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1. 第 1 章
2008年8月9日,午后,山尾村像许多地方一样,家家户户沉浸在奥运氛围里。
一户人家主卧的电视机前聚了一堆小孩,床上、沙发、矮凳上,跟雨后蘑菇似的,高矮不一。
就连窗户外边也冒出一颗脑袋,费劲地从窗边盯着反光的电视。
屏幕上播放着羽毛球女子单打1/32决赛。
突然,有孩子发现窗边的脑袋,指着大叫:“艾滋妹来了!快关窗帘不给她看!”
“死开!”最靠近窗户的小孩大骂,哗啦一下拉上窗帘,挡住了晦气的面孔。
中年妇女路过听见,不知道第几次斥责:“都说了不要给别人起花名,窗帘拉开通风!”
她拎着一桶洗衣水倒门口水泥地坪降温,小孩口中的“艾滋妹”从门口走过,被水流追着跑。
中年妇女叫住她,“曼秋,你阿嫲回来了没?”
10岁的梁曼秋只有一米三多的个头,比同龄小孩瘦小,黑不溜秋的,两丛马尾不知道多少天没梳洗,乱糟糟耷拉下来,像细狗的耳朵。
梁曼秋小声叫了阿婶,然后摇头。
阿婶:“你爸呢,在家吗?”
梁曼秋还是摇头。
阿婶:“这么多天就你一个人在家?”
这回梁曼秋终于点头。
阿婶眼神恍惚一瞬,难过地问:“你自己会弄吃的?”
梁曼秋说了一句话,阿婶追问两遍,才听清她说去邻居家吃。再想多打听,梁曼秋跑开了,阿婶像村里许多清楚梁曼秋家情况的人一样,说了句“造孽”,然后转身操心自家琐事。
梁曼秋的阿嫲被姑姑接去海城看病,已有近十天。这段时间都是邻居阿婶好心给口饭吃,每到饭点就端一碗饭菜出来,倒在她自己的饭盆里,叮嘱她吃完记得洗碗,不然招蟑螂。
阿婶好像还挨阿叔骂了,说家里很多钱吗,还要养一个吃白食的,还是个“艾滋妹”。阿婶强调没碰到她的碗,梁曼秋才猜到说的是她。
后来村委的人来了,说帮联系她父亲,之后不了了之。
快到家门口,梁曼秋忽然发现家门大开,难道是阿嫲回来了?
她飞奔过去,厅堂却只有失踪多日的梁立华。
梁立华比女儿更为形销骨立,大热天还穿长裤长袖,不然四肢暴凸的青筋和针眼会吓哭小姑娘。
梁立华:“小秋,收拾你的东西,暑假作业和衣服,老豆带你去一个地方。”
梁曼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因瘦小而显得更大,“去姑姑家找阿嫲么?”
梁立华:“去到你就知道了。”
梁曼秋没几件衣服,夏天的衣服轻便,还不及暑假作业有重量,一只背了四年的毛边书包就能装完。
梁曼秋穿着开裂的拖鞋,跟着梁立华上了去海城的班车,心想:应该就是去姑姑家吧。
模糊有印象的街景却迟迟没有出现在眼前,梁曼秋便被叫下车,“姑姑搬家了吗?”
梁立华没有回答,带她绕开招客的黑摩的司机,走向陌生的街道。
周围比梁曼秋去过的镇上多了些兀立的高楼,眼花缭乱的招牌灯箱,还有钢铁天桥。
梁曼秋跟紧梁立华,“这里也是海城吗?”
“是啊。”梁立华没有解释更多,带她拐进一片居民区,停在路边一家叫四海烧鹅的档口,门口挂着一个纸牌:招工,包三餐。
档口也出售周边卤味和快餐,现在离晚饭还差好长一截时间,梁曼秋贪婪地嗅一口肉香,咽了下口水。
一个系着油腻围裙的年轻女人正在弯腰拖地,留意到父女俩的张望,直起身笑道:“要点什么吗?”
梁立华拉着梁曼秋的书包,一起走进店里,“海哥在吗?”
年轻女人拄着拖把,看父女俩衣着寒酸,像乞儿佬,警惕道:“你哪位,找他有什么事?”
梁立华:“我跟他以前是战友,找他有点事。”
烧鹅档口入门左边明档,挂着除烧鹅以外的各种烧腊,右边靠墙摆着一列桌椅,再往里是通往后厨的门,墙边摆放一些纸巾和豆奶类货品。
一个一脸和气的中年男人拉开后厨门走出来,目光越发疑惑,“梁立华?”
“海哥,”梁立华堆起笑脸,示意梁曼秋,“叫人啊。”
“阿伯。”梁曼秋声若蚊蚋,饿了三天三夜似的。
戴四海应了声,目光略含悲悯,“上几年级了?”
梁曼秋:“开学上五年级。”
戴四海:“比我儿子低一年级啊,你去那边坐着吧。——阿莲,给她开支豆奶。”
梁曼秋拘谨地坐到餐椅,接了叫阿莲的女人递来的插了吸管的豆奶。
阿莲面相介于姐姐和阿姨之间,梁曼秋拿不准年龄,低声说谢谢。
梁立华被戴四海带出门口,避着梁曼秋说话。
戴四海若不是看当兵时梁立华救过他一命,早一句死粉仔骂走了。
他不客气道:“你还在搞那东西?”
梁立华:“没有,海哥,真没有,我戒了。”
戴四海半句不信,“我跟你说,没饭吃你可以找我,我给你一碗饭填饱肚子。但是没钱了你别找我,我不会再借给你一分钱。”
梁立华收了收脖子,讪讪道:“我不是来找你借钱的。”
戴四海扬起下巴,“那你来干什么?”
总不会有好事。
梁立华指了下“招工”纸牌,又示意梁曼秋:“我送你一个暑假工。”
戴四海看向瘦不拉几的梁曼秋,她稍一弓背,夏衣后背就浮现脊梁骨的珠链形状,当童工都不达标。
戴四海:“你开什么玩笑?!”
梁立华却很认真,“海哥,我老母住院了,家里没人看她。你就帮我收留她几天,给口饭吃,给铺席睡就行了。小秋很乖很手勤的。”
戴四海:“你是她老子,还是我是她老子?”
梁立华赔着笑,明显讨好:“海哥,你不是说没饭吃可以找你吗,我这不找上来,你又不愿意?”
戴四海不想跟这种没人性的死粉仔争辩,回去摘了招工牌子扔垃圾桶,跟梁曼秋笑道:“妹妹,豆奶可以带走喝,快跟你老豆走吧。”
梁曼秋对逐客令敏感,抱着瓶子立刻站起来,“谢谢阿伯,豆奶很好喝。”
真是歹竹出好笋,戴四海心里惋惜,好好的一个女儿快要被梁立华祸害惨了。
梁立华还想拦着戴四海多央求几句,戴四海直接一句“从哪来回哪去”,脚底抹油拐过街角不见了。
明明在自家地盘,戴四海比梁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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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像过街老鼠,见人就躲,真是晦气。
阿莲看戴四海脸色行事,对梁立华父女没再有什么好态度,拖把有意无意蹭到父女俩脚边,赶客呢。
梁曼秋问:“我们还去哪里?”
见阿莲进后厨换拖地水,梁立华弯腰跟她说:“哪也不去,就在这里,你好好听阿伯的话。我去买包烟,一会就回来。”
梁曼秋看着梁立华走到街口还回头,冲她扬了扬手,再见似的。
她不由喊:“老豆,你快点返来啊。”
梁立华好像没听见。
梁曼秋还不知道,这叫托孤。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那是梁立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梁曼秋喝空了豆奶,无所事事蹲着,玻璃樽搁在身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莲的拖把又过来了。梁曼秋赶紧起身让开。
阿莲问:“你老豆呢?”
梁曼秋:“去买烟了。”
阿莲:“去多久了?”
梁曼秋:“不知道。”
“坏了。”
阿莲扔下拖把,进铺里用固话给戴四海打电话。
戴四海风风火火杀回来,果然只剩下一个小女孩,终于忍不住骂:“叼你个死粉仔!”
从懂事开始,梁曼秋就听阿嫲也骂梁立华作死粉仔,上了小学上禁毒宣传课才知道深意。
她仰头怯怯地看着戴四海,“阿伯,我老豆是不是不回来了?”
小女孩的懂事实在令人心疼,戴四海别无他法,问:“会做家务吗?”
梁曼秋点点头,捡起阿莲丢下的拖把,费劲又利索地拖地,手臂没比杆子粗多少。
阿莲悄悄问:“海哥,这小妹妹怎么办?”
戴四海气不打一处来,“凉拌!”
梁曼秋里里外外拖完地,又问戴四海要不要擦桌子,戴四海不敢让她碰餐饮相关的东西,打发她写作业。
梁曼秋真的就安安静静写到快收摊,戴四海不由感慨,他儿子要是有梁曼秋10%的定力他就阿弥陀佛咯。
戴四海的档口除了做烧鹅,还做叉烧、白切鸡和豉油鸡等周边产品,在街坊间小有名气,每天午饭和晚饭出两炉烧鹅,卖完即收摊。
过了六点晚饭高峰,烧鹅售罄,剩下的快餐就是阿莲的工餐和戴四海父子俩的晚饭。
梁曼秋不知饿的还是困的,在最里边的饭桌趴睡了一会,巴巴地偷瞄明档里剩的菜,频频咽口水。在烧鹅出炉时她就馋了一轮,一只只烧鹅香味扑鼻,皮脆爆汁,即便大热天也能轻易吊起胃口。
戴四海喊梁曼秋洗手吃饭。
梁曼秋如获大赦,进后厨的卫生间仔仔细细洗了手出来,有个人揽着一只篮球匆匆杀进来。
之所以说“人”,是梁曼秋看他比阿莲高,以为也是成年人,近了才看清面容稚嫩,也是个小孩。
男孩子也是又瘦又黑,但跟梁曼秋营养不良的黑瘦不同,他是抽条的劲瘦,肌肉细薄,浑身上下一股健康的活力感。他满头大汗,像下午那支冰豆奶的玻璃瓶外壁。
戴柯吓一跳,这才发现多了一个人,细细个的,勉强到他胸口,许是瘦的关系,皮包骨的小脸上,眼睛大得有点瘆人。
戴柯对梁曼秋说的第一句话就爆了粗口,“卧槽,哪里来的细狗?”
2. 第 2 章
戴四海说:“大你快两岁,叫哥哥。”
梁曼秋:“哥哥。”
戴柯问:“阿莲女儿?”
阿莲:“我怎么可能把女儿养得这样面黄肌瘦。”
她用自己的方形不锈钢饭盒盛了饭菜,出去跟隔壁看凉茶摊的中年妇女吹水,她老公也刚好送饭来了。
桌面摆了三副碗筷,其中一副是一次性泡沫快餐盒和筷子,梁曼秋一下子就知道是给她的。
戴四海往快餐盒盛了饭菜,米饭和炒包菜上卧着几块豉油鸡胸肉,递给她:“这是你的,吃吧。”
父子俩也是一人端一个不锈钢饭盆,饭菜没有分装,比起一家人吃晚饭更像各自填饱肚子。
戴柯端了他那份就凑电视机前看奥运会的重播,广告时间才记起多了条“细狗”。
戴柯问:“她是谁?”
戴四海:“山尾村立华叔的女儿,以前来过一两次,记得吗?”
戴柯朋友奇多,每天呼朋唤友晚到三更四鼓才愿意回家,哪里记得。
戴柯问:“上小学了吗?”
戴四海跟埋头狂吃的梁曼秋说:“哥哥问你上几年级了?”
梁曼秋才抬起半张脸,衬得眼睛又大又鼓,“准备五年级。”
戴柯:“只比我低一个年级,开什么玩笑?!”
梁曼秋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狼吞虎咽,连鸡胸骨也嘎咂嘎咂嚼碎吞了。戴柯吃腻了的餐食在她眼里像山珍海味,不能浪费一丁点。
戴柯看呆了,“连骨头都吃,真是细狗……”
戴四海说:“骨头不用吃,吐桌上一会扔了。”
梁曼秋已经吃得骨头渣渣都没剩,正一粒一粒地夹粘在餐盒内壁的饭粒,筷子尖把泡沫材料戳出一点点浅孔。
戴四海照常跟戴柯叮嘱,“吃完洗自己的饭盆,把快餐盆也洗了。”
梁曼秋说:“阿伯,我来洗吧。”
戴柯乐道:“她说她洗。”
“今晚你洗,”戴四海先交代戴柯,再跟梁曼秋吩咐,“饭盒筷子扔垃圾桶,你跟我出去办点事。”
戴柯好奇:“去哪啊老爸?”
戴四海:“不关你事,记得洗碗。”
梁曼秋收拾好自己的餐位,默默背起书包,阿伯大概要把她遣返山尾村了。
戴四海却说:“书包放这不用拿,一会还要回来。”
梁曼秋又卸了书包,一头雾水爬上了戴四海的摩托车后座。
戴柯追出门口问:“老爸,你们多久回来?”
戴四海:“很快,洗完东西就拖地,别整天看电视。”
戴柯才不应他。
戴四海到了门口,又跟阿莲吩咐,一会让她收拾干净鹅子就可以收工了,剩下的工序由他回来后做。
阿莲多问一句:“海哥,有什么急事?”
戴四海说:“回头再跟你讲。”
摩托车载着一大一小在大街小巷疾驰,比乡下燥热的夏风呼呼吹过,像蒙上一层密不透风的膜。
十来分钟后,他们停在一座医院前。
梁曼秋不知道戴四海带她来做什么,只能亦步亦趋跟着,医院比镇上卫生所大,走道和科室错综复杂,她怕跟丢了。
梁曼秋跟着戴四海进了一个女医生的诊室,缩紧了肩膀,看着更瘦小。
她怯怯地问:“阿伯,要打针吗?”
“不打,”戴四海坐到桌边,跟医生说,“我想给她做一个体检,一套下来要多少钱?”
医生上下打量梁曼秋:“她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想着做体检?”
戴四海跟梁曼秋说:“妹妹,你出走廊椅子坐着等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梁曼秋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坐到最靠门的条椅上。
戴四海稍压低声,说:“医生,她老豆吸粉的,我想查她有没有什么传染病。”
医生恍然,也配合降低一点分贝,“她爸爸吸毒,你担心她有传染病?”
戴四海:“是啊,我做餐饮的,对这些要求比较高,就怕有点什么。她老豆现在把她扔给我不管了,她要跟我们通吃同住,我还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儿子,我不能不考虑多一点啊。”
医生:“明白。那她爸爸有没有传染病?”
戴四海:“他说没有,鬼信他。粉仔说的话还能信么?”
医生无奈一笑:“那个妹妹多大了?”
戴四海:“十岁。”
医生:“十岁?我以为六七岁,太瘦了……”
梁曼秋刚好悄悄探出半张脸,挨着门框偷看,撞见戴四海的眼神又缩回去了。
戴四海:“是啊,造孽啊,她老豆也吸了差不多十年,老娘也跑了。”
医生:“十岁应该上四五年级吧,在哪上的学?”
戴四海说了梁曼秋老家小学。
医生:“她爸吸毒的话,最担心就是艾滋乙肝这些,她如果在公立小学读了那么久,应该没大问题,不然家长早投诉了,对吧?”
戴四海一想也是,还是说就想花钱买个放心。
于是医生刷刷给他写单按照从业健康体检的标准开检查,抽血验尿,两个多小时折腾下来,梁曼秋没有传染病,就是营养不良,有点贫血。
戴四海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
戴四海带梁曼秋回到档口,阿莲竟然还没走,说大晚上留一个小孩看铺不太放心。
戴四海谢过阿莲,多亏她在,剩下给鹅子填肚料、缝针、打气、浇脆皮水和挂风干房里等工序就快多了。他也放心使唤梁曼秋,两大两小速战速决收拾完卫生收工。
戴四海的交通工具只有一辆摩托,平常父子俩坐还舒适,如今多了梁曼秋,细狗再细也要占一个座位。戴柯快坐到货架,屁股硌疼,还要背着梁曼秋的破书包。
戴柯叫道:“我快没地方坐了。”
梁曼秋当夹心饼干的心,也不好受,前面是油烟味,后面是汗臭,长大以后她才懂得一个形容:热烘烘的臭男人。
戴四海还没意识到鸡飞狗跳的生活即将开始,踩响油门,“挤挤十多分钟就到了。”
戴柯问了一句废话,“她今晚要住我们家?”
阿莲跟老乡合租在附近的农民房,一个人走路回去。以往九点多收工,今晚耽误了两个钟,已经十一点过了。戴四海过意不去,载着两个孩子护送她到巷子口,开大灯照她进了楼才离开。
跟梁曼秋在山尾村看到的独门独院不同,戴柯的家是一套两居室商品房,父子俩一人一间卧室。戴柯房间摆了一张木架床,他睡下铺,上铺平时放杂物,来亲戚时清空住人。
戴四海直接发令,“大D,上铺东西搬走给妹妹住。”
戴柯:“她要住几天?”
戴四海:“住到暑假结束。”
“那么久!”戴柯拎着球衣领口扇风,不乐意写在脸上,“她爸妈呢,怎么就她一个人住我们家?”
“去收拾东西,问那么多干什么。”戴四海又指挥梁曼秋,“妹妹先去冲凉,把头好好洗洗,多少天了……”
戴四海把梁曼秋带进唯一的卫生间,教她开热水器的冷热档,哪瓶是洗发水和沐浴露,脏衣服和干净的衣服分别放哪里,然后强调用卫生间要锁门,看到关门的房间先敲门,有人允许才能进。
梁曼秋抱着自己的衣服关门冲凉。
戴四海趁空找戴柯说:“大D,你贵重的东西收起来锁好,别丢了又来找老子。”
逢年过节亲戚带小孩做客,戴柯的玩具要不却缺零少件,要不干脆失踪,损失惨重。
戴柯:“她为什么要住那么久?”
戴四海:“多一个人跟你玩不好吗?”
戴柯:“她又不是男生。”
戴四海:“金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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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男生?”
戴柯:“猪肉玲跟男生差不多。”
金玲跟戴柯同班,“戴柯帮”里唯一的女生,留短发,性格大大咧咧,乍一看就像男孩子。因父母在菜市场卖猪肉,得花名“猪肉玲”。
戴柯原来也叫烧鹅戴,后来费了一番口舌和体力确定“江湖地位”,甩掉旧花名,摇身变成大D。D来自戴柯拼音首字母DK,总不能叫大K,K在粤语里是屎。
戴四海也说了一句废话:“跟妹妹好好相处,不要打架。”
梁曼秋冲凉出来,卫生间没有梳子,一头细软发黄的头发乱糟糟盖住脸,挡住视线。
她一进戴柯的房间,本就局促的卧室显得更为拥挤,一不留神,脚下绊到东西,咚地闷响,梁曼秋对窗户拜了一个早年。
坐床沿的戴柯懒懒地收回长腿,居高临下看着她,像一头捍卫领土完整的狮子。
隔壁传来戴四海的声音:“搞什么东西那么大声?”
戴柯冷冷道:“椅子倒了。”
梁曼秋很快明白过来,这个哥哥也不喜欢她,像山尾村的大一部分孩子一样。
她默不作声爬起来,揉了揉磕红的膝盖,把本来要借梳子的话咽进肚子。
梁曼秋走到立扇前吹头发,戴柯又说挡他风了,横竖看这个鸠占鹊巢的妹妹不顺眼。
头发吹了半干,梁曼秋爬到上铺,头枕着爬梯口,长发垂下去晾干最后一点水份。
下铺的戴柯捧着游戏机低头完了一会俄罗斯方块,不小心抬头,吓了一大跳。
发丝飘散,游游荡荡,跟贞子似的。
戴柯后背激出一身凉汗,“你装鬼吓人啊细狗!”
梁曼秋翻身趴着护栏,垂下半张脸瞅他一眼,阴影里的小脸大眼越发瘆人。
戴柯跳起来,直接把她的脑袋按回床里,“以后不许放头发下来!”
梁曼秋跪坐在上铺,骨节分明的小手揉着发顶,一脸迷茫看着他。
戴柯:“没听清吗?哑巴不会说话?”
“以后不许放头发下来。”梁曼秋细声细气,仿佛戴柯刚才多用点力就能把她弄没了。
她突然服软,戴柯倒没了脾气,扔了游戏机找衣服去冲凉。
梁曼秋太瘦了,穿着背心,像一只套了一口破布袋的猴子坐在爬梯口,踩着最高一节踏板,等到戴柯冲完凉出来。
“哥哥。”
梁曼秋忽然开口,陌生的称呼,陌生的声音,听得戴柯有点恍惚。
他不自在抬头,“干什么?”
梁曼秋:“你书架上的书,我可以借来看一看吗,看完我会放回去。”
戴柯:“看吧。”
梁曼秋反手抓着梯子飞一样下来,看来是烧卤给了她的劲头,看着瘦小,还挺灵活。
戴柯书架上大多是漫画,要不就是老师要求订购,实际没翻过几次的各类中小学生版名著。
梁曼秋抽了一本《格林童话》又爬上床,挨墙壁坐着,支起膝盖当书架。
戴柯忽然想到《卖火柴的小女孩》,但好像属于安徒生通话?
他还是玩他的游戏机。
当晚戴四海给次卧点了蚊香,上铺床尾放了一台小风扇,梁曼秋度过了十天以来最安稳的一个晚上。
烧鹅的准备工作从每天早上开始,戴四海一早起来留了两份早饭,又叮嘱半睡半醒的戴柯,出去玩一定要带好手表和妹妹,按时间回档口吃饭。
戴柯很快发现多一个妹妹的好处,早餐碗不用自己洗,地板不用自己拖,洗衣机教会她就可以袖手旁观。
梁曼秋没力气提起整桶衣服往洗衣机里倒,只能几件几件地扔,深色系的衣服不小心掉下一条鲜艳的四角裤衩,从大小判断应该属于戴柯的本命年红。
咦,红裤衩好丑。
梁曼秋嫌弃地拎起小小的一角,丢进洗衣机,啪地一下盖上盖子。
3. 第 3 章
戴四海让戴柯带梁曼秋一起去玩,笑话,戴柯从来不跟小屁孩混——在他眼里,梁曼秋跟幼儿园的小屁孩差不多。
戴柯带梁曼秋走去档口,昨晚十分钟的车程费了不止一倍的脚程。
路上碰见要去菜市场给父母送早饭的金玲,猪肉档也是天不亮就得去进货,忙过早高峰才能补两口早餐。
金玲打量梁曼秋一眼,以为是低年级的小屁孩,没多大兴趣,“你怎么带个小孩,你家又来亲戚了?”
戴柯随口应了声,“你弟呢?”
金玲弟弟四眼明也上四年级,但身高体重正常,显然跟梁曼秋两个规格,从戴柯那得到两种待遇。
金玲:“还没起床。”
戴柯:“你没薅他起来?”
金玲:“我薅不起来,要不你来试试。”
戴柯:“我把她送到我爸那就去叫他。”
金玲:“你今天中午不要帮你爸买烧鹅吗?”
戴柯示意梁曼秋,“帮工来了。”
金玲瞪大眼睛,忍不住看梁曼秋第二眼,“她那么小能干活?”
戴柯转头问梁曼秋,“你能干活吗?”
梁曼秋想起阿嫲的叮嘱,在外面嘴甜一点,手勤一点,就不会饿肚子。
她连忙跟戴柯点头。
戴柯:“看到了吧?”
金玲将信将疑,提了下手里保温通,“我送完饭也回去找你们,一会见。”
显然戴柯和金玲都有各自的包袱,要卸下才能自由活动,戴柯的更重一些。
早高峰车辆川流不息,梁曼秋今天目睹的车流量超过过去一年的总量,一只只钢铁怪兽偶尔发出震天大叫,都会吓她一跳。
戴柯自小见惯了车水马龙,时刻观察路口左右来车,轻松横穿每一个路口。
有一个路口赶绿灯,戴柯人高腿长跑过了,一回头梁曼秋竟然还在对面。
幸好不算太笨,知道站在原地,没贸然冲红灯。
戴柯有一点点后怕,只得扬声叫她等下一个绿灯。
梁曼秋被迫落单,紧张得悄悄攥紧两只拳头,像一只等过街的小老鼠。
绿灯刚放亮,梁曼秋便铆足劲朝对面冲,在半路给戴柯接上薅着书包走。
戴柯:“走那么慢,早饭没吃饱?”
梁曼秋忙摇头。戴柯家找不到梳子,她胡乱拢起的发髻摇摇欲坠,头发显得更乱了。
之后再过马路,戴柯长记性了,顺手薅着梁曼秋书包一起走。
两个小孩安全抵达四海烧鹅的档口,戴四海和帮工阿莲正在忙活腌制一只只大肥鹅。
戴柯给手表调了闹铃,站烧鹅房门口里喊:“老爸,我把她放这里了啊,我去找猪肉玲和四眼明玩,12点回来。”
戴四海正在处理今早农户养殖场送来的一批鹅,重复昨晚的预备工序,昨晚那一批还在风干房,等九点半左右进炉烤制。
“玩什么玩,”戴四海说,“之前说好早上帮忙,下午去玩。”
戴柯指着也凑门边围观的梁曼秋,“这里不是有她了吗?”
戴四海:“谁跟你说有她你就可以不干活?”
戴柯:“我跟猪肉玲和四眼明约好了。”
“我还跟你约好暑假上午写作业还有帮家里干活,”戴四海低头用桶和汤勺给鹅子浇脆皮水,“明年要升初中了,大D。”
“不还有一年吗?”
戴柯嘴犟归嘴犟,事关零花钱发放,暗怨几句不得不妥协。
戴四海抬头看了梁曼秋一眼,“妹妹你也跟哥哥去写作业。”
戴柯用固话打金玲家电话,她奶奶接的,说的客家话他听不懂,只能挂了。
戴柯拖过他暑假作业,垫在油腻腻的饭桌,翻开到一半开始写。
梁曼秋坐戴柯对面翻看昨晚的《格林童话》,晃着两条刮不到地板的小短腿,悠闲姿态不小心让戴柯心理失衡了。
戴柯:“你写作业啊,看什么课外书。”
梁曼秋放平书,看着他平静吐出三个字:“写完了。”
戴柯微微张嘴又闭上,“全部?”
梁曼秋:“嗯。”
戴柯:“我看看。”
梁曼秋从破书包里抽出全市统一的暑假作业递过去。
戴柯翻开第一页开始逐页检查,每一页都有字迹,梁曼秋的字清秀工整,放他班里也会经常被老师表扬。
的确写完了。
戴柯随便看了两道题,都没错。
他扔回给她,“期末考多少分?”
梁曼秋妥当收好作业,“语数英三科满分。”
“那么叼……”
戴柯眨了眨眼,揉了揉自己后颈,突然蔫了似的,低头闷声写作业。
梁曼秋继续看《格林童话》,偶尔露出淡淡笑容。
戴四海给早上这批鹅浇完脆皮水挂进风干房,一直没听见小孩声音,不得不从烧鹅房出来瞄一眼。
还好,两个小孩都在。戴柯竟然能坐定那么久,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戴四海忽然有一点欣慰。
戴柯抓了下刘海,另一手圆珠笔不住敲着脑袋,嘴里喃喃:“‘春风又绿江南岸’……下一句……”
梁曼秋放了书,跪上椅子,双肘撑着桌面探头静静张望。
好几秒后,戴柯警醒,立刻拉掉暑假作业,凶巴巴瞪她:“看什么看,看你的书去,五年级的知识你懂什么。”
梁曼秋说:“是‘明月何时照我还’。”
戴柯绷着脸,垂眼偷瞥一眼暑假作业。
梁曼秋:“‘春风又绿江南岸’的下一句。”
戴柯:“我问你了?”
梁曼秋讪讪坐回去,立起《格林童话》挡住对面的目光。
戴柯悄悄把作业放回桌面,防作弊似的一手挡住题目,一手抄梁曼秋的答案
梁曼秋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从书顶悄然冒头,打量戴柯有没气消。
戴柯抬眼戒备,眉宇微蹙,侧身用整条胳膊护住题目。
梁曼秋又像土拨鼠缩回洞了。
片刻后,梁曼秋听见戴柯似在嘀咕:“平生不敢轻言语。”
梁曼秋真的不敢轻言语。
戴柯稚嫩而清脆的声音高了一点,“平生不敢轻言语。”
梁曼秋忽然有了点默契,躲在书后面小声说:“一叫千门万户开。”
戴柯安静了,沙沙沙继续写字。
待梁曼秋又看完一个童话故事,戴柯突然把他的暑假作业和圆珠笔一起推过来。
梁曼秋放下书,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想躲被雨打歪的小蘑菇。
戴柯防着烧鹅房来人,低声说:“你帮我写作业,下午我带你出去玩。”
梁曼秋眨了眨大眼睛,没立刻接活。
戴柯稍一皱眉,凶相初显,“不然下午你一个人在店里。”
没一瞬,梁曼秋拖过戴柯的作业和圆珠笔,“有些五年级的题目我不懂。”
戴柯一身轻松,“把你会的写了,对了,字不要写那么好看。”
梁曼秋一看,戴柯的字跟鸡爪刨的没区别,要模仿还比写好字有难度。
她安静埋头苦干。
戴柯捡过半新不旧的《格林童话》翻了两页,哈欠连连,扔下找遥控开电视。
女子体操准备开赛,解说正在介绍今天的比赛项目和参赛队伍情况。
梁曼秋闻声抬头,不禁也看入神。
戴柯赶鸡似的轰了一声,说:“快点写。”
梁曼秋只好回到作业上,“哥哥,要写多少?”
戴柯:“写完。”
梁曼秋犯难嘀咕:“写不完啊……”
戴柯:“今天写不完,明天继续写。”
梁曼秋嘟着小嘴开始干活。
戴柯隔着桌子监工片刻,确保她的字没有写太漂亮,“你什么时候回家?”
梁曼秋心里没底,老实摇头。
戴柯:“摇头干什么?”
梁曼秋:“不知道……”
戴柯脖子稍往前倾,“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
这回,梁曼秋点头了。
戴柯两条眉毛几乎拧在一起,“你要一直住我们家?”
梁曼秋更没底,神色黯然,垂眼写五年级的作业。
女子体操开始了,梁曼秋写一会偷瞄一会,戴柯已经懒得敲打她。
“哥哥,”梁曼秋问,“今天要写多少你才会带我出去玩?”
戴柯伸头,“你写了多少?”
短短半小时,梁曼秋已经完成戴柯两天的量。
恰好戴四海从烧鹅房端了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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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的鸡出来,准备进明档做豉油鸡。
戴柯立刻示意梁曼秋盖上作业,倒扣不让戴四海看见。
可惜梁曼秋跟他没默契,只盖上没倒扣,五年级几个字突兀地显示在封面。戴柯眼疾手快扔过《格林童话》挡住了。
戴四海果然走近瞄了眼,“今天的作业都写完了?”
戴柯挨着墙壁坐,双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口吻轻松,“写完了。”
梁曼秋也点点头。
烧鹅进炉有好一会,独特的肉香味飘散开来,如果气味有颜色,烧鹅味一定是浓郁的红。
梁曼秋又不争气咽了把口水。
上午11点左右,明档前排了不少街坊,等着第一炉烧鹅出炉。四海烧鹅每天90%的营业额要靠老熟客帮衬。
戴四海用带钩的棍子挑了第一只烧鹅出来,食客队伍自发朝前压缩,个个引颈以待。
“不要着急,才第一只,都够的。”
中午高峰拉开序幕,戴四海父子和阿莲分工明确,戴四海负责斩烧腊,戴柯盛快餐的饭和素菜及打包,阿莲在外头收银和收拾饭桌。多了一个梁曼秋后,阿莲的任务减轻了,没再忙得火烧眉毛,出现少收钱得追出去找人的情况。
近一点忙完之后,他们才开始吃午饭,还是像昨晚一人一盆,梁曼秋也分到了不锈钢餐盆,不再用泡沫盒。
饭毕,戴四海从收银台拿出十块钱给戴柯,“带妹妹出去买双新拖鞋再出去玩,这双不要了,都快烂了。”
刚才看到她差点绊了一跤。
戴柯接过折了兜裤袋,“剩下的给我?”
戴四海:“买零食记得分妹妹一份。”
戴柯有时看着凶神恶煞,在践诺方面倒不含糊,果真带梁曼秋一块出去玩。
梁曼秋在山尾村是臭名昭著的“艾滋妹”,没什么玩伴,白天在村里只能算晃荡,算不上玩,现在别提有多雀跃。
戴柯先带梁曼秋去买了一双六块九的粉拖鞋,揣好找零,让她扔了旧拖鞋。梁曼秋经常捡熟人姐姐的衣物,很久没有新东西了,咧嘴笑了一路,惹得戴柯回头骂她傻细狗。梁曼秋一点也不生气。
金家姐弟家在二楼,戴柯带梁曼秋到楼下就仰头喊人,叫了猪肉玲又叫四眼明。
金明端着饭碗跑到阳台应人,戴着一副挂绳眼镜,“大D,我姐说你早上要来找我,你怎么没来?”
戴柯:“我来不了你不会来找我吗?”
有点道理……
金明很容易屈服于戴柯的霸道,谁叫他是大D,很叼的。
金明说:“再等我一会,我扒完这点就下去。”
金家姐弟一块下楼,金明免不了对梁曼秋的身份好奇,“这么小的也跟我们玩吗?”
戴柯:“她也四年级。”
“不是吧?!”金家姐弟异口同声。
金明立刻走到梁曼秋身边,拿手比划她的身高,才到他耳朵附近,“差了那么多……”
戴柯:“她就是四年级。”
梁曼秋隐约听出点不同的感觉,戴柯好像也没有她想象那般嫌弃她。
他们就在附近街心公园玩,碰见同在六年级的高子波带着另外两个男生,两伙人商量玩追杀游戏。
高子波人长得有点胖,花名钵仔糕,要不是他妈妈也是他们小学老师,他会被喊作肥波。
“你们多一个人,她不算,她不能参加。”高子波指着梁曼秋。
梁曼秋求助的目光投向戴柯,然后被忽略了。
戴柯说:“她那么小肯定跑不快,我们不要她。”
金家姐弟:“我们不要她。”
梁曼秋默默退开一步,像在山尾村时一样,但又有点不太一样。她说不出来。
梁曼秋成了大本营坐标,两伙人中场休息时聚在一起。
金玲姐弟猜拳,谁输了谁去买冷饮。金明运气有点背。
戴柯掏出刚才买鞋剩的三块钱,喊梁曼秋去买两支布丁雪糕。
金明厚眼镜后的眼镜一亮,也递钱给梁曼秋:“顺便也帮我们买两支。”
高子波也顺势递过他们的三份,“我们也要三支。”
戴柯忽地出手截住,把梁曼秋拽近一点,“一边去,细狗只能听我的话。”
梁曼秋很给面子地点点头。
4. 第 4 章
就这样,梁曼秋早上帮戴柯写暑假作业,帮戴四海收拾食客的餐盘,由此兑换下午当戴柯跟班的机会。
一晃两周过去,他们的秘密交易没有曝光,梁曼秋成了戴柯最靠谱的小马仔,作业她写,营地她守,零食她买,无怨无悔。
有一次戴柯带着金家姐弟跑远了,忘记回营地。金明大概四眼看得仔细,第一个发现异常,“大D,狗妹呢?”
戴柯这才带着金家姐弟匆匆赶回营地,一看梁曼秋还在原处瞎晃荡,见到他笑眯了眼,像条细狗屁颠颠跑过来。
他的心底闪过一丝愧疚,第一次体会到责任的重量。
当然,戴柯只是虚惊一场,没有损失,这种感悟并不深刻,更不长久。
一晃半个月过去,奥运会如火如荼落幕,暑假也只剩下最后一周。
戴四海寻思的该联系梁立华,提前明确接走梁曼秋的时间,毕竟这人做事还没他十岁的女儿靠谱。
但戴四海没料到梁立华不靠谱到关机两天的程度。
难道吸白粉死了?
戴四海的第一感觉并非没有事实依据。
懂事的梁曼秋留意到开学时间临近,主动来问戴四海:“阿伯,我老豆是不是快来接我回山尾村了?”
戴四海笑着告诉她:“你老豆过几天就来,你想回去还是想在哥哥家?”
梁曼秋给出一个令人惊讶的答案:“想住在哥哥家,然后在山尾村上学。”
戴四海对梁立华颇有微词,但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勤快懂事的小姑娘。
“等明年放暑假,还让你老豆送你来哥哥家,好不好?”
梁曼秋咧嘴笑着点头,想了想又试探道:“寒假可以来吗?”
戴四海:“寒假阿伯带哥哥回老家,不在这里。”
但梁曼秋已经知足了。
戴四海托阿莲给梁曼秋买了两套夏装,一双运动鞋和一只书包,文具之类让戴柯上文具店买,提前备好梁曼秋的行头。
事情拖得越久越不踏实,8月25日一早,戴四海跟辖区派出所报警,称梁立华把女儿扔给她后失踪,让警察查一下他死了还是被抓了,或者能不能联系上梁立华在海城的妹妹。他们只是昔日战友,住所离得远,朋友圈并没有多大交集,很难联系上他的亲戚。
出警的是刚从警一年的章树奇,面孔生涩清秀,比他腰圆肚凸的师父看着顺眼。
章树奇很快查到梁立华的下落,可惜不是好消息。
“她爸爸被送去强戒了。”章树奇当面传达的消息,错开用餐高峰来到档口说。
下午时分,刚好两个小孩都不在。
阿莲故作忙碌擦他们隔壁餐桌,偷偷听两耳朵八卦。
“强戒?”戴四海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章树奇:“强制戒毒,跟蹲两年监狱差不多。”
戴四海比出两根手指,“他要两年才出来?到时他女儿都小学毕业了的!”
章树奇从警不久,一颗心还没磨出老茧,颇为柔软,同情道:“是啊,小姑娘只能跟她妈、她姑或者她阿嫲了。”
“她妈?”戴四海说,“从他吸粉就跑了,跑了好多年了,没回来看过女儿。”
“大概怕回来就难跑了吧,”章树奇耿直地说,“我们尽量联系。”
“她阿嫲生病这么久,估计也很难……”
戴四海做小生意多年,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见过人性的幽暗,吃过教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章警官,如果她妈、她姑和她阿嫲都没法接收她,小姑娘怎么办?”
章树奇的实践不多,照本宣科:“监护权只能交给其他亲戚或者福利院。”
但是哪个粉仔不是众叛亲离,哪还有亲戚,梁立华前二十几年积德,也就剩下戴四海这一个冤大头旧友。
如果没有血亲愿意接收梁曼秋,她只能被送去福利院。
梁曼秋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沉浸在新衣物的欢喜里。她在衣柜的镜子前照了又照,半转身,左看右看,觉得自己也成了童话里的主角,生活又积极变化的可能。
“臭美。”戴柯泼她冷水。
梁曼秋雀跃不已,不恼反笑,进卫生间换下新衣服,好生收进新书包。
戴柯坐书桌前叠俄罗斯方块,单膝顶着桌沿,椅子的两只前腿离地。
梁曼秋绕着他斟酌半圈,扶着椅背,趁他失误惨重前开口,“哥哥。”
戴柯随意唔了声,梦呓似的,没抬头。
梁曼秋说:“阿伯说明年暑假我还可以来。”
戴柯打完一局,等升级时抽空望她一眼,眼神如古井无波,她来也好,不来也好,似乎跟他没多大关系。
“哦。”他又低头玩游戏,令她想不透就泥水工一样搭房子有什么趣味。
梁曼秋:“哥哥,你欢迎我来你家吗?”
戴柯:“随便。”
在梁曼秋眼里,没像山尾村的小孩一样把她拒之门外就是欢迎,她并不介怀他的冷酷。
梁曼秋:“明天暑假我一定会来的哦。”
戴柯蹙眉瞪了她一眼,“啰嗦。”
梁曼秋隐隐感觉戴柯就是纸老虎,看着可怕,实际并没有那么吓唬人。
戴柯忽然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明年我就没有暑假作业了。”
难道秘密交易做不成,他就不带她玩了?
梁曼秋绞尽脑汁给戴柯找活,“你可以预习初中的知识啊。”
戴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像看另类似的,“你要笑死我,谁还预习。”
“我啊。”梁曼秋认真得像等夸奖。
戴柯没再鸟她,谁要玩游戏时还谈学习?
次日,四海烧鹅只开了半天门,中午卖完最后一只烧鹅就挂牌说“下午休息,明天正常营业”,收拾好卫生就拉下卷帘门。
戴柯问了一句,戴四海只说有事,晚饭回家吃。
戴柯没深究,又带上他的小尾巴走街串巷。
戴四海回到家里,略收拾客厅终于迎来贵客——章树奇和梁曼秋的姑姑梁丽清。
戴四海以为要直接接人,说:“小孩在外面玩,我打电话问问在不在同学家,叫他们回来。”
章树奇略显为难:“现在还不用,我们先聊完。”
戴四海一听,疑窦丛生,他只是一个外人,照顾梁曼秋的问题跟他有什么关系?
梁丽清也是一脸为生活所累的憔悴,面无表情地说明情况。
原来梁曼秋的阿嫲中风早就出院了,但是偏瘫加痴呆,没法生活自理,更别说继续照顾梁曼秋。她也有一个女儿,刚上小学,现在接了老娘过来一起生活,老公已经不太有好脸色,但总归是丈母娘,不能丢大街上不管。
所以她不可能再多抚养一个梁曼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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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立清今天过来也传达了梁曼秋妈妈的意思,梁曼秋妈妈刚再婚不久,为了新家稳定,也不可能照顾梁曼秋。
戴四海瞠目结舌,“现在怎么办?你们一个是她姑,一个是她妈,你们都不要,难道把孩子丢给我一个大男人?”
章树奇说:“这确实不合规矩,两个男人怎么能带一个小姑娘生活。”
梁立清叹气,抹了下湿润的眼角,“要不就送福利院,让国家养她吧。”
章树奇也恼然,年轻片警一腔热血,指责道:“梁姐,小秋是你的亲人,怎么说不要就不要,这种情况福利院不会收。”
梁立清:“不然怎么办,我没能力照顾她,不会接她回家。”
戴四海气笑了,“这是你的家事,跟我无关。今天你就把小秋带走,怎么安排是你们梁家人的事,跟我无关。”
章树奇也站在戴四海这一边,“梁姐,说句心里话,你哥把小秋扔给戴老板,半个月不闻不问,戴老板还不小秋养胖了两斤,这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兄弟。戴老板一个人带儿子开档口,也不容易。”
梁立清咕哝:“我就容易么……”
章树奇清官难断家务事,头大道:“是,你们双方都不容易,但谁叫小秋姓梁,不姓戴。”
门外传来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戴柯和梁曼秋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金家姐弟。
“那么多人……”戴柯开了门显然被吓一跳,竟然还有一个穿警服的,他以为戴四海办事会不在家,所以特地喊伙伴来家里“无法无天”。
一团小孩面面相觑,登时进退两难,都等戴柯拿主意。
戴四海朝梁曼秋招手,“小秋,回来得正好,你姑姑来了,正好今天带你回去。你现在去收拾你的行李,不要落下东西。
梁曼秋这才出来喊了声姑姑。
梁立清面色难看,含糊应了一声。
梁曼秋进去戴柯房间,戴柯也领着金家姐弟进屋。
客厅里,梁立清生硬又低声强调:“反正我不会带她回我家。”
“小孩回来了,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回所里慢慢聊。”章树奇大概得请他师傅出山,才能摆平矛盾。
梁曼秋东西不多,很快塞满新亮挺括的书包。小个头,大书包,梁曼秋像背了一只龟壳,随时有翻车的可能。
她跟戴柯挥挥手,“哥哥,我走了,明年暑假见。”
戴柯手也没抬,似乎跟每天送别金家姐弟没什么不同,“哦。”
金明扶了下眼镜,“狗妹,你要回乡下读书了吗?”
梁曼秋点头。
金玲说:“你明年暑假还来?”
梁曼秋也点头,掂了下沉甸甸的书包,每一份重量都是阿伯和哥哥的心意。
“哎,细狗,”戴柯忽然把梁曼秋拉到一边,避着所有人贴着她耳朵悄悄问,“我的暑假作业你写完了吗?”
“写完了。”梁曼秋说,戴柯才松开她。
梁曼秋跟着梁立清和章树奇下楼,戴四海出门相送。
梁立清当真狠心不管梁曼秋,书包还是章树奇帮提的。
到了楼下戴四海就不送了,让姑侄俩跟章树奇走。
梁曼秋跟戴四海挥挥手,仰头找住了大半个月的五楼阳台,三颗脑袋趴在阳台栏杆俯视。
她同样朝上大幅度挥手,还不知道迎接她的是怎样的命运。
5. 第 5 章
梁曼秋第一次被带到派出所,一脸懵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或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派出所只存在于阿嫲讲述梁立华的旧事里。
好在章树奇富有亲和力,给她拿了几颗糖,让她坐办公室里等,他跟梁立清到隔壁房间说话。
询问室里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事实证明,面对梁立清这样顽固的中年妇女,章树奇的师父说得口干舌燥也不顶事。
梁立清也说倦了,问了洗手间的方向,暂时离开。
章树奇挫败地挠挠头,“师父,怎么办才好,总不能把小姑娘丢回山尾村一个人生活吧?”
师父说:“按理说,这应该属于山尾村那边的事……”
行,章树奇明白了,师父开始甩锅,按户口来讲,的确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
章树奇:“难道得我们亲自把小姑娘送回山尾村?”
师父没有回答。
章树奇焦急踱步,到隔壁办公室看几眼梁曼秋,小姑娘正专心看书架上专给小孩配备的故事书,倒是随遇而安。
他回到询问室,师父不在,梁立清更不见踪影。
坏了,章树奇从警经验不多,但也有了点片警的基本直觉。派出所大院找了一圈,师父找回来了,没找到梁立清。
“师父,她该不会是跑了吧。”章树奇叉腰喘气说。
师父也骂,“大意了,谁能想到上了派出所还敢跑?!”
“小姑娘怎么办?”章树奇望着办公室方向,梁曼秋安静的样子浮现眼前,这个有泪不轻弹的大男人都难免动了恻隐之心,“送到她姑姑家吗?”
师父没好气,“现在送去,半夜都能把人撵出来,你信不信?”
章树奇没理由不相信。
师父说:“按流程办吧。”
两个民警准备先把梁曼秋送到福利院,再继续上门做梁立清的思想工作。
梁曼秋被章树奇请上警车,战战兢兢抱着书包做好,“警察叔叔,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姑姑家吗?”
章树奇没心思纠正叫他警察哥哥,耐心地问:“你想去姑姑家吗?”
梁曼秋轻轻摇头,“我想去哥哥家。”
但哥哥家不是她的家,章树奇只能委婉说:“我们去一个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的地方。”
傍晚,天色渐暗,沿街的照排灯箱参差亮起,像电视里的一样,是山尾村不曾有过的夜景。
梁曼秋以为要回山尾村,但街景大同小异,他们似乎还在海城打转,没多久最终停在一栋破落的小院前。
刚一下车,铁门内飘出一阵孩童的吵闹声,追逐的身影一闪而过。
院门墙壁砌着白色瓷砖,部分瓷砖已经脱落,露出水泥缺块,部分曾被涂鸦,又潦草做了修复覆盖。铁门边挂着一块方形牌子:海城市滨海区翠田福利院。
梁曼秋似懂非懂,茫然问:“警察叔叔,这是什么地方?”
如果有人告诉她,福利院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孤儿院,她估计不会开口。
章树奇喉结滚了一下,艰涩道:“像学校一样的地方,有很多小朋友在这里生活。你今晚跟他们一起在这里玩。”
师父跟门卫打招呼,说“翠田派出所,刚才联系过”,门卫便出来给他们开小门。
梁曼秋亦步亦趋跟着提了她书包的章树奇跨进去。
院子里两三个跟金玲差不多个头的女孩停下嬉闹,凑一起一边打量不速之客,一边说悄悄话。
边上布边发白的婴儿车里还坐着一个跟梁曼秋一样瘦弱的孩子,留着短发,男女不辨,歪颈斜眼,双手蜷缩,奇怪也有点吓人。
梁曼秋不禁小步跟紧章树奇,被他连同书包交到一个中年阿姨手上。
“在这里要听阿姨和老师的话。”章树奇吩咐。
梁曼秋问:“这里离山尾村小学近吗?”
