《重生八零离婚后被军少宠上天谢云舒沈苏白陆知行小说免费阅读全文结局》 第1章 为了其他女人把她关进精神病院 出来吧！”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外面的阳光肆无忌惮闯进来，刺痛了谢云舒的眼睛，她下意识的闭了闭眸子。 门口站着女护士鄙夷的看她一眼：“陆医生在外面等着你呢，别磨磨唧唧的。” 谢云舒动了动自己干涸的眸子，露出一抹惨笑。是的，所有的人都看不起她，说她一个单亲的普通女工根本配不上人人倾慕的陆医生。 更何况，现在她还被冠上了一个‘神经病’的头衔，连包装厂的工作也丢了。而把她送到精神病院的人，就是自己的好丈夫陆大医生：陆知行！ 海城的冬天很冷，她下意识抱住自己瘦弱的肩膀，沉默着往外走去。真的很冷，冷到她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女护士翻个白眼嘀嘀咕咕：“不就在病房关了五天吗，真是会装模作样！之前动手打人家周同志的时候不是挺厉害嘛？” 谢云舒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我现在还敢动手，你也要试试吗？” 女护士住了嘴，不自在的撇过眼去。 谢云舒冷冷勾了勾唇，一步步朝外走去。医生、护士都知道她根本没有精神病，却还是足足关了她五天，只因为她的丈夫说她精神失控，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多可笑，让她冷静的原因，不过是她打了他的青梅竹马一巴掌！ 五天的时间，足足把人逼疯，更何况病房里面条件很差只有一床薄被子，一天两个馒头一瓶水，送过来的米粥也是冰凉的。进来第二天晚上，她就发了高烧，可这里的护士没人会进来看一她一眼。 就是送饭的人也不过隔着窗户扔进来食物，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她生不如死，昏迷中她却做了一场恍惚的梦。 横跨十年的梦，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恍如隔世，现在是1986年的冬季。 梦境和现实交叠，她清楚那不仅仅是一个梦。 五天前，她发现自己深爱的丈夫竟然在外面养着一个女人，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冲到学校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扇了那女人一个耳光：“狐狸精，自己缺男人吗？专盯着别人的丈夫看……” 那女人长得好看，高挑瘦弱的身材，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嫂子，你误会了，我和陆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误会？她是傻了才信！ 她窝在陆知行的怀里，眼中的挑衅明晃晃，还故意拿婚房的事情刺激她：“嫂子你别想那么多，陆哥是可怜我才让我住进去的，你要是不愿意，我马上就搬出来行吗？” 陆知行把人护在后面，冷硬的看她：“云舒，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对新月动手，马上给赔礼道歉！” 谢云舒几乎要笑出来，她伸手指着陆知行骂：“你的工资我从来不过问，今天才知道其中五十块钱都给了这女人，你管这叫做误会？” 她的好丈夫，把刚结婚的婚房让给其他女人住，一个月六十块钱的工资拿五十块钱给别的女人，还口口声声说误会！ 陆知行眼见她闹得厉害，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大，深吸一口气：“谢云舒同志精神失常，先送她去医院冷静一下！” 谢云舒到现在都记得那天自己的心有多震惊，她的丈夫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冷吗？” 身旁的男人蹙了蹙好看的眉眼，习惯性把大衣脱下来批到她身上：“别着凉，回家我给你熬点姜汤喝，一会就能暖和起来。” 谢云舒侧了侧身子，肩上的大衣还带着体温，却混合着若隐若现的皂角香味，和家里用的肥皂味道完全不同。 见她一直沉默，陆知行步伐一顿：“云舒，把你送到医院是不得已。新月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本来就不容易，你又跑去大喊大闹说她勾引……这对一个单身母亲还说影响太大了！” “所以把我变成神经病影响不大？”谢云舒没忍住，回过头讽刺一句：“把婚房给她住，一个月给五十块，你做这些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有影响吗？” 陆知行深吸一口气：“医院这边我已经让医生开了证明，不会对你有影响。至于和我新月的事情，这是误会，咱们回家再说。” 好一个不会有影响！因为这个精神病，她一个正式工丢了工作，哪怕有医生的证明，周围的人还是觉着她精神有问题。而上辈子，她也确实被这个男人逼成精神病！ 至于那个周新月，谢云舒重生回来就已经知道个清清楚楚，他们之间或许没有发生实际关系，但绝对不清白。 周新月和陆知行从小就认识，她的父亲对陆家有恩，当年周父因病去世，十几岁的周新月只好跟着周母离开海城。等着陆知行再见她，却是在一个偏远山区，曾经的青梅竹马竟然被人贩子拐走嫁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几年的非人生活，让大院里曾经最好看的女孩遍体鳞伤受尽折磨，陆知行当时大受震惊，立刻动用关系把人带了回来，连带着周新月生的儿子。 从此以后，陆知行就成了周新月的救赎。 谢云舒和陆知行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进了门没等陆知行开口，谢云舒就提了热水进了卫生间去洗澡。 等她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肉菜的香味。 陆知行是在外面高高在上的参谋长，此时围着围裙正在厨房做饭，他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笑了笑：“先坐下来喝点汤，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 桌子上放着两盘菜，还有两碗香喷喷的大米饭，任谁看了不得说一句，这是一个好男人？ 可如果不是梦中亲身经历过那令人窒息的十年，谢云舒也许还会在这份对他的爱中折磨自己，直到死去。 “吃饭吧。”修长的手把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放在桌上，陆知行坐在她对面语气温和：“慢点吃，明天我再去买点排骨。” 好像那个为了其他女人，把自己妻子关进精神病院的人不是他！ 谢云舒沉默着扒米饭，她吃鸡蛋吃肉，一点也不客气，甚至连头也没抬。 陆知行本来性子就冷，以前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都是谢云舒叽叽喳喳开口，他只管听着偶尔才大发慈悲恩上一句。现在谢云舒也不说话，空旷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个人吃饭的声音，和碗筷碰撞的声音。 一直到吃完饭，谢云舒把自己的碗筷往桌子上一推，也没有要刷碗的意思，转身就向卧室走去。 第2章 我们离婚 以前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是，吃过饭谢云舒会抢着把桌子收拾利索，家务活很少让陆知行沾手，就算是做饭她也会在一旁打下手。 曾经她以为这是夫妻之间的爱，现在她只想骂自己是一个傻子，为什么要伺候他？他海城第一人民医院主治医生的身份，她没沾半点便宜，自己的工资全部都用到家里，这破婚姻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 反而，他利用职务之便，亲手给她冠上精神病的帽子！ 陆知行慢慢放下手中的碗，这个时候他如果还感觉不到谢向舒的变化，那就真成傻子了。 “云舒，对于新月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谢云舒站在卧室门口，只觉着可笑！现在他愿意主动解释了，上辈子面对自己斯歇底里的质问，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只是不耐烦的捏着眉心，用看疯子的目光看她：“你不要无理取闹，五天的时间还不足够让你冷静吗？新月已经够可怜了，你为什么一定要为难她？” 那个的时候谢云舒满腹委屈，周新月的挑衅他看不见，周围人的讥讽他也看不见，独留她一个人苦苦挣扎，发疯发狂自我折磨。 可外面的人却还要不以为然的撇嘴：“陆医生真是个好男人，娶了这么一个妻子，竟然还不离不弃，要是换另外一个人早就把她扫地出门了！谢云舒简直就是陆医生的耻辱！” 这辈子？谁爱闹谁闹，她只要钱然后去过自己的日子！ 既然这么心疼自己青梅竹马的白月光，那就好好在一起过日子，愿意养人家的儿子就去好好养，休想再绑着她！ 至于他要解释那些话，她早就知道了。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谢云舒对自己如此冷漠，陆知行难得解释了很多，除了上辈子谢云舒早就知道的那些事情，他还说了很多：“云舒，这是我们陆家欠周新月，我应该还的。等到她安定下来，我便不会再和她来往，可好？” 可是，周新月永远不会安定下来！她像一颗菟丝花，紧紧缠着陆知行，一次又一次用孩子的借口，把他叫走。而在自己和周新月之间，陆知行选择的也从来不是她！ 上辈子她纠缠在自己偏激的情绪中不可自拔，时时刻刻监督这陆知行，但凡周新月出现一次她就会忍不住大喊大骂，导致所有人都说陆知行娶了一个疯女人！ 而现在谢云舒对于陆知行再没有半分爱意，也看清楚了他的话里可笑之处：“你欠周家的，凭什么要我来还？就因为我嫁给你，我就活该吗？” 就因为一个妻子的名号，她就欠了他不成？她一个月工资二十来块钱，全部用在这个家里，而陆知行一个月只拿来十块钱，自己还要给他添置衣服，做可口的饭菜！ 到最后，反倒成了她欠他的？！这天下哪里有这么可笑的事情！ “你怕影响她的名声，就把我关到医院，现在包装厂的工作也没了！凭什么你们周家的债要我谢云舒来还？陆知行，你知不知道包装厂的工作对我意味着什么？！一个月的工资大部分都给她母子，我又算什么？到底谁是你的妻子？！” 想到上辈子的自己，谢云舒终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恨周新月，但更恨这个口口声声说会对自己负责的男人！ 陆知行呼吸一窒，当时人太多了，他实在没有想这么多：“云舒，没有工作没关系，我会养你一辈子的，新月那里安定下来我以后也不会再给钱了。” 谢云舒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她绝对不会再相信他半分！ 她上辈子只想着绝对不要让出去陆夫人这个位置，把自己硬生生逼成一个泼妇，而周新月却进了医院当护士长，成了人人口中和陆知行最般配的人。 甚至那些人当着她的面不止一次说道：“如果不是陆医生负责有担当，怎么会要你这样的女人？周同志就是命苦，要不然才最适合和陆知行在一起！” 上辈子人人都同情周新月的遭遇，陆知行为了她把自己关进医院，包装厂把她开除，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笑话。 背着陆知行，周围的人都在讽刺她挖苦她，说她一个神经病本来就配不上陆医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如果不是周家出了事，陆知行要娶的人肯定是周新月，哪里轮得上她一个普通单亲家庭的疯女人？ 说她就是一个没教养的泼妇，从里到外都比不上知书达理的周新月！可当初，她和陆知行是相亲认识，明明是他先开口同意的这门婚事！ 养一辈子？ 他确实养了自己一辈子，可也把她逼成了一个令人厌恶的疯子！甚至在漫长痛苦的十年婚姻之后，她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知行把周新月那个儿子养大！ 三十多岁的人却像是四五十岁的女人，没有半点生机！梦中的结局是她和周新月都被困在百货大楼，突发火灾，浓浓黑烟中谢向舒躲在角落，亲眼看着他的丈夫紧张得抱着吓坏了的周新月大步离开！ 她却窒息而亡，再睁开眼回到了十年前…… 似乎想到死前痛苦的感受，谢云舒眼中有恨意溢出来，她转过身子冷冷看着陆知行，语气冰冷，再没有半点爱意和温存。 “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你维护周新月让我丢了工作，所以我要你补偿三千块钱，然后我们离婚，你愿意去当谁的救世主我绝对不会再管！” “不行！”陆知行猛地站起来，他有些失控的踉跄一下，根本没有想到谢云舒竟会说出离婚二字！ 木质桌子晃动一下，上面的碗打翻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陆知行向来情绪内敛，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云舒，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不能离婚！” 他眼中透着慌乱，再没有之前的冷静自若，连语气也低了几分：“云舒，我们不要离婚。” 一个站在高处的高岭之花，用这种语气祈求自己，如果是以前的谢云舒大概要欣喜若狂，可现在她只觉着烦躁。 见谢云舒没有说话，陆知行一颗心沉下去，他深吸一口气：“你现在不冷静，不要说这种伤感情的话。”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知行哥，嫂子是不是回来了？” 周新月站在门口，穿着一件鹅黄色羽绒服，还围着一条红色围巾，精致的哪里像受尽折磨回来的女人？她看到地上碎掉的碗，惊讶的捂住嘴：“知行哥，是不是因为我的事情你们又吵架了？嫂子，就算再生气也不要摔东西，我和知行哥之间真的清清白白！” 第3章 她不认命 谢云舒也不惯着她，冷哼一声：“周新月你把眼睛睁大一点，这碗可不是我摔的，是你的好哥哥摔的！” 她说话阴阳怪气，周新月立刻红了眼眶，求助的看了一眼陆知行：“知行哥……” 陆知行抿了一下唇：“新月，你先回去。” 刚刚云舒提了离婚二字，确实让他有些乱了思绪，现在再把新月搅进来只会让事情更糟糕。但他相信，云舒只是没了工作太过生气，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不相信她会离婚的，结婚一年多的时间，两个人的感情一直不错，他也习惯了家里有这个妻子。而且他也能清清楚楚感受到，云舒对自己的爱意。 她爱他，怎么会舍得和自己离婚？ 周新月眼神微闪，温顺的点了点头：“那好，你和嫂子好好聊聊，千万不要因为我发生矛盾！嫂子，知行哥已经很辛苦了，你就不要和他置气了。” 谢云舒讽刺的笑了笑，既然知道因为她会发生矛盾，那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找陆知行呢？这天底下，难不成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吗？ 周新月站在门口磨磨蹭蹭往后退，还没出院子，外面就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大嗓门的女人：“新月！你快点回去看看吧，你家小伟刚刚在院子摔倒了，膝盖上面的血哗哗直流！哎呦，这么小的孩子看着真疼人！” “小伟！”周新月惊呼一声，立刻转头看向陆知行，用带着泪光的眼眸求助：“知行哥怎么办？小伟受伤了……” 陆知行眉心一蹙，大步朝外走去：“别急，我去看看！” 周新月信赖的看着他，重重点头：“知行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陆知行走到院子门口才想到谢云舒的存在，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回头开口：“新月一个人不行，我先送孩子去医院，咱们的事情回来再说！” 说完也不等谢云舒回答，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去，而周新月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谢云舒，一双刚刚还带着可怜的眸子里面，是明晃晃的得意。 谢云舒看着两人离去，那背影谁不得说上一句郎情妾意，无比般配？ 她讽刺的笑了笑，不再犹豫转身进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想要和陆知行离婚自然不是她一句话就能去领证，但她现在一分钟也无法忍受和这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拿到钱，然后离这对狗男女远远的！ 卧室里收拾的很干净，一张一米八的双人床，上面整整齐齐叠着一床被子，被单还是绣着鸳鸯的大红色。旁边的梳妆台上摆放着一个塑料框镜子和一把木头梳子，再往里就是实木打造的衣橱。 这是她的嫁妆，娘拿了家底给她陪送的，就是怕她高嫁会受委屈！谢云舒眼中一热，忍不住冒出泪花来。 她是单亲家庭，当年父亲在工厂意外出了事，那时她才十六岁，弟弟刚刚十二岁……娘带着她们姐弟这一路走过来很苦，工厂为了照顾她们，就把父亲的工作让她提前接班。 这一干就是五年的时间，可陆知行一句话就把父亲用命换来的工作给弄丢了！ 她怎么能不恨，怎么会不恨！ 梦中的那种痛苦她仍然记忆犹新，自己没有工作也没有钱，要花一分钱都要向陆知行要，虽然他没说什么，但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也足够她自卑死！ 尤其是周新月当上护士长后，更衬得她在两个人面前抬不起头。 每天都在和陆知行大吵大闹，最后连这个家他也很少回来，她真的像一个神经病溺毙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娘家她更是很少回去，不知道得到她这个不孝女死亡的消息，妈妈是不是会难过伤心…… 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谢云舒从衣柜下面翻出一沓叠放整整齐齐的钱，这些是结婚后陆知行每个月给她的，一共是一百七十块钱，她放着一直没舍得花。 现在想来，她就是一个大傻子！ 又收拾了几件衣服，谢云舒把那张医院开的误诊证明放进去，然后挎着包袱大步走出去。她已经很久没见妈和弟弟了，让陆知行和周新月双宿双飞去吧，她现在当务之急是挣钱然后和陆知行离婚！ 大梦一场，她已经明白，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有钱才能在这个世界立足，才能高高在上的审视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 不过谢云舒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包装厂找厂长要一个说法。 梦中她的工作因为‘神经病’被开除，哪怕开了误诊证明，可那工作岗位也被人占了。陆知行不为她出头，她自己去闹了几回，反而更加证实了‘神经病’这个说法。 到最后，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之所以她的工作岗位这么快就没了，是因为包装厂的厂长迫不及待想要把他自己的侄女弄进来！这正式工的位置，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想安排人进来就算是厂长也得等机会。 现在她精神失常，陆知行又不会为她出头，这不就正好是一个机会吗？ 谢云舒是咽不下去这口气的，她大步流星朝包装厂大门走去，门口的保卫员看见她有些尴尬：“谢云舒，你怎么过来了？你已经被开除了……” “我今天是来找厂长要个说法的！”谢云舒从包里拿出那张误诊证明，一字一句开口：“我没有病，就算要开除我，也不能用这个理由！” 保卫员和她认识时间挺长了，知道小姑娘也不容易，心一软就把人放进去了，还耐着性子劝她：“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千万别来硬的，到时候还是你不占理呀！” 谢云舒眼中闪过感激，她知道保卫员这话是为自己好，毕竟梦中她大吵大闹不也没得到好结果吗？ 不过，这一次不同了，因为她就没打算要回来这个工作。 包装厂办公室，李厂长一手端着大茶缸子一派老领导的模样：“谢同志呀，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你看看这个事情已经成了定论，我总不能把人家新来的工人赶跑吧？谁让你非要闹来闹去，这带着精神病的头衔，咱们工厂肯定是不能用的。” 谢云舒把误诊证明放在桌子上：“李厂长，这个是误诊。” 李厂长看也不看，不耐烦的摆摆手：“哎呀，我不懂这个，反正这个开除也是有条有理的，没有半点办法的。” 说来说去就是要让谢云舒认命。 第4章 她要赔偿款！ 谢云舒也不和他急，只是又从包里翻出那张工厂写的开除信：“谢云舒同志因为患有精神方面疾病，被包装厂开除。” 她念完这句话，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厂长：“明明有误诊证明，李厂长却还要用这个理由给我定罪，这不就是污蔑吗？你不给我一个说法也不要紧，我会去工会如实反映情况，要是再没人管，我就坐火车去京北反映情况！我就不信咱们国家就没人给我一个说法了！” 李厂长怎么也没想到谢云舒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开除说是合理合规，可要是真闹到工会，查下来他作为厂长第一个要倒霉！要知道，他可禁不住查呀…… 可是这岗位怎么可能再还回去…… “谢同志，你有什么需求咱们可以好好商量！大家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何必闹得这么僵？我记得你父亲可是一个好同志呀！” 李厂长眼珠子转了转，知道硬的不行便来软的：“你看这样行不，如果工厂再有多余的岗位出来，我优先安排你！” 谢云舒当然听出来这是权宜之计，等着工厂多出来岗位，她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包装厂的效益本来就不怎么好，很多四十来岁的工人只能提前退下来让给孩子接班。 她要是真等，那就只能等着喝西北风了！ “岗位我可以不要，但是我要求补偿。”谢云舒终于说出来今天的目的，她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钱：“这是我爸爸用命换来的岗位，你们就这么用莫须有的名义把我开除，就算是闹到工会我也是占理的！一个月工资是三十三块钱，一年是三百九十六块钱，我今年才二十二岁，最少还能干二十年！” “加上平时的奖金啥的，我也不多要，一共补偿给我六千块钱就行！工作就让给新同志去干，我保证不再去上访！” 李厂长被她的狮子大张口惊呆了，他想都没想直接否决：“不可能！谢云舒你也太能想了，知不知道六千块钱是多少钱呀！不可能，最多给你补偿一千块钱！” 一百块钱都够一家人吃上一年大米饭了，她竟然张口就要六千块钱！开什么玩笑！ 谢云舒老神在在：“既然没得谈，那就去找工会谈，要是工会说应该补偿我一千块钱，那我就认一千块钱。” 她只所以这么笃定李厂长不敢去工会，那是因为她知道一年后国家反贪大排查，第一个被抓进去的就是这个李厂子，他一个小包装厂子竟然贪污受贿了整整八万块钱！怪不得包装厂的效益不好，有这样的蛀虫能好吗？ 心里有鬼，李厂子是肯定不敢去和自己去工会对持的。哪怕闹到工会，可能她顶多拿到一千多块钱的赔偿金。 果然，李厂子深吸一口气：“六千块钱太多了，这样我代表工厂给你四千块钱，这也是看在老谢的面子上，要不然……” 谢云舒含笑着看他：“五千块钱，再少就去工会谈。” 这个死丫头真是油盐不进！李厂长有些恼羞成怒，但他也确实怕谢云舒闹到工会，上面派人过来调查，最后只好妥协了：“行，我去给你批这个赔偿金！谢云舒，先说好了，拿到钱这包装厂以后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这是当然。”谢云舒点点头，这个工作是爸爸留下来的，她只是生气以这种方式失去，但并不是真的很想在这里上班。 包装厂的工作其实很累，而且工资也不高，人家服装厂钢铁厂一个月都能拿到五六十块钱！而且包装厂不过是因为国营单位才能一直经营下去罢了，等到九十年代国企改革，下岗潮来的时候。 包装厂是第一批宣布破产的国企，而这些工人也都下了岗。 一个过不了几年就要下岗的低工资，倒还不如直接换几千块钱来得实惠。 从包装厂出来，谢云舒心情还算不错，她想了想骑上自行车才往家里赶去。妈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知道她被关进医院，又丢了工作的事情。 上辈子，知道自己被陆知行关到医院，懦弱好脾气了一辈子的妈妈差点没找陆知行拼命。还有弟弟才刚上高中，连课也不上来，要来给她撑腰。 可恨她那个时候满心都是陆知行，死活不肯离婚硬是吊着一口气和他过下去，也让妈妈和弟弟失望极了，他们怕闹得太僵反而影响她的生活，硬生生憋下了这口气！ 可是现在这口气，她是憋不了一点！ 谢云舒娘家住在海城长宁街的一个筒子楼里，一条长长走廊串连着许多个独立房间，其中谢家住在一楼，是一个大小套间，紧靠着公共用水池，阴暗潮湿…… 门上钉着１０６的牌子，谢云舒眼睛有些发酸，她努力吸了吸鼻子才轻轻敲门：“妈，我是云舒。”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头发掺杂着白发的中年妇女站在门里，她眼眶通红看见谢云舒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云舒，是云舒回来了！进来，快点进来！让妈看看你……” 重隔十年她才见到自己的母亲，谢云舒无论怎么忍，也憋不住心底极度悲伤的情绪，她如受伤的小兽一般抱住妈妈泣不成声：“妈，我想你了……” “我的云舒受委屈了！受委屈了！不哭，不哭哈……”李芬兰轻轻拍着谢云舒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样轻语：“囡囡乖哦，妈妈在呢！” 谢云舒紧紧咬住下嘴唇，一直尝到丝丝血腥味才忍住了崩溃大哭的情绪，她直起身子，难过自责的开口：“妈，对不起，我把爸爸的工作丢了。” 那是爸爸拿命换回来的工作，她在包装厂的工作服妈妈都会帮她洗得干干净净，不止一次嘱咐她要好好工作，不能丢爸爸的脸。 可是现在，她被开除了。 李芬兰摇摇头，拉着她的手从外间凳子上坐下，然后转身进了内屋，再出来手里拿着三百块钱：“云舒，这钱你拿着，陆知行对你不好，你要对自己好点啊！” 一句话谢云舒又想哭。 第5章 一样能把这个家撑起来 梦里李芬兰也是这样，拿着自己辛苦挣的钱，要把她的囡囡带回来，弟弟也劝她：“姐，你回家来住！我有力气，能挣钱养你！” 可那时的她不甘心，闹来闹去，到最后反而伤了妈妈的心，还和弟弟之间的关系闹到很僵，甚至很少来往！ 最后得到了什么呢，不过是葬身火海的悲惨结局罢了！ “妈，我不要！”谢云舒把钱重新塞回李芬兰手里，她知道这钱是妈妈去小餐馆做帮工，一点点攒下来的。 李芬兰蹙了眉头：“妈给你，你就拿着！工作慢慢再去找，没了包装厂的工作还能饿死人不成？云舒啊，你听妈的话，不要再闹了！陆知行是医院的主治医生，闹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她说着忍不住捂住脸：“是妈没本事，是妈不好！当初怎么就同意把你嫁给他，要不是你爸爸走的早，今天怎么能轮得到他欺负我家囡囡呢！” 李芬兰本是个柔弱的性子，早些年家里有男人撑腰，后来女儿接了班日子也不算太难过，她和大多数母亲一样，能吃苦耐劳能咽得下各种心酸委屈，却独独不想让孩子受半点伤害。 陆家权势大，她不知道怎么去帮女儿出这口气，只能自责的哭。 谢云舒这会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她握住李芬兰的手安慰：“妈，包装厂那边给了我五千块钱的赔偿，你以后就在家里做做饭，让明城也不要去工地打零工了，就安心上学以后考了大学才有出息！” “什么？你拿到赔偿金了？”李芬兰的泪花子还挂在脸上，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谢云舒：“你说多少钱？” 谢云舒笑了：“五千块钱呢！” “那个李厂长答应了？”李芬兰擦了一把泪，然后拧着眉头抓住谢云舒的手：“云舒，你听妈的话，这钱不要让陆知行知道！他对你一点都不好，你现在没有工作了，这钱就得自己攥在手里头！” 谢云舒不得不感叹，妈妈可比她清醒多了，知道男人一点不可靠，最可靠的还是钱。 “妈，钱我怎么会给陆知行？他这么对我，我现在只想和他离婚！”谢云舒也没瞒着自己的打算：“我要给他要三千块钱的补偿款，然后自己去做点小生意。” 离婚？ 李芬兰愣了，她虽然生气陆知行这么对云舒，可是还真没想过现在就让女儿离婚，没了工作再离了婚，这日子该有多难过？而且，她了解云舒的心思，女儿心中有陆知行…… “云舒，别冲动……”她连忙开口，小心翼翼观察着女儿的神色：“离了婚，你以后怎么办啊！” 离了婚的女人再找，就找不到好男人了，如果陆知行能改，那两个人这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 谢云舒看着李芬兰心里难过，上辈子妈妈一开始也没想过让她直接离婚，可是后来见她在这场令人窒息的婚姻里一点点凋零，才会之后的几年一遍遍劝她离婚。 “妈，我挣钱养你，供弟弟上大学！”谢云舒说着从最内侧口袋翻出来二十张五块钱，然后交到李芬兰手里：“这一百块钱你拿着，我明天就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到活干，一个大活人还能饿死不成？” 她之前也没靠陆知行养着，不也活得好好的？如果不强求感情，就算没了工作，重来一世，她一样能养活自己，一样能把这个家撑起来。 梦里她没靠上陆知行，这辈子也不会靠！ 李芬兰看着女儿眼眶又要红，她把钱重新塞回去，再开口带了点气：“谁要你养了，你妈有手有脚又不是年纪大到动不了！” 谢云舒笑了笑，没在争执着一百块钱，她像小时候一样抱住李芬兰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撒娇：“妈，我今天能不能在家里住？”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陆知行，因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那份心底的恶心和恨意！ 李芬兰给她理了理头发，知道女儿心里委屈：“你原来的床留着呢，明城说啥也不肯睡。” 谢家住的房间不大，算是两个房间，外面的房间做饭吃饭会客，里面的房间用布帘子拉成两间。原来姐弟俩住在一个屋里，后来谢云舒大了一点，就又在中间拉了一个帘子。 她睡的那张床一米二左右，是爸爸在世时自己打的，谢明城睡得就简陋许多，就是几个凳子上面搭了木板子，勉强算得上一张床。 姐弟两个感情一直很好，谢云舒出嫁之后，谢明城也坚持要给姐姐留着床。他总会说，这里也是姐姐的家，怎么能没有她睡觉的地方？ 李芬兰还笑他小孩子脾气，谢云舒嫁了大医生，还能没个大床睡？ 可现在，她却只想掉泪，女儿嫁的不是良人，外人都说是云舒无理取闹，只有她知道她的云舒才不是那样的姑娘！ 她鲜明活泼，从来不会被生活的辛苦压弯腰，十六岁的女孩子正是爱美的年纪，她却日复一日穿着蓝色工作服在包装厂干活，未曾抱怨过一句，为什么弟弟可以读书，她却要进工厂工作？ 明明她的囡囡读书也很好呀！ 所以谢明城才会一直觉着对不起姐姐，谢父出事的时候他太小了，他顶不起这个家，只有云舒站出来。 可是陆知行，怎么能这么欺负她的女儿呢？她的女儿怎么会是无理取闹的神经病！ 谢云舒见李芬兰表情不好看，连忙转移了话题：“明城这个臭小子有没有好好学习？等他回来，我得好好检查他作业，要是没考好肯定收拾他一顿！” 提到儿子李芬兰心里才好受了些，冒着泪花笑道：“明城知道学习，天天晚上要看书看到半夜。” 母女两个就着学习的话题说了一会，那股子令人窒息悲愤的气氛才渐渐消失，谢云舒松了一口气，她不怕吃苦受累，就怕妈妈掉眼泪…… 上辈子的遗憾，她这辈子要一点点弥补。 那边陆知行把周新月的儿子送到医院，折腾了好一阵，医生才拿着纱布出来：“没事，就是擦破点皮。” 一旁的周新月还在哭哭啼啼，像是仰望太阳般看他：“知行哥，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陆知行想到今天谢云舒的冷漠，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底有些发慌，他没像以往那样细心安慰周新月，而是把医药费交上才开口：“新月，我家里还有点事情，小伟既然没事那我先回去。” 