章树奇愣了下,这小姑娘的敏锐和早熟超乎想象,大概知道以后要一直住在这里,还担心上学问题。
他弯腰拄着双膝,跟她平视:“不用担心,到时老师会安排你上学。”
梁曼秋只能点点头。
福利院刚好晚开餐,空气里飘来一阵饭菜香,很淡很寡,闻惯了烧腊香味只觉得毫无吸引力。但她确实饿了。
就餐的地方在一个大房间,靠墙立了窄窄的双层架床,中间空出的过道拼了一条旧长桌,年龄不同的小孩分坐两边长凳。梁曼秋初来乍到,被安排挤在桌角。
吃饭也像戴柯家每人一个饭盆,排队打饭,一勺白饭一勺菜。菜是烩菜,一些肥肉片和瘦肉沫子炒豆芽白菜。
梁曼秋的嘴被戴四海养刁了,第一餐吃得很慢。
刚才坐婴儿车的小孩也在,由阿姨喂饭,一口一口缓慢咀嚼,像放了慢动作一样,非常吃力。
阿姨骂几声也没用。
梁曼秋多看了两眼,身旁的小女孩凑过来,盯着她盆里肥肉问:“你不吃吗?不吃给我。”
梁曼秋点头,但小女孩可能会错意,直接夹走肥肉和好些白菜。
阿姨叱骂一句不要抢别人的东西吃,但效果不佳,小女孩没什么悔意。
像在学校一样,福利院里做什么事都要排队,上厕所、洗澡、洗衣服,睡觉也是两个人挤一张一米宽的架床。
戴柯家的架床下铺一米二,上铺一米,梁曼秋可以随意摆大字。
如果她直接从山尾村来福利院,心里落差不会这么大,但她可是吃过烧鹅的人……
梁曼秋翻身侧睡,小声抽鼻子。
不知道哪个床铺忽然有人喊:“哭什么哭,吵死了。”
梁曼秋又吓一跳,生生憋住声音,但没忍住眼泪。
直到开学前一天检查暑假作业没完成的部分,学习的痛苦终于让戴柯意识到,梁曼秋不在了。
见戴四海在明档翻动豉油鸡,戴柯问:“老爸,那天警察为什么来我们家?”
戴四海把梁曼秋的难题交出去,一身轻松:“不要担心,不是来抓你老爸。警察呢,不止要抓人,还要化解街坊之间的矛盾。”
戴柯:“你跟细狗姑姑有矛盾?”
戴四海蹙眉,“不要整天给人起花名,一个好好的妹妹叫什么细狗?”
戴柯:“长得像。”
梁曼秋瘦瘦小小的身影撞入脑海,戴四海心生怜悯,掏出手机走到街边榕树下打了章树奇电话。
“喂,章警官,在忙吗?没什么大事,就想打听一下昨天小秋的事,后来她是跟她姑姑回家了吗?”
戴四海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比鹅肚的缝针还扭曲,丝毫没察觉有小尾巴缀紧。
戴柯悄步徘徊在戴四海身后,探头探脑,竖起耳朵聆听。
“什么?!福利院?翠田那个?我以为那里只收残疾的小孩,以前路过一次,隔着铁门多看了几眼,不太是滋味。”
戴四海叉腰低头,不由叹气。
“后面打算怎么办,准备开学了,是回山尾村小学,还是让她跟那里的孩子一起上学?她户口不在这边吧……”
不知道章树奇回了什么,戴四海连着说了几句“也是”,一句比一句低沉,然后挂断电话,看了会地板,又看天,长叹一声回头看到了自家儿子。
戴四海骂道:“在这干什么,偷听大人讲电话?!”
戴柯问:“细狗去翠田福利院了?”
戴四海这个儿子学习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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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样,能在学校混出一个“戴柯派”,也是有点名堂的,起码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讲了多少次不要喊花名。”
戴四海岔话题无效,戴柯刨根问底:“她不是跟她姑姑回什么村吗?怎么会去福利院?”
戴柯对福利院没什么好印象,他们小学有一个福利院的男孩经常偷东西,被骂有妈生没妈教。
戴柯也想骂,但不会跟着骂,他也没有妈。
“情况很复杂,不是每一个小孩都有正常的家庭。”
戴四海也没能给戴柯一个正常的家庭。
“细狗不是还有老豆?”戴柯只知道梁曼秋平时跟阿嫲生活,暑假她老豆将她丢过来就失踪了。
“别提她老豆,有跟没有一样。”戴四海猛然来气,甩下一句转身回档口。
下午,轮到金家姐弟来档口喊戴柯出去玩,三个学习废柴没有一点开学的紧迫感。
金明习惯性推一下眼镜,当自己柯南似的,“大D,狗妹真的不在了。”
金玲:“昨天不是说了吗。”
戴柯:“四眼明,你这么记挂她,暗恋她?”
金明莫名窘迫,双颊飞红,“什么鬼!问一句都不行。”
金玲逮到弟弟小辫子,别提有多兴奋,“是就是吧,有什么稀奇,大D我告诉你,我就知道我们班有一对。”
金玲小嘴叭叭说了他们班的早恋八卦,戴柯没什么兴趣,早发觉班里没有漂亮女生。
戴柯等她歇气,问:“猪肉玲,你们知道翠田福利院在哪里吗?”
“翠田福利院?”金明说,“姓福的‘三只手’家是不是那里?”
花名“三只手”的男孩姓福,福利院的福,若不是姓氏特别,没人知道他家在福利院,他对外只说住哪条路上。
金玲问:“大D,你要找‘三只手’?他又偷你东西了?”
金明:“暑假都没见面,能偷什么东西?”
金玲瞪圆了眼睛,“大D,你不会是想找他一起玩把?他可是‘三只手’,你想被偷东西吗?”
戴柯:“哪那么多废话,你们就告诉知不知道地方?”
金明想了一会,“‘三只手’好像说在福源路。”
戴柯:“靠不靠谱?”
金玲:“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福源路又在哪?”
戴柯又把金玲问倒了,不过没关系,可以再问别人。
梁曼秋在福利院呆了几天,没有交到朋友,但知道该避开哪些孩子。一个是经常抢饭的女孩,总是趁她不备夹走她的菜。一个是偷东西的男孩,偷走戴柯买给她的笔盒,第一次缠着他要回,被他敲脑袋,找阿姨才解决;第二次笔盒再次失踪,阿姨只让她保管好自己的东西,别丢三落四。
唯一友好的是坐婴儿车的男孩,没有攻击性,一看到梁曼秋就傻笑。福利院里有不少这样的残疾小孩,男孩居多。
明天就开学了,梁曼秋还不知道怎么走去山尾村小学,甚至没有走出过铁门。
每天的所有活动都在院子里完成,走到哪里都是小孩的声音。
梁曼秋最喜欢扒着铁门看外面车来车往,总幻想戴四海会开着摩托车经过,载她回戴柯家,就算被夹成夹心饼干也没事。
“哎,那个谁,进去玩,不要总来门口。”门卫不耐烦提醒。
是的,他们不能到门口张望,这也是纪律之一。福利院有着比学校更复杂的纪律,这也不准,那也不许,堪比监狱。
梁曼秋从铁门撒手,转身要回楼里,大概会去图书室。
忽然,后头传来一声稚嫩而清脆的呼喊——
“喂,细狗!”
6. 第 6 章
梁曼秋转身,惊喜扑到铁门前,抓着铁架雀跃:“哥哥!”
然后才叫猪肉玲和四眼明。
戴柯走近一步,福利院的门外便多留意他一眼,“你怎么被锁里面?”
梁曼秋如实说:“他们不给出去玩。”
戴柯挤着铁栏往里张望,L型的三层楼房和同样L型的围墙拼成一个小院子兼篮球场,围墙角落放了架像淘汰而来的旧滑梯,然后再没其他娱乐设施,比街心公园还垃圾。
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梁曼秋也说:“一点都不好玩。”
金玲直接说:“狗妹,你在里面坐牢啊。”
短短几日,梁曼秋似乎瘦了一点,一听金玲的话,脸色越发晦暗,更显营养不良。
戴柯:“细狗,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不知道。哥哥,你带我出去玩吧。”
梁曼秋的设想很美好,像之前一样跟戴柯出去玩一下午,到了饭点回来还有一口热饭吃。
戴柯蹙眉,“你出不来我怎么带你玩?”
梁曼秋:“哥哥,如果我能出去,你就带我玩吗?”
戴柯没工夫跟她啰嗦,明显没报希望,“你能出来再说。”
门卫盯了有一段时间,站起身从窗户探出身,不耐烦道:“你们三个,去其他地方玩,不要凑在这里。——还有你,回里面去,叫你两次都不听。”
戴柯扫了眼凶巴巴的门卫,问:“细狗,你真要出来?”
梁曼秋可怜巴巴点头,越发像条流浪细狗,“我想出去。”
戴柯说:“等会如果有汽车开进来,你就悄悄从车旁边躲着走,懂吗?”
梁曼秋似懂非懂。
门卫走到岗亭门口,指着他们扬声:“让你们三个走开,听见没有?耳背的吗?”
梁曼秋说:“哥哥,你会一直等我吗?”
戴柯眼神提防着门卫,悄然从铁门边退开。
门卫疾步杀过来,拎鸡仔一样拽着梁曼秋的小胳膊,将她往楼里搡。
梁曼秋边走边喊:“哥哥,你要等我呀。”
门卫解决了梁曼秋,又回头用眼神驱赶剩下的三个小孩。
金家姐弟跟着戴柯撤离。
金明问:“大D,我们真的要等狗妹吗?”
戴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得来?”
金玲附和:“就是,大D没答应说等。”
金明看金玲的眼神含着怨怼,似乎埋怨她帮理不帮亲。
金明:“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戴柯:“你回去等。”
金玲:“就是,你自己回去。我跟大D走。”
金明回头看一眼比小学校门还严实冷酷的铁门,心里打退堂鼓,弱弱地说:“算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戴柯带着金家姐弟在附近转悠,折回福利院一次,没再看到梁曼秋的身影,甚至往里吼了一声“细狗”。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愤怒的门卫,死老头开了小门出来骂:“别让我再看到你再出现!”
戴柯长得跟成年男性中的矮子一样高,又带着两个小弟瞎混,怎么看都像外头的烂仔,就差骑一辆摩托载几个露肚脐的太妹。
戴柯如常回到档口吃晚饭,好像没有去过福利院一样。戴四海唠叨着让他吃了饭去剪头发,明天就升六年级,好好学习,不要老想着玩。
梁曼秋好像渐渐褪色为暑假的一个梦,梦醒后没有留下痕迹,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碰到似曾相识的场景。
周五放学迎来周末,总是比其他时候欢快。
戴柯在离校人流中见到姓福的三只手,突然想起梁曼秋,不知道她在哪里上学,福利院离她的山尾村小学可有十万八千里,走到天黑都到不了。
戴柯鬼使神差跟上三只手。
金玲在后面叫了两声大D,戴柯中邪似的没听见,她横冲直撞跑到他跟前刹车,气喘吁吁问:“你怎么走这边,你搬家了?”
戴柯:“有点事。”
金玲:“有什么事?”
戴柯语塞片刻,可不能说去福利院,上一回他明明带头说不等梁曼秋。
“不关你事。”
金玲看着他走出几步,“大D,你不会偷偷跟美女约会吧?”
“猪肉玲你有病!”
戴柯扔下一句,跟上三只手,他还不知道从学校到富源路怎么走。
福利院开着小门,门卫就坐在门口等着放学的小孩,但只出不进,三只手进去就没了人影,不知道梁曼秋在哪里。
会不会已经不在福利院?
戴柯双手拢在嘴边,往里大喊:“细狗——!”
声音清脆而高亢,生生憋红了脸。
可惜先喊来门卫。
门卫气势汹汹逼近,“又是你,上周就来过,是不是?”
眼前的戴柯背书包,穿着翠田小学校服,十足的学生气,若不是喊出同一声“细狗”,门卫压根认不出他。
戴柯只防卫性退开两步,硬气道:“我又没做什么。”
门卫:“大白天来这里鬼叫什么。”
戴柯:“又不是叫你。”
门卫:“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戴柯扭头要走,身后飘来一道幻听似的轻声:“哥哥。”
一回头,果然看到梁曼秋在二楼走廊朝他挥手,然后转身从楼梯下楼,顶着乱糟糟的双马尾扑到铁门前。
“那是我哥哥。”梁曼秋跟门卫说。
门卫:“什么狗屁哥哥,流氓还差不多。”
戴柯忍下不快,臭着脸:“我就跟她说两句话。”
“哥哥。”梁曼秋抓着铁栏,跟电视里演的喊冤犯人一样,脑袋要往缝隙挤。
戴柯:“还不出来?”
“出不来,”梁曼秋说,“哥哥,你等了我很久吗?”
戴柯心虚地望向别处,梁曼秋还以为他在提防谁,循着眼神望过去却并无异常,反而他鲜艳的校服显得很不寻常。
“哥哥,你穿新校服上学了。”
梁曼秋看到三只手穿一样的校服,只不过又松又旧,属于爱心人士捐赠的旧衣服。
戴柯:“你校服呢?”
梁曼秋:“我没去上学。”
戴柯哑然张了张嘴,“为什么没去上学?”
梁曼秋:“他们说还没办好手续。”
戴柯:“要办什么手续?”
梁曼秋摇头,“不知道。”
戴柯:“要多久?”
梁曼秋还是摇头,“哥哥,你能带我出去吗?”
戴柯带来了福音,自由显然比上学更有吸引力,自从进了福利院的铁门,梁曼秋就没再踏出一步。
门卫像长了顺风耳,能听见他们说悄悄话琢磨馊主意似的,一直紧盯不放。
戴柯犯难地看着手掌宽的铁栏间隙,“你能挤出来么?”
梁曼秋看着瘦小,没想到脸挤变形也没能出来。
“不行。”她揉着刮红的脸颊说。
门卫又扬声插嘴:“差不多了,赶紧回家。放学不回来跑出来瞎玩!”
戴柯忽然心生一计,伸手进去掰她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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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她耳边说叽咕几句。梁曼秋连连点头,喜上眉梢。
话毕,戴柯松开她,“记住我说的话。”
梁曼秋认真点头,还是细声细气:“哥哥,明天见。”
戴柯脸色倏然一变。
梁曼秋意识到说漏嘴,立刻捂住嘴,改口:“哥哥再见。”
回到档口,戴柯比往日放学晚了近一小时。用餐晚高峰开始,戴四海没空理会他,也不问他去哪里做了什么,只要人回来帮忙干活就好。
周六早上,戴柯糊弄完作业,中午扔了饭碗就往福利院跑。
其实他也不确定计划能不能成功。
但幸好,天助他也,门卫在门卫室里,福利院铁门的小门没挂锁,梁曼秋在可以看见铁门的区域晃荡。
戴柯扬了扬下巴,没出声喊她。梁曼秋会意,跑回楼里。
哎?
戴柯昨天明明让她看见他就出来。
没一会,梁曼秋多了一只书包,屁颠颠地跑过来。
戴柯跑去门卫室朝马路的窗口,探进半个身喂了一声,成功吸引了门卫的注意力。
门卫凶神恶煞,“怎么又是你,又来干什么?”
戴柯问:“你们这来的小孩是不是都姓福?”
门卫见他故作成熟,实际不过小学生,也用大人口吻嘲讽:“你有什么指教?”
戴柯留一只眼注意门卫室门口,只见梁曼秋悄然走近,偷偷摸摸像过街老鼠。
“有个姓福的男生,花名‘三只手’,在我们学校经常偷东西。”
门卫的表情出卖了底细,他知道戴柯说的哪个小孩。
“然后呢,他偷你东西了?”
“偷过。”戴柯说。
梁曼秋已经争气地爬过门卫室的门口,只剩下开小门出来,他的心跳不由加速,做坏事容易教人激动,坏事成功在即,戴柯快没法呼吸。
“他以前偷过我的笔盒,说他住在福源路,是不是就是你们这里的小孩?”
门卫:“你说是就是?你要拿出他偷东西的证据,你没证据乱说什么?东西被偷你找你们老师,去派出所找警察,跑来福利院找我?真是搞笑你这小孩!”
戴柯:“哦。”
梁曼秋成功跑出来了吗?
戴柯的疑惑刚冒头,只听院里有其他小女孩的声音喊:“小秋——!”
遭了!被发现了!
戴柯瞥见梁曼秋已经出来,正往另一个方向撒腿狂奔。他也立刻拔腿就跑。
窗户前的男孩嗖地一下消失,门卫懵眼一瞬,只听通风报信的小女孩跑到了门卫室。
“门卫,小秋跑出去了!”
“快跑!”戴柯马上追上梁曼秋,甚至超过她,“跑那么慢,没吃饭吗!”
梁曼秋的确没吃好饭,耽误了点脚劲,但重获自由的愉快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何况后面还有追击的动静逼她使劲。
“回来!小兔崽子!跑哪去——!”
戴柯来不及埋怨梁曼秋为什么背书包出来,迫不得已拎过她的书包,甩自己肩上,拉着她的手狂奔。
夏风,街道,路人,像山尾村通往海城班车窗外的风景,统统抛在他们身后,只留下一种模糊的印象,一种可以遗忘的痕迹。
戴柯没想过拯救梁曼秋,他的年龄达不到这般深刻的领悟,只是在一点好奇、一点无聊和一点作恶欲的驱使下,主动接近了她,无意中对她伸出了橄榄枝。
梁曼秋也还不懂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说法,她只是踩着风火轮,奔向自己想要的生活。
7. 第 7 章
戴柯带着梁曼秋东拐西绕,穿插进各种小巷,后头追兵叫声渐渐衰弱,小尾巴应该甩掉了。
戴柯靠着砖墙撑着膝盖喘气,梁曼秋的书包滑到手臂,沉沉坠着手腕。他撒手让书包掉地上。
梁曼秋喘得比他要命,深喘气时瘦弱感更强,腹部凹陷,越看越像细狗。
戴柯:“你带书包干吗,重死了。”
梁曼秋没回答,默默背起书包,明明也没多重。
戴柯这才留意到书包的异常,扒过来细看,直把梁曼秋带动半圈。
书包外面隔层的拉链头失踪,印画兔子的眼睛给涂成熊猫眼,丑拉吧唧的。
戴柯阴着脸,“谁干的?”
梁曼秋小声说:“不是我画的。”
戴柯:“三只手?”
“我没有三只手。”
梁曼秋以为戴柯骂她多手多脚乱画。
戴柯懒得解释,站直抬手招呼她跟上,“走吧。”
梁曼秋抓紧机会说完:“哥哥,铅笔盒被偷了。”
“我就知道,”戴柯恨恨道,“三只手就住在福利院。”
“三只手是谁的花名吗?”梁曼秋懵懵懂懂,“福利院有个男生偷的。”
“就是他。”戴柯初入叛逆的年纪,恨起一个人来,就是咔哒咔哒掰响关节,一副准备揍人的架势。
怒气冲冲的戴柯有点陌生,梁曼秋被吓一跳,但火力没集中到她身上,反而在给她撑腰,她又卸下防备,懵懵懂懂感知到什么叫安全感。
“哥哥,我们现在去哪里?”梁曼秋问。
比起去哪里,他们在哪里更为重要。
戴柯一手叉腰,一手挠挠额头,张望周围街景,先带梁曼秋走回大马路。
四点半放学,戴柯晃荡近一个小时,不饿也渴了,身上剩的零花钱只够买一支碎碎冰。戴柯掰断一半给她,两个人坐门口台阶上吸。
梁曼秋的快乐又回来了,戴柯虽然经常差她跑腿,多干家务,偶尔骂她,当她的面有吃的一定会分她一小半——谁叫她个头小,不值得对等分。
戴柯叫她细狗没叫错,给根骨头就懂摇尾巴。
戴柯说:“细狗,你为什么要住福利院?”
在他印象里,福利院就是孤儿院,没爸没妈的小孩才会被送去那里,梁曼秋明明有一个老豆。
近半个月来,梁曼秋从阿姨、老师和门卫那里偷听到许多碎片,拼凑出一个绝望的境地:“我阿嫲变傻了,我姑不愿意养我,我老豆……”
山尾村人人知道梁立华吸粉,梁曼秋从来不用跟人说。
“我老豆反正回不来。”
戴柯不清楚她的底细,“你老豆去哪里?”
梁曼秋低头看脏兮兮的地板,“反正回不来。”
“当兵?坐牢?”戴柯想不出其他可能。
梁曼秋像被刺了一下,看他的眼神有一点害怕。
害怕他知道真相,会像山尾村的小孩一样排挤她。
戴柯:“当兵不要这么老的,我爸十几岁就当过,太老就当不了了。”
梁曼秋两条胳膊缩在膝盖间吸碎碎冰,像受冷似的,形成一种别扭的自我保护姿势。
“哥哥,我不想回福利院。”
“你想去哪里?”
戴柯也只是一个小孩,还没主动帮另一个小孩解决食宿的想法。他口吻像跟金家姐弟讨论明天去哪里玩一样简单,没法跟梁曼秋抱有同感。
梁曼秋没等到他的邀请,便摇摇头。
眼看快六点,平常放学戴柯早该到家,今天晚了一小时,也该回去。
“肚饿了,回家吃饭。”戴柯起身扔了碎碎冰的包装袋,认清方向就走。
梁曼秋还吸着剩下的一点冰,屁颠颠跟上,“哥哥,我可以跟你回去吗?”
阿嫲说的,出门在外要手勤嘴甜。既然戴柯没说,她只能主动问。
梁曼秋眼里的大决心,在戴柯眼里好像小事一桩。
他浑不在意,“不然你去哪?”
梁曼秋抿着嘴,笑意在眼眶打转,小脸上的大眼睛多了点亮光,终于不那么瘆人。
-
戴四海也发现今天戴柯回晚了。戴柯这小孩是老师眼中典型的差生,成绩不好,但知分寸,当班干部能服众,老师使唤得很趁手。平常如果要留校打球,一般中午会打招呼。
如果七点还没到家,戴四海可能要打电话到金家问问,现在还要忙一小会。
这不,收银台的座机又响了,许是熟客叫留餐。
阿莲熟练地接起:“你好,四海烧鹅。”
对方是一道年轻男声:“你好,我是翠田派出所的章树奇,戴老板在吗?”
“哦,在,你等一下,我叫他,别挂啊。”
阿莲把听筒的搁桌面,跑进明档跟正在斩烧鹅的戴四海说悄悄话,给老熟客看得暧昧地笑了。
戴四海听完点头,由阿莲搭把手帮开袋子装斩料,利索地卖完最后一份烧鹅。
老熟客拎着餐食打趣道:“戴老板,我还以为四海烧鹅变成夫妻档了。”
戴四海第一次被打趣,愣了下,笑骂:“去你的。”
阿莲只是笑笑,“阿叔真会讲笑话,海哥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外地妹,我就是一个帮工的。我还盼着他给我涨工资。”
戴四海没摘围裙,走到收银台边捡起电话,“喂,章警官?”
“戴老板,”章树奇说,“又是我,打扰你做生意了。”
戴四海:“没有,正好准备收摊。有什么事吗?”
章树奇:“还是小秋的事,刚刚福利院报警说小秋偷跑出去,跟着一个男孩子里应外合跑走了。”
戴四海慢慢坐下椅子,握听筒的手支着桌沿,“小秋跟一个男孩子跑了?”
听着不可思议,还像私奔。
章树奇:“据福利院的门卫说,男孩子个头有一米六以上。小秋来海城不久,进了福利院就没再出去过,应该不认识其他不三不四的男青年。”
戴四海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想,“章警官,你是不是觉的带走小秋的男孩子是大D?”
章树奇笑:“戴老板,我们只是推测。问一下,大D回家了吗?”
“没有,估计去同学家玩了,”戴四海莫名心虚,“明天周末,他经常玩很晚才回来。大D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他没去过福利院,跟小秋也没铁到这种程度吧。”
章树奇:“现在的孩子比我们以前成熟,有时候真搞不懂他们的想法。”
戴四海:“等会他回来,我问他一下,有情况再跟你说。”
“好咧,谢谢戴老板,打扰了。”章树奇挂断电话。
戴四海准备挂好听筒,灵光一闪,只按了一下挂机键,照着旁边电话表按金家的座机号码。
金家奶奶用客家话呱呱说姐弟都回家了,没见到他家戴柯。
戴四海又按了挂机键,准备找高子波家的号码。
说曹操曹操到,戴柯出现在档口外。
戴四海挂回听筒,站起来问:“今天晚了一个小时,跑哪里去了?”
话毕,不由愣怔。
戴柯身后还缀着一条小尾巴。
梁曼秋背着新书包,唇角眉梢压不住笑意,没了暑假第一次出现在档口的拘谨,但依旧乖巧得令人心疼。
“阿伯。”
好奇的是阿莲,“咦,小秋回来了?”
她走近搓搓梁曼秋的脸颊,“好像瘦了……”
戴四海突然没了质问和叱骂的念头,既然梁曼秋像暑假每天跟戴柯疯玩后回来一样,他也像之前一样招呼两个小孩吃饭。
梁曼秋又扒上香津津的卤味盖饭,风卷残云,恨不得舔干净餐盘,跟第一次来档口时一样。饭菜下肚,肚子看着终于没细狗那么凹。她所经受的苦难以食欲的方式,毫无遮掩展现在戴四海眼前。戴四海吃一口,看一眼,一顿饭吃得不是滋味。
下了饭桌,戴四海刚要问戴柯,一辆警车停在档口外,下车的除了章树奇和他师父,还有一个陌生面孔的中年男人。
该来的,终于来了。
梁曼秋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躲到戴柯身后。
戴柯像打球防守,胳膊不自觉往后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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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像护住她。
“你认识?”他悄然问。
梁曼秋点头,“福利院的老师。”
戴柯:“来抓你回去?”
梁曼秋不敢点头。
戴四海暗暗叹气,起身相迎,主动散烟解释:“不好意思啊两位警官,之前刚挂了电话两个小孩就回来了,刚吃好饭。”
章树奇接了烟,还不太买戴四海的账,“回来你也告诉我们一声啊,我们到处找小孩,一口饭都没吃上。”
戴四海:“我看小秋饿坏了,就让她先吃完饭再说。正想给你们回电话,没想到你们就亲自登门,辛苦了。”
中年男人:“你是说在福利院饿到她了?”
章树奇忙介绍:“这位是福利院的院长。”
戴四海一挑三,可不敢说公家的坏话,“小孩子饿得快。”
院长:“从福利院跑到这边,不饿才怪。”
戴四海没话可说,“小孩子贪玩,把小秋带出来是我儿子不对。——戴柯,过来一下。”
戴柯在学校挨惯批评,毫不怯懦,起身就过来。梁曼秋失去庇护,跟也不是,躲也不是。
戴四海招手,“小秋,你也过来。”
梁曼秋挨紧戴柯走近。
戴四海说:“戴柯,这是福利院的院长,跟院长认个错。”
没想戴柯语出惊人,“我没错。”
院长训惯了孤儿,指着他鼻子,“哎?你这小孩怎么这样说话?”
一见势头不对,戴四海立刻拦在戴柯身前,“各位领导,有话好好说。”
戴柯:“你们凭什么把细狗关那么久,都不给她出来玩,不给她上学?”
梁曼秋一听有人撑腰,悄悄点头附和。
院长也有人撑腰,章树奇师父说:“那是福利院,你以为是游乐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正是茶足饭饱之时,周围街坊听闻动静,不禁探头探脑,围过来凑热闹,互相问着发生什么事。街坊印象中的戴四海鳏居多年,一边照料儿子一边操持着档口,勤勤恳恳,风评良好;儿子虽然读书不行,没作奸犯科,只是调皮一点,肯在档口帮老子的忙就是好孩子。
眼看事态严峻,章树奇不得不充当和事佬,“院长,师父,既然小秋平安无事,戴柯也就一小孩,我想肯定也不是戴老板让他去带走小秋。”
院长显然在迁怒戴四海,觉得他教子无方。
“戴柯把人带走,是他不对,我替他跟你们道歉,对不起,麻烦各位领导了。”
戴四海说得谦恭,让领导一时找不到靶点。
他突然画风一转,“但一个小学生都能把人带走,福利院管理是不是有疏漏的地方,门卫有没有失职?”
院长的怒气又给轻易挑起,哎的一声起了头。
章树奇忙说:“确实值得反思,小孩的安危不是儿戏。”
戴四海趁热打铁,“两位警官,还有院长,现在小秋是什么情况,没有上学?”
他转头问了梁曼秋,得到肯定反应。
还是章树奇作介绍,梁曼秋所在的山尾村也没有亲属愿意照顾她,所以只能翠田福利院接收,目前正在办转学手续,找附近有空余学位的小学,耽误一点时间,但肯定会让她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院长见戴四海并非亲属,不愿多说:“行了,回去。小秋,上车,以后别再给我随随便便跑出来。”
“不要,”梁曼秋摇摇头,倏然湿了眼眶,“我不要回去。”
院长拽她胳膊,“赶紧走!”
梁曼秋扑通一下坐地,就近抱住戴柯大腿,死死盘住他,哇地放声大哭,“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戴柯给她抱一跄踉,也要哭了,腿跟长了人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他推她的脑袋,大叫:“死细狗,别扯我裤子!”
只见校服短裤给拉下一截,裤头上露出鲜艳的红裤衩,屁股上半红下半蓝,对比异常鲜明。
戴柯一张俊气的脸也涨成了本命红。
本该悲情的场合,围观的街坊爆发一阵哄笑,不合时宜又情有可原。
8. 第 8 章
戴四海赶紧叫停,“轻点,别伤着小孩。”
章树奇也上来阻拦,“我们都是为小孩好,一切以小孩出发。”
梁曼秋吃饱了饭一身劲,死抱着戴柯的腿不松手,涕泗横流,将戴柯的校裤蹭湿了。
戴柯拍她脑袋,低头骂:“死细狗,你再往我裤子擦鼻涕试试?”
梁曼秋吓得只剩下一句台词,还在嚎,“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呜呜呜——”
四大一小,你一言我一句,掺杂一个嚎啕大哭的小孩,再加上七嘴八舌的围观街坊,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一直在档口里旁观的阿莲走过来,半蹲着拉梁曼秋,“你们几个大男人不要喊那么大声,吓坏小姑娘了,真可怜,哭得都快抽了。”
梁曼秋以为还是院长在拉,不敢松手,“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不回去,不回去,”阿莲轻轻掰开她的胳膊,柔声哄着她,“我们今晚不回去,就跟哥哥在一起。别哭了啊,过来阿姨这。”
眼看院长又准备发表高见,阿莲不管三七二十一,天皇老子来了都要狠狠剜这眼,“少说两句,看把小孩吓成什么样。”
院长哪经受过这等藐视,不由咋舌。
阿莲成功拉起了梁曼秋,搀她到一旁,抱她坐腿上,抽过纸巾擦去泪,哄睡般轻轻摇晃她。
戴柯红着脸,骂骂咧咧提好裤子,见梁曼秋半死不活挤在阿莲怀里,只能低声又骂一句死细狗。
戴四海当机立断,“小秋先住我家,等情绪稳定,再送回去行吗,三位领导看行吗?”
一听到“再送回去”,梁曼秋刚刚平息的情绪又上来,再次哇哇大哭。
戴四海焦头烂额地安慰:“别哭,我们不回去。小秋不回去了,就住哥哥家。”
梁曼秋起了调子,一时止不住,上气不接下气。
“吵死了——!”戴柯张臂捂住两只耳朵,低头冲着梁曼秋做了一个夸张而嫌弃的鬼脸,“吵死了,细狗。”
梁曼秋还没缓过来,没笑。阿莲先笑了,莫名想到戴柯以后谈恋爱肯定又气人又能哄人。
当着群众的面,院长岂能容忍一个个体户凌驾在他的权威之上,官里官气地说:“如果小孩情绪上头就纵容她,我们院里的小孩都不用回来了。你能养她十天半个月,你能养她到成年吗?”
戴四海对梁曼秋的两届监护人都有意见,梁立华是无能,院长是无法无天,梁曼秋跟着哪一个生活都没好结果。
他忽然来了一股劲头,“我怎么养不了?”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包括戴柯和梁曼秋。
戴四海很难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四面威风,“当着各位街坊的面,我敢承诺把她健健康康养到十八岁。”
“爸……”戴柯突然叫了一声,戴四海应该先征求儿子的意见,但情况特殊,来不及了,只能先抬手打断。
戴四海说:“把她接回家需要什么手续,我都配合办。”
院长忽地冷笑,“这是一个小女孩,你以为领养跟去超市领鸡蛋一样简单吗?首先第一条你就不符合要求,你们家只有你和你儿子,我们不可能把一个女孩子送给两个男人养,明白我的意思吗?”
院长也是来时路上听片警介绍戴四海家庭情况,才有底气藐视他。
戴四海一副热心肠没得到肯定,反而被嘲讽成潜在罪犯,气得双唇发颤。
章树奇赶紧稳住他,不想伤了一个好人的心,“戴老板,院长,听我完说,我们双方暂时各退一步。戴老板,小秋是您昔日战友的女儿,您这边是想让小秋跟着您一起生活,不管是以领养还是其他方式,对吧?”
戴四海越发肯定不能把梁曼秋交给这种人,“对。”
章树奇说:“您是一个很有大爱很有责任心的人,我想小秋爸爸也很愿意看到这个结果。那么我们后续再想办法办理合法合规的手续,今晚肯定讨论不出一个结果。”
戴四海对这个小警察起了一丝敬佩,“章警官说得对,今晚我想把小秋带回去,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章树奇目光来到院长这一边,“院长,院里应也有允许小孩跟亲戚朋友团聚的规定吧?”
院长不太乐意,“有时有,但是——”
章树奇打断他:“既然小秋愿意呆在戴老板家,今晚的小意外就当作小秋被接到亲友家过周末,你看怎么样?”
院长还在斟酌,围观的街坊里有人忽然叫了声“好”,声音异常洪亮:“我支持章警官。”
有人带头,群众容易从众,街坊里陆陆续续响起支持的声音。
院长失去群众基础,又气又尴尬,迫不得已松口,“那就先这么办,但我丑话说在前,要是办不了合规手续,小秋还是要回到福利院。”
章树奇终于松了一口气,后心渗出一片凉汗,洇湿了警服。今晚调解的矛盾涉及三方角色,事业单位、未成年人、群众,情况复杂而敏感,可以入选他的年度总结,勘称丛警以来的最艰难挑战。
围观街坊散去,四海烧鹅档口又恢复夜晚的安静。
梁曼秋没再抽泣,顶着一头乱发帮忙洗洗涮涮,看不出一点鬼哭狼嚎的痕迹。
戴柯坐在收银台前,支颐发呆,不知道想什么心事。梁曼秋一路过,他好像又没心事了,冷冷瞪她一眼,伸直腿,拎拎深色斑块明显的校裤。
“细狗,回家给哥洗干净。”
梁曼秋点点头。
晚上九点多,戴四海往风干房挂好明天中午要进炉的鹅子,准备关门回家。
“今晚谢谢你。”他特意跟阿莲说。
阿莲看了眼围着摩托车打闹的两个小孩,“海哥,你真的要收养小秋?”
戴四海也盯着同一个方向,“不然怎么办,哪里放心把她交给那样子的地方?”
阿莲:“可是手续……”
戴四海也头大,“总会有办法的。总之,今天晚上多谢你了。”
阿莲捋了一下鬓边碎发,“小秋是女孩,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海哥尽管开口,有些事……可能还是女生跟女生之间比较方便。”
戴四海想了想,点头:“也是。阿莲,你在我这也干了快一年,明天我再跟你谈谈加工资的事。”
天降惊喜,阿莲激动得语无伦次,“海哥,不是、我不是为了加工资才这么说的,我是觉得小秋是一个好孩子……”
戴四海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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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让她无需多言,跨上摩托车准备回家。
梁曼秋跟阿莲挥手,“阿莲姨,拜拜。”
阿莲笑着回礼,“小秋,晚安。”
摩托车突突上路,载着夹心饼干穿越呼呼夜风。
戴柯问:“细狗,你怎么叫她阿姨?”
梁曼秋:“她说她是阿姨。”
戴四海忽然说:“大D,你也应该叫阿姨。”
但戴柯向来直呼其名。
戴柯:“她没你老。”
在他眼里,戴四海是叔叔年龄,只有跟他一样老的才能叫阿姨。
为什么不叫姐呢?因为阿莲比他矮,青春期该死的胜负欲。
“我也没多老吧,都不够四十岁。”
戴四海不由往后视镜瞅了眼自己,十二年来当爹又当妈,皱纹似乎不争气地同龄人多。看人家福利院院长多滋润,皮肤油光水亮,看着比他还年轻。
“不过比起阿莲,我确实太老了……”
当晚,等梁曼秋洗了澡趴床上看书,戴四海把戴柯叫到他房间讲话,问他对今晚决定的看法。
戴柯面无表情,“你都决定了,还来问我?”
戴四海叹气,又把梁曼秋摆出来,唯独没有提她老豆的下落。
戴柯不由问:“她老豆死了吗?”
戴四海含糊其辞,“不死也指望不上。”
戴柯:“她妈也死了?”
妈妈对戴柯来说是一个未曾谋面的符号,感情不太真实,对戴四海确实活生生存在过的妻子,一起相濡以沫好几年。
戴四海沉吟一声,“她妈改嫁了,不要她这个拖油瓶。”
父子俩很少说心里话,戴柯隐约听街坊讲,他爸多年没找对象是为了他。戴柯没告诉他,有时挺羡慕金家姐弟,到哪儿都互相有个伴。
“哥哥——”脆嫩的声音在隔壁房间呼唤。
“你要当英雄谁拦得住,”戴柯淡淡扔下一句,回到自己房间立刻换上一副臭脸,“大半夜鬼叫什么?”
“哥哥,你的书里夹了一封情书。”梁曼秋抽出一封没拆开的信,粉嫩的围边,封口还贴了一个粉色桃心。
她坐在上铺梯子口,晃着信封,“谁写给你的,还是你写给谁的?”
戴柯毫无印象,蹙了蹙眉,举手要接过来,“我看看。”
梁曼秋压根没打算给他,扭身逃回角落,“我帮你看看。”
“你敢?!”戴柯压根不知道梁曼秋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脱口吓唬她,“敢拆我就送你回福利院。”
梁曼秋一改刚才活泼,被吓得僵在原处。
戴柯爬上去夺过了情书,气鼓鼓地坐到书桌前拆。
梁曼秋悄悄爬到楼梯口,小声说:“哥哥,我没有拆哦。”
戴柯在台灯下读信,一手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一手不住摸了摸下巴。
“哥哥!”梁曼秋声音重了一些。
“又干什么?”戴柯不耐烦,头也不回。
梁曼秋喃喃强调:“我没有拆你的信。”
戴柯:“啰嗦。”
几分钟后,戴柯纳闷一句“什么东西,肉麻死了”,信丢一边,抱游戏机继续打俄罗斯方块。
9. 第 9 章
九月的第一个周末,四海烧鹅歇业一天半,只有周六上午营业,把周五晚上风干的鹅子烤完售罄就收摊。
今天是戴柯第一个本命年的生日,他被赦免家务一天,吃完午饭扔下饭碗便跑出去疯,梁曼秋跑掉拖鞋,险些追不上。
章树奇来档口跟戴四海商量跟梁曼秋相关的手续问题。
昨晚一场争执,两人表现立场出奇一致,暗暗结成同盟,一个佩服对方的大爱,一个欣赏对方的正直,颇有点忘年知己的意思。
戴四海掏心窝子说自己并没有那么伟大,只是报答战友昔日救命之恩,但他也有私心的考量。
如果梁曼秋户口迁进戴家,梁立华有吸毒史和强戒记录,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以后如果戴柯想考公职,政审会不会受影响。
万一以后政策变动或收紧,章树奇也不好打包票,连连说可以理解。
如果梁曼秋户口没迁进戴家,仅让梁立华变更监护权,把梁曼秋寄养在戴家,完全可以避开福利院行事。但凡事有利有弊,这样梁曼秋学籍还在山尾村,没法在海城读书。
章树奇最后提供一种家庭寄养的方式,不改户口,由福利院寄养到戴家,每个月会给寄养家庭发放补贴,缺点是梁曼秋和福利院的监护关系不变,如果戴四海想要父亲式的全权监护,这可能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戴四海想想也可以,跟寄养到亲戚家差不多。
章树奇为难道:“现在只剩最关键一个问题,戴老板,恕我直言,您是一个单身父亲带一个儿子,院长说的没错,出于对未成年人、尤其是对女童的保护,规定上不允许把一个女童送到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除非相差四十岁或以上。”
戴四海尴尬道:“别说差四十,我现在四十都不到。”
“是啊,”章树奇说,“所以戴老板,除非你短期结婚,否则这事还得黄。”
戴四海叹道:“我都单身十几年了,哪那么容易找到。先斩后奏让戴柯多一个妹妹,已经对不住他,再多来一个老婆,我怕青春期的小孩受不了。”
章树奇又点头。
两个相差十来岁的男人坐空位上默默抽了会烟。
阿莲端着空碗从其他老板娘那边吃好聊完回来,笑着喊了声海哥和章警官,随口问:“小秋跟戴柯出去了?”
“丢下饭碗就走了。”戴四海的目光自动追随阿莲到了最里边他们常坐的餐桌边,餐碗还堆在桌面。
阿莲顺手一起收走。
戴四海忙说:“放那吧,一会我洗。”
“还不都一样洗。”阿莲笑着扔下一句,端着碗进了后厨。
戴四海想了下说:“阿莲,今晚戴柯生日,你也来一起吃蛋糕吧。”
阿莲从后厨门口回头,“都是一群小孩,我凑什么热闹。”
戴四海:“我还不是一样凑热闹。”
阿莲笑道:“我看一下,没事就过去。”
戴四海回过头,撞上章树奇包含深意的目光,快四十岁的男人忽然莫名发窘。
章树奇往后厨摆了一下脑袋,“挺合适。”
戴四海:“瞎说,比我差了十岁呢。”
章树奇又跟戴四海商议一下梁曼秋上学问题,统一一条思想:先让梁曼秋复学,住在戴家,再慢慢办手续。
是夜,碧林鸿庭戴家。
戴柯家聚了近二十个小孩,一茬茬的脑袋,比梁曼秋在山尾村看到的还要密集。她终于不用偷偷旁观,光明正大成为其中一员。
这批小孩除了金玲和梁曼秋,都是男生,特别吵闹,小小的家像菜市场。梁曼秋除了金家姐弟和高子波,谁也不认识,但不妨碍她在人群里笑得像小傻子。
不多时,阿莲也来了,打扮了一番,犹显年轻。
“本来我还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地方,一听声音找上来,果然就是。”她把礼物给了戴柯,是一个新的篮球。
戴柯谢过,把东西放他的礼物堆。
戴四海说:“你还带礼物来,真是破费了。”
阿莲说:“应该的,正好你给我涨工资。”
高子波扬声说:“大D,你妈怎么那么年轻。”
阿莲窘红了脸,“不是,我只比他大十几岁。”
戴四海也不好意思,“小孩子口无遮拦,不要放在心上。”
阿莲忙说没事,可以理解。
金玲把高子波拽一边,不小心撞到梁曼秋,把悄悄话也反弹到她耳朵里。
“大D他妈生他的时候就死了,你不要乱说。”
高子波:“你怎么知道?”
金玲:“我妈说的。”
高子波:“那个女的难道是他爸的女朋友?”
金玲:“他家档口的帮工!”
金玲对高子波的迟钝感到失望,翻了个白眼走开。
一堆小孩吵吵闹闹唱完生日歌,戴柯吹了蜡烛,开始分切蛋糕。
第一块先给戴四海,长幼有序,他还是懂的。第二块当然也是给另外一个大人阿莲。第三块托在他掌心漂移片刻,咦,黑压压的脑袋里找不到人?
“细狗——!”寿星公大喊。
“哥哥,”梁曼秋从汗臭烘烘的高子波身边挤进来,费劲接过戴柯的蛋糕,“谢谢哥哥。”
有男生问:“为什么叫细狗,好搞笑。”
一旦有人带头起哄,便有人争相模仿,场面渐渐失控。
“细狗是哮天犬吗?”
“哮天犬?我还二郎神。”
“细狗怎么叫,叫两声看看。”
戴四海正想开口干预,只听戴柯专横发话:“除了我,你们谁都不许叫细狗。”
场面瞬间给控制,一票人鸦雀无声。
高子波悄悄吐舌头,还敢叫细狗?当初要差梁曼秋跑腿,戴柯都有意见。
金明说:“你们要像我一样,叫狗妹。”
在场两个大人情不自禁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笑了。
戴四海缓和气氛说:“大D,寿星公别那么凶。——这个是戴柯妹妹,你们以后叫她小秋。”
梁曼秋捧着蛋糕站得端端正正,笑容腼腆接受亲情的表彰。
戴柯冷不丁扔来一句,“吃蛋糕,愣着干什么。”
梁曼秋才笑着开动。
生日会闹到快九点才结束,戴柯一边等这些人到家报平安的电话,一边拆礼物。
梁曼秋在边上看着,有点羞赧,“哥哥,我新年再补礼物给你。”
到时她拿到春节红包才有零花钱。
戴柯:“随便。”
戴四海欣慰地说:“你哥哥礼物很多,不用给他买。”
阿莲说什么也要帮忙收拾一下满地垃圾,然后戴四海说天黑送一下阿莲,一会回来。
家里就剩两个小孩。
戴柯忽然走出阳台,蹲栏杆边,隔着防盗网费劲往楼下看,惹得梁曼秋也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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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看什么?”梁曼秋挨着他半蹲,脑袋像长他的肩膀上。
她循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戴四海拧开了摩托车车灯,清晰照出他和阿莲的轮廓。戴四海先跨上去,阿莲穿了裙子,扶着货架侧坐上后座,跟梁曼秋以前看到过的许多男女一样。
摩托车突突声渐渐远去。
“细狗,”戴柯眉头紧蹙,“你说他们两个在拍拖吗?”
梁曼秋一窍不通,“拍拖是什么?”
戴柯扭头瞪她,“拍拖都不懂,你还是女生吗?”
梁曼秋真就像个一年级的女生,迷迷糊糊,“拍拖……是谈恋爱的意思吗?”
戴柯懒得跟她解释,起身回屋里继续拆礼物。
次日一早,戴四海把梁曼秋送到档口让阿莲照看,载着戴柯走了。他们要去青山墓园给戴柯妈妈扫墓。
有几个熟客晨练路过,纳闷档口不像开张的样子,阿莲解释一通,把卷闸拉下一半,贴上纸牌:今天休假,明天正常营业。
“阿莲姨,”梁曼秋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阿莲面对她见过的最有礼貌的小孩,不禁和颜悦色:“小秋,你有什么问题,说来听听,看我能回答得上么?”
梁曼秋:“昨天哥哥跟我说拍拖,‘拍拖’是谈恋爱的意思么?”
阿莲吃惊,“大D跟谁拍拖?”
梁曼秋心虚红了脸,绝不能说戴柯怀疑阿莲和戴四海在拍拖。
阿莲误解了梁曼秋的羞涩,才意识到梁曼秋看着个头小,女孩早熟,心理年龄估计跟戴柯差不多。
难不成戴柯想跟梁曼秋拍拖?
阿莲莫名紧张,重复一遍问题。
梁曼秋摇摇头,“不是哥哥要拍拖,我听到别人说这个词而已。”
阿莲将信将疑,“拍拖就是谈恋爱的意思。但是你还小,如果有人说要跟你拍拖,你千万不能答应。”
梁曼秋悄悄松一口气,“知道。”
“你自己玩一会,看书或者看电视,”阿莲说,“等中午吃了饭,商店开门了我带你去买校服,明天就能跟大D一起上学,开心么?”
梁曼秋睁大眼睛,“真的吗?”
阿莲说:“章警官昨晚深夜来的消息,你阿伯怕今天忙忘了,让我帮你准备一下上学要用的东西。”
梁曼秋满心雀跃,忍不住原地踏步两下,“跟哥哥一个小学吗?”
阿莲:“是啊,翠田小学。”
梁曼秋:“不用再回福利院?”
阿莲:“如果你想回去玩一下也可以,但要提前告诉你阿伯。”
梁曼秋干脆地摇头,不知道戴四海为什么派阿莲告诉她,不是他亲口承诺总归有一点不放心,晚上她还要再跟他确认一遍。
周一一早,手表闹铃准时响起,戴柯习惯性掐了,再眯一会,等戴四海的人肉闹钟。
木架床微微震动,梁曼秋反手抓梯飞下来,隔着蚊帐把脸挤进去,“哥哥,起床上学了。”
“唔……”戴柯只是蠕动一下。
“哥哥,要迟到了。”
“好吵……”戴柯拉过被子蒙头大睡。
“哥哥。”
“细狗别吵了!”