周新月咬了咬唇：“是怕嫂子误会吗？我可以去解释的。” 陆知行捏了捏眉心：“不用了，她不是不懂事的人。” 之前为了维护周新月的名声，把云舒关进精神科确实过分了点，她生气也是应该的。既然她误会自己和周新月的关系，让周新月去解释只会更乱。 今天连离婚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不能再不顾她的感受。 等陆知行坐车离开后，周新月坐到儿子身边，没有半点关心的意思，反倒嫌弃的看他一眼：“没一点用，让你摔伤，你就擦破点皮！这样能留住你陆叔叔吗？” 小伟今年还不到五岁，他长得瘦瘦小小的，好像很怕周新月：“妈妈，对不起。” 周新月懒得理他，直接站起来往外走：“滚下来跟我回家，这点伤还用住院吗？” 小伟耷拉着脑袋不敢看她，自己从床上翻下来默默跟在周新月身后，包在膝盖处的纱布因为走路渗出血迹，却不敢吭声…… 陆知行骑自行车回家，路过供销社的时候犹豫片刻，还是停下来进去买了一包海棠糕，他记得谢云舒好像特别喜欢吃这种甜食。后来因为自己不喜欢，她便很少再买。 香腻的甜味从怀里传来，他忍不住笑了笑，结婚这么久这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给她买零食吃。 这样，她是不是就没那么气了？离婚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夫妻之间这种事情说多了太伤感情。 海城的冬天黑得很早，到家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可是他住的院子却黑漆漆一片…… 第6章 冷静下来就会回来 陆知行抿了下唇，心里莫名有些慌。他作为主治医生，有的时候很忙，下班也会很晚，可不管什么时候家里总会亮着一盏微黄的灯，进门之后桌上总是摆着热喷喷的饭菜。 他习惯了她带来的温暖，这样的黑暗让他一时无法适应。只是进了医院五天，他了解那里的环境虽然艰苦一些，但至少不挨饿不受冻，在那种情况下为了保全新月的名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不是云舒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自己也不会被逼着做这种决定。 隔壁张医生的妻子陈雪探出头来：“陆医生回来了，新月的孩子没事吧？哎呦这么小的孩子，可要小心招呼才行！你说说新月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命苦呀，要不是当年……” 唏嘘了两句，陈雪的眼神儿又瞟到了那锁着的大门上，撇撇嘴：“陆医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谢云舒做得也委实过分了点，人家新月那么可怜她还斤斤计较！” 陆知行下意识替谢云舒说了句话：“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还能进精神病院？”陈雪才不信呢，她没注意到陆知行脸色微变，自顾自开口：“你说她一个单亲家庭的姑娘，要不是嫁给你，她哪有资格住进咱们家属院呀！” 海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家属院条件多好呀，再加上陆知行主治医生的职位，分得那是两室一厅的大房子，可比筒子楼的环境好多了！这谢云舒就应该感恩戴德，老老实实在家里当好贤内助，怎么还能跑到医院闹事呢？ 人家周新月要不是命不好，还能轮得到她当陆夫人？ “张嫂子！”陆知行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他面色微沉，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维护谢云舒：“她是我妻子，不住在这里要住到哪里去？” 张雪脸色一僵，没想到陆知行突然开口为谢云舒说话，她还以为陆医生心里面的人是周新月呢…… “呵呵，云舒好像不在呀？”张雪干笑一声，不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我家老张也快回来了，我得去做饭了！” 她扭头回了自己屋，心里却撇嘴，今天下午她可看到谢云舒拿了包袱离开的。怕不是今天见陆医生去帮新月孩子，又耍什么小姐脾气呢！真是不知所谓，到时候陆医生真不要她了，看她去哪里哭？ 包装厂可是效益最差的单位，她又不是啥子大学生，一个月也就二三十块的工资吧？离开陆知行这样的好男人，到时候最多嫁死了老婆的老男人，回去住那个拥挤的筒子楼！ 作吧，就使劲作！到时候有她后悔的！ 陆知行推门进去后屋里空荡荡的，他神色疲惫的坐在黑暗中，无力捏了捏眉心。 把谢云舒关到病房里是被逼无奈，周新月的孩子那么小如果再传出风言风语，他们孤儿寡母还怎么活？而他又如何对得起周新月的父亲呢？ 他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点，但是把云舒从医院接回来之后，他一件第一时间和她解释了和新月的关系，亲手给她做饭道歉，并且做出以后会养她一辈子的承诺。 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非要一直闹下去？ 拉开卧室的灯，陆知行才发现房间里好像少了一些东西，桌子上的红色镜子，床上叠放整齐的衣服，包括谢云舒平日里常穿的两双黑布鞋，都没有了。 就因为自己刚刚带小伟去医院，她就要走？ 陆知行突然生出了一些怒气，他有错已经在尽力弥补，为什么还要这么不依不挠？和新月计较，现在还要和一个孩子计较？连离婚那样的话她都敢说出口！ 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海棠糕，陆知行脸色很沉，既然她要这么闹那就让她好好冷静一下算了。他了解云舒，脾气来的快走的也快，等她冷静下来，自然就会回来！ …… 谢云舒当然不会回去，她现在压根就把陆知行这个人给抛到了脑后！ 既然已经决定不要他了，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没下班就想着晚上吃什么饭，每天的生活只有两件事情，工作和陆知行。现在她没了工作，更不会在意陆知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搞钱！ 李芬兰坐在门口的蜂窝炉子前熬粥，看着女儿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算账，不由劝道：“云舒，妈去找找你爸爸以前的朋友求一求，看看能不能进其他厂子上班？这大冷的天，你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出去卖盒饭可受老罪了！” 再说了，卖盒饭能挣多少钱呀，哪里有在工厂捧着铁饭碗的日子过得舒坦？海城改革开放的早，人的思想也没那么陈旧，这两年离婚也不算多稀罕的事情。 但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日子终究不好过，如果能有一个正式工作，云舒以后还能找个好男人！ 谢云舒十六岁就接班进了工厂，从来不怕吃苦受累，她眉眼弯弯的抬起头：“妈，我都想好了！这钱存三千给明城留着上学用，剩下的我就拿去做生意，一开始租铺子肯定不合适，就先买个三轮车再买上一个大点的炉子，肯定能挣到钱！” 反正慢慢来，总归不会赔钱的！ 对了，陆知行可还欠她三千块钱呢！到时候这钱就给娘拿着，明城今年已经上高三了，过完年等着夏天就要参加高考，她知道学习的重要性，绝对不能让弟弟和梦中一样，因为自己的事情分心，导致高考失利最后只能去工地干活。 李芬兰长长叹口气，她年轻的时候日子过得不算太难，自己男人是个知道疼人的，一对儿女也都十分懂事，所以也养成了她有些软弱的性格。 她是母亲，这个家本就应该她撑起来，可现在却只能看着女儿受苦受欺负…… 似乎知道李芬兰心中在想什么，谢云舒手中的笔记本放下，站起来坐到她身边笑眯眯开口：“妈，你别担心，咱们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等我挣了钱，就给你买个大院子，里头全种上白玉兰……” 她记得爸爸在世时，每年玉兰花开都会摘一朵送给妈妈。那样贫穷却美好的日子，让她误以为夫妻之间都是这样的，才会在知道陆知行养着周新月时无法接受…… 李芬兰被她逗笑：“你这丫头，大院子里头种花多浪费？要种就种点空心菜、西红柿、黄瓜，再养上几只鸡，天天给你和明城捡鸡蛋吃！” 第7章 最怕姐姐哭 行你说了算！就种菜养鸡！” 谢云舒抿嘴笑了，垂下的眼眸落在李芬兰那双手上，因为常年帮人洗衣服做针线活，妈妈的手干裂得厉害，尤其是指尖的地方还用胶带沾着，遇上点水就更疼的抽气。 即便这样，李芬兰也从来没舍得歇过一天，一大盆衣服要洗大半天，只挣几毛钱，却还要塞三百块钱给她…… 男人算什么东西，半点比不来妈妈重要。 “一会我炒菜！妈，你知道的我炒菜可好吃了，到时候去卖盒饭肯定能发大财！”谢云舒把李芬兰手中的勺子接过来，压下眼底的湿意，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轻松点：“咱们现在可是有钱人了，以后顿顿都得吃肉！” “败家子闺女儿！” 李芬兰笑着骂她一句，见女儿好像并没有受陆知行影响那么大，心里头也好受很多：“那钱你自己存着，我和你弟弟不要！以后日子长着呢，你真当生意这么好做呀！” 她心底还是有担忧的，卖盒饭真能行吗？这八千块钱是闺女后半辈子的指望，她说啥也不能动…… 谢云舒才不管这个，八千块钱在这个年代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离过好日子还早着呢，人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母女俩正说着话，房间的门被推开，谢明城背着布包放学回来了。 十八岁的男孩子个头已经很高了，他长相和谢云舒有些像，皮肤偏白，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谢家姐弟长相都好看，要不然当初媒人也不会把谢云舒这样家庭出来的姑娘，介绍给陆知行。 女孩子长相好看，就占了大分，可男人的心却不是靠漂亮就能留住的。 见谢云舒在，谢明城愣了一下，眼眸中立刻迸发出惊喜：“姐，你怎么回家来了？” 他说完下意识的环视了一下房间，没发现陆知行的影子，又问了一句：“你自己来的？” 谢云舒被陆知行关进医院的事情，李芬兰也是到最后一天才知道消息，这件事没敢告诉儿子。姐弟俩关系一向好，如果知道姐姐被欺负，明城肯定忍不住要打上门去的。 可是他今年上高三，真要闹厉害了，以后考学要怎么办？ 手心手背都是肉，李芬兰在家里哭红了眼睛，还没等着她动身找过去，谢云舒就自己回来了。 谢云舒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眶有些发酸。梦里明城去陆知行的单位闹了好多次，甚至动手打了周新月，最后高考失利，本该有大好前途的小伙子却只能去工地扛钢筋。 她的弟弟帅气聪明，却受了她的连累！ 谢明城把书包放下，见自己姐姐红着眼睛，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姐，你怎么了？你别哭呀……” 从小到大，他就害怕姐姐掉眼泪，一见到谢云舒哭，再倔的脾气都会变顺毛驴。那时候爸爸出事，年仅十六岁的姐姐辍学进厂上班，他就在家里闹着也不肯去上学。 谢云舒狠狠打了他一顿，他也不肯屈服，就昂着头要去跟着人家干活！在他心里，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不管年龄大小他都要去顶起来这个责任才行。 后来，姐姐哭了，她一句话都不说就直直看着自己掉眼泪。 谢明城吓坏了，什么话也不敢再说，乖乖背了书包去上学，但也从那天起，他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出人头地！爸爸没了，以后他给姐姐撑腰！ 少年的肩膀还很稚嫩，他在学校是清冷不苟言笑的大学霸，在姐姐面前却还只是个不成熟的小男孩。 “姐，是不是陆知行欺负你了？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谢明城握着拳头站起来，眉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我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陆知行再有本事对姐姐不好有什么用？那个人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看人的时候总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好像姐姐嫁给他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他也很少去姐姐家里，暑假的时候去过一次，姐姐下了班回来还要给他洗衣服做饭！那人却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看着就气人！ 谢云舒连忙拉住他：“不准去！” “姐，你还护着他！”谢明城咬牙，气哼哼开口：“他哪里好，眼珠子长在头顶的东西！” 要是以前他是不敢说这话的，每次对陆知行不满，妈妈都要教育他一顿的，说姐姐嫁了陆知行，他们就只能对陆知行好，那样姐姐才会过好日子。 可现在姐姐都哭了，他不仅要骂陆知行，他还要揍他一顿呢！ 谢云舒已经对陆知行没了爱意，也没有瞒着谢明城的意思，把人拉着坐下，郑重其事开口：“明城，我准备和陆知行离婚了……” 离婚？姐姐对陆知行那么好，有的时候他都嫉妒，现在竟然要离婚？陆知行那个王八蛋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情？ 满身戾气的谢明城一句粗话还没出口，就被谢云舒瞪了回去。 “这事不用你管！反正以后我就住家里，你只管好好学习，不准去找陆知行闹事！”谢云舒想明白了，与其瞒着明城，倒不如把话说开。 海城就这么大，陆知行本身就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这样的事情瞒也瞒不住。等着明城从其他人嘴巴里听到，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版本。 这辈子她绝对不允许谢明城再干出来毁掉前程的事来！ 想到梦中发生的事情，谢云舒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明城，你要是不听我的话，这辈子就别喊我姐！现在除了高考，你什么都别管，我和陆知行之间发生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会解决！反正我不会让自己吃亏就对了！” 谢明城还想说什么，可在姐姐严厉的目光下终究败下阵来，他最后气哼哼的说了一句：“那就等我考上大学再收拾他！” “等你考上大学再说！” 谢云舒白他一眼：“去洗手吃饭，一会给我看看你的考试试卷！” 谢明城顿时露出一个清隽秀气的笑：“姐，不用看了，都是满分。” 第8章 都是拎不清的 Jm谢云舒因为周新月，回了娘家的事情，不出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医院的家属院。 陈雪磕着瓜子，站在院子里和人聊天：“李家嫂子，你说这个谢云舒作不作吧，放着好日子不过净瞎折腾！她现在连工作都没了，还不知道好好巴结陆医生，等到时候被扫地出门就等着后悔吧！” 小姑娘还是年轻，仗着一张漂亮脸蛋就真以为能拿捏住男人了？也不看看人家陆医生是什么家庭，啥样子的俊俏姑娘没见过？就拿周新月来说，人家长得可也不差，而且那柔弱的模样最讨男人喜欢！ 李家嫂子的男人是医院后勤部的，她平日里和谢云舒接触多一些，对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印象不错，听到陈雪的话忍不住开口：“这次确实是陆医生做得不对，不管怎么样咋能把自己媳妇关进精神科呢？” 有句话她没说，家属院这么多女人几乎都指责谢云舒做得不对，可要是这种事落在自己身上，她们怕是比云舒闹得还过分！自己丈夫啊，不管什么原因都应该第一个站在自己身边才对！ 陈雪不以为然：“她打了人家新月，受点惩罚不是应该的吗？” 李家嫂子摇摇头没再说话，虽说陆家当年受了周家的帮助，那个周新月表面看着也通情达理柔柔弱弱，可哪有一个女人什么事都往别人男人身上靠的？ 哎，都是拎不清的！ 正说着，周新月就骑着自行车过来了，她穿了一件时下最流行的毛呢大衣，看见两个人顿时笑了：“陈姐，知行哥下班回来了吗？我找他有点事情……” 她说完又往陆知行的房间看了看，眼神微闪：“云舒也不在家？她现在不是没上班吗？” 陈雪语气有点幸灾乐祸：“新月你还不知道吧，谢云舒昨天自己收拾东西回娘家了！啧啧，估计耍性子，想要陆医生去哄她回来呢！” “啊？云舒回娘家了？肯定是因为我的原因，那天她和知行哥吵架，连碗筷都摔了！”周新月急得蹙起眉毛，自责的开口：“知行哥也真是的，我也就是挨了一巴掌而已……” 陈雪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新月，你这性子就是太容易受欺负了！事事都为别人考虑，人家就只会欺负你！” 周新月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如果不是为了小伟，我一定离开海城，不给知行哥添麻烦，可是小伟还这么小……” 她眼泪在眼角打转转，陈雪连忙开口安慰她：“你不用往心里去！谢云舒那个人我知道，她平时把陆医生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哪里舍得一直在娘家住？放心吧，等不了几天自己就灰溜溜扛着包袱回来了！” 没了工作的女人，不靠男人还能靠什么？难不成靠她那个孤儿寡母的娘家呀？ 李家嫂子在心里默默叹口气，没吭声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现在周新月托了陆知行的关系，进医院当实习护士，她不容易，可这大院里的人谁不能帮她？ 非要事事找陆知行是几个意思？还有小伟那个孩子，瘦巴巴的，看周新月的眼神都透着畏惧，一点也不像亲生的。 当然这话她也就是自个想想，人要是真有心，这么明显的事情不难发现。陆知行一心一意还恩情，连自己媳妇都不要了，他要是装瞎子，谁能唤醒他？ 至于谢云舒，应该也是像陈雪说的那样，舍不得离开陆知行的。毕竟他们结婚这一年多，云舒对陆医生多好，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医院里，陆知行刚做完手术出来，他之前在国外读的医学生，回国后就被分配到海城医院，是这里最年轻最厉害的外科手术医生。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很忙，有的时候连续做手术，中午也不会回家吃饭。 跟在他身后的助手程凡笑嘻嘻开口：“陆哥，今天嫂子是不是又要给你送饭？” 陆医生的妻子做饭好吃在整个医院都是出名的，谢云舒自己上班也挺忙，但每天中午都要匆匆赶到家里炒菜再送到医院来，就怕陆知行忙起来忘了吃饭，把胃饿坏了。 有的时候他还能跟着沾沾口福呢！ 陆知行摘口罩的手顿了一下，冷淡的开口：“她今天不会过来。” “啊，我还想吃嫂子做的虾子豆腐呢！” 程凡有些失望，见陆知行没什么表情，眼珠子转了转：“嫂子不会还在生气前两天的事吧？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再说了咱们医院的精神科条件又不差……” 当时虽然陆知行让人把谢云舒关进病房冷静，但特意嘱咐护士带她去最里面的单间，那里面干净暖和，她不会受罪的。不过，他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却没有想过那些护士和周新月关系好，为了给周新月出气，直接把谢云舒关到二楼很久没人住的杂物间…… 陆知行深吸一口气，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她就是一时想不开，冷静两天就好了。” 这也是他没有去谢家找谢云舒的原因，因为他不想从她嘴里再听到离婚这两个字，本来就只是误会而已，一直吵来吵去没有任何意义。 等她气消了，自然就会回来。 至于周新月那边，她现在已经开始工作了，等稳定之后自己就不会再插手这么多，工资卡也会交给谢云舒保管，也省得她在胡思乱想，以为自己真的和周新月不清白。 从医院出来已经中午一点了，陆知行到现在还没吃饭，肚子有点饿了，平日里有谢云舒送饭不觉着有什么，现在自己一个人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吃饭这个问题。 周新月从家属院转了一圈回来，见陆知行站在医院门口，立刻迎了上去：“知行哥，你还没吃饭吧？咱们去门口面馆吃手擀面吧，味道挺好的！” 陆知行很少在外面吃饭，没结婚之前就在食堂凑合一顿。但是医院食堂的饭菜做得并不好吃，他胃不好太硬太冷的东西都吃不了，所以谢云舒嫁给他之后就不准他乱吃东西了，每次送来热乎乎的饭菜都带着粥。 一年多的时间，日复一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想到这里，陆知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我自己回家做饭，外面的饭吃不惯。” 周新月抿了一下唇：“可是云舒又不在家，你自己一个人做饭多麻烦呀……” “没事，反正都是要吃饭的。”陆知行看了她一眼：“小伟去上幼儿园了？” 幼儿园也是他帮忙找的，就在医院对面，里面的老师都很好，这样周新月也能专心上班挣钱。小伟那个孩子三天两头生病，所以他便动了关系把周新月安排在医院上班，并非像外面传的那样对周新月有什么特殊感情。 他一直以为云舒是能理解自己的，却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 周新月提到小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面上却露出柔弱的表情：“多亏了你帮忙，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伟刚出生的时候，我身体不好，他也跟着受了很多罪。那个男人，还总是打我们……” 她说着落下一滴泪，又连忙擦了擦强颜欢笑：“现在好了，有你在我们母子以后不会再吃苦了，对吧知行哥？” 当年如果不是周父帮了陆家一把，他后来哪里还有可能出国留学深造呢？这样的恩情，让陆知行没有办法无动于衷，他心里叹口气，想到小伟也觉着可怜：“放心吧，我会看着小伟长大的。” 得到这个承诺，周新月有些惶然：“可是，云舒她……” 陆知行眉眼缓了缓：“她只是一时不理解，我会和她好好解释的。” 第9章 去工地卖盒饭 周新月这才破涕而笑，擦了一下眼泪：“知行哥，你不是要回家做饭？我和你一起吧，云舒这两天不在家，你工作又这么忙，哪里有功夫收拾家里卫生？” 陆知行摇摇头：“不用。” “我就是想报答你对我的好，没别的意思！” 周新月落落大方的朝他笑了笑：“我已经向医院申请单位的房子了，提前去家属院熟悉一下环境！身正不怕影子歪，知行哥你还怕别人说闲话不成？” 陆知行皱了皱眉毛：“你不住我的那套房子了？” “不住了，那是你的婚房我哪能一直住？云舒又要生气！”周新月笑着推起来自行车：“今天我就是想来给你说这件事，不过云舒介意也是应该的，我把钥匙还给你，她消了气肯定就回来了。” 听到这一句，陆知行松了口：“那一起吧。” 他也希望云舒早点消了气回来，大概是在一起时间长了，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总是觉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慌感。他知道她肯定会回来，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当初结婚的时候，家里给准备了婚房，但那里离医院比较远，云舒就主动提出来搬到家属院来住。他想着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便让周新月母子先搬了进去，却没有想过云舒会生这么大的气！ 钱和房子都是身外之物，并不能代表他的感情，所以陆知行只认为自己一时无奈把人关进精神科，导致谢云舒失去工作这件事，做错了。 却不觉着，自己帮助周新月哪里做错了……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进了家属院，陈雪在窗户里看见了，连忙喊了自家男人：“看见没，陆医生和周护士多般配？那个谢云舒就是个多余的！” 张青山和陆知行都是医院的医生，不过他是内科医生，两个人平时共事机会并不多，听到自己媳妇的话也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眉头就皱了起来：“陆知行怎么回事，竟然把周新月领到家里来了？” 谢云舒回娘家了，他不去哄媳妇，咋还能领别的女人过来？ 陈雪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咋不能？你不打听这些八卦压根就不知道，其实陆医生心里头的人就是周新月，人家才是般配的两口子！谢云舒这个节骨眼上还敢闹呢，到时候不得后悔死？” “别胡说八道！”张青山呵斥她一声：“这话传出去，你让谢云舒怎么想？” 陈雪干脆一屁股坐下来：“你一个大男人知道啥！陆家本来就对谢云舒不满意，现在她又有精神病，陆家能要这样的儿媳妇？周新月就不一样了，陆夫人拿她当亲闺女带的，听说当时把周新月接回来的时候，哭的眼睛都红了！这陆家儿媳妇的位置早晚要换人！” 谢云舒压根就没什么靠山，当年也不知道陆知行哪根筋不对劲就相中她了，怕不是就看她长得好看呗？一个包装厂的女工，没啥大文化，除了会做饭能伺候好男人，还能有什么优点？ 周新月不一样，听说她出事之前都能考大学的，和陆知行青梅竹马长大，感情深着呢！就算有孩子又怎么样，反正谢云舒嫁过来一年多，那肚子不也没动静？ 陈雪早就听张青山说过了，明年陆知行要被提拔当副院长的，这么年轻的副院长那以后前途可好着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陆知行对周新月不一般，她要是巴结好周新月，以后自己男人说不定还能弄个主任当呢！ 张青山平时确实没关注过这事，听陈雪这么一说，又看陆知行把人都领家里来了，也觉着不对劲。 他也是男人，可做不到像陆知行那么伟大，哪有把自己挣得钱给其他女人花的道理？平日里发的工资一分钱都是要交给媳妇的，要不然陈雪能闹死他！ 就是可怜谢云舒了，这么一来丢了工作再离了婚，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 此时的谢云舒正骑着二八大杠在街上转悠呢，她除了会做饭确实没什么一技之长，所以就把目光瞄向了卖盒饭。可是这盒饭怎么做，怎么定价，去哪里卖都是问题，总不能啥也不管直接闷着头就干吧？ 国营单位大多有食堂，肯定不会出来单独买盒饭吃，学校门口也不行，学生中午也是吃食堂的。其他地方，像百货大楼门口也不行，逛街的都是年轻人，尤其是情侣最多，累了人家都进小饭店消费了，不可能买个盒饭蹲在地上吃，那多毁形象呀！ 海城发展得快，个体经济更是如雨后春笋，到处都能见到推着车子或者摆地摊的小商贩。卖衣服鞋子的、卖糕点瓜子糖果的、卖蔬菜水果的，老街上林林总总都是人，可谢云舒还真没见到一个人卖盒饭呢！ 小饭馆倒是不少，有快餐也有小笼包面条，也有大饭店…… 再往远处看，就是正在修建的一座座高楼了，这里也是外地人聚集最多的地方，楼房兴建本地人是不愿意干这个活的，因为太累太苦。 所以大部分都是背井离乡扛着包裹来挣钱的外地人，之前谢明城也在这里打过零工，条件很差但工资还算可以，一天能挣差不多五六块钱，算得上高工资了。 她还记得梦里谢明城高考失利之后，家里没有关系，他急于挣钱就来到工地打工，早晨五点就要起来干活，一直到晚上七点才下工。中午就带着凉米饭和开水，因为工地附近根本就没什么饭店，就算有他们也舍不得花大价钱吃一顿饭。 但干苦力活的人没点油水，哪里有力气干活呢？那个时候李芬兰心疼儿子，就天天中午骑着自行车来送饭，她是个心善的，见人都不容易，还每天特意多熬许多咸汤给工友喝…… 想到这里，谢云舒眼睛亮了！这工地不就是现成卖盒饭的好地方吗？ 她是个行动派，直接就蹬着自行车来到了离家最近的一处工地。现在是冬天，工地上的人却干得热火朝天，光是谢云舒看见的就有几十个工人。 保守估计，这一个工地差不多能有七八十个男劳力吃饭，那么她一天做上三十个盒饭肯定能卖出去。一个盒饭卖五毛钱，利润在一毛多钱左右，三十个盒饭就是三块钱，就光忙活中午这么一顿饭的时间。 这么算，一个月至少有九十块钱的收入，这可比上班挣钱多了！而且她下午又不用干活，还有时间看看书干点其他事情…… 谢云舒深吸一口气，心里头激动起来，想的再好都不如行动起来，她现在就去买三轮车和大米去！ 第10章 谢云舒被开除了 天刚刚暗下来，谢云舒就骑着崭新的三轮车从批发市场回来了，里面放得满满当当。 “妈，你出来帮我搬搬东西！”她喊了一嗓子，大冷的天额头上硬是出了一头汗，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带着笑意。 对门住的张阿婆探出头来，见到这一三轮车东西惊呆了：“云舒呀，你这是搞什么哟！买了这么多东西给你妈妈，要坏掉的啦！” 虽然是冬天，可家里就李芬兰和谢明城母子俩，能吃多少东西？吃不完，可就都浪费了！ 谢云舒冲她一笑：“张阿婆，我这是要做了饭拿出去卖的！” “出去卖饭？你不上班了？”张阿婆年纪大了，还不知道谢云舒丢了工作，听到这话连连劝她：“哎呦，使不得使不得，还是要当工人，才饿不着肚子！” 捧铁饭碗吃饭，是这里每个人根深蒂固的念头，如果谁家是双职工家庭，那更是人人羡慕，连孩子说对象都高人一等。 谢云舒也没解释这么多，她看着瘦弱力气却很大，自己扛起来一袋二十斤的大米，右手拎着几斤猪肉往楼道门里走去：“阿婆，等我做好了饭盛一碗给你吃呀！我做饭可香了！” 筒子楼里住得大部分都是包装厂的工人，还有一部分是来外地的租户，这个时间段正是下班做饭的点，听见谢云舒的话都对视一眼默契的没人说话。 被工厂开除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而且谢云舒的工作还是接她爸爸的班，和拿命换的什么区别？虽然她去工厂闹了一次，厂长把开除改成了自愿放弃工作，但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就是明面上好听！ 结果不还是一样吗？没工作了…… 大家都是老邻居了，当初为谢云舒打抱不平的人也不少，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真要为她去厂子闹事，也没人敢做，万一他们也跟着丢了工作怎么办？ 陆家在海城是大户人家，他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工人阶级可不敢惹。 张阿婆听见谢云舒的话，脸上皱纹笑成一朵花：“那我这个老太婆今天晚上有口福喽，你呀晚上早早回去，嫁了人的姑娘可不能经常回娘家吃饭，人家要笑话的！还有听阿婆的话，咱不去卖饭，咱就好好当工人，当工人最光荣！” 老人家观念陈旧，但是真心为她好，谢云舒只是弯着眉眼笑。 “噗嗤！张阿婆，谢云舒可上不成班了！” 推着自行车的林翠萍从外头下班回来，她看了谢云舒一眼，话语里都是幸灾乐祸：“你还不知道吧，她因为打人被工厂开除了！啧啧，这事还是陆医生亲自办的呢！我说谢云舒，你做事也太冲动了，陆医生人家是文化人，海外留学的大学生！你办出这样的事情，我都替你丢人！” 她和谢云舒是同龄人，也在包装厂上班，自然知道谢云舒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陆知行可是海城第一人民医院最出名的主治医生，当初相亲她也有机会的，谁知道陆知行见了谢云舒就点了头…… 两个人结婚的时候，她远远见过陆知行一眼，开着小轿车过来接人，西装革履好看的就像电影明星，她心里头都快嫉妒死了！谢云舒这个死丫头，命也太好了！ 如果当初先去相亲的人是她，说不定陆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 现在好了，谢云舒撒泼惹了陆医生不高兴，连工作都丢了吧？真是活该，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吗，人家陆医生才不是那种只知道看脸的肤浅人呢！ 张阿婆愣了一愣，似乎没听清楚：“翠萍丫头，你说什么？” 林翠萍和谢云舒从小都不对付，两个人见面就要吵架，所以张阿婆下意识不相信她的话。 “我说呀，她被包装厂开除了！说不定人家陆医生也不要她了！”林翠萍从小就被谢云舒压一头，自己学习不如她，长相也不如她，偏偏这谢云舒还是个性格泼辣的，她连吵架都吵不过。 现在终于占了上风，林翠萍就更口无遮拦了，脸上带着洋洋得意的笑。一个被开除的女工，还被丈夫嫌恶，这辈子谢云舒都比不过她！ “不会的……”张阿婆到底年龄大了，听到这样的话惊得踉跄几步差点没站稳。 谢云舒上前一步眼疾手快扶住张阿婆，一双丹凤眼冒出火来：“林翠萍，给我滚屋里头去！” 她发起火来整个人都很有气势，又凶又美，让林翠萍更嫉妒了：“干啥子，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敢做，还不敢让人说？” “你再说一句，我立马撕烂你的嘴！反正我没工作了可不怕打架，你要是也想丢了工作，就来和我打一架，看看谁怕谁！”谢云舒比林翠萍高半头，别看人瘦弱，打架可从来没输过。 林翠萍咬住嘴，气得不行，可到底不敢真的和谢云舒打起来。这个死丫头从小打架就狠得要命，小时候她还被撕掉过一块头发呢！ 在外头洗菜的几个邻居也都纷纷开口缓和气氛：“行了，都少说两句，马上该吃饭了！” “翠萍你赶紧上楼做饭去吧，一会你爸妈就下工了！” “云舒，你妈妈还在外头收拾菜呢，还不去帮忙？” 林翠萍气哼哼的扭头进了自己家，临走前还不服气的哼哼一句：“都被开除了，还得意什么？以后早晚要饿死！” 谢云舒半点不让她，叉着腰呸了一句：“林翠萍你再让我听见一句唧唧歪歪的话，我现在就把你头发都撕下来！” 砰！ 林翠萍气恼的关上了门，等着下头没动静了，才敢小声骂出来：“呸呸呸！该死的谢云舒，等陆医生不要你了，我等着你嫁老男人，一天挨三顿揍！看你还敢不敢撕我的头发！” 说着好像头皮真的疼起来，她咬着牙揉了揉头，才开始骂骂咧咧做饭。 楼下张阿婆还一脸迷茫，拉着谢云舒的手不放：“云舒，你给阿婆说，到底咋回事？什么开除不开除？” 谢云舒拉着她的手，把人安安稳稳送到屋里，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才蹲下来笑道：“阿婆，我好着呢！别听林翠萍胡说八道，你不知道现在卖盒饭可挣钱了！等着我挣了钱，就给我妈买个大彩电，让你天天来我家听越剧，好不好？” 第11章 让他去给别人养儿子吧 张阿婆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和谢云舒家里只一墙之隔，从小算是看着她长大的，简直就像自己的亲外婆一样。爸爸刚出事的时候，李芬兰天天以泪洗面，是张阿婆天天来给他们姐弟送饭。 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里，张阿婆算得上人走茶凉里，唯一的温暖。 这份情，谢云舒永远都记着呢！ 张阿婆到底年纪大了，她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只握了握谢云舒的手：“云舒丫头，你要好好的！不然芬兰该怎么办呀？” 谢云舒眼眶发酸，她故作轻快地站起来：“放心吧阿婆，我好着呢！你等着点，我这就回家炒菜，一会给你送过来！” 从门口出来，就看见李芬兰肩上扛着三颗大白菜，手里拎着一大兜子豆腐和粉条，她连忙上前一步接过来。 就听见李芬兰小声问：“云舒，你和翠萍又吵架了？” 两丫头从小就不对付，见面不是吵就是打，不过云舒从来没吃过亏罢了…… 谢云舒打开家门没好气地开口：“就是欠抽，再有下一次我直接扇她大嘴巴子！” “你呀，这脾气也是个臭的！”李芬兰叹口气，把白菜放下来，还是劝了一句：“你听妈说，咱们现在这种状况……还是尽量不要惹事的好。” 家里没个男人本来就容易受欺负，云舒再和陆知行离了婚，以后在这个筒子楼里还不知道被人笑话成什么样。 谢云舒性格向来直爽泼辣、爱憎分明，要不然也不会在梦里被陆知行的冷暴力和软刀子逼成疯子，大概大梦一场她也有改变，很多事情知道做比说更重要。 人人都在等着看她变成歇斯底里的失败者，她偏要活出一个不同的人生！ “就算咱们低了头，他们也只会得寸进尺。”谢云舒说了这么一句，又笑眯眯地把大白菜一颗一颗搬出来：“等我挣了钱呀，他们就都老实了！” 什么工人，什么铁饭碗，说破天去也是为了挣钱！她就不信，这个世界上，除了工人就没其他挣钱的门道！那些万元户、大老板哪一个是当工人当出来的？ 女儿浑身上下好像都充满朝气，李芬兰没再说什么，笑着起锅点火：“把肥一点的猪肉拣出来，我炼了猪油出来给你炒菜，保证香死人！” 谢云舒夸张的张大嘴巴：“妈你竟然要亲自下厨，那明天我去卖盒饭，人家还不都抢疯了？” 这丫头，敢情小时候吃的不是她做的饭！ 李芬兰被她逗乐，把大块肥猪肉扔到烧热的锅里，小小的阳台上很快溢满香味。生活纵然艰辛，可肉仍然很香…… 医院家属院，周新月把头发挽到耳后，红着一张脸：“知行哥，你有没有衣服要洗，我给洗出来？” 陆知行微不可见皱了下眉：“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洗。” 他工作虽然忙，但并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只不过谢云舒嫁给他之后，把他照顾的太好，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法适应罢了。 让其他女人给自己洗衣服，这种事情，他也不会做。 家里其实并不乱，但周新月磨磨蹭蹭不想走，她看了一眼关着门的卧室眼底激动：“也不知道云舒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劝劝她？” “她心情不好，回家住几天散散心也好。”陆知行语气淡然，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小伟这个时间应该放学了，你回去吧。” 周新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如果不是为了有理由接近陆知行，她才懒得养孩子！ “知行哥，你能和我一起去接吗？”她恳求地抬起头来，眼睛中露出一丝脆弱：“小伟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晚上就闹着肚子疼，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可是他还这么想……” “肚子疼？”陆知行果然披上外套，跟着她往外走去，语气严肃：“你怎么不早说，小孩子总是固定时间疼一定要重视！” 周新月惶惶然：“因为这孩子，你和嫂子闹成这样，我怎么好意思……” 又提到谢云舒的名字，陆知行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叹口气：“等你这边安稳下来，我再和她慢慢解释，我们是夫妻有误会早晚会解开的。” 在他看来，谢云舒无非是误会了他和周新月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小伟这孩子体弱多病，他也不可能事事跑在前面。周父对他家有恩，而他又本身是一个医生。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置身事外…… 两个人在屋里待了好一会，又双双离开，陈雪看着外面的天色眯了眯眼睛，看来这陆夫人的位置真要换人坐了！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和周新月交好。 谢云舒真是个拎不清的，都这种时候了，还敢耍脾气在娘家不回来呢，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和人家陆医生闹脾气！ 自己的男人陪在别的女人身边，谢云舒现在是半点也不在意，反正要离婚了，陆知行愿意给别人养儿子，就让他去养呗！ “姐，这也太香了吧！我能吃三大碗米饭！”放学回来的谢明城肚子本来就饿，看着桌子上的菜口水都出来了。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他边往嘴里扒米饭边感叹：“在工地上干一天活，要是能吃上这么一口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简直全身上下都有劲了！” 他星期天都会去工地打散工，一天五块钱的工资，比长期工少两块钱，中午和其他工人一样，都是凉饭泡热水。 其实他还好一些，毕竟一个星期只干一天，晚上回家还能吃点热乎的饭菜。那些外地来打工的工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睡着简陋的工棚里，基本都是工期结束才会回家，几乎天天中午都是这么吃，半点油水见不到。 有的时候倒不是不舍得花钱，而是卖饭的地方离工地太远，来回一趟不够耽误时间的。 谢云舒想了想问道：“在工地干活都是哪里的人？” “哪儿的都有！北方人，南方人，反正全是大老爷们！”谢明城又喝了一口热汤，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明明菜里面没几块肉，他却觉着比吃肉都香。 第12章 她说她要离婚？ 南北饮食习惯不同，工地干活的都是大老粗没这么多讲究，但面食就不一样了。 谢云舒抿了一下唇，站起来往外走去，后头李芬兰连忙喊住她：“饭还没吃完，你去干什么？” “妈，我去三楼找赵婶子学习去！” 一句话没说完，人已经上了楼。 李芬兰疑惑的看了一眼谢明城：“学习？你姐学什么习？” 谢明城也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北方人爱吃馒头，尤其是男劳力，吃馒头才有劲干活呢！赵婶子就是北方过来的，她平日在家里就喜欢蒸大馒头大包子，谢云舒小时候还吃过好几次呢，软软馒头又香又甜，可好吃了。 她想明白了，菜可以做一样的，这主食得准备两样！米饭和馒头都得有才行！ 第二天，天还没亮，谢云舒就起床了。 她麻利地切白菜、切猪肉、泡粉条，起锅烧油、放葱姜蒜，香味顺着阳台的小窗户就飘了出去…… 二楼的林翠萍翻个身，被这香味饿醒了，没好气地把被子蒙头上：“谢云舒还真是个神经病，自己找罪受，放着宽敞的家属院不住跑这里来干嘛！” 她住的是上下铺，下面睡着弟弟和妹妹，这味道太香，两个小孩子也都醒了。 “姐，我昨天听见云舒姐说了，她要和那个医生离婚呢！”十四岁的林翠香小声开口，还有点不解：“你不是说云舒姐肯定会抓紧那什么医生吗？她怎么舍得离婚的？” 听到这话林翠萍顿时来了精神：“她说她要离婚？” “恩，前天她在楼下和谢婶婶说话我都听着了，还哭了呢！”楼上楼下隔音措施不好，谁家有点动静都能听到，林翠香回想着那天听到的话，点点头肯定道：“她还说自己不回去了，以后要给谢婶婶买大房子住呢！” 林翠萍撇撇嘴：“她就吹牛吧！就靠着这破盒饭，下辈子也买不起房子！” 一套房子好几万呢，她得卖多少盒饭？没想到这谢云舒还是个异想天开的，怪不得陆医生不要她了！ 使劲吸了吸鼻子，林翠萍翻个身又闭上眼睛，不过这菜是真香…… 呵，谢云舒这死丫头肯定卖不出去饭，到时候灰溜溜回来，说不定还得把剩下的饭菜分给他们吃呢！ 包装厂食堂的伙食不好，还要拿饭票吃，虽然便宜可是味道实在一般。林翠萍这么想着，还摸了摸肚子，今天中午少吃点，晚上等着谢云舒哭着挨家挨户送饭！ 楼下李芬兰也起了床，她在旁边切豆腐，一块块用油煎好，等着下锅红烧。 谢云舒是切的大肉块，拿酱油煸炒好，用一个大盘子盛出来，看着一个小炉子发愁：“明天还得买一个炉子回来，还要蒸米蒸馒头，这样太慢了！” 李芬兰听到蒸馒头有些担心：“你昨天那么点功夫，就学会蒸馒头了？” “没有。”谢云舒老实地摇摇头，不等李芬兰担心就笑出来：“不过我和赵婶子说好了，她上午头来给我帮忙，我给她开工资！” 赵婶子当初是跟着下乡当知青的赵叔回来的，她也没正式工作，和李芬兰一样平日里就看看孩子，帮人洗洗衣服做点针线活。 “开工资？”李芬兰被闺女的想法惊呆了，她瞪圆了眼睛：“云舒，咱这还一分钱没挣到呢，咋就先给人开工资了？” 这，这卖个盒饭还要雇人…… 谢云舒无辜地朝她眨眨眼睛：“蒸馒头这么难，我一时半会可学不会。” 要和面，还要掌握水和面的比例，还要让面发酵起来，谢云舒昨天就听得云里雾里的，这可比蒸大米饭麻烦多了！她原本是想着让赵婶子在家里蒸好馒头，自己买她的。 但这价格却不好定，而且赵婶子家里也没备这么多面粉，于是谢云舒干脆提出来用自己的面，让赵婶子来家里帮忙，一上午给她一块钱的工钱。 本来这钱赵婶子死活不要的，她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没事，帮忙蒸个馒头还要钱，说出去不得让老邻居们笑话死呀！更不用说谢云舒一下子给自己一块钱，一个工人一天也才一两块钱的工资，她可没这个老脸要钱呀！ 最后好说歹说，谢云舒就差没坐她家里抹眼泪了，赵婶子才没办法松了口：“我就要五毛钱，也不光蒸馒头，有啥活你都让我干就成。” 她是个典型的北方女人性格，做事风风火火，又带着十足的真诚，这么说绝对没有推诿的意思。 谢云舒乐呵呵应下来：“赵婶子，你蒸的大馒头肯定卖得特别好！” 赵婶子叹着气摇头，别看只是五毛钱，这一个月下来也快赶上她男人半个月工资了，这傻丫头做生意实在成这样，能挣手里头钱吗？ 都说无商不奸，做生意就是要一分一毫都算里头才行呢，她看云舒这丫头难呀！ 谢云舒确实没计算这么精细，在工地干活的都是穷苦人，挣钱多那也是血汗钱，做吃食都是一半的利润，她骑三轮车去工地卖饭，却只算了三分利在里面。 一共准备了三十个人的量，五斤猪肉、二十斤大白菜、两斤粉条用猪油炖在一起，怕有人不吃辣，还专门炸了一搪瓷缸子辣椒油单独放着，另外一锅是红烧豆腐，炸的猪肉苏放里头把豆腐炖得烂乎乎的，不好看但绝对好吃。 馒头蒸了二十来个，米饭用铁皮盆盛满，全部放在三轮车上，看着还挺壮观。 天气冷，谢云舒怕菜早早凉了，还买了两个小炉子放在两大锅菜下面，用小火温着。馒头放在保温箱里头，米饭用厚厚的棉布被子包好，让工人们来的时候都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云舒，要不妈和你一起去？”李芬兰还是不放心：“你自己能成吗？” 谢云舒朝她灿烂一笑：“放心吧，这又不是啥技术活！我自己就能行！” 李芬兰把帽子给她戴好，又嘱咐了一句：“卖不完也不打紧，过了中午头就赶紧回家来！” “卖不完咱们回来自己吃！”第一次做买卖，谢云舒不去想会有什么结果，不管好坏，她总归迈出了第一步！ 中午头十点半左右，她穿上厚厚的枣红色面包服，裹上红色的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瞪着三轮车迎着太阳奔向了海城南头的工地。 就像奔向自己原本应该有的新生活…… 第13章 心疼男人果然要倒大霉 海城的冬天如果没有太阳是一片阴冷，可如果出了太阳就暖洋洋的一片。 从家到南郊的工地骑三轮车要半个来小时，谢云舒穿得厚实蹬着车轮子，硬是出了一身汗，等到工地门口的时候，她把帽子和围巾都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整个人更显得娇艳几分。 在工地干活的都是大老爷们，有路过的忍不住多看两眼，这灰土乱飞的地方，小姑娘来干嘛？ 谢云舒也不怯场，她性格本来就是那种直爽的，当下就对着人露出一个甜笑：“大哥，吃饭吗？五毛钱就能吃饱，有菜有肉，可香了！” 来卖饭的？ 穿着蓝灰色棉袄的男人有点犹豫：“太贵了，不吃……” 他今天早晨买了两个大馒头放着，中午喝点热水吃点咸菜就能凑合一顿，海城的东西可贵着呢！五毛钱的饭菜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也吃不饱，还不如馒头实在。 谢云舒也不急，她手脚麻利掀开菜盆上的盖子，一股肉香味就在空中弥漫开来：“白菜猪肉粉条，一大勺子三毛钱，红烧豆腐一勺子一毛五，米饭馒头都是热的，你吃多少买多少！” 用酱油炖的菜上头飘着一层油水，肥肉相间的五花肉看得人直流口水，烂乎乎的豆腐也红彤彤的，瞧着就是下饭的好菜。 谢云舒又把辣椒油拿出来放他面前：“喜欢吃辣的还可以自己加，辣椒不要钱！” 不要钱？ 那男人心动了，他就拿了两个馒头，要是配着油炸的辣椒吃那可真是香死人了！ “那我光要辣椒！”男人从怀里掏出两个凉馒头，看了一眼那肉，咽了咽口水：“就要辣椒，你说的不要钱！” 谢云舒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这生意还没开始做呢，就要先把辣椒油送出去！人都有占小便宜的心理，要是都来白拿她的辣椒油，她不得赔钱？ 见谢云舒不说话，那男人脸上也有点窘，他把有些干裂的手往后缩了缩：“是你说辣椒不要钱的，那，那不给就算了……” 男人看着大概有三十多岁的年纪，棉袄破破烂烂的，还有脏乎乎的棉絮露在外面，脚上是一双很薄的黑布鞋，顶出来半个大拇脚趾头，尤其是那双手裂开的缝里都是黑色的泥巴…… 谢云舒长叹一口气，觉着自己大概真不适合做生意，尤其是做劳苦大众的生意，这样的人她还真张不开嘴说些什么难听讽刺的话来。 默默从罐子里挖了一勺子辣椒，她语气也算不上太好：“算了，那你尝尝辣椒好吃不，下次不买菜我辣椒可不给了！” 男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给他了辣椒吃，嘴里没味道已经很久了，他厚着脸皮把辣椒抹在已经凉透的馒头上，然后重新放到怀里说了句谢谢就要走。 谢云舒气鼓鼓地把饭菜盖上，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这会得快十二点了，也没见几个人出来，她不会真一点卖不出去，最后灰溜溜回家吧？ 做生意这种事，果然想着简单做着难！ “你这一会不走吧？”没想到那拿了辣椒的男人走了两步又拐了回来，他看了看谢云舒三轮车上的饭菜：“你带的饭菜看着挺多。” 谢云舒磨磨牙，这人是占便宜没占够？ “卖不完我回家自己吃，反正菜和馒头米饭不白送！”她说完这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工地，心里头凉了半截，光知道工地上干活的人多，谁知道这些工人压根就不出来买饭！ 那男人窘迫地挠了挠脏兮兮的头发，抿着唇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别着急走，我一会进去问问要买饭的。” 工地上不是都像他一样，一分钱要掰成两分花，这里活累但工资高，要是有热腾腾的饭菜吃，五毛钱也不算高。尤其是那些年轻一点，没老婆孩子的，花钱也舍得。 “哦，那谢谢你了。”说实话，谢云舒没报多大希望，到时候他要领出来一群来白蹭辣椒的，她不得呕死？ 等男人从工地大门进去，谢云舒不死心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句：“卖盒饭了，白菜炖肉可香了！米饭馒头都有，五毛钱就能吃饱！” 可惜，工地不允许人随便进，她一个小姑娘进去也不安全，声音再大也没几个人听见。 谢云舒气馁的一屁股坐地上，她买三轮车花了快两百块钱了，本来想着两个月就能回本，现在看她一分钱卖不到，还倒赔一大勺子辣椒！ 都是万事开头难，她这是不是也太难了？ 心里头那股子劲一下子散了，谢云舒觉着身上都有点冷了，连续喊了好几嗓子她也累了，把围巾和帽子重新戴上，无聊地坐在那胡思乱想。 陆知行还欠她三千块钱呢，离婚的事情也得抓紧时间，卖盒饭不可行那她就只能先找个地方干点零工，反正不能坐吃山空，自己不怕吃苦，毕竟再苦还能有上辈子苦吗？ 一旦没了愚蠢的爱意，人就会彻底清醒过来。现在仔细想想，人人都羡慕她嫁了一个好男人，可她嫁给陆知行之后，并没有所谓的幸福可言。 身为一个医生，陆知行平时很忙，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自己在忙。为了迁就他，让他多一些休息时间，于是她主动提出从婚房搬出来，去家属院住。 那个婚房离包装厂很近，她上班其实更方便一些，而家属院在医院后面，她去包装厂要骑二十多分的自行车，好天气的时候倒是无所谓，遇到刮风下雨路上可不好走。 谁能想到，自己心疼陆知行，结果人家心疼另外女人，婚房连和她商量都没有，直接就让周新月母子住了进去。 想到这里，谢云舒自嘲一笑，心疼男人果然要倒大霉…… “小姑娘，你是不是来卖盒饭的？咋也不吭声，我都转悠两圈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谢云舒的思绪，让她猛地回过神来。 三轮车外头站着四五个男人，看穿着就知道是工地上的工人，为首那个男人正低头看她三轮车上的东西：“闻着倒是挺香，你到底卖不卖饭呀！” 第14章 第一天都有人开始点菜了 “卖！卖！” 谢云舒跳起来，激动的小脸都红了：“大哥，有猪肉白菜粉条，还有红烧豆腐，米饭馒头，你看你吃什么？” 自己喊了半天没人，坐这里发呆倒是有生意上门了！ 她手忙脚乱地把两个盆锅盖都打开：“白菜猪肉粉条，一大勺子三毛钱，红烧豆腐一勺子一毛五……” 白菜里头肉可不少，一勺子下去都能摊上四五块，而且肉切的也大，汤汁上飘着一层油，单单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为首那男人想都没想，把自己的搪瓷缸子递过去：“白菜和豆腐各来一勺，再来两个大馒头！小姑娘，量可不能少！” “你就放心吧！”谢云舒心里头高兴，动作更是爽快，两勺子下去，缸子装满了大半：“大哥，你还要馒头吗？一毛钱两个，都是自己蒸的，又大又香！米饭也有，一毛钱一大勺子，手不抖保证能吃饱！” 那男人呵呵一笑：“明天再买你的米饭，今天带着呢，不能浪费！” 他身后几个男人早都忍不住了，个挨个把缸子递过来：“我也一样来一勺！” “对了，听强子说不是还有辣椒，这大冬天的少不了辣！” “就这菜我能吃三大馒头！” “强子这小子倒是没说瞎话，这菜确实实惠！” 谢云舒打饭收钱，几分钟的功夫就忙完了，这次她也不心疼辣椒，谁要上来就是一勺子，肯定能多吃一个大馒头！ 忙活完这一阵，几个男人就端着缸子往工地走去，谢云舒长出一口气，他们嘴里说的强子就是刚刚白蹭辣椒的男人吧？看来，这辣椒送得还真值，等于免费给她做宣传了。 如果不是自己心软了一下，强子肯定也不会特意帮她说好话…… 又紧张又激动，这么一阵子虽然才卖了两块五毛钱，但谢云舒又出了一身汗，她喝了两口水刚把帽子摘下来，还没来得及摘围巾，不远处又呼呼啦啦来了好几个男人。 这次更多，得有十来个，那架势跟组队打猎似的…… “小姑娘，我只要猪肉白菜！” “我要红烧豆腐，再来一勺子辣椒哈！” “我南方人不爱吃馒头，就要米饭！” “这馍馍蒸得可真不赖，小姑娘你也是北方人？” …… 七嘴八舌，手忙脚乱，等着谢云舒一口长气喘出来，菜盆子里的饭菜都快见底了，馒头还有十来个，米饭剩下几盒，顶多还有七八个的饭量。就算是剩下来，留着回去自己吃，今天也不算亏钱了。 谢云舒把钱一张张仔细收好，她终于有时间把围巾摘下来了，细碎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贴着光洁白皙的额头，因为高兴一双大眼睛比阳光还要亮上几分。 今天的饭菜成本她算过，全部卖过能挣五块来钱，现在已经卖了二十三块三毛钱…… “同志，还有饭吗？”一个声音略显稚嫩的男声响起来。 谢云舒连忙把钱塞好，扬着笑脸开口：“有，你要什么，我给你打！” 来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看起来比谢明城也大不了多少，个头不高瘦巴巴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衣角：“我今天头一天来干活，没拿瓷缸子，听他们说有卖盒饭的才来问问。” 他是海城农村人，高考没考上大学就出来找活干，听说工地挣钱多便来试试，干了一上午饿得头晕眼花，和人一打听才知道这里不管饭，都是自己带。 谢云舒笑起来：“没事，我这有一次性饭盒！你吃什么，我现在给你盛上！” 小伙子兜里就三毛钱，他拿出来放在三轮车上，看着那五花肉只觉着肚子更饿了：“这饭盒要钱吗，我用完刷干净再给你拿回来行吗？” 一次性饭盒要五厘钱，一分钱能买两个，单说一个贵，可要是个个都用她的成本无形又会增加。 谢云舒给他打了半勺子猪肉白菜半勺子豆腐，又用盛了满满一盒子米饭，拿了筷子给他：“这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得扔。你吃就座这里吃吧，吃完我这里还有热水，再倒点给你。以后还是记得带个瓷缸子，这种饭盒都很浅，盛不了菜汤子，还是你吃亏！” 这孩子看起来和明城差不多，谢云舒不由想到了明城之前也在工地打过零工，他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中午怎么吃饭，反正晚上一回来就饿得像是难民似的…… 杜向龙确实饿坏了，他顾不得说话，狼吞虎咽就吃了起来。 “慢点，也不怕噎死自己！”谢云舒提醒了一句，又拿了一个干净的饭盒倒了热水进去：“卖给你三毛钱我可要赔了，光一次性饭盒搭进去三个！” 杜向龙拼命咽下去嘴里的米饭，听到谢云舒的话脸涨得通红：“我，我明天肯定带瓷缸子过来。” 一次性饭盒她本来也没准备几个，就是为了备不时之需，这些工人们饭量都大，菜汤也能泡馍馍米饭吃，其实用这种饭盒并不是很合适。 谢云舒也就这么一说，也不会真的计较这几毛钱，她摆摆手：“反正多给我宣传宣传就行。” “明天你还来？”杜向龙眼睛一亮，这饭菜比家里的还好吃呢，他打一天工能挣六块钱，拿出来五毛钱吃饭也能负担得起。 虽然还没卖完，但谢云舒信心倍增：“那肯定！” 大不了明天少做一些…… 她还没想好明天到底要少做多少，又呼呼啦啦来了十来个工人，大概也是听说的，上来就开口：“大妹子，一勺白菜一勺豆腐，配着辣椒给我们来十份！” 谢云舒傻眼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刚刚还说明天要减量呢，这一转眼的功夫，竟然不够卖了！ 最后，这些工人把饭菜和馒头米饭，连带着辣椒全部包了，连菜汤汁都没剩下来一滴。有菜吃总比啃凉馒头好受，临走之前几个大男人还不忘嘱咐她：“妹子，明天多做点，咱们工地工人多着呢！” 杜向龙也吃完了，吃饱饭小青年的眼睛都亮了许多，他讨好地朝谢云舒笑笑：“明天你炖点大土豆，多放点粉皮啥的，菜都能压饿！” 呵，第一天都有人开始点菜了！ 第15章 离了谁都能活得很好 还不到一点，菜就卖了个干干净净，谢云舒还想着剩下来自己能吃点，现在看来只能回家吃饭了。 她这会也不着急了，蹬着自行车慢悠悠往筒子楼方向走，心里还默默盘算着今天到底挣了多少钱。家里肉还有，路过市场的时候谢云舒就拐了进去，想着买点土豆，明天加上粉皮用肉一炖，剩下的白菜炒个醋溜的…… 刚进市场，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陈雪手里挎着菜篮子，正和小贩讨价还价，她一抬头就见到谢云舒骑着崭新的三轮车过来，风凉话立刻就冒了出来：“呦，这不是咱们云舒吗，不用上班也不用收拾家里卫生啥的，日子过得真顺溜呀！啧啧，可怜我们陆医生，下了班回来还得自己做饭吃！幸好有周护士帮忙……” 谢云舒冷冷看她一眼：“我确实不如张嫂子这么忙，天天自己家的事情忙不完，还有闲工夫操心人家的闲事，可别累坏了身子，就算是医生家属看病也是要花钱的。” 上一世，拿精神病来攻击她的，陈雪就是叫唤最厉害的那个！也是她在外面散布谣言，说经常看见谢云舒一个人在家里发疯砸东西，久而久之这精神病被越传越真…… 想到这里，谢云舒的眼眸更冷了几分，也不知道周新月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一个医生家属甘愿当走狗。 张雪没想到谢云舒都快成弃妇了，说话还这么伶牙俐齿，顿时气恼地开口：“你得意什么？昨天周同志都跟着陆医生回家了，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一对！啧啧，你现在连工作都没有，到时候陆医生再不要你……” “是我不要他。”谢云舒挑了挑长眉，勾起唇角：“对了，陆知行作风不正，麻烦你去给医院领导反映一下。” 以前张雪说话也尖酸刻薄，但陆知行喊她一声嫂子，张青山又和他是同事，谢云舒能忍就忍，因为她不想因为让陆知行为难。现在还忍个屁！ 她凭什么要因为一个拎不清的男人委屈自己！ 张雪被谢云舒怼得哑口无言，男女关系这种事情说大不大，可要是真往作风问题上扯，影响也很厉害！不管谢云舒到底有没有精神问题，她现在还是陆知行的妻子…… 不过张雪才不信谢云舒舍得和陆医生离婚！ 从菜市场回来，李芬兰就急忙迎了上去，她先摸了摸女儿的小手，发现热乎乎的才又去看三轮车上的大铁锅。 谢云舒意气风发：“妈，别看了，全卖完了！” “都卖完了？”李芬兰愣了一愣，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才多大会功夫呀！ 谢云舒拎着土豆往屋里走，心情没被张雪影响：“连点菜汤都没剩下，明天我得多做点，至少也得四十个人的量才行！” 她也不敢一次加太多，工地到底能有多少人吃饭，现在自己也摸不准。 李芬兰深吸一口气，四十个人吃饭，那一个中午最少也能挣四块钱！ “不止！”谢云舒把自己家的门关上，然后把衣服兜的钱拿出来：“我在路上就算过了，除去给赵婶子开的工钱，今天能挣这个数！” 她伸出四个手指头，眼睛中的笑意溢出来：“四块钱！一个月就是一百多呢！比我在包装厂上班的两倍还多！” 就是陆知行一个月工资也才六十多块钱，当然他是主治医生，福利好奖金也多，平时家里的米面油都不用买，奖金是年底一块发，一年单奖金就有两百块钱。 陆知行的父亲在土地局上班，他母亲在钢铁厂当会计，一家人都是正式工，工资都很高，这也是为什么别人都说她是攀了高枝…… 李芬兰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捂着眼眶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己的样子，只来来回回说：“恩，我家囡囡是个有本事的！” 离了谁都能活得很好…… 谢云舒觉着又有酸意涌上来，她无可避免想到了梦里面，为什么上一世就想不开，非要一根绳子在陆知行身上吊死呢？她曾经以为自己很爱他，爱到离开就不能活，可大梦一场后才知道他根本就不值得。 她的爱哪怕疯狂也弥足珍贵，为什么要被他如此践踏！ 舒舒服服喝了一碗面，谢云舒骑上自行车出了门：“妈，我去新华书店逛逛，晚上再回来！” 她上学的时候成绩一直很好，后来不得已辍学接班，嫁给陆知行之前一直都保留着看书的习惯。只是后来，她的心思慢慢被陆知行填满，自己放弃了这个习惯。 当然，她还打算再回一趟家属院，上次走得匆忙有些东西没带走，她得全部拿回来，另外再和陆知行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去办离婚的事情。 人家着急给其他女人养孩子喜当爹，自己可不能耽误人家报恩！ 谢云舒在新华书店待了三个多小时，才依依不舍放下手头的书，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建筑工程学。她一个女孩子从小就喜欢建房子，小时候在地上拿树枝写写画画，后来会写字了就在墙上画大高楼，各种各样的形状都有。 爸爸没出事的时候，还会笑眯眯说：“等咱们云舒考大学的时候就去京北，上京北建筑大学，以后进建筑院当一个工程师！” 后来，她没机会考大学，更没机会当工程师…… 从新华书店出来，谢云舒长出一口气，一本书要一块多钱她不舍得买，每天下午来看一会这感觉就跟占便宜似的，还挺不错呢！ 冬天暗得比较早，她寻思着这个时间陆知行应该下班了，就朝医院家属院的方向骑去。 这个家属院大概住了十来户人家，都是海城医院的医生或者护士，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住进来的，都是主任医师或者资历比较老的医护人员。 见谢云舒骑着车子进来，大家都神色各异，尴尬地打着招呼：“云舒回来了呀！” 谢云舒面不改色点头：“恩。” 站在门口的陈雪撇撇嘴：“我就说她不敢在娘家一直住下去，也就嘴巴硬！” 陆知行住得屋子里灯火通明，谢云舒进去的时候下意识眯了下眼睛。 不大的餐桌上坐着陆父陆母、陆知行的妹妹陆雪婷、周新月的儿子小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第16章 到底是谁不要脸 厨房里陆知行和周新月在一起做饭，两个人挨得很近，灯光下谢云舒甚至能看到陆知行温和的眉眼，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这是多幸福温馨的一家人呀，他们才是相爱的一对夫妻…… 她甚至还能听到周新月惊喜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知行哥，我不爱吃香菜的事情，你到现在还记着呢！” 陆知行的母亲程玉香在外面笑着开口：“新月小时候天天在我家吃饭，这种事他还能不记得？” 她说完笑着转过头来，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谢云舒。 “你怎么过来了？” 程玉香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不是闹脾气回娘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厨房里的陆知行手一顿，把青菜放在案板上，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自然走上前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怎么这个时间回来的，吃饭没有？” 坐在小伟身边的陆雪婷撇撇嘴，阴阳怪气地啧了一声：“怕不是听到新月姐也在，就迫不及待赶回来吧？