一声声不知疲倦的呼唤,起先隔着蚊帐,然后撩开蚊帐,最后发展到掀被子,梁曼秋把戴柯从12岁叫到了14岁,从六年级叫到了初一暑假,她也顺利小学毕业,准备升上他的中学。
10. 第 10 章
梁曼秋小学毕业的暑假,戴柯早就四舍五入年满14岁,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上马路。
两年过去,他身高已经飙到177cm,不穿校服背面看着跟成年男性无异,颀长挺拔,走路带风;正面看安静时就是一顶一的大帅哥,剑眉星目高鼻梁,骂梁曼秋时就成了大烂K,她直想揍扁他。
梁曼秋这两年经常被戴四海逼着跳绳摸高喝牛奶,身高勉强追到150cm,跟同龄人差距缩小,医生预估成年能长到158cm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两年家里多了一个小孩,戴四海早出晚归,更加卖命干活,房子虽然没换,小四轮买上了,家里也安了空调。
次卧开了空调锁上门,两个小孩一个在写作业,一个半躺床上玩游戏。
戴柯让梁曼秋帮他写暑假作业已经成了每年传统项目。初中科目繁多,作业量增大,远不是只学语数英的小学生可以糊弄,不过,反正他写会错,梁曼秋写也是错,还不如让她写,美其名曰:让她提前预习初一知识。
上午虽清凉,戴柯的狐朋狗友大多睡懒觉起不来,他经常呆家里,下午才出门,不嫌热地到处疯,早晒出一身野性的小麦色。戴柯上初中以后,渐渐不爱带梁曼秋一起玩,经常趁着梁曼秋跳绳时间偷溜。同年级的关系,梁曼秋跟金明走得还近一些。
戴柯让她糊弄,梁曼秋可不允许自己胡来,老老实实从书架上整理戴柯初一课本先预习。
戴柯上课经常打瞌睡,课本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鬼画符,估计翻都没怎么翻过。梁曼秋竟然从某本里面又翻出一封未拆开的情书,信封上字迹工整,一看就是女生写的。
梁曼秋鬼使神差地塞到书堆的最底下。
坐回书桌边,梁曼秋莫名有点心虚,虽没干坏事,毕竟昧着良心没做善事。
她悄悄回头瞥一眼架床,戴柯挨着床头,正等下一局加载,横握着一个黑色长方形游戏机,挠了下长了腿毛的小腿。
撞见她眼神,戴柯问:“看什么鬼?”
戴柯经历变声期,没了清脆童音,骂梁曼秋时比以往多了几分气势。
梁曼秋又转回去,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半晌,她才留意到扔在桌上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这才是戴柯经常玩的那一个。难怪总觉得微妙,他以前一直竖着拿机子,现在竟然横着。
“哥哥,你换游戏机了?”
梁曼秋过去坐到戴柯身边,凑近一瞥,果然不是同一个游戏机。
戴柯拿的是PSP 2000,在梁曼秋眼里跟手持电脑一样伟大精妙,她班上有人带来学校玩,被老师没收了。
戴柯忙着打游戏,随口应了声。胳膊忽然发痒,干扰他打游戏,憋到打完一局挠了下,挠到了一把头发丝。
原来梁曼秋才是罪魁祸首。
她今天散了发,凑得又近,气息也如发丝轻拂他脸颊。
戴柯一扭头,跟梁曼秋的距离突破以往的最短距离,面面相觑一瞬。
这两年梁曼秋吃进去的每一口烧卤都没白吃,不仅长了个头,还长了肉。双颊填了肉,变回天生的鹅蛋脸,大眼睛与脸蛋相得益彰,睫毛扑闪一下,都觉得亮眼。戴柯读六年级时听人说狗妹长得挺标致,他还觉得那人眼光有问题,瘦不拉几的细狗能好看到哪里去。
渐渐发现,眼光有问题的可能是他。
戴柯心烦意燥,“死开点,热死了。”
梁曼秋挪开一拳距离,又重复一遍问题,“哥哥,你买的新PSP吗?”
戴柯:“嗯。”
梁曼秋:“阿伯竟然会买给你?”
戴四海没指望戴柯能在学习上拔尖,但会限制他玩游戏,免得玩物丧志。当高子波瞒着家长偷偷出入网吧时,戴四海利用送餐便利,跟周边网吧老板打好关系,防着戴柯进网吧。
当然,戴柯如果跑到更远的地方上网,戴四海鞭长莫及。
戴柯严肃眼神警告,“他知道你就死定了。”
梁曼秋努努嘴,“这个要很贵吧,你哪里来那么多钱?”
戴柯:“那么多话,写你的作业。”
“明明是你的……”梁曼秋嘀咕道,被戴柯冷眼一扫,又甜甜一笑。
“哥哥,等写完作业,可以借我玩一会吗?”
戴柯:“等我玩腻再说。”
梁曼秋扫兴地回到书桌,举起旧的游戏机,旧机跟新机比起来就像石器时代的产物,“哥哥,旧的可以给我吗?”
“随便。”
戴柯扔来一句,打到激动之处,猛地离开床头,坐直盘腿打。身高的关系,脑袋快顶到上铺床板,显得有点憋屈。
梁曼秋离玩上戴柯的PSP还要排好长时间的队,下午,戴柯也没出门玩,家里呼啦啦来了五六个男生,一起围观戴柯的PSP。
金明和高子波也在,金明抽条得像一只戴眼镜的瘦猴。高子波从母亲任教的翠田小学毕业,到了翠田初中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肥波。
每到这种时候,梁曼秋就爬回上铺,塞上耳机用mp3听歌看书,有时居高临下瞥一眼,有时拔下耳机听八卦。
其实梁曼秋也渐渐感觉到跟戴柯玩不到一起。
戴柯总是呼朋唤友,走到哪都跟着一票马仔,梁曼秋宁愿一个人静静呆着,悄悄观察人群。
一个动如脱兔,一个静若处子。
傍晚时分,戴柯又带着他的马仔们呼啦啦走了。
梁曼秋从上铺探头,“哥哥,一会你还回来么?”
戴柯头也不抬,“直接去档口,回什么来。”
梁曼秋:“你不回来骑车载我么,我要自己走去档口?”
戴柯:“滚着也行。”
一团男生哄然大笑,个挨个挤出戴柯的房间。
“大D,你妹说话声音好嗲,”高子波夹起嗓子,学梁曼秋说话,“哥哥,一会你还回来?你不回来骑车载我么?”
笑声在小小的客厅爆炸。
戴柯:“恶心。”
梁曼秋也不知道戴柯说谁恶心,没来由一阵低落,明明戴柯平时没少嫌弃她,她早该免疫。
金明叫道:“肥波别学,狗妹才没有这样。”
一团男生呱呱咂咂的,带着他们的汗臭味挪下楼道。
等日头偏西,梁曼秋戴上自己的手表出门,走路去档口。戴柯不带她出门玩的时候,她都会到档口帮忙。戴柯可以随意撂下饭碗就跑,她不行,许是越长大越敏感,梁曼秋偶尔会有寄人篱下的辛酸。
时间尚早,街坊还没开始排队。前头没有人,戴四海和阿莲大概在后厨忙活。
梁曼秋默默走到后厨门口探头瞧,吓一跳,戴四海在摸阿莲屁股,两个人都笑嘻嘻的,背对着门口,没发现人来。
梁曼秋腿一软,差点跑不开,绊到没归整的椅子,小腿生疼,无声倒抽气。
“小秋,过来了?”阿莲的声音出现在后厨门口。
梁曼秋强装镇定,不敢对上阿莲的目光,“唔,在家无聊。”
阿莲:“你哥呢?”
梁曼秋:“跟四眼明他们出去玩了。”
阿莲:“又没带你。”
梁曼秋:“他们一群男的……”
梁曼秋将椅子挪回桌边,找到遥控机开电视机,一个一个地研究电视台。
整个晚高峰,梁曼秋都是这副状态,埋头干活,跟戴四海和阿莲没什么眼神接触。
小孩眼里的大人都具备神性,只会工作和照顾他们,没有亲密举动,一旦突破这个范畴,便形象崩塌,难以直视。
到了饭点,戴柯满头大汗回来,梁曼秋终于碰到救星一般,哥哥长哥哥短地围着他转。
但拿不准是否告诉他秘密,该怎么开口。
这又不是哪个男同学和女同学的咀嘴八卦。
四个人在最里面的桌子开饭,菜是菜,饭是饭,没再混成每人一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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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里的微妙才一点一滴浮现,集中在过去的一年里,通过戴柯的声音留在梁曼秋的记忆中——
“太阳从西边出来,今天竟然另外烧菜?”
“干吗不一人一盆了?”
“老爸,你昨晚半夜才回?”
“小秋,怎么不吃饭?”阿莲的声音。
梁曼秋没听见。
“细狗,”戴柯踢踢她的椅脚,“吃饭。”
梁曼秋如梦初醒,哦一声扒了一口饭。
戴四海问:“发呆想什么?”
梁曼秋匆忙咽下饭,才说:“想一道数学题。”
阿莲笑道:“这个暑假没有作业,还想什么数学题,真是爱学习。”
“想哥哥暑假作业上的……”
梁曼秋的双眼慢慢瞪大,桌底下的脚被踩住,警告性的力量越来越强。
脚趾好疼……
戴四海:“你还看哥哥的暑假作业?”
梁曼秋抽不掉脚,挤出笑意:“他放桌面没收,看了眼,看不懂。”
脚面里面倏然一松,梁曼秋的脚趾终于可以呼吸了!
戴柯:“你看得懂才怪。”
戴四海:“我看你也看不懂。”
戴柯是直接不看,梁曼秋只敢心里说。
饭毕,各自洗各的碗,最后一个洗菜碟收桌子,戴四海习惯性扫尾。
阿莲说:“小秋,陪我去逛逛街,给你买两件衣服。”
两年来,梁曼秋的衣服都是阿莲挑的,说是帮戴四海的忙,她后知后觉这可能也属于“微妙”的一部分。
这回,阿莲直接领梁曼秋进了内衣店。
一列列货架上全是文胸内裤,大杯小杯的,红艳的娇粉的,蕾丝的光面的,真应了店名“女人世界”。
店里从店员到顾客都是女人,梁曼秋却看得不好意思了,含胸更厉害。
阿莲却拍拍她后背,“本来就长得不高,还不直起腰。”
梁曼秋抬头挺胸,却更难为情。这两年营养跟上,她也隐隐进入发育期,胸前鼓两颗小桃子。
阿莲从靠里的货架挑了两件式样不同的短款带胸垫小背心,递给她:“进里面试试。”
“这个还能试?”梁曼秋很没见识地小声问。
阿莲:“穿上看看能不能包住,空不空。”
直白的描述听得梁曼秋面红耳赤,接过进了试衣间。
其实梁曼秋班上早有女同学穿小背心,她属于相对晚的一批。
试好出来,梁曼秋把两件都递给阿莲,“都合适。”
阿莲:“合适就多拿两件换洗。”
梁曼秋犹豫片刻,特别郑重叫了声阿莲姨,指着旁边粉丝挂脖的款式:“我可以要这一件吗?”
阿莲一愣,旋即把纯白基础款挂回去,“当然可以,你挑喜欢的,我给你看尺码。”
次日上午,家里又仅剩两个小孩,戴柯照旧挨着床头支起腿玩PSP,梁曼秋在靠窗的桌边写他的暑假作业。
太阳初升,戴柯给光线刺了下,偏头喊人:“细狗,关窗帘。”
哗的一声,梁曼秋起身拉上窗帘,只留了一缝合适的透光,回头看没晒到他,不由笑了下。
戴柯怔了怔,感觉哪里不一样,一下子又说不出来。
早上清凉,还没开空调,房间连通阳台的门开着,新晾上去的衣服飘飘摇摇,几件过短的小衣服一目了然,粉红或纯白,倒着夹在衣挂上,统一坠下长长的系带。
戴柯才反应过来,梁曼秋的脖子上多了粉色的蝴蝶结系带。她今天还梳了整整齐齐的丸子头,露出白嫩的后颈,衬得粉带越发灵动可人。
哦,细狗长大了。
梁曼秋忽然回头,胳膊搭在椅背,“哥哥。”
戴柯的心脏漏跳一拍,怀疑她能听见他的心声,不然怎么正好此刻回头。他有一种浑身被控制节奏的不适感,不耐烦:“闭嘴,写作业。”
11.第 11 章
梁曼秋原本打算提一下昨天傍晚后厨碰见的事,一听戴柯不耐烦,瞬间泄气。那可是他的爸爸,她怎么敢告状他爸爸摸其他女人的屁股?
就像八卦说翠田小学某个男主任会抱女老师坐大腿一样不可思议,听着都觉得咸湿。
梁曼秋只好继续钻研戴柯的暑假作业,东想西想不值当,以前写作业能换来跟他出去玩的机会,现在他出去都不带她,交易不对等呀。
“哥哥。”梁曼秋又回头。
戴柯忙着打游戏,压根不叼她。
梁曼秋:“你都不带我出去玩,为什么还叫我写作业?”
戴柯:“让你写就写,废话那么多。”
梁曼秋不服地撅了撅嘴。
戴柯:“PSP不想玩了?”
梁曼秋嘀咕:“四眼明和肥波都没帮你写作业,还能玩你的PSP,还排在我的前面。”
戴柯:“叽叽咕咕什么?”
梁曼秋:“读题。”
梁曼秋不用回头,已经可以从戴柯的反应里判断游戏输赢。
哼笑,赢了。
咂舌,输了。
骂脏话,输得离谱。
撂机子起身活动筋骨,输得没谱。
戴柯起身走到梁曼秋身旁,垂眼扫了下暑假作业,“写多少了?”
她后颈上的蝴蝶结却跟黑洞似的,总在吸引他的目光。
离得近,甚至可以看到脖子上细柔的汗毛,阳光之下泛着金光。
有一股邪恶的冲动滑过心头,戴柯想抽脱梁曼秋的蝴蝶结。
戴柯只是将之作为一种普通的破坏欲,就像有时打她一样,没往深处琢磨。
梁曼秋仰头说:“语文容易,数学太有挑战性了。”
戴柯本就比她高出好一截,坐下时落差更大,明明年长他不足两岁,却有一种山一样的巍感,叫人不敢直视。
她便低下头。
戴柯:“整天写作业腻不腻?”
梁曼秋:“你又不带我出去玩?”
戴柯:“你没腿还是没朋友?”
沾了戴柯的光,梁曼秋在翠田小学没有像在山尾村受到排挤,但也没几个朋友,基本上出了校门便不再联系。
她的好朋友都在书里。
见梁曼秋没吱声,戴柯只觉得没意思,一时提不起劲重回游戏局,便想出去玩。
戴柯用手背拍拍梁曼秋的胳膊,“让开,我拉抽屉。”
书桌挨着靠墙的书柜,有一大两小三个抽屉,靠墙的小抽屉属于梁曼秋的,现在她正好坐在中间的大抽屉前。
梁曼秋直接往椅背靠,腾出一点空间。
戴柯力气大,拉得急,抽屉撞上梁曼秋的胸,疼得像压碎了核桃。她忍不住呻.吟一声,推不开,揉不了,有点憋屈。
戴柯像没听见。
大抽屉里乱糟糟的,有装零钱的月饼盒,有红包或者空壳,一些玩具或零件等等。月饼盒的盖子垫在底下,戴柯直接扒拉五块一块的零钱。
戴柯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青筋微凸,看着劲大。这会突然顿住。
“我里面有一张五十的呢?”
梁曼秋:“找不到了吗?”
戴柯去翻红包,一个个打开看,空壳丢桌面,纸币抠出来扔饼盒。
梁曼秋不明所以看着,也要帮忙检查红包。指尖刚碰到红包,不小心触动了戴柯的怒气开关,被打了一下。
他骂道:“别动我的东西。”
梁曼秋讪讪缩手,扶着抽屉边缘静静看着,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所有红包翻一遍,戴柯只抠出七张一块钱。
“我的五十块,是不是你偷了?”
那个久违的动词一下子刺痛了梁曼秋,自从离开山尾村之后,很久没人指责她偷东西。
梁曼秋摇头,茫然仰视他。
对于红包经常只有一块五块,部分还要上交的小孩来说,五十块钱就是一笔巨款。
“明明放在月饼盒,不是你偷怎么不见了?”戴柯猛然推上抽屉,嘭的一声,梁曼秋右手食指尖剧痛,断了似的。她尖叫一声,泪意上涌。
比起□□疼痛,被污蔑偷东西让她更难以接受。
“我没有偷。”
“还说没有,”戴柯打了下梁曼秋脑袋,“昨天我出去之后就你一个人在家。”
梁曼秋抱着头顶,委屈和痛疼交加,五官皱成一团,泪珠一颗一颗地滚,偏是没哭出声。
“放哪了?”戴柯撑着桌沿,隔着梁曼秋弯腰去拉她的小抽屉。
梁曼秋狼狈起身让开,默默往肩头蹭掉一窝泪。
小抽屉没藏钱,只有她两年来的日记本。戴柯抽出来要翻找是否夹了东西,梁曼秋忙要夺回,“那是我的日记。”
戴柯一个肘子便将她撞开,倒没看内容,翻翻抖抖,别说五十块,五毛钱都没有。
戴柯又爬上床去拽她的书包,粗暴地全部翻找一遍,没放过书包边边角角,仍是一无所获。
“你到底藏哪?”
“我没偷。”听见吼一声,梁曼秋就退一步,形成条件反射般防备戴柯。
“还说没偷?!”戴柯拽过梁曼秋的胳膊,往后背就是一掌,刚才估测的那只手所蕴涵的劲力,尽数发泄在她单薄的身体上。
“我就是没偷,”梁曼秋咬牙切齿,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哭带吼,“没偷没偷没偷!”
梁曼秋每嘴硬一句,戴柯就往她身上招呼一掌,也不记得第几掌,忽然遭受了反作用力。
梁曼秋打回他了。
对于人高马大的戴柯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死细狗,你敢打老子?!”
梁曼秋怂了一秒,下一波疼痛差点让她眼前一暗,彻底蛰醒了她的反抗之魂。
“就打你!”梁曼秋也叫,破了音,气势不足,但并不妨碍她手脚并用,打一下叫一声,给自己打气一般,带着一股滑稽的节奏感。
没有家长干预的兄妹战争旷日持久,势必争一个你死我活。
她的丸子头松脱,头发乱七八糟支棱,像个鸡窝。她唯一优势就是瘦小灵活,钻出戴柯八爪鱼般的禁锢,溜到客厅。
戴柯追出去,被梁曼秋反手抄起茶几上晾水的不锈钢洗菜盆,不由分说敲过去。
咚——
暮鼓晨钟般的回响。
戴柯没料到梁曼秋还会抄武器,眼冒金星,晕里晕乎定了几秒。
完了,哥哥不会被敲傻了吧?
后怕袭来,梁曼秋浑身发软,丢掉菜盆,呜咽出声。
下一瞬,轮到她的灾难来袭。
啊啊——!
梁曼秋被戴柯薅住头发,拖倒在地。她怎么也打不着他,只能往他的胳膊上抓,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肉,才激得他松手。
“叼你个细狗!”戴柯一口气喘不匀,举起小臂,只见上面红痕凌乱,四五个指甲印。
梁曼秋一刻不敢久留,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往外跑。
戴柯没追,跑到电视柜找碘伏给伤口消毒,边涂边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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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完戴柯把房间能藏东西的地方翻一遍,实在找不到五十块的影子,打了一个电话到档口报备去找高子波,晚饭再回家。
戴四海:“妹妹跟你去吗?”
戴柯没听见似的,啪地一下挂断电话。
高子波认识的一个朋友开台球室,经常叫戴柯过来玩。戴四海在网吧逮不到戴柯并非他自律,而是他兴趣压根不在上网,都跑来台球室。
“大D,今天我请你喝菠萝啤。”高子波掏出五十块递给老板,让拿两罐冰的菠萝啤。高子波因为妈妈是老师的关系,家教很严,很少有零花钱。这会一下子出大手笔,在刚痛失五十块的戴柯面前就是火上添油。
戴柯:“肥波,你发财了?”
高子波递给他一罐,收好找零,“哪有。”
戴柯心起微妙,“不然你哪来的钱?”
高子波拉开易拉罐,灌了一口才说:“大D,就准你有钱,不准我有钱吗?”
戴柯冷冷道:“我刚丢了五十块。”
青春期的高子波不但猛涨油,还长痘,哪怕叫钵仔糕都是带红豆的款式。
“你丢五十块关我什么事?”
戴柯:“你昨天来我家了。”
高子波:“昨天只有我一个人去你家吗?”
戴柯拼命回忆昨日高子波的活动轨迹,然后并未印象,他太着急炫耀他的PSP,压根没关注其他人。
戴柯疑窦未消,那罐菠萝啤好像发酵过头,没喝几口便“忘”在台球桌边。
下午六点,手表准时响起闹铃,戴柯才走回档口。
四海烧鹅前厅不见梁曼秋的影子,阿莲在收银和收拾餐桌,戴四海在斩最后一只烧鹅,三刀破肚,鹅肚汁水哗哗流进汤盆,成就绝佳拌饭料汁。
两个大人忙得焦头烂额。
戴四海处理完最后一只烧鹅,大声问:“大D,小秋呢?”
戴柯:“我怎么知道?”
戴四海:“午饭都不回来吃,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戴柯:“谁要跟细狗在一起。”
戴四海察觉反常,梁曼秋一向懂事乖巧,从来不会一声不吭自己跑出去玩,更不会到了饭点还没回来。
“小秋今天都没跟你在一起吗?”
戴柯当耳边风,从收银台拿了遥控器调台。
戴四海从明档里走出来,站到戴柯面前,已经比他矮了一截。
“问你话呢。”
戴柯:“没跟她在一起。”
“小秋到底去哪里了?”
话又绕回来,依旧成了戴四海的自言自语。
阿莲作为一个成年人,比戴柯这个徒有身高的少年更敏锐,也感觉到不对劲。
她放了抹布回到收银台边,往墙上贴的电话表找金家号码,“我打给猪肉玲家问问。”
戴柯瞥了一眼阿莲的背影,心脏好像被攥了一下,全身神经收束,有一点无力。
电话接通。
“是金玲家吗?我是梁曼秋阿姨,就是在四海烧鹅帮工的……对对——”阿莲莫名有些尴尬,“小秋今天有没有找他们玩?哦,没有啊……行,谢谢了。”
阿莲朝戴四海摇摇头,“小秋没找金家姐弟。”
戴四海:“还有她班上同学的电话吗?”
阿莲往电话表找了一圈,“没有,她好像没往外面打过电话,都是同学打电话来问她作业写哪里。”
担心地问:“海哥,怎么办,要报警吗?”
戴柯终于从电视上回过头。
12.第 12 章
阿莲留守档口,怕梁曼秋回来找不到人。戴四海父子回家依旧没见到人,只有一地狼藉。
戴四海隐约明白过来,“又打架啊,搞这么乱?”
戴柯没吱声。
“你留在家收拾整齐,不要再到处乱跑,妹妹回来打电话给我。”
戴四海丢下一句,驱车匆匆到翠田派出所报警。
“海哥,什么风又把您吹来了?”章树奇正好接待到戴四海。
当年梁曼秋的寄养手续多有拉扯,章树奇尽心尽力帮忙办妥,之后戴四海借着送餐礼尚往来,跟章树奇处成了兄弟,偶尔一起吃宵夜喝酒。
戴四海满头大汗,顾不上擦:“小秋不见了。”
“小秋又不见了?”章树奇哑然一瞬,两年前梁曼秋跑出福利院,院长也来翠田所报过案,“海哥别急,坐下来慢慢说清楚。”
章树奇听戴四海说完,总结道:“大D和小秋中午都没到档口吃饭,大D打电话说了是跟同学去玩,没说带没带小秋。相当于小秋从中午到现在,至少7个钟头不知道在哪里?”
戴四海艰难点头,“小秋每次出去都跟大D一起,我以为这次也是。今天天气好,街坊来得多,在档口忙得没在意。”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已经很有主意,有时大人想看也看不住他们。我们先去你家,在附近找找。”
章树奇经历两年历练,已经脱离师父,和其他同事一起出警,“档口关门了吗?”
戴四海:“阿莲看着。”
章树奇:“小孩知道你们的事了吗?”
戴四海无奈摇头,“小孩青春期太敏感,还不好说。”
章树奇理解地点头,“走吧。”
警车跟着戴四海的车来到碧林鸿庭,正好碰见戴柯在单元楼下晃荡。
戴四海问:“小秋回来了吗?”
戴柯双手抄兜,一改平日拽里拽气的嚣张,神情略显黯淡。
他摇摇头。
章树奇接触过的青春期小孩比戴四海多,有想跳楼的、有意外怀孕的、有离家出走的等等,大部分是家庭矛盾引起。
他嗅到异常,问:“大D,今天跟小秋有吵架吗?”
戴柯平日在校的调皮只触到教导主任的红线,还没惊动校长,更没惊动过警察,面对一身警服的章树奇难免有点发怵。
章树奇敏锐地捕捉到戴柯躲闪的眼神,“还是打架了?”
戴柯没答,还是双手抄兜,吊儿郎当的模样很欠扁。只有章树奇洞悉了他的心虚。
章树奇不着痕迹打量,很快窥见端倪,下巴指了下戴柯的手,“手怎么回事?”
戴柯一言不发侧身避了下。
章树奇:“拿出来。”
戴柯仍是一动不动。
戴四海疑窦丛生,出其不意把戴柯的手抽出来,拉到眼皮底下检查。只见数个深深拉扯的指甲印,血迹已凝固,抓痕眼花缭乱。
戴柯狠狠拽回自己的手。
“怎么回事?”戴四海问,但跟章树奇一样,心里早有了答案。
章树奇:“跟小秋打架?”
戴柯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拽样,交换两只脚的位置稍息。
“为什么打架?”戴四海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知道儿子的劲力和脾气,伤得这般不轻,梁曼秋的伤情必定更加严重。
“说,没长嘴巴吗?!”戴四海吼道。
章树奇拦了一下戴四海,示意让他来沟通,“大D,小秋是女生,跟你不一样,走在路上坏人更容易盯上她。现在已经天黑了,如果我是针对女生下手的坏人,我一定更喜欢的晚上,容易隐藏自己不会被发现。”
戴柯似有所松动,嘴巴微启,给戴四海一催促,又抿得更紧,宛如撬不开的蚌壳。
章树奇引导道:“大D,我们现在不是挑你或她的错误,而是想知道小秋不回家的可能原因,尽可能推测她会去了哪里。”
“细狗偷了我的钱。”戴柯突然开口,过了变声期的声音格外低沉。
章树奇和戴四海交换一个眼神,问:“偷了多少?”
戴柯:“五十。”
章树奇:“她承认偷了你五十?”
戴柯摇头。
章树奇:“然后你们就打架?”
戴柯又不吱声。
戴四海说:“小秋怎么会偷你的钱,会不会你放在哪里忘记了?”
戴柯也没回答。
“大D,你和小秋打架,谁输谁赢,还是打了平手两败俱伤?”
章树奇也很难想象人高马大的戴柯竟然被瘦弱的梁曼秋挠花手臂。
不用戴柯回答,章树奇笃定道:“小秋是不是怕你再打她,所以不敢回家?”
“她没抓我吗?”戴柯第一次主动抬起他受伤的胳膊,“挠得还轻啊?”
戴四海气不打一处来,但儿子已经比他高,打不了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破皮算得了什么,你哪次打球摔得没这次严重,没见你嚎?”
章树奇拦了一下父子俩,“现在关键是尽快找到小秋,海哥,我们先在小区找,问问熟悉的街坊有没有见过小秋。——大D,你回家等,万一小秋回到家,立刻给你爸打电话,并且不许骂她打她,能做到吗?”
戴柯点了点头。
“能做个男子汉的承诺吗?”章树奇举手做了一个要跟他扳手的手势,看着这个只比他矮几厘米的少年。
戴柯学会了叹气,抬手跟他握住,对面的力量强劲地将他锁住,令他不得不回应。
“细狗回来我不骂她打她了。”
章树奇训狗似的,“大点声。”
戴柯恢复正常声调,终于显得正经,“细狗回来我不骂她打她了。”
“人家叫小秋。”章树奇松开戴柯。
然后再吩咐同事回去调取路面监控,看能否发现梁曼秋的踪迹。
但离梁曼秋离家近十个小时,暑假期间外来流动人口增多,搜寻难度可想而知。
戴四海喃喃:“万一想不开去翠田水库呢?”
戴柯吓一跳,往年也有过学生想不开在翠田水库溺毙的传言。
章树奇宽慰道:“海哥,小秋那么聪明,应该不会走极端。现在最担心就是不法分子……我们先找找。”
章树奇和戴四海兵分两路绕着小区找,问小超市、补衣铺、早餐店等熟识的老板有没见过梁曼秋。
戴柯说不出现在的心情,茫然?慌乱?后悔?
只知道所有兴趣都失去趣味,不想看电视、玩游戏、打球,只想立刻知道梁曼秋的消息。
戴柯走出阳台,往下张望,两年前的暑假他也这样目送过梁曼秋跟着章树奇离开。
章树奇和戴四海在楼下汇合,听不见说什么,看样子并没有好消息。然后两个人上了戴四海的车走了。
这一晚戴四海半夜才回家,在派出所没消息,还得折回档口把明天的鹅子处理风干,阿莲一个人搞不过来,不然整批鹅废了损失惨重。
戴四海衣服早已汗湿,皱巴巴的搭在身上像咸菜。
“你还没睡?”戴四海意外道,家里所有房间亮着灯,沙发上猛然坐起来一个人。
“有消息了吗?”戴柯半梦半醒问。
戴四海摇摇头,“你快睡吧,小孩子不要熬夜。”
“爸……”戴柯欲言又止,很少出现这样沉滞的一面。
戴四海挥挥手,“先睡吧,回你房间睡,有消息我会一定告诉你。”
戴柯折回房间,地上梁曼秋的书已经被他收回书包,外层被福利院捣蛋鬼叉掉的兔子眼睛早被安上两朵小花挡住,她也不吵着换新书包,一背就是两年。
梁曼秋杳无音讯的第二天,四海烧鹅只营业半天,卖掉昨晚准备的一批鹅子,下午关店戴四海便和阿莲跑打印店,打印了一批梁曼秋的寻人启事,在附近四处张贴,电线杆,布告栏,招工栏,租房广告的旁边。有些贴上不久就被物业或者清洁工撕掉,然后他们回头再重新贴。
戴柯在家坐不住,下了楼,梁曼秋在电箱上的寻人启事映入眼帘:
梁曼秋,女,12周岁,身高约150厘米,体重约80斤,长发,发色微黄,穿着白色米老鼠短袖,蓝色校服短裤,黄色拖鞋,翠田小学六年毕业学生,于2010年7月14日10时15分从翠山路碧林鸿庭家中出走,至今未归。
联系电话:136****5076,戴生,有酬谢。
附图是梁曼秋小学毕业证书上的证件照及监控抓拍到的全身照。
“大D——!”金玲声音从远处冲来,手里挥着一张边缘不整齐的纸,从闪现的色块看,应该就是戴柯眼前看的这一张。
金明也屁颠颠跟在后头,不时扶一把眼镜。
戴柯没来由心虚,不想再面对质问,双手抄兜扭头就走。
金玲也是校篮球队的,人称一个金玲顶两个男生,体力不可小觑,两三大步追上了慢悠悠的戴柯。
她将纸晃到戴柯眼皮底下,“大D,狗妹离家出走?这是真的吗?”
戴柯做错事,良心尚存,分外敏感,普通的疑问都能当成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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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好气道:“你不认识字?”
金玲喘匀了气,跟着他并肩走,“昨晚听我妈说狗妹没回家,我还以为后来回到了。”
金明也追上大部队,“大D,狗妹为什么不回家?”
戴柯好像又经历一次昨日的围攻,腹背受敌,很窝火,但生气并不能消弭他心底的慌乱。两股情绪反而混战,愈演愈烈,彻底失控。
“你问我我问谁!”
金家姐弟面面相觑,一言不发跟在戴柯左右。
金明习惯性推一下眼镜,每到这时总有一些真知灼见,“大D,狗妹是不是跟黄毛私奔了?”
或者屁话。
戴柯横他一眼。
金明讪讪挠头,“大D,你不在翠田小学了不知道,放学经常有黄毛在学校附近对狗妹吹口哨?”
金玲:“我也听我弟说过。”
戴柯默了默,“细狗都毕业了,你们才说。”
金明:“我以为狗妹都跟你说了……”
金玲:“狗妹长得可爱,学习成绩又好,我听说中意她的男生挺多。”
戴柯扯了扯嘴角,“细狗可爱?”
金明不由自主笑了笑,“是啊。”
金玲:“我弟也是其中一个。”
金明急了,“哪有,别乱说!大D,你别信猪肉玲胡说。”
金玲揪住金明耳朵,“四眼明,你叫我什么?”
姐弟俩虽然同父同母,身材截然相反,金明瘦不拉几的,从背影看更像女生。
金明求饶,“姐,别扯我耳朵,姐……”
“吵死了。”戴柯只是寻常声调,足以让姐弟俩噤若寒蝉。
金玲松开手。
金明缓了口气,“对,我们还是别吵了。找找狗妹吧。”
金玲:“狗妹好像不怎么喜欢出来玩,不知道会跑去哪里,往哪里找好?”
细狗喜欢什么?
戴柯眼前浮现梁曼秋坐在桌前看书的背影,后颈的细带蝴蝶结尤为娇粉醒目。
“去找找书店。”
寻人启事贴出没多久,戴四海就收到电话。
对方说:“我见过这个小女孩。”
戴四海激动问:“在哪里,什么时候?”
对方:“你先打一万块过来,我就告诉你。”
戴四海登时知道大概率是骗子,但又不甘心直接挂断,万一真的有线索,只是手头紧才出此下策。
“老兄,这样吧,我在翠田派出所等你,你来带我找到小孩,我立刻把钱给你。”
对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听不懂我的话吗?让你先打钱你就打钱,还想不想要你小孩?”
戴四海:“要,当然要。”
对方:“要就打钱过来。”
戴四海又重复一遍在翠田所交易,嘟的一声,对方挂断电话。
再回拨,没人接听。
戴四海到翠田所告诉章树奇,被盖章说就是骗子。
戴四海当然不愿意相信,哪怕只有1%的机率是真线索,他也想实地去找一找。
章树奇无奈:“这些骗子就是抓住家长寻子心切的心理,有的叫打钱,有的叫充话费,总之就是想捞好处。”
戴四海明白道理,就是难以接受现实。
今早也跟梁曼秋的姑姑梁丽清联系,对方跟两年前态度一样,漠不关心,在她眼里反正梁曼秋现在不离家出走,等初中毕业也会跟着男生跑,这也是山尾村很多女孩的命运轨迹。
而梁曼秋的阿嫲,老年痴呆,每况愈下,连自己女儿都记不清,早忘了这个乖孙女。
梁立华离强戒结束还有一个月,没关进去前就帮不上忙,现在通知他只会干着急。他这个女儿会有出息,养不起也不耽误他指望她养老。
至于梁曼秋的亲妈,戴柯要到电话后这两年逢年过节都会让梁曼秋打电话问候,维系脆弱的母女感情。
亲妈在云南,说梁曼秋没联系过她,应该也过不来。
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路面监控上,希望能拍到梁曼秋的活动轨迹。
戴柯带着金家姐弟找完附近大小书店,没有发现可疑踪迹。
金明挫败地说:“大D,我们能想到的地方,大人是不是已经找了一遍?”
戴柯沉默望向天空,阴云锁城,要下雨了。
细狗会到哪里躲雨?
他做了错事,并且没有弥补的机会。也许成长就是从意识到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戴柯好像突然一夜成熟,变得沉默许多。
13.第 13 章
戴四海开车回了山尾村,找到梁曼秋的家。虽然章树奇联系当地派出所的人来查看过,梁曼秋并没有回来,他仍是不放心,万一她故意躲起来呢。
梁曼秋家破旧得很醒目,周围邻居家起码起了两层,砌了外墙,她家还是红砖平房,久无人打理,院子长满荒草。
戴柯长得高,跳起来瞄了眼,就想扒着院墙翻进去。
喝止他的不是戴四海,而是邻居。
戴柯只好跳下来,拍拍手里灰尘。
“你们找谁?”梁曼秋该叫阿婶的女人问。
戴四海说:“小秋有回来吗?”
阿婶:“小秋听说去了海城,好久没回来,有两三年了吧。”
戴四海不死心,“这两天也没见到?”
在阿婶眼里,他就问了一句废话。
“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
戴四海:“我们从海城过来的。”
阿婶醒悟:“你就是她在海城阿伯。”
戴四海刚要点头,手机响了,走到一边接起:“喂,小奇哥。”
阿婶仔细打量戴柯,像每一个怀疑他年龄的陌生人。
戴柯不自在地走到一边,弯腰从窗玻璃的破洞往里瞧,寥寥几件老旧家具都积了灰,不知道细狗原来住在哪个房间。
阳光出来,从对面窗户照进房间,光亮的地方盯得久,稍一眨眼,眼前似乎飘过一抹黑影。
“细狗?”戴柯情不自禁呼唤一声,可惜只是看眼花。
别说细狗,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什么?”戴四海的声音拉回戴柯的注意力,“跑那边去了?”
戴柯走近两步,“是细狗吗?”
“我刚来山尾村找她,”戴四海说,“行,我现在马上回去,估计还要点时间。”
章树奇在电话里说:“你慢点开车,注意安全,不用着急。人进了派出所你就安心好了,不会再走丢,我会托同事照顾好她的。”
昨晚阵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夜。
一早醒来,炎炎夏日有了秋意,凉飕飕的。
在绿植多的地方降温更明显,梁曼秋被冷醒,然后听见狗吠。
一条黑色土狗在几米以外虎视眈眈,许是瘦的关系,腹部凹陷,有一点细狗的韵味。
山尾村经常有土狗晃荡,梁曼秋深谙应对方法,只是慌了一下,没叫没跑。
一人一狗隔着成片野草,对视片刻,土狗忽地垂下脑袋,转身走了,两颗巨蛋跟着尾巴一摇一晃。
梁曼秋松了一口气,垮下肩膀,拎上她的行囊——一只加厚的红色塑料袋——准备去觅食。
她所在的地方是郊区一片荒地,挨着棚户区,弃了七八个立起来的井圈,昨夜下雨她就躲井圈里避雨。
晃荡了一天,梁曼秋大概走熟了附近,轻车熟路地偷溜进青山墓园。不是清明和重阳,来祭拜的人较少,供品也不多,勉强够梁曼秋填饱肚子。
她没有全部扫走,起码留一样,拿之前会拜拜墓主,请求同意。
梁曼秋今天扫到了一个供品没有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新墓,墓主是一个女人,三年前去世,殁年19岁,遗照还没褪色,五官端正清丽。
她双手合十虔诚福了福,捡起苹果检查没有明显虫眼,用衣角擦干表面水珠,啃了一大口。
嗯,脆甜可口,死人吃的比活人的还好。
梁曼秋叼着苹果,剩下的四个拿了一个收进塑料袋,再摘下嘴里汁水四溢的苹果,准备要走。
“你在干什么!”后头忽然炸开一道男声,成熟不足,青涩有余。
梁曼秋循声一望,一个跟戴柯差不多大小的男生出现在这一列墓碑的走道口,衣着光鲜,发型讲究,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为什么偷吃东西!”男生疾步向她冲来。
梁曼秋吓丢了手里的苹果,没忘拎着她的行囊,拔腿就跑。
雨后地板湿滑,梁曼秋急急忙忙,没跑摔,但跑丢了一只脱鞋,也不敢回头捡。
男生穷追不舍,脚步声一直紧缀身后,阴魂不散。
梁曼秋个矮腿短,又只剩一只拖鞋,深一脚浅一脚,哪里跑得过运动鞋加长腿。
后背心给猛地一抓,梁曼秋差点被拎起来。
男生将她杵地上,质问:“你为什么要偷吃我姐的苹果?”
梁曼秋看着抓地的脚趾头,双肩瑟缩,“我饿……”
男生说:“再饿也不能跟死人抢东西吃啊。”
不知道为什么,梁曼秋感觉到他的无奈多于怒火,好像碰上一个脾气好的人。
她怯怯抬头打量他一眼,不得不说,心善人美,男生长得挺好看。戴柯野性的帅气不同,男生白皙清秀,有一种精致的气质,戴柯更像一头未驯化的猛兽。
“还有一个,我还回去……”梁曼秋小声说,“对不起……”
男生不置可否,“你家在哪里的?”
梁曼秋忽地鼻头一酸,湿了眼眶,“我没有家……”
她只在离家出走的第一天晚上哭过,第二晚只剩抽鼻子,白天明明平静无事……
之前阿嫲被姑姑接走看病的十天,梁曼秋也是这样熬过来。
这边的动静招来了巡逻人员。
一个穿回衫黑裤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你们两个小孩在这里干什么?”
男生指着梁曼秋告状:“阿叔,她偷吃我姐的供品。”
原来梁曼秋感受到的善意纯属错觉。
偷吃供品可是大忌,和死者共享一食,会影响运气。阿叔愣了一下,打量梁曼秋和手里并不饱满的红色塑料袋,“偷了什么?”
“苹果。”
阿叔刚朝梁曼秋伸手,塑料袋就到了他手上,倒是挺配合。
塑料袋里除了一个苹果,还有两三包塑封的饼干,不知道是否也是供品。
阿叔:“偷了几个苹果?”
男生:“原来有五个,偷了两个,有一个被她吃过了。”
数字四不吉利,不能摆四个苹果回去。阿叔一看梁曼秋应该没成年,只能送派出所一趟,交由父母管教。
青山派出所。
戴四海的代步车跟着一辆奔驰停在派出门口路边,奔驰下来一对衣品不凡的中年男女。
阿莲坐公车比较慢,只比戴四海早到几分钟。
戴柯来不及纳闷为什么阿莲总帮他们家做事,紧跟着戴四海入内,没见到梁曼秋真人之前,心头仍悬着一块大石头。
那种奔驰夫妇也跟着戴四海他们一起进入派出所,进入办公楼,甚至同一个片警接待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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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片警一看双方衣着,很快判断出来,对着奔驰夫妇说:“你们是周舒彦的家长?”
奔驰夫妇说是周舒彦的父母。
戴四海碰上片警的目光,主动说:“我是梁曼秋的阿伯。”
片警:“好,正好来齐了。”
这算哪门子的正好?
片警让周氏夫妇在原地等候片刻,先把戴四海带向询问室,让家长和失踪小孩先团聚。
章树奇身兼民警和戴家老熟人双重身份,正在里面陪着梁曼秋——有点不一样的梁曼秋,原来及腰的头发变短了,堪堪遮住耳朵,衣服蹭得脏兮兮的的,比刚来海城时还要邋遢,整一个乞儿佬。
所幸看着没有明显外伤。
梁曼秋一看见戴柯就低头,腰弓成虾,双手压在腿下,看自己的黄拖鞋。
戴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却没有丝毫松快。
难以名状的情绪涌动在胸口,堵得他缓不了气。
章树奇低声跟戴四海解释,“问过了,没有人欺负她,头发是自己去剪的,卖了20块,然后搭车来这边。”
阿莲吃惊道:“二十?太能骗小孩了吧,小秋头发起码能卖五十。”
五十这个关键字深深刺痛了两个当事人,梁曼秋和戴柯不约而同偷瞥一眼对方,目光如同极磁铁,靠近旋即转开。
阿莲坐过去想安慰一下梁曼秋,但她浑身脏兮兮的,只有脸和手刚洗干净,实在抱不下去。
“小秋,你怎么一声不吭跑来这么远的地方,你看阿伯找得你多辛苦。”
梁曼秋的脑袋埋得更低。
戴四海坐到梁曼秋另一边,“先告诉阿伯,你有没有拿大D的五十块钱?”
“没有。”细若蚊蚋的声音却很坚定。
“好,阿伯相信你是好孩子,不会乱拿别人的东西,”戴四海说,“你不回家怕哥哥再打你了吗?”
梁曼秋没吭声。
戴柯被当众审判,不服道:“她没打我吗?”
说罢,要给她看伤口似的,抬起自己的手臂,不知道控诉还是撒娇:“把我手都抓破了……”
章树奇哭笑不得,戴柯看着人高马大,容易让人误会他成熟,实际还是小屁孩心性。
章树奇拉了下戴柯的手,“还没蚊子包大,矫情。”
戴柯:“还拿铁盆砸我的头,盆底都凹了,脑震荡了。”
梁曼秋开始悄悄抽泣,阿莲不得不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安慰:“别哭,没事就好,回去阿伯会批评哥哥的。”
不知是阿莲的手给了她难言的温柔,还是承诺触动了心弦,或者后怕让梁曼秋忽然哇地放声大哭。
“我怕我把哥哥打傻了……”
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愣,谁能想到梁曼秋不是生气戴柯误会她偷钱,不是害怕戴柯打她,而是担忧戴柯被她打傻了。
章树奇小心翼翼问:“小秋,你是担心把大D打傻了,所以才不敢回家?”
梁曼秋一边抹泪一边嘤嘤呜呜,像连续打嗝。眼泪化开胳膊上没洗净的灰尘,脸上又糊脏了。
许是梁曼秋哭得太厉害,传染了戴柯,他莫名红了眼角。懂事后的第一滴眼泪献给了梁曼秋,戴柯异常羞耻,飞快往手臂蹭了下眼角,跟打球擦汗似的。
“你才傻,傻细狗!”
14.第 14 章
梁曼秋是真的傻,戴柯这颗金刚脑袋不知道被篮球砸过多少回,怎么可能一次性坏掉。
戴四海叹气,“小秋,你看哥哥现在不也活蹦乱跳,哪里傻?”
梁曼秋可不敢看。
戴四海:“但是以后不要再打架,特别不能再用东西打头,能做到吗?”
梁曼秋立刻点头。
“还有你,”戴柯目光如箭,扎向他的亲儿子,“肯定是你先打妹妹,打哪里了?”
戴柯不答,梁曼秋更不敢吱声。
阿莲哄道:“不用害怕,告诉阿伯,大D打你哪里?”
章树奇说:“小秋,我们现在在派出所,大D不敢打你。你现在说出来,就是留下他打你的证据。以后他要是再打你,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戴柯嘴巴动了动,似要顶嘴,旋即给戴四海一个犀利的眼神顶回去。
只能倔强地吸了两下鼻子。
“小秋?”戴四海作为一家之主,鼓励道。
梁曼秋抬起半张脸偷偷打量一眼戴柯,仍是有些不敢直视,“哥哥薅我头发,头皮都快薅掉了……”
戴柯喊冤:“哪有那么夸张!”
戴四海:“大D,我没问你。”
阿莲忽然心思一动,“小秋,你剪短头发就是因为这个?”
梁曼秋单是想起浑身被掣肘的无力感,胳膊便爆起鸡皮疙瘩。
戴柯忍不住回嘴:“谁先用铁盆敲我头?”
“好了,”戴四海出声制止,“大D,你以后不能打妹妹,能做到吗?”
戴柯没吭声。
章树奇也催促,“大D,做个男人,妹妹是用来保护的,不是用来欺负的。”
戴柯冷冷哼了声,“谁喜欢打细狗,一把骨头。”
闹剧终于快要迎来尾声。
章树奇作为中立方,总结般道:“这一次双方都有错,大D错在不信任小秋,先动手打小秋;小秋错在不告而别离家出走,让阿伯他们担心。”
两位当事人不吭声就相当于默认,少年人心高气傲,一身硬骨,宁向长辈认错,绝不向同辈低头。
“这样吧,”章树奇说,“这次主要因为大D不信任小秋,才引发这一系列麻烦,幸好没有酿成大错。不然你们余生都要为自己的过错埋单,特别是你,大D。”
戴柯下巴微扬,本该跩里跩气,但刚哭过,红着一双眼,浑身透着一股别扭的傲气。
章树奇:“为了避免类似事情发生,小秋可以向大D提三条要求,只要不过分,大D需要无条件满足。这次事情就一笔勾销,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行吗?”
戴四海第一个附和:“我同意你们小奇哥的主意。”
戴柯:“谁知道她过不过分。”
章树奇:“小秋,抬起头来,想好了吗?”
梁曼秋抽出压着的双手,搁腿上掰弄手指头,“第一……”
仍是不由自主瞥戴柯一眼,要他批准才敢继续似的,“哥哥以后要相信我。”
戴柯:“以后那么长,谁知道你会不会撒谎?”