我还以为多有骨气呢……” 谢云舒先是看了一眼陆知行，又似笑非笑抬着头看了一圈这家人，从一开始结婚他们就觉着自己是攀了高枝。小姑子、婆婆态度从来分明，她配不上陆知行，公公什么话也不说但态度冷淡。 她家里虽然没钱，但也是父母从小捧在掌心长大的姑娘，嫁给陆知行之后受了多少委屈，都统统咽了下去，说到底只是因为陆知行。 现在这个男人她不要了，为什么还要受这个委屈？ 陆知行看她脸色不好看，蹙起眉来：“有什么事情我们晚上再说，先进来洗手吃饭，爸妈好不容易来一回。” 谢云舒冷冷看他一眼，绕开人往里面走去，在桌子前站定后扫了一眼最中间的汤盆，笑了：“这鸡看着倒是面熟，不会是我拿自己工资买来晾在外头的那只吧？” 周新月擦着手从厨房出来，闻言不好意思笑了笑：“云舒，我看鸡都切好腌制好了，便拿来炖了汤，你快坐下了尝尝好不好吃？”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陆雪婷没好气地把筷子放下：“谢云舒，你专门回来找不痛快是吧？这鸡在我哥家里，新月姐想吃就吃！” 陆知行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雪婷，不准这么和你嫂子说话！” 一唱一和，倒是有趣！ 谢云舒也不生气，她在众人不可思议的震惊目光中，直接把那盆鸡端起来：“不好意思哈，这鸡是我花钱买的，我说不能吃那就不能吃！” 陆雪婷被家里惯得本来脾气就张扬跋扈，一听这话顿时站起来，指着谢云舒的鼻子骂道：“你住着我哥的房子，还有脸说自己花钱买的？你一个月才挣几个钱，说不定全补贴娘家了！还不是靠我哥养着，说这样的话要不要脸了！” 靠她哥养着？ 谢云舒嗤笑一声，看了一眼陆知行：“陆医生，我靠你养着？到底是谁不要脸？” 陆知行眉头紧紧皱着，面对这样的谢云舒他只觉着陌生，心底有说不出的感觉，像烦躁又像是恐慌：“云舒，你非要闹成这个样子？今天新月来家里吃饭，是和爸妈商量事情！我们夫妻之间的误会，你不要总是扯到外人那里。” 谢云舒勾着唇，冷眼看着面前这一家子人，一字一顿开口：“从结婚到现在，你每月六十块钱的工资，每月只拿来十块钱。请问陆大医生，十块钱够不够你吃饭买衣？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养着谁？” 陆知行无奈叹口气：“我说过了，新月这边工作安顿下来，工资我会全部交给你的。” 周新月也怯怯开口：“云舒，你别因为这点钱和知行哥生气，等我工作了会慢慢还给你的。” “还什么？”、 程玉香严厉开口，她瞪着谢云舒，语气中的鄙夷再不加掩饰：“新月父亲对我们陆家有恩，这是我们该还的！你住着知行的房子，还要算计这点钱，简直把我们陆家的脸都丢尽了！” 谢云舒反唇相讽：“那你们陆家可真够有脸的，自己家欠的恩情让儿媳妇还！至于这个什么房子，难不成你们陆家娶媳妇，而媳妇住进来还要算房租？那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陆知行闭了闭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咄咄逼人的谢云舒，哪怕上一次在医院闹起来，她打过周新月之后也只是哭着看他，让他给她一个解释。 可现在，她什么都不管不顾，就好像……好像真的不在乎这个家的一起…… 啪！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建伟放下手中的筷子，他是副厅长级干部，在这个家里也很少发言，平时说话声音不大，但这个家里从来没人敢违逆他。 “云舒，知行做得不对，这件事是他错了。” 一句话说完，陆雪婷脸色涨红，但她不敢吭声只狠狠瞪了谢云舒一眼。 谢云舒不为所动，她站在他们对面，只是一个人脊梁却半点没有弯下来：“你们要怎么做如何做，和我没有关系。也许陆知行说了，也或者他还没说。但我现在再说一遍，我要和陆知行离……” “云舒！” 陆知行猛然打断她的话，向来冷清疏离的脸色染上一丝薄怒：“等父母他们离开，我会和你完完全全解释清楚，这些话现在不要说！” 她到底知不知道，离婚这样的话当着父母说出来，就再难有回寰的余地！他帮助周新月，是因为怜惜院中曾经最傲气的女孩被折磨成那副模样，并没有所谓的私情！ 不管什么时候，就算她动手打了周新月，闹脾气回娘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离婚！ 程玉香冷着脸站起来：“这顿饭看来是吃不下去了！新月你和小伟跟我回陆家，家里什么鸡鸭鱼肉都有，一只鸡也能计较成这副模样，真是小地方出来的，一辈子没见过好东西，什么东西都爱铢施两较！” 第17章 连她的孩子也要为周新月的孩子让位 周新月双眶发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她一只手紧紧牵着小伟，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一切：“对不起伯母，对不起知行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来的……可我可我就是想让小伟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 她说着又要哭，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死死掐着小伟的手背，让他跟着一起哭出声来。 陆雪婷顿时也跟着眼眶红了，她上前一步把小伟抱在怀里，愤怒地看向谢云舒：“一个孩子你也要欺负，谢云舒还真是有精神病！你等着，明天我就让我哥再把你关起来！” 她说完，房间里有片刻的寂静。 陆建伟先沉声开口：“雪婷，不要胡说八道。” 陆知行捏了捏眉心，歉意地看向谢云舒：“她是小孩脾气，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好一个把她关进精神病院！好大的本事，好大的官威！ 谢云舒气极反笑，笑着笑着眼泪几乎都出来了，她为梦中那个歇斯底里的自己不值，更为现在这个清醒决然的自己庆幸！ “一个外科医生，有什么权利把他的妻子关进精神病院？你们陆家好大的能耐，是连王法也不放在眼里了吗？”她清清楚楚，一字一句让所有人听见自己的声音，目光从这一家四口脸上一一扫过。 最后，定格在陆知行那张仍然英俊却苍白的脸上：“请问，你们是代表了法律还是代表了人民？” 陆建伟知道这句话的严重性，他干脆一甩手转身朝门外走去：“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们当长辈的不插手！知行，管好你自己的妻子！” 他把这件事定义在夫妻之间的矛盾上。 陆雪婷还想说什么，却被程玉香一把拽过来：“行了，带着小伟先走，这件事让你哥哥解决。” 她知道谢云舒爱自己的儿子，要不然也不会嫁过来一年多被自己一家拿捏的死死的，现在人太多谢云舒怕是抹不开面子，才会说这么多狠话。 等着他们都离开，肯定又要软下来态度求知行别不要她…… 呵，到时候她会让谢云舒好好给自己道歉，给新月道歉！ 陆建伟和程玉香先离开，陆雪婷牵着小伟的手不甘不愿地跟在后面，只有周新月慢了半步。她等着陆家人都离开，才抹了抹眼泪，泪眼婆娑地看向谢云舒：“云舒，我求求你别和知行哥闹了，等小伟的户口安定下来，我保证离知行哥远远的，再也不给你们添一点麻烦好不好？” 户口安定下来？ 谢云舒心中一跳，好像想到了一件事，一件梦里面被她忽略的事情。梦中，她和陆知行结婚十几年，不是没有夫妻生活，两个人身体也都健康，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 大概是见谢云舒没有说话，周新月眼神闪了闪，又继续开口：“我也是没有办法，小伟没有爸爸，只能先把他的户口放在知行哥名下，等以后我……”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咬着嘴唇好像带着迫不得已，可谢云舒却从她的话里听出来明晃晃的得意和挑衅。 陆知行轻叹一口气：“今天新月过来就是和爸妈商量这件事，小伟亲生父亲的情况你也知道，他要上学户口问题必须解决。” “所以，你就来当他的便宜爹？”谢云舒几乎要笑出声来，她真是佩服陆知行，这是有多爱呀！ 陆知行被她话中的嘲讽气到，沉声开口：“这只是暂时的，等以后新月再嫁人，小伟的户口会重新迁出去！” 八六年的计划生育是很严格的，更不用说陆家这样的家庭地位，她和陆知行名下不管男女就只能有一个孩子，小伟的户口迁进来那就意味着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谢云舒终于想起来了，梦里面她多少次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也许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不会钻进死胡同，把自己逼成那副模样。可就因为这个小伟占了陆家长孙的位置，陆知行从一开始的做措施，到最后干脆不再碰她…… 多可笑呀，她不仅要为周新月让位，连她的孩子也要为周新月的孩子让位！ “所以，在周新月嫁人之前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谢云舒哈哈笑起来，带着说不出的悲凉：“陆知行呀，你干脆好人做到底，和我离婚娶了你的新月妹妹就不得了，这么大费周章何必呢！” 何必拖着她，非要拖死她呢？ 陆知行听不得离婚两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他语气愈发冷冽：“云舒，我再说一遍，这只是暂时！新月以后会嫁人，小伟也会有新的家庭。” 谢云舒勾着讽刺地笑看他：“那如果周新月一辈子不嫁人呢，你就一辈子给人家儿子当你的爹，我一辈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陆知行呀，我没杀你全家吧，我不欠你什么吧？你到底哪里来的脸要这么对我？” 她语气太过平静，可陆知行心中却开始发慌起来，下意识要去握她的手：“云舒，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周新月如果不结婚怎么办，可谢云舒问出这样的话，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周新月几乎立刻就哭了出来，她泣不成声的看着陆知行：“我没有想过要破坏你们的，知行哥小伟的事情我再重新想办法，大不了，大不了我去嫁人！去嫁上次护士长给我介绍的那个男人！” “不行，我不同意！”陆知行立刻松开谢云舒的手，按住周新月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新月，那个男人不是良人，他没有正式工作还有打女人的前科，你嫁过去小伟也要跟着吃苦受罪！” “知行哥，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周新月哭得梨花带雨，想要靠到陆知行的怀中寻找安慰。 大概是因为谢云舒在，陆知行全身都僵硬了片刻，终于还是把人推开，转头看向谢云舒：“云舒，我不会和你离婚，也不会不管新月母子。这是我欠周家的，当然我也欠你，以后我会弥补你。” 第18章 在同一个医院 谢云舒很想说一句，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但最后她什么都懒得说：“你还是先把欠我的三千块钱还回来再说吧，至于离婚不离婚，你说了可不算。” 只要她铁了心离，陆知行能拖一时，还能拖她一辈子不成？ 陆知行深深看她一眼：“我把新月送出去，回来再谈。” 但现在对于谢云舒来说，陆知行已经比不上三千块钱重要了。她没看这对痴男怨女，直接转身去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结婚一年多的时间，她的大部分东西都在这里，上次走得匆忙，不可能一起带走。 等陆知行回来的时候，谢云舒已经打包了全部的东西，其中两个包袱放在角落里，而她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东西。 他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走就好。 大门被关上，陆知行站到她后面，伸手去摸她的头发：“云舒，我们是夫妻，一定要闹到现在这种地步吗？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谢云舒皱着眉躲开他的手，冷眼望过去：“如果一个一直吃亏受委屈的人不愿意再忍气吞声了，那别人就会说她变了。” 陆知行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里好像也一瞬间空了，他低头看她：“你受了委屈，我以后尽量弥补你，我也会改。” “但我不信。”谢云舒清醒地回过头，目光从他脸上一寸寸移过，她承认当初相亲结婚，是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很出色。 他长相优渥英俊，性格内敛淡漠，又有着出国留学的学历，上好的家庭背景，这样一个男人会吸引无数的女人喜欢。当初她也问过他，为什么会选择和自己结婚。 陆知行是怎么说的呢，他那时眼里好像真的都是她：“云舒，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现在想想，她是真的很傻，他喜欢的从来不是她这个人，只是她傻乎乎一腔热血爱他，牺牲自我还不自知，哪怕他只是对他笑一笑，她都觉着幸福无比。 直到这一切幸福的假象被打破，她才清醒过来，爱人者先爱己。 爱是下意识的心疼和偏爱，可他对她从来没有…… 陆知行语气带了点无奈和责备，好像她在无理取闹：“云舒，你现在没有工作，如果我们离婚你要怎么生活，难道回到娘家吗？” 谢云舒轻笑一声，原来他知道啊！知道她失去工作会难以生存，知道她的娘家条件太差，原来他都知道，可他还是把她关进了精神科！ “这些都不用你管，你只需要把三千块钱还给我就行。” 谢云舒脸上带着十足的讽刺，她转过身把刚刚正在写的离婚申请放到他面前：“我已经签好字了，希望尽快把手续办好，别妨碍你养儿子，毕竟我可没听说过谁家孩子有两个妈妈！” 小伟的户口放到陆知行名下，那么她就成了小伟名义上的母亲，可那孩子还要喊周新月妈妈，单单是想一想就觉着恶心！ 在这之前陆知行一直以为谢云舒说离婚，只是太生气急于找一个宣泄的借口，所以他听到这话刺耳却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她那么爱他，全心全意都是他，怎么会在丢了工作没有任何依靠之后，提出离婚呢？ 所以他不信，可现在离婚申请放在面前，妻子那一栏工工整整写着三个娟秀的字：谢云舒。 陆知行一时有些迷茫，他甚至后知后觉地想，原来他的妻子还写得一手好字。 谢云舒没有继续给他思考的时间，见他不解嗤笑一声，把离婚申请放到桌子上：“不用担心，我们离婚的理由是感情不和，不会对你的新月妹妹造成什么名声影响，更何况有你这个大医生护着，谁敢说一句闲话？” “不是这样的……” 陆知行定在原地，他不自觉地蜷动手指，嗓音微哑：“云舒，本来就是误会，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你打了她一巴掌，在众目睽睽之下，我那么做是为了她的名声也是为了保护你……” 这话多可笑！ 谢云舒甚至笑出声来：“保护我的方式就是送我进精神病院，五天五夜睡在那个见不到光的小黑屋里，只能吃发嗖的馒头和冰凉的米粥？让我差点死在里面也没知道，出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丢了工作！” “呵呵，陆知行啊！你这个保护可真够珍贵的，麻烦你以后去保护该保护的人，我用不起也不敢用！” 谢云舒又想到了梦里面那崩溃的十年，到最后在大火中绝望的看着他抱着周新月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不让眼眶的热意流出来。 陆知行愣在原地，他看着谢云舒，似乎还有点不可置信：“我明明交代了她们让你住进最干净的单间，一日三顿都……” 话没说完，他的脸色苍白下来。 他并不是傻子，会相信周新月那些蹩脚的谎言是因为他愿意相信，或许是年少的怜惜也或许是出于周家的恩情，但不管怎么说他不是不知道其他人对谢云舒的态度。 医院的护士和周新月是同事，会背着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点也不稀罕。 谢云舒平静的看着他，曾经的眼泪和委屈统统都不值得，她嘲讽地笑了笑：“不相信？你是医院的主任医师，除了院长谁能有你的权利大？这种事情随便问一问都知道吧？” “整整五天的时间，你也没有来看过你的妻子一眼，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疯了，或者已经被你逼死了！你在干什么呢？让我猜一猜，应该在忙着照顾周新月母子吧？” 陆知行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后悔了，如果他知道五天的时间里她会经历这些，他一定不会那么做，可他却呆滞地看着谢云舒，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谢云舒没有说错，那五天他只想着让谢云舒好好冷静一下，去反省犯下的错误，却从来没有想过去看她一眼。那五天小伟突然高烧不退，他一连五天都陪在医院…… 在同一个医院…… 第19章 不同意离婚 谢云舒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但她现在已经不想再浪费精力去生气了。 她只是敲了敲那张离婚申请，语气也平静下来：“不管怎么说，我们好聚好散，以后双方嫁娶互不干涉。” 陆知行似乎被这句话震了一下，他向来从容淡定的脸终于露出一丝恐慌和怒意，那张谢云舒写了二十分钟的离婚申请被他拿起来，然后撕碎。 在谢云舒冒着火的眸子中，他低声开口：“云舒，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你要钱我会慢慢筹齐拿给你，但是离婚不行。” 到底谁有病！ 谢云舒猛地站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声音，她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像程玉香说的，她一个弄堂胡同里长大的市井小民，十几岁就没了父亲，如果再是软绵绵的性格，那不是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只是因为爱他，才会在嫁给他之后，甘愿收了全身的刺，做一个温顺贤惠的妻子！ 而现在，她不爱他了！ “陆知行，别逼我扇你！我要离婚，谁也拦不住！”谢云舒微微扬着下巴，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中满是怒火，精致的脸庞也因为愤怒染上了一层绯红。 像一只被激怒的猎豹，美丽又耀眼。 陆知行似乎才刚刚认识她一样，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好看的，哪怕他性格淡漠清冷，但也有着男性的劣根，对于太过美丽的女孩子总是愿意多看两眼。 相亲的第一眼，他就惊叹过她的美丽，只是那个时候她是娇羞的、温顺的，但眼眸中却没有底层人该有的卑微懦弱，她看着他的目光明亮带着爱慕。 所以在被催婚了很久之后，陆知行回去之后鬼使神差点了头。 再后来结婚之后，她对他一直很好，他见过各种各样美好的她，又或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美好也渐渐褪色。只是在这一刻，他重新认识了她。 原来她发火生气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谢云舒不耐烦地看他一眼，语气愈发冷冽：“离婚申请我重新去书店复印，你如果坚持不离婚，那我绝对不会同意小伟的户口迁进来！” 就算陆家权利大，但往名下迁户口这种事情，没有她的签字，他想都别想！ 陆知行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所以，还是因为小伟的事情，你才要和我离婚？云舒，我答应你一年之内，如果新月没有嫁人，小伟的户口我会重新想办法。他不会影响我们之间要一个孩子。” 之前两个人一直做着措施，一是因为他工作繁忙实在没有时间要一个孩子，二是因为他是医生知道女人要孩子太早不好，毕竟云舒嫁给他的时候才刚刚二十岁。 现在想想，如果他们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谢云舒被他气笑：“我再说一遍，我要离婚。” 陆知行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签字同意的，你如果还是生气可以再回去住几天，但是过年的时候要跟我回家。云舒，闹得再厉害，也不要一直说离婚两个字。” 谢云舒深吸一口气，现在已经有八点多了，她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妈妈，继续和他纠缠下去也没有结果，而她再不回去妈妈肯定要担心了。 “一句话，钱什么时候给？”这才是重点，其他都是屁话！ 陆知行脸色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又提了钱的事情：“我现在的折子上只有一千八百块钱，你要可以全部拿去。” 他只当她在出气，以往她并不是多在意钱财的人，也许自己把工资大部分给了周新月，真的让她生气了。想到这里陆知行又补充了一句：“新月现在已经开始上班了，下个月开始工资我会交给你。” “好呀，什么时候攒够剩下的一千二，什么时候我再还给你。”谢云舒也不推辞，重来一世她比谁都想得明白，男人可以不要，但是钱必须要拿着。 至于陆知行把工资卡给自己，他要怎么吃饭怎么生活那就和自己没关系了。反正他一个主任医生，平时医院吃饭又不花钱，发的福利也饿不死人。 但是陆知行却笑了，他看着谢云舒勾了勾唇：“小伟的事情我们过段时间再谈，我会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你回筒子楼那边住一段时间也好，等你心情好一些再回来。” 他想她愿意要他的工资卡，那证明她还是愿意和他过日子的，离婚也是一时之气。自己也有错，不应该在那五天没去看她一眼，结果让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至于小伟的事情，她生气也是因为户口迁到他名下，就没有办法要自己的孩子了。 她终归心里头还是有他的…… 想到这里，陆知行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愉快：“云舒，这些事情我都会解决的，你安心在那边住着就好。” 因为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家属院有一些闲言碎语，这些他也是知道的。现在云舒不用上班，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难免胡思乱想，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她回娘家散散心…… 谢云舒讥讽地看他一眼：“我可没打算回来。” “好，暂时不回来。”陆知行无奈地笑了笑，很少见她生气发火的样子，现在反倒觉着有些新奇。 谢云舒心里翻个白眼，只把陆知行的存折和工资卡放到衣服兜里，然后把收拾好的两个包袱全部扛在肩膀上：“随你怎么想，钱攒够了，你立刻给我签离婚申请！” 陆知行眉头皱了皱：“我刚刚说过了，不要再提这两个字。” 他不会离婚的。 但谢云舒是一定要离婚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无话，谢云舒拧了拧眉头，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往外走，只是刚走两步肩头就一轻。 陆知行拎着她的两个包袱走在后面：“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谢云舒有些烦躁了：“用不着！” “别说气话。”陆知行平静地看她一眼，拎着包袱去推自行车，他个子高手腿都长，大步走在前面，谢云舒只好冷着脸跟上去。 只是刚走出家属院的大门，就见陆雪婷气喘吁吁从街头跑过来：“哥，快点，小伟被烫伤了，胳膊腿上都是大水泡……哎呀，怎么弄呀！” “什么？”陆知行脸色一变，那么小的孩子烫伤是很容易感染的。 他甚至来不及和谢云舒解释一句，把包袱往地上一扔，骑着自行车就往医院赶去…… 第20章 千万别拖着她 谢云舒的包袱就这么被扔在地上，其中一个还散开了，衣服弄得到处都是。 陆雪婷这会反倒不急了，她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嫌弃地撇撇嘴：“谢云舒，你恶不恶心，多大人了还穿这种内衣！怪不得你们结婚这么长时间没孩子，我哥压根就懒得碰你吧？” 这是谢云舒夏天穿的衣服，她既然打算离婚，自然就不会回来住。一件洗得有些发黄的小背心，掉到地上顷刻沾满了泥土，看起来廉价又可笑。 这还是她少女时期，妈妈给人洗了三天衣服买来的衣服，纯棉的布料穿上很舒服，谢云舒一直穿到了现在不舍得丢掉。她十几岁开始发育的时候比其他女孩子都要好一些，虽然腰肢纤细可胸脯却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来。 那个时候她觉着害羞没脸，总是弓着腰驼着背，李芬兰看在眼里没有说话，而是在一个晚上偷偷塞给她一件小背心笑道：“乖囡囡是大姑娘了，以后要穿这个了！快去换上，以后咱们抬着头走路！我的闺女最好看了！” 后来结婚之后，她仍然保持着穿这种纯棉背心的习惯，她自然知道有些城里的有钱姑娘都穿那种带着钢圈的内衣，后面有一排扣子穿上特别挺拔好看。 但是一件那样的内衣太贵了，她一直不舍得买。 谢云舒没说话，她默默蹲下来把衣服一件一件重新放到包袱里，然后紧紧系好，重新放在自己的自行车后面。她庆幸刚刚自己没有因为陆知行的一点温情而动心，不然这掉在地上的包袱就是打在她脸上的巴掌！ 如果刚刚陆知行但凡回头看一眼，光是这些衣服也能想到她的打算，但他没有回头，甚至连刚刚自己说过的话也忘了。忘了他说一个女孩子在晚上不安全…… 陆雪婷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说中了事实，更加得意起来：“怎么，让我说对了？如果我是你，就主动把小伟的户口迁过来，然后对新月姐姐感恩戴德！要不是当初她离开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嫁给我哥？” 谢云舒轻笑一声：“那怨谁呢？只能说周新月命不好，和我什么关系？” 周新月的遭遇太过悲催，所以陆雪婷也更加怜惜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对于本来就高攀她哥的谢云舒更是瞧不上眼，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扬起手来：“我不准你这么说新月姐！” 谢云舒抓住她的胳膊，狠狠推到一旁：“怎么，你要和我动手？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这个人打架最喜欢扇人巴掌！” 泼辣的林翠萍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陆雪婷？ 陆雪婷磨磨牙，到底没敢动手：“小伟今年还不到五岁，你也能和他计较！真是丢人现眼！” 周新月和陆知行年龄大小差不多，今年都是二十五岁，她十八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了大山里，被解救出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孩子。 后来人清醒了，才抓着陆知行的手哭着让他把自己的孩子带回来。 曾经一起长大的玫瑰被折磨成这副模样，还带着一个怯生生瘦巴巴的孩子，母子两个人身上都是数不清的伤疤，这让陆知行无法不动容。 所以他用了最大的能力把周新月的曾经抹去，把她们母子安置在自己的婚房，把工资交给周新月…… 而陆雪婷见到她曾经的新月姐，更是哭得眼睛都肿了，还发誓以后会把她当自己的亲姐姐看待。相比之下，谢云舒已经够走运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嫁给了她哥，过上了好日子！ 现在还要和新月姐争那点工资，和一个五岁的可怜孩子计较，要不要脸了？ 谢云舒啧了一声：“一个五岁的孩子三天两头生病，也不知道是命不好还是命太硬！” 不是摔伤了就是发烧了，今天又烫伤了，只要有一点脑子的人都能察觉出来不对劲，偏偏这对兄妹还对人家可怜得紧！ 陆雪婷被她话语中的恶毒惊呆了：“你竟然还去诅咒一个小孩子！谢云舒，我要回去告诉我哥，让他立刻马上和你离婚，你等着瞧吧！” 谢云舒已经跨上了自行车，闻言嗤笑出声：“那我谢谢你哈！” “你说什么？”陆雪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谢云舒是不是真疯了，她就不怕自己回去真让哥哥和她离婚？！ 但是谢云舒已经骑着自行车走远了，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家子人都是周新月的忠实舔狗，她不奉陪了，他们要报恩要当拯救落难母子的英雄，随便他们！但千万别拖着她！ 海城第一人民医院，小伟一张小脸疼得皱成一团，他瘦小的胳膊和小腿上都是水泡，看起来十分骇人。 陆知行眉头狠狠皱在一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烫伤了？” 周新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好像一个担心又自责的母亲，捂住脸拼命摇头：“怪我，都怪我！小伟说他很久没有吃鸡肉了，我就想着给他炒个鸡腿吃，谁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跑到油锅下面了呢？” 一旁的程玉香脸色也不好看：“你父亲今天生了气，晚饭也没吃就上了楼，我去给他倒水吃药，谁知道这么一会的功夫……” “都怪我！是我没看好小伟！”周新月打了自己一个巴掌，趴在小伟床边：“你打妈妈吧，都是妈妈不好。” 小伟脸色苍白又冒着冷汗，他看着周新月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惧怕，却还是摇摇头：“妈妈，是我不听话……” “如果小伟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怎么就不能好好看着孩子呢？”周新月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她抓着小伟的手，哭得没了力气。 陆知行叹口气，用力把她拉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烫伤了，我会让同事好好看着，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周新月趁机靠在他肩膀上呜呜哭着：“知行哥，幸好有你在。” 第21章 现在却有点不确定了 陆知行的肩膀僵硬了片刻，看着小伟的可怜模样，到底没把周新月推开，只安抚道：“别哭了，你还要照顾孩子。” 程玉香也是一阵唏嘘：“哎，这孩子真是可怜！” 说完她眉眼又升起一股怒意：“这事都怪谢云舒！好端端的闹什么，一只鸡也要斤斤计较！刚刚都在你那里吃了饭，小伟还能想着吃鸡腿吗？小孩子不经饿，看到新月做饭跑过去也是不可避免的！当初你要娶的时候，我就不情愿，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只会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 陆知行身心疲惫，他微微站直身子让周新月坐下来，才捏着眉心开口：“妈，这事和云舒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她闹了多少天了，到底有完没完？”程玉香一看到小伟烫伤的胳膊，心口就涌上来一阵怒气：“先是动手打新月，又搬回娘家住，现在连小孩子都不愿意放过！整个家属院都在看我们陆家的笑话，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催着你结婚！” 周新月见陆知行眉眼都是郁色，想到那天陈雪给自己说的话，哽噎着开口：“伯母你别怪云舒了，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本事是，事事都要知行哥来帮我。如果我不回来，云舒也不会闹着离婚。” “闹着离婚？” 程玉香的脸色果然变了，她瞪着陆知行：“她竟然还敢提离婚？我们陆家可不惯儿媳妇这种撒泼的坏习惯，她要离就让她赶紧滚蛋！” 陆知行脸色微变：“妈，云舒只是和我闹一闹脾气。” “她有什么脸面闹脾气，嫁过来这么久肚子没动静，自己又是个没文化没本事的，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了，就是一个吃白饭的！”程玉香气哼哼的坐下来，她想到今天谢云舒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就生气，好像他们陆家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先前她打了人家周新月一巴掌，被关进病房冷静不是应该的吗？ 这时带着一肚子气的陆雪婷也寒着脸进来了，一看到陆知行就告状：“哥，你抓紧时间和谢云舒那个女人离婚吧！她简直丢死人了，一兜子衣服就那么扔在地上，连内衣都在外头放着，简直不要脸！” 当然，她没敢说自己羞辱谢云舒的话。 陆知行这时才意识到，刚刚他担心小伟烫伤的事情，把说要去送云舒的事也抛到了脑后，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她肯定又要生气了…… 一旁的陆雪婷还在不依不饶，她印象里哥哥也是不喜欢谢云舒的：“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就像一个泼妇一样，差点没动手打人，哪里像新月姐这么温柔善解人意！我才不要这样的嫂子呢！” 陆知行脸色彻底冷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闭嘴！我不会和云舒离婚。”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身后的程玉香连忙喊住他：“你要去干什么，不准去找谢云舒！你这次低了头，她以后还不得翻上天，更容不下新月母子！你放心吧，她现在连工作都没有，她娘家人能让嫁出去的闺女一直住着？到时候肯定要回来求你的！” 陆知行脚步一顿，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却有点不确定了。 周新月眼神闪过一丝恼意，柔柔开口：“知行哥，我也是女人了解云舒现在的心情。她这会在气头上，你过去两个人恐怕又要吵起来。而且筒子楼那种地方你也知道……多得是看笑话的人，云舒的脾气直，不管不顾闹起来到时候整个海城都要传遍了……陆伯伯马上就要升正厅了，闹出这样的事情不好！” 程玉香赞同地看了一眼周新月：“还是新月考虑问题全面，不像谢云舒就知道争风吃醋！你尽管冷着她就是了，等着闹够了，李芬兰那边把她撵出来，还不是要灰溜溜过来找你说好话？女人，不能太惯着！” 陆知行只觉着身心疲惫，他从来顺风顺水，上学成绩好工作事业顺利，后来娶了谢云舒她也温柔小意，家里的事情从来不曾让他烦恼过。 他没有想过，自己只是帮助了一下周新月，怎么就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妈，我有点事先回去，小伟这里我会安排同事好好照顾的。”不管如何，云舒今天说的事情他要先去调查清楚。 当时在医院闹起来，他让人把谢云舒带到精神科说得很清楚，只是让她冷静几天，等这件事过去就让人出来。也特意交代了，让她住在那个环境最好的单间，不要为难她。 这个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医院只有几个值班的护士，其中一个就是那天负责给谢云舒送饭的。 赵玲玲趴在护士台，一只手托着腮羡慕地看向那头病房：“陆医生对新月可真好呀，听到她儿子被烫伤，大晚上一家人都过来了！” 她刚刚看到陆知行大长腿迈过去，黑色的大衣带起一阵风，脸都跟着红了几分。人家可是国外留学回来的研究生，又年轻又帅气，平日里清冷的俊逸模样更是不知道让多少年轻的小护士怦然心动。 但是陆医生家世好，人平时说话又冷冷淡淡的，所以赵玲玲哪怕对他芳心暗许，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她那个时候还暗戳戳想过。像陆医生这样的人，肯定要娶一位同样出色的女医生吧？ 再不济也要找门当户对的官小姐，陆知行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配不得呢？ 可谁能想到，一年前他竟然不吭不响娶了一个单亲家庭的包装女工，没文化没本事，就一张脸年轻好看罢了！早知道这样，她那个时候…… 那谢云舒还每天来医院给陆医生送饭，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真是一股子小家子气的做法！ 周新月出现之后，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窃喜感，原来陆医生对谢云舒也不是那么喜欢，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对另外一个女人这么关心照顾？ 说是报恩，谁知道呢？陆家的人又不是只有陆知行一个，他父母妹妹的谁不能出面呀，偏偏事事都要陆知行出头。 要说两个人之间没什么，她反正是不信的。 第22章 在医院光明正大虐待他的妻子 o这医院里面踩低捧高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周新月是陆知行带过来的人，有他护着没人敢欺负。谢云舒可不一样，看陆知行那冷淡的态度就知道，他心里头对这个妻子也没多重视。 既然这样，她踩上一脚又怎么样？反正照她看，陆医生妻子的位置早晚要换人的。 听到赵玲玲的话，和她搭班的另外一个小护士也跟着点点头：“可不是，自从赵新月来了咱们医院，陆医生三天两头往咱们护士站跑，以前咱们可没机会见这么多次人！” 说完又无奈地摇摇头：“其实那天也不怪谢云舒生气。” 陆医生做得对不对她实在不敢乱评价，可是这周新月心思肯定不简单，一个从大山里面被解救出来的女人，受了这么多罪，好不容易获得新生，不应该好好工作努力把孩子养大吗？ 怎么就柔弱得比娇小姐还娇气呢，工作的事情要找陆知行，孩子的事情要找陆知行，连自己来个例假都要疼得晕过去让陆知行来照顾她…… 别说人家陆知行有妻子，就算是单身汉她也该懂点分寸吧？ 赵玲玲冷哼一声：“谢云舒有什么脸生气，她本来就配不上陆医生！我听说今天晚上还闹着呢，啧啧，真是够泼的，那五天在小黑屋还没关够呢？等着让陆医生把她再关起来，饿上几顿就知道老实了！” 她说完却没再听到身边的人说话，不由有点奇怪：“小清你干嘛呢，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不聊天都要憋死了。” 小清抿了下唇，用眼神朝她示意：“别说了。” 赵玲玲不以为然：“你还为谢云舒打抱不平呢，她就是活该！我已经够好心了，还给她拿馒头吃，再关一次我连水都不给喝！再说了，陆医生才不会管她那点破事呢，人家要照顾周新月母子呢！” 小清脸色一白，连忙后退两步好像在表明自己的立场：“陆医生……” 那天谢云舒被关起来的时候，她刚好休息，整件事可都和她没关系。再说了，她也不像赵玲玲胆子那么大，敢在医院为难病号！别说谢云舒是陆知行的妻子，就算是普通病人，也不能这么对待…… 陆知行整个人都陷入了低沉的气压之中，虽然已经听谢云舒说了一遍，被关起来的这五天她受到了非人对待，可他当时是不怎么相信的。 周新月前几天就在这个科室实习，谢云舒被关在哪里，送饭由谁负责，她全部都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她提都没提？ 现在又听到这个小护士亲口承认，他心中的怒火根本就压制不住。 赵玲玲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迷茫地看了一眼小清，顺着僵硬的目光转过头去，顿时吓得语无伦次起来：“陆，陆医生……” 陆知行怒极，他性格内敛很少情绪外露，现在却半点克制不住，上前一步直接扣住赵玲玲的脖子：“你怎么敢的！怎么敢在医院光明正大虐待我的妻子！好一个不给饭吃！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说完用力一甩，赵玲玲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撞到墙上，捂着喉咙拼命咳嗽起来…… “玲玲！”小清惊呼一声，她惧怕地看了一眼陆知行，心中大骇！ 她印象中的陆医生虽然待人淡漠疏离，可也算得上温和，这样的怒气她都怀疑，下一秒他会掐死赵玲玲！怎么会呢，不是都说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妻子吗…… 赵玲玲吓得不敢哭出声来，她是花钱托关系才进医院当护士，并不是正经卫校毕业分配过来的，如果陆知行要收拾她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陆知行剧烈地呼吸着，他双眼微微发红，等着这样的事实听到耳中，才知道那五天云舒经历了什么！他的妻子，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受到了这样的虐待，被关到小黑屋，大冬天吃干馒头喝凉水，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他！ 怪不得她对自己这么失望，一再说出离婚二字！ 赵玲玲扶着墙站起来拼命为自己辩解：“陆医生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是周新月一直在我面前说谢云舒欺负她，还说那一巴掌让她没有办法活了，我才想出气的！我也是打抱不平，对，都是周新月让我这么做的！” 陆知行冷笑一声：“到现在你还敢把责任往新月身上推？在这之前她和云舒都没有见过面，为什么要这么做？” 新月被在大山的事情折磨得敏感又胆小，那五天的时间一直躲着家里抹泪，怎么可能让赵玲玲去做这种事情？ 赵玲玲有苦说不出，周新月确实没有明明白白让自己去虐待谢云舒，可她一直在用言语暗示自己！是她说陆知行和谢云舒感情不好，也是她说谢云舒脾气又臭又硬，还说如果谢云舒在医院受了苦头陆知行也不会为她出头！ 她本来就嫉妒谢云舒，因着那点见不得人的私心，就借着手里面这点权利为难谢云舒，哪里会想到事情暴露之后，陆知行会这么生气！ “陆医生，我也是想要帮新月出一口气！”赵玲玲哭得鼻涕都淌出来，狼狈的样子和刚刚的得意形成鲜明对比：“谢云舒一直在欺负新月，如果不好好教训她……” 陆知行森然看着她：“我的妻子需要你来教训？你叫赵玲玲是吧，明天开始不用来医院上班了！上班时间玩忽职守，对病人挟私报复，如果不是看在秦院长的面子上，我会亲自送你去派出所！” 赵玲玲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竟然会突然失去了工作！在刚刚她还在嘲笑谢云舒丢了工作，而现在竟然轮到了她！ 小清看赵玲玲绝望的样子，有点不忍心：“陆医生，事情已经过去了，玲玲她也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能挽回造成的后果吗？”陆知行的态度强硬，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还有，到底是谁把云舒关到的杂货间？我专门嘱咐过，让她住在单身病房里！” 第23章 电视抱过来抵账 -赵玲玲猛然抬头瞪着这个她爱慕很久的男人，突然露出一抹讽刺的冷笑：“是谁？当然是你的新月妹妹！” “不可能！” 陆知行下意识就否认了她的说法。 赵玲玲哭着笑起来：“你才真是恶心，结了婚还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既然这么护着周新月，又跑来为谢云舒出什么气？我是瞎了，才觉着你曾经高不可攀！呸！” 她不管不顾了，反正工作丢了，她还怕什么！ 陆知行脸色难看极了：“我会把这件事亲自调查清楚！” 等他大步离去，赵玲玲才虚脱一般直接瘫痪在地上，然后呜呜哭了起来，她真是个傻子！竟然会相信周新月的话，以为陆知行对谢云舒是厌烦的！ 她被周新月当了枪使！ 筒子楼门口微弱的路灯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冬天的夜很冷他们却连连朝巷子那头张望。 “姐！”个子高的谢明城眼睛一亮，连忙喊了一声，然后大步迎了过去：“你怎么才回来？” 谢云舒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去拿东西了，耽误了点时间！” 李芬兰也迎上来，看她后座上两个大包袱，又见女儿脸色尚好松了一口气：“以后真要回来住？” 虽然女儿已经回来住了两天，但李芬兰还是不太确定，云舒真舍得和陆知行离婚？当初刚结婚的时候，她能看懂女儿含羞带怯望向陆知行的眼神，明明是真心喜欢他的。 谢云舒眨眨眼睛：“妈，你不会要把我赶出去吧？” “怎么会！”李芬兰连忙否认，她跟在谢云舒身后轻声开口：“别说你现在要离婚，不管什么时候这里总有你的地方。” 哪怕很小，哪怕不大。 谢云舒把那些烦心的事甩到脑后，让谢明城推着自行车，自己则挽着李芬兰的胳膊往黑暗的楼道走：“妈，我以后都跟着你住，哪里也不去！” 李芬兰拧起眉头：“胡说，等着稳定下来你总还要嫁人，哪有自己过一辈子的姑娘？” “那我带着你嫁人！”谢云舒嘻嘻一笑，又恢复到少女时代的调皮模样：“我可舍不得我亲爱的妈妈！” 谢明城把自行车锁好，扛着包袱跟着后面，闻言连忙问道：“姐，那你带着我不？” 这混小子！ 没等谢云舒开口，李芬兰没好气地打他一巴掌：“净会胡说八道，哪有姐姐嫁人带着妈还带着弟弟的？” 谢明城好看的唇耷拉下来：“我才不要和我姐分开！” 姐姐嫁人这一年多，他到现在都不习惯，而且那个陆知行那么大架子，结婚这么久也就过年的时候来过一次！同在一个海城，又不是离得太远，这不是摆明了看不起他家吗？ 既然看不起他家，那陆知行能对姐姐好？反正他不信！ 打开斑驳的铁门拉开灯，温暖的光就泄了满屋。 谢云舒坐下来喝了一口热水，没把今天晚上发生的糟心事告诉他们，而是掰着手指头算起来明天要做的生意：“我想好了，明天就做四十个人的份量，如果能卖完，那一天能挣四块钱！我下午再去其他地方转悠转悠，晚上说不定能干点什么。” 谢明城一双眼眸微微睁大：“姐，一个上午就能挣四块？” 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工作，一个月也才四五十块啊！就算加上福利奖金啥的，一个月顶破天七十块钱！这么一算，还没他姐挣得多呢！ 谢云舒对这个弟弟十分了解，立刻瞪过去：“你给我好好上学，挣钱的事情用不着你管！考上大学你才有更多选择，我卖盒饭那是因为只能卖盒饭！” 要是光看挣钱，工地的工人还挣钱呢！那让捧铁饭碗地去干，你看他们乐不乐意？那钱挣的才真是血汗钱，一分一厘都是拿汗水换来的！ 谢明城挠挠头，姐姐好像更凶了，不过这种感觉真好呀！他就喜欢挨亲姐的骂！ 谢明城明天要上学，所以到九点就被撵着去睡觉，等他端着水盆出去打水，李芬兰才开口问：“云舒，离婚的事情那边同意吗？” 谢云舒自然地回答她：“他没有道理不同意，离婚申请我已经打好了，就等着陆知行把钱还完签字了。他要是一直拖着我，那我就去他们单位找领导说清楚。” 可是医院的领导能向着他们？ 李芬兰心中有些不安：“是不是因为那三千块钱的事情？如果陆知行不愿意给，那……” 谢云舒得意地把存折拿出来：“妈，今天我可没白回去！这里头有一千八百块钱，明天就去取出来！这张是陆知行的工资卡，什么时候把钱扣完，什么时候我们就去扯离婚证！” 陆知行一个月是六十块钱，算上平时的奖金和年底福利，这一千二百块钱大概也要到大半年才能凑齐了。 李芬兰惊了：“他把工资卡全给你了？” “不然呢？就算要离婚了，他也欠我钱！”谢云舒冷哼一声，这一年多的伙食费她还没他算呢，一个月十块钱哪里够他吃喝穿衣？ 要不是想尽快和他撇清关系，她肯定要和他好好掰算清楚！不过…… 谢云舒眼珠子转了转：“家里头还有一台彩电呢，明天下午我去抱过来抵账！” 电视早就普及了，她家里却还没有一台，整个筒子楼也就三楼张叔家里有，可惜张叔他媳妇特爱干净，平日压根就不准人去她家里蹭电视。 她还记得八一年的时候播大侠霍元甲，那一年父亲刚刚出事，李芬兰去厂里处理事情，她和明城像是被扔到树下的雏鸟，彷徨失措到只觉着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是张阿婆端了菜和米饭过来，她迈着小脚打开了铁门，照亮了那片黑暗。张叔媳妇不情不愿地把他们姐弟领到楼上，语气也不怎么温柔：“放着电视剧吧，你俩坐在这里看，别瞎想了！天塌下来，有大人顶着呢！” 虽然那个时候没有心情看，但她永远记住了那抹色彩，也记住了那个主题曲：万里长城永不倒…… 第24章 要不是真穷不会这样 李芬兰觉着自己好像有些奇怪，女儿要离婚她没有半点忧愁，反倒这两天的笑容比在云舒刚结婚的时候还多，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告诉自己，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你这丫头真敢想！电视抱回来，陆知行能愿意吗？”她笑着摇头，只当谢云舒在说笑：“妈又不是小孩子，看什么电视呀！” 谢云舒哼哼一声：“反正他也不看，再说了他欠我钱，我搬他东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以前是喜欢他，甘愿拿贤惠的外套往自己身上套，现在都要离婚了，钱对她才是最重要的！ 李芬兰心中只觉着她在说笑，还没离婚呢，这东西哪里有往娘家搬的？ 她说着把土豆一股脑倒到盆里：“行了，赶紧去睡觉，白天累了一天不嫌累得慌！” 谢云舒把土豆袋子折好放在一旁，把李芬兰也拉起来：“你也去睡觉，明天还得帮我干活呢！对了，以后不准去洗衣服了，还不如给你闺女我打工呢，我给你开一天一块钱的工资！” “又瞎说！”李芬兰笑着拍她一下屁股，像小时候那样：“门槛精丫头，和亲妈还算账呢！我可不要你的钱，以后留着当嫁妆！” 有了昨天的经验，谢云舒今天干活麻利了许多。 刚刚十一点来钟，她就骑着三轮车到了工地门口，也没急着吆喝，而是坐下来把帽子和围巾都摘下来，然后倒了一大杯热水冷着。一会忙活起来，连倒水的功夫都没有！ 今天又多了一个大瓷缸子，除了辣椒油她还阉了一大缸子辣萝卜咸菜，谁乐意吃就送上一筷子，反正这东西不值钱。 在工地干活的都会过日子，但同样的都是大老爷们，爱占便宜的人虽然也有但并不多，想吃她的辣椒多少都要买点东西，哪怕不舍得吃荤菜，至少也要买个馒头。 在外面买也是要花钱的，从她这里买还是热乎的呢！ 她一个小姑娘来这里卖盒饭，也没人会天天占她这点辣椒咸菜的便宜，就算有也得放宽心。做生意嘛，凡是斤斤计较就挣不了钱的。 一大杯子热水凉得很快，谢云舒刚刚喝了几口，那头就来了七八个男人，一看全是熟面孔。 “丫头，今天做的什么？” 为首的男人大约四十岁上下，昨天也是他领来了一大帮子人，见到谢云舒很自然地咧嘴笑笑：“今天我们可都没带米饭，菜和干粮都得要！” “土豆粉皮炖猪肉，还有一个干煸蒜台，味道都好着呢！”谢云舒朝几个大男人璀璨一笑，红扑扑的脸蛋带着热情，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掀开锅盖就是香喷喷的肉菜味，谢云舒手脚麻利地接过缸子：“大哥，今天还咸菜吃呢！不要钱，但一人就只能夹一筷子哈，我切萝卜条切了大半天呢！” 落落大方，没有半点扭捏。 李胜利哈哈笑了：“你放心吧，我们可不是那爱占便宜的！” 有肚子饿的，也不在乎形象，直接就蹲在路边开吃，热乎乎的饭菜有家的味道，年纪小点的泪花子都要冒出来了。从家里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到这边打工干活，他们也不知道多少天没吃上口热乎菜了，现在有肉有菜，价格还便宜，干活都有劲！ 刚忙活完那边又来了十几个吃饭的人，基本都是昨天的熟客，还有几个新面孔…… 谢云舒一边盛饭收钱一边心里面盘算，看这架势今天四十个人的饭菜又能早早卖完！果然，不过半个来小时土豆炖肉就快见底了，炒的醋溜白菜也就只剩下三四份了。 这时又来一个熟人，正是昨天蹭辣椒油的强子，今天他倒是拿着钱呢，但也只有一毛钱。 “同志，我，我要两个馍馍……”虽然不好意思，但他还是抿着唇看了一眼那咸菜缸子：“是不是咸菜免费，我夹两刀放馒头里头行不？” 他还真是会省钱！ 谢云舒无奈叹气：“我刚刚就说了，这咸菜虽然免费，但萝卜条也是我自个买的，一个人就免费夹一筷子，都这么夹人家还吃不吃了？” 萝卜虽然便宜也是要钱的呀！再说了，别人都是买菜还买米粉馒头，她才大方送咸菜的，这人就要两个馒头，单算成本她顶多挣他两分钱，还好意思多要咸菜？ 在旁边蹲着吃饭的汉子顿时跟着大笑起来：“强子，你要点脸吧！人小姑娘的便宜也占，买一毛钱的东西咋好意思让人送咸菜的？” “姑娘别搭理他，就是蹬着鼻子上脸呢！一分钱都得掰开两下子用，惯他臭毛病嘞！” “这大冷的天，要不是为了生计谁愿意出来卖饭呀，强子不舍得花钱就少吃两口！” 强子一张黑黢黢的脸顿时涨红，他唯唯诺诺把掰开的馒头收回来，露出一个尴尬的笑：“那，那我不要咸菜了，这馍馍蒸得软和，就这么吃也好吃。” 说完把馒头踹兜里，也不和其他人一样蹲在这里吃饭，而是慢吞吞往工地走去。 谢云舒皱了皱眉头喊了他一声：“等会！只说让你少夹又没说不给！” “不用了……”强子大概也觉着不好意思了，他连忙摆手：“我这两天嗓子不大好，不吃咸的了，就吃馍馍就挺好……” 谢云舒没好气地开口：“那你刚刚还要两筷子咸菜？到底还吃不吃，不吃以后馒头也不卖你了！我忙着呢，赶紧的过来别耽误我做生意！” 工地上的人穿得都不好，但至少都穿得暖暖和和的，大冬天真要冻感冒了生病耽误干活不说，还要花钱买药。也只有这个强子身上的棉袄不仅不合身，还破破烂烂。 要不是真穷，不会这样。 强子窘迫地回过身厚着脸皮把馒头拿出来：“给我一点就成……” “多要也不给你！”谢云舒哼哼一声，直接一大筷子萝卜放他馒头上，又挖了一勺子辣椒放上去，凶巴巴开口：“一样一点，可别想占我便宜。” 这一筷子咸菜比人家两筷子都多，强子愣了一下，默默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转身离开了。 李胜利已经吃完了，他站起来叹口气：“强子家里有个生病的闺女，得拿钱吊着命，花钱自然抠门一点，你别介意……” 强子是这个工地上最会过的人，连身上的棉袄都是捡得人家不要的，他是南方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海城冬天也这么冷，身上短褂头薄外套一件又一件穿上，还是冻得打哆嗦，就这也不舍得上街买件棉袄穿。 还是他看不过去，就把自己穿烂的一件棉袄故意扔了，才让强子披上了能过个冬。这工地上干活的兄弟家里都不容易，但像强子这样的还真难找，大家都难，他又能帮几个？ 谢云舒挑了挑秀眉：“我介意什么呀，他买馒头了呀，又不是白给的！” 李胜利对她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一会又笑起来：“明天做什么菜？得多弄点，这工地上至少得有五六十号兄弟吃饭，你整这么一点不够吃呀！” 谢云舒看了看所剩无几的大锅，不确定：“做多了剩下卖给谁呀！” 她才开始试着做买卖，真没想过一开始就这么顺利，也没想过一个工地竟然有这么多人干活吃饭。 李胜利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指了指被围起来的工地：“这里是南方大老板投资建的楼房，里头光是我们这种干苦力的就好几十个，打地基的、拌混凝土的、开吊车的，还有不少戴蓝帽子和白帽子的，哪个不得吃饭？你听我的，明天备上六十个人的饭，保证卖个干干净净！” 六十个？ 谢云舒微微瞪大眼睛：“大哥，你别吭我！” 李胜利无奈：“我坑你干啥，反正我们二十来个绑钢筋的弟兄肯定天天来吃，搞地基的今天不也来了好几个？” 这姑娘做的饭好吃，又香又实惠，不比天天啃干馒头强呀！ 谢云舒还没来得及在心里算账，吃饭的工人又来了四五个，很快最后几份菜也卖完了…… 她看了看手表，才刚十二点十分，有吃饭晚的估计还没出来，这么想的话，那这大哥说的话也有道理。 要不，明天整上六十个人的饭量？ 谢云舒收拾着锅盆，心里快乐开花了，六十个人那就是一天差不多七块钱的利润，卖得越多毛利润就越高…… 只是这比她预想的要多做一半的饭，在自己家就有点不方便了，因为做饭的阳台太少放不开大锅，而且接水也太麻烦，长期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但不管怎么说她兜里面现在有钱！ 三轮车被她蹬得飞快，李芬兰在门口等着她，见面就问：“卖完了？” “完了！”谢云舒回了一句，眼眸扫过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故意大声开口：“一点没剩下呢！妈，我刚刚在菜市场回来买了块排骨，咱们晚上炖排骨汤喝！” 谢云舒被包装厂开除，有觉着她可怜的，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尤其是知道她竟然准备和陆知行离婚，自己一个人单过时，都等着看笑话呢！ 什么去卖饭，给一群外来的烂污泥腿管子做饭，不嫌丢人的，一天挣上快把钱能干什么？ 现在听到谢云舒才做两天生意，就要买排骨吃了，住二楼的刘姐顿时教训起来她：“云舒呀，你挣了两天钱够不够买一顿排骨吃呀，过生活得省着点呦！你现在可不像我们有正式工作，花一分钱也要算计好的，不然以后要后悔的！” 听着像是为她好，实则在讽刺她丢了工作以后没好日子过。 谢云舒冲她一笑：“刘姐，买排骨才花多少钱呀！我明天还要买牛肉炖着吃呢！哎呀，你该不会连排骨都不舍得吃吧，明明很便宜呀！” 一斤排骨要一块二毛钱，一家人想要吃一顿至少也要两斤，要不是过节过年的特殊日子，他们可不舍得经常吃。 刘姐知道她是个口齿伶俐的，但还是被气到了：“吃呀！有本事你天天吃肉！” 谢云舒才不理她，把买好的排骨肋条拿出来放李芬兰手上，然后路过张阿婆门口的时候，还特意敲了敲门：“阿婆，晚上我给你炖红烧排骨吃呀！炖烂乎乎的！” 张阿婆声音从门里头传出来：“那阿婆蒸好米饭过去！” 谢云舒把东西放好喝了两口水，就又要出门：“妈，我去搬电视，你在家里把桌子收拾出来！” “电视？”李芬兰一愣，她昨天还以为谢云舒在说气话，没想到她还真动了这个念头，连忙拦住人：“不行不行，那电视是陆家买的，你搬回来娘家来算怎么回事？” 谢云舒把头发利索地扎成一个马尾，朝她一笑：“谁让陆知行欠我钱？” 陆家买的怎么了？反正陆家都不要脸，她还含蓄个什么劲？她只是搬一个电视而已，要不是其他东西搬不动，她能把那个家搬空！ 家属院里陈雪正在晾衣服，她眼神瞟到陆知行住的那屋里，又嘀咕起来：“昨天陆家人都来了，带着周新月母子……” 李家嫂子装没听见，她以前觉着陆家是高门，陆知行是知识分子，现在心里头却觉着这家人脑子多少有些问题，哪里有儿媳妇还没离婚，就让其他女人带着儿子登门入户的？ 要不是周新月的儿子都快五岁了，她都以为那个小伟是陆知行的私生子了。 如果谢云舒家里也是个有背景的，陆家敢吗，别说有背景，就算是父母健在的也断不会允许人家这么欺负自家闺女，反正要是她闺女受这种委屈，她绝对上门先把这家人的脸挠花。 说到底就是欺负谢云舒是单亲家庭，妈妈没工作又是个软性子，弟弟才上高中还没成人…… 陈雪也没想着她搭话，把衣服晾上就盘算着怎么巴结周新月，听张青山陆知行帮她交了申请家属院的文件，马上就能批下来，到时候谢云舒还能憋住一直住在娘家？ 就她那性子，还不得回来把周新月撕扒烂喽？那她可帮着点周新月，等以后让她念自己一个好，青山主任的位置还不就稳了？ 第25章 她还真要离婚 她正想着，就看见谢云舒骑着三轮车进来，精神头看着还挺好，没半点弃妇的模样。 谢云舒自然也看到了她，直接掠过去笑着和李家嫂子打了招呼：“李姐，洗衣服呢！” 李家嫂子应了一声，看她脸上带着笑试探着问了一句：“云舒，回来了？” “我来拿东西。”谢云舒从口袋拿出来钥匙，冲她一笑：“拿完东西就走，以后就不在这住了。” 李家嫂子算是这个家属院里对她唯一和善的人，梦里面她被逼到无路之时，也只有她劝过自己一句，不行就离婚重新过日子，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所有人都站在陆知行那边，说她无理取闹之时，也只有李家嫂子为她说话，可惜她在梦里没听劝，非要一心耗死…… 陈雪翻个白眼，真是会装模作样，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只是，等着谢云舒从屋里头抱出来一台电视时，她先瞪大了眼睛：“谢云舒你疯了，这电视可是新的！” “我当然知道是新的，还是彩色的呢！”谢云舒哼哼一声，顺手从屋里拿了毛毯垫到电视下头，然后又找了一块布盖上。 这个功夫，四周已经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陆医生这个媳妇闹的日子挺长了，大家都一直在等着她灰溜溜回来呢，现在人是回来了，却要搬着电视走？ 陈雪连忙上前拦住她：“谢云舒，你要和陆医生闹脾气也要有个度，一台电视几百块钱，你不能就这么拿走败坏！你这么干，别说陆医生，就算是陆家父母也容不下你的！” 谢云舒重新把门锁好，然后把钥匙扔到陈雪怀里：“你天天还挺关心我家这点破事，正好把钥匙帮我转交给陆知行吧！顺便帮我问一句，他打算什么时候签离婚申请书？还有这电视，我先拿回去抵债了，就给他算二百吧！” 她还真要离婚？不是，什么叫陆医生欠她钱？不对不对，电视怎么能搬走？ 陈雪震惊地看着谢云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消化她说的哪句话，最后憋出来一句：“你，你真是疯了……” 谢云舒斜睨她一眼：“关你屁事！” 陈雪被她的粗鲁震惊了，她手里头拿着钥匙，傻乎乎站着那里就这么看着谢云舒骑三轮车把电视带走…… 过了大概一分钟，她才终于回过神来了，一拍大腿：“哎呀，这可怎么办？电视机真让这个女人带走了呀！” 李家嫂子心里却觉着畅快，自己男人在外头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别管打着什么旗号，身为他的妻子那都是憋屈的。 “陈雪，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咱们少插手，不是都要离婚了吗？这电视机说不定就是商量好给云舒了。”她笑着说完这句，转身回来自己房间。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看着架势，也都觉出了不对劲。 “这谢云舒好像真的要离婚呀！没看出来她对陆医生死缠烂打呀！” “连离婚申请都打了，还能是开玩笑吗？” “这都多少天没回来了，昨天回来一趟还正好遇到周新月带着孩子来吃饭，那叫谁谁不生气呀……” “说起来周护士也有点奇怪，天天知行哥知行哥的喊，我听着都不对劲，别说人家陆医生媳妇了！” “虽然她是挺可怜，可这可怜也不是谢云舒造成的呀！” 谢云舒撕歇底里的时候，人人都想着看她笑话，可她干脆潇洒的要离婚时，这讨论的风向也跟着变了。这个时间在家里住的都是女人，她们的老公也都是海城医院的医生。 以己度人，如果自己的男人和哪个护士来往这么密切，连婚房工资都交出去，她们肯定也受不了的！有恩情要报可以，介绍了工作给一点钱，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事事亲自上呀！ 就连这陆家人也是有毛病的，明明知道自己儿媳妇因为周新月母子回娘家了，还把这对母子带回来吃饭，这不是在激化矛盾吗？难道还真有看不上自己儿媳妇，看上一个带孩子的寡妇？ 陈雪听着众人的议论，犹豫了一会到底没敢再为周新月说话，她本来就是个看风使舵的。之前看不起谢云舒是真的，现在巴结周新月也是为了能让陆知行能帮自己男人说两句好话…… 可是如果周新月名声不好了，她巴巴凑上去，也影响她家男人评主任吧？ 家属院就在医院的后面，就隔着一条胡同，陈雪想了想干脆把门一锁去了医院找周新月，把谢云舒搬走电视，家属院的人也都替她说话这事描述了一遍。 “新月，谢云舒心眼可真多呀！她故意这么做，不就是想败坏你名声吗？上次跑到医院打了你一个巴掌，丢了工作还和陆医生闹了矛盾。现在人家学聪明了，知道拿捏人心，装着这么潇洒不就是想逼陆医生不管你的事吗？” 周新月眼神闪了闪，她自然是希望把谢云舒逼走的，人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救赎，就会想拼命抓住。对她来说陆知行就是她下半辈子的唯一依靠，只要拼命抓住他，自己才能真的重新活过来。 虽然现在有了工作，陆家人对她也很好，陆父还说要收她当干女儿，可是那又怎么样？ 她心里面清楚得很，程玉香虽然看不上谢云舒，可是也不会允许自己儿子娶一个被拐走又生过孩子的女人！同样的，但凡是她看得上眼的家庭和男人，都不会娶她！ 她曾经是大院里最耀眼的女孩，本该有最好的人生，就算是陆雪婷那样的蠢货都能谈一个高干家庭的男朋友，凭什么她就要委曲求全嫁一个二婚男人？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些人表面可怜自己，实际心里面都瞧不起她，就连给她介绍对象也是这样，不是带着孩子的离异男，就是年龄大的老男人！ 她不认命，陆知行对自己有怜惜之情，那么她当然要紧紧抓着她不放！