戴四海:“大D,你就先答应小秋。”
梁曼秋:“反正我不会偷你的东西。”
戴柯早隐隐感觉到错怪了她,但认识和承认错误是两个维度的事情,困难等级不同。
“哦。”古怪应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做男人爽快一点。”
章树奇不知道第几次给戴柯进行男人式洗脑教育,青春期的男生渴望完成男人的蜕变,对戴柯这种“帮派头目”卓有成效。
“知道了。”戴柯拖腔拉调,仍是有点不耐烦。
梁曼秋的腰板直了一点,“第二,哥哥不要再打我。”
戴柯睨她一眼,“要是你先打我呢?”
章树奇插嘴:“女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还不如篮球砸你疼。”
又转头跟梁曼秋吩咐,“小秋,打男人不能打脸,其他地方随你打。”
他抬起戴柯的胳膊,拍拍肌肉,“你要打打胳膊,看这肱二头肌,多结实,快赛过我了。”
同性的触碰好像带毒,戴柯受不了似的,不着痕迹抽回手,继续兜着。
“不打就不打,骨头死硬,硌疼我手。”
梁曼秋的语气越发松弛,“第三,哥哥以后不要再叫我细狗。”
章树奇点头笑道:“这个我同意,小秋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起了这么难听的外号。”
戴柯:“她哪里不像细狗?”
梁曼秋仗着有人撑腰,“你才像。”
戴柯前跨一步,要揍她似的,吓得梁曼秋不由后仰,双臂立刻叉在脑袋前,护住自己。
“哎哎——”戴四海出声阻拦,“刚答应过的不打小秋。”
戴柯闷闷道:“我手都没拿出来。”
梁曼秋坐回原形,垂下手:“反正不能叫细狗。”
戴柯:“不叫细狗叫什么?”
阿莲久违地插进话,“就叫小秋呀,多可爱的名字。”
戴柯甩过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不太乐意外人插手。
梁曼秋一直是细狗的存在,瘦不拉几,不太会梳头发,双马尾经常耷拉,跟细狗的耳朵似的。乍然要安上小秋的名字,好像变成一个陌生人。
叫不出口。
“就叫小秋,”戴四海催促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能给别人起花名。”
梁曼秋像细狗一样眨巴眼睛,似乎也期待在他心里建立一个新的形象。
“梁曼秋。”戴柯吐出三个字,心里补全四个字:死梁曼秋。
梁曼秋瘪了瘪嘴,只能退而求其次。
章树奇拍了一下手,“总比细狗好,那么从现在开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日事今日毕,握手言和,可以吗?”
又交替瞧瞧两头倔驴,“大D,做男人就要主动一点。”
阿莲也赶梁曼秋起身走到戴柯跟前。
戴柯不情不愿从裤兜掏出手,既不看手,也不看梁曼秋,一副爱要不要的傲慢。
在想跟同龄女生手拉手一起玩的年龄,梁曼秋被当成“艾滋妹”孤立,错过了那段亲密时光,以致跟人握起手来特别郑重其事,特别敏感。她轻轻握住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比自己凉一些的手,一只属于男生的手。
戴柯漫不经心虚拢五指,马马虎虎算回握。
心里只有一个感觉:真小,好像再用力一点就能捏碎。
章树奇:“好,从现在开始,出了派出所才能松手。”
戴柯立刻甩开梁曼秋,“凭什么?”
章树奇:“就凭我是警察,在派出所我说了算。”
章树奇一手牵着一头倔驴,把他们拉到询问室门口,面对着青山派出所大院,重新将两人的手扣在一起。
“拉好,”章树奇说,“少一秒多加一个钟头。”
戴四海一直在旁看着章树奇替自己教育两个小孩,表情偶有古怪,不但没出言制止,还火上添油。
“听小奇哥的话,不然上手铐啊。”
章树奇哭笑不得,“海哥,别吓唬小孩。”
戴柯怀疑章树奇真能干得出来,只得若有似无拖着梁曼秋的手。
梁曼秋在小学听多了桃色八卦,谁和谁拍拖,谁和谁偷偷拉手甚至咀嘴,总觉得牵着戴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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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怪的。
有点尴尬。
她另一只手不由攥紧,哪知就像没法同时左手画圆右手画方,竟不小心握紧了戴柯的手。
戴柯瞥她一眼,困惑中似带着点排斥,稍稍松了劲头。
梁曼秋脚趾抓地,悄悄松开指尖,险些滑出他的掌心。
又给他紧住了。
戴柯可能觉拉着不舒服,变换姿势,捞着她的手,像拖小孩走路。
章树奇处理完两个小孩的矛盾,又带戴四海见一下另外一个当事人家属。
周舒彦的父母已经听片警复述一遍案情经过,就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往大了看是不尊敬逝者,往小了看只是一个苹果的事。
周家原本也有一个姐姐,19岁病逝,长眠在青山墓园里。
戴四海做小生意接触形形色色的人,还是第一次碰上有人跟死人抢食的事,难免尴尬,连连道歉。
周家父母衣着和谈吐可见家境优越,素质较高,思想也较为开明。
周母听说梁曼秋在外流浪两天,想起已故的女儿,不忍苛责,说这事就算了。
戴四海要拉梁曼秋过来道歉,周母也说免了,小姑娘在外两天也受了不少苦,他们也没损失什么,正好让他们知道儿子最近都去了哪里。
周家父母便要把周舒彦领走,路过手拉手的一对兄妹,不忍多看两眼。
如果他们家姐姐还在,应该也有这样和谐的场面。
周舒彦的目光落在梁曼秋和戴柯交握的手上,好奇又疑惑,很少能看到同龄人还这样手牵手。
被长辈逼着拉手,戴柯已经认输,但给一个差不多同龄的男生一直盯着,多少有一点没面子。
而且对方还算个帅哥。
戴柯轻轻甩开梁曼秋的手。
这下,没面子的成了梁曼秋。
“哥哥……”梁曼秋挠了挠两天没洗的头发,信了章树奇的警告,真怕要加时赛。
戴柯双手抄兜往派出所门口走。
“大D,干什么去?”戴四海问。
“买水喝,渴死了。”戴柯头也不回。
梁曼秋交替看看戴柯和大人,犹豫一秒,追上去怯怯出声:“哥哥,等等我。”
“脏死了,离我远点。”戴柯紧急挪开一步。
梁曼秋有身后数道视线保驾护航,挠挠头,大着胆子靠近戴柯。
戴柯一避再避,“死细狗,把虱子传染给我,你就死定了。”
“哪有……”梁曼秋后知后觉,“哥哥,你说话不算话,刚答应不叫我细狗。”
戴柯便没跟她多吱一声。
……
梁曼秋被戴四海赶回碧林鸿庭好好洗了澡,才能回档口。
戴柯也惨遭禁足,百无聊赖切着电视台。
路过的街坊看到梁曼秋的身影,好奇多嘴,“哟,小姑娘找回来了啊?”
“是啊,”戴四海笑着接话,“多亏了章警官。”
等街坊一走,戴四海立刻绷紧脸,“大D,小秋,你们过来。”
两个小孩回来后没说一句话,梁曼秋还多偷瞥几眼戴柯,戴柯一点眼神也不给她。
戴四海发令:“你们两个,继续在门口拉着手,拉到吃饭位置。”
戴柯剑眉倒竖,“凭什么?!刚不是在派出所拉过了吗?”
梁曼秋也为难地扯了扯嘴角。
戴四海:“在派出所是小奇哥说了算,在家是我说了算,你们是不想吃饭还是想挨打?”
“哥哥……”梁曼秋两样都不想,小心翼翼重新拉起戴柯的手。
戴柯一副气炸的狰狞表情,却不敢挣开梁曼秋的手。
15.第 15 章
梁曼秋和戴柯像一对发育不均衡的门神,手拉手站在就餐区前面。
以往讨厌的晚餐高峰迟迟未至。
戴四海在明档里翻动周边烧腊,不忘抽空强调,“站到排队客人比你们多为止。”
来打头阵的都是老街坊,基本都是些退休的阿公阿婆,也是传播八卦的主力军。
有一个硬朗的阿公刚从乒乓球台下来,颈上挂着毛巾,汗湿了背心,顺路等一夹烧鹅回家。
“咦,这不是找回来了吗?”
下午,这句话快让人耳朵听出茧子。
戴四海满脸堆笑:“是是是。”
阿公:“手拉手在这罚站?”
戴四海:“该罚一下,不然总打架。”
比起在青山派出所,档口熟人更多,梁曼秋和戴柯被罚的逸事瞬间家喻户晓。
戴柯一派死鸡撑饭盖的倔强,下巴微扬,面无表情。
梁曼秋垂头耷脑,一直盯着抠拖鞋的脚趾,双耳通红。
阿公笑道:“兄弟姐妹哪有不打架的,我们小时候也天天打,大人不在家,还上房揭瓦。”
有个阿婆也来了,竟不着急关心烧鹅几时出炉,打量好几眼,跟戴四海说:“我还以为你儿子带女朋友回家了。”
戴柯表情终于出现一丝崩裂,嘴角抽搐,无声骂了一句,鬼扯。
梁曼秋手心沁出薄汗,不知羞的还是急的。
戴四海比催婚的三姑六婆还急,忙道:“阿婆,我儿子才准备初二,没得女朋友。”
阿婆:“才初二就那么高!比你这个当老豆的还要高!”
戴四海扯开话题,“现在的小孩吃得比我们那个年代好,普遍都长得高。”
阿公附和:“天天吃烧鹅,能长不高么。”
阿婆喃喃:“我孙子吃得也不少,也没见能长这么高,还是得看遗传。”
自从戴柯抽条拔节以来,这样的讨论数见不鲜,他听得快翻白眼。
眼看食客队列还差一人,戴柯和梁曼秋就能刑满释放,但今天不知中了什么邪,第三个人好一会没出现。
只等来了两个多余的人。
嘎——
一声长响,金玲骑单车载着金明急刹在四海烧鹅档口前。
金玲:“狗妹!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金明跳下车,“咦,你头发怎么短了?!”
金玲:“四眼明,你一个男生怎么观察得比我还仔细?”
“因为你也……”
不算一个女生。
安全起见,金明咽下后半句话。
金玲没空深究,不然一定铁拳伺候。
她的焦点全在梁曼秋和戴柯牵着的手上,画面冲击性不亚于目睹一桩同学的桃色新闻。她贫瘠的词库还没有铁汉柔情这个词眼,只知道铁树开花——从她妈描述隔壁老光棍找到老婆时听来的。
“你们……手拉手干吗……”
金玲总觉得怪怪的。
一方面她早过了和金明手拉手的年龄,多挨近一点都嫌弃,拉手肯定会做噩梦。
另一方面,戴柯好像桃色绝缘体,听说不少女生对他有好感,但他很少搭理其他女生。就算身边有她和梁曼秋两个女生,戴柯似乎从来没把她们当女生。
戴柯往食客队伍摆了下脑袋,“你们过去排队。”
金家姐弟面面相觑。
金明老老实实:“大D,我们不是来买烧鹅。”
戴柯不耐烦,“我知道,让你们过去就过去。”
看着金家姐弟傻乎乎缀上队末,戴四海识破戴柯的小伎俩,说:“他们不买,不能凑数。”
戴柯:“他们也是人,1+1不等于2,也能等于1个大人,为什么不行?”
“规矩是我定的,”戴四海说,“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数学?”
无耻。
戴柯默默骂了一句。
金明悄悄问金玲:“我们还排不排?”
金玲:“我们听大D的。”
阿公好奇观摩了一会,问:“这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小孩罚站。”
眼看差不多到了晚餐高峰,戴四海怕影响生意,紧急释放两个童工,“你们两个进来帮忙。”
戴柯如释重负甩开梁曼秋的手,往裤缝蹭了蹭掌心。
梁曼秋摸了下自己的掌心,并没太湿润。
戴四海跟金家姐弟说:“他们这周都要在家干活,接受惩罚,你们下周再来找他们玩吧。”
金明朝金玲缩颈吐了吐舌头,一副没办法的苦相。
金玲也挠挠脸,骑车带上金明,“大D,我们改天再来找你玩。”
午晚高峰除了像以前在档口帮忙,戴四海还让兄妹外出送餐,基本都是老顾客的点单,两人一起出现等于变相扩散梁曼秋平安回家的消息。
戴柯意见比脾气大,“她比快餐重多了,我自己能送为什么要载上她?”
戴四海针对性打击,“你数学有小秋好吗?”
戴柯:“100以内加减法能有多难?”
戴四海:“100-58=?”
戴柯下意识瞟了计算器一眼。
戴四海没再啰嗦,递了两袋四盒快餐出来,“送到翠田所给你们小奇哥,另外再打包四盒菊花茶,饮料是送的。”
梁曼秋马上说:“阿伯,菊花茶冰的还是常温?”
“冰的,”戴四海吩咐,“小秋你负责收钱。”
戴柯单车的车头绑了截短的挂衣排钩,对称挂上两袋快餐,没等梁曼秋挂上菊花茶,嗖地一下骑走了。
“哥哥,等我呀。”梁曼秋拎着菊花茶屁颠颠追在后面。
阿莲从收银台探身张望,只见戴柯没骑太快,就是不让梁曼秋上车。
梁曼秋啪嗒着黄拖鞋小跑跟住,像只印随的小鸭子。
她哭笑不得,“这两个……”
章树奇在翠田所门口接了餐,笑着说:“看看,没事打什么架,你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戴柯闷闷道:“谁跟她好。”
梁曼秋气喘吁吁给章树奇找零,“谢谢小奇哥。”
章树奇回院里前不忘叮嘱:“小秋,大D就是嘴硬,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翠田片区临近水库,地势起伏,山坡较多,回程多有上坡,戴柯不客气喂了声,“给哥推车。”
梁曼秋走着都费劲,咕哝:“你力气挺大啊。”
“推车!”戴柯没废话。
梁曼秋瘪了下嘴,埋头推戴柯的尾凳,双脚发劲,跟鸡爪刨地似的。
戴柯催促,“没吃饭啊,大点力。”
梁曼秋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出了一头汗,头皮如千万虱子爬过,刺痒难耐。
她分神挠了挠头,单车竟差点后退。
一看戴柯双脚竟一动不动,全靠梁曼秋人力推车。
“哥哥!”梁曼秋叫道,“你怎么都不踩一下?”
戴柯:“谁跟你说我要踩?”
梁曼秋:“重死了!”
戴柯:“快点推!”
梁曼秋忽然撒手,差点摔了戴柯。
戴柯支稳了单车,“又造反?”
“我就挠一挠。”梁曼秋洗头似的双手挠头,然后继续做苦力活。
每逢下坡,戴柯又嗖地一下甩她好长一截,后头“哥哥”的呼喊都变弱了。
一个乐此不彼,一个叫苦连天,一路叽叽喳喳回档口。
除开早晚高峰,戴四海也没让他们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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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项惩罚就是撕掉附近的寻人启事,免得一直有人打骚扰电话。
梁曼秋带了一只垃圾袋和一把美工刀,而戴柯破天荒带了一支黑色水彩笔。
戴柯拿笔就跟猴子用筷子一样怪异,梁曼秋纳闷:“哥哥,你拿笔做什么?”
旋即,不用戴柯解释,梁曼秋看到了。
戴柯往电箱上的寻人启事描了两笔,照片里的梁曼秋摇身变成了大蟑螂,头顶摇着两条长须。
“哥哥!”梁曼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大蟑螂飞到了头上。
戴柯一声不吭,转身要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梁曼秋手忙脚乱撕下,偏偏照片部分贴得最牢,不得不用美工刀铲掉。
“哥哥,你不忙帮也别捣乱啊。”梁曼秋可怜兮兮地挠着头,央求他。
继大蟑螂之后,梁曼秋又变成猴子、蝴蝶、猫等动物,后面戴柯可能累了,可能想象与技法枯竭,终于罢手。他基本只带队,骑单车赶着梁曼秋到地方,当监工看她干活。
梁曼秋又燃起期待,“哥哥,好多啊,得撕到什么时候,你还是帮帮忙吧。”
单车停在阴凉处,戴柯坐在后座,手肘偶尔支着坐凳打PSP,头也不抬,“上面写我的名字?”
梁曼秋往车头塑料袋塞了废纸,又撅着嘴回去撕纸,花了两天才把附近遗留的寻人启事清理干净。
这一周戴四海不但要卖烧鹅,还要应对老街坊的关心,异常忙碌。
梁曼秋倒没有怨言,就是显得有些烦躁,经常挠头,被一个长相粗犷的工地佬厌恶瞪了一眼,骂道:“这小孩又挠头又搞桌子,脏死了!”
梁曼秋怯怯地垂下手。
阿莲忙着给下一个顾客找钱,没留意到这边动静。
工地佬不满阿莲的反应,不愿意被一个小孩糊弄,扬声叫道:“哎,你这个小孩好脏,弄了饭又在挠头发,头皮屑都飞我的饭里,头上长虱子了吗?”
阿莲一边拉开梁曼秋,一边赔不是:“大哥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
明档里的父子俩也抽空紧盯这边动静。
工地佬不依不饶,“忙不过来就请帮工,请不起也找个干净点的暑假工啊。你看看我这菜上的是什么?”
阿莲一眼看过去,鸡是鸡,叉烧是叉烧,没一点雪花的样子,知道今天碰上了刺头。
她笑道:“要不我给你换一份?”
工地佬说:“换就不用换,你送个汤还是饮料吧。”
阿莲只能大事化小,送了一份汤。
四海烧鹅只是损失了一碗汤,在梁曼秋眼里好像犯了天条,寄人篱下的敏感总会把错误和惩罚放大。
她呆立一旁,忍着头皮的痒劲没再动手。
等没人了,阿莲把她拉到一旁,检查她狗啃似的短发,“小秋,怎么总挠头,不会是长虱子了吧?”
戴柯好奇地过来张望,正好看到分开的发缝爬过一点芝麻小的黑影,叫道:“卧槽,好恶心!”
阿莲也哎哟尖叫。
梁曼秋哇地一声,又哭了。
不仅因长头虱的事实,还有戴柯久违的嫌弃态度。
阿莲头疼骂了一句,“肯定是那两天在外面沾上,你是不是靠近过乞儿婆?”
戴四海脱了围裙从明档出来,“回来就洗头洗澡,怎么还会有?”
阿莲:“虱子哪那么容易洗掉,要剃掉头发才行。”
一听要剃头,准备当尼姑,梁曼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戴柯双手抄兜,特地矮身看她的脸。虽然听她哭声不止一次,他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她的哭脸,许是眼睛大的关系,眼泪产量大,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接连不断滚下来,湿了大半脸庞。
他皱了皱眉,“梁曼秋,丑死了。”
40-50
第42章 他算哪根葱。
戴柯五官扭曲, “现在就开始?”
梁曼秋轻轻盈盈,“嗯。”
戴柯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晚上九点十五, 离睡觉不到一个小时。”
梁曼秋:“背半个小时单词, 剩下十五分钟洗漱, 够了吧?”
戴柯食指刮了下下巴, “你每天学习都安排得这么紧张?”
同一屋檐下, 一起生活两年半,戴柯好像第一次关注到梁曼秋的作息,跟他如此迥异, 有时差一样。
梁曼秋点点头,“周五多完成一点,周末可以轻松一点。”
简直像老师才能说出来的话。
“快点,”梁曼秋轻声催促, “你两个星期没去上学,一定落下不少功课,赶紧捡起来。”
戴柯:“有什么区别?”
只是班级倒数第七和倒数第十的区别。
梁曼秋目光四处搜寻,分房之后, 戴柯房间不再满满当当,书架的书少了起码一半,数目一目了然,“你从学校带回来的书呢?”
“没带。”
两周前的周五,戴柯在男厕揍完高子波,逃也似的, 骑车飞奔出校门, 别说书,连装了零钱的书包都没带。
梁曼秋斟酌一瞬, “哥,要不你跟我一起背初一下的吧。”
戴柯难以置信,“我还学初一的?”
梁曼秋:“中考也考初一的内容啊。”
戴柯无话可说。
“走啦。”梁曼秋隔着衣袖拔戴柯的胳膊,拔不动,几乎要抱住来拽他。
有一瞬间,戴柯好像感觉到一股柔软的碰撞,熟悉又诱人,浑身一僵,汗毛倒竖的警觉,他立刻抽了手起身。
“走啊,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
梁曼秋冲着他的背影努努嘴。
走了几步,记起来,“哥,要搬一个椅子,我那边只有一张。”
戴柯装耳聋。
梁曼秋只好回头抱了他的椅子。
戴柯想不起上一次在家学习是什么时候,屁股沾凳,下意识抬膝顶桌,翘起椅子前腿。
小梁老师轻轻用记号笔敲了一下他的膝盖,“腿放下来。”
“这都要管?”戴柯不情不愿放下腿,拉近椅子,椅背也不靠了。
梁曼秋默默地掏出英语书,翻开Unit 3的课文,上面已经用记号笔划出各个生词,标注了读音和中文意思。
然后,再找出MP3,逐个翻找录音文件,分了右耳耳机给戴柯。
戴柯接了,“不是背单词么,怎么翻到课文部分?”
梁曼秋选中录音文件,塞好耳机,按下播放,“单词放到具体语境,才能加深理解和记忆,你直接啃单词表么?”
啃空气还差不多。
戴柯塞好耳机,左手拄着脸颊,盯着摊开在他们中间的英语书。
忽地灵光一闪,或说被电了一下。
皱眉,撩起眼皮,懒散地喂一声,“你跟他也是这样一起写作业?”
录音前奏开始,靠近他的耳朵堵着耳机,梁曼秋听不太清他说话,“一会再说。”
她拉过草稿纸和铅笔,随手抄写生词。
两个人的脑海出现不同的画面:梁曼秋想着短文展示的情景,戴柯想象梁曼秋和那个z自习的画面。
图书馆一般要求安静,他们怎么交流,咬耳朵?
第一遍录音结束。
戴柯收心学习的第一节课,以走神告终。
他重复问题,“你跟他也是这样一起写作业?”
梁曼秋沉浸其中,反应慢了一瞬,“什么这样那样?”
戴柯一时被问倒,总不能说像他们一样亲近。他们在流言里溺过水,更不适合暧昧词眼。
“一起听MP3。”
梁曼秋只当戴柯研究尖子生的学习方式,“没啊,他听他的,我听我的,我们节奏不一样。
耳机里又传来相同的前奏。
戴柯瞄了一眼,MP3设置了单曲循环。
“要听多少遍?!”
梁曼秋:“听到背下生词为止,最好课文也能背下来。”
戴柯:“那得听到天亮了!”
梁曼秋不疾不徐,“哪有那么夸张,听三五遍大概眼熟,再针对性默写一下,差不多了。”
她分了他草稿纸和铅笔,“动动手,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戴柯刚想发话,梁曼秋嘘声,随着前奏过渡,开始听第二遍。
视觉落差,戴柯的注意力全在梁曼秋嘟起一瞬的嘴唇上,饱满湿润,如玫瑰果冻,一定是Q弹的口感。
他没来由咽了一下口水,饿了。
戴柯的喉结落在梁曼秋的视线边缘,侧面看,滚动效果更加醒目,她走神一瞬,低头抄抄写写。
戴四海穿过走廊,准备去阳台撑衣服,不由在房门口驻足。
小房间只剩下细弱的笔触声,书桌前两道背影,一个宽厚壮实,一个瘦小玲珑,年龄像差了三五岁,宛如高中生辅导小学生作业。
这符合戴四海幻想中的兄妹关系,互帮互助,一起向上,最重要的是,家长可以当甩手掌柜。
他一时不敢多问,怕打搅了这份安宁,轻手轻脚路过,第一次在家像做贼。
第二遍炼狱终于结束。
戴柯又开口,像剧场广告,绝不迟到,“他成绩很好?”
这回,梁曼秋的反应没有延时,“滨中初中部的学生,学习都很牛。他们经常说自己已经‘保送’滨中高中部,就是最后一名也能有滨中高中部保底。”
而他们翠田初中的学生,连全市最次的翠田高中都无法保底,不少学生完成义务教育,要不从学校卷铺盖直接进厂打工,要不中考走过场,拿了毕业证去上职校。
若不是家里有档口,戴柯也是厂弟预备役。
戴柯不死心,“跟你比起来?”
梁曼秋说:“应该差不多。”
好一个差不多。
吊车尾的心碎得七零八落。
梁曼秋扭头看着戴柯,“哥,你好像对他很好奇?”
戴柯用铅笔敲敲课本,板起脸:“专心听录音。”
录音重复五遍,枯燥不堪,戴柯拄着脸颊,紧皱眉心,若不是还有一个假想敌吊着精神,早瞌睡过去。
梁曼秋摘了耳机问:“我试着背一下,你呢?”
戴柯随口应了声。
梁曼秋把课本推到戴柯那边,“你帮我听写。”
戴柯直接盖上课本,“你自己听。”
梁曼秋一针见血,“你是不是还不会读?”
戴柯扯了耳机,双手拄在桌面,“你当我小孩子?”
“不会读很正常,我也有不会的部分,多看多练就好了。”
梁曼秋很耐心,不再劝学,翻开课本单词表,盖住英文部分,照着中文默一遍。
戴柯捡起两只耳机,一起塞上,抱臂继续听经文。
等戴柯勉强背完,梁曼秋合上课本,小心翼翼问:“哥,明天你还去网吧么?”
这两周戴柯被剥夺休息日,一直没有外出,早该手痒了。
戴柯伸了一个懒腰,甩甩脖子,嘚嘚作响,“又想上Q?”
梁曼秋抹平书角,“周末嘛,应该放松一下。”
戴柯单手逐个捏指节,脆生生的声响,像斗殴前的挑衅。
“不去,我要学习。”
梁曼秋仰头,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就看戴柯能坚持几天。
“书都没带回家……”
“我明天就回学校拿。”
戴柯站起来双手抄裤兜,运动夹克衣领不知道忘了折下,还是特意立起,看起来像拽哥装酷。
“他叫什么名字?”
戴柯狐朋狗友众多,梁曼秋怀疑他能打听到周舒彦的详细信息,包括家庭住址,电话,甚至照片等等。
梁曼秋起身整理桌面,“你又不认识他。”
戴柯:“就因为不认识,更要知道。万一哪天他把你骗走了,我们连他真名都不知道,怎么报警追踪?”
梁曼秋一愣,“哪有那么夸张。”
戴柯说得煞有其事,“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成绩好,又不是人品好。再怎么说也是个男的。”
梁曼秋垂头沉思,倒没觉得戴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只认识周舒彦一人,不了解其他人对他的评价,确实不好评价他的人品。
戴柯抬肘,轻撞梁曼秋的胳膊,“嗯?”
梁曼秋抬头看着他,轻轻一叹。
“嗯?”戴柯又撞一下。
梁曼秋:“我想想。”
戴柯不满,淡嘲道:“说个名字还要想,那么宝贝?”
“不是宝贝。” 梁曼秋必须解释,否则不安的是自己。她可不想和男生套上暧昧的名头。
“嗤。”戴柯不相信她的鬼扯,心中已经给她定性。
无奈蔓延在彼此之间,原因各不相同,却一样阻碍他们,澄明的关系由此变得扑朔。
“哥,要不这样,”梁曼秋说,“上学期期末考试你倒数第十——”
戴柯插嘴,“隔了一个寒假,有必要再提么?”
梁曼秋顿了顿,“如果你能进步十个名次,我就告诉你。”
戴柯:“就一个名字?”
“你还想知道什么?”
梁曼秋搜肠刮肚,好像除了名字,她对周舒彦的了解跟戴柯差不多。
戴柯冷冷睥睨,“他算哪根葱,值得老子为他好好学习?”
梁曼秋奇道:“哥,学习当然是为自己,哪里是为别人,你的分数又不会给他。”
是了,滨中初中部的尖子生,哪看得上吊车尾的分数。
“想得美。”
戴柯扔下一句话,扭头走出梁曼秋的房间。
梁曼秋跟促销小妹似的,追到门口,“哥,试试嘛,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的。”
第43章 这次他似乎真的要洗心革面。
也不知道戴柯的热情可以维持多久, 梁曼秋次日早起,他的冲动起码还在。
早餐戴柯要走她的一只耳机,扔下餐碗, 换了鞋, 出门下楼, 风风火火骑车走。
“哥, 你去哪里?”梁曼秋带着耳机洗碗, 反应慢一拍,只来得及追出阳台,探头往楼下吆喝, 声音很少这般中气十足。
戴柯抬了一下手,只告诉她听见了,没有回答。
难不成又去网吧?
梁曼秋心里第一个反应。
可是不对呀。
戴柯去网吧从来不会骑车到公车站,怕车被偷。
梁曼秋一头雾水, 折回厨房继续洗碗。
她的周六通常安排写作业,周天再看一些课外书。昨晚刚结交的“学习队友”放她鸽子,并不影响她的计划。
约莫一节课后,开门动静传来, 梁曼秋走出房间,只见戴柯去而复返,单肩背着他的双肩包,明显比以往更沉甸鼓囊。
梁曼秋一顿,“哥,你真的回学校拿作业?”
“废话。”戴柯径直走进梁曼秋的房间, 卸下书包, 搁在昨晚他没搬走的椅子上。
恰好瞥见桌上摊开的信纸,字已写了几行。
梁曼秋字迹娟秀, 内容一目了然,想不看清楚都不行。
z同学:
展信佳!
开学碰到一点小事,没有机会上网,忘了跟你说一声,不好意思。
最近搬家了,原来的电话停了,等有了新电话我再联系你。
这学期学校电脑更新了,登Q有一点麻烦,可能要写信跟你交流。
信纸余留一截空白,戴柯收回目光。
移动通讯日渐发达,搬家后戴四海没再迁电话线过来,只留了一部只能电话短信不能上网的旧手机在家里,方便联系。
戴柯说:“你还打算告诉他家里电话?”
梁曼秋无辜道:“我还没说呀。”
“他打来一条我挂一条。”平时手机的确在戴柯手里,但他嫌老人机笨拙难用,从来不带出家门。
梁曼秋:“女生打来找你的电话,我可从来没挂过,找不到你还给你留言。”
去年国庆丁莉莉打来的就是。
戴柯:“我批准你挂。”
他一本一本地从书包抽出课本,拍在桌面,响声就是他的脾气,声声减弱。
“期中考试进步十名,就告诉我他的名字?”
梁曼秋欣然,“对啊,哥,你一定可以的。”
戴柯:“我还要他的Q号和手机号。”
梁曼秋哑了哑,“太多了吧。”
戴柯扯了一下膝盖裤子,坐到椅子上,“多什么,档口快餐还有送汤送饮料,你送两个号,怎么了?”
就是梁曼秋不说,戴柯迟早会顺藤摸瓜找到周舒彦的信息,比如Q空间的访客信息,打进家里的手机号码。
如果能换来戴柯的进步,梁曼秋倒是会“出卖”一下周舒彦。
她说:“十五名。”
“十五?”戴柯说,“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就涨价?”
梁曼秋点头,“阿伯说过,其实汤和饮料的成本已经算在快餐钱里了,不能做赔本生意。”
戴柯:“你平时都跟老戴聊什么鬼。”
梁曼秋磨他,“可以吧,哥?”
戴柯拿过旧手机,翻找通讯录打电话。
等待接听中……
“哥,十五名,就这么说好啦?”梁曼秋坐回自己椅子,摇着戴柯的手肘。
戴柯稍稍振臂,甩开她,跟接通的手机说:“老宁,起床了么?我问你一个事。”
梁曼秋噤声,不打搅他打电话。对方大概是他的同学或者其他熟人,男生无疑,他们男生之间总爱“老X老X”地称呼对方。
老宁咆哮:“大D,不是吧你,周末大早上就打电话吵醒人。”
戴柯终于有机会骂别人,“几点还没起,昨晚做贼去了?”
老宁:“你停学在家睡撑了吧?”
戴柯:“别废话,哥问你,这周作业写哪里?”
“哎?”老宁的瞌睡虫全跑了,“我没听错吧,你真的是大D么,太阳打西边出来,竟然问作业?!”
戴柯:“快点,耽误老子写作业,回头你给我写完。”
老宁哈哈大笑,“你吃错什么药了?还是受了什么大刺激?失恋了?表白被拒了?”
戴柯直接喊了对方全名。
“好好好,”老宁说,“你等一下,我现在起来马上给你看看。”
戴柯随手拉过梁曼秋的钢笔和纸,准备记录,不小心拉到她的信纸,又被她挪回去,替换上草稿本。
他单手打开钢笔笔帽,在草稿本上听写,眉心渐紧,“靠,有病吧,那么多?”
老宁:“大D你不懂了吧,这只是正常的量。”
“谢了,滚吧。”戴柯挂断电话,扔下手机。
初二比初一多一门物理,作业任务比初一繁重一点。
梁曼秋问:“哥,你比较擅长哪一科?”
戴柯:“体育。”
梁曼秋瘪了下嘴,“我的意思是,卷面考试的课程,语数英史地生物。”
戴柯继续诚实,“没擅长的。”
梁曼秋字斟句酌,“相对擅长?”
戴柯又开始胡说八道,“睡觉。”
梁曼秋:“哥!”
戴柯发了会呆,像梁曼秋刚来戴家时一样,进入一个全新的陌生环境,局促不安,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困难。
学习对于戴柯就是一个新环境。
他抽出物理书和习题册,“先写物理。”
初二上学期才开始学物理,落下的进度相对其他科目少一点,其他科目的落后进度按年度计算。
这学期戴柯只去了一周学校就停学,物理课本崭新挺括,连折痕也没有。
他老老实实翻开第一页。
“先把课本和例题技巧背下来,其他题目都是由课本变化出来的。”梁曼秋轻轻嘱咐一句,也继续她的进度,回到信笺上。
戴柯乜斜眼看他的新同桌,考上都不曾这样“作弊”。
冷不丁开口,“你要写几个字?”
“啊?”梁曼秋停笔,扭头茫然对上他的眼神,“考试作文才限制字数吧。”
戴柯:“这年头谁还写信,老土。”
“不用你写,不用你看,”梁曼秋又改口,“谁叫你不带我去网吧。”
她埋头不理他,察觉他的目光,皱眉,竖起左手挡了挡。
“哥,你看你的,偷看别人写信不礼貌。”
“求我都不看。”戴柯回到空白如新的物理书。
梁曼秋简要回答了周舒彦信中的问题,再随便聊两句课程进度,便收尾署名,折好信纸,等一会去邮局寄出。
戴柯决定改过自新的第一个周末,除了中午懒觉睡得多一点,其余作息基本与梁曼秋同步,勉强完成周末作业——起码像考试一样,懂的全写,不懂的靠懵,不留空白。
周一清晨,梁曼秋进卫生间前,顺手敲戴柯房门,喊醒他。若是她洗漱出来,戴柯还没开门,她就直接开门进去掀被子——这属于早上喊醒期间的特权,不用敲门等待。
戴柯照常骑车载梁曼秋,路上碰上熟人,只打招呼,不再跟人PK。
厕所涂鸦、打架、停学,初二开学风波迭起,戴柯在翠田初中知名度再度暴涨,风波后首次露面,还不避嫌地和绯闻女主角呆一起,一路回头率畸高。
“梁曼秋,”校门近在眼前,车流量渐大,戴柯不疾不徐踩着车,叫了她一声,“要是再有人说你,你就当面叼他,叼不过你就来找我。”
梁曼秋一点即通,嗯了一声。这两周独自上学,她早已习惯孤独,自动屏蔽外界声音。性格内向,爱好学习,恰好能让她在相对封闭的小世界里自足。
只是惊奇,戴柯什么时候学会了明面关心人?
虽然表达方式粗鄙了一点。
她入乡随俗:“我当他放屁。”
戴柯:“你能不能学两句脏话骂人?总是被人欺负。”
梁曼秋嘀咕:“就你欺负我。”
“说什么?”晨风吹散了她的声音,戴柯扭头问。
梁曼秋改口,“哥,你还会打架吗?”
戴柯没应。
“不要再打架吧,”梁曼秋说,“哥,别再停学了,我不想一个人上学。”
戴柯扔来一句,“你就是懒得走路。”
梁曼秋瞧了一眼坚挺的脊梁,不恼反笑,“就不走。”
戴柯:“懒猪。”
梁曼秋:“你才是。”
戴柯:“等我毕业了看你怎么办。”
梁曼秋:“到时14岁,我就自己骑你的车,往后座装书包篮子。”
他们偶然谈论未来,天真而肆意,只有畅想,没有忧愁,跟行道树上小鸟的啁啾一样,无忧无虑,嘈杂不休。
校门口有一道缓坡,戴柯习惯性站着骑,跟人力车夫一样吭哧吭哧。这成为梁曼秋每天搭车最心动的一幕,少年浑身充满积极地力量,鼓动了她,为她蓄满一天的精神气。
戴柯的草稿本像身上的冬衣一样,渐渐变薄,课本上的字迹像汗珠,越来越多。眨眼到了热气逼人的四月底,期中考试近在眼前。
戴柯觉得自己像那头眼前悬着胡萝卜的驴子,夜以继日推磨,就为了吃到梁曼秋笔友z的信息。
驱动力实属奇葩。
这次他似乎真的要洗心革面,连老师的忍不住鼓励两句,继续保持这个势头,期中考试准能进步十个名次。
同学背后议论,绯闻不会是真的吧,难道吊车尾要为尖子生金盆洗手?
但没人敢搬到明面讨论,没人想沦为高子波。
停学风波后,高子波和丁莉莉因惹毛了戴柯,也遭遇一定程度的孤立。有些学生可能不是故意为之,心思青涩的年龄,容易成墙头草随风倒,只能跟着大众随波逐流。
后来又有流言,高子波和丁莉莉报团取暖,偷偷谈起恋爱,在八卦满天飞的差生圈层,实在不足为奇,最多只感叹一句,一朵鲜花插牛粪上。
期中成绩将会在五一假期结束后公布,戴柯睡了一个天昏地暗的懒觉。
梁曼秋没再赶他起床,等他睡饱吃足了才突破,“哥,听说Q号久不登录会被收回,我们一起去网吧吧。”
第44章 我挣钱养你。
戴柯靠墙壁而坐, 双腿翘起在另一张椅子上,不再手握遥控器,而是捧着PSP, 光明正大打游戏。
戴四海践诺, 上学收上去, 周末发回来。后来戴柯破天荒把周末时间缩短成周日, 多少引起戴四海怀疑。梁曼秋特地解释, 周六哥哥要和她一起完成作业,戴四海还将信将疑。老子的鼓励体现在零花钱,将儿子抠下来买PSP的钱变相发回去。
戴柯浅咬下唇, 下颌绷紧,拇指狂击PSP按键,局末松一口气,才懒散撩起眼皮:“又想跟那个男的吹水?”
“哪有, ”梁曼秋坐在桌子对面,防着戴四海和阿莲从后厨出来,“MP3的歌该换了,听了一个月, 快听腻了。”
戴柯盯着PSP,说:“MP3给我,我帮你更新。”
梁曼秋俏丽的脸蛋快皱成包子褶,“哥……”
戴柯:“哥什么哥,叫爷爷都没用。”
梁曼秋没法再帮戴柯写作业,突然想不到其他等价交易方式。
她无助捧着脸, “要怎么样你才带我去网吧?”
戴柯:“撒个屁谎。”
梁曼秋:“我上网可以干很多其他事, 又不是非要找他聊天。”
信件交流效率低下,梁曼秋基本隔周才写一封信, 没再当着戴柯的面动笔。周舒彦信里提过她们翠田初中有人打架闹到派出所,还挨处分停学,问她是不是有这件事。
果然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那会离戴柯复学已经快一个月,梁曼秋隐隐不舒服,不想旧事重提。后来复习其中考试紧张,已经半个月没回周舒彦的信,没拿家里手机打过电话。
梁曼秋想了想,“哥,你可以教我玩游戏吗?”
戴柯:“你只会看书。”
梁曼秋:“打篮球?”
戴柯:“跳起来还没我高。”
梁曼秋东想西想,绞尽脑汁,起身走向收银台。
戴柯视线边缘捕捉到她的身影,以为她要出去,问:“你去哪?”
梁曼秋从裤兜掏出半个手掌大的随身记事本,坐到收银台的座机前,“打个电话。”
戴柯脑袋里警铃大作,看她一眼,“打给谁?”
“男生,”梁曼秋垂眸翻动小本子,“问问谁可以带我去上网。”
“反了你。”戴柯难得放下PSP起身,走到收银台边,按下她的挂机键。
梁曼秋:“你又不带我去上网。”
戴柯扬手,作势要打她,“你威胁我?”
梁曼秋飞快眨眼,双手反射性|交叉高举过头,“我就想上网嘛!”
记忆里的拳头迟迟没落下,戴柯将PSP塞进工装短裤宽大的裤兜,一言不发地往外面走。
背影像上门讨债失败,气鼓鼓的。
梁曼秋回过神,兜起小本子,追上去,甜甜叫着:“哥。”
刚才的小摩擦似不曾发生,戴柯掏着裤兜检查零钱,问她:“公交卡没带,你有零钱吗?”
梁曼秋掏出自己的全部身家,“我带卡了,还有零钱。”
天鸿网吧。
还是相邻的座位,梁曼秋刚登Q,又收到周舒彦消息,开场白熟悉:“本人?”
梁曼秋打字速度快了一些,“嗯,之前学习忙,没有回信,不好意思。”
z:没事。
凉慢Q:哦。
z:好冷漠。
凉慢Q:啊?
z:视频吧。
凉慢Q:什么视频?
z直接弹出一个眼熟的视频邀请框。
上网机会来之不易,梁曼秋不太想浪费在闲聊上,点了拒绝。
她下意识瞥了邻桌一眼,戴柯专注打游戏,似乎对z的信息丧失了兴趣。
凉慢Q:稍等,我先下一点歌,上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每一次上网时间有限,梁曼秋总是目的明确,以前是为了联系他,约定见面时间,现在是先下歌。
z:你真的好忙。
隔着网络,只有文字,没有语气和表情,梁曼秋很容易忽略对方话里的情绪。
凉慢Q:家里没电脑,上一次网不容易。
z:又要帮你哥写作业?
凉慢Q:他现在自己写。
z:什么时候还去翠田图书馆写作业?
凉慢Q:可能不去了。
z:为什么?
凉慢Q:搬家了,比较安静。
最重要的是,梁曼秋现在有了其他“学习搭档”。
她不好直说。
说了还要打很多字解释。
z:哦。
等MP3的歌库大换血,梁曼秋看到z的头像下线灰了,便没再打搅。
她和周舒彦在现实里没有交集,友情基础不牢固,交流方式单一,一旦单方不小心冷落或者断联,另一方也会渐渐失去兴趣。
下机前,梁曼秋把z的Q号抄在小本子上,撕下来,欠身贴着电脑桌面推给戴柯,“哥,上次说好的。”
戴柯扫了眼,没接,“你上次说期中考试进步十五名?”
梁曼秋点头,昏暗环境,大眼睛越发接近黑葡萄,水灵灵的。
戴柯:“成绩还没出来。”
梁曼秋收手,只留纸条在键盘旁边,“学习态度非常端正,值得奖励一下。 ”
戴柯不知道在犹豫什么,一时没接。
“你不要?”梁曼秋再度欠身,准备伸手取回。
戴柯拍蚊子似的,一把拍走小纸片,扫了眼,收进手心。
梁曼秋摸摸鼻子,“反正对我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
戴柯没加这个z的Q号,只是存在邮箱。
驴脑袋前拴着的胡萝卜失去诱惑力,但他已形成推磨的惯性,认真投入了学业。
这两个月梁曼秋除了上课,基本跟他形影不离,就算周周写信,哪有熬得住不见面。除非他们不打算见面。
戴柯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搅黄了他们,这个z远离了,还会出现下一个x、y,各种像梁曼秋一样优秀的未知数男生,让她再一次“离家出走”。
梁曼秋第一次离家出走时,戴柯尝到无能为力的滋味,如果恐惧也是青春期的一味,成长里必不可少的一环,他这回舔到了比无能还要苦涩的味道。
五一收假,期中考试成绩下发。
戴柯出人意料地进步了11个名次,从原来的下游,变成了中下游,班上正数的第35名。
班主任见人就夸,在班上说:这道题连戴柯都做对了,你们竟然还有人做错?
戴柯低头看卷,耳廓泛红,寸头尤为明显。等班主任转身板书,他别扭地小声骂:老子只是懒,又不是蠢。
半咬着下唇,却不见狰狞,唇边笑容忍住了,眼里得意没藏住。
班主任听见这一隅动静,望着班上唯一没同桌的大男生,问:“大D,你有什么看法?”
戴柯:“我没看法。”
老宁在邻桌蹿火,举手不请自答:“老班,大D说他只是懒,不是蠢。”
戴柯梗直脖子瞪他,无声骂:“你找死?!”
班主任说:“你这次班级排名48名,比戴柯还低13个名次。按照翠田初中往年的普高录取率,起码班级前20名才有希望升入公办高中,你比他还有更大的上升空间。”
老宁垂头瘪了下嘴,在桌底下朝戴柯比了中指。
戴柯咬唇笑着,还给他两个。
成绩进步了,行为上还是刺头做派。
下了课,戴柯揣了总成绩条下楼找梁曼秋,一手交单一手“交货”。
梁曼秋低头研究着戴柯的成绩条,比拿到自己的还欣喜。物理大 概是刚开始学习的关系,分数相对高一点,其他几科理科优于文科。
戴柯看着掌心字迹娟秀的便笺:周舒彦,156****8847,海城中学初中部1010班。
左看右看,还没自己的成绩单顺眼,戴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去劲头。
他忽然撕掉便笺。
梁曼秋讶然,“哥?”
戴柯还算有公德心,没乱洒垃圾,拉过梁曼秋的手,碎纸倒进她的手心,抽回自己的成绩条。
戴柯试鞭子似的,用2厘米宽的纸条抽了抽自己的掌心,“下次老子给你看个更好的。”
梁曼秋也不计较他的粗俗,握紧一窝无意义的碎纸,甜甜笑道:“好啊,下次再进步10个名次。”
期中试后家长会,四海烧鹅贴出公告休息半天,戴四海和阿莲分别参加戴柯和梁曼秋的家长会。
阿莲心里美透了,回来一路说,原来当尖子生的家长那么自豪,第一次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散了会竟还有家长上来讨教经验,吓得她赶紧溜了。
戴四海听到班主任特地点名夸戴柯,心情也不错。
作为升初三前最后一次家长会,除了总结这次期中试的情况,还有预告初三分班和暑假补课安排。学校将按期末成绩排名,挑出前100名左右,组成两个重点班,保证海城市五大梯队高中的升学率。
起码挤进班级前十才有机会进重点班。
对戴柯来说,难度巨大。
戴柯一声不吭退了学校篮球队,令所有熟人大跌眼镜。
除了上课和上厕所,每天梁曼秋在哪学习,身边总有戴柯的身影,她看书他也看书,她听听力,他分走她一只耳机。
梁曼秋像长出一条巨型尾巴。
流言也如黑烟笼罩着他们。
如果不是开学的厕所涂鸦风波,梁曼秋会挺在意,现在小巫见大巫,反倒适应了。
戴四海却倍感欣慰,不住说他的儿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然而戴柯毕竟只努力了两个月,其他同学勤勤恳恳学习不止两年,初二下学期期末考,戴柯只进步了5个名次,远远够不到重点班的门槛,似乎进入了瓶颈期。
俗话说凤尾还不如鸡头,从往年来看,普通班不乏黑马,杀进海城市五大阶梯高中。
中考之前,谁也不敢说自己是黑马。
梁曼秋比戴柯还着急,翻看他的试卷,紧张得咬了笔帽,“怎么办好呢……”
戴柯恢复经典坐姿,一边膝头抵着桌沿,翘起椅子前腿玩PSP,“谁叫你拿不锈钢盆敲我的头,肯定那时候敲笨了。怪不了我。”
梁曼秋觉得有一点道理,不由红了眼,“我、我那时不是故意的。”
戴柯随口道:“你得负责。”
梁曼秋双手悄悄抠着桌底,“哥,如果你以后找不到工作,我挣钱养你。”
戴柯的PSP差点滑摔了。
梁曼秋说:“真的。”
戴柯没有感动,反倒有一丝窝火。他就算上街要饭,也不会沦落到要女人养。这事关男人的面子。
椅脚落地放平,戴柯起身兜了PSP,居高临下冷冷睨了她一眼。
梁曼秋无知无觉,偏还执着,“我就算只能挣2000,也会给你1000块。”
下一瞬,她狠狠朝桌面拜佛,后脑勺给戴柯推了下。
“痴线。”
戴柯转身准备走出她的房间,自从他学进去之后,她的小房间成了自习室,与旧家格局一致,总有额外的亲切感。
梁曼秋揉着后脑勺,扭头问:“哥,你去哪?”