只要谢云舒离开，她有一千种方法爬上陆知行的床，到时候程玉香不同意也要同意！ 第26章 反正不给你看 周新月低下头声音无奈：“张嫂，这件事我也没有立场去管，现在云舒本来就对我有误会，她生了这么大的气，非要和知行哥离婚……前天她还和雪婷吵了一架，差点动手！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了，尤其不要让雪婷知道，到时候真闹开了，云舒还怎么和知行哥和好？” 陈雪听着这话，都要为她打抱不平了：“陆医生明明心里头的人是你，谢云舒这样的人本来就早点离婚！她这么对你，你还处处为她着想！” 周新月的脸腾一下红了：“张嫂，你快别这么说！我和知行哥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情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我，我怎么能强求？再说了，他已经结婚了……” “可是现在不是闹离婚吗？”陈雪理所当然地开口，愈发觉着周新月可比谢云舒好说话得很：“新月你放心吧，陈嫂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周新月一派娇羞女儿模样，跺了跺脚：“哎呀，张嫂我说了我才不会做破坏人家家庭的事情！要是真的和知行哥……那，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陈雪心中了然，看来她想得没错，只要和谢云舒离了婚，周新月就是陆医生的新妻子！ “好了，这件事咱们就不要管了，让他们夫妻自己去解决！” 周新月说完这句话，把头发挽到耳后，又假装不经意地提醒了一句：“还有千万不要让雪婷知道这事，不然她闹起来，知行哥和云舒肯定……” 剩下的话没说完，但是陈雪立刻脑补完了。 陆雪婷是陆医生的妹妹，那位大小姐她也见过几次，绝对是一个张扬的性格，而且和谢云舒从一开始就不对付，光是她就见过几次，她对这个嫂子出言不逊。 如果她知道谢云舒把家里电视搬走，那还不大闹特闹？ 等陈雪走远，周新月才勾起了一丝冷笑，谢云舒要怪就怪你倒霉，非要嫁给陆知行吧！如果痛痛快快离了婚，她也不会费这么多心思，偏偏陆知行对谢云舒不肯放手，那她只能逼一逼了…… 陆知行今天并不忙，但是到了下班时间他却不想回去，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家里面这个时候是一片黑暗。 他想到今天调查出来的结果，心中一片痛意。 “陆医生，当时单间被安排住进了其他病人，护士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就把人带到了杂物间……” “不是你说让谢云舒冷静一下吗，我还以为你是想给她一点惩罚，毕竟是夫妻嘛，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就关了五天而已。” “她那么欺负新月，就是关几天而已，我也不知道那杂货间里条件这么差！送饭的事我可不知道！” …… 他重重锤了一下桌子，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他是想给云舒一个教训，可只是想要让她冷静一点，不要再大吵大闹，也不要再为难新月。 但绝对不是想那么对她！她一个才二十一岁的姑娘，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度过五天…… 陆知行手指蜷缩在大衣口袋里，不知怎么摸到一枚银戒指，那是结婚的第二天，谢云舒红着脸交给他的，说是用自己半个月工资买来的，让他一定保管好。 他是外科手术医院，不能戴戒指，所以就随手放在了大衣口袋，有段时间还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对他来说，这戒指不怎么值钱，所以当时也没在意，结婚这么久，哪怕休班他也从来没有戴过。 今天才发现原来一直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面…… 那枚戒指被他拿出来放在手心，是一枚素戒连花纹都没有，陆知行却抿了抿唇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用指尖慢慢摩挲着。 突然一股莫名的恐慌和不安从心尖蔓延开来，他一直认为谢云舒从家里搬走是在发脾气，等这个脾气发完自然就会回来，可现在却不确定了。 她已经搬走好几天了，到底什么时候脾气才会发完，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她不会，不会不回家的……对吧？ 此时的筒子楼里，谢云舒家里却有些热闹。 现在一台彩色电视机还不普及，都是家庭条件好的才能用上，而且有钱也不定能买到，还要有购买名额才行。就算是黑白电视机，整个筒子楼也只有几户人家有。 谢云舒抱着十八寸的电视机回来时，可算是吸引足了人的眼球。 赵婶子看见立刻笑起来：“云舒，这么大的电视机，你新买的？咋没有包装箱？” 谢云舒虽然人很瘦，力气却不小，她吭哧吭哧抱着电视机，还能抽出来功夫说话：“赵婶我这可是彩色电视机，明天咱们蒸馒头的时候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干活，劳逸结合干活不累！” 刚刚下班回来的林翠萍眼都红了：“谢云舒，你骗人吧！彩色电视机一台要好几百，你哪里来的钱？” “拿包装厂工作换的，不行啊？”谢云舒朝她翻个白眼，一点也不惯着她：“对了，我家里地方小，晚上放西游记的时候你可别来看哈！我不欢迎！” 林翠萍被她气得跺脚：“谢云舒，谁稀罕看你家的破电视！我去三楼张叔家去看！” 张叔媳妇正好路过闻言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我今天刚擦的桌子，谁也别想来蹭电视看！天天看天天看，你给我交电费了吗？” 筒子楼里大部分都是住了挺长时间的老邻居，大家虽然有不和，但是晚上娱乐生活少，电视也不是家家有，去谁家看电视都是正常的。 林翠萍家里三个孩子，她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都要上学负担也重，所以和谢云舒家里一样没有电视，平时下了班就喜欢去张叔家看会西游记。 现在听到这话更生气了，她咬了咬牙：“谢云舒，你得意什么！包装厂都把你开除了，怎么可能给你换电视！说谎精，你不嫌丢人！” 谢云舒已经把电视搬进了屋里，让李芬兰去扯电线，回头朝门外的林翠萍呲牙一笑：“反正不给你看，气死你！” 第27章 比玉兔精都坏 两个人从小吵到大，反正林翠萍没占过一次上风，红着眼就跑上了二楼。 李芬兰看着得意洋洋的谢云舒，无奈的叹口气：“都结婚了，还小孩一样！翠萍今天晚上又要哭！” 两家是上下楼，林翠萍住得那间屋就在他们正上方，窗户关上还好一些，要是开着窗户有一点动静都能听个清清楚楚。小时候林翠萍和谢云舒吵完架，都要上楼呜呜哭一阵…… 果然没一会楼上就传来林翠萍哽咽的骂声：“死谢云舒，活该被撵回来，活该人家陆医生不要！这狗屎脾气，狗才喜欢呢！” 接着是林翠香纠结的声音：“姐，西游记可好看了！我同学家里有彩色电视机，她说孙悟空的金箍棒是红色的，不知道多威风！还有那个沙和尚披着紫色的衣裳……” “云舒姐不让你看电视，可没说不让我看……” 林翠萍恼羞成怒：“死丫头，到底谁是你亲姐？一个破电视就把你收买了，不就是西游记，有什么好看的？” 林翠香不服气：“不好看，那你还天天去陈叔家看？” 楼下李芬兰皱了皱眉头，对于林翠萍说自家闺女的坏话不满：“翠萍这丫头明明脾气比你还坏，还好意思说你？我闺女长得好看，又有本事，她个子不高还胖，狗都不喜欢！” 温柔妈妈护犊子的样子真是好看，谢云舒啪一下关上窗户，回头朝她一笑：“妈，我去炖排骨，明城回来咱们早点吃饭，晚上我喊张阿婆和赵婶子来看电视！” 李芬兰把人挤到一旁：“去去，沙发上坐着去！忙活一天了，你不知道累呀？我去炖排骨，你坐这捣鼓电视，我可不会弄这玩意！” 这个电视谢云舒看了一年多，当然会用。等着李芬兰炖上肉，电视里已经有画面了。 这个时间段放的是广告，但李芬兰却看得津津有味，看了一会又担忧地皱起眉头：“云舒，你把电视机带回来，陆知行什么也没说？” “他没在家。”谢云舒坐在椅子上，不在意的半躺着：“可惜结婚时候的柜子咱家没地放，不然我就一块带回来了。” 李芬兰叹气：“那柜子就不要了，结婚的时候陆家陪送了四大件，咱们却只陪送了柜子和被褥，本来就被人家瞧不起，这离婚了再把东西都拿回来，别人会怎么想？” “谁想不开谁就憋着难受呗！”谢云舒反正自己能想开，重获一世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活在别人的眼光里痛苦的只会是自己。 现在，她和陆知行之间的关系只有一个，欠债的和要账的！ 七点多谢明城放学回来，家里就飘出了肉香味，他看着正在播放的彩色电视两步上前，带着惊喜回头：“妈，这哪里弄来的电视？” “你姐搬来的。”李芬兰盛了一大碗排骨放桌子上，又开始盛米饭：“快点洗手吃饭，晚上八点有西游记，你姐说允许你看会电视。” 谢明城抿唇笑了：“到时候考试成绩不好，她又要撕烂我耳朵。” 李芬兰也笑了：“你能考不好？” 对于学习谢明城还是很自信的，他从水盆洗了手，大长腿窝着坐小凳子上：“我觉着应该能考好。我姐呢，从回来就没见她，今天生意怎么样？” “好着呢！全卖完了，说是明天再多做！”说到这里，李芬兰的脸色也亮起来：“去给张阿婆送排骨了，一会就回来。” 筒子楼只有后面有窗户，所以大家都习惯把阳台的窗户敞开一点小缝，虽然是冬天也不例外，所以这排骨的肉香味就顺着窗户缝飘到了二楼。 林翠萍家里也在吃饭，下面弟弟妹妹扒得飞快，放下碗就要跑：“我吃饱了，出去玩！” 林母不在意地挥挥手：“是去楼下看电视吧？云舒这丫头还挺能耐，知道把东西往娘家拿，那可是大彩电，里头的画面肯定好看！” 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脑子里都是电视剧，出了房门抢着往楼下跑，现在都七点五十五了，马上就要开始西游记了。 林翠萍把碗筷收拾了，怏怏地坐在椅子上，闻着排骨味更烦了：“等过两天陆知行不要她了，看她还有什么脸得意！” 林母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天天盼着人家倒霉，谢云舒嫁个医生，以后咱们有个啥病不也能跟着沾光，他俩离了对你能有啥好处？” 反正陆知行离了婚也是香饽饽，那也轮不到自己闺女呀！ 林翠萍干脆去窗户前听楼下的电视动静，不让她看，她还不能听了？该死的谢云舒就是个神经病，她要是和陆知行离婚了，她第一个去放鞭炮庆祝！ 为啥呀，她就是嫉妒不行吗？ 林翠萍愤愤地想着，听到楼下传来叫好声，接着是西游记熟悉的主题曲。她心里头更生气了，昨天就没看上，今天还看不上！也不知道那个玉兔精到底被打死了还是被嫦娥带走了，对了，她看谢云舒就比那个玉兔精还坏…… 楼下谢云舒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嗑瓜子，来看电视的基本就是这层楼的，还有几个小孩子。看着人家的电视，大家自然都会说恭维的话。 最头上一家的女人小声开口：“芬兰，你闺女把她自己家电视抱回来，她婆家人愿意？” 都知道谢云舒和陆知行闹翻了，但是大家都没往离婚那方面想，毕竟谢云舒当初嫁给陆医生时，不知道羡慕坏了多少小姑娘，她怎么可能舍得提离婚呀！ 而且谢云舒现在没有正式工作，就出去卖一个盒饭挣的都是辛苦钱，将来还要供弟弟上大学，她不还得靠着婆家人吗？现在上大学可不比以前，国家不给发粮票了，听说以后还要收学费，供一个大学生可不容易！ 李芬兰看了一眼谢云舒，不知道该怎么说。 反倒是谢云舒大大方方的笑着开口：“刘姨，我和陆知行已经打离婚申请了，以后我不回去住了。至于这个电视嘛，他欠我点钱，是我拉来抵账的。” 她说完这句话，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间，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云舒真要离婚？她疯了吧？ 刘姨啊了一声：“为啥要离婚？这，这……” 第28章 放心吧你姐没吃亏 那可是海城医院最厉害的医生，只要不犯啥大错误，闭着眼睛这日子怎么就过不下去？这里的人都知道谢云舒和陆知行闹了矛盾，然后丢了工作，但到底因为什么他们却不知道。 所以也想不明白谢云舒怎么敢离婚的…… 谢云舒慢悠悠开口：“他一个月的大部分工资都给其他女人花了，我接受不了，所以就准备离婚了。” 再多的她没说，反正只这一条就足够了，她要离婚得让大家知道，错不在她，有错的人是陆知行。 什么？ 这意思不就是说陆知行在外头养了其他女人？ 刘姨火一下子就起来，虽然平日里和谢家走得不太亲近，但怎么说也是十几年的邻居，这陆家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就是欺负他们这些底层人民没有权利，欺负人家云舒没有父亲吗？ “真是恶心死了！还以为陆知行是个好的，怎么能做出来这种事情！这是作风问题，你就没去找他们领导闹去？” 紧挨着她的赵婶子握住拳头：“咱们云舒还是好脾气，要是我非得弄死他个瘪孙子不行！完犊子的玩意，瞅着人模狗样，还学人养女人！” 赵婶子本来就是个直爽彪悍的性子，她这两天给谢云舒蒸馒头，心里面更是向着谢云舒，气的家乡话都出来了…… 谢明城原本因为看电视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一张俊脸阴沉如水，拳头也紧紧握住，心里已经开始计划明天打上门去！该死的陆知行，本来以为他只是对姐姐冷淡了些，没想到竟然还敢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等其他人都骂得差不多了，谢云舒才又慢悠悠解释了一句：“那女人是陆家的大恩人，带着孩子来的，孤儿寡母的还挺可怜，我也不能拦着不是？不过婚房给人家住了，钱也给人家花了，现在还要让把人家儿子户口迁进来。我心胸狭窄干不了这事，干脆就提出来离婚。” “刘姨，赵婶，这事怨我，谁让我不是那个大方的人？日子过不下去可不得离吗？人家要报恩，报得我工作都没了，再过下去我怕把命也搭进去呀！” 说完还装模作样抹了抹眼角，可惜她不是个会演戏的，也装不来可怜，挤了半天没眼泪…… 周新月会装可怜，她不会，那就把事实原原本本摆出来。家属院那边的人是瞎子，不会所有的人都是瞎子，如果不是先入为主对她有偏见，随便一个人都知道离婚错误在谁那里！ 更何况，筒子楼这边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总归还是更向着她的。 不过虽然谢云舒不会装可怜，但李芬兰不用装本身就带着柔弱的气质，尤其是这几年她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住在筒子楼里，已经足够可怜了。 “我可怜的囡囡受了多大委屈啊！”李芬兰的眼泪掉得飞快，哭起来比周新月还多几分真情实感，她捂住脸呜咽着开口：“要不是真伤了心，云舒怎么会和他离婚？哪有人报恩把自己媳妇工作弄没的，那可是我家用命换的呀！知道那位姑娘可怜，可她不还活得好好的？” “人家好歹住着宽敞的大房子，还安排了正式工作，啥也不干一月都能拿四十块呀！” 李芬兰再抬头，眼眶红得可怜人，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替自己女儿不值。 谢明城伸手握住姐姐的手，薄唇紧紧抿着：“姐……” 谢云舒害怕他多想，飞快抱他一下然后低声开口：“我没那么伤心，我就是装的！” 谢明城殷红的眼角有一瞬间迷茫：“姐？” 谢云舒拍拍他肩膀：“去哄哄咱们妈，不然一会西游记别想看了！” 不过不用他开口，几个女人都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起来李芬兰：“芬兰呀，你也别难受了，这婚是该离！不然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哎，没想到陆医生看着人挺好，脑子有点不清醒，这别人的孩子也能随便养？” “现在计划生育多紧张呀，报恩也不能这么报呀！给钱安排工作还不行？” “我看呀，那女人也不简单，保证心里头有想法。” “怪不得云舒把电视搬来了，要我得把整个家都搬回来！要不然离婚，不全便宜那外头的女人了？” 来看电视的除了孩子，大部分都是女人，单单听谢云舒这么一说，她们就能敏锐地感觉出这个恩人不简单。带着孩子的寡妇多了，要是帮助人都这么帮，那还不乱套了？ 谢云舒心里头满意了，周新月会道德绑架，她就把这道德底线扯出来，让大家都看清楚，到底没有道德的人是谁！ 不过这么一打岔，西游记也放到了尾声。 大人说话，几个孩子可没心思听，都依依不舍等着最后的片尾曲唱完才离开。林翠香姐弟临走之前还拉住谢云舒的手问：“云舒姐，明天我们还能来看电视吗？” 谢云舒啧了一声：“当然能来，不过你姐不准来。” 林翠萍和谢云舒见面就掐架本来就不是稀罕事，林翠香立刻点头把自己亲姐卖了：“我姐保证不看，我回去都不告诉她电视演的什么！” 旁边的林小海也拼命点头：“不告诉她！” 谢云舒扑哧一声笑出来：“快回去吧，两个小白眼狼！” 等着两个人回去，肯定要把这话转告给林翠萍，她要气得睡不着觉了吧？呵，那可太好了，她睡不着，那自己就睡得香了！ 等着所有人都离开，谢明城站起来默不作声收拾东西，全身都散发着低气压。 谢云舒戳了戳他后背：“干什么，生我气呢？” “没有。”谢明城低声开口，他已经十八岁了，也懂得了什么叫做阶级差距。 陆家敢这么欺负他姐，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家没本事，没有给姐姐撑腰的！他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会比陆家人还有权势，让他们为欺负姐姐后悔一辈子！ 谢云舒无奈地开口：“别气了，工作丢了那边赔了我五千，陆知行赔了我三千，你算算这都多少钱了？放心吧，你姐没吃亏！” 第29章 谁管兔子精跟谁走了 八千块钱是很大一笔钱了…… 谢明城动作僵硬几分，最后还是闷闷不乐地转过头：“你嫁给他一年多，怎么能叫没吃亏？” 八千块钱是很多，可也不能抵消姐姐受的委屈！ 要是把陆知行把自己关进精神科的事情说出来，这孩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谢云舒不敢给他说便是怕这个，还有半年的时间就高考了，她不希望他心情波动太大，更不想他因为自己这点破事分心。 “明城，我回来的第一天是不是和你说过，这件事不用你管？” 谢云舒声音严肃了一些，她又一遍强调：“只要你能考上大学，就是让姐姐最高兴的事情。如果以后还有其他事情发生，你首先要做的是冷静下来，想一想冲动的后果是什么？不是说打了人就算泄愤了，你见过几个有钱人随便打架的？以后你有本事了，别人自然不敢惹你。” 谢明城无力地垂下头，拳头却在背后紧了紧：“姐，我知道了。” 这句话他记在心里，记了很久，他会有本事的，会让谁也不敢惹姐姐。 天一亮，谢云舒就起来收拾菜了。 有赵婶子和李芬兰帮忙，虽然是六十个人的饭量，倒也没多累，很快就支起来大锅准备炒菜了。不同的是，今天要炒两次，因为一口大锅炒不开那么多菜。 冬天能吃的菜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无非就是白菜、土豆、大萝卜，当然有钱人可以选择的样子更多一些，但穷人就只能想办法在做法上换花样。 谢云舒买了六只脱好毛的鸭子，用来炖青萝卜，鸭子很肥炒了一会上面就飘了一层油，香味顺着窗户飘出去，把林翠萍就香醒了。 三天了，已经三天了！ 林翠萍昨天气得半夜没睡好，快凌晨才睡着，现在早早又醒了，她气得蒙上头，骂了一顿谢云舒：“兔子精，呸！活该让孙悟空一棍子打死！” 睡在下铺的林翠香小声开口：“姐，兔子精没死，跟嫦娥走了！” 说完连忙捂住嘴，完蛋了，她把昨天答应云舒姐的话给忘了：“你可别和云舒姐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她晚上不让我看电视了！” “闭嘴！谁管兔子精跟谁走了！”林翠萍更气了，觉着肚子都气疼了，要不是打不过谢云舒，她非要下楼打一架！ 另外一道蔬菜，谢云舒用绿豆芽炒了一个豆腐皮，放了点醋下馒头最好吃了。不过全部盛好之后，她特意用一次性饭盒装了一勺子绿豆芽，想了想又往里头放了半个鸭头。 今天风大，所以她特意又多带了一个塑料布把饭全部盖好，打算到了地方再点炉子热上。 李胜利还是昨天点过来的，他端着缸子说话也有些飘：“丫头，今天风大赶紧打了饭，我们带回去吃！你最好再准备个大伞，万一哪天下雨，这买卖还怎么做？” 谢云舒朝他一笑：“下雨那就不来了呗！” “那可不行。”李胜利急了：“你不来，我们兄弟不得饿肚子……” 等着看见今天竟然是用鸭子炖的萝卜，他又笑了：“今天伙食好，给我来两勺子鸭子，再弄上一勺辣椒吃完全身都热乎！” 这些吃饭的人里面，李胜利显然是最大方的一个，而且听他口音也像本地人。 谢云舒多问了一句：“大哥，你也是海城的？” “对，我南郊那边的，在这个工地都干一年了。”李胜利答了一句，自己往缸子里放了一勺子辣椒，语气透着点得意：“看见这二十来个兄弟没，全是我领来干活的！” 谢云舒明白了，李胜利应该还是一个领工人的头头，算是包工头，怪不得吃饭半点不抠门。 一大盆菜很快就下去一半了，今天又多了一些生面孔来吃饭，到了十二点来钟，米饭和炖的鸭子已经卖完了，豆芽也只剩下了几人的份。 谢云舒看了看工地的大门，没怎么有人出来了。 这次她心里有数了，看来每天准备六十个人的量是正好的，就算剩下也不会剩下太多，她完全可以带回去晚上自己家吃。 不过今天好像没见到强子？ 卖完最后一份绿豆芽，强子还没来，谢云舒皱了皱眉头，把那份放在保温箱里的一次性饭盒和两个馒头拿出来，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卖了呢，一份菜两毛钱呢！ 最后剩了一点米饭，还有两个馒头，她准备回家了，还要去菜市场买肉呢！ 低头把东西收拾个差不多，炉子也灭掉了，一双破破烂烂的鞋站在她面前：“同志，还有馒头吗？” 谢云舒抬起头笑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强子不好意思，他拿出来折好的一毛钱：“我要两个馒头，带一勺咸菜，不用给我那么多，一勺就行。” “你咋出来这么晚，不都是一个点下工吗？”谢云舒把馒头递给他，顺手把剩下的咸菜用袋子装好都拿过去：“腌时间长就不好吃了，你带回去晚上吃吧。” 强子愣了下，连忙接过来：“谢谢你同志。” 谢云舒听着这称呼别扭：“别喊同志了，我叫谢云舒，你喊我名就行，或者和其他大哥一样喊声妹子也成。” 强子没好意思喊，看了看她的三轮车：“是不是都卖完了，我明天还这个时间来行吗？你给我留两个馒头就行，咸菜……有就吃点没有也没关系……” 哎，这人好生奇怪，专门等着没人来，菜卖光才来！ 下一秒谢云舒突然想明白了，这是天天蹭自己咸菜吃，怕被别人笑话故意来这么晚呀！不是厚脸皮，还第一天蹭辣椒…… 她觉着有点好笑，可心里又有点发酸，他有自尊只是被生活压弯腰而已。 从棉被下拿出来那个一次性饭盒塞过去：“剩了点菜没卖完，你拿去吃吧，不然也浪费了！” 说完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说你也不知道自己拿个饭盒，一次性饭盒也要花钱多浪费呀！” 强子愣了神，他低头看着饭盒，小心问了一句：“这，不要钱？” 谢云舒嗯了一声：“不要钱！我家人都不爱吃绿豆芽，这么一点又不好卖，正好你最后一个来，那就给你呗！” 第30章 一巴掌打过去 (强子觉着自己大概得又半个月没吃炒的青菜了，住的工棚怕危险不允许做饭，只有在外头升个炉子可以烧点热水。但电炉子也是要烧煤的，他连这个钱也想省就厚着脸皮给人家要点热水喝，出去一趟顶多花几毛钱买馒头放着慢慢吃。 或者就用热水泡一泡，里面放点盐，吃着也有点味道，但很多时候就是吃馒头喝凉水，咸菜很便宜但是也要钱，要不是不吃饭没力气干活，他恨不得一分钱都不想花。 谢云舒也没看他什么表情，反正做这些要的也不是什么感动，就是顺手的事情。 一份绿豆芽顶破天去用不到一毛钱的成本，她随便一盒就能挣回来，再说强子不是还买自己两个馒头吗？亏钱嘛，也算不上…… 她坐上三轮车戴好厚手套：“你赶紧回去吃吧，菜还热着呢！” 顶着风，谢云舒却并不觉着多冷，心里头热乎着呢！卖盒饭的利润比她想象的要高，今天六十份的菜量，连着馒头和米饭一共卖了三十五块八毛钱。 她买的鸭子是一块九毛钱一只，六只鸭子一共花了十一块四毛钱，绿豆芽和豆腐皮的成本是两块八毛钱，馒头米饭一共六块一毛钱，再加上赵婶子的工资…… 今天忙活一上午，她挣了整整十五块钱！ 八六年底，十五块钱什么概念呢？相当于包装厂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陆知行这种大医生一个星期的工资，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路过百货大楼的时候，谢云舒停下来三轮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年了，今年她要给明城买一件最好最时尚的羽绒服，给妈妈买一件纯羊毛齐膝盖的毛呢大衣，还要把家里那几个破椅子都换掉，换成陆家那种软软的沙发…… 至于她自己？ 谢云舒歪着头想了半天，就买一瓶雪花膏足够了，钱还要攒着给明城上大学娶媳妇呢！ 包装厂住的筒子楼外头是一个弄堂，对面住的也是海城本地人家，但大部分是些老头老太太，下午两点来钟正是晒太阳的时候。 谢云舒三轮车上放着几个大骨头，半大袋子苔菜，还有四五十个大土豆子，她蹬着三轮车路过弄堂就笑着打招呼：“阿公、阿婆晒太阳呢！” “哎，是云舒呀！” “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没洽饭吗？” …… 她心情特别好，见谁都要打个招呼，只是这种好心情在到了筒子楼前，立刻荡然无存。 陆雪婷从某人‘不经意’的聊天中，知道了谢云舒竟然把她哥家里的电视都搬回娘家了，这天中午头就跑到了筒子楼来找谢云舒理论。 “谢云舒，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赶紧把我哥哥的电视还回来！”她穿着一件时下最流行的乳白色毛呢大衣，头上戴着一顶同色系的帽子，一看便是海城上流社会的小姐。 可惜她说话的神态实在算不上优雅端庄，整个人横眉怒目、刁钻蛮狠，与那身精致的装扮格格不入。 筒子楼里的工人都去上班了，只有一些妇女老人在家里收拾卫生或者做做零活，听见动静都纷纷探出头来，但没人搭话……昨天晚上大家去谢云舒家里看电视，都多少了解一些谢云舒要离婚的原因。 现在突然有一个女人找上门来，心里头也都嘀咕着，这不会就是陆知行在外头养的女人吧？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吧，闹得人家两口子都要离婚了，还敢骂上门来？ 李芬兰是认识陆雪婷的，这位陆家的大小姐从一开始就瞧不上他们家，那个时候女儿刚刚结婚，面对亲家她有着骨子里的自卑，又生怕女儿因为自己过得不好。 所以对于陆雪婷目中无人的态度一直都采取忍让回避的做法，就连明城看不惯要反击回去，她也拦了下来。 她本来就是一个懦弱的性子，为了孩子忍一忍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但是现在，李芬兰却站在陆雪婷面前，没有半点退缩：“陆小姐，你哥哥欠我家女儿钱，如果要电视那麻烦你回去让他尽快还钱过来，然后在离婚申请上面签字！” 陆雪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停顿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寒酸的中年妇女，最后鄙夷的冷笑一声：“真是什么样的妈就生什么样的女儿！当初嫁给我哥就是为了钱吧，你也是个有能耐的，为了攀上我们陆家连自己的闺女都能卖！” 欠钱？她哥养着谢云舒，让她住家属院还不满足，她还敢提离婚，还敢要钱？果然是下层爬上来的人，骨子里都是卑劣的根！哪里像新月姐姐，虽然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可仍然自力更生，去医院做一名光荣的护士！ 新月姐姐才是真正的新女性呢，谢云舒这种人一辈子就只会抓着男人生存！ 李芬兰紧紧咬着嘴唇，她盯着陆雪婷肩膀微微佝偻着，连双手也在不安地搓着衣角，却仍坚定又缓慢地开口：“陆小姐，你要给我女儿道歉，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不是干嘛搬我哥电视？”陆雪婷抱着双肩居高临下地看她，没有半点对长辈的尊重：“还有脸让我道歉呢，怎么卖闺女卖习惯了，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哦，我忘了，你男人死得也挺早，恐怕自己也……” “啊！”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她就尖叫一声，紧紧护住了自己的头发：“松手！松手啊！谢云舒，你这个疯子！” 谢云舒面无表情地抓着她头发，一只手半点不带犹豫，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陆雪婷那张打扮精致的脸上：“谁让你来这里撒泼的？陆雪婷，我有没有说过，我这个人打架最喜欢扇巴掌？” 陆雪婷感觉自己的整个头皮都要被拽下来了，她半拖拉在地上，却半点挣脱不了。只能双腿乱蹬，嘴里发出尖锐的哭喊声：“放开我，谢云舒你这个泼妇！我一定让我哥和你离婚！啊，好疼呀！谢云舒，你这个贱女人！” 第31章 暴打陆雪婷 目无尊长、口出狂言，该打！”谢云舒丝毫不为所动，眼神中燃烧着平静却又巨大的怒火，在陆雪婷的怒骂声中，往后用力一扯，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扇得极重，空气中响起清脆的声音，陆雪婷的半张脸肉眼可见肿了起来。 “谢云舒，你放开我！放开我呀！我哥不会放过你的！”大概被打怕了，陆雪婷的声音都弱了下来，她脸上擦的粉被眼泪糊成一团，头发凌乱不堪，整个人无力的坐在地上，头发还被谢云舒拽在手里。 筒子楼里看热闹的人都默契地转过头去，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才不会出来劝架呢！ 别的不说，谢云舒是他们这里的孩子，平时有什么龌龊那是他们的内部事，可不会干这种向着外头人的蠢事！再说了，昨天看电视李芬兰哭得多可怜呀，这个什么大小姐上来就骂人家母女出来卖的，还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这不就是上来找打的吗，所以她挨打就是活该！ 而且谢云舒在筒子楼长大，这丫头从小就是个泼的，和她妈妈软弱的性子正好相反，同龄的男孩女孩可没人敢和她打架，也就除了林翠萍是个越挫越勇的…… 谢云舒嫁出去一年多，本来以为性格有所改变了，原来还是这么彪呀！ 陆雪婷是怎么也想不到谢云舒敢对自己动手的，哥哥结婚之后她就看不上谢云舒，明里暗里没少冷嘲热讽了，有的时候在陆家她还会指使谢云舒帮自己洗衣服，要求她给自己做饭。 因为这个女人别的不行，做饭手艺还是不错的。 每一次，谢云舒都会照做，久而久之她还以为这个女人是个软柿子，可以被自己随意欺负！所以在听到陈雪说她搬走了哥哥的电视时，自己一个人就杀了过来，想要好好教训谢云舒一顿。 可是现在，她整个头皮都要被薅秃了，脸上更是火辣辣一片！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丢人！ 谢云舒冷冷松开手，看着狼狈趴在地上的陆雪婷：“给我妈道歉！” 陆雪婷也是个性子犟的，她从小到大哪里挨过这种打，受过这种屈辱，爬起来就指着谢云舒鼻子大骂：“谢云舒，你死定了！等我回去，我就让我哥把你关起来，关你一辈子！” “好呀，那我就先弄死你！” 谢云舒一脚毫不留情踹过去，刚刚站起来的陆雪婷直接就懵了，她痛苦地捂住肚子，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谢云舒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敢这么打自己！ 可惜，谢云舒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又一次拽着她的头发，像拖一只死狗拖到了李芬兰面前，森然道：“道歉还是死，你选一个！” 陆雪婷怕了，她终于知道怕了！ 头皮是疼的，脸也是疼的，浑身上下都是疼的！谢云舒打她根本就是下死手，她怀疑自己马上就要被打死了！ 李芬兰也有些害怕了，陆雪婷骂得确实很难听，可是闺女这个打法真要打出事情来，可怎么办？陆家权势那么大，不是好惹的呀！ “云舒算了，让她走吧。”李芬兰小心翼翼拉了拉谢云舒袖子，小声劝道：“为了她不值得。” 谢云舒一动不动，盯着陆雪婷的双眸带着戾色，语气缓慢又带着杀气：“我再说最后一遍，道歉还是死？” “哇……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吗？” 陆雪婷终于忍不住吓得哭出声音来，她自小没受过半点苦，连陆建伟那么严肃的人，都没舍得动过自己半个手指头。