戴柯没答。
梁曼秋跑到门口,“哥。”
戴柯站在厕所和他的房间门之间,扭头一副“你烦不烦”的表情。
“放水你也要看?”
“哦。”梁曼秋无语地退回她的房间。她可没那么变态。
主卧门敞开,动静不大,戴柯张望一样,估计戴四海没听见,不然定要教训他:说了多少次,妹妹是女生,不要在女生面前那么粗鄙。
戴柯懒散地挨着门框,只见戴四海坐在床边,正对窗户侧对门,低头看手机。
“老爸。”
戴柯双手抄兜,塞PSP那一侧格外鼓囊。
“什么事?”戴四海从手机抬头,起身绕着床尾走过来。
戴柯罕见扭捏,脸没红,目光已经不好意思。
戴四海主动猜测:“零花钱用完了?”
戴柯声音低沉,怕第三人听去似的,“不是。”
奇了怪了,儿子长大,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对老爸最大的需求就是零花钱。所以戴四海每次都等戴柯主动开口,变相增加父子沟通机会。
戴四海往最不愿看到的方向猜想,谈恋爱了?
不然戴四海猜不到戴柯为什么突然洗心革面,如果真有其事,对方一定是一个成绩拔群的女生,才激起他的追逐心理。
戴四海一直不敢戳破,就是怕戴柯受刺激破罐破摔,又变回原样。
“到底什么大事?暑假安排?”
“是挺大。”
戴柯往上拨了拨后颈刺手的发茬。
戴四海:“进来关门说?”
父子很少谈心,除了找PSP那一回,戴柯没怎么进过主卧,房间是他们各自的地盘,和心灵一样各自为政。
戴柯没踏进去,怕踏入沼泽出不来似的,不太乐意听他长篇大论。
“你给我找个辅导班。”
第45章 我可能知道哥哥在哪里。
初二暑假拉开序幕。戴柯只浪了两天, 第三天吃过早餐,老老实实背上书包。
“哥,你去哪?”梁曼秋问, 端着空碟准备进厨房洗, 已经有了谦让一个准中考生的觉悟, 承包大部分家务。
戴柯的双肩包从来只是单肩包, 他往肩上提了一下背带, “老戴给我报了辅导班,补课前突击一下,查漏补缺什么的。”
梁曼秋讶然, “阿伯给你报的吗?”
戴柯蹙眉扬声,“难不成我自讨苦吃自己报?”
梁曼秋:“在哪?”
戴柯:“翠田水库附近的枫林教育城,好像离翠田图书馆不远。”
梁曼秋:“几点上到几点,上几天?”
戴柯:“跟平常上学差不多, 早九晚五,上六休一。”
梁曼秋:“你中午还回家吃饭么?”
戴柯:“不回了。”
“哦。”梁曼秋若有所思点头。
戴柯有所警觉,“趁我不在,你想干什么?”
梁曼秋:“哥, 我要是下午去翠田图书馆看书,岂不是可以跟你一起放学回家。”
“我又不骑车,”转瞬,戴柯反应过来,挑眉问,“你又跟姓周的去自习?”
梁曼秋:“哪有, 五一过后的没联系过了。写信太麻烦了, 我还不如多写几行日记。”
戴柯从裤兜掏出戴四海的老人机,晃了晃, “家里手机我带走了,本来不想带,老戴非要我带,丑死了。”
梁曼秋:“谁叫你容易到处跑,害阿伯经常找不到。”
戴柯低头提裤换鞋,“饿了总会回家,狗都认识路,我还能走丢?”
梁曼秋灵机一动,“哥,是不是上了高中就可以带手机?”
自从戴柯端正学习态度,成绩节节高升,高中一词似乎跟他自然衔接上了。
戴柯穿上鞋,非要跺脚震直鞋帮,不肯弯腰提一下。
“谁知道,我又没上过高中。”
梁曼秋又给这头倔驴吊胡萝卜,“你可以跟阿伯约定呀,等你上高中就买一部新手机。”
戴柯白了梁曼秋一眼,自有他的气人方式,“我考高中就为了一部破手机?”
梁曼秋懒得讲大道理,“你不要到时给我用。”
“你想都不用想。”
戴柯拉开门走出去,背影似乎高大了许多。前两年他经常手欠,举手扇门头贴的全年红利是钱,挺括的声响像扇巴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利是钱直接扫过他的头顶,他偶尔不耐烦歪头避过,动作更像顺便甩脖子热身。
从这个暑假开始,梁曼秋看得最多也是戴柯的背影,早上跟着走出家门,坐他的单车后座去学校,晚上看他下了晚自习从她房门口路过。他的椅子搬回他的房间,复习资料多到需要整张书桌才能铺开。
有时晚上梁曼秋要洗漱睡了,他的房间还亮着灯。
没人再好奇戴柯为什么“改邪归正”。
周围的大人好像习惯了类似的故事,小孩总会青春期叛逆,叛逆期一过,就会安分守己,做好一个学生的本分,未来可期,或者继续叛逆到底,最后终结在牢房或停尸房里。
他们在青春期的挣扎,最终沦为逢年过节大人们的谈资,被贴上幼稚又可笑的标签。
初三挑出两个重点班之后,金玲班被瓜分,插进了戴柯班,他们又成了同班同学,两个高大个单桌分坐教室后排两个角落,镇宅神兽似的。
戴柯靠门,可以遥遥望见初一和初二教学楼。
但是戴柯已经不会在课堂上四处张望。
梁曼秋班从一楼搬上三楼,教室和戴柯班隔了一个后花园。
像她这样的尖子生,老师舍不得发配到外环,座位一般在内环打转。
每到下课,男女生自动分成两个阵营,男生到走廊放风,女生挤在多媒体台边的空地,从窗户俯视后花园,不时研究有哪一对可疑的野鸳鸯,在下面散步。
梁曼秋经常挤到第一排,遥遥眺望戴柯班,偶尔看到他趴在课桌睡觉——通常是上午和下午第一个课间。
厕所红字风波过去大半年,梁曼秋还没交到好朋友,被针对感少了许多,倒落了一个清净。
丁莉莉因为跟高子波的恋爱绯闻,又损失了一批狐朋狗友。大家都觉得她眼光奇差,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尤其高子波开始爆痘,脸蛋像被擦炮炸过的牛粪一样,千疮百孔。
梁曼秋曾问过戴柯,有没有看到过她在窗边。
“谁知道你教室在哪。”戴柯低头看卷子,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有时梁曼秋来他房间搭话,他既不赶人,也不写卷子。若不是梁曼秋自行离开,他还可以继续放空,仿佛学习学晕乎了。
梁曼秋:“就在你初二教室正下方。”
戴柯:“你太小只,看不清。”
一年过去,梁曼秋似乎过了猛涨期,只拔高2厘米,后脑勺留了一个小揪揪,跟麻雀的尾巴似的。
而且学生统一穿着校服,隔了好大一个后花园,确实难以辨认。
梁曼秋:“但是我看过你趴在书桌上睡觉。”
戴柯当了太久差生,如今回归正道,听不得旧事重提,“你才睡觉。”
梁曼秋:“哥,我说下课,我没说你上课睡觉。”
戴柯唇角抽了抽,信口胡诌:“我看到你上课睡觉。”
梁曼秋一惊,不觉入了套,“哪有,我上课从来不睡觉。”
戴柯:“靠后花园第三小组第二个。”
那正是梁曼秋新换的座位。
她张了张嘴,“哥,你又说不知道我教室在哪。”
他们的体育课不再重叠,每次上课集队,都能遥遥看到对方教室排空学生,不久又吸回一些学生。
梁曼秋依旧偷空游荡,后花园成了体育课的秘密花园。
国庆后的某一节体育课,一架小小的纸飞机跟着落叶打着旋儿,飘飘悠悠,落到梁曼秋的脚边。
她仰头,下意识往初三教学楼的三楼找戴柯的教室。
不用找,他正倚着走廊,处在他们班后门与男厕之间的走廊,似乎笑了下。并非友好招呼,而是略带一点戏弄的冷笑。如果以前他住上铺,她住下铺,没准她会经常碰见这样俯视的淡笑。
梁曼秋捡起纸飞机,再抬头,戴柯已经回教室了。
估计是上课借口上厕所,出来放风一小会。
梁曼秋低头展开纸飞机,里面几个字的确出自戴柯之手,大半年写字量增加,字迹越发潦草。
^@^Q←你是这个
次次上体育课偷懒
欠打
梁曼秋认得这个猪头表情。
戴柯每次带她去网吧,无聊了总会给她发猪头,要不就是炸弹,总没好表情,也懒得翻其他表情包。
梁曼秋笑了笑,沿着折痕折回纸飞机,好生兜进裤兜。
南国乔木大多四季常青,落叶没有发黄,一如纸飞机枯燥飘荡,载来了冷冬,又送回了暖春。
各类大大小小的考试车轮一样碾过2011年的尾巴,转眼到了2012年春天。
“一模”成绩下发,戴柯渐次爬升的成绩第一次出现波谷,跌回初二期末考的排名,初三上学期像做了无用功。
老师、老爸、老妹都上阵安慰,成绩属于正常波动,让他放稳心态,安安顺顺度过最后100天。
中考百日誓师大会当晚,班主任忽然致电戴四海,问戴柯有没有回家。
翠田初中的初三学生从上学期开始上晚自习,下学期开始,实行班级订餐,在校一直呆到下了晚自习才回家。
戴四海奇道:“晚上开会,他回家做什么?”
班主任:“我们找遍了校园没发现他,怀疑他可能偷溜出学校了。”
班主任用词严谨,说溜出学校,不是溜出校门。
像戴柯一米八多的个头,穿着校服鹤立鸡群,想混在初一初二学生里出校门实属不易,应该是翻墙出去了。
戴四海很快猜测到原因,考砸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从来不对戴柯成绩抱有期待。
但戴柯安分了一年,突然又离经叛道,戴四海难免担心。
他跟班主任说他在档口,先打电话回家问一下妹妹。
打回碧林鸿庭一问,只有梁曼秋一个人。
事到如今,戴四海不再瞒着梁曼秋,戴柯在学校表现,除了班主任,她最清楚。他再三确认,“小秋,你哥不在学校,现在找不到人,你知道他可能跑去哪里吗?”
梁曼秋愣了一瞬,环视空落落的房间,“阿伯,哥哥没有回家,也没跟我说过他在哪里。”
戴四海:“你在家等着,如果他回到,马上告诉我。”
梁曼秋不由自主握紧手机,“阿伯,要报警吗?”
戴四海:“我找小奇哥查一下监控。”
学校反馈有延时性,班主任报告家长时,离戴柯翻墙离开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那段时间正逢发餐用餐时间,场面混乱,学生流动性大,谁也没注意班里角落少了一个人。
金玲作为戴柯对面角落的“同桌”,第一个发现戴柯失踪。
面对穿着警服的章树奇,金玲略显紧张,挠挠脸颊,歉疚她没早点发现戴柯不在,“我以为他只是上厕所,后来班里乱糟糟的要准备誓师大会,没留意到他还没回来。”
章树奇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金玲:“就‘一模’没考好,我也没考好,分比他低多了。”
章树奇:“还有其他吗?”
影响考生心态大概有三个因素,成绩、家庭和早恋,章树奇已经摸清了前两个因素,还差后一个,戴四海没法回答,只能从同学突破。
金玲迷迷糊糊,“还有什么,应该没有了啊?”
章树奇跟班主任和戴四海都交换一下眼神,得到支持,才谨慎开口:“比如有没有很欣赏的女生,会不会感情方面受挫?”
“没有,”金玲笃定道,“大D嫌女的烦,很少理会女生。哦,忘了,可能我是个意外,我不会烦他。”
全场目光似乎聚焦在金玲身上。
金玲红着脸,尴尬挤出笑:“你们不要这样子看我,好歹我也是女生。”
章树奇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比如戴柯可能去的地方,没什么进展,带着戴四海走出翠田初中。
有一张熟悉的青涩面孔在校门口等候已久,手里仅仅握着一部老旧手机。
戴四海吃惊,“小秋,大晚上你来学校做什么,不是叫你在家里等哥哥吗?”
章树奇也头疼,戴家的小孩怎么都喜欢离家出走。
“小秋,别等下你哥哥还没找到,你又走丢了。”
“小奇哥,阿伯,”梁曼秋小声叫着,“我可能知道哥哥在哪里。”
第46章 我他妈还是处男。
梁曼秋再次坐上章树奇的警车, 上一次距现在已有三年多。车上大人无心回忆过往。
警车听她指引,开到盐山区的天鸿网吧。
戴四海一惊,“大D都跑这边来上网?!”
梁曼秋低头又开始绞弄手指, 不敢说, 他的主语应该更正为复数。
“阿伯, 我不确定哥哥一定在那里。”
戴四海:“他经常跑去那边上网?”
梁曼秋不敢确定“经常”的频率, 谨慎起见, 没有透露戴柯的老底,“我也不清楚。”
戴四海回过神,“小秋, 哥哥带你去过几次?”
梁曼秋如实交代,“没几次。”
戴四海:“哥哥上一次带你去是什么时候?”
梁曼秋:“就、寒假。”
章树奇说:“年前严打过一次,罚封了不少网吧。海哥,大D未成年还能畅通无阻进网吧, 你这儿子确实有一点门路。”
戴柯连烟都能买到,梁曼秋更加不敢对他们交底。
警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天鸿网吧附近。
梁曼秋小心翼翼,“小奇哥, 阿伯,你们可以在这等我一下吗,我去叫哥哥下来。”
儿子失联将近3小时,老父亲哪肯坐得住,戴四海说:“小秋,你在这, 我们上去找他。你一个小女生不要来这种地方。”
周围全是工业区, 来往人员鱼龙混杂,网吧里更加乌烟瘴气。
戴四海不住说:“大D竟然敢带你来这种地方, 真是胆子够肥。”
章树奇跟离家出走少年的熟悉程度,就像戴四海看烧鹅,属于业务对象范畴。
这些少年既然一声不响离家出走,证明暂时不想回家,不想看到家人。有时无关怨恨,只是暂时逃避压力。有时压力甚至不是主观存在,而是出自客观臆想。潦草一点说,一时想不开。
章树奇说:“海哥,你和小秋在这坐着,我上去看一眼他在不在。”
戴四海:“来都来了,当然是一起上去。小奇哥,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业务能力,如果换成你是一个中考生的父亲,我想你也会像我一样坐不住。”
章树奇:“ 正因为你相信我的业务能力,才更应该把这件事交给我。我很理解你此刻焦急的心情,更理解大D离家出走的心情。”
戴四海还要挪屁股,给章树奇一个稍显严厉的眼神压回座位。这一刻,章树奇是民警章警官,不是戴四海的忘年交小奇哥。
章树奇:“海哥,放心吧,如果他在上面,我一定好好地给你带下来。”
刚要开门下车,章树奇又给一道声音拉住。
“小奇哥,”梁曼秋还是一副异常谨慎的语气,“你可以答应我,不要骂哥哥吗?”
这份担忧幼稚而灼热,章树奇不约而同和戴四海对上眼神,无法不动容,一时顾不上猜测戴柯可能存在什么值得被骂的行为。
章树奇郑重答应,“行,我答应你,不骂你哥哥。”
梁曼秋:“真的?”
章树奇:“我以翠田派出所民警的名义,答应你可以吗?”
梁曼秋勉强点头。
章树奇补充:“不但我不能骂,你阿伯也不能骂。小秋,你放心了吗?”
难得有一个“线人”可能找到戴柯,戴四海认真对待,配合道:“只要你哥平安回来,我不会批评他。”
梁曼秋双颊微微发红,从没想过可以请求戴四海配合,心里多少有一点不好意思。
章树奇和副驾民警一起下车进网吧,戴四海和梁曼秋在路边等候。
戴四海回过神问:“小秋,你为什么觉得大D一定会挨骂?”
知道会挨骂,梁曼秋一脸的欲言又止。
章树奇在进网吧门前,也在思忖同一个问题。
他掏出证件,出示给差点大惊小怪的网管,先稳住他。他们只是来找人,不是来抄家。
面对警察和未成年,网管两幅面孔,此时战战兢兢,一个劲想做小动作。
章树奇让同事看住网管,独自逐排机位找戴柯。
网吧通风条件一般,充斥着烟味、泡面味和一股霉味,上网人员男性居多,形象跟环境一样潦草,偶尔有几个眼神略含防备。
真不知道戴柯为什么敢带女生来这种地方。
也只有这样不太正规的小网吧,才敢挣未成年的钱。
不久,章树奇锁定角落的一个机位,上网人员戴着耳机,椅背搭着一件外套,隐约是校服内面,看背影极像戴柯,握着鼠标的手上却夹着一根烟,烟雾袅袅上升,细索一样。
章树奇走到电脑背面确认一眼,果然是这小子。
难怪梁曼秋请求他们不要责骂戴柯。
这小子竟然学会了抽烟。
章树奇挤到戴柯身后,一手搭着跟成年男人无异的结实肩膀,一手撑着桌沿,弯下腰凑到他脸庞,跟他一起盯着显示器。
“什么游戏那么好玩?”
戴柯双肩一跳,差点抖掉指缝香烟,偏头摘了耳机,一脸无措。
章树奇朝那根燃烧的香烟挑了下下巴,“挺享受啊。”
戴柯双耳发热,慌张抬眼打量章树奇的身后,确认没有其他人。
章树奇了然道:“他们没上来,在下面。”
那根烟不知道该不该抽,就这样静静燃烧,积了一小段烟灰。
戴柯扯了下嘴角,“梁曼秋死定了。”
章树奇直起身,拍拍他的后背,没有商量的意思,直接吩咐:“出来聊聊。”
戴柯叫住他,“能不能让他们先走?”
章树奇:“你答应我今晚回去?”
戴柯:“不回我睡大街?”
章树奇点点头,眼神点着戴柯的烟,“抽完你自己下来。”
他回到柜台招呼同事,“找到人了,一会你先带他爸和妹妹先回去,我跟他聊完,再送回去。”
同事没有太多处理青春期小孩案情的经验,只觉麻烦,“就不能下来一起回去。”
章树奇:“我们都是这个年龄段过来的,这个阶段的小孩最需要什么?”
青春期的小孩最需要尊重、信任和个人空间,章树奇都给了戴柯,自然收获相似的东西。
章树奇下楼跟戴四海说了差不多的话,戴四海再三确认戴柯状态正常,纵然不舍,也先带着梁曼秋自行打车回档口。
两人走后不久,戴柯从网吧出来,手里香烟没了,身上烟味残存。他坐看右看,确认戴四海和梁曼秋没藏在暗处。
章树奇:“他们真的回去了,你老豆做生意,这点信用还是有。”
两个民警一身制服,偏偏戴柯留着圆寸,又长得有点嚣张,一行三人在路上很吸睛,不知道的还以他犯事了。
戴柯:“能不能换个地方?”
章树奇拉开后车门,“进车里坐一会吧,大帅哥。”
戴柯坐进去,看章树奇也坐进来,示意另一个民警。
章树奇:“你就当他是司机。”
同事很配合,“对,大帅哥,我今晚是你的专属司机。想去哪里兜风?”
戴柯往车窗支着手肘,虎口托着人中部分,出现超出年龄的沉思。
章树奇又拍拍戴柯肩膀,“没事,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学生想暂时离开校园,出来散散心。”
第一次听说离家出走可以说得这般委婉。
戴柯继续低头,虎口托住了额头,整张脸埋在阴暗里,表情不明。
章树奇挑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戴柯抬头,眼神防备:“你又要告诉老戴?”
“又?我什么时候投诉过你?”章树奇嘿地一笑,“你老豆开始抽烟的时候,没准比你年纪还小。我也是初中,那时候就为了装逼,觉得男人就该抽烟,酷。”
戴柯被拐弯抹角骂了一遭,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章树奇继续突破戴柯的防线,“烟抽了,酒应该也喝过了,是不是恋爱也谈了,提前完成成人礼?”
若是内向一点的男生,章树奇定然不敢如此开门见山。
最后一个项目带来热辣想象,戴柯想不害羞都不行,费劲冷着脸,“我他妈还是处男。”
章树奇一愣,一分钟之前还在自省是不是太直接,哪想少年心事藏不住,没有成年人那么多弯弯绕绕。
开车的同事也跟着笑了。
“你小子,”章树奇不轻不重敲了一下戴柯的脑袋,“知道得还挺多。”
戴柯辩解:“这不是常识么。”
看到戴柯能轻松开玩笑,章树奇放心一半,“你还没成年,不要着急。悠着点啊,小兄弟。”
戴柯不自在调整一下坐姿,“你开的好头,我本来没想提。”
戴柯语气没大没小,没把章树奇当长辈,更没当警察。章树奇的身份很特别,可以跟戴四海称兄道弟,似乎也能跟戴柯称兄道弟。他亲和力强,容易跟人拉近距离,走入人心。
章树奇说:“没谈恋爱就好,你爸还不想那么早当爷爷。”
翠田初中早几届就有女生中考后才发现怀孕四五个月,还不愿意打掉孩子,只能放弃普高,潦草结婚生子。
章树奇说:“你爸都跟我说了,怕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他早准备好给你读私立高中的费用。有多少个老爸能做到这点啊,你就放宽心去试,中考只是一次人生体验。”
话虽这么说,章树奇在戴柯的年纪时,也觉得中考是天大的事。
戴柯摇摇头,不知道在否定什么。
章树奇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你爸还给你留了一个档口,总会有合适你的位置。”
“不一样,”戴柯说,“梁曼秋肯定不用上私立高中。”
原来是有了比较。
章树奇无奈一笑,“我听你爸说小秋成绩拔尖,几乎次次年级第一,还甩第二名很多分。要是以她为目标,大家都不用考试了。”
戴柯烦躁地叹气,“好像怎么样都追不上她。”
如果章树奇没误会“追”的意思,一切困惑拨云见日,想不通的想通了,毫无依据成了有凭有据。
他犹豫半晌,“大D,你跟小秋……”
戴柯听明白了,急忙打断:“我跟她没什么。就是总有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压力挺大……你懂吗?”
如果没有梁曼秋,或者梁曼秋也是一个小太妹,戴柯可能会一个人无所谓地发烂。他偏偏看到一颗小金子,便以为自己也算璞玉,铆足劲想雕琢一番。
章树奇没有片刻踟蹰,“我懂。”
“你懂个屁。”戴柯剜了他一眼,重新抱起胳膊,往角落窝了窝。出现心理学上的防御姿势,说明他意识到漏了底,不能再继续谈下去。
情窦初开的年纪,懵懵懂懂的喜欢,让这个张扬的少年学会了谦卑。
章树奇宽和地说:“我当然懂,大D,我也是从你的年纪过来的,我也年轻过。”
就算章树奇是翠田派出所所长,戴柯也会扔给他这个“拉倒吧”的表情。
章树奇说:“初中我们班上有个成绩挺好的女生,性格也好,暗恋她的人不少——”
事不关己,戴柯来了兴致,插嘴:“小奇哥,你排老几?”
章树奇吊起戴柯胃口,悬着的心又落下一截,忽略他的不正经。
“当时我就拼了命学习,起码能跟她讨论问题,不用经常像个傻子一样听她讲题。”
戴柯好像没听过章树奇有女朋友,据说片警工作经常日夜颠倒,忙得废寝忘食,抽不出精力谈恋爱。
章树奇:“后来当然没赶上,她中考正常发挥,上了最好的高中,我去了另外一所。”
戴柯平常很少愿意听八卦,同学的太过幼稚,校园恋情朝生暮死,一般只能看到开头,无法知道结尾;戴四海和阿莲的跟自己关联性太强,一举一动牵涉到他的生活,压力多于趣味;只有章树奇的恰到好处,既是熟人,又没有利益相关,时间跨度大,故事有头有尾。
“她有老公了?”
章树奇:“上高中我还给她写过信,后来听说她跟高中同学谈恋爱,就渐渐没联系了。她去读了师范,现在好像在海城中学还是哪所高中教书,没结婚也快了吧。”
戴柯像听了一个烂尾故事,不太尽兴,“就这样?”
“还想怎样?人生哪可能事事如意,”章树奇的故作轻松里藏着淡淡的无奈,“经过那个阶段,我考上我想去的高中,已经算圆满了。
戴柯观察章树奇同事的反应,没有出现强忍笑意的表情,可能真的确有其事,不是见一个初中生,就编一次的假故事。
“那是你的故事,别安在我身上,” 他生硬道,顿了下又改口,“你他妈编来哄我的吧。”
“满嘴脏话!哪个女孩子会喜欢!”章树奇轻轻打一下他脑袋,开导多于责备,笑道,“我当然只是讲我的故事,你的故事要怎么讲,得看你未来的努力。希望你能比我圆满。”
戴柯抱紧了胳膊,扭头看向窗外,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问过他不愿回学校,章树奇让警车直接送到碧林鸿庭。
“好好学习,放松考试,”他最后冲着少年坚挺的背影说,“考完来单位找我打球。”
戴柯路过旧家,折回租房。
戴四海和梁曼秋都在家。
应该是受过章树奇嘱托,戴四海没有流露额外的关心,好像就当他从学校下了晚自习,比以往早一点回家。
戴四海年纪大,思想成熟,还可以伪装;梁曼秋心思青涩,情绪大多写在脸上,没讲出来而已。
从戴柯一进门,梁曼秋就像跟屁虫似的,走哪跟哪,怕他再“走丢”似的。
梁曼秋不像大人容易窥破他的心思,他无需多加防备。
叫道:“你没事做?”
梁曼秋努努嘴,“关心你一下都不行。”
戴柯不客气,“那么想关心我?”
梁曼秋:“你是我哥,还准备中考。”
戴柯:“给哥煮方便面,加两个煎蛋,现在、马上、立刻,滚去。”
梁曼秋跟店小二似的,就差将毛巾甩上肩膀,“好咧。”
中考生在家就跟太上皇似的,如果这也算端正学习态度的好处之一,戴柯的确享受到了。
戴柯等来了“妹妹爱心面”,除了预定的两个煎蛋,还有一根煎过的火腿肠,一起拼成“100”。
“幼稚,”他骂了一声,“这是倒计时还是满分?”
梁曼秋:“当然是满分!”
梁曼秋跪在他对面的 餐椅,视觉能高一点。
“哥,阿伯刚刚说了,等你考上高中,就给你买电脑,拉网线,以后就不用到网吧上网了。”
戴柯的兴致给挑起,“真的?”
梁曼秋点头,“千真万确。”
“网吧开黑多刺激,你懂个屁。”
戴柯想了下,以后梁曼秋不用去鱼龙混杂的网吧,他高中带手机,晚上可以联系她。
不知道几时起,高中生活成了戴柯对未来想象的一部分,越发自然,哪怕成绩波动,哪怕最好的分数只能上一个中不溜秋的学校。
章树奇的暗恋故事莫名浮现脑海,戛然而止的结尾平淡又深刻。如果梁曼秋没有偶然成了他名义上的妹妹,估计中考分流后,他们便会分道扬镳。
不,有可能他和她压根不熟。
中考前剩下的100天,戴柯不记得吃了多少次“100爱心餐”,有时在早上,有时是宵夜。考生的脑子撑得爆炸,肚子好像总是吃不饱。衣服随着天气逐件减少,胃口天天好得像在冬天。
六月下旬,中考结束,戴柯又“失踪”一回。
不过这次提前跟戴四海报备了,他要到网吧通宵。
第47章 将她举高高。
风水轮流转, 戴柯疯了三天三夜后,被迫重新上岗,轮到他给梁曼秋做早餐送上学, 毕竟期末考还没结束。
戴柯朝戴四海抗议, “凭什么, 我早上要睡懒觉。”
戴四海:“买电脑是给你学习和放松, 不是用来通宵。今晚再超过12点不睡, 我就拔网线,要不放妹妹房间。”
姜还是老的辣,儿子玩不过老子。
戴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表情隐隐有松动。
戴四海继续耳提面命,“初二期末考事关初三分班,对妹妹来说很重要,你现在没有学习任务, 就应该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戴柯:“她就算考砸了,也不会跌出年级前二十。分不分班对她来说有什么差别。”
戴四海扬手作势要掌嘴,“大D,闭上你的乌鸦嘴。”
戴柯自觉失言, 不服地翻了下白眼。
戴四海顿了顿,整理腹稿似的,“还有一件事,之前说过等你中考结束,阿莲就搬进来一起住。”
戴柯才想起这茬,离发现戴四海和阿莲地下情已过去一年半, 他和梁曼秋的“衣柜秘密”也尘封同样时间, 他只会偶尔想起后者,全然忘了前者。
戴四海沉吟一声, 语重心长:“大D,这些年相处下来,阿莲为人你应该知道。你跟她不算亲,起码不排斥她。你爸今年41岁,很难再碰到到一个合适过日子的女人。”
戴柯小的时候,戴四海当爹又当妈,还要管档口,没精力找对象。等戴柯大一点,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脾气,他又怕后妈对儿子不好。
碰上阿莲,是缘分也是幸运。一个人一辈子的运气有限,戴四海不相信自己还能走大运。
戴柯:“你不是经常说自己老当益壮,还能开分店?”
听到戴柯还能驳嘴,戴四海安心许多。
父子俩不习惯忆苦思甜,很少谈及过去和未来,只是日复一日过好单亲家庭的今天。
戴四海老怀大慰笑了下,继续说:“等明年小秋也去高中寄宿,家里就剩我和阿莲两个人——”
戴柯:“难说你们会不会搞出人命。”
戴四海眼皮跳了跳,不恼反笑,“现在这个家太小,起码得换一套四房,你们还要上大学,努力几年再说。”
一听四房,起码有一个房间给梁曼秋,戴柯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再唱反调。
阿莲必须搬进来,还有一点原因戴四海没有明说,等戴柯上高中寄宿后,家里只剩一个41岁男人和一个14岁花季少女,有血缘关系另说,戴四海和梁曼秋并非父女,传出去始终不太妥当。
戴柯说:“我有一个条件,她不能进我的房间。”
戴四海气笑了,“狗都不进。”
戴柯做了半个月的厨夫和车夫,早上给梁曼秋做早餐,再骑车拉去学校,回来研究各个高中的录取条件。
考前只顾着考,没想到填志愿也并非易事。
招生手册翻得比课本还烂,终于等到可以查分数的日子。
7月8日,下午5点,海城市公布中考成绩。
正逢每日的第二个销售高峰期,戴四海和阿莲忙得热火朝天,不忘应对街坊的八卦之心。
戴四海满脸堆笑,统一回复:考多少分都行,考个鸭蛋今晚还能加菜。
碧林鸿庭。
梁曼秋挨着戴柯的电脑转椅坐着,扶了下眼镜,费劲跟他一起盯着屏幕。
刚开放查分系统,第一波高峰期很难挤进去。
戴柯试了几次,均提示系统忙碌,请稍后再试。
“破系统。”戴柯骂了一句,往桌面扔了准考证,许是底气不足,动作有点轻飘。
梁曼秋拦下准考证卡片,免得飞到桌后缝隙,“哥,要不我来帮你查?”
“查吧查吧,你登得进去算你牛逼。”戴柯起身扑上床,两只拖鞋自动落地。
以往上床总抱着PSP,如今两手空空,什么也不想做。
梁曼秋耐着性子,隔一会试一次。
戴柯趴了一会,无聊透顶,翻身侧卧,支颐看着她。
初中两年过去,梁曼秋留回了长发,发质柔软,挽成了发髻,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迎着台灯,丸子头支棱出的碎发染了金色,像幻想中的人物,自带光环。
戴柯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查不到成绩的焦心时刻,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注意到无关紧要的细节。
“哥!”梁曼秋忽然回头,起身一跳,俏丽的鹅蛋脸藏不住惊喜,“哥、哥!”
戴柯心脏漏跳一拍,初时以为成绩的缘故,后来回过神,可能又像以前一样,偷偷打量她突然被抓住,难免心慌。
梁曼秋:“你猜多少!”
戴柯打挺坐起,顾不上穿鞋,光脚扑到电脑桌前,显示器跟着颤晃。
一个不可思议的分数。
戴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重新看了一下考生信息。
考生号,有点陌生。
名字,份外眼熟。
“Yes!!!”戴柯握拳收臂,咬牙切齿,一如压哨投进三分球,逆转局势。
表情喜到极点,有点狰狞,不吓人,反而有一股莫名的感染力。
先把自己感动了,眼睛水润,莹莹闪光。意识到即将迎来懂事以来的第二次眼泪,戴柯手足无措,总想搞点动作,发泄体内爆炸的喜悦。
戴柯想也没想,忽然迎面抄起梁曼秋的两边腋下,将她举高高。
梁曼秋忽地双脚离地,重心飞腾,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怕跌了。
哎,不是总说她重么?
梁曼秋觉得自己像一只奖杯,被戴柯用蟹螯般的大手,轻轻松松举起,在半空抖了抖,才落地。
“有书读了!我有书读了!!”
戴柯第一次觉得上学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像个人猿泰山,捶胸顿足,大叫着跑出家门。
楼道充斥着狼嚎。
“哥!”
梁曼秋刚追到楼下,戴柯只剩下一个遥远的背影。
他迎着夕阳奔跑,熟悉的街景节节后退,夏风热乎乎扫过脸颊,像四年前拉着梁曼秋逃出福利院的傍晚。
不同的是,他们有了另一种喜悦,更为丰富与深刻。
这一年半,戴柯也一直在奔跑,身后像有一条疯狗猎杀,慢一点就尸骨无存。
疯狗的名字叫恐惧。
再不好好读书就会失去妹妹。
想法隐隐成形,直到这天一切尘埃落定,戴柯才肯面对它。
戴柯通体发热,眼角分不清泪和汗,才粗喘着气走回家。
梁曼秋在家门口迎接,明显松一口气,“还以为你直接跑到档口跟阿伯报喜了。”
戴柯没鞋可换,直接走进来。
梁曼秋低头,只见戴柯鞋子失踪,光着两只大脚走进来,像深山跑出的野人,大大的脚板边缘脏兮兮的。
“咦,哥,你的鞋呢?”
“要你管。”戴柯路过梁曼秋,跑进卫生间。
人人都知道翠田初中2012届出了一匹黑马,从吊车尾逆袭上了普高;人们也听说翠田初中2012届有条疯狗,查分后激动得光脚沿着小区跑了十圈,振臂高呼有书读了。
也许只有梁曼秋清楚,戴柯是黑马和疯狗的二合一。
长得帅气不一定留名校史,奇葩传说才会经久不衰。
这个暑假浓缩成三个最重要的日子,全部与戴柯有关。
第一个是中考放榜,戴四海激动得全场烧腊打8折,差点亏本。
第二个是戴柯收到滨海中学高中部的录取通知,这所高中在海城市排名第12,今年高考本科率63%,一本率9%。对于戴柯这个曾经被宣判连翠田高中都考不上的差生来说,已经算命运的礼物。
第三个是全家送戴柯去滨中高中部报到,四海烧鹅打出告示,红笔黑字,上书梁曼秋亲手写的毛笔字,字字娟秀飘逸,一如老板的心情:家有喜事,休息一天,周一正常营业。
初中生随后周一开学。
梁曼秋一早起床,换好白衬衫和千鸟格背带礼裙,像往常以前,洗漱前要先敲开戴柯的房门。
即便最辛苦的初三,戴柯起床从没早过她,天天需要叫醒服务。
现在门开着,房间空无一人。
床铺不再凌乱,被子收叠方正,一看就知出自戴四海这个退伍老兵的手笔。
梁曼秋鬼使神差走进去。
坐在戴柯的床沿,眼前里面跳出他粗犷的睡姿。一条长腿通常支在被子外透气,夏天整条光着,冬天睡裤半缩到膝盖,露出一节毛茬茬的小腿。一旦她叫起床,戴柯整个人都会龟缩进被窝,偶尔推开她的脑袋,含糊骂吵死了。
梁曼秋弯腰抚摸柔软的被子,属于戴柯的被子,情不自禁躺下、侧卧在他的枕头,在他的视角里想象自己的样子。
会不会丑?会不会凶?还是面目模糊?
味觉记忆深刻久远,戴柯似乎从枕头淡淡的洗衣液芳香里走出来。
过去四年,除了她离家出走的两天,他们天天在一起,乍然看不见,好像偏瘫似的,躯体有一部分使不上劲。
周二、周三、周四……
戴柯的房间纹丝不动。
滨中高中部实行每周六天半寄宿制,每个月末才会连放两天月假。
梁曼秋见到戴柯的机会屈指可数。
当她对一个同龄异性放不下思念,童年便正式结束了。
第48章 背着梁曼秋走向她的房间。
梁曼秋自动获得戴柯单车的使用权, 调低了坐凳,往后座加了书包篮子。
每天上学,总能在路上碰上同样“继承”姐姐单车的金明, 放学大多时候跟他一块骑车走。
金玲中考走了体育特长生的路子, 低分进了滨中高中部体艺特长班, 又和戴柯成为同学。
开学前, 金玲还拍着胸脯打包票, 一定暗中监视戴柯的早恋动态,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告诉梁 曼秋。
戴柯和金玲都带了手机,白天不用, 晚休前玩一会。梁曼秋下晚自习回家刚好能碰上戴柯上线,会进他的房间用电脑,互相废话几句。
周舒彦发现她的上线规律,来打过招呼, 简单交流近况,又匆匆下线睡觉。
离开现实土壤,很多话题没法深入展开,他们停留在浅薄的网友关系。
戴四海在翠田街道的另一个社区开了分店, 老店由他继续守店,稳住招牌,新店由阿莲拓展。烧鹅肚料和脆皮水还是他的独家秘方,阿莲只需要把控烤制的火候。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了新奔头。
就连高子波也进了公立高中,升上鼎鼎有名的翠田高中,天天走读。并以搞出人命的爆炸性新闻, 敲响2013年的钟声。
高子波同班女生因两月不来月经, 引起家长注意,一到医院检查才发现怀孕近三个月, 咬死不说胎儿父亲是谁,家属只能到翠田派出所报案。
章树奇接警。
翠田高中学生怀孕率比本科率还高,翠田所民警和学校老师见怪不怪,破案效率奇高,胎儿父亲立刻锁定了高子波。
未成年案件保密性高,高父高母又是有体面工作的白领,一个是银行职员,一个是翠田小学老师,用尽关系把消息压下去。
但耐不住街坊渠道灵通,小道消息飞得比高子波当初造的谣还快。
高母又一次在翠田所失控。
高父依旧没出现。
最后高家赔了一笔钱,女生同意打胎,但干脆选择退学。
高子波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走读,寒假还没开始,又传出新的恋爱绯闻——在翠田高中,恋爱率比怀孕打胎更高,已经不能算早恋。
梁曼秋的寒假从补课开始。
金明重感冒请假,下了晚自习她独自骑车回家。
路过一段街道,榕树树冠茂密,路灯光昏暗,黑影幢幢呢,挨着小区外墙,梁曼秋没多害怕。
偏偏有一个男人站在路灯光亮边缘,四十多岁年龄,个头不高,头发油腻,衣服皱巴,形象猥琐,一直在重复同一个动作。
他的□□放出一条软管,耷拉着,单手来回捋动。
梁曼秋骑车戴眼镜,看得一清二楚。
吓一大跳,车头失控,撞上围墙,整个人摔了出去,膝盖骨像碎了。
梁曼秋忍着剧痛,爬回去找自行车。
男人似乎更兴奋,站出光亮中,路灯成了他的专属追光灯。
他朝梁曼秋哈哈笑,动作更密更用劲。
软管还是老样子。
梁曼秋心跳飞快,四肢发软,勉强推起单车,一看,链子掉了。
她想推着车跑。
男人似乎要追上来。
梁曼秋双手一软,扔掉单车,哇哇大哭着,一瘸一拐跑回家。
戴四海曾提出晚自习去接梁曼秋放学,梁曼秋当然不愿多麻烦阿伯,两家店已经够他忙活,她说每晚跟金明一道回来,勉强让他放心。
这晚他和阿莲到家,竟然还没看到梁曼秋,比以往到家时间晚了近半个小时,隐隐感觉不妙,一起出门找人,在楼下扶回了走路变形的中考生。
裤脚挽起查看伤口,破皮不严重,但青了一块,明日估计会淤青。
戴四海给梁曼秋擦消淤药酒,眉头从接到她的那一刻就没松开,“还好没摔到头。”
梁曼秋缓过神来,红着眼嘀咕:“还好没摔到手。”
阿莲轻轻抚摸她的肩头,“这时候还想着学习,要不明天请假吧?”
梁曼秋立刻说:“明天应该能走,我早一点出门。”
戴四海擦了手,拧好药酒瓶,“真的不请假?”
梁曼秋摇头,请假比上课难受,“不想耽误进度。”
戴四海准备出门去找梁曼秋扔下的单车,“明天我开车接送你。”
次日,小道消息在年级流传开来,翠田初中附近有一个变态,晚上经常盯着女生做猥琐动作,好几茬女生碰到了。
许多家长纷纷表示放下工作,接送孩子,做好保驾护航的工作。
金明不在,梁曼秋没人分享昨晚惊险,只能跟日记说话。她跟戴四海只是简单描述被一个变态突然吓到,不懂怎么委婉描述对方猥琐行径,估计跟金明也无法细说。
性相关内容总是难以启齿,她和金玲也不会聊这方面内容,别说跟异性。
下了晚自习,梁曼秋背着书包,深一脚浅一脚挪向校门口,不住张望戴四海可能的停车点。
不知道光线昏暗,还是太过专注,梁曼秋没留 意旁边突然跳近一道高大身影,又吓了一大跳,哇地尖叫。
这次没跑,纯粹是跑不动。
门卫举着叉子望过来。
她的耳旁爆发哈哈大笑。
梁曼秋看清来人面孔,又气又笑,拍了一下戴柯的胳膊,“哥!你好烦!”
“胆小鬼!”戴柯没拉外套拉链,一只手折近衣襟里,不知道藏着什么,寒风中飘逸着一股肉食特有的香味。
梁曼秋使劲嗅了嗅,热乎,浓郁,勾人食指大动。
“烤肠?”她扒戴柯的胳膊,拉出一只勾着塑料袋的大手,他果然带了两根烤肠。
“馋狗。”戴柯一把送到她怀里,隔了油纸袋和塑料袋,烤肠还烫手。
“你从哪里买的,我怎从来没碰到过?”梁曼秋抽了一根,剩了一根习惯性递回给戴柯。
戴柯没接,“我不要,你自己吃。”
梁曼秋:“我吃不完两根。”
戴柯:“自己解决。”
梁曼秋:“我能吃完再走么?”
戴柯:“你也不像能走的样子。”
梁曼秋从书包掏了一张纸巾,托着接在下巴下方,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咬着烤肠。戴柯拎着剩下的一根,在边上看着,像许多接送的家长看他们的小孩,眼神又跟其他家长不一样。
戴柯眼里见不到家长式的慈祥,更多的是端详,对比上一次见面哪里不同似的。
梁曼秋问:“哥,你自己来的,还是阿伯让你来的?”
戴柯:“路过。”
梁曼秋冷不丁抬眼,眼神扎了戴柯似的,害他偏头。
多少有一点躲闪的意味。
梁曼秋解决了一根烤肠,另一根实在无力解决,戴柯不得不帮忙。
梁曼秋说:“哥,我腿疼,走不快。”
戴柯丢了垃圾,走回来背对着梁曼秋,捎矮身,“上来。”
梁曼秋看着结实宽阔的后背,不确定:“干什么?”
戴柯扭头,“背你回家,不然走到天亮么?”
梁曼秋:“哪有那么夸张。”
戴柯:“上不上?”
梁曼秋:“不许说我重。”
戴柯威胁性起身,梁曼秋哎哎叫着扒住他的肩膀,狼狈地扑上去,双腿夹住他窄劲的腰。
戴柯臂弯勾着她的膝弯,起身第一句就说:“重死了。”
“哪里重。”梁曼秋小声嘀咕,鼻息扑在戴柯脸颊,反弹回来少许,短短一瞬,彼此都红了耳朵。
戴柯不是第一次背梁曼秋,但第一次背清醒的梁曼秋,她会在他耳边说话,会在后背乱动,会比上一次走更远的路。
他将她往上掂了下,自然托了下她的屁股,感觉更不对劲。
梁曼秋悄悄往外扭头,不去看近在眼前的脸庞。
头发簇在戴柯的脖颈,微凉发痒,戴柯好像点了穴,梗着脖子不敢动。
走到第一个岔路口,戴柯问:“昨晚走哪条路?”
梁曼秋:“阿伯跟你说了?”
戴柯:“都传到我们初中班群了。”
昨晚晚休前没看到梁曼秋上线,戴柯给她丢了几颗炸|弹,今天下午放假才看到八卦,翠田初中附近有露阴癖当众对着女生打飞机。
本来要回家提醒梁曼秋,没想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梁曼秋给他指了路,字斟句酌:“哥,你知道那个变态有多变态么?”
戴柯:“他碰到你了?”
梁曼秋:“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你不要又骗我。”隐怒之下,戴柯不由扭头确认。不料梁曼秋也转头,想强调一下,他们的脸颊险些撞车,彼此均是一愣。
梁曼秋小声说:“没有骗你。”
他们又生硬撇开脸。
戴柯往梁曼秋指的方向走。
梁曼秋:“哥,真的要走那条路吗?”
戴柯:“看下变态还在吗。”
梁曼秋不由紧了紧双臂,勒得戴柯骂了一句,才松一点。
“我害怕!”
戴柯:“有老子在你怕个屁。”
梁曼秋:“不想看,好恶心。”
戴柯:“老子揍死他。”
梁曼秋不由想起她初一时肥波给他们造谣,戴柯也是从源头解决问题,一言不发把肥波揍进派出所。
忙说:“我不想你再进派出所。”
戴柯:“我心里有数。”
梁曼秋低低嗤一声,“真的不要进派出所。”
“谁爱进那地方,”戴柯说,“以后再见到这种人,你就臭骂他,死软蛋,死阳痿,知道么?”
梁曼秋似懂非懂,补了一天课的脑袋昏昏沉沉,脑袋画面纷杂,一会是路灯下晃动的软管,一会是戴柯PSP里坚|挺的钢管。
“好恶心。”
戴柯:“就会说恶心有屁用。”
梁曼秋又将他肩头抱紧一点,“骂不出来。”
戴柯:“你冲他吐口水。”
梁曼秋喉头似乎卡了一下,吐出反胃的声音,“哥,你怎么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馊主意。”
戴柯:“学不学?”
梁曼秋如实道:“学不来。”
戴柯沉默酝酿其他主意,不知不觉间,走到昨晚事发的街道。
“就是这里……”梁曼秋差点又勒到戴柯脖颈,胳膊被他拉下一点,“那个位置……”
戴柯盯了好一会,“今晚没人啊,换地方了?”
梁曼秋也纳闷,“没来么?”
一路走过摔跤的地方,梁曼秋不由扭头,好像真不见变态的身影。
她莫名有一些失望,心里隐隐期待戴柯能收拾变态。
“哥,你明晚还来接我么?”
戴柯:“谁知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梁曼秋怏怏叹了声,“如果你不来,万一我有碰上他呢?”
戴柯:“让你学骂人又不学。”
梁曼秋义正辞严,“不能说脏话。”
“痴线,不脏还能叫骂人?”
戴柯又就她往上掂了一把,单手托住她的屁股,相对没那么累手。
好像……挺肉乎的……许是姿势绷得紧,没有以前打她时那股弹性……
以往骑车十来分钟的距离,戴柯似乎走了很久,街景慢镜头流动,行人面孔模糊,声响空洞。
一步一步,只能听见心跳声,扑通扑通。
戴柯心猿意马,寒风中定了定神,手不着痕迹滑回梁曼秋的膝弯。
“你腿今晚还擦药吗?”
没有回声。
想难题发呆了?
戴柯又重复一遍。
还是无声无息。
戴柯悄悄扭头,想看她,入眼只有细柔微黄的头发。
睡着了?
戴柯小心抖了下肩膀,那颗脑袋昏昏沉沉,像球一样随他律动,没有任何主观动作。
竟然真的睡着了。
戴四海和阿莲回到家,发现家里又空无一人。
阿莲担忧,“小秋今晚不会又碰上变态吧?”
戴四海宽慰:“有大D在,不用怕。估计打打闹闹走路磨蹭了。”
只要戴柯不是变态,就不会出现意外。
话毕,大门传来开锁声。
阿莲迎上去,“哟,刚说着,你们就——”
“别吵。”戴柯沉声警告,微勾着腰,钥匙懒得拔,一手托着梁曼秋屁股,一手抄着她的膝弯,背着梁曼秋直接走向她的房间。
“睡着了?”戴四海低声问。
戴柯没理会,进了房间反脚轻手轻脚带上门,直接挡住了两个大人关切的视线。
戴柯轻轻将梁曼秋卸在床上,好像陪她一起完成坐下和侧躺上床的动作。
他给她摘掉眼镜,脱掉她的运动鞋,摆正双腿,拉过棉被。
一切做完,戴柯才发觉双肩发酸,坐在床沿,扶着后颈,脖子甩得嘚嘚作响。
被窝传来窸窸窣窣,梁曼秋哼唧两声。
戴柯以为吵醒她,凝神屏息,僵住不动。
梁曼秋没了动静,可能只是呓语,一条胳膊支出被窝。
戴柯捡起她的手要塞回被窝,脑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一时握着不肯松开,拇指指腹不由摩挲她的手背,微暖的肉感,有着仿真人皮鼠标无法比拟的细腻。
不知不觉,他的整只手心覆盖住她的手背,好像牵住了她。
倏然间,眼前劈开一线光亮。
房门吹开了一条缝,客厅灯光漏进来。
戴柯一惊,扔掉梁曼秋的手,噌地起身。
心跳如擂鼓,咚咚咚,敲在耳旁。
幸好,门外没人,床上的人没醒。
戴柯第一次在自己家做贼似的,开门溜了出去。
第49章 他们好像间接湿吻,交换了口水。
梁曼秋迷迷糊糊醒来一回, 意识到没洗澡,重新调了闹铃,早起紧赶慢赶冲了凉, 才搭戴四海的车去学校。
出门前, 戴柯的房门紧闭, 不知昨晚几点才睡觉。
反正这个人下晚自习后准时出现在翠田初中校门口, 骑着他的旧单车, 双手抄裤兜,占据一个绝佳的接娃位置。
梁曼秋一出校门口就能锁定他。
“哥!链子修好了?”膝盖比昨天灵活许多,梁曼秋步伐快了一点, 解下书包,和戴柯喝剩的半瓶可乐放在后座篮子。
梁曼秋下意识深嗅一口,戴柯的胸口隐隐飘来食物香味,跟昨晚的不一样, 喜道:“今晚是什么?”
戴柯:“猜对才能吃。”
梁曼秋:“好吃的。”
戴柯:“快猜。”
梁曼秋的眼神已经拉开了戴柯的外套拉链,“好饿啊,不想猜。哥哥买的都好吃。”
久违的叠词像情人轻唤,戴柯中蛊似的, 僵了一瞬。
梁曼秋趁机拉他拉链,半路给拍开手。
“少动手动脚。”戴柯自己拉开拉链,掏出热乎乎的一团。
“烤红薯!”梁曼秋双眼泛光,隔着纸袋和塑料袋,暖了手,又焐了下脸颊。
戴柯说:“路上吃, 上车。”
梁曼秋抱着热烘烘的烤红薯, 踟蹰地打量再熟悉不过的单车,“哥, 怎么坐啊?”
坐了两年的后座早已加了书包篮子。
“还好意思问我?”戴柯没好气,“以前我要加书包篮子,你怎么说?”
那时她说,有妹妹的男生,单车后座不加书包篮子。
“啊?”戴柯催促,非要她说出来。
梁曼秋可不着他的道,万一她说出来,戴柯定要怪声怪气学舌嘲笑她。
他们男生就喜欢学舌逗女生生气。
梁曼秋不好意思道:“可是你把单车‘传’给我了啊。”
戴柯单手握着车把,示意单车前梁,“上来。”
梁曼秋不是没坐过,以前跟金明一前一后搭金玲的车,她就侧坐前梁。
但金玲是女生,挨紧一点没关系。
戴柯微微蹙眉,“上不上?不上走了。”
梁曼秋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
没关系,昨晚戴柯还背过她。梁曼秋安慰自己。今晚小巫见大巫,不算什么。
戴柯握住另一侧车把,好像虚虚抱着梁曼秋。
冬风刮脸,双耳发烫,还好夜色成了屏障。
起步单车歪扭,脚劲不足,仿佛心猿意马的佐证。
趁着平路,梁曼秋没扶着车头,拗断红薯,热香扑面而来。
“哥,要不要来一口?”
戴柯冷笑,“来什么来?”
梁曼秋将半截剥了皮的红薯举高过肩头。
戴柯一愣,四肢发达活蹦乱跳的他,竟然享受全瘫病患的待遇。
正欲张嘴,却听梁曼秋说,“拿着。”
戴柯臭着脸,“老子在骑车。”
梁曼秋稍偏头,将红薯举到他嘴边,“低头。”
这还差不多。
戴柯低头咬断一大截,海鸥叼食一般,微仰头送进口腔深处。
梁曼秋:“不要掉我头上哦,我明天才洗头。”
戴柯完完整整咽下烤红薯,看也没看,“掉了。”
“啊——”梁曼秋短促惊呼,两手握着红薯,腾不出手,只好甩甩头,“掉了吗?”
戴柯:“没掉。”
梁曼秋:“你帮我捡掉。”
戴柯:“我在骑车。”
以前也没少见戴柯单手控车。
梁曼秋将两截红薯归在同一只手,腾出手弹了弹发顶,“还有吗?”
戴柯:“痴线,骗你的。”
梁曼秋泄气,“我就知道。”
头顶响起欠扁的男声,“啊。”
梁曼秋重新分摊两截红薯,一手一截,再度举起刚才的右手,凭感觉喂到他嘴边。
然后,低头默默咬了一口另一手的泄愤。
可是,好像感觉不对?
手里这截,怎么异常的短?
她明明没咬多大口……
梁曼秋瞬间醒悟,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举起的手生硬地放下,偷偷对比所剩的两截,都被他们一人咬了一口,看起来差不多大小。
他们好像间接湿吻,交换了口水。
戴柯应该没发觉。
可是,她该吃哪一截?
似乎没什么差别。
只有是否知情的不同。
吃都吃过了……
梁曼秋自我较劲,好像在赌石。
戴柯低头看了一眼,回过味来,“梁曼秋,你是不是拿反了?”
幸好夜色掩盖住她的大红脸,她梗直脖子,“哪有。”
戴柯:“为什么剩下的两块差不多大?”
说多错多,梁曼秋将问题抛回给他,含含糊糊:“你想想。”
戴柯:“想你个大头!”
见他隐约放弃猜想,梁曼秋趁热打铁,打消他的疑虑,“因为我掰你一块大的呀,孔融让梨,我让红薯。谁叫你是我哥。”
以前他们就不是平均分配,戴柯一般拿大份,梁曼秋拿小份。
这个说法站得住脚。
梁曼秋适时举起刚才喂给戴柯的那块红薯,想堵住他的嘴,“吃吧,热的更好吃。”
她吃一口红薯,就举起喂戴柯一口,你一口我一口,旋即消灭两截红薯。份量刚好合适,治好了嘴馋,又不会撑肚。
梁曼秋收拢红薯袋子,揉成团先塞校服衣兜,扶着车头稍微调整坐姿。
单车轻盈,戴柯可以感知任何轻微抖动,不由问:“扭来扭去干什么?”
梁曼秋如实交代:“屁股疼。”
“活该!”
“活该。”
一个是口癖,一个是抢答,两人异口同声,默契重叠,带来微妙的心灵共振。
戴柯怔了怔。
梁曼秋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戴柯一言不发,骑向一根拱出地面的榕树根,车身剧震,梁曼秋整个人跟着跳了跳,屁股像挨了一棍子,比他直接打屁股疼多了。
戴柯:“疼吗?”
梁曼秋才反应过来,这人故意的。
“哥!”她就近轻轻打了一下他握着车把的手背,“你上了高中越来越讨厌!”
自从去年中考出成绩的赤脚疯跑后,戴柯像变了一个人。他的张扬多了一种艳丽的底色,走哪腰板都挺直了许多。
再也没人敢说他是吊车尾,再也没人诅咒他进少管所。
街坊邻居除了恭喜,日常问候变成他想考哪里的大学。戴四海随之容光焕发,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戴柯从臭名昭著,变成了家喻户晓。
戴柯不恼反笑,“又不要你喜欢。”
梁曼秋:“谁喜欢你。”
话毕,他们才意识到触碰到最敏感的动词,不约而同噤声。
梁曼秋和戴柯连彼此的爱好都不会一起探讨。
安静的几秒,彼此之间只有衣服偶尔摩擦的声响。
不多时,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传来,梁曼秋的胳膊似乎抵住一股震动。
“哥,你的手机好像在震动。”
戴柯单手控车,按了一下口袋,掏出手机,扫了眼屏幕接起来电显示 :老宁。
塞给梁曼秋:“帮我接,开免提。”
前梁带人车头相对难控制,戴柯立刻双手定住车头。
梁曼秋照做,稍稍高举到戴柯嘴边。
老宁:“喂,大D,在哪?赶紧过来!”
戴柯:“骑车回家,干什么?”
“变态!”老宁听着像骂人,“那个打飞机的变态出现了!”
戴柯骂了一声,“靠,在哪?”
老宁说了路名,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只差一个拐弯。
戴柯说:“老子马上到!别让他跑了!”
老宁:“我没打草惊蛇,猪肉玲他们也快到了。”
说罢,戴柯习惯性屁股离凳,站着猛踩。以往梁曼秋坐后座,他身前毫无阻挡,姿势自由灵活。
现在,忘了身下还有一个梁曼秋,每踩一下,身体好像蹭到不该蹭的地方,差点也成了变态。
戴柯一屁股坐回坐凳。
梁曼秋也松一口气。
刚才好似天花板倾斜,戴柯胸膛差点压她头上。
梁曼秋还握着戴柯的手机,“哥,我们要去找那个变态吗?”
戴柯说:“一会你拿好我的手机,站远一点。”
梁曼秋:“你又要打架吗?”
戴柯:“看情况。”
戴柯的看情况就是看心情,显然他现在心情不佳。
梁曼秋不知道第几次强调,隐含哀求,“哥,你好不容易考上高中,不要再打架了。”
戴柯:“啰嗦。”
梁曼秋:“哥!答应我好不好?”
戴柯:“吵死了。”
梁曼秋本想说:你要进去,我就没有哥了。
听着跟天人永别似的,晦气。
她改口:“你要被抓进去,我就喊别人哥哥。”
“你敢,”戴柯果然点燃怒火,“你又想喊谁?”
梁曼秋:“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反正不是你。”
梁曼秋的平常乖顺嘴甜,偶尔的敲打对戴柯很管用。
戴柯稍微收敛,“又打不死他。”
梁曼秋:“打伤打残也不行,阿伯还要赔钱。”
戴柯挺有自己的歪理,“你少吃几个烧鹅腿。”
说话间,戴柯转到目标路口,停在路边四个差不多高大的少年叫住他。
老宁打量他们好几眼,从来没见过戴柯前梁带人,“我还以为你带哪个妹?”
戴柯停车放下梁曼秋,骂骂咧咧骑车要撞老宁。老宁捂着屁股笑嘻嘻躲开。
金玲后脚到达,后座载着重感冒好转的金明。
老宁指着远处躲在树阴下的一条人影,“大D,看,就是那个变态。刚我们看到他就躲在那里,偷偷对着路过的女生打飞机。”
戴柯:“没看错?”
老宁:“除非我们几个都眼瞎了。”
戴柯:“拍下来了吗?”
金玲插嘴:“卧槽,那么恶心还要拍?”
老宁:“就是,我可没那么猥琐的爱好。”
“保存证据啊,”戴柯说,还是上次在翠田派出所,章树奇跟他强调过的,“不然说出去谁信?你们谁手机像素高,快点?”
第50章 在他床上睡着了。
比较一番, 戴柯的手机像素胜出,挑起了取证重担。
“这么远拍不清楚,”戴柯说, “得走近一点。”
老宁说:“走近不行, 那变态很狡猾, 一看男的走近他就缩进去了。”
金明:“人缩进去, 还是什么缩进去?”
老宁:“当然是吊缩进去。”
金玲噗嗤一笑, “缩进去,你要笑死我。”
老宁也笑,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全场只有两个女生, 金玲在他们眼里不算女生,梁曼秋也只是戴柯的妹妹,妹妹也没有性别,小屁孩而已。
梁曼秋听得一知半解。
戴柯看了一圈, “谁跟过去拍?”
金玲自告奋勇,“我咯,我可以。”
老宁:“不行吧,你跟男的有什么区别?”
金玲佯怒, “老娘揍死你,你就知道区别了。”
老宁:“靠,猪肉玲,你上了高中比以前嚣张多了。”
金玲转移焦点,“比起大D还好啦。”
戴柯身边弱弱浮起一道声音,“哥, 我可以走近拍。”
“你?”戴柯的视线自然落到梁曼秋的腿上, “你走都走不稳。”
梁曼秋:“可以的。”
金玲拦她一下,“小秋, 你别去,在边上看着就行。”
金明插嘴,“看都别看吧,太恶心了。打飞机有什么好看的。”
梁曼秋有一种被集体保护的感觉,更加想贡献自己的微薄力量。
她说:“我真的可以。”
戴柯冷冷睨了她一眼,“还想再摔一次?”
“我哪有那么胆小,而且你们都在这里……”梁曼秋的身后是戴柯召来的这一群热血少年。
正说着,有一个女生独自拐进了这一条街。自从变态出没的流言散播开来,大部分女生由家长接送,落单的少之又少。
梁曼秋不由分说掏出戴柯的手机,跟他示意一眼,一拐一瘸跟了上去。
他们之间莫名多了一股互相信任的力量。
戴柯一时没阻拦,招呼其他人,“分头包抄,老宁你们从街对面去下个路口堵他,猪肉玲和从这边猎他。”
老宁领旨,带着其余少年呼啦啦赶去下一路口。
不会有事的。
戴柯第一次搞事前安慰自己。
绝不能让她有事。
梁曼秋心跳飞快,重走罪恶现场,不止紧张,还有一种正义使然的激动。
她在记录罪恶的证据。
戴柯的手机是黑色,校服外套下半截也是黑色,借着夜色,梁曼秋把手机藏得不起眼。
离变态越来越近。
他的手又收拢在三角区,准备兴奋大作。
咚咚咚咚。
心跳敲击胸口。
异常紧绷。
梁曼秋离前面的女生有四五米。
两个落单的女生,一前一后,对于变态就是加餐。
他忽地跳出树阴,站在路灯下,对着她们嬉笑狂撸。
前面女生尖叫,像那晚的梁曼秋一样。
梁曼秋也吓一跳,心里有底,相对镇定,手机没掉,哆嗦着举起。
“叼你!”
熟悉的骂声从后方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风风火火,前所未有的悦耳。
戴柯骑着单车,半咬着下唇杀到。
半瓶可乐随之飞来,嘭地一声,砸中变态的脑袋。
变态晕乎一瞬,来不及回收作案工具,耷拉在三角区,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肉虫。
“死变态!”金玲也骂,扬手甩出路边捡的小石子。
“阳痿男!”金明跟着骂。
老宁带着其他后援骂骂咧咧赶到。
梁曼秋后心一紧,忽地被戴柯薅住,拖回了单车前梁。
“看老子怎么收拾他!”戴柯似乎特地对她说,单手控车,手里多了一把鹌鹑蛋大小的石头。
仔细一看,不正是路边花坛里的鹅卵石?
戴柯逐颗扔向变态。
“死阳痿,滚开!滚——!”
骂一句,扔一块。
准头奇高,大多击中在变态的三角区,不是前面就是后面,可能某一颗直接命中软管。
变态躲得左支右绌,捂着软管跑得踉踉跄跄。
对面一颗不长眼睛的石子飞来,戴柯眼疾手快压下梁曼秋的脑袋,手背挨了一记。
“叼你老宁,眼瞎了?!”
老宁单手点着额角行礼,“骚瑞骚瑞,下次注意。”
戴柯把剩下石子塞梁曼秋手里,“帮手啊,光看着不无聊吗?”
梁曼秋鼓足勇气,骂了一句:“滚!”
愤怒不足,娇憨有余。
戴柯不满意,“你骂他还没骂我用力。”
她哪里骂过他。
梁曼秋顾不上反驳,深吸一口气,像要吐痰似的后,吼:“滚!变态!”
戴柯:“红薯白吃了吗,大点声!”
戴柯像给梁曼秋心底点燃一堆篝火,熊熊燃烧,不断释放热量。她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憋足劲头,差点叫眼花了。
“死变态!滚滚滚!”
第一次用力骂人,紧张又刺激,牙齿不由打架,说不出的畅快。
戴柯:“扔死他!”
“扔死他!”梁曼秋甩飞石子,准头一般,只打在变态脚边。
戴柯:“继续扔!”
七八个少年骑着单车,围攻露阴癖,像草原上一群猎人,骑着摩托围猎野狼。
轰轰烈烈,吵吵嚷嚷,既有集体干坏事的疯狂,又有匡扶正义的凛然。
章树奇接到戴柯报警赶来时,七八辆单车围着一个年届不惑的矮小男人,头发油腻,衣服皱巴,猥琐至极。
戴柯将自己手机里的视频交给章树奇,“这次有证据,可以拘留了吧。”
章树奇粗览了视频,拍摄镜头稳定,违法要素齐全,堪称样本。
“你拍的?”
“她拍的。”戴柯拉过梁曼秋胳膊。
“可以啊,勇敢的小秋。”章树奇夸道。
梁曼秋立刻涨了大红脸,上台领奖都没这般紧绷。待章树奇目光挪开,她又情不自禁往戴柯身后躲了躲。
惩治露阴癖已然尽兴,她不想再出风头。
戴柯追问:“这变态会关几天?”
章树奇反问:“你觉得会关几天。”
中考时老实学过政治,戴柯下手前的确上网钻研了一下处理露阴癖的条例。
故意说:“我当然想他关一辈子。”
“你想得太美,”章树奇笑道,“你们这群小孩还是胆子太大,就不怕他力大如牛,逮住你们其中一个狂打?”
金玲像听到笑话,“我们那么多人还怕他一个?”
章树奇:“对,猛虎难敌群猴,万一他从你们最薄弱的地方突破呢?比如,你们队伍里面还有小秋这样的小女生。”
“他不敢,”戴柯直接说,“这种软蛋要有这胆量,就不会在这打飞机了。”
章树奇:“你怎么知道他没胆量?”
戴柯:“硬都硬不起来,有个屁胆。”
章树奇笑了两声,肯定中带着几许调侃,“大D,看来你对这方面研究很深。”
老宁和同伴相视窃笑。
戴柯暗暗扯了下唇角,不就是嘲笑他黄片看得多么。
章树奇和同事把露阴癖带回翠田派出所,戴柯和金玲把初中生们送回家,也到翠田所报道做笔录。
八少年围猎露阴癖,八卦在学生群和家长群间传开,给忧心忡忡的女生家会喂下一颗定心丸。
戴柯还被通知去翠田所领锦旗,他死活不肯去,最后被章树奇“威胁”,再不来送他家档口,送老店还是新店任他挑。
戴柯这才硬着头皮受命。
幸好,金玲和老宁等人也难逃一役。
领锦旗现场拍出翠田初中09级篮球队合照的感觉,除了“球童”一样的梁曼秋和金明。
戴四海还打趣戴柯,要不要将锦旗挂在档口。
戴柯背过身回房,无声说了一个滚字。
梁曼秋跟进去。她的椅子没搬进戴柯房间,电脑桌边没有她的位置。她像一条鱼一样,趴滑到戴柯床尾,双手托下巴,勾起小腿打空气。
“哥。”
戴柯戴着耳机打游戏,间歇性耳聋,一旦梁曼秋骂他,准会第一时间摘下耳机。
梁曼秋:“哥,你手机的证据视频删了吗?”
“废话,”戴柯顿了下,扭头,“干什么,你想看?”
梁曼秋作出一个口吐白沫的表情,“怎么可能,恶心死了。”
戴柯:“问干什么?”
梁曼秋对当晚一些细节充满困惑和求知欲,“我听你们男生说了好几次‘打飞机’,就是那个、动作么?”
戴柯往后扒拉下耳机,警觉道:“研究这个做什么?”
话题敏感,气氛异常绷紧。
梁曼秋抿了下唇,“好奇一下。”
戴柯:“狗屎都要好奇一下。”
狗屎也是你们男生嘴里吐出来的。
梁曼秋只敢心里说。
戴柯:“梁曼秋,我警告你,家里能随便上网,不要在Q上加些乱七八糟的人。”
梁曼秋:“我哪有。”
她的联系人总数都没戴柯一个分组的人数多。
戴柯:“网上更多变态男,专门勾引你们这些单纯的小女生,骗你们跟他们视频,然后——”
下文不言而喻。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梁曼秋瘪了下嘴,下巴指了下戴柯新买的摄像头,“你是为了勾引谁?”
“痴线。”戴柯罩上耳机,又开始一轮新游戏。
少了音效,游戏看着枯燥又无聊,像一场默剧。
梁曼秋作为观众,不知道角色名称和故事内容。
梁曼秋和戴柯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
如此靠近,又如此遥远。
他为什么不主动邀请她进入他的世界?
梁曼秋看得眼皮打架,“哥,你什么时候教我打?”
“打什么?”
戴柯的思维还停在上一个话题,再度扒掉耳机,回头隐怒。
梁曼秋枕着胳膊,趴在床尾,眼皮千斤重一般,看他好像又不在看他。
迷迷糊糊,“打游戏啊,你都不带我一起玩。”
“回你房间睡觉。”
戴柯好像说了一句废话,等一局结束,梁曼秋呼吸平稳,表情安详,早在他床上睡着了。
难道又要搬过去?
50-60
第51章 妹妹又长大了。
戴柯一时没理会, 由梁曼秋继续趴睡。
等他下机也准备洗漱睡觉,梁曼秋摊成仰面,早已一副摇不醒的模样。
家里除了他, 好像没有其他人可以搬起梁曼秋。戴四海当然可以, 只不过不合适。阿莲又没那力气。
戴柯习惯性拨了下后颈粗硬的发茬, 犯难地盯着她。
他摊开手, 比划她后颈和膝弯的距离, 弯腰抄起这两处。
还真死沉死沉的,比背她时重多了。
戴柯不得不抬膝,顶了下她的后腰, 将她往上掂了下,抱得稳当一些。
好像受力点不对。
戴柯单脚踩床沿,继续垫着她的后腰。手臂往下挪,生涩地托住她的后背, 握住她的腋下,不小心握住了她的胸缘。
指尖轻压的一瞬,很软很厚,哪怕隔着外套, 也能明显区分。他浑身僵硬,差点松手。
妹妹好像又长大了。
戴柯定了下神,脚下地站稳,往外面走。
刚出走廊,便碰上戴四海,大概出来喝水。
戴四海一顿, 低声问:“怎么睡着了?”
戴柯臭着一张脸, 一言不发走向梁曼秋房间。
戴四海跟过去,挨着门框打量。他一般不会进梁曼秋房间, 就像阿莲不会进戴柯的。
戴柯弯腰,轻轻把人放床上,跟上次背回来一样。也不管梁曼秋还穿着厚外套,拉过被子了事。
戴四海:“穿那么厚,哪睡得好。”
“难道还要我脱?”戴柯问得坦坦荡荡,折回自己房间把梁曼秋掉落床前的棉拖踢过来。
戴四海叫来阿莲帮梁曼秋脱外套,说小孩学了一天也累了。
又忍不住跟戴柯啰嗦,“就不能用手拿一下?”
戴柯直接一脚长距离射门,踢到梁曼秋床底下。
又得黑着脸趴下捞出来。
阿莲无声一笑,将外套盖梁曼秋被面,低声吩咐戴柯一会出去带上门。
戴柯捞出鞋子蹲在床前,梁曼秋翻身,手恰好支在他的眼前。
那么近,那么蛊惑。
梁曼秋没有主动诱惑,是他把控不住自己。
犯罪总是步步升级。这次戴柯握住她的手,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在拉近他的脸颊时,徒劳迟疑一瞬。
每次靠近梁曼秋,戴柯的挣扎毫无意义。
以前可以怪罪青春期躁动,躁动了两年,也该沉淀出一个结果。
戴柯对她有着无法忽视的占有欲。
戴柯拉进梁曼秋的小手,贴了下自己的脸颊。
微凉,比刚摸着暖一点,可能是被他捂热了。
那一刻,戴柯觉得自己也是变态。
外头传来戴四海咳嗽声,许是故意清嗓子。
戴柯一惊,撂了梁曼秋的手,起身出去。
匆匆忙忙,忘记带上门。
戴柯被迫在戴四海眼前折回去关门。
心虚一目了然。
戴柯若是闷头就走,嫌疑更大。
他没话找话,“梁曼秋经常这样到处随便睡着吗?”
“嗯,”戴四海从水杯半抬头,盯着他,“中考生很辛苦,你应该清楚。”
戴柯:“我不在家,你们谁来搬?”
戴四海:“搬什么?”
是搬不是抱,沉睡的梁曼秋像一件货物,和他没有互动,不能用暧昧的“抱”字。
阿莲应该搬不起,如果戴四海动手……虽然是他爸,戴柯莫名涌起一股对父亲的拒斥感。
他爸也不行。
戴柯:“搬梁曼秋回房间睡觉。”
戴四海给出一个安全又危险的答案,“不用搬,妹妹在床以外的地方睡眠很浅,摇一下就醒了。”
戴柯:“我摇怎么不醒?”
戴四海想了想,“应该是你这个哥哥让妹妹比较踏实,所以她睡得很安稳。”
戴柯拼命回忆,竟拿不准梁曼秋这两次到底有没有熟睡。
万一……
“大D,”戴四海打断他的思路,叮嘱道,“还有不到一个学期,妹妹就要中考。中考很关键,要多让着她,不要吵架打架,不要影响她的心态。”
戴柯做了亏心事,总怀疑戴四海话里有话。
他微低头拨了后颈发茬,“谁能影响她,她不影响我就好。”
这一年梁曼秋成了家里的太上皇,谁叫她最有潜力冲刺海城排名第一的高中海城中学。
戴柯若不是正正经经备战过中考,肯定忍不住爆发各种不满的小动作。
转眼到了百日誓师大会前夕,梁曼秋成了当之无愧的发言代表。
本人却受之有愧,比中考还要紧张,发言稿早早完成,发言一直堵在喉咙。
梁曼秋也有怯场的一天,戴柯大跌眼镜。
戴柯:“老子要有你这成绩,去哪里都横着走。”
去年中考成绩公布,戴柯把梁曼秋举高高,大手就像螃蟹的两只蟹螯,钳得她腋下生疼。
梁曼秋:“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事,你去年百日誓师也缺席了呀。”
戴柯:“只是到网吧玩一会。”
周六晚上,戴柯在学校用手机上Q和梁曼秋打视频电话。
戴柯说:“等明天下午回家,我训一下你。”
听着像训细狗一样。
梁曼秋:“怎么训?”
戴柯:“保密。”
梁曼秋:“我想预习一下内容。”
戴柯:“先背稿子。”
除了脏话和骂人,梁曼秋从来没想过还能跟戴柯学其他东西。
梁曼秋:“你真的有办法?”
“哟呵,大D。躲这里跟谁聊天?我看看!”
画面抖动,一条陌生男声突兀闯入,画面上戴柯的肩头多了一条胳膊和半边脑袋。
“哇靠,你条女啊?”
画面飞速晃动,戴柯握着手机作势揍人。
戴柯:“你滚!”
男生:“这么紧张!就是你条女!”
戴柯:“乱说缝上你臭嘴。”
男生:“就是!就是!那么可爱的妞,不是也准备是!”
操场夜景在镜头里扭曲、魔幻,男生传出几声 嬉笑和闷哼。
梁曼秋扒下耳机,揉揉发烫的耳朵。
等画面差不多正常,戴柯的下巴又回来,才重新戴上。
梁曼秋:“哥,刚刚那是谁啊?”
戴柯:“我儿子。”
高中生的松弛与中考生的紧绷截然相反,无端勾出梁曼秋想上高中的渴望。
戴柯身旁男生打趣他们的关系,像初一他那群球友对她时一样。长大两岁,不知成熟了还是越发敏感,她开始体会出不同。
流言与玩笑带来烦恼,同时也潜藏一种命定的安全感,像一条无形纽带,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许是两校分隔,梁曼秋需要这样的隐形连结,让她相信他们从未分开。
梁曼秋不可思议,“你还有儿子?”
戴柯:“还不止一个。”
梁曼秋脑瓜子一转,晦涩地问:“你有女儿吗?”
戴柯:“你叫我就有。”
梁曼秋不知不觉入了圈套,“哥,你真讨厌!”
次日中午,戴柯拉着行李箱自己搭地铁转公车到家,如约开始“训”梁曼秋。
戴柯:“中午吃饱饭没?”
梁曼秋点头。
戴柯:“声音怎么像三天没吃饭?”
“我声音一直这么小,啊——!”下一瞬,梁曼秋的尖叫声走调,揉着双颊,“哥!干嘛又捏我脸。”
还掐两边,比以前过分。
戴柯收回手,“现在怎么能大声了?”
“讨厌死了。”梁曼秋又嘀咕,脸颊贴着手背降温。
戴柯:“你上台像骂人一样背稿子,就不会小声了。”
梁曼秋:“我又没怎么骂过人。”
戴柯微低头,习惯性拨了下后颈发茬。他不自在时,总会出现这个小动作。
“你想象下面坐着无数个讨厌的我。”
梁曼秋皱了下鼻子,好像真的艰难想象了一番。
最后下结论,“我又不讨厌你。”
戴柯:“反正不会喜欢。”
梁曼秋看着戴柯愣了下,眉心微拧,心里闪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以前好像也触及过喜欢的话题,同样微妙地中断了。
“快点,练习。”
戴柯扑上床,侧卧支颐,催促道。
梁曼秋:“哥,真要按你说的练?”
戴柯想了想,要是真的激起梁曼秋的讨厌,得不偿失。
改口:“你想象底下坐的都是肥波,用你的成绩碾压他。”
梁曼秋:“那是恶心,不止讨厌。”
戴柯蹙眉,“梁曼秋,你到底练不练?”
望着似乎挺认真的戴柯,梁曼秋似乎找到了新的方法,并且如愿完成一次满意的发言。
戴四海作为家长代表,参加当晚誓师大会,有幸拍了视频,发给戴柯。
视频里的梁曼秋不卑不亢,声音柔中带刚,措辞斐然流畅,带着一股令人心凝神定的力量。
戴柯在宿舍点开,忘戴耳机,又吸引来了一群儿子。
“操了大D,这不是上次那妞?”
“上次哪个,你见过?我怎么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大D,太不够意思,为什么只给他看?”
“叫爸爸老子就给你看。”
戴柯笑着甩掉扒他胳膊的手,滚上床找耳机,躺着看。
掌声雷动,震耳欲聋,戴柯好像莫名想起第一次看到梁曼秋上台领奖的模样。
个头小小,头发短短,像个跳级的小孩,紧张和幼稚消弥了傲气,她看上去普通又出众,戴柯识得了谦卑的实体。
除了金玲外,滨中高中部有几个翠田初中的同学,都是重点班考进来的,戴柯跟他们不熟。班上没有初中同学,他从来没跟人说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大D,再给我看一眼。”
同宿舍的猴子们还在扒他肩膀,戴柯反脚乱踢。
回头戴柯问梁曼秋发言时想着什么,梁曼秋认真地说:“想着台下坐着无数个你,然后,不能给你丢脸。”
戴柯当然没丢脸,还长脸了。昔日初中同学截图来问是不是他的牛逼妹妹。
当然是。
梁曼秋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妹妹。
六月下旬,梁曼秋中考结束。
噩耗比喜报先送到她手里。
章树奇再一次光顾这个特殊的家庭,跟戴四海交待:“小秋阿嬷走丢一周,今天在翠田水库打捞起来了。”
第52章 带男朋友回来了啊?
时隔多年, 梁曼秋再次回到山尾村的家。
梁立华从强戒所出来三年,应该偶尔回来小住。农家小院没有想象中的荒芜,也没有家的温馨, 勉强可供活人居住, 一切分外陌生。
梁曼秋恍恍惚惚哭了一路。
阿嬷老年痴呆, 早把她当路人。她寄养在戴家五年, 祖孙关系日渐生疏, 只比陌生人多了一层血缘关系。
阿嬷是跟她生活最久的亲人,一旦离世,梁曼秋好像失去亲缘的根, 再也没有至亲。
她从小被迫目睹分离,接受关系的变动,爸爸吸毒不着家,妈妈改嫁, 阿嬷去世。即便在寄养家庭,戴四海有了新娘,戴柯上了寄宿高中,以后还会到外地上大学, 跟她越来越远。
长大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一点一点跟熟悉的东西剥离。
戴柯本来在学校好好上着课,只听戴四海提了一嘴。出殡当日出现在山尾村,着实吓了戴四海一跳。
戴四海:“又翻墙出来?”
戴柯面无表情,“寄宿高中的围墙哪像初中的那么好翻,我从校门口堂堂正正走出来的。”
戴四海:“谁给你签字的字?”
滨中高中部请假严格, 要求学生家长先致电老师, 获批才能签放行条。
“这你就不要管了,生死面前, 都是小事。梁曼秋呢?”
戴柯暂时把戴四海忽悠住了。
若是戴四海知道戴柯通过歪门邪道重金聘请了演员,临时出演他爸爸,准要断了他的零花钱,说不定还没收手机。
戴四海只能骂一句,“小孩子少来晦气的地方。”
戴柯来得及时,还没出殡,在灵堂见到了披麻戴孝的梁曼秋,来一批宾客吊唁,她便随着大人磕头。
她看上去憔悴了一些,不知道接受了阿嬷离世,还是没反应过来,眼神悄悄跟戴柯打招呼。
戴柯跟着戴四海,以梁立华好友父子的关系,鞠了躬。
出了灵堂,戴柯不由问:“哪个是她爸。”
戴四海一脸凝重,“没来。”
戴柯一顿,不知先接受世事无常,还是人性凉薄。
“他老母走了都不回来?”
戴四海只叹息一声,不知道几时开始把戴柯当成一个会思考的家庭成员,渐渐透露一点大人才能知道的事。
“能把亲生女儿扔给别人五年,不闻不问,这种人还指望他有什么亲情和良心?”
戴四海仍是给梁曼秋保留一点隐私和尊严,没有透露梁立华吸毒。
阿嬷早上出殡,按照村里习俗,沿路关门闭户,在屋角烧一小堆篝火给亡灵送行。
戴柯跟着戴四海走在队伍的最后头,看着亲属在大路口集体叩拜棺材,其中有他熟悉的身影。第一次亲历葬礼,不可谓不震撼。
戴柯忽然问:“我妈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么?”
戴四海不由一顿。
这是戴柯懂事后第一次问起妈妈。
戴柯的性格形成有迹可循,从幼儿园开始,就有一些恶劣的小孩故意嘲笑戴柯没有妈妈。小小年纪不懂友好化解矛盾,咽不下怒气,便以铁拳打天下。
从此再也没人敢提他妈妈。
戴柯忽然又加一句,“你不会忘了她了吧?”
戴四海第一次从这个混不吝的臭小子嘴里听到酸涩的味道。
戴四海说:“在殡仪馆火化的,不是土葬,没有乡下那么多礼节。送行的人不少,你妈妈生前人缘很好,很多人喜欢她。”
16年过去,戴四海也仅能描述一个模糊的场面,最深刻的记忆停留在医生将戴柯妈妈推出手术室,宣告羊水栓塞不治那一刻。
戴四海拍拍戴柯的后背,不知触景生情,还是给他感动了,年过不惑还红了眼眶。
“乱想什么,怎么可能忘了,她可是你妈。”
最后一段上山的路只有梁姓亲属跟上去。
下葬后,吊唁的宾客吃了午饭,主家开始搬拆现场。梁家长子梁立华缺席,戴四海身为梁曼秋临时监护人,一会要和梁丽清厘清梁曼秋后续的监护责任,一时没着急离开。
梁曼秋作为小孩子,帮不上忙,像大人一样摘了麻布帽去见戴柯。
“哥,你来了!”梁曼秋面对戴柯的惊喜,跟面对阿嬷离世的悲伤,并不冲突。
就像山尾村和翠田街道是两个独立的世界,隔了五年时空,亲情不可避免生疏许多。
若是平时梁曼秋哭了,戴柯跑去看会说:来看看你哭得有多丑。
丧亲之痛,戴柯再混账,也没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梁曼秋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已经两夜没好好合眼,揉着发红的眼睛。
戴柯说:“你以前住哪间房?”
梁曼秋随手指了一间,破旧得看不出差异,估计早没了生活过的痕迹。
推走圆桌的帮工喊着让让,梁曼秋扯着戴柯衣角让到一边,说:“哥,我们出去走一下吧。”
到了自己地盘,梁曼秋总要尽地主之谊,带他到处逛逛。
戴柯嫌场面混乱,无所事事,第一次跟着梁曼秋走。
山尾村跟戴柯的老家村庄没什么差别,各户贫富差异体现在房子上,越是有钱,起得越高,压邻居一头,才扬眉吐气。
梁曼秋家只有一层红砖房。
快走到刚才停棺叩拜的大路口,迎面开来一辆老旧摩托车,泥污溅满轮胎和油箱。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生载着两个相似气质的女生,都是初中生模样,瘦小青涩,一齐回头打量梁曼秋。
其中一个女生突然出声:“艾滋妹?”
摩托车停下。
另一女生说:“真的是艾滋妹,差点认不出来。”
骑摩托的男生略显费劲撑着摩托,大声叫:“喂,艾滋妹!”
“他们叫你?”戴柯偏头问梁曼秋。
梁曼秋低着头,“别理他们。”
骑摩托的男生不依不饶,“喂,艾滋妹,不认识人了吗?”
戴柯突然转身,攥紧拳头不由分说走向摩托车,“你叫她什么,再叫一遍。”
梁曼秋和戴柯之间隔了一两个人宽,一前一后错身,乍一看像两个陌生人。
骑摩托的男生要是知道他们认识,定然不敢嚣张,谁敢挑衅肌肉男?
女生们催促快点走。
男生紧踩油门,踩不动,关键时刻摩托熄火。
男生见势不对,弃车要躲。
摩托车出其不意倒下,吓得两个女生尖叫连连。坐车尾的女生及时跳车,躲过一劫。当夹心的女生不幸倒地,被摩托压住一条腿。
戴柯人高腿长,三两步猝然逼近男生,一把薅住他的后心,将人掉了个面,虎口狠狠掐住对方下颌。
咬牙切齿,“你他妈叫她什么?”
男生嘴巴变形,挤不出一个字。
梁曼秋慌忙上来拉戴柯,“哥,别打人,我们走。”
已经摆脱那个花名五年,她不想再听到那三个字,更不想让戴柯听见。
“说不说!”戴柯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次人没直接冒犯他……
但梁曼秋也算自己人。
“哥,我们走吧。”梁曼秋哀求,双手扣住他的铁臂,怎么也撼不动。
坐车尾的女生帮压着腿的女生脱了困,互相搀扶远离倒地的摩托车,看清局势,躲在一边瑟瑟发抖。
许久才嗫嚅,“梁曼秋,你叫你哥不要打人啊。”
戴柯扭头朝她们吼:“你们也知道她叫梁曼秋啊?!”
两个女生肩膀一跳,倒吃凉气,几乎抱在一起。
梁曼秋拽胳膊无效,只能圈住戴柯的腰往后拔,隐隐带着哭腔:“哥……”
戴柯以前跟人打架,也曾被偷袭抱腰,肌肉记忆觉醒,差点要往后打。
稍一定神,差别明显。
那股力量柔软而坚定,不像以前凶猛狂暴。
他的背后是怀抱,不是禁锢。
“哥,我们走吧……”
戴柯虎口狠狠一 掐,猛地推开男生,“算你他妈走运,别让老子再碰见你。”
男生嘴角留下赤红掐痕,嘴巴变形已久,一时涎液失控,狼狈淌了一下巴。
怕戴柯恋战,梁曼秋改成抱住他胳膊,半拽半拖,离开大路口。
那三人的目光紧紧相随,怒然又怯懦。
后头摩托车声远去,梁曼秋才松一口气,心跳没平复,一时忘了撒手。
戴柯由着梁曼秋“钳制”一段路,不时低头扫一眼,他赤条条的胳膊恰好填在她胸口的沟壑里,微妙又圆满。
冬天的猜测有了进一步佐证,梁曼秋真的长大了。
戴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搡开梁曼秋。
梁曼秋自动松开了。
戴柯像失去一块护肘,失去安全感。
梁曼秋捋了下鬓边碎发,往耳背别了两次。
低声叫着前方来人,“阿婶。”
眼前不远处多了一个中年村妇。
“这是小秋吧?!”阿婶又打量着戴柯,“带男朋友回来了啊?”
梁曼秋从山尾村消失像传说,村民只知道大概去了海城,一般记不得时间,以为转眼她已成年成家。
此时戴柯还差两个月满17岁,身高183cm,黑底白侧边的校裤像普通运动裤,一张脸稚气未脱,体格又相对成熟。梁曼秋只到戴柯锁骨附近,小鸟依人黏在他身旁。说是一对小情侣初中毕业,外出打工回家探亲,不算太勉强。
戴柯经常被开和梁曼秋的玩笑,流言早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以前造谣者都是同龄人,第一次被大人误会,冲击性远高于以往。
难道大人火眼金睛,看出什么端倪?
戴柯不由愣了下,胳膊没人抱着,习惯性抄裤兜。他瞥了眼梁曼秋,一时拿不清情绪,有一点尴尬,一点无语,反正没有反感。
梁曼秋耳朵微烫,忙摇头,“不是的,只是海城那边家里的哥哥。”
第53章 你想上我的高中?
阿婶略显不好意思, 细细打量戴柯,“我以为已经出来工作了,长得这么高大。”
“没有, ”梁曼秋说, “我刚考完中考。”
阿婶:“考上哪个高中?”
梁曼秋:“还没出成绩。”
阿婶欣慰道:“再过几年就是大学生了。”
梁曼秋笑了笑。
大学扩招的惠利普及到了山尾村, 近年来大学生数量逐年增加。只要是考进象牙塔, 在老一辈人看来都是天大的成就, 意味着翻身过上好生活。
阿婶又多嘴关心一句,“你爸也回来了吗?”
梁曼秋面容一滞,摇摇头。
阿婶颇为震惊, 既然八卦开了头,没舍得结尾:“他没回来送你阿嬷一程?”
梁曼秋再度摇头,带着戴柯匆匆路过了阿婶,逃也似的。
绕过池塘, 折向一片通往田野的小路。
戴柯回过神问:“他们为什么喊你‘艾滋妹’?”
梁曼秋目视远方,没有回答。
忽视得太过刻意,戴柯忍不住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梁曼秋。
在校看过禁毒科普片,梁曼秋这几年营养跟上, 面容圆润,肤色健康,一点也看不出有艾滋病的样子。
难道还有另外一种叫艾滋的东西?
戴柯一直占上风,自然不许她沉默,又喂一声,碰一下梁曼秋的手肘。
花名尘封五年, 早已被深埋心底, 梁曼秋以为历史早已远去。只要山尾村同龄人的记忆存在一天,她在他们印象中还是瘦弱而孤僻的“艾滋妹”。
梁曼秋低声反驳, “反正我没有病。”
戴柯:“我又没说你有病。”
梁曼秋:“没病不就行了嘛。”
戴柯:“谁给你起的花名?”
梁曼秋:“不记得了。”
戴柯:“你最好记起来,趁我在这,老子揍他一顿。”
梁曼秋:“谁给我起花名,你就揍谁?”
戴柯:“废话。”
那么,戴柯第一个打的应该是他自己。
他后知后觉,自己也给梁曼秋起过花名,乜斜扫了她一眼,梁曼秋好像没有计较的心思。不知道没心情,还是单纯忘了。
戴柯作为四舍五入的成年人,已经悄然放过年少无知的自己。
梁曼秋含笑瞥了他一眼,好像洞穿他的心事,没有秋后算账。
戴柯反倒不自在。
成长有时不是好事,越长大越会反思,越反思越无地自容。
梁曼秋的风清月霁,是戴柯年长两岁而达不到的高度。
梁曼秋轻轻说:“哥,我还是不希望你再打架。”
戴柯双手抄兜,下巴微扬,又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哥!”梁曼秋尾音上扬,像撒娇。
戴柯不为所动。
梁曼秋又拽拽他T恤衣角,“什么时候能答应我?”
戴柯:“我只答应不在你面前打。”
梁曼秋想了下,又上了当,“跟没答应有什么区别?”
不远处一所院子上空飘着一面五星红旗,戴柯问:“梁曼秋,那是你以前的小学?”
梁曼秋:“嗯。”
戴柯:“真破。”
如果梁曼秋从山尾村小学毕业,听到这样的评论,难免感情受伤。她小小年纪有幸见识过更好的东西,自然跳出旧日情结,不知不觉和戴柯同一个视角:“嗯,比不上我们翠田小学的一半好。”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回山尾村。
回海城的路上,梁曼秋熬了两天,一路脑袋摇摇晃晃,闭眼拜佛。戴柯看不过眼,往自己大腿垫了抱枕,扣着梁曼秋的肩膀放倒她,间接枕着他的大腿睡觉。
戴四海从后视镜瞟了一眼,打了哈欠。
戴四海把戴柯批评一顿,叫他以后不能擅自逃学,送回滨中高中部,才载着梁曼秋回碧林鸿庭。
梁曼秋睡了一觉坐起来,精神比之前好许多,一个人坐在后排,看着戴四海开车的背影。
“阿伯,”她突然开口,让戴四海意外了一下,“姑姑跟你说了什么吗?”
戴四海从后视镜回视一眼,这两天他像义子一样帮忙料理后事,比梁曼秋更为疲惫。
他挤出一丝笑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14岁时,梁曼秋没有像传言中的一样,被遣返福利院,安安稳稳升上初三,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之后上高中开始收取学杂费,会比现在多出一大笔花销。
她不姓戴,不像阿莲跟戴四海有法律关系,总害怕一朝梦醒,又回到山尾村饥一顿饱一顿日子。
梁曼秋:“我怕姑姑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以致惹怒戴四海,让他推翻当年承诺。
戴四海笑道:“我只是和你姑姑对了一下账,没有说其他的事。”
梁曼秋小心翼翼,“什么账?”
该不是这些年她在戴家的花费?
戴四海:“这两天的花费,琐事比较多,你姑姑没有经验,我帮她管了一下。”
梁曼秋一颗心放下一般,安静片刻,不禁又提起:阿嬷后事的花费,该不是戴四海也垫付了一部分?
她不敢再问。
梁曼秋一边等中考放榜,一边倒计戴柯放暑假的时间。
高二会换宿舍,放假当天要清空原宿舍,学生将行李全部搬走。戴四海顾着两家店,腾不出空,手无缚鸡之力的梁曼秋来帮忙干苦力活。
金明也来帮金玲,和梁曼秋一起,像其他家长一样在校门口等行李。
不久,梁曼秋在人群里瞥见一张眼熟的面孔。
对方可能先发现她。
他们四目相撞。
周舒彦挤过人群,向她走了来。
两年多过多,周舒彦也抽条了,那股清隽的气质鹤立鸡群,梁曼秋没有认错人。
然而,另一道身影蹿得更快,一路借过,侵略性极强。
梁曼秋的膝盖忽地往前磕了下,像不小心踏空一级阶梯,失重一惊。
“发什么呆?我在这。”戴柯刚才用膝盖顶了一下她的膝弯。
梁曼秋回头,立刻被塞了一只篮球,戴柯弯腰把一桶洗漱用品放她脚边。
金玲后脚跟到,行李甩给金明,忍不住从身后搂了下梁曼秋的肩膀,“小秋,好久没见。”
上高中后,金玲稍微注意形象,剪了微分碎盖,以前被叫男人婆,现在偶尔有人认成小帅哥。
和梁曼秋动作亲密,像早恋小情侣,惹得家长频频回头。
金玲和戴柯抱怨学校不让外人进校,得搬多久才搬的完,又挤进校园。
梁曼秋再转过头,已经不见周舒彦的身影。
就跟网聊突然下线似的。
梁曼秋看着戴柯的行李,没有费心找寻。
戴柯放假回家的日子,吵吵闹闹,时间过得比梁曼秋一个人在家时快。
转眼,2013年海城市中考成绩放榜。
梁曼秋被戴柯催着查成绩,还是只有两个人的家,查分系统的科目后面跟着一串星号。
成绩屏蔽了。
按往年惯例,进入海城市前200名学生成绩暂时屏蔽。
戴柯嚎了一句,从椅子上跳起。
梁曼秋不知道为什么,两边腋下隐隐生疼,怀疑戴柯又准备将她举高高,还要抖一抖。
戴柯转身回头,差点跟梁曼秋撞一起。
前一秒惊喜,后一秒愣怔,莫名尴尬。
戴柯没抱她,微微垂首,拨了拨后颈发茬,“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
“没什么好激动。”梁曼秋淡淡道,心里琢磨戴柯刚才到底打不打算抱起她?