今天却被谢云舒这个粗俗鄙夷的市井女人又打又骂，二十年的骄傲碎成一地。 可她又真的被打怕了，连哭都不敢大声，一时之间憋屈感更胜过于身上的疼痛。 谢云舒终于大方慈悲过了她，蹲下来把她凌乱的头发整理一下，然后拍了拍陆雪婷红肿的脸，轻声开口：“陆知行滥用职权，把自己的妻子关进精神科，并且害我丢失工作。你猜一猜，这件事如果闹到政府去，倒霉的人是我还是你们陆家？” 陆雪婷惊恐地睁大眼睛，她虽然被家里惯坏了，但能考上大学也不是个傻子，知道谢云舒说的是什么意思。 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是因为他们一直认为谢云舒爱惨了陆知行。 她为了陆知行能上班方便，就主动搬进家属院，宁可自己每天骑上半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去上班。她会每天都把家里收拾得干净，还会努力讨好陆家的每一个人。她会每天风雨无阻去医院送饭，也会因为自己说大学食堂的饭不好吃，每个星期为自己改善伙食。 但这些东西，陆雪婷一直以为理所当然，谢云舒爱她哥那就应该放低身段，更何况他们家什么状况，自己家又是什么地位？如果不是她哥刚好瞎眼看中了她，她这辈子能找到她哥这么优秀的女人？ 所以在谢云舒说要离婚的时候，陆雪婷一直就觉着这就是下等女人无理取闹的手段，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想要逼着她哥不管新月姐的事情。 这是那些没知识没文化的女人才会做的事情，翻来覆去也就会拿离婚、回娘家来威胁人！ 可是现在陆雪婷不确定了…… 谢云舒看起来是真的想离婚，不然她怎么敢动手打自己，还打得这么狠？她哥关谢云舒进精神科的事情，说小了就是夫妻之间闹别闹，可要是闹大了，那就是能威胁陆家前程的大事！ 谢云舒还爱她哥吗，真的只是闹脾气吗？ 陆雪婷是真的害怕了，她捂着脸一时有些失神，在谢云舒快要失去耐心准备再给她几巴掌的时候，才终于咬着牙开口：“对不起，我错了。” 谢云舒懒洋洋站起来，顺便活动了一下手腕：“大点声，骂人这么有劲，道歉死了半截？” “对不起，我错了！”陆雪婷闭着眼睛屈辱地大声说了一句，不等谢云舒反应过来，撒腿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生怕谢云舒再发神经暴打自己一顿！ 她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却如同丧家之犬…… 第32章 必须要滚出陆家 筒子楼里看热闹的人也被刚刚那一幕震撼了，知道谢云舒是个泼的，但没想到这丫头是真泼呀！ 那可是陆家的闺女，陆医生的亲妹妹呀！她这一顿打下去，那就真的和陆知行没可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陆雪婷也确实欠收拾，芬兰在他们筒子楼命多苦呀！别管谢云舒是不是要和陆知行离婚，她也要喊李芬兰一声阿姨的吧？ 这么没大没小，没有素质，还是陆家的闺女呢！呸，一副看不起他们这里人的模样，就该挨打！人家谢云舒嫁给陆知行一年多，占什么便宜了，现在不还是辛辛苦苦去卖盒饭！ 别说陆知行本来就欠谢云舒的钱，就算不欠钱，他做的那些破事，抱个电视咋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晚上他们还得去云舒家看西游记呢，唐僧都快取到西经了，电视还回去他们怎么看？彩色的可比黑白的看着带劲多了！ 赵婶子是最先开口的，她拉着李芬兰往屋里走：“别搭理这种没教养的小蹄子，还大学生呢，我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云舒你劲还是太小，要是你赵婶我，直接一巴掌就打得她满地找牙！” 这个谢云舒倒是相信，毕竟赵婶天天来给自己帮忙蒸馒头，十几斤的面揉起来没点力气肯定不行。 张叔的媳妇翻个白眼，阴阳怪气哼了一声：“连骂人都不会，小时候还天天去我家看电视呢！” 她是海城本地人，听说娘家是川渝那边的，骂起人来最是厉害。谢云舒小时候见过这位张姨和人骂架，把对面巷子里的三个女人都骂哭了，嘴皮子厉害得很！ 谢云舒连忙求饶：“赵婶、张姨，我还年轻以后一定好好向你们学习！” 李芬兰心里头担忧得不行，听到这话又哭笑不得：“你就不学点好！” 听着是埋怨，可又是满满的心疼。 女儿这个小姑子，她以前只知道是个眼睛长到头顶的，却没想过是个这么蛮横不讲理的！而且她也嫁过人，知道一个男人他的家人都敢欺负你，对你大呼小叫，那么只能说明这个男人对你也不好！ 如果陆知行是真心疼爱她的女儿，这样的事情他只要不是瞎子傻子，都不会不知道！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家人对云舒的态度吗，或者说看到了也只是装看不到，让女儿受委屈来成全他们这家人。 男人的态度，本来就决定了他家人对你的态度，这一刻她只知道女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了更多的委屈，流了更多的眼泪。 谢云舒打了人，感觉心里面出了一口恶气，心情更愉快了。 她不知道梦里面的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能把陆知行关自己进精神科当做一种自己的耻辱，那明明是陆家的耻辱，而她是一个受害者！ 她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大概是陆知行算准了自己不舍得对他如何，所以才会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关进去几天冷静一下。梦里面的她也确实被这份爱折磨得自己几欲疯狂，从来没有想过这是陆家的把柄，是她可以翻身的利器！ 上位者才更注重名声，更害怕被人拽下来高位。 陆知行不是海城最出名的外科医生吗，陆家不是自诩海城最要脸面的人家吗，从他们对周新月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也只有他们会自己为自己贴上一个什么感恩图报、善良大义的标签，最后牺牲的人却是她…… 她被关进精神病院，医院有记录，也有误诊证明，上面还有陆知行的签字。 这些东西她全部都存着，不仅存着还复印了好几份放着，所以她今天敢动手打陆雪婷，有本事大家把事情闹大！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陆家还要脸，那丢人的就不是她！ 陆知行如果一直不肯签字离婚，她就去法院打官司！虽然没有上过大学，高二的时候就辍学回家接班，但这些年谢云舒一直没有忘记学习看书，在准备离婚的时候，就研究了婚姻法。 那头陆雪婷一路跑回家连头都不敢抬，一直看到程玉香才哇一嗓子大哭起来：“妈……” 程玉香正在家里收拾自己那几件首饰，虽然陆家有挣钱的门路，但现在上面查得严，她也不敢太高调，这些值钱的东西也不怎么戴，就等着老陆退下来自己才能出去显摆呢！ 等看到一个猪头冲进来，吓得手中金镯子都掉了：“雪婷？！” 陆雪婷今天丢了大人，还挨了一顿狠打，谢云舒下手根本就没有收着力气，她现在整个脸都火辣辣的疼！肚子也疼，头也疼，全身上下都疼！ “妈，是谢云舒，是谢云舒打了我！” 陆雪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扬着一张红肿的脸，眼睛也是肿的：“她把我哥的彩电搬回那个破筒子楼，我去理论她就动手打我！还有她那个妈，也骂我！他们全都在看我笑话！” 她完全忘了谢云舒的威胁，现在只想让家里人给她出气，最好把谢云舒也狠狠打一顿，把他们全家都抓起来，全部关进大牢里面！ 程玉香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她心疼地看着陆雪婷，气得浑身发抖：“谢云舒这是要干什么，我看她是真不想过日子了！我去找你哥，我倒要看看他还怎么护着这个女人！” 陆雪婷咬着牙，一说话脸就疼：“妈，我要让她全家都去做大牢！她敢打我，我不要放过她！” “雪婷，妈不会让你白挨打的！等着你哥和她离婚，我马上收拾他们！一个筒子楼的破落户，拿什么和咱们陆家硬气！”程玉香走在外面是个不折不扣的官夫人，虽然老陆还没高升，但这已经是板钉板上的事情，走到哪里别人不是恭维奉承？ 所以她早就看谢云舒不顺眼了，想要把这个一无是处的儿媳妇换掉，周新月出现是一个机会，最好能逼着她主动提出离婚才好呢！可惜知行不愿意，不过现在她敢动手打雪婷，这个女人必须要滚出陆家！ 第33章 他口袋里没有一毛钱 陆知行昨天在医院待了很久才回家，他连客厅的灯都没有开，自然也不知道电视被谢云舒搬走了。早晨他有些失神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到在医院打听到的事情，心中一阵痉挛！ 尽管把赵玲玲开除撵出医院，其他几个人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处分，可他知道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可谢云舒因为这件事提出离婚，他不会接受的。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他已经在尽力弥补，她怎么可以轻易说出离婚两个字呢？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起因是她打了新月一巴掌，如果她没有动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有错他会改，但离婚不可以…… “知行哥！” 周新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笼蒸包，笑盈盈的放到桌子上，自然地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一猜就知道你没吃饭，刚刚出笼快点来吃吧！” 陆知行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过来了？” 周新月扬了扬手中的钥匙：“我准备搬到家属院来住了，你那个婚房还是赶快腾出来的好，现在云舒还不愿意回来，我哪里能厚着脸皮一直住下去？” 她说完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从厨房拿了碗出来：“还有小米粥，咱们快点吃，吃完去上班了！” “小伟呢？”陆知行见只有她自己，觉着有些奇怪：“他烫伤了胳膊和腿，自己一个人在医院能行吗？” 周新月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却是一副好妈妈的模样：“我这不是刚从医院赶回来吗？刚刚给他吃了饭，今天没这么疼了，这会又睡着了。” 陆知行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桌子上的小笼包叹息：“你不用这么忙活。” “可是我不放心你嘛！”周新月冲他一笑，眼眶又开始发红：“如果不是我，云舒也不会生气离开，知行哥你就让我为你做点事情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陆知行想到她受过的罪，心里软了下来：“云舒脾气是这样，上次她打了你一巴掌还没有道歉，等她回来……我带她去给你道歉。” “别这样！”周新月连忙摇头，将剥好的鸡蛋放到陆知行碗里，柔柔弱弱开口：“我只是挨了一巴掌，云舒也受了罪。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都怪我不好！我也没有想到大家会因为我掉了眼泪，就为我打抱不平，那样对云舒……” 昨天陆知行在医院发了很大的火，这件事她当然知道，今天故意过来就是要把这件事挑明了。 陆知行微微蹙眉：“她打你是她不对，但医院发生的事情和你无关，你也是无辜的。” 他不会把云舒经历的那五天折磨怪罪到新月身上，那样做和迁怒有什么区别？新月本身已经足够可怜了，小伟那孩子身体又那么弱，他相信时间长了云舒会慢慢理解他。 周新月微微勾了勾唇，自然又温顺地笑了笑：“知行哥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两个人吃完饭，周新月抢着把碗筷收拾好，朝他调皮笑了笑：“你的手可是要用来做手术的，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呢？” 陆知行有些恍然，这样的话云舒也说过，她对他总是很好……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如果外人看在眼里和一对真夫妻也没区别，周新月站在门口还故意给他围上围巾：“这两天温度挺低的，不要感冒了。” 陆知行没觉着哪里不对，他想到刚刚吃的饭，把手放进大衣口袋：“小笼包多少钱，我拿给你。” 还没等周新月说话，他的面色却微微僵硬苍白起来…… 他口袋里没有一毛钱！ 谢云舒走的时候就把家里的钱全拿走了，他答应了给她弥补，工资卡也给了谢云舒，就连一千多块钱的存折也给了她……因为平时他并不怎么花钱，家里面的饭菜都是云舒做好的，衣服也都是云舒给他买，家里的一切开支都是云舒在负责，而他只负责上班。 那次把她从医院接回来，是他结婚后第二次做饭。 原本口袋也有十几块钱，但是昨天小伟被烫伤他拿出来垫付了医药费，现在的陆知行身无分文！ 周新月没发现他的异样，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四周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中，笑得更甜了几分：“知行哥，你还要和我分这么清楚吗？” 陆知行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为钱犯过愁，这一刻心里面有些发慌，只能胡乱地点点头：“那我们去上班吧。” 就算他性格再冷清，也不可能说出自己没钱这样的事情，这实在太丢人了！从来没有过的窘迫让陆知行微微握紧拳头，他没再提给周新月钱的事情，而是和她一起匆匆往医院赶去。 也因此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这样孤男寡女从一个房间出来，在家属院造成了怎么样的影响。 陈雪是高兴的，但还隐隐有些鄙夷：“还以为陆医生多正派呢，谢云舒这才回娘家几天，就带着人住进去了，啧啧……” 张青山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关注别人家的事情，他和陆知行是同事，知道在周新月这个人没有出现之前，人家夫妻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所以对周新月没什么好感。 “应该是误会，陆医生不是那样的人。”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有点不确定了。平心而论，周新月长相不错，又成天知行哥知行哥的喊，谢云舒虽然也漂亮但她性格并非软绵绵的，现在又闹着回了娘家……陆医生不会把持不住吧？ 等两个人离开后，家属院的女人都嘀咕起来，没想到看着清心寡欲的陆医生是这种人！还有那个周新月，就差没整个人贴到人家男人身上了，这是柔弱的小白花？ 呸，真当大家都瞎呢！ 谢云舒说昨天来拉电视就表明态度了，人家是真心不想和陆知行过日子了！现在看陆知行就是一个妥妥的大人渣呀，医术好也不代表人品就好呀，周新月也不是好东西，谁家可怜的孤儿寡女往男人身上扑？ 谢云舒那一巴掌打得还是太轻了，换做是她们，肯定要抓着头发把这样女人的脸挠花！ 第34章 医药费谁出？ 陆知行心里纷乱，并不知道家属院的风向已经转变了。 原本大家还都可怜周新月，指责谢云舒无理取闹。可现在谢云舒不闹了，直接搬了东西走人，态度坚决要离婚，这些人又开始同情起谢云舒来。 大概是进了腊月，医院也没那么忙了，陆知行做了一个小手术就在办公室看病历。 一个护士敲了门进来：“陆医生，小伟那里住院费不够了，还差三十块钱……” 陆知行手指微微紧了紧：“去和新月说了吗？” 周新月已经过了实习期，现在也正常领工资了，而且之前他每个月都会给她们母子五十块钱，就连小伟前段时间上学的学费也是他出的。 她能负担得起三十块钱的医药费。 小护士微微一愣，试探着开口：“这钱是要让周护士出吗？” 这叫小伟的娃娃可没少生病，不是感冒就是摔伤，今天胳膊破皮了明天脚烫伤了，她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招上什么东西了。不过之前都是陆医生跑前跑后，并且医药费住院费也都是从他那里出的。 所以住院部那边提醒钱不够的时候，她就直接来找陆知行了，整个医院都默认了，小伟不是陆知行的孩子，但和亲生的也没区别。 陆知行从来没这么尴尬过，三十块钱实在不是大数目，可他竟然也拿不出来：“你先去告诉新月一声，我这边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暂时过不去。” 直接说自己没钱，这种话陆知行实在说不出口，只能随便先找了一个理由。不过他冷脸习惯了，小护士从他脸上也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只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去找周护士要钱。” 要钱这两个字让陆知行不自觉脸上发烫，等小护士走后，他深吸一口气，觉着自己有必要再和谢云舒谈一谈。 离婚这个风波应该尽快过去了，再这么下去，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都会一团糟…… 周新月把小伟扔到医院，压根就没再管过，还是护士找过来她才不耐烦地过去了一趟：“又怎么了？伤口不是都没事了？” 小伟抿着唇，也不敢看她，胳膊和腿还很疼，他只敢小声开口：“妈妈，我想吃点馒头。” “你几岁的孩子天天吃这么多，饿死鬼投胎？” 周新月不想搭理他，但又顾忌到陆知行也在这个医院，才寒着脸去护士站把早晨吃剩下的两个包子拿过来：“自己吃！” 小伟小小的脸皱成一团，他胳膊上都是水泡，动一动都很疼，可他也知道这个妈妈不会喂他吃饭，只能忍着疼自己慢慢吃那个凉包子。 吃到一半，又有护士进来。 周新月这才变了一张小脸，心疼地把包子一点点掰下来放他嘴里，又倒了热水送过去：“你这孩子，说了不能吃凉包子非要不听，快喝点水，小心一会肚子疼！” 那水还有点烫，小伟不敢吭声，轻轻抿了一口：“妈妈，我不渴了。” 周新月也没有要继续喂他的意思，就把水随手放桌子上，才转过身看向护士：“多亏了你帮忙照顾孩子，等着小伟出院了，我和知行哥一定要请你吃饭。” 这话好像，她和陆知行真是两口子！ 小护士想到陆知行的话，干脆直接开口：“周护士，小伟住院已经欠了三十块钱费用了，你看下尽快补上？” 她一个月工资也才几十块钱，这欠了医药费可是大事，要不是看在陆知行的面子上，钱不够都不能住院的…… 周新月愣了一下：“昨天知行哥不是交过钱了吗？” 小伟住院这么多次，哪一次不是陆知行一手操办，什么住院费医药费她从来没有管过，只管用小伟‘病弱’来拴住陆知行的心。 听到周新月的话，小护士语气也有些不好了，两个人都有工资，一点医药费怎么还推三阻四了？如果这钱不要上来，到时候倒霉的可是她！ “陆医生昨天晚上只付了十三块钱，钱不够我是看在大家都是同事的面子上，才给孩子先用了药，办了住院手续。” 小护士拧了拧眉头，怀疑地看着周新月：“我刚刚去找过陆医生了，他说有事要忙，让我来找你！你该不会不想交钱吧？” 周新月很快反应过来，她连忙笑了笑：“怎么会呢？我也是护士，知道咱们医院的规章制度。你放心，我下了班就去给你拿钱。” 小护士不乐意：“下班不行，你要有时间现在就回去拿，再拖一晚上住院部的领导该找我了。” 周新月在医院立的人设，一向是温柔纯洁的小白花，在没有抓住陆知行这棵大树之前，她当然还要维持这个人设。虽然心里恨不得撕了这个小护士，但她还是绵绵地开口：“那好，我马上回家去拿钱。” 小护士也不是要咄咄逼人，能把医药费补上，她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小伟说了一句：“你对孩子也上点心，这都几点了才吃上早晨饭？” 周新月装得再好，也不是面面俱到，至少她对这个孩子好不好，这里的护士心里都有数，只是没人愿意去陆知行面前多嘴罢了！毕竟她们要去说什么，难道去陆医生面前说，周新月不是一个好妈妈？ 人家为了周新月连自己妻子都能关进精神科，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她们这么外人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一次周新月的笑容有些勉强了，她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这两天有些太忙了，心里面一直记挂着小伟呢！” 小护士心里面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这孩子命真够苦的，摊上这么一个妈！什么太忙了，她和陆知行早晨一起从家属院出来的消息，整个医院都传遍了，还在这里装什么呀！ 有空给男人送饭，没空管自己的孩子，这叫太忙了？ 病房里很快就剩下周新月和小伟两个人，小伟见周新月脸色阴沉，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脖子。 下一刻，头上果然挨了一巴掌：“没用的东西，一顿饭不吃能饿死你吗？还要花我三十块钱，吃吃吃，不准再吃了！” 吃了一半的凉包子被扔到垃圾桶，小伟用烫伤的胳膊捂着头紧紧咬住唇，不敢哭出声音来。 周新月心情烦躁，在医院也不敢动静太大，又狠狠瞪他一眼才匆匆离去。 这段时间她花钱如流水，钱都用来买衣服和化妆品了，哪里有三十块钱拿出来？！ 等周新月离开，小伟的眼泪才哗一下流出来，他下了床从垃圾桶把半个包子捡出来，一边吃一边小声呜咽…… 他没有妈妈了，不会有人再心疼他…… 第35章 陆知行也没钱了 周新月从家里翻了半天，终于凑齐了三十块钱，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有大半个月，把钱都拿出来，她花什么？ 想了想，她又留下来十五块钱，然后转身去了医院。 这个月开始发工资，陆知行就没有再给过她一分钱，而周新月作为一个普通的护士，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四十块钱。如果她和普通女人一样，正常过日子，这些工资完全可以养活他们母子。 毕竟医院的福利很好，油票粮票每个月都会发。不仅如此，上班的医生护士还会发饭票，实际上需要他们花钱的地方并不多…… 周新月却不这么想，之前她在陆知行的房子养伤，吃得喝的用的几乎样样精致，毕竟一个月五十块钱全部花在自己身上，自然日子舒坦。现在她不仅要每天上班，一个月还只有四十块钱，这种落差她根本接受不了。 尤其是想到以后陆知行的钱全部都要交给谢云舒，她心里面就如同塞了一团嫉妒的火，根本就无法忍受！ 凭什么？陆知行和谢云舒离婚之后，那些钱将都会是她的！怎么可以花到其他女人身上？ 到了医院，小护士正在给小伟换药。 一条细细的胳膊，上面几乎布满伤痕…… 她忍不住蹙起眉毛：“你这都是怎么弄的？还这么瘦，你妈天天都不给你饭吃的吗？” 作为一个儿科病区的护士，她平时见过太多小孩子，像小伟这么瘦的还真是第一次见，看着模样哪里像四五岁的孩子，说是三岁也有人相信！而且他身上有些伤疤根本就不像旧的，看起来很像最近才留下来的。 周新月不是带着他，在陆医生的房子里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吗？她自己倒是养得花枝招展，怎么孩子养成这副模样？ 小伟只默默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小护士叹口气，她知道这孩子也是被从大山带出来的，便以为或许以前创伤太严重，让他心理有些问题。不管怎么说，周新月是他的亲妈妈，如果不想要孩子当初就留在那里了，既然带了出来，说明还是爱这个孩子的。 她一个外人能说什么？ 水泡已经完全下去了，疼痛感也不如一开始那么强烈，换好药又重新包扎好，她拍了拍小伟的脑袋：“只要不再沾水，应该不会有感染风险了，你自己也要保护好自己哦！” 小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偷偷看着小护士，还是不说话。 这时周新月从外面进来了，她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对不起，我才参加工作没多长时间，小伟这孩子又总是生病，我现在只有十五块钱……” “十五块钱？” 小护士对这孩子刚刚生起来的那点怜惜之情没了，她脸色难看：“周护士，咱们才发了工资多长时间呀，你连三十块钱都拿不出来？” 周新月脸色窘迫又苍白，她故意站在病房门口，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对不起，我一个人带着孩子真的很难……” ？？？ 小护士简直快被气死了，她难就可以随便欠医药费？虽然都是一个医院的，但是大家分管不同科室，周新月这么做明摆着是要为难自己。 她也是护士，也是刚刚领了工资，现在家里还剩三十八块钱呢！而且小伟这些日子的但凡来医院，哪一次不是陆知行拿钱？她到底哪里难了？ “我不管你难不难，医药费必须补上，要不然你就去找院长签字，他如果允许你欠着，那我才不管呢！”小护士直接翻了个白眼，把手中的医药费单子塞周新月怀里，半点面子也不给。 周新月眼泪要掉不掉：“知行哥是主任医师，他还会欠这点钱吗，你何必一直咄咄逼人？” 到底是谁在咄咄逼人？ 小护士冷笑一声：“那就让你的知行哥来交钱！这年头欠钱也有理了？” 真是可笑，还拿陆知行威胁她呢？以为她是谢云舒，这么好拿捏的吗？ 周新月咬了咬唇，红着眼睛就朝陆知行办公室跑去，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住院的孩子，因为交不起医药费被同事为难，但是听听就能引起男人的怜惜之情！ 临近下班的时间，陆知行却有些心神不宁。 他这辈子第一次因为钱这个字感到窘迫和无措，当时把工资卡交给谢云舒的时候，除了不愿意和她离婚，还有一个愿意，那就是他对钱财从来没有在意过。 把工资卡交出去也是在表明这个态度，他要让谢云舒明白，他之所以把大部分工资给周新月，真的就只是可怜她而已。说到底一年不就是给了几百块钱吗，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是的，陆大医生从来高风亮节，不会和钱这种俗物挂上勾。他除了工资，每年还有不菲的奖金，再加上家里面的关系，几乎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他甚至想过，谢云舒之所以这么生气，无法是太在意钱了！毕竟她那样家庭出来的姑娘，穷怕了，几千块钱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数目。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没有钱！一分钱都没有！ 周新月哭得梨花带雨，她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敲门，直接就投入了陆知行的怀抱：“知行哥，我没有办法了……是不是经过那样的事情，人人都要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的孩子？可是小伟才五岁，他犯了什么错误，要被这样对待？” 陆知行深吸一口气，把怀中的人推开：“新月，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伟不是住在医院吗？儿科那边的人他都了解，护士和医生都特别负责，更何况他特意关照过，怎么会有人去针对一个孩子？ “我只不过欠了十五块钱的医药费，那个叫做林小昭的护士就要把小伟赶出医院，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周新月低着头，用一贯的伎俩卖惨：“知行哥，我知道她看不起我，可我不是故意欠钱的，更何况她又不是不知道你在这里，又怎么可能欠医药费呢？” 以往这个时候，只要她把小伟搬出来，再哭一哭，陆知行就会不在意地拿出来钱来。可是现在周新月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陆知行说话，她有些不安地抬起头：“知行哥？” 第36章 他在谢云舒那里没有以后 陆知行脸色平静，眼底却好像蕴藏着风暴：“新月，你刚刚说谁看不起你，还要把你赶出医院？” 周新月咬了咬牙：“那个小护士叫林小昭……” “林护士。”陆知行定定看着她，脸上布满失望：“新月，你在说谎。” 什么？ 周新月心中一慌，没想到那个林小昭在陆知行心中还有其他不同的位置，她咬住唇连连摇头：“知行哥，或许是我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她只是心直口快了一些……” 陆知行却好像突然清醒了一般，一字一顿地开口：“林护士是林院长的亲侄女，她从十八岁就在医院工作，并不是你口中那样的人。而且我们刚刚发过工资，你怎么会连三十块钱都拿不出来？” 周新月万万没想到陆知行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谢云舒，一定是谢云舒用了什么手段！不然，陆知行这样的人怎么会特意去在意什么时候发工资，又会因为几十块钱来怪罪自己？ 倒是她小瞧了谢云舒，这种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陆家这样的大树？ “小伟刚刚上幼儿园，他从那样的地方出来，性格敏感又不爱说话。我为了哄他开心，就买了许多玩具，又给他买了新衣服和新书包，所以就花的多了一些。” 周新月脑子转得很快，她保持着柔顺的态度，泪眼婆娑地看向陆知行：“我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烫伤住院，知行哥我知道你也有难处。云舒是还在因为钱的事情和你生气吗，你放心，我以后省吃俭用也会把钱全部还给你！” “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和小伟再闹别扭，这样下去我会良心不安的！虽然当年我爸爸帮了你们，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报。” 不得不说周新月是聪明的，在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立刻把当年的恩情搬了出来。 陆知行果然神色松动，最后化成一抹叹息：“新月，这是我们欠你的，是云舒把钱看得太重，不然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周新月微不可见勾了勾唇，她继续开口：“知行哥，之前的钱我给你打个欠条吧！这样云舒心里也能好受点，还有这次的医药费，我也打欠条给你。” 她知道像陆知行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拿着欠条来找自己，这张欠条就是一张空白的纸！ 陆知行嘴皮子动了动，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现在一分钱没有，也拿不出来医药费的事情！哪怕他对周新月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他冷傲高贵习惯了，又怎么可能落得下这个脸。 周新月干脆打了一个六百五十块钱的欠条，为了挑拨离间，欠条名字上面还特意写了谢云舒的名字。 她脸上适时表现出破碎的坚强：“知行哥，这个欠条你带回去给云舒，这样也许她就没那么生气了。” 陆知行皱了皱眉头，随手把欠条放进口袋：“她现在只是在生气而已，等以后我会慢慢和她解释清楚，这个钱我不会让你还的。” 可惜，他不知道，他在谢云舒那里早就没有以后了！ 周新月是其他病区的护士，她上班期间三天两头往陆医生这里跑，医院的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不过是看在陆知行的面子上，大家都默契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谁不知道陆医生过完年可能就要升副院长了，人家护着的人，他们可不敢随意去惹，也就林小昭这种同样后台很硬的人敢对她不假言辞。 但凡是上班的地方就少不了人情世故，所以周新月在陆知行的庇护下工作十分舒适，护士长几乎没怎么给她指派过任务，再加上她也不是正儿八经卫校毕业的学生，实习两个月的时间根本达不到真正护士的能力。 周新月平时的工作也就是坐在护士台，整理一下记录本，帮忙拿点药，这个科室有她没她都是一样的。快下班的时间，别人都在忙着交接班签字，她却坐在镜子面前涂口红。 