戴柯瞪大眼,“成绩屏蔽还不激动?”
梁曼秋:“习惯了。”
学习是她唯一能控制的一件东西,得出一个预期的结果,她只开心了几秒,远没有当年在戴家尘埃落定那般激动。
她更怕生活变轨。
如果换成其他人,戴柯早认为对方装大逼,偏偏是梁曼秋,一切好像那般理所当然。
这才是梁曼秋。
戴柯催促她,“快打电话告诉老戴。”
梁曼秋说:“等一下。”
戴柯:“等什么?”
梁曼秋:“等一会吃饭再说。”
戴柯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还真能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梁曼秋笑道,“我先看看报哪一所学校。”
戴柯:“你就不能早点说,趁老戴还有时间打折。”
所以不能说那么早。
梁曼秋默默搜索海城市第一阶梯的四所高中,了解学校情况。
“梁曼秋,”戴柯掏出他的手机,“你不说我帮你说?”
梁曼秋忙从电脑屏幕上抬头,“哥,不要,一会我想亲自说。”
“真能憋。”戴柯倒在自己床上,举着手机玩。
梁曼秋不放心地强调,“哥,真的一会再说哦。”
戴柯忙自己的,压根没听见。
他回老宁的Q消息:我妹中考成绩屏蔽了(金牙)
老宁:卧槽牛逼,牛逼牛逼
老宁:你妹应该多摊几分给你,说不定你就上八大名校了。
木可:痴线。
梁曼秋的成绩比预计中还要出色,一骑绝尘成了翠田初中成立以来第一个滨海区中考状元。
翠田初中直接拉出横幅标语。
八大名校招生办打电话向她抛出橄榄枝。
戴四海在低调的极限尽显高调,全天烧鹅送自制酸菜,面对街坊道贺喜眯了眼。
梁曼秋表现出与她成绩一样的波澜不惊,笔记本上记录每一所高中开出的条件。
兀自对着其中一页发呆,页面画了好几个红圈和星号。
“想好报哪所没?”戴柯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梁曼秋慌忙盖上笔记本。
“还在考虑,”她好像被戴柯逮住小辫子,莫名心虚,“海城中学管理比较宽松,据说可以带手机,早恋染发都没人管,需要较高的自律性;海城外国语文科氛围比较浓,高考保送名额比较多……”
戴柯骂道:“你就想着早恋。”
梁曼秋:“哪有,明明是你告诉我的。”
挑学校戴柯帮了梁曼秋不少忙,高中官网的消息没有小道消息丰富,他“骚扰”所有熟人,和熟人的熟人,从各大名校的学长学姐处汇总了实际入学体验。
戴柯过去随手捡起梁曼秋的笔记本,她想夺回已然来不及。
匆匆翻了几页。
刚才梁曼秋翻过的那一页记号颇多,很容易发现异常:免学杂,免住宿,月补500,滨中高中部。
戴柯眉心微蹙,“梁曼秋,你想上我的高中?”
第54章 就为了早恋?
梁曼秋想拿回笔记本, 只抓到一把空气,“我只是随便写写。”
下一瞬,戴柯半咬着下唇, 合上笔记本, 扇了一下梁曼秋的脑袋。
梁曼秋及时抱头, 手背挡住攻势, 疼不算疼, 挫败比较明显:怎么一点也没藏好。
她从胳膊缝隙悄悄打量戴柯,四目相对,戴柯怒气未消, 又做了一个要拍她的动作。
梁曼秋缩得更厉害。
想象中的下一次惩罚没有落下。
戴柯撕下写着滨中高中部开出的条件那一页,笔记本扔回桌面,纸撕烂了扔垃圾桶。
“梁曼秋,痴线啊你。”
戴柯胸口起伏, 生气或者用劲时总忍不住半咬下唇,小时候梁曼秋以为他的嘴皮子就是这么咬薄了。
“区状元跑去滨中高中部?你这个区状元怎么考的,脑子坏了?”
梁曼秋瘪瘪嘴,“不去就不去嘛。”
轻飘飘的态度第二次激怒了戴柯, 他像以前一样,从身后掐她脸颊,恨恨地摇了摇,“你想气死人?”
梁曼秋尖叫一声,待戴柯稍微松开,立刻抱住他的大手, 一口咬上拇指根部。
“叼!”戴柯比梁曼秋叫得难听, “叼你梁曼秋,你敢咬老子?”
梁曼秋死不松口, 要把他的大鱼际咬下来似的。
戴柯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像背抱住她,然后抽回手。
许是戴柯肌肉硬,许是梁曼秋没用力,没多疼,没脱皮,牙印很浅。
含得久了,凭空拉出一道弯弯的银丝。
梁曼秋和戴柯不由愣了下。
有一点暧昧。
更有一点……
“恶心!”戴柯叫道,蹭回梁曼秋脸上。
梁曼秋臊红了脸,下意识要擦嘴角,戴柯不小心帮她抹掉了。
动作轻柔,比刚才激烈时更危险,她好像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戴柯可能体会到这层意思,手腕一僵,生硬收回。
“恶心。”他重复,掩饰多于排斥。
梁曼秋用相对微凉的手背,贴了贴自己泛热的双颊。
嘀咕:“你也恶心。”
梁曼秋偷瞥戴柯一眼,看他是不是还咬着唇。
不经意又撞上他的目光,嗯,更“恶心”了。
“看什么看!”戴柯板起脸唬道。
梁曼秋咕哝:“看看都不给,要不你收费?”
“你说什么?”戴柯的耳边跟心里一样乱糟糟,听不太清。
“我没说话呀。”梁曼秋捂着发红的双颊,仰头说。
戴柯没好气,指着她警告:“删掉你脑子里的危险想法,别让我再看见。”
梁曼秋彻底没了声音。
戴柯:“你就那么怕老戴养不起你么?”
打闹成了他们的热身运动,闹过之后才能心平气和讲话。
梁曼秋拉回笔记本,抠玩着边角。
答案不言而喻。
“阿伯还要养你。”
或许还有戴柯未来的弟弟妹妹。
戴柯:“老戴都开两个店了。”
上了高中,经手的生活费比初中走读时多,戴柯和同学不经意交流间发现,家里经济条件好像还不赖。
又想起章树奇以前说,老戴都给他准备好读私立高中的钱,“我现在又不用读私立。”
“还是要花很多钱……”梁曼秋鼻头发酸,戴柯出生就是这个家的成员,戴四海有义务抚养他成人,可能永远无法体会到她的敏感。
戴柯:“挣钱就是用来花的。”
若不是要偷偷买戴四海可能不允许的东西,老鼠不留隔夜粮,戴柯没有储蓄的习惯。
哪像梁曼秋已经存下一个小金库。
戴柯再度抽掉她的笔记本,“梁曼秋,带你去几个地方。”
梁曼秋:“上哪?”
“一会你就知道了,”戴柯说,“半个小时后在小区门口等我。”
梁曼秋莫名郑重,“就我们两个吗?”
戴柯:“你还想叫上谁?”
梁曼秋:“我以为猪肉玲和四眼明也去。”
“装不下。”戴柯最后扔下三个字,先出家门,不知道要去哪里,或准备什么。
梁曼秋换了衣服便下去,差点认不出戴柯。
一辆深蓝的铃木小bk停在眼前,油缸大屁股小,跟戴四海以前骑的随处可见的铃木王不一样,有一种变形金刚式帅气。
戴柯推起头盔风镜,梁曼秋还犹豫了一瞬,直到出声才敢认人。
“你怎么穿短裙?”
戴柯也认不出梁曼秋。
白色短袖,夏风吹过,浅蓝薄牛仔裙在膝盖以上浪动,支出两条白皙笔直的腿。
除了校服的千鸟格背带礼裙,戴柯从没见过梁曼秋穿裙子。
梁曼秋:“是裙裤。”
戴柯可看不出差别,“走光你别哭。”
梁曼秋说:“你没说要骑车呀。”
戴柯下巴往后座一摆,“上车。”
梁曼秋谨慎没动,“哥,这车哪来的?”
戴柯:“啰嗦,快上来。”
梁曼秋:“可是你没有满18岁,可以骑上路了吗?”
戴柯:“你要不要上?”
梁曼秋屡次得不到答案,只要放出最后一个问题:“哥,又是你自己买的吗?”
戴柯还是老台词,“敢告诉老戴你就完了。”
梁曼秋不可置信,绕着机车走了半圈,仔细打量,“哥,这比PSP贵多了吧,你哪来那么多钱?”
戴柯:“也没多少。”
语气轻飘飘的。
说话时不住四顾,怕给街坊看见,向戴四海告状。
梁曼秋:“到底多少?”
戴柯扔出一个数字,对她来说算天问数字。两年前她对自己的工资预设只有2000,戴柯一下子翻了十倍。
梁曼秋不由扬声,“两万?!”
卖了她都不值那么多。
她莫名紧张,“哥,你快告诉我,钱到底哪来的,我、我有点害怕。”
戴柯:“害怕个屁,不偷不抢,光明正大。”
梁曼秋磨了他好一阵,夏风拂动裙摆,她双手压了压,娇憨中透着一点点妩媚。
戴柯垂着眼,没来由心软,交了底。
“去年考上高中,我外婆那边亲戚给了不少红包,再卖掉两个游戏账号,七七八八凑的。”
梁曼秋微微皱着鼻子,打量他,一副不敢轻易相信的样子。
“骗你是小狗,快上来。”
戴柯将挂车头的另一顶头盔扔到梁曼秋怀里。
梁曼秋分辨出前后,戴上,扣卡扣不太利索。抬起下巴,闷声闷气,“哥,不会扣。”
戴柯挑起她的下巴,靠感觉扣好。
两顶头盔只剩下眼睛的视窗,无形强调了眼神,他们明明熟悉对方,又好像在看着不同的人,更为成熟、神秘,更有吸引力。
呼吸稍显不顺,隐隐窒息感加剧了心跳。
戴柯先垂下眼。
机车对梁曼秋来说有一点高,她不得不扶着戴柯的肩膀,跨坐上去,整理好裙摆。
后座比前座高,梁曼秋整个人自然前倾,贴上戴柯的后背,无法自控。
“哥,我扶哪里?”
机车不像单车,哪都没趁手的扶手。
速度不是一个等级。
爱扶哪扶哪。
想象的台词没有出现,梁曼秋被戴柯反手捞起两条胳膊,拉到他身前,紧紧圈住他。
“抱稳。”戴柯说。
梁曼秋整片胸脯贴紧戴柯的后背,少年的脊背坚·挺而宽阔,夏衣轻薄,可以真切感觉到他的体温,他轻微的肌肉律动。
她的心跳扑通扑通加速。
铃木声浪震天,吸引一票路人目光。戴柯载着梁曼秋飞驰。
梁曼秋对年岁变化的感触来自飞逝的街景,小时候她和戴柯手拉手跑,无心欣赏,大一点,他们骑单车慢悠悠地看,现在一闪而过,她抱着他闭上眼,不敢看。
梁曼秋不清楚机车的正常车速,只觉得很快,很吵,有一点害怕。
不住抱紧戴柯,“哥,太快了。”
夏风呼啸,冲散了她的尖叫。
速度让她眩晕,像掉进了时光隧道,世界只剩下她和他。
末日的想象强化了浪漫,梁曼秋突然不再害怕,侧头贴着戴柯的后背。
可恨头盔挡住耳朵,她不能直接贴着,听听他的心跳。
戴柯腰间像拴了一条过紧的腰带,后背多了一只背包,不同的是,多了一股生命体特有的动态感,会发热,会勒得更紧,会有窸窸窣窣的蹭动。
会让他感觉不再孤单。
她抱住他的那一刻,彼此不再是简单的左右陪伴,多了身体的连接,关系更深一步。
速度不知不觉飙到了戴柯的极限,车速带着荷尔蒙飙升,年少轻狂没有害怕。
身后蹿出另一道声浪,另一辆机车也拉着一块挡泥板超过他们,骑士扭头朝戴柯挑衅地比了一个中指。
戴柯认出高子波的背影,暗骂一句,踩紧油门追上去。
机车疾驰如飞。
高子波的胆子跟体格一样肥硕,见缝插针穿进汽车车流,不怕交警不要命。
梁曼秋隐隐察觉不对,整个人像飘起来。
“哥,太快了!慢一点……”她的哭腔被头盔闷住了。
戴柯减速抄进了另一条路,在高子波看来就是孬种。
他惜命,不想刚提车就被交警抄牌,也不想绕弯路。
最重要的是,再不减速挡泥板要哭飞了。
戴柯在路边停车,脱下头盔,梁曼秋不仅闷湿了额发,也闷红了眼眶。
“怕什么,我有分寸。”戴柯往车头扣好头盔。
梁曼秋含泪瞪了他一眼,明显指责他有个屁分寸。
戴柯转移话题,往前进方向挑下巴,“你往前走,看看是什么地方?”
梁曼秋以为又有陷阱,踟蹰不前。
“走啊。”戴柯搡她后背,不满意他的惊喜被冷落。
梁曼秋只好往前走,渐渐察觉沿路是什么院子的外墙,一直走,心里一直构造着预想的景观。
直到海城中学的校门出现在眼前。
比滨中高中部更为宏伟壮阔,宣传册里的校园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景象。
梁曼秋忽然明白戴柯的深意。
这个人虽然不会热烈直白的表达,他的惊喜就像道歉一样,总能出其不意击中她的心坎。
戴柯没邀功,往后退了几步,观察围墙高度。
梁曼秋一惊,“哥,你不会想翻墙吧?”
暑假校园不允许外人进入,他们只能沿着围墙转一圈,感受校园的宽阔。
这天下午,戴柯带着梁曼秋走遍了海城市四大高中,在各个校门前驻足观望。
梁曼秋问:“哥,你中考前是不是也偷偷去哪个高中看过?”
戴柯轻蔑一笑,跨上他的宝贝铃木小BK,“我看得完么。”
像老师说的,他的进步空间很大,选择很多。真要逐一参观,他还得去少管所踩点。
梁曼秋说:“我心里有底了。”
戴柯想了想,“梁曼秋,你要不报海中吧?”
梁曼秋难得以牙还牙,调侃道:“就为了早恋?”
没想到戴柯只吐出一个字,还带了点认真。
“嗯。”
第55章 校内男友vs校外男友
梁曼秋如愿进了海城中学, 没如戴柯的愿带手机。15岁生日礼物甚至拒绝了手机,只要一部新的MP4, 多存一些听力和电影。
戴柯:“没手机你怎么联系我?”
梁曼秋还很单纯, “晚上可以打电话, 宿舍走廊有校讯通。”
周一到周六学习, 周日玩耍, 她学习目标明确, 时间安排清晰。
“再说,周末回家也能见到。”
新生活摆在眼前,心里充满幻想, 梁曼秋还没察觉戴柯的细微变化。
戴柯说:“到时候别求着我给你买手机。”
报到的第一天,梁曼秋发现许多同学都带了手机,报考海中就冲着自由的氛围而来,小情侣虽没人前亲密, 但不藏着掖着,大家都知道亲密关系。
梁曼秋一下子遭受冲击,感觉自己太老土了。
震惊源源不断。
晚自习坐下不久,那一抹清隽又眼熟的身影飘进教室, 梁曼秋一晚上都无法平静。
初来乍到的第一晚,周围充斥着陌生体验,迫切需要联系旧友,倾诉一番。
梁曼秋终于知道手机的好处。
梁曼秋给戴柯打了电话,但宿舍太吵,没能说几句, 只好作罢。
还好, 周舒彦也算半个旧友。
他第二日课间便来找梁曼秋搭话,“昨晚课间太短, 找不到机会跟你说话。”
梁曼秋:“没想到你也来海中了。”
周舒彦在她前桌坐下,“放暑假前,你是不是去了滨中高中部,我好像看到你。”
梁曼秋没说自己早看到他,“去帮我哥搬东西。”
周舒彦讶然,“他竟然考上那里?”
梁曼秋:“嗯。”
周舒彦不知道故意不给面子,还是简单陈述事实:“我初中同学不少进了高中部。”
滨中初中部吊车尾都能进高中部,这是人人皆知的现实。
戴柯在翠田初中是黑马,在滨中初中部的人眼里仍是吊车尾。
梁曼秋对戴柯有一种荣辱与共的觉悟,听不惯周舒彦话里有话。
“你们初中应该不少进了海中吧。”梁曼秋是翠田初中的独苗苗,只有她一人考进了这里。
周舒彦:“太多了,我们班就有五个。”
上课铃声响起,周舒彦起身回位。
同桌安佳月抓紧时间悄悄问:“他是你初中同学?”
梁曼秋摇头。
安佳月:“你们好像认识挺久。”
梁曼秋不好解释,及时进门的老师救了她一命。
后续几天,周舒彦不时来找梁曼秋说话,不知不觉被初中同学打趣起来。
周舒彦性格温和,人缘不错,进班即被赋予临时团支书的重任,后续竞选正式班干部,顺其自然拿下位子。
梁曼秋娴静少言,下课要不呆座位,要不上个厕所,除开老师提问好像没什么存在感。
若不是开学典礼,给各区中考状元颁发奖学金,大家都不知道班里还藏了一个扫地僧。
海城中学藏龙卧虎,从来不缺尖子传奇,尖子的八卦更为人津津乐道。
周舒彦和梁曼秋就这么被偷偷配对上了,连班主任赵静都在悄悄关注这一对。
赵静时年26岁,本科毕业兢兢业业当了四年科任老师,今年被学校委以重任,第一次担任班主任。
海中学生都是各有个性和能力的尖子,老师的引导作用大于教导,对于早恋一事,既不明面宣扬,也不棒打鸳鸯,只默默守护,谨防意外。
流言又说梁曼秋应该有校外男友,每天晚上在宿舍打电话都叫哥。
安佳月拐弯抹角打听过这位哥,梁曼秋但笑不语,给足想象空间,无形给流言施了一把催化剂。
校内外三人无形被扭成三角关系,衍生许多传闻。
梁曼秋习惯了流言蜚语,这些跟初中的谣言比起来小巫见大巫,没有太大反应,偶尔有过将错就错的念头,用“校外男友”挡一挡校内绯闻。
戴柯反应比较大。
“海中不反对早恋,你才去一个月,还真早恋上了?”
国庆长假,戴柯在梁曼秋书桌边问。
梁曼秋顾着写作业,头也不抬,“哪有。”
戴柯:“我怎么听说你在班上谈了一个?”
梁曼秋比戴柯更好奇,“哥,我们不同学校不同年级,你哪来那么多小道消息?”
戴柯:“你管我?先回答我。”
“说了没有。”梁曼秋的注意力又回到作业,身正不怕影子斜,心里坦荡,自然不太在意。
落在戴柯眼里,成了敷衍,绝对的敷衍。
戴柯像以前一样,扶着她的额头,将她脑袋抬起来,“梁曼秋。”
梁曼秋听出不悦,飞快瞥了眼戴柯的嘴巴,好,咬下唇,生气了。
“他们还说我天天晚上跟男朋友打电话,能信吗?”
戴柯没绕过弯子,误会梁曼秋的绯闻男友一下加倍,成了两个。
“还有谁?”
梁曼秋皱了皱鼻子,“哥。”
戴柯还是一副“叫爸爸都没用”的表情,片刻后,看着玩笔的梁曼秋,恍然大悟。
“说的是我?”
梁曼秋:“我每天那么多作业,没空打给其他人啊。”
戴柯鼻子哼了一声,不知庆幸警报戒除,还是误打误撞参演了绯闻。
抱着胳膊,睨她一眼,“我警告你,不许早恋。”
梁曼秋:“那你呢?”
戴柯:“我什么我?”
之前金玲主动说会当梁曼秋眼线,帮她留意戴柯早恋动态。许是初三的关系,学校紧张,金玲不忍心打搅,梁曼秋没收到线报。
梁曼秋只看了他一眼,说一半留一半,像个小老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戴柯在这方面显然是个尖子,悟了,“我跟谁谈?”
梁曼秋:“谁知道你?”
戴柯抱臂沉思,不知在酝酿隐藏,还是思索怎么交待。
梁曼秋心不在焉按着自动铅笔,“真有啊?”
“关你屁事。”戴柯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强硬。
梁曼秋:“明明是你先挑起话题。”
聊及早恋,他们总是牛头不对马嘴,挖不出一丁点有用信息,走不进对方心底,偏偏还要绕弯子废话大半天。
戴柯:“欠打。”
梁曼秋:“你才欠打。”
“说什么呢。”戴柯又动手动脚,不像以往掐脸颊或拍脑袋,不知哪根神经抽筋,胳膊架她的椅背,忽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水滴般的耳垂,饱满,灵动,体表最低温度的部位,呈现最滚烫的颜色,水红水红的。
“又干什么?”梁曼秋偏头欠身,脸颊越发红丽,气不过,就着他搭在椅背的手,轻轻打一下手背,“你好烦。”
论反应,梁曼秋哪快得过这个昔日篮球队长,立刻被他擒在手里。她一惊,另一手自然打出去,也被抓住,双手沦陷。
“哥!放开我!”
戴柯这会咬唇,梁曼秋分不清他在使劲还是生气。他个头高,手也大,把她两只手叠一起单手握着,绰绰有余。
怎么也抽不开。
“哥!”梁曼秋半哭半笑,求饶。
戴柯:“还打吗?”
梁曼秋:“你先掐的我。”
戴柯空闲的手又掐了下梁曼秋另一边耳垂。
梁曼秋下意识缩头缩脑,空气中像有无数只手,准备摸她裸露的肌肤,身体预备性发痒。
“不打了,不打了。”她说。
戴柯松开她的手,才使劲一会,掌心隐隐发汗,不知热的还是紧张。
跟小时候大动干戈不同,他们好像懂得了界限,打闹点到即止,兴致多于发泄。
又没怎么注意界线,要在古代,戴柯就是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
梁曼秋重归自由,心里不平衡,娇嗔一句:“臭戴柯!”
“你刚才说什么,重复一 次。”戴柯第一次听梁曼秋连名带姓叫他,生疏之中,多了几分挨千刀的暧昧。
梁曼秋尖叫,往书桌抱头。
预想中的敲头没有出现,待她从缝隙偷窥,戴柯隔着衣服拧了一下梁曼秋的腰。
比敲头还要难受!
梁曼秋扭动着,像被踩住尾巴的蛇。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要受罚。
“臭戴柯!臭戴柯!臭臭臭臭戴柯!”
梁曼秋扭到了桌底下,胳膊还驾在椅子上,披头散发笑得险些背过气。
戴柯坐到她的床上中场休息。
梁曼秋起身整理衣服,拉开衣柜门,站在全身镜前重新梳头发,盘丸子头。
镜子出现戴柯的身影,他双手后撑,从镜子里望住她。
“哥。”梁曼秋突然的一句,把他叫回魂。
不然,戴柯脑子里净出现一些跟镜子有关的画面。
梁曼秋:“你还记得,我有一个滨中初中部的网友吗?”
用词很谨慎。
这个素未谋面的周某人似乎消失已久,没出现在梁曼秋的口中。戴柯开启高中新生活后,也懒得再提。某种程度上,戴柯还得感谢他。
戴柯:“考哪了?”
梁曼秋:“我们班。”
戴柯倏地收手坐直,好像听不懂。
梁曼秋重复:“现在是我们班的团支书。”
戴柯:“怎么不早说?!”
梁曼秋:“没什么大事,以为你早忘了。”
戴柯确实该忘记,不然想起一次,扎眼一次。
“为什么今天突然说?”
梁曼秋挑的时机不太好,很容易被戴柯对上线索。
戴柯咬着下唇,表情再度变得危险,“他就是你的‘校内男友’?”
第56章 画面冲击性比第一次看片还要剧烈。
“不是。”梁曼秋百口莫辩, 前几周回来,忙着分享高中新鲜事,谁会特意提一句周舒彦。
戴柯:“谁信你。”
梁曼秋绑好丸子头, 左看右看, 别起掉落的碎发, “本来就不是。”
梁曼秋到家后的可疑瞬间, 并没有太多, 开电脑只是挂着Q,然后东看西看,更新她的MP4媒体库。
戴柯稍稍安心。
梁曼秋推好柜门, 转身看着戴柯,“哥,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
戴柯:“你会骗人。”
梁曼秋没法抵赖,“你更会骗人, 你买PSP又买机车,阿伯都不知道。”
戴柯:“我可没骗你。”
梁曼秋以为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她有防备心理。
“我没法证明呀。”初中厕所红字的绯闻, 梁曼秋也没证明过,清者自清。
戴柯站起来,双手抄兜,习惯性俯视自带掌控感,“他帅么?”
梁曼秋:“班草吧,班上女生说的。”
寄宿比走读更多和同学相处的时间, 女生宿舍经常开卧谈会, 从初中母校聊到班上同学,有些风云人物的事迹传到了其他学校, 有些流言自己长腿到处疯跑。
戴柯唇角抽了下。单凭海城中学学生身份这一条,周舒彦足够让他自惭形秽。若不是梁曼秋,戴柯不会有机会跟这样的男生较劲。
他问:“你没看上他?”
梁曼秋淡淡白了戴柯一眼,“哥,我去海中是为了学习,又不是为了早恋。”
戴柯微微蹙眉,“正面回答。”
梁曼秋莫名嗅到一股审讯的意味。
昔日小骗子成了嫌犯,戴sir正在拷问她。
梁曼秋:“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戴柯:“你看上其他男的?”
梁曼秋垂头犹豫一瞬,回答有或没有都不太准确。她还不能承担“看上”的重量,它比“喜欢”更加直白大胆。
安静的几秒,梁曼秋心里像刮了阵狂风,吹到戴柯心里,留下一地狼藉。
她好像间接坐实了嫌疑。
“喂?”
戴柯用虎口托住她的下颌,抬起她的脸面对自己。
“哥,你别问了。”梁曼秋偏头避开,绕过他,拉开房间门小跑出去。
梁曼秋给戴柯留下的后遗症不止欺骗,还有打架后的离家出走。
戴柯追出几步,冷冷叫住她:“跑去哪?”
“下楼、买个墨水。”梁曼秋又骗戴柯一次。
如果想念是喜欢,回忆是喜欢,那么她有喜欢的人。喜欢是一个美好的词眼,她的感情里还包含负面情绪,会嫉妒,会撒谎,她不知道够不够得上喜欢。
一路跑下楼有点热,梁曼秋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支雪糕,刚咬了第一口,被戴柯抓包了。
梁曼秋交替看着缺口融化的雪糕和戴柯,递了递,尴尬道:“哥,这个香草味挺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戴柯误会她的意思,一脸嫌弃,“谁要吃你的口水?”
又不是没吃过。
梁曼秋往嘴巴塞了一大口,差点冰掉牙齿,习惯性跟上戴柯背影,“哥,你去哪里?”
戴柯:“猪肉玲手机要换系统,让我去她家刷机。”
梁曼秋:“我也去,你骑车还是走路?”
戴柯没回答,走到小区靠围墙的单车棚,拉出尘封许久的自行车,嫌弃地拍拍坐凳灰尘,跨坐上去。
“等我。”梁曼秋追过去,等戴柯的胳膊放行,让她坐进前梁。
戴柯不情不愿抬起“栏杆”,让她挤进来。
大半年过去,他们好像又长大许多,姿势稍显拥挤,戴柯稍微低头,下巴就能垫上梁曼秋的头顶。
他也真这么磕了一下。
梁曼秋像被敲一榔头的土拨鼠,缩了下脖子。
“又打我。”梁曼秋从口袋掏出纸巾擦嘴,包了雪糕棍,就近投到路边垃圾桶,扶稳了车头。
梁曼秋问:“哥,你的铃木呢?”
戴柯:“停太远,不想走。”
他没敢把车停回碧林鸿庭,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藏着。
这还是戴柯第一次白天用单车前梁带人。
姿势暧昧,少男少女样貌出众,一路回头率畸高。
金玲和金明姐弟也贡献了一份。
他们从家里阳台俯视,面面相觑。
以前夜里模糊,不觉得有什么,光天化日放大了亲昵的细节,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让人莫名想起八十年代娶媳妇,新郎就是骑单车把新娘带回家。
金明忽然问:“猪肉玲,你会用前梁带我么?”
金玲:“怎么可能,我后座都不想拉你好么?”
姐弟俩脑袋里充满问号。
不同的问号。
金玲平常大大咧咧,跟男生打成一片,“踩单车还带人多累啊。”
金明相对敏感许多,趁着戴柯和梁曼秋还没上楼,紧忙问:“猪肉玲,你看大D和小秋他们是不是有点?”
金玲:“有点什么?”
金明对手指,“就是、不像兄妹……”
金玲:“笨蛋,他们本来就不是兄妹。”
金明:“哎呀!你不觉得他们有点、那什么、太亲密了……”
金玲扯了下唇角,歪头为难道:“大D和小秋?他们好像一直这样吧?”
戴柯和梁曼秋上楼敲门。
金玲把他们带进卧室。
姐弟俩还是以前的小房间,架床上下铺。他们是亲姐弟,无需特意分隔,也没有条件分隔。
以前听说戴四海特意租房,让戴柯和梁曼秋各自一间房,金玲和金明还很羡慕。偶然跟家里人提起,大人讳莫如深,说不是亲生兄妹,当然要分开,防微杜渐。
姐弟俩心思幼稚,没往深处想。
现在当事人就在眼前,更不敢多想。
戴柯插U盘拷贝安装文件,其他三人围观讨教。
梁曼秋挤在他身边,“哥,原来你不止会玩游戏,还会修电脑刷手机系统。”
离得近,胳膊几乎挨着胳膊,戴柯隐隐闻到梁曼秋唇齿间淡淡的香草奶味,清甜诱人。喉结滚了滚,他也馋香草味雪糕了。
戴柯:“不然家里电脑你修?”
梁曼秋:“我以为阿伯找人来修过。”
金明说:“大D会的东西挺多,他不是还会修机车?”
戴柯买了一辆铃木小BK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同龄熟人间早已不是秘密。
金玲反骑着一张椅子,“大D,你以后大学打算读计算机专业吗?”
戴柯:“没兴趣。”
金玲:“还以为你想往这方面发展。”
梁曼秋:“他坐不住办公室。”
虽然戴四海希望戴柯以后能找一份坐办公室吹空调的工作,不用像他天天吸油烟累死累活。
戴柯有一种被看懂的惊喜,抽空看了她一眼,“你又知道?”
金玲:“小秋真聪明。”
梁曼秋的武断得到肯定,她不好意思笑了下,“猜的。”
刷好手机系统,顺便电脑杀杀毒之类,戴柯载着梁曼秋兜回档口。
梁曼秋续上前头话题,“哥,你想过去哪里读大学吗?”
戴柯高一规规矩矩,偶尔偷懒,没有逃课,在滨中高中部处于中游水平,高二选了理科,不出意外应该能保一个本科,一本还需要加把劲。
“没想过。”就像中考前,戴柯没有任何目标高中,卯足劲考出最好水平,能去哪里就去哪里。
梁曼秋:“南方还是北方,都没想过吗?”
戴柯好像刚脱离中考的轨道不久,又给赶上高考的轨道。他从回归正轨那一刻起,便注定按部就班,高考、大学、工作,甚至结婚、生子。
戴柯:“放假好好的,提什么高考。”
梁曼秋习惯了戴柯的回避,就像以前提出想和他一起上高中,得不到回复。
“哥,我想跟你去一个城市上大学。”
戴柯像没听见,可是梁曼秋的嘴巴离他不远,只要他低头,就能看到丰润的唇,玫瑰果冻般,应该富有弹性。
“才上高中,想那么远。”戴柯没好气,掩饰自己的走神。
梁曼秋认真说:“总要先有一个目标。”
戴柯:“管你怎么想,别拿我当目标。”
梁曼秋好像表白被拒,有点挫败。跟戴柯很难有结伴同行,朝着共同目标努力的同盟感。他几乎不谈未来,更不可能在未来里给她留位。
她语气有一点着急,“我就想想。”
戴柯:“没出息。”
梁曼秋:“什么呀!”
戴柯:“说你没出息。”
梁曼秋:“想想都不行。”
如果长大意味着有能力做承诺,梁曼秋恐怕比戴柯早成年。
单车拐过几根凸起的榕树根,平平稳稳骑到老档口前。
过了晚高峰,戴四海有空离开明档,像在门口迎接他们。
阿莲也从分店过来了。
这对二婚夫妻.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阿莲说:“小秋坐前面屁股不疼么?”
戴柯停车放梁曼秋下来,以前没好好对待单车,现在喜新厌旧,随意往榕树干一靠了事。
梁曼秋笑了笑,无知无觉:“没压到路上的榕树根就不疼。”
戴四海眼神欲言又止,“这车骑了三年了吧。你们两个加起来两百多斤,单车还能扛得住吗?”
戴柯:“扛不住就扔。”
戴四海:“我给你们一人再买一辆?”
戴柯:“不要,一个月骑不到几次。”
戴柯可是有机车的人,哪还看得上小破单车。
戴四海又看向梁曼秋。
梁曼秋说:“阿伯,哥哥说的对。”
戴四海笑道:“我看你们骑和坐都挺辛苦,怎么不把书包篮子拆了,小秋坐后面舒服一点?”
梁曼秋恍恍惚惚,总觉得戴四海话里有话,非要把他们分开,像以前分房睡一样。
戴柯不知道没想到这层面,“费那破劲,再骑几次就报废了。”
戴四海和阿莲对视一眼,回了后厨。
阿莲说:“这两个小孩,应该只是玩习惯了……”
戴四海眉头紧锁,这些年忙于生计,戴柯和梁曼秋天天呆在一起,说相依为命也不为过。很多时候,他只起到了一个提供物质保障的作用,无法进入小孩子的精神世界。
阿莲下意识说:“小秋去海中应该认识不少优秀的男同学,可能……”
她自觉失言,立刻刹车。
戴四海反倒宽了心,自嘲一笑,“说得也对,大D比海中男生可差远了。”
阿莲尴尬补充,“大D有大D的优点,这小孩悟性高,肯努力,以后不会比一般人差。”
戴四海宽和笑道:“知子莫若父,我儿子什么样,我清楚。不用费劲给他说好话。”
阿莲听着他一口一个“我儿子”,护犊心切,莫名又一点酸涩。没有孩子的二婚,总像少了一块合页的窗户,晴天时凑合着用,一到雨天,准遭不住大风大雨。
饭毕,戴柯出门找老宁试他的机车,顺便看是否能把车停他家,梁曼秋约金玲逛街买衣服。
回到家里,黑灯瞎火,她应该是第一个到家。
“哥?”梁曼秋习惯性叫一声,跑去戴柯房间看一眼,没人,没像以往一样关门玩电脑。
梁曼秋溜回自己房间,掩上过道那扇门。阳台冲着小区外墙,树冠成了天然屏障,房间没开空调,她留着阳台门半开通风,从袋子掏出刚买的连衣裙,迎着阳台抖了抖。
裙摆摇曳如花。
在校都穿校服,鲜少有时间穿自己的衣服。梁曼秋会自己买衣服后,也学会偷偷存钱,悄悄买些发饰和小玩意。
衣柜镜子中的女孩早已不是五年前黑瘦的细狗,全身骨肉匀称,四肢细润纤长,营养跟上发育的节奏。
梁曼秋拎起短袖衣摆,脑袋被短袖蒙住的一瞬,阳台门忽地被推开,戴着耳机的戴柯推门走进来,抬头随意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和镜中正面。
后背系带勒着蝴蝶骨,却勒不住一股灵活的律动感。
她的内衣跟成人款无异,不再是带杯垫的小背心,只是稍显小号,轮廓可爱又蛊惑。
在一个17岁少年眼里,画面冲击性比第一次看片还要剧烈。那份真切的熟悉感,伦理错乱的眩晕,任何情.色片都无法比拟。
戴柯和梁曼秋的目光在镜子中相逢。
彼此愣住。
梁曼秋倒抽一口凉气,转身,后背撞上衣柜门,下意识用衣服挡在胸前。慌乱至极,吐不出一句话。
戴柯低头从另一扇门走出去。
第57章 发达的胸肌。
梁曼秋哆哆嗦嗦穿上原来的短袖, 平复了好一会,走到戴柯门口兴师问罪。
房门紧闭。
她敲了两下。
“干什么?”戴柯没有开门的意思。
“开门说话。”梁曼秋尾音还带着战栗,戴柯没碰 到她, 眼神冰冷富有侵略性, 好像早摸了一遍。
戴柯:“跟你没话说。”
“臭戴柯!流氓戴柯!”
梁曼秋捶了两下门, 富有节律, 配音似的。
门内传来咚咚脚步, 戴柯像没穿鞋扑到门前,一把拉开门。
戴柯又咬着下唇,吓了梁曼秋一跳, 还好,没落荒而逃。
错的是他,她为什么要跑。
梁曼秋给自己鼓劲。
戴柯背着光,脸色晦暗, “再骂一遍。”
梁曼秋微扬下巴,“就骂你。”
“骂啊。”
戴柯逼近一步,梁曼秋便后退一步,直到背后靠上过道墙壁, 没了退路。戴柯的胸膛压迫性出现在梁曼秋的眼前,完全屏蔽她的视线。
他们身高差了26厘米,她在他眼里就是小不点。
梁曼秋推他胸膛,“走开啊你。”
戴柯任打任骂,纹丝不动。
梁曼秋仰头气鼓鼓瞪着他,双眼微红, 无声控诉着他的流氓行径。
“你……”
戴柯垂着眼, “我什么我,骂人一点气势都没有, 白教你这么久。”
梁曼秋打他一下都像挠痒痒,一拳捣在棉花上,无计可施。
“你、你为什么进我房间?”
戴柯:“抄近路。”
穿过梁曼秋房间的确比从客厅过少走几步路。
梁曼秋一时哑口无言,胸口起伏好一阵。
“你在阳台怎么没出声,我回来都叫你了。”
戴柯:“戴着耳机,谁听得见。”
梁曼秋:“大热天跑阳台听歌?!”
“抽烟。”
戴柯抬起左手,指尖凑到梁曼秋鼻端,香烟的涩味隐然。
“在房间抽我找死啊?”
梁曼秋退无可退,不由蹙眉,“臭死了。”
戴柯挺识趣,有问必答,没死鸡撑锅盖,让情况恶化。
但每一句话听着无辜又有理有据,好像成了梁曼秋的错似的。
戴柯显然也这么觉得,“谁叫你脱衣服不关门?”
梁曼秋气红了脸,“不关门你就能随便进来吗?”
戴柯理亏,“你还不是随便进我房间。”
梁曼秋:“我又没在你换衣服的时候进。”
戴柯:“我让你进。”
话毕,两人面面相觑。
话题越来越离谱。
梁曼秋发窘,小声说:“谁要看你。”
神经病。
“我请你看。”
戴柯忽地抓住一边衣角,没等梁曼秋反应过来,一下子单手掀掉短袖,丢在地板。
梁曼秋想不通他怎么做到的。
少年赤裸的胸膛近在眼前,生气的关系,胸肌起伏较大,像会自主呼吸一样。
梁曼秋吓愣了。
远远见过戴柯运动后赤膊乘凉,但从没这么近,这么熟悉。
结实的男性肌肉总带着一股莫名的侵犯性,梁曼秋的害怕远多于兴奋。
是的,隐隐有一点不可忽视的兴奋,并非生理欲望,仅仅是好奇心得到满足。
好像终于目睹了一件神秘展品,生理课上的例图终于有了实体。
戴柯:“给你看回来,扯平。”
“流氓!”梁曼秋撇开眼,双手无措地背在身后,紧贴墙壁。
戴柯:“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好像拐弯抹角骂梁曼秋识人不清。
戴柯确实并非第一次犯贱,这一次好像主观性没有以往强。
他从来不会嘴上认错,只会变相自我惩罚。
梁曼秋一时没了计较的冲动,那副发达的胸肌还充斥着眼帘,叫人不忍直视。
“哥……”梁曼秋抿了抿唇,眉头微拧,“你好像比女生的还大……”
下一瞬,戴柯又掐了一下她的脸颊,治治她不要命的嘴。
“找死?!”
梁曼秋手背抹了下被他掐过的地方,憋不住笑意,秉着科学研究的态度,不吐不快,“真的呀……还能这样……”
前头紧张又暧昧的氛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股诡异的滑稽感。
戴柯不由低头扫了眼,自然看向她的,那种微妙的凶险又回来了。
梁曼秋又躲了躲。
戴柯:“我又没看清你的有多大。”
梁曼秋急道:“谁要给你看。”
他们时而闪躲,时而直白,一步步小心试探,难掩对异性身体的天然好奇。
戴柯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捞过梁曼秋的手,一把搭在自己的胸肌上,下意识鼓了鼓,“给你摸一下。”
“神经啊!”梁曼秋叫道,手给戴柯按着,抽不回来。
戴柯:“你不摸怎么知道谁的大?”
科学研究,科学研究。梁曼秋心中默念。
没敢真的摸,只是搭在上面。胸肌硬邦邦的,心跳扑通扑通。
“哥……你心跳好快……”
戴柯像住在皮鼓里,咚咚咚咚,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
梁曼秋光顾着戴柯的心跳,忘了他盖着自己的手,手心手背都是他的温度,小手成了胸肌和大手的夹心。
外头传来开锁声。
戴四海和阿莲该回来了。
梁曼秋慌忙一把抽出,不小心刮了下他的乳.头,哦,刚才也忘了这颗凸粒的存在。
男生为什么也要这颗装饰品?
说话声进入客厅。
戴柯弯腰捡起地上的短袖,套头穿上。不料反了,又得脱下重穿。
戴四海出现在过道入口,刚巧瞥见戴柯套进半件短袖,准备隐入房间。
蹙眉定神,“大D,怎么了?”
梁曼秋抿着唇,在戴四海的注视下,路过他,低头小跑进厨房。如果直接进房间,需要在戴四海面前拐弯,看着像躲起来一样。
戴柯露出半边身,扯了下衣摆,“什么怎么了?”
戴四海:“洗澡了?”
戴柯习惯性拨了下后颈发茬,“没啊。”
戴四海思忖片刻,没点出事实。
两个小孩神情微妙,像一起拥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小秋,上衣怎么穿反了?”
戴四海脑中警铃大作。
梁曼秋喝着水,咳了两声,呛红了眼。
阿莲没多想,揪了揪衣领外面的标签。
梁曼秋:“可能、在店里试衣服的时候、穿反了。”
阿莲:“一路走回来没发现?”
梁曼秋僵硬笑了笑,手背抹去唇角不小心漏出的水。
阿莲莞尔,“很少见你有这么迷糊的时候,你哥才会这样。”
目送梁曼秋出去,阿莲迎来了一脸凝重的戴四海,不由跟着一滞,低声问:“有新情况?”
事关两个小孩的名声,尤其是梁曼秋的,戴四海很谨慎,旋即挤出笑容,“以为今天有条账算错了,刚想了下应该没有。”
戴柯衣服穿上了,整个人还处在刚才赤条条的状态,胸口像残留了一只快凉透的熨斗,一直压着。
他再去抚摸胸口,什么也没有,没有明显的心跳,没有异样的体温,没有梁曼秋的手。
戴柯中弹一样倒在床上。
如果非要扯平,他是不是该摸回去?
戴柯又做了一个潮湿而炙热的梦,混乱又色|情,一些白日幻想出现在梦境,像亲身经历一样清晰。
最后关头,戴柯热醒了,湿漉漉的不止裤衩,还有额角。
戴柯换下裤衩,意识到不对劲,空气格外闷热。
停电了?
他拍了下床头开关,灯光险些刺瞎他的眼。
戴柯抬手挡了下视线,摸索到空调遥控器,没关,制冷档还在运行。
空气呼呼出风,戴柯起身举手试了一下,竟然是暖风。
空调坏了?
戴柯睡眼惺忪,调低了温度再试,没用,还是暖风。
大晚上罢工,彻底不让人睡了。
戴柯呆愣几秒,腋下夹着枕头,搂了薄被,兜了手机,过去敲梁曼秋房门。
梁曼秋吓醒了,撑起半边身,盯着房门。
“开门,我房间空调坏了。”戴柯的声音。
梁曼秋又躺下,“没锁。”
戴柯扳动把手,推门进来,反手带上门。
手机电筒光亮勉强照亮小房间,跟警察半夜突袭查房一样。
租房客厅没装空调,梁曼秋后知后觉戴柯要在她房间凑合一晚,往被窝缩了下,紧张道:“哥,你睡哪?”
戴柯把枕头扔门背后,薄被半垫半盖,躺了下来。
手机电筒熄灭。
梁曼秋稍稍安心,一时没了睡意。
戴柯似乎也没睡着,窸窸窣窣翻身掖被子。
梁曼秋悄悄问:“哥,你睡了吗?”
戴柯:“嗯。”
梁曼秋:“我想起以前在山尾村,同学家的兄弟姐妹也这样,夏天晚上一起在楼顶打地铺,看星星。”
戴柯:“现在打地铺的只有我。”
梁曼秋不可能大方到邀请一个男生上床。
戴柯叫道:“梁曼秋,你这空调开了几度,冷死了?”
梁曼秋:“一直都是26度呀,可能你那里对着出风口。”
空调挂在阳台门的上方,对着过道门,戴柯撑起脖子,凉风扫面,冷瘫瘫的。
戴柯:“遥控器在哪?”
梁曼秋:“床头柜上面。”
手机电筒再次亮起,戴柯坐起来捞过遥控,将风向调向天花板。
扔了遥控器,熄了电筒,戴柯再次躺下。
空气似乎回暖,没有刚才刺骨。
地板铺的瓷砖,在空调房里凉冰冰的,低温透过薄被,渗透到戴柯的肌肤。
戴柯裹成蚕蛹。
无济于事。
“冷死了,受不了。”
戴柯起身,抄起枕头扔梁曼秋床上,“躺过去点。”
说罢,戴柯抱着薄被爬上来。
梁曼秋一惊,担忧在另一个层面,“哥,你枕头被子铺过地板,怎么又搬上我的床?”
戴柯在靠门一侧躺下,“下午你没拖地?”
“可是……”梁曼秋不自觉往里缩,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
戴柯翻成侧躺,背对着她:“啰嗦,睡觉!”
第58章 你怎么从妹妹房间出来?
梁曼秋睡意全无, 以前同一张床还分上下铺,有地理隔离,现在她可是和戴柯躺到同一张床上, 符合传统意义的描述, 没有第二种解释。
一路成长没人特意教导梁曼秋和异性的边界距离, 她还是知道不应该同床而卧, 跟同骑一辆自行车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她可以搭戴柯的车到金家姐弟面前, 坦坦荡荡,却不可能把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
初中的厕所涂鸦绯闻似乎隐隐应验。
戴柯睡过梁曼秋。
“哥。”梁曼秋小声唤道,戴柯的呼吸比刚才更近, 频率清晰,更容易辨别是否入睡。
答案否。
戴柯紧闭双眼,没有回答。
为什么偏偏是他房间空调坏了?
如果梁曼秋房间的坏了,大不了把床让给她, 他通宵玩一夜电脑。
不,这种情况梁曼秋压根不会来他房间。
她有可能忍一晚上酷热,或者睡客厅沙发,吹吊扇喂蚊子。
梁曼秋的吃苦能力非同一般。
“哥, 我知道你没睡。”梁曼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黑暗屏蔽视觉,无形加强了其他感官感受,她的声音在夜里听来似乎褪去青涩,变得比白日成熟、诱人。
戴柯不叫柳下惠,只是一个普通甚至有点恶劣的17岁少年,即将成年, 如果18岁可以作为男生和男人的分水岭, 男人有过的想法,他也有过, 还不少,只是缺乏作为男人的经验。
今晚的“脱.衣摸.胸”事件无形给他的幻想添砖加瓦。
身下的床,眼前的黑,都是罪恶发酵的沃土。
戴柯撑坐起来,立起枕头靠在床头,捞过手机玩游戏。
理智告诉他不能跟梁曼秋过多接触,语言和眼神都不行。
梁曼秋轻轻一叹,戴柯宁愿玩游戏都不跟她夜聊,真像他说的,只是来蹭空调。
“哥,你玩什么?”梁曼秋坐起来,挨近他,下巴差点垫上他的肩头,气息呼痒了他的下颌。
戴柯偏头看了她一眼。屏幕荧光照出她五官的轮廓,眼睛圆溜又晶亮,炯炯盯着他。
“滚回去。”戴柯冷不丁骂道。
梁曼秋分为委屈,“看一下都不行。”
戴柯:“不行。”
梁曼秋:“你还霸占我的床。”
戴柯嘴巴动了动,正要说什么,被梁曼秋抢白了。
她说:“我知道你又要说这是你家,床也是你的。好了,我知道了。”
梁曼秋气鼓鼓躺回原位,背对她,从床垫震动等级判断,气得不轻。
戴柯:“知道还不滚去打地铺。”
放几年前,梁曼秋早红了眼眶。
“我偏不滚。”她撅嘴,仰躺摆大字,双臂打开,不小心碰到了好像戴柯的屁股。
呃,要不就是大腿。
硬实中带着弹性,跟以前给他踩腿放松时感觉一致。
梁曼秋悄悄缩回一边手。
但戴柯有所察觉,“叼你梁曼秋,你摸我哪里?”