今天拿出去了十五块钱，剩下的事情她知道陆知行一定会为她解决，至于钱够不够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陆知行的工资和奖金很高，他就是自己的提款机。 这个陆夫人，她当定了！ 陆知行却身心疲惫，他把工资卡给了谢云舒，却还想要去帮助周新月，只能去找院长签字，让小伟的医药费先欠着，等着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再还上。 他相信那个时候云舒就会回来了，她不可能连过年都不回来的！ 林院长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知行，你在医术方面绝对没有问题，但私生活还是要注意。帮人可以，不要把自己的家庭搭上去。” 谢云舒被关的时候，他正好去外省开会学习，要不然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先不说谢云舒打周新月是什么原因，但陆知行作为她的丈夫，怎么能把自己妻子关起来？ 如果这件事被有心人闹出来，他有没有想过后果？周新月如果真是一个懂事的，又怎么会在医院和陆知行牵扯不清，让人误会？ 陆知行和林院长算是亦师亦友，他有些无力的垂下眸子，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我和新月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院长，云舒不理解我，你对我还不了解吗？” 就是因为他了解才会担心！ 陆知行这个人太过于自负，作为一个名医，他被人捧在高处习惯了，也沉浸于那种做‘救世主’的爽感之中，他或许对周新月没有感情，但他的一言一行却都把自己当做周新月的拯救者！ “林院长，我心中有数。”陆知行同样也了解谢云舒，他根本不相信谢云舒对自己的爱说收回就收回！ 从谢云舒搬回去，他就等着她主动回头，现在看来或许他也可以降低一点姿态去哄一哄她，毕竟她在精神科确实受了委屈。 过快年了，他不希望家里还是冷冷清清的。 林院长见他根本听不见去，只能摇摇头在单子上签了字：“下个月发了工资就把医药费垫上去，不然拖久了人家儿科那边也不好办。” 陆知行点了点头，想着干脆下班就去一趟筒子楼，把谢云舒接回来。 他推着自行车刚出医院大门，还没跨上去，就见自己的母亲程玉香带着陆雪婷，气势汹汹过来…… 第37章 我会让她来给雪婷道谢 陆雪婷向来是个爱美的，这次却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红肿的眼睛。 “妈、雪婷？”陆知行停下来脚步，有些意外：“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程玉香喜欢摆‘官夫人’的架子，虽然儿子优秀，但她也不会轻易到医院来找，更不会带着陆雪婷一起出现。用她的话来说，经常去儿子单位是那些底层父母才会做的事情…… 程玉香寒着一张脸：“跟我去车上说！” 陆知行能察觉出母亲话语里的怒意，他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只觉着谢云舒离开后，到处都是一团乱…… 母女两人是坐家里车过来的，坐上后排座位，陆雪婷就哭着把围巾拉下来：“哥，我不管，你必须给我出气！你看看我被打成了什么样子！” 她顶着一张又红又肿的脸，头发也乱七八糟，那模样确实凄惨的很。 陆知行比这个妹妹大好几岁，他虽然性子冷但对她很疼爱，立刻震怒起来：“是谁打的？” 程玉香恼得牙齿都咬紧了：“谁？还不是你那个好妻子？！知行，我不管她怎么求你，这一次必须要和她离婚！先是动手打新月，现在又动手打雪婷，她下一步是不是还要对我动手？” 云舒打的？云舒打了雪婷？ 陆知行愣住了，他下意识想否认：“怎么会？” 谢云舒从来把他的家庭看得极重，雪婷性子直说话不太好听，所以平时对谢云舒没有对嫂子该有的尊重，他不喜欢被这些家庭琐事缠身，劝过几句见两个人没有起过正面冲突，便也随雪婷去了。 反正就是斗斗嘴说点难听的话，云舒是当嫂子的，她向来会忍让雪婷，相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好。 更何况，她在自己家本来就小心翼翼，怕和他家里人发生冲突后，他在中间难做人，所以别说动手几乎连还嘴都少见。 可是现在，她竟然动手打了雪婷？ 雪婷是母亲的心头肉，她动手之前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本来他的父母就因为这次她在医院闹起来的事情生气，现在雪婷被打成这副样子，他们真要走到离婚那一步不成？ 闹，是不是也要有个底线？！ 程玉香心疼地抱着女儿，态度坚决：“让她立刻给我滚出陆家，休想从我们陆家得到一分钱！” 陆雪婷捂着脸连忙开口：“该死的谢云舒还把我哥的电视机搬走了，我就是气不过去讨要电视机才被打的！” 她先骂人的事情，只字不提。 陆知行深吸一口气，电视的事情他并不在乎，可是现在心里却升起了巨大的愤怒！谢云舒，她到底要干什么！ 离婚，离婚，她就真这么想离婚？她有没有想过，一个没有工作又没有家庭背景的女人，离了他还怎么生活？ 她要工资存折他给了，她要回娘家他也没拦着，现在竟然还要动手打雪婷？ “妈，这件事我会去和云舒谈一谈。”陆知行有些艰难的开口，避开离婚这个话题：“我会让她来给雪婷道谢。” 陆雪婷听出他话语里的维护，快气疯了，一想到自己被谢云舒打得像条死狗，心中的火几乎要燃烧她的理智：“只是道歉？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她这样动手打我，我要你把她关进精神病院，一辈子都不准出来！” 程玉香冷冷开口：“关了五天还是太少了！” 显然，她也默认了这种说法。 陆知行也冷下脸来：“我说了，我会让她来给你道歉！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是陆家的儿媳妇，而且谁有这么大权力可以把一个正常人关进精神科？！” “哥，之前不就是你关的她？”陆雪婷这话脱口而出，陆知行的脸色陡然更难看了。 关于那五天，他已经后悔了，怎么可能再把云舒关进去？ 程玉香这会也看出来了，自己儿子对谢云舒还有感情，现在并不想离婚。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在陆家当牛做马了一年多，还真有点用处，最起码让她儿子上心了！ “好，离婚的事情先不说，但她必须来给雪婷赔礼道歉。”程玉香以退为进：“不仅是对雪婷，还有新月母子！我要让她在医院、家属院，所有人的面前赔礼道歉！” 如果她真能为知行做到这种地步，那么再留几天也不是不行，等着她物色到新的儿媳妇，再让她卷铺盖走人！毕竟谢云舒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对自己儿子照顾得还算周到，做饭手艺也不错。 陆知行知道程玉香这算是让了步，不然以她的脾气，谢云舒打了雪婷，怎么可能只道歉就行？ 于是他答应下来：“我一会就去包装厂家属找云舒，她会来道歉的。” 说这个话的时候，他是笃定的。 结婚第一天，他就和谢云舒说过，夫妻两个人发生矛盾当面解开，如果她像其他女人那样动不动就跑回娘家，那么别指望他会像其他男人那样去接人示好。 所以，很多时候谢云舒受了委屈，心里面再气，晚上也照样在家属院住。 这一次她回了筒子楼，他没有去找她一次，一是想让她冷静一下，另外也是觉着这种回娘家的做法实在不识大体不懂事，是那种没有文化的家庭才会有的做法。 可是现在想想，云舒本来就不是大学生，是不是他对她要求太高了一些？ 也或者，回娘家的这些日子，她也在盼着他去接她，哄一哄她？ 她爱他，他低头，她就会回头。 陆雪婷仍然不解气，她一说话脸就疼，尤其是头发被谢云舒快给拽成秃子了：“她都动手打了，你还不给她离婚！还有那个电视机，她说什么你欠她钱！还要不要脸，这一年多她住在医院家属院，吃的喝的不都是医院发的福利吗，占了这么多便宜，还往娘家搬东西，你就一点不管吗？” 陆知行想到那三千块钱的事情，又想到工资存折的事情，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等她回来，这些事情都会解决。” 如果她愿意帮一帮娘家，一个电视给便给了，但他是反对把工资全部用在谢家的。谢云舒那个弟弟虽然学习好，但看他的眼神他很不喜欢。 他更希望，她全心全意都放在自己身上。 第38章 云舒怎么可能会对他动手 六点多钟，是筒子楼最热闹的时候。 包装厂的工人都三三五五回来，有的坐在门口闲聊天，有的帮着媳妇洗菜做饭，还有带着孩子在弄堂口玩。尤其是一楼水池处，挤满了接水做饭的女人们。 大家都还在讨论今天下午谢云舒打了她小姑子的事情。 “哎，你是没见着，云舒下手那叫一个狠！那丫头的脸蛋子肿了老高！” “听说陆家闺女还是个大学生呢，怎么说话这么难听？虽说云舒两口子闹离婚，这不是还没离吗？芬兰好歹是个长辈，她张口闭口那个话呀，也真该打！” “不过云舒是不是打得太狠了，那可是陆家人，陆知行能愿意？” 林翠萍也是刚回来，她竖着耳朵听几个婶子大娘聊天，很快就听明白了。谢云舒这个疯子呀，竟然把陆知行的亲妹妹给打了，而且打得还很厉害！ 她抿了抿唇，谢云舒这个女人劲大着呢，她从小挨打还能不知道？就陆家那养出来的娇娇小姐，哪能禁得起她一巴掌，怕不是得哭三天！ 她就知道就谢云舒那个破脾气，人家陆医生压根就受不了，这次离婚离定了！ 林翠萍心里头有点幸灾乐祸：“谢云舒成天跟个泼妇似的，陆医生这样的知识分子她本来也配不上！谁家好媳妇动手打自己小姑子，真是丢咱们筒子楼的人！” 她说这话住最东头的刘姨听不下去了：“翠萍，今天你是不在，那个陆家闺女说话是真难听！别说云舒，我都想动手！话里话外都是看不起咱们筒子楼的人，真把自己当大小姐呢！” 林翠萍才不信：“人家陆小姐是大学生，谢云舒是个啥？你们看吧，到时候人家陆医生真要离婚，她有哭天抢地的不愿意！” 刘姨拧起眉头：“那可不一定，昨天看电视的时候人云舒都说了，她是铁了心要和陆知行离婚的。” 这话谁信？ 林翠萍心里头翻个白眼，转身准备上楼，不就是看个破电视，一个个就都向着谢云舒说话！西游记有什么好看的，她才不喜欢看呢！ 刚出水房，她转身就遇到了一个男人。 陆知行穿着黑色大衣，站在一楼看着暗黑的楼道拧眉，他只有在和谢云舒结婚和去年过年来过两次，其他时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他工作很忙，谢云舒没有主动要求，他便也当作不知道，筒子楼这种地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现在记不住谢家住在哪里也正常。 陆知行正好看到林翠萍出来，便开口问了一句：“同志，请问谢云舒家在哪个门？” 他只记得是一楼…… 林翠萍瞪大眼睛，脸顿时也跟着红了：“陆……你是陆知行，陆医生？” 陆知行淡然的点点头，见面前的女人结结巴巴，微不可见皱了皱眉头：“云舒住哪个房间？” 林翠萍压住跳动的心，指了指楼道里侧：“东边数第二个门就是，陆医生你是来接谢云舒回家的吗？她这个人从小就脾气不好，我都已经习惯了……” 陆知行有副好皮囊，八十年代国人普遍都矮的情况下，他个子也长到了一米八，就算没有海城医院主任医师这个头衔，无疑也是受女人欢迎的。 林翠萍曾经有过一次和他相亲的机会，但因为其他原因被谢云舒捷足先登，后来两个人结婚，她就一直不服气，觉着是谢云舒抢了她的‘好姻缘’。 所以两个人关系本来就不好，这下子更恶劣了！ 虽然打不过谢云舒，但不妨碍林翠萍说点她的坏话：“她今天还动手打了你妹妹，你可千万别和她一样，她疯起来说不定连你都打！” 她也不算说谎，谢云舒这个泼女人，打架简直不要命。谢明城上初中的时候因为没有爸爸，被同班同学欺负，那会才十七岁的谢云舒跟个母狮子一样，直接堵在校门口，一口气揍了五六个小男生。 初中的男孩子打架已经很厉害了，可也扛不住谢云舒那不要命的打法，她拎着棍子把几个人打得哭爹喊娘，自己全身都是血还敢咧着嘴笑。 也是从那天起，林翠萍也发怵，一般情况下就敢嘴头上惹惹谢云舒，真要动手她可不敢。 陆知行看着就斯斯文文，长得那么帅气，竟然被谢云舒那张脸蛋给骗了！她一想起来这事，就心里面难受得不行，如果当初先去相亲的人是她该多好呀！ 陆知行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还是礼貌点了下头：“我是来接云舒回家的，谢谢。” 说完，就大步朝谢家的房间走去，根本没有把林翠萍的话放在心上。 云舒怎么可能会对他动手？ 身后的林翠萍啊了一声，再看陆知行已经往里走去了，这才生气地跺了下脚，他竟然是来接谢云舒回家的？哼，刚刚刘姨还说谢云舒铁了心要离婚，现在被打脸了吧？ 人家陆医生都亲自来接了，谢云舒还不乖乖就跟着走了？ 呸，没出息！ 她心里头也不说出是嫉妒还是对谢云舒恨铁不成钢，但本来要上楼的脚步停住了，一会谢云舒出来，她非要借这个机会好好讽刺她几句！ 谢家的门没关，谢云舒正在阳台炒菜，顺便计划明天的菜单：“妈，现在天气挺冷的，你说我再多加一样酸辣汤去卖怎么样？反正就是放点面筋和菜叶子，就用大骨头汤熬，那些工人喝了肯定暖和。” 李芬兰正在给谢明城补衣服，她抬头看了一眼女儿笑道：“好是好，不过你自个能忙过来吗？做饭你赵婶和我都能帮忙，可卖饭的时候就你自己。” 再说了，一锅汤全部卖完能挣多少钱？她知道女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这么做就是想让那些工人吃好点。 这确实是个问题，谢云舒把炒好的白菜肉端出来，看了下时间：“今天明城放学早，应该快回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她以为是明城，便笑着转过头去：“今天有肉吃，快去洗了手过来！” 陆知行站在门口，挡出大半个光，他眸子晦暗不明看向谢云舒脸上的笑，心中突然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没有和他生活在一起，她好像很快乐…… 第39章 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 谢云舒脸上的笑意顷刻不见，双手抱臂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你来干什么？给你妹妹出气？” 陆知行朝李芬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甚至没有开口喊一句妈，只看向谢云舒：“我是来接你回家的，电视你愿意放在这里就放这里，我不会介意这个。” 虽然已经彻底放下这个男人，但没有了爱情这层滤镜，谢云舒看得也更清楚了。他和他的妹妹一样，对自己家人没有尊重，只不过陆雪婷把这种瞧不起放在了表面，而他则把那份傲慢藏在了骨子里。 她以前真是一个大傻子，竟然会喜欢这么一个男人！ 谢云舒抬起来的眉眼中都是冷意：“电视？陆知行，现在欠债的人是你，你有什么脸对我说不介意？电视机算两百块钱，现在你要么直接拿出来一千块钱，要么就赶紧滚！” 这样的话太过直接，陆知行紧紧抿了一下唇：“把你关进杂货间的护士已经受到了处分，故意为难你的赵玲玲也被开除了，你哪里还不解气可以告诉我，那五天不是我的本意。” 李芬兰只知道女儿被关进了精神科，至于那五天到底怎么过来的她并不清楚，听到这样的话，顿时看向谢云舒：“云舒……” “妈，什么也没有，已经过去了。”既然已经发生的事情，她再说出来也只会让妈妈流泪难受而已。 谢云舒安抚了一下李芬兰，站起来往外走去：“我们出去说。” 站在这样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陆知行也浑身不自在，而且当着李芬兰的面，有些话他也说不出口，便点了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去。 走到门口，正好看到鬼鬼祟祟的林翠萍。谢云舒斜睨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 林翠萍立刻骂骂咧咧转身上楼，呸，威胁谁呢！活该陆医生和她离婚！ 不过她上了两个台阶，看谢云舒和陆知行走远了点，又偷偷摸摸下来，想看谢云舒向陆知行哀求不要离婚的丑态，但凡听到一句，她都能笑话谢云舒一辈子！ 谢云舒走在前面，她双手放在羽绒服外套里，大步走到弄堂对面，这个点没有老头老太太晒太阳，也没有其他人在。 陆知行眉色温和了下来，他伸手要去碰谢云舒的肩膀，却被厌恶地一巴掌拍开。 不在李芬兰面前，谢云舒眼中的戾色不加掩饰：“别逼我扇你！” 她在说什么？ 陆知行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面上有些仓惶：“你说什么？” “耳朵聋了？今天下午我巴掌都扇在了你妹脸上，你也跟着聋了？”谢云舒讥讽地勾了勾唇：“说吧，离婚协议到底什么时候签字，你也不想大过年咱们闹上法院吧？” 她真是铁了心要离婚？ 陆知行几乎是过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干涩地开口：“云舒，你打雪婷的事情我不计较，只要你去道个歉，我们还像原来一样……” 谢云舒觉着他脑子有病：“道歉？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妹跑到我家满嘴喷粪，我下手已经很收敛了！” 面前的女人眼中没有半点曾经的缱绻和爱意，只有冰冷的厌恶和嫌弃，这样的目光让陆知行几乎无法直视。 “新月那里我以后不会再管，婚房她也搬了出来。”沉默片刻，陆知行抿了抿唇：“之前她花的那些工资，今天打了欠条给我……” 他并不想离婚，甚至一想到这个念头心里就涩然难受，于是陆知行没有多想，把今天下午周新月打的那张欠条拿出来：“一共六百五十块钱，云舒，我已经在改正了。” 谢云舒不客气地把欠条拿回来，她才不管这个钱以后谁还，反正给她那就是她的！ “还有工作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安排，还有你说的一千块钱，我会尽快筹齐给你……”陆知行这一次把态度摆得很低，他可以先去家里拿钱，不过一千块钱而已，对于陆家来说并不多。 谢云舒眯了眯眼睛：“年前就把钱给我？” 她还是在意自己给了周新月钱，所以才会一直闹，甚至对雪婷动手，这一切也说明她还是在意他的。 陆知行眼中有了许温情，他看着谢云舒，脸上忍不住带了些笑意：“云舒，我答应你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 谢云舒嗤笑：“我可不敢信你，毕竟你为了周新月把我关进精神科，工资拿着养人家母子，再来一次我岂不是要死你们医院？” “我以后会安排其他人去照顾新月母子，你不愿意我不会再见她。”陆知行声音又软了一些，他有点想她了：“你打了雪婷，妈很生气，跟我回去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躲在弄堂拐弯处的林翠萍瞪大眼睛，她听到了什么？ 陆知行竟然在外头养女人，还因为这个女人把谢云舒关进精神病院？！她只知道谢云舒是打了人才被开除，却还不知道里面有这么一出，这么说谢云舒之前打的是陆知行在外头养的狐狸精？ 谢云舒心中只觉着讽刺极了，原来他知道可以让其他人去照顾周新月呀！那么这一年的时间，他明明知道自己会介意，却仍要凡事亲力亲为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他不过是享受周新月对他的依赖，迷恋做拯救他人英雄的感觉。这个男人披着清冷高傲的外皮，骨子里却虚伪至极！ “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剩下的一千块钱你打个欠条。”谢云舒把周新月打欠条的那张纸拿出来，然后瞥了一眼墙角：“有没有笔？” 林翠萍蒙了，喊她呢？ 谢云舒哼哼一声：“林翠萍，看半天了，还活着就吱一声。” 林翠萍咬牙，她口袋还真有一支钢笔！ 想到刚刚听到的话，她不情不愿地从墙角钻出来：“谢云舒你让他打欠条行，可别傻乎乎回去道歉。我都听说了，昨天你那个小姑子骂人可难听了，你打就打了，道歉算怎么回事？我让你打了这么多次，你可没道歉过一次，凭什么给她道歉？” 谢云舒没理她，直接把笔放到陆知行面前：“写欠条，签字！” 陆知行没犹豫，他刷刷写上一行字，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看向谢云舒缓缓笑了：“跟我回去？给雪婷道歉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妈妈为难你。” “为难你妈！” 拿到纸条的谢云舒二话没说，直接一个大耳光扇在了陆知行那张温文尔雅、清明俊秀的脸上：“陆知行，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不离婚那就法院见！” 林翠萍吓得下意识后退两步，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咽了咽口水：“你打了他，可就不能打我了。” 第40章 再来一巴掌 她可不是怕谢云舒，而是这个女人下手没个轻重，还这么喜欢扇人家大耳光，到时候她毁容了怎么去相亲？ 林翠萍连钢笔也不要了，直接就转身就跑，反正笑话也看够了，等着人多的时候她再讽刺谢云舒也不晚！ 这一巴掌，谢云舒没有留半点力气，陆知行半张脸被打得偏了过去，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眸看不清神色。 如果不是为了这一千块钱，她早就不能忍了！现在去法院闹离婚，那些人只会向着事业有成家里有权利的陆知行，别说补偿款，她可能一分钱都要不到！ 而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把自己被关进精神科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的，因为她害怕影响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的谢明城。 梦里面就是这样，谢明城知道自己姐姐竟然被关到了精神病院，年轻气盛的他谁也拦不住，直接跑到医院打了陆知行，他下手很重，最后闹到了派出所，被拘留了好几天。 高考失利，去了工地打工…… 现在有了欠条，她可以直接起诉感情破裂离婚，钱陆知行不给也要给！不过今天还有一个额外惊喜，竟然还多了一个周新月的欠条！ 一千六百五十块钱，她去卖盒饭要卖整整大半年才能挣回来，这钱她为什么不要？ 谢云舒甩了甩手，把欠条放进口袋：“陆知行，这一巴掌我早就想打了！你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哪里来的狗脸让我去道歉？回去告诉陆雪婷，她再敢来狗叫，我只会打得更狠！” 陆知行是天之骄子，别说被女人扇巴掌，就是一句难听的话也没有女人会对他说。 她先是打了他妹妹，现在又打了他，这个婚肯定离定了！谢云舒自然是希望陆知行能痛快一点在离婚申请上签字，这个年代离婚对女人并不友好，不仅仅是闲话闲语，还有各种各样的规定。 只要男方不同意签字，哪怕打官司也是一场持久战，她现在一心只想挣钱供明城上大学，并不想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说完这句话，谢云舒转身就要走，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陆知行低着头，声音带着隐忍：“消气了没有，消气了就跟我回去。” 谢云舒蹙了蹙秀眉，没想到陆知行竟然被打了一巴掌，还要让她回去，他就不怕她把家属院砸了？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都要离婚了，我跟你回去干什么？” “我没同意。” 陆知行终于抬起头来，他半张脸还肿着，看起来很狼狈，眼眸却紧紧盯着她不放：“谢云舒，我不同意和你离婚，要钱要工作都行，离婚不行。”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谢云舒脸色也彻底沉下来：“陆知行，你是还要挨一巴掌？” 陆知行却看着她缓缓笑了：“你生气是因为还在意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满足。不去给雪婷道歉没关系，我会去和父母解释。云舒，我不愿和你离婚。” 他们结婚一年多的时间，也曾度过很多美好的时光，她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是他疲劳一天之后唯一可以放松的港湾，以往得到的太过于轻易，所以他没懂得珍惜。 可是，难道人犯了错就不能改吗？ 谢云舒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她少女时代看书的时候，曾经看过一句古诗词，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所以爱他的时候，她没有任何保留，太过浓烈就无法接受背叛。 爱是偏爱，是恃宠而骄，这些他明明都懂，却一再试探她的底线，直到她不愿意再忍，又抛来一颗甜枣假装深情。 或许陆知行说的是实话，可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他回头她就要欢天喜地接着？ 于是，谢云舒又不偏不倚给了他另外半边俊脸一巴掌：“别让我烦恶心了，陆知行要演戏去电影院，要么赶紧还钱签字，要么法院见。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这个人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这一巴掌终于让陆知行动了怒气，眉宇间瞬间聚起风暴，下颚线因为用力而紧绷着：“谢云舒，如果离婚，后悔的人会是你！” 他不信她的爱说收回就收回！如果离婚，他不会费尽心思再去给她安排工作，仅仅几千块钱她要怎么生活下去？住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小破房子里面，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太阳？ 还是以后找一个二婚的老男人度过一生？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陆知行向来克制的情绪就几乎崩溃，他一直处于高位，骨子里有着自己的骄傲。今天来求谢云舒，已经低了头，她却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他不可能像那些卑微的男人，低到尘埃没有骨气地一味求她，哪怕他并不想离婚！ “不离婚，我才会后悔。” 谢云舒一句话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他多说，她转身朝筒子楼走去，只留下一句话：“陆知行，我只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年前一定要离婚。” 弄堂外面的路灯亮了，从筒子楼照过去的光线并不分明，陆知行僵硬站在那里看着谢云舒的背影渐渐消失，心中升起大片迷茫和不解。 他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她却还不肯满意？为什么，就因为他帮了周新月？可是他可以发誓，自己没有和周新月越雷池半步，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理解他呢？ 第41章 那个女人可彪着呢 回到家里，谢明城刚刚放学回来，他清瘦如竹的身量窝在小凳子上，低着头连声姐姐也不喊，一整个都是低气压。 谢云舒长出一口气，在他头上打了一巴掌：“臭小子，你姐我辛辛苦苦做饭挣钱，你还敢给我摆脸色？” “我没有。” 谢明城闷闷开口，站起来已经高了谢云舒一个头，只是肩膀还不够宽阔罢了，他把碗筷摆好才抿着唇开口：“那人是不是找来了，你要回去？” 也不怪他这么想，姐姐对陆知行多好，他心里也清楚，虽然她一直说要离婚，可是那男人如果回头，姐姐说不定就心软了…… “回去什么？嫌弃我在娘家住着，影响你了是吧？” 谢云舒哼哼地夹了一大块肉放在李芬兰碗里：“妈，你多吃点，一会让明城洗碗，省得他天天没事净胡说八道。” 谢明城立刻抬起头，白皙的脸庞带上一丝惊喜：“你不回去？” “回去再给陆知行两个大耳光？”谢云舒懒洋洋地把腿伸直，她心情还不错，斜睨了一眼谢明城：“人家一个大男人我可打不过，万一挨打怎么办？” 谢明城清霜冷月般的俊脸立刻染上愤怒：“他敢对你动手，我打死他！” 这样的愤怒不是装的，而是带着切切实实的狠戾。 谢云舒心中咯噔一下，她又想起来梦中明城不好的下场，连忙板起脸来：“流氓才动不动就打架呢！谢明城，不准随便动手打人，你要有能耐就考上大学以后站高一些，把那些人全踩脚底下，动手就算英雄好汉了吗？” 谢明城眼中的戾色顷刻消失，他知道谢云舒不走，心中松了一口气，也扒了两口米饭，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整个筒子楼最爱动手打人的明明是他姐…… 谢云舒冷笑一声：“吃完饭去刷碗，然后去里间屋学习看书，今天晚上不准看电视！” 马上就要放寒假考试了，即使谢云舒不说，谢明城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看电视上面，他不是小孩子，也有着强大的自制力，对于学习从来没有松懈过半分。 但是谢明城不看，楼上的林翠萍却坐不住了，她今天在包装厂流水线上干活，听同事讨论一天西游记了，好像今天就要取西经大结局了。 这个浑蛋谢云舒，拿了自己的钢笔，还不肯让自己看电视，这也太过分了！真当她林翠萍好欺负，害怕她？ 呵，亏她之前还嫉妒谢云舒嫁了陆知行，现在看看那个陆知行可不是啥好东西，虽然皮囊好看，可是在外面养女人那不就是社会主义的大败类吗？ 幸亏她没去相亲，谢云舒就是活该，谁让她平时那么凶巴巴的？ 妹妹林翠香还在拼命扒饭，她吃完把碗一推拉着弟弟就要走：“妈，我去云舒姐家里看电视了！” “这才几点，作业写完了吗？” 林母拉住她的小辫子，没好气地开口：“今天不准去，陆医生来找云舒了，我估摸着是来接人的，你们就别去凑热闹了。” 虽然大家都说谢云舒铁了心要离婚，但是现在人家陆医生都亲自来接人了，说明男方那边低头了，这样回去也不算憋屈，以后好好跟着陆家过日子，不比风吹雨淋地去卖盒饭强吗？ 如果李芬兰是个心疼闺女的，应该也会劝和的。 这种时候，说不定人家一家人坐一块吃饭聊天呢，这俩还跑过去看什么电视呀！ 林翠香扁扁嘴：“今天可是大结局，都要取到西经了！” “去楼上你张姨家看！”林母瞪她一眼，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呢！ 可是看过彩电了，谁还愿意看黑白电视机呀！ 林翠香和林小虎姐弟俩交流一个哀怨的眼神，磨磨蹭蹭还是想下楼看看，林母生气了刚想一巴掌拍下来，就听见大闺女突然开口。 “妈，那个陆医生早走了，谢云舒才不会跟他回家呢！” 不仅走了，还是被谢云舒一巴掌扇走的，那个女人可彪着呢！ 林母愣了：“你怎么知道？” 她能说自己偷偷摸摸跟着谢云舒，想看看她求男人的卑微样，然后回来好笑话她，结果不仅搭进去一支钢笔，还吓出了一身冷汗吗？ 不过这么一对比，可以发现谢云舒平时打她的时候确实没下死手，毕竟她挨打的时候一般都是被扯头花或者屁股上挨一脚，大嘴巴子好像还没经历过…… 额，看谢云舒那狠劲，她也不想经历。 “我看见陆知行走了，反正谢云舒肯定要离婚了，电视绝对不会还回去！”这话林翠萍说得肯定，那男人都在外头养其他女人，怎么还能给他电视，就应该把他全家的都搬空！ 林母若有所思，她看了一眼林翠萍：“你还惦记着陆医生呢，我可给你说，就算谢云舒离婚了，也轮不到你！陆家的门槛高，不是什么好事，嫁人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高了受委屈，低了受穷！” “你看看谢云舒就是一个例子，她能干又漂亮，要是嫁个普通工人，小日子肯定过得红火，还能闹到连工作都丢了？” 林翠萍什么也没听见，就听见自己妈夸谢云舒漂亮，顿时不服气地反驳：“她哪里漂亮了，不就是白一点高一点眼睛大一点吗？我也不差呀……” 林小虎也跟着小声反驳：“大姐，你没云舒姐白没她眼睛大，也没她苗条……” “滚，去写作业！” 林翠萍恼羞成怒，她打不了谢云舒，还收拾不了弟弟妹妹了？ …… 林翠香和林小虎耷拉着脑袋写作业，两个人心思就没在学习上，写了半天也才写了几个字，林母刚想发火，门就被敲开了。 谢云舒穿着大红色羽绒服，双手插在兜里，先朝林母笑着喊了一声林婶，又看向写作业的俩娃：“今天西游记大结局，写完作业来看。” 两个人顿时下笔如有神，飞快写了起来。 林翠萍别着眼故意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她得有点骨气！ 谢云舒嗤笑一声，斜眼看了过去：“林翠萍，你不来看？” 混账玩意儿，昨天是谁说不让她看电视来着？ 林翠萍冷哼一声：“不稀罕！” “哦。”谢云舒也不恼，慢悠悠转个身子下楼：“那钢笔别要了……” 她打人还是个强盗！ 林翠萍气得跺了跺脚，跟在后面撵过去：“谢云舒，你抢了我钢笔还不让我看电视，你是不是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