梁曼秋双颊发烫,“不小心的!”
下一瞬,短促叫了声,屁股侧面挨了一巴掌。
她只能借着黑暗,狠狠瞪他一眼。
戴柯敞开双腿,踢了下她的脚踝,“让开点。”
“不让。”
尖子生的执着发挥到了极致。
戴柯抬脚,架在她的小腿上,脚踝压着她的胫骨,沉甸甸的,并非虚张声势。
“好重,”梁曼秋叫道,抽回脚躲掉他,“哥,你的腿灌了铅么?”
戴柯:“压死你。”
梁曼秋轻轻踢回一脚,应该中了他的小腿,脚感毛茬茬的,“讨厌死了。”
戴柯顺脚回敬,扑了个空,梁曼秋滚回墙壁旁边。
她好声好气,“哥,你别玩游戏吧,我们聊聊天。”
戴柯:“天天啰嗦,有什么好聊。”
好像也是,住校时每天打上近半个小时的电话,放假天天黏在一起,早把废话聊光。
梁曼秋打了一个哈欠,呆呆的,眼皮渐重,“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回校又听不到了。”
戴柯心弦被拨动一下,平常很少能察觉到这样细微的变化。
黑夜还是放大了感触。
“回校不是天天给你打电话?”
梁曼秋:“打电话和当面聊哪能一样。”
戴柯想起初中时老宁他们的评价,大D妹说话真嗲。
梁曼秋不但嗲,他似乎还很吃这一套,不知不觉想满足她的愿望。
这很危险。
戴柯刹车,板起脸,“睡你的觉。”
“讨厌死了!”软硬不吃的戴柯让梁曼秋很挫败,彻底面壁而卧,裹紧自己。
戴柯捧着手机,屏幕停留在游戏结算页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梁曼秋挤在墙边,像一条黑漆漆的长粽子。
“明天我去派出所找小奇哥打球。”
梁曼秋没动,含含糊糊唔了一声。
戴柯:“记得给我带水。”
梁曼秋印象中没有这档安排,“几点?”
戴柯:“下午五六点。”
梁曼秋:“你之前说过吗?”
戴柯:“说过。”
梁曼秋:“什么时候?”
戴柯:“现在。”
戴柯没有一点商量的语气,只有通知。
“多出门玩玩,整天呆家里孵蛋?”
梁曼秋撇撇嘴,轻轻刮着墙皮,“你又不带我出门。”
你自己没有脚?
猜他一定这样说。
戴柯上了高中假期行踪越发神秘,有时周末放半天假,他下午三四点才到家,问戴四海要了生活费,吃过饭又回校,跟梁曼秋相处的时间越发稀少。
她都不知道他几时买了机车。
戴柯:“明天不是带么?”
梁曼秋翻身枕着胳膊,盯着他模糊的轮廓。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在他面前经常考鸭蛋,“以前你初中都不怎么带我出去玩。”
初一刚开学,梁曼秋就给戴柯表演一个绝杀,荣登年级第一的领奖台,他们之间被动划开楚河汉界。
戴柯再混不吝,还剩一点自知之明,怎么能打扰尖子生学习。
“哥,”梁曼秋又撒娇,“为什么呀?”
戴柯的外壳开始崩裂,差点对她掏心掏肺。
干脆道:“因为你无聊。”
梁曼秋嗤一声,鼻头酸涩,有点自讨没趣。
忍不住回嘴,“你还不是一样无聊,上了高中天天找我聊天,缺一天都不行。”
戴柯上了一个中不溜秋的高中,起码是一个公立高中,学习回归正道,渐渐跟梁曼秋的轨迹汇合,两个人的命运拧成一股无法分割的粗绳。
话题自然多起来。
戴柯又是一副自命不凡的语气,“缺一天罚你五十。”
“又是五十。”梁曼秋自然想起三年前因为五十块大动干戈,话题自然过渡的高子波身上,不知不觉聊起熟人八卦。
打胎率比本科率高的翠田高中永远不缺八卦。
戴柯通常提供碎片信息,梁曼秋梳理和整合出八卦的来龙去脉。
房间亮度微妙变化,照出了梁曼秋的 五官轮廓。她眼皮渐重,抱着薄被,迷迷糊糊:“哥,幸好你没像肥波一样去翠高。”
“嗯?”
戴柯还靠床头坐着,早扔了手机,仰头往墙壁磕了磕后脑勺,清醒一下。
梁曼秋:“要去翠高,你现在肯定谈女朋友了。”
躺在他身边一定是其他女人,像黄片里一样赤条条的女人,不会像她这样缩在角落的单纯小女生。单是代入偶像剧男女主整装共枕的画面,梁曼秋都无法接受,气得牙痒痒。
不提还好,一提戴柯好像给激将,不由自主往女朋友方面想,好不容易压下的欲念,又丛丛乱生。
梁曼秋骂得没错,他就是一个臭流氓。
“要你管。”
“就管你。”梁曼秋闭上眼,泪珠悄悄挤出眼角,藏进朦胧晨光里。
少女少男情窦初开,脑袋里涌动截然不同的念头,她用感性催化浪漫,他借理智对抗邪恶,他们只有一条被子的距离,浪漫在被子上面,邪恶在被窝里头。
房间外传来动静,戴四海和阿莲起床了。
梁曼秋和戴柯不约而同打起一点精神,对视一眼,一起干坏事有了默契。
也不算什么坏事。
除了聊天什么都没干。
梁曼秋小声问:“你房间门关了吗?”
“关了。”吧。戴柯忘了。
按以往节假日习惯,早餐不开火,一家四口各自解决早饭,各自安排自己的事。
梁曼秋和戴柯终于等来大门的锁门声,不禁松了一口气。
好险。
终于逃过戴四海的眼睛。
他们没有一点其他反思。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有被大人发现就不算做错事。
梁曼秋和戴柯又多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戴柯坐着抱臂眯了一会,脑袋一沉,醒了。
梁曼秋精神松懈,熬不住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轻盈,不时拂动鼻端的发丝。
戴柯静静盯了好一会,以前见过两次熟睡的梁曼秋,房间外总有大人,没机会好好端详。
她的睡颜跟平时一样恬静,带着一股安详的力量,靠近她会静心凝神,没了浮躁。
就如现在,戴柯忽然有了不忍亵渎的念头,没惊扰她安睡。
但只艰难维持了一瞬间。
犯罪步步升级,单纯的指尖触摸已经无法满足。那张果冻般的红唇微微张开,引诱着他,去探索里面藏着的味道。
他撑在她脑袋边,很想咬一下,尝一口。
会是柔软,温柔,会是清甜,湿润。
戴柯呼吸变重,拂动了梁曼秋唇边的几根发丝,像误入雷区踩到机关。
他直起身重重靠在床头。
不能那么臭流氓。
初吻还是要留在清醒的时候。
缓了好一会,戴柯沉身低头,轻快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然后,坐直连着急喘好几口气。
心快跳到嗓子眼。
等了一会,回头看梁曼秋。
还好,安安静静,无知无觉。
亲额头算不算吻?
戴柯看来不算,没贴上嘴唇,没有回应。
跟指尖触碰相比,只是换了一个部位。
等等。
戴柯刚才憋住呼吸,似乎也没感觉到梁曼秋的呼吸。
难道……
戴柯转身探了下梁曼秋的鼻息,正常。
错觉?
戴柯起身下床,随手包了被子和枕头,一会塞洗衣机,像来梁曼秋的房间露营一夜。
戴柯开门出去,戴四海恰好从主卧走出来。
父子俩面面相觑。
“你不是出门了吗?”
“你怎么从妹妹房间出来?”
父子俩同时开口,声音不小,叠加在一起,震耳欲聋。
第59章 落在她额头的那一枚吻
戴柯拨了拨后颈发茬, 单手抄进睡裤裤兜,庆幸没有抱着枕头和被子出来。
“抄近路。”谎言说了两遍,几乎成了真话。
戴四海像听不懂, “抄什么近路?”
戴柯:“走她房间过来比较近。”
戴四海:“妹妹醒了?”
戴柯:“她生物钟哪天比我迟?”
话毕, 戴柯心里咯噔一下, 好像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无论上学还是放假, 梁曼秋总是起得比他早, 没有一天例外。
戴四海转头看向戴柯房间洞开的房门,将信将疑:“我好像一早上起来就没看到你?”
果然忘了关门。
戴柯的心脏抖了抖,“你看错了吧。”
戴四海:“你早上一直在阳台?”
戴柯若无其事走进房间, “空调坏了,今天叫人来修,热死了。”
戴四海进房捡起遥控器试了试,举手摸风, “什么时候坏的?”
戴柯定了定神,越发清醒,“早上。”
戴四海似乎打消疑虑,“难怪起那么早。”
往床边桌放下遥控器, 戴四海看见床上光秃秃的,“枕头和被子呢?”
“热出汗,一会要洗了,”戴柯转移话题,“你刚刚出去又回来?”
戴四海:“忘记拿东西。”
戴四海可能赶着出门,没在深究, 瞥一眼梁曼秋紧闭的房门, 便出去了。
戴柯松一口气,骂了一句。
折回梁曼秋房门口, 刚要推门,眼前浮现昨天香艳的一幕。
只好先敲门。
梁曼秋应门速度奇快。
戴柯:“你没睡着?”
梁曼秋抿了下唇,“饿醒了,我想吃了早餐再睡。”
戴柯抱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塞厕所门口的洗衣机。
“吃了就睡,猪一样。”
上午空调修好,戴柯和梁曼秋各自补了一个冗长的午觉,正好赶上去派出所打球。
戴柯换了滨中高中部的球服,揽着一只篮球,在客厅喝水等了梁曼秋一会,等来了一朵陌生的百合花。
梁曼秋穿了一条吊带及膝白裙,半腰长发披散着,后脑勺别了一个一字发夹,蝴蝶骨隐隐约约。
戴柯神色微妙,“跟哪个男的约会?”
“什么呀,”梁曼秋皱了下鼻子,“跟你去派出所看球啊。”
戴柯:“怎么穿这么……”
漂亮,差点蹦出口,戴柯拽着她的胳膊转了半圈。
长发飞旋,裙摆飘逸,一副清透的蝴蝶骨跃跃欲飞。
“暴露。”
梁曼秋挣开戴柯的手,噘嘴:“哪里露。”
比起戴柯在桌球室见过的太妹,梁曼秋实属保守。
“等下,”戴柯忽地抽掉梁曼秋的全框眼镜,“别戴眼镜。”
三四百度近视,视野蓦然模糊,梁曼秋失去安全感,举手要夺回眼镜,“还我啊,看不清了。”
戴柯折好眼镜,随手搁茶几,“都掉皮了,该换一副了。”
梁曼秋瞪了眼不算太模糊的戴柯,“说换就换,你给我换呀?”
这副眼镜初三才换,还可以凑合一段时间。
戴柯:“问老戴要钱,我带你去换。”
梁曼秋:“你问啊。”
“问就问。”戴柯拉开门,揽着球先出去,梁曼秋跟以往一样,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戴柯带梁曼秋去的翠田派出所的宿舍区,就在办公大院后面。平时民警从连通两个院区的小门走,他们从宿舍大院的院门进。戴柯跟章树奇来了好几回,混了个脸熟,免检直入。
球场的不止翠田所的民警或家属,还有附近事业单位的员工,甚至翠田初中的老师。
戴柯是唯一的高中生,其他最年轻的民警家属也上了大学。
章树奇一直盯着他们走来的方向,“我还以为大D这次带了哪个漂亮妹妹过来?”
梁曼秋笑容恬淡,“小奇哥。”
戴柯扯扯嘴角,一脸不满,听起来他每次带不同的妹妹一样。
章树奇跟梁曼秋聊了几句,问了她是否适应海城中学学习生活之类,遇到一个相熟的同事,便跟人介绍:这是四海烧鹅戴老板家的妹妹,今年滨海区中考状元,在海城中学上学。
戴柯在梁曼秋的社会履历里消失。
同事看向戴柯,章树奇介绍:“这是戴老板儿子,大D。”
同事业务熟练,对戴家情况稍有了解,反应过来:“这是哥哥,这是妹妹。”
章树奇:“对。”
旁边一个家属阿嬷一直在默默观察,终于有机会插话:“哥哥和妹妹长得挺像啊。”
两个知情的大人干笑几声,掩饰过去。
阿嬷跟两个成年男人没有共鸣,找同胞支援,问一个带小孩的阿婶,得到相同反馈,又重复一句“就是像”。
两个小孩互相打量对方,一个黑皮,一个白肤,一个粗犷,一个柔和,乍一看像不搭边的陌生人。
戴柯:“哪里像?”
阿嬷:“感觉像,我也说不清楚。”
次日,戴柯向戴四海要了钱,骑上他藏在老宁家小区的铃木小bk,载梁曼秋去配眼镜。
店里镜子光线充足,梁曼秋和戴柯挤在镜子前,一看新镜框,二看彼此。
梁曼秋还在琢磨昨天的问题:“哥,我跟你长得像吗?”
戴柯:“别傻了。”
听过夫妻相,还没听说有朋友相。
梁曼秋和戴柯最多只算同一屋檐下的朋友,朋友也可以有年龄差距。
他们发型最接近的夏天,一个尼姑一个和尚,并没有性别错乱,大概还是不像的。
戴柯说:“你想叫戴曼秋?”
“才不要。”梁曼秋的父亲形同虚设,她没多珍视梁姓,但莫名拒斥跟戴柯同姓。
听起来会更像亲兄妹。
梁曼秋挑了一副方中带圆的无边眼镜,立体圆润的五官更显精致,透着一股清冷感。
“像个变态老师。”戴柯说,脑子冒出更变态的画面。
梁曼秋一拳头轻轻砸他胳膊,“你才变态。”
选了镜框,准备验光,戴柯又跟店员说:“隐形眼镜一起配。”
梁曼秋听迷糊了,稍稍歪头盯着他,“我已经选了框架。”
戴柯:“隐形眼镜戴着好看。”
梁曼秋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哥,你说我好看?”
戴柯抱起胳膊,低头研究玻璃柜台的框架样品,挺专注的样子。
狗嘴也有吐出象牙的一天。
梁曼秋轻轻嗤了声,笑容转瞬即逝,担心费用,“阿伯给的钱够么?”
戴柯坐在吧台凳上,长腿支地,“多了我出。”
店员不住夸道:“你这哥哥真好。”
“是很好。”梁曼秋淡笑。
直白的肯定直触心底,戴柯好似被击中一般,晃了晃神。
眼镜加工周期一周,梁曼秋下一周才能拿到新眼镜,依旧收拾了旧的准备带去学校。
海城中学在隔壁盐山区,比滨中高中部远,每次收假,如果行李多,戴四海会开车送他们,先放下戴柯,再放梁曼秋。烧鹅档口有了学徒,偶尔可以短暂放手。
戴四海在滨中高中部路边停车,梁曼秋执意帮戴柯提一袋水果,要送到校门口。
没走几步就被戴柯要走,梁曼秋两手空空跟着他。
“又想混进去?”戴柯说。
海城全市校服统一,只是熨烫上去的校徽不同,之前梁曼秋趁戴柯周天中午放学,混进去过一次。
梁曼秋搭着戴柯行李箱拉杆,防他走了似的,“哥,你没有女朋友对吧?”
问题突兀又莫名。
戴柯蹙眉,“问这干什么?”
梁曼秋表情肃重,像解一道富有挑战性的难题。
“你要正面回答我。”
关你屁事。
“就关我事。”
梁曼秋堵住戴柯的潜台词,生硬又倔强的语气,跟那年不要回福利院一样坚决。
“如果你有女朋友,以后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痴线。”戴柯骂道,往校服裤兜掏了下,拉过她的手塞了一个东西。
梁曼秋摊开手心,是一枚一字发夹,上面镶满闪亮的水钻,质感不错,真是又土又炫。
她微仰头,疑惑看着他,“谁的?”
戴柯:“你说呢?”
“这发夹,不是我的,”梁曼秋以为他不小心从家里带出来,“阿莲姨好像没用过发夹。你是要我帮你给谁么?”
后半句问得尤为艰难。
“爱给谁给谁。”
戴柯咬了咬下唇,拉过自己的行李头进了校园。
发夹静静躺在手心,微凉的触感,好像落在她额头的那一枚吻。
戴柯做错事绝不会亲口道歉,只会默默受罚。发夹不止是发夹,也是他越界的自我惩罚。
“戴柯。”
梁曼秋隔着校门伸缩门,叫了一声。
待戴柯回头,不用细看,一定是一副“梁曼秋你找死”的表情。
梁曼秋同时转身,打开发夹,举手别在头顶发髻的根部。
然后,头也不回走向戴柯的反方向,水钻在暮色里闪光,像情人眨眼,风情又靓丽。
“找死。”戴柯咬了下唇,低声骂了一句,暮色藏不住的笑意爬上唇角。
第60章 那就是,爱人!
戴柯放月假时, 周六下午放学会骑机车来接梁曼秋回家。
每月仅出现在海城中学门口一次,铃木小bk外形酷炫,声浪激昂, 太过拉风, 足以点燃每一个男生的机车梦。
梁曼秋有一个校外男友, 可能还是一个游手好闲社会青年。绯闻成了新闻, 大家都愿意这么相信,
梁曼秋但笑不语,成了默认。
只有周舒彦过来问她,骑机车的是不是她那个哥哥。
补充的细节让她无法否认, “我看体型,像在滨中高中部门口跟你说话的那个。不然以你的性格,不像会认识那种男生。”
梁曼秋听着他语气不太舒服,替戴柯辩解时, 已然站到了周舒彦的对立面。
“他只是喜欢骑机车,玩得疯一点而已。”
周舒彦问:“你为什么不跟他们澄清?”
梁曼秋承认与否都存在风险。
海中不反对早恋,总归是未成年人,一旦发现苗头, 老师有义务知会家长。
梁曼秋如果说骑机车的是哥哥,班主任说不定致电戴四海,问清楚哥哥情况。骑机车出风头,在长辈眼中仍属于危险行为。
戴柯偷买的机车,到时又因为她曝光了,像当年的PSP。
如果说机车骑士另有其人, 说不定戴四海问得更细, 她哪里能编那么多谎。
梁曼秋摇摇头,“大家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我说再多也没有用。”
周舒彦:“别人把你哥说成你的男友,你一点也不介意?”
梁曼秋:“没什么。”
周舒彦当场瞠目结舌,像当初听到这对兄妹的“阴暗交易”,妹妹要帮哥哥写寒假作业,哥哥才带妹妹去网吧。
事关伦理,周舒彦尽量委婉:“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女孩子的名声不太好?”
梁曼秋说:“初中有人给我和我哥编过更难听的八卦,习惯了。”
周舒彦大为震惊,好久说不出话。
从讲话内容,到后半句轻飘飘的语气,梁曼秋跟周舒彦印象中的形象南辕北辙。
认识以来交流仅限于学习,也许周舒彦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她。
“别人怎么会编你和你哥的八卦,”周舒彦无法理解,“那是你哥。”
梁曼秋初中时吃过亏,如果说是表兄妹关系,绯闻并不会就此打住,反而多了一抹禁忌伦理的色彩,噱头更大,听众更加兴奋。
如果直说她和所谓的哥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又要牵涉到她的出身。
梁曼秋索性闭嘴。
“总会有一些无聊又恶劣的人。”她草草结束对话。
奇怪的是,绯闻的版本并没在变化,没有掺入哥哥的角色。周舒彦可能在替她保密。
梁曼秋面容姣好又温婉娴静,复杂的过往给她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哪怕有一个校外男友,魅力只增不减。
尖子生有尖子生的示好方式,有人找她讨论难题,有人给她带宵夜,甚至有人给她写诗。
周舒彦三样都做全了。
梁曼秋偏偏觉得他没有任何歪念。
周舒彦身上有一种博爱的贵气,对谁都温温和和,梁曼秋不是唯一一个让他做全三样事的女生。
幸好梁曼秋没手机,回到女生宿舍总算可以清净几分。
周舒彦先发现了漏洞,塞一部手机给梁曼秋:“男生宿舍插头有点挤,每晚都要排队充电,你帮我带回去充电。”
梁曼秋没接:“你晚上不用吗?”
周舒彦:“可以不用。”
梁曼秋:“万一有你的重要电话进来……”
周舒彦:“不会,我这个号码很少人知道。”
梁曼秋只好收下,帮他这个忙。
毕竟他以前帮过她,写戴柯的寒假作业。
“充电不能关机。”周舒彦告诉梁曼秋手机密码,加了一句奇怪的叮嘱。
梁曼秋带回宿舍,刚插上电没多久,电话来了。经室友提醒,她才辨认出是周舒彦手机的铃声。
周舒彦用另外一部手机打过来,让她登一下Q。
梁曼秋:“登我的吗?”
周舒彦:“嗯,上Q跟你说。”
大概是大事,梁曼秋登上Q,周舒彦发了一张题目照片过来,让她讲一下解题思路。
梁曼秋钻研题目有废寝忘食的势头,耽误了十来分钟,在草稿纸上解答,照片发过去。
列表多了一个企鹅头像的新消息。
木可:盗号了?
木可:人呢?
木可:回话。
时间戳刚好停在梁曼秋登上Q的时候。
隔着屏幕,梁曼秋都可以预测到戴柯的怒气,嘴唇早咬出印子。
凉茶:没有,用同学手机上。
木可:男的女的?
戴柯预估没错,梁曼秋的确会骗人。她第一想法是说一个“善意的谎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前她抄过捷径,挨戴柯打了屁股。
戴柯从她的迟疑里找到答案:操,又是哪个男的?
梁曼秋刚要打字,消息接二连三涌进来。戴柯打字速度比她快。
木可:姓周的?
木可:这么晚你还跟他在一起?
手机打字费劲,梁曼秋终于憋出一条: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木可:打电话。
梁曼秋只好拿了电话卡出走廊公共电话排队。
相熟的同学看她拿着手机还排队,奇道:“你怎么有手机还来这里打?”
梁曼秋的借口信手拈来,“手机欠费了。”
然后低头给戴柯回复还要等一会。
电话接通的一瞬,梁曼秋闭了闭眼,“哥。”
戴柯:“说。”
梁曼秋如实解释,“就是这么简单,明天我就把手机还给他。”
戴柯:“他让你充电你就充,给你什么好处?”
梁曼秋:“只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忙。”
戴柯:“你看他下次还让不让你充。”
梁曼秋无辜道:“下次我找借口推了。”
戴柯:“这次怎么不推?”
梁曼秋:“没想那么多。”
戴柯:“他晚上让你帮充电,就是想天天睡觉前跟你聊天。”
话题隐隐绕回前头,梁曼秋又得解释一边只是帮个小忙。
梁曼秋:“应该没有这么严重……”
戴柯:“姓周的耍心机,你看不出来?”
梁曼秋:“充个电而已……”
旧事浮现眼前。
梁曼秋和周舒彦第一次在翠田图书馆自习,她的钢笔不小心被他收走。
他带的都是中性笔,无故收拾一支钢笔,凭他细腻的个性,不会多犹豫一秒?
“哥。”梁曼秋隐隐察觉戴柯的怒火,如果他们在家里面对面,估计他早掐她脸蛋。
“他只是找我问一道题目,没有聊什么。”
戴柯:“先铺垫,再点题。谁教我这样写作文?”
聊天像打了死结,一直绕在同一个地方。
梁曼秋必须快刀斩乱麻,理出一条新路:“哥,你怎么这么懂,你天天睡觉前跟其他女生聊出经验了?”
戴柯:“梁曼秋,别转移话题。”
梁曼秋:“哥,你现在是不是又咬嘴唇?”
戴柯:“梁曼秋!”
电话隔开安全距离,梁曼秋想象戴柯暴跳如雷的样子,眼前浮现动物园里的大猩猩,关在笼子里,捶胸顿足,狂怒又拿她没办法。
“哥,你是在吃醋吗?”
戴柯沉默三秒。
梁曼秋乘胜追击:“你真的像在吃醋。”
戴柯直接挂了电话。
梁曼秋在Q上打字:回家再说,我下了,晚安哥哥。
然后翻找表情框,终于找到一只砰砰跳跳的企鹅。
戴柯只丢给她一颗炸弹。
返回联系人列表,兔子头像来了新消息。
z:要睡了吗,你睡前听歌还是听英语?”
梁曼秋蓦然心跳加速,心慌而不心动,真叫戴柯说中了。
戴柯拿捏人比她在行,对人对事胆大许多。
她好像真的中了周舒彦的小伎俩。
梁曼秋没回复,直接退出Q,勾选删除登陆记录。
次日,梁曼秋等周舒彦路过,将手机还给他。
同桌安佳月一看周舒彦过来,笑嘻嘻跑到走廊放风,特意给他们腾空间似的。
贴心过头。
自从和周舒彦的绯闻传出以来,一旦他们凑一起,其他同学都会主动让座让空间,除非正正经经讨论题目。
梁曼秋浑身不自在。
周舒彦说:“昨晚发你的Q消息没看见么?”
梁曼秋摇头,“应该睡了。”
周舒彦:“那么早。”
梁曼秋只笑笑。
周舒彦:“今晚还可以帮我充么?”
果然来了,心跳加速,像掉进深深的陷阱,瞬间失重。
周舒彦说:“我两部手机,同时充别人会有意见。”
梁曼秋张了张嘴,“你怎么、那么多手机?”
在她印象中,只有做生意的戴四海,或者做警察的章树奇,经常有接不完的电话,才会准备多部手机。
周舒彦语气平淡,“一部用来打游戏,一部用来上网联系人。”
懂事以来,梁曼秋在生活上的选择少之又少,还没学会果断拒绝别人。当初就无法拒绝丁莉莉来家里玩的要求,才间接闹出后来厕所涂鸦一事。
“就这么说定了,”周舒彦从身后变出一条三角巧克力,放在梁曼秋的书桌,“谢谢你帮我充电。”
“哎,”梁曼秋要推回去,“我不吃糖……”
周舒彦像没听见,转身走了。
安佳月适时回来,打量三角巧克力,全外文的配方表那一面正好对着她。
安佳月惊呼:“进口的耶,小秋,团支书对你真大方。”
同样八卦别人,安佳月比当初丁莉莉友善,目的性不强,梁曼秋没有当初的不适感,愿意透露一点心声。
她苦笑,“我很为难的。”
安佳月趁机问:“放假开机车来接你那个机车男,真的是你男朋友?”
许是从小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梁曼秋隐私保护工作做得很好,没有轻易透露自己的背景。
“你觉得像吗?”
安佳月嘿嘿一笑,摸着下巴琢磨:“我看身材挺好,人高腿长,看着挺结实,你应该会喜欢,往他旁边一站,哇,小鸟依人!就是不知道长得帅不帅。”
梁曼秋:“挺帅的。”
应该是她审美观建立以来,第一个觉得帅气的男孩子。
安佳月:“比团支书还帅?”
梁曼秋:“没、比过……”
安佳月:“比一下。”
“不好比。”
梁曼秋太熟悉戴柯,见过各种神色与状态的他,不会经常花痴他的脸,若不是被问起,她不会将戴柯和帅哥画上等号。戴柯只是一个特别的哥哥。
安佳月击掌,“我知道了,肯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机车男比团支书帅。”
梁曼秋忙说:“不是情人,真的不是情人。”
安佳月:“恋人!”
梁曼秋双颊发热,脸皮像快烫破了。
安佳月以为梁曼秋不喜欢这个词,改口:“那就是,爱人!”
梁曼秋吓一跳,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怎么那么胆大直爽。
60-70
第61章 硬的,不好摸。
上课铃声解救了她。
安佳月不甘心, 最后问:“有照片吗,看看帅哥?”
梁曼秋想了想,摇头。
女人第六感强烈, 安佳月从她犹豫的几秒里窥破玄机, 故作严肃:“一定有, 还带在身上。”
真是个聪明蛋!
“上课, 上课……”梁曼秋小声提醒。
熬了一节课, 安佳月不肯放过梁曼秋,怂恿:“帅哥照片在哪,let me look look。”
梁曼秋:“我只给你看。”
安佳月拍着胸脯, “我办事,你放心。我嘴巴很严的。”
梁曼秋:“再次声明,我和他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
安佳月敷衍哄着她,“知道啦, 知道啦。”
梁曼秋从背包掏出MP4,找到“其他”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暑假拍身份证的存底,要看么?”
“看看, ”安佳月接过来,夸张又真挚地哇靠一声,吸引好一片注意力,“证件照都能这么帅!我拍的都丑死了。”
卡片大小的屏幕显示戴柯的蓝底一寸照,还是万年不变的圆寸,目光平静中带着一点冷酷, 一看就不好惹。
“但是, 看着,有点……”安佳月欲言又止, 没刺激梁曼秋。
梁曼秋哭笑不得,“很像那什么?”
安佳月点头,“很像那什么。”
刑满出狱。
梁曼秋:“他刚上高二。”
安佳月:“还以为上大学或者工作了。”
视野忽然暗了暗,她们的对面忽然伸出一颗脑袋,一道男声叫道:“又在看哪个帅哥的□□照片?”
安佳月手中一空,MP4被抽走,“哎?!死猴子,还回来!”
学生时代每个阶段班里都有一个调皮蛋,哪怕在尖子生林立的海中。
猴子举着梁曼秋的MP4满教室跑,安佳月护机失责,撑着前后桌沿跳出座位,追着猴子疯跑。
梁曼秋也起身要去堵他,急红了脸,偏偏一时想不起猴子本名。
猴子吆喝:“来人啊!快来看安佳月男人!”
安佳月急道:“我靠!别给我造谣,那是小秋的机车男,快还回来!”
不说还好,一说猴子更兴奋,停下来端详MP4上的证件照。
恰好瞥见周舒彦走过来,猴子叫道:“卧槽,团支书,你压力老大了,看看,证件照都能那么帅,有点man啊!一拳能揍死两个我!”
安佳月追上来揪住猴子校服后心,不顾马尾披散,“死猴子!还给小秋!”
一大堆脑袋早聚到MP4上方,围得密密实实。
梁曼秋要回无望,折回座位,双手捧住红脸颊。
周舒彦人高手长,捞回MP4,看了眼,走过去还给梁曼秋。
梁曼秋只得低声说了句谢谢。
安佳月发泄摇了摇猴子的校服,捶他几拳,才松手。
回到梁曼秋身旁,一脸歉意,“死猴子真的太可恶了。”
梁曼秋笑道:“没事,他又不是见光死。”
转瞬主语悄然更换,又回到八卦的重点。
安佳月笑笑:“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我……”梁曼秋咋舌,从没想过可以坦坦荡荡把喜欢挂在嘴边,不敷衍,也不过分执着。
“嗯?我没说错吧?”安佳月歪头,轻轻捏捏梁曼秋脸颊,“原来小秋喜欢这种酷哥,嘿嘿。难怪看不上我们班团支书,团支书还是太斯文了。”
“你不要再说了……”梁曼秋给逗得快趴到桌面,双耳娇红欲滴。
上了海中以来,这些聪明的同学各有个性和经历,不断互相碰撞切磋,给予她在初中时无法体会的热情。
安佳月:“小秋,你的脸好好捏,肉乎乎的,像果冻一样,机车男会不会也这样捏?嘿嘿。”
梁曼秋随口反驳,“他才没这么温柔。”
周舒彦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坐回座位。
午休前,梁曼秋又跑到走廊公话前,拨下戴柯的电话。
戴柯开门见山,“怎么突然中午打来?”
中午休息时间短,他们一般不联系,戴柯也几乎不玩手机。
梁曼秋:“就打给你,不行呀?”
戴柯:“找死。”
怕一会有人排队打电话,梁曼秋尽量不说废话。
“哥,你昨晚好像说得没错,那个同学让我帮他手机充电的事。”
戴柯声音冷酷几分,“他又骚扰你?”
梁曼秋:“没有,就是想告诉你,你猜得很准。”
戴柯嗤了一声,“老子也是男的,怎么可能不知道男的脑子有什么龌龊想法。”
梁曼秋:“哥,你脑子里有什么龌龊想法?”
戴柯:“你叫我什么?”
梁曼秋:“还能叫你什么?哥,你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吗,每次都是岔话题。”
戴柯:“你昨晚不是这么叫。”
梁曼秋:“我昨晚叫什么?”
昨晚似乎没留下深刻的声音记忆。
戴柯:“最后那句。”
梁曼秋:“哪句?”
恰好有一个同学排到梁曼秋的身后,压力自然而来,她转身面对公话屏幕,看着时间。
戴柯:“少装。”
梁曼秋对戴柯没用过多少个称呼,终于搜索到答案,“你说Q上用文字发的那一句么?”
她打了:晚安哥哥。
当时可能有一点安抚的意思,叠词总比单字暧昧,甜得像颗糖,多少能软化戴柯的臭脾气。
梁曼秋:“你想听我喊?”
本来想用“喜欢”,奈何还没迈出第一步。
戴柯:“喊不喊?”
梁曼秋:“不喊。”
戴柯顿了下,“你找死。”
梁曼秋:“电话里不喊。”
戴柯好像消化了片刻,勉强满意,“你离那个男的远一点,听到没?”
梁曼秋:“我没走多近。”
戴柯:“梁曼秋——”
梁曼秋打断:“知道了哥哥。”
戴柯像又给喂了一颗糖,品咂了一会味道。
“这还差不多。”
梁曼秋:“哥哥,后面有同学排队,我先挂了。”
戴柯:“晚上打电话。”
不出梁曼秋所料,半天内,戴柯在她们班里的外号,由机车男升级成了机车哥哥,同学重复的时候,一声赛一声的肉麻。
“哥哥”一定要发台湾腔,葛格。
晚上,周舒彦果不其然又托梁曼秋给手机充电。
梁曼秋缓缓调整呼吸,鼓起勇气拒绝,“我宿舍的插头可能也有一点紧张,今晚我要充一下MP4。”
周舒彦聪明又骄傲,只会无声试探,没有死皮赖脸。甚至温和地笑笑,“那下次再找你。”
梁曼秋还不由反思,她是不是太小气。
周日下午,戴柯放假回家,准备骑车带梁曼秋取上周配的眼镜。
还过不去周舒彦的坎,“姓周的还骚扰你么?”
梁曼秋:“我哪有那么大魅力。”
戴柯蹙了下眉,“我说他,没提你,有些男的对母猪都能发情。”
戴柯话糙理不糙,只是梁曼秋听来尤为刺耳,“哥,你能不能文明一点?”
戴柯跨坐机车,头盔闷不住他的臭脾气,“你还替他说话?”
“哥,帮我扣。”梁曼秋戴上她的头盔,朝她仰头。
戴柯:“几岁了,戴了几次还不会扣?”
“哥哥比较擅长。”
梁曼秋眨巴着眼睛,秋波暗送。
戴柯受不住似的,微眯眼睛。算是盘明白昵称里的小伎俩,梁曼秋一般情况叫哥,生气骂他时叫戴柯 ,撒娇讨好时叫哥哥。
刚上高中没到一学期,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戴柯往后座摆头,“上来。”
“好咧,哥哥。”梁曼秋熟练地扶着他的肩膀,坐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腰,双手兜进他外套的口袋。
紧实的背抱,比一声声容易让人迷失的“哥哥”更管用。
戴柯放弃跟一个不算正式谋面的男的计较。
取了眼镜回家,梁曼秋按店员指导练习摘隐形眼镜,像第一次滴眼药水一样,数度不敢下手。
“哥,你帮我摘一下。”梁曼秋跑到戴柯房间求助。
戴柯珍惜一周一次的玩电脑时间,戴着耳机,头也不抬。
“哥哥,帮一下。”梁曼秋自从知道戴柯在意称谓,便时不时使出杀手锏。
戴柯往后扒了耳机,“去到学校谁帮你?”
梁曼秋:“找会戴的同学。”
戴柯:“男的?”
梁曼秋:“找戴同学。”
戴柯一顿,骂骂咧咧起来,洗了手擦干。
梁曼秋淡笑着,微仰头,朝他眨眨眼,不知道生理反应,还是故意。
姿势好像索吻。
戴柯的喉结滚进梁曼秋的视野边缘,她短促啊了声,像呻吟似的。
戴柯眼皮一跳,“又干什么。”
梁曼秋目光停在他的人中,“哥,你什么时候长胡子了?”
戴柯四肢体毛旺盛,胡须只是绒毛,淡淡的一抹,像喝了芝麻糊忘擦嘴。
戴柯不由自主摸了下,“忘刮了。”
梁曼秋瞪大眼睛,“我在家没见你刮过。”
公卫只有她和戴柯用,没见过有剃须刀。
戴柯:“在学校刮,哪能什么都让你看。”
“又不是不能看,”梁曼秋盯着那一抹绒毛,手痒痒,“哥,我可以摸一下吗?”
“滚。”戴柯毫不犹豫,上一次梁曼秋摸他喉结,害他做了人生第一个春梦,还脏了裤子。
梁曼秋举起食指,“就一下下。”
戴柯警觉后退一步,“摸你自己眉毛。”
梁曼秋乖乖摸了一下,“硬的,不好摸。”
又是那个字。
以前对梁曼秋的警告要不失效,要不她故意的。
戴柯改口:“你给我摸哪里?”
同样一个动词,戴柯说来特别有侵略性,特别流氓。
不该摸的,他都摸过了。
梁曼秋听愣了一下,赶紧回归正题,“快帮我摘隐形眼镜。”
她微仰头,戴柯凑过来,阴影覆盖到她脸上。
她的视线范围内全是他立体的五官,有一股侠客般的大气,肌肤虽黝黑,从来不长痘,一张脸满满的青春活力。
梁曼秋愣神一瞬。
戴柯亲她额头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近?
不,还要近。
现实似乎要与想象重合。
戴柯抬手,准备按白日店员吩咐,扒开她的上下眼睑。
梁曼秋忽地后躲一步,“哥……我、还是自己摘吧。”
第62章 对外是兄妹关系的高中生。
梁曼秋戴着隐形眼镜回校, 安佳月第一个发现异常,周舒彦第二个。
周舒彦说:“你戴隐形眼镜更好看。”
安佳月附和,“我也觉得, 眼睛大大的, 特别有神。”
梁曼秋不太适应异性的夸赞, 戴柯就几乎不夸她, 以前看她多戴一个发夹都说臭美。她笑了下, “我还不太习惯,戴和摘太费劲了。”
安佳月:“多练练手,熟悉就好。以后可以随便戴美瞳, 我已经买了,等寒假出去玩就戴。”
多亏了这个活泼的同桌,梁曼秋上了高中几个月,词汇量扩大不止一倍, 还知道了什么叫里番,ASMR等乱七八糟的名词。
安佳月说等寒假她回去拷几部给梁曼秋,单是手机里的几张截图,都看得少女们血脉偾张, 颠覆梁曼秋对特殊运动的认知。
单凭男主俊美这一条,就赢了戴柯PSP里面的黄片,腰圆肚凸的“ugly naked guy”给梁曼秋留下深刻阴影。
周舒彦问:“寒假你们准备去哪里玩?”
安佳月说:“回东北姥姥家,打雪仗堆雪人,嘿嘿。小秋你呢?”
梁曼秋说:“就在海城。”
安佳月朝周舒彦抬了下下巴,主持人一样, “团支书你呢?”
周舒彦:“去澳洲, 有个亲戚在那边。”
梁曼秋愣了下,又一次清晰感觉到跟周舒彦的差距。
上一次是从翠田图书馆出来, 他阻止她吃街边烤肠。
安佳月:“哇靠,南半球现在夏天,可爽死你。海城冬天我可真受不了,湿冷湿冷的,我宁愿回东北呆暖气房里。”
周舒彦:“准备去冲浪。”
安佳月:“你还会冲浪,看不出来,你可是‘太白金星’。”
周舒彦:“涂防晒啊。”
梁曼秋皱了下鼻子,家里那条黑狗连洗面奶都不会用。
“你什么表情?”周舒彦笑着问,将游离的梁曼秋拉回对话里。
梁曼秋展颜,“很少听说男生擦防晒。”
“你哥不用?”周舒彦忽地问,不知道是默契还是偶然,切中梁曼秋心事。
被看穿的感觉不太舒服。
安佳月奇道:“小秋,你家里还有哥哥?”
梁曼秋:“他说机车男。机车男连面霜都懒得用。”
安佳月煞有介事比了一个大拇指:“看出来了,酷哥。”
周舒彦没再说什么,等下一刻见,安佳月出教室,才坐到她座位找梁曼秋。
他拿起梁曼秋的钢笔,细细端详,笔管掉漆斑秃,岁月痕迹深刻,“还是你哥送你的那支钢笔?”
梁曼秋:“嗯。”
周舒彦单手把玩,插拔笔帽,“我刚才问的是你家里的哥哥。”
梁曼秋小声说:“我知道。”
周舒彦:“他还叫你写帮他作业吗?”
梁曼秋摇头。
周舒彦:“寒假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
梁曼秋同样摇头,干脆利落,“太冷了,我想在家里写。”
周舒彦不甘心,“Q上讨论题目?”
梁曼秋点头,“我看到会回复,可能不及时。”
在家里跟戴柯写作业成了梁曼秋的习惯。
戴柯会坐在她的右边,一脚踩住她椅子的下牙条,稍微侧身对着她写字。有时还将左手搭在她的椅背,甚至顺便抬手,指尖夹两下她的耳垂,藕色玩成草莓色。
梁曼秋偏头躲开,“哥,你专心点。”
戴柯:“我写完了。”
梁曼秋默了默,“写完了检查。”
戴柯:“又不是考试,检个屁查。”
梁曼秋稍稍背过身,防他再次偷袭,“再写其他,别乱搞我。”
戴柯:“谁告诉你这叫乱搞?”
梁曼秋没再搭理他,低头专心写题,思考时笔帽偶尔戳戳下巴。
戴柯挨着桌沿,支着脑袋瞧她。
没戴眼镜,梁曼秋不时出现近视眼的迷茫,头又埋低一点看题,有点娇憨。
戴柯忍不住笑了声,她转头,困惑盯着他,那份呆萌瞬间放大了。
“笑什么?”梁曼秋问,“笔画到我脸上了?”
戴柯:“有。”
梁曼秋看了眼钢笔笔帽,没有漏墨,摸了一下笔帽刚刚顶过的下巴,也没脏污。
“在哪?”她够到桌面的眼镜,准备往衣柜照照镜子。
“这里。”戴柯没指自己脸上对应的地方,直接虎口掐住梁曼秋的下巴,捏出一个嘟嘟嘴。
然后,噗嗤一笑。
“烦不烦。”梁曼秋打他的手腕,班上小情侣做过的小动作全让戴柯做完了,她还是他的妹妹。
戴柯让她得逞,罕见地没有反过来擒住她。
“过几天又他妈开学了。”
梁曼秋笑话他:“不能骑着你的铃木到处疯了。”
“不能掐你了。”
戴柯像以往一样掐着梁曼秋的脸颊,摇变形了她的笑声。然后拉开梁曼秋的抽屉,他存放了违禁物品,防戴四海进他房间突击检查。
他掏出烟盒和火机,咬出一根,垂眼点燃,扔回火机,推上抽屉起身出阳台。
梁曼秋拉开窗帘,隔着防蚊纱窗,可以看见他靠在栏杆,懒懒散散,好像情绪不高。
梁曼秋:“哥,烟屁股你别乱扔,上次阿莲就扫出一个,问我是不是你抽烟。”
戴柯:“你说了?”
梁曼秋:“我说不知道,说不准是楼上扔下来的。”
幸好租房没在顶楼。
梁曼秋继续写完最后几道题,心思不禁飘到开学。隔了一个寒假,同学间应该有聊不完的八卦,分享不完的零食。可是,梁曼秋莫名不想开学,跟学习压力无关。
她再次抬头,看向窗外。
戴柯也凑巧吐了烟,转回头。
隔着纱窗,四目相对。
戴柯没有凶巴巴地问看什么看,梁曼秋也没有立刻挪开眼。
他们只是安静看着对方,很少有这样平和而长久的对视。
有一瞬间,梁曼秋觉得戴柯好像有话要跟她说。
女人强烈的第六感并没应验。
戴柯什么也没说,欠身往废弃花盆里掐了烟头。
突然的动作打破彼此间的平静。
他们之间绷着一根看不见的绳,他稍稍一动,拉力没了,她立刻反应过来。
梁曼秋低下头。
戴柯单手抄兜,走过来拉开阳台门。
她感觉头顶上一直有一道目光,像监考老师来到桌边。
“梁曼秋——”戴柯忽然唤了一声,声音比以往低沉。
强烈的第六感再度袭来,梁曼秋抬头,近视眼微微抖动,迷惘又紧张。
戴柯嘴巴动了动。
外面传来开门声,戴四海和阿莲回来了。
“叼。”戴柯低低骂了一声,轻踢一脚桌腿。
好了,这下戴柯真的没话说了。
梁曼秋可以很笃定。
他们正是躲着家长拥有小秘密的年龄,只要有家长路过的场合,都觉得烦躁。
家长每次出现,似乎无声提醒他们的身份与处境。
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对外是兄妹关系的高中生。
2014年春季期开学不久,梁曼秋班上调换座位,全员大洗牌。安佳月和猴子坐梁曼秋后面,而她的同桌成了周舒彦。
安佳月嘴巴快要扭成波浪形,纳闷不易:“Jodie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把我们两个话多的放一起,他们两个话少的放一起,负负得正吗?”
猴子说:“Jodie第一次当班主任,理解一下啦。Jodie女士还算体贴,给班上那对小情侣安排了同性同桌。”
安佳月压低声音,下巴指了下前桌安安静静的绯闻情侣,“应该也给小秋安排女生同桌,不然她怎么跟她的机车哥哥交代?”
猴子没心没肺说:“说不定Jodie觉得小秋和团支书更配,强强联手,所向披靡。”
安佳月给他翻白眼,“你又知道机车哥哥背景不强?我看那机车不便宜,他才比我们高一级。”
梁曼秋琢磨该怎么告诉戴柯,尽量避免他发癫。
还是要交待一下,免得他又从小道消息听到离谱八卦。
事已至此,再找班主任赵静换位,会伤害同桌的感情。梁曼秋也没求过老师多加照顾。
只能凉拌。
她硬着头皮坐到周舒彦身边。
周舒彦:“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梁曼秋一顿,挤出笑:“寒假还没放够,没回魂。”
周舒彦笑道:“上一次跟你这样同桌写作业,已经是三年前了。”
梁曼秋随口道:“时间过得好快。”
周舒彦:“我带手机了,你以后要打电话直接找我。”
梁曼秋只能说谢谢。
周舒彦:“不要太客气,我不习惯。”
当晚打电话,梁曼秋想着跟戴柯提一句换同桌的事。犹豫片刻,见面三分情,还是等回家再当面说,戴柯最多捏一下她脸颊。
若是走廊电话里讲,她还得讲话哄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后面排队同学的面讲。
周舒彦又补一句,“我总感觉你在躲着我。”
梁曼秋像听不懂,注视他片刻像睁着一双近视眼,迷惘又呆愣,“啊?没有吧?”
周舒彦:“以前写信就有这种感觉。”
“没有的。”梁曼秋已经忘记当初断联的由头,整理好书桌,随口转移话题,“寒假看了什么好书和电影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梁曼秋没等到周末,提前见到了戴柯。
流感季节,班上同学陆续倒下,梁曼秋经期抵抗力低下,也难以幸免,周五上了晚自习浑身乏力,侧趴在桌上写作业。
周舒彦看她双颊通红,问:“你该不是也发烧了吧?”
他们后桌安佳月早上刚倒下。
梁曼秋摸自己额头,摸不出异常,紧了紧校服领口,“有点冷,我想回宿舍睡觉。”
周舒彦:“我先陪你去校医室看一下,发烧估计要回家。”
其他同学也是类似情况。
梁曼秋腰酸,有点走不动,如果安佳月在还可以搀她一下,“我直接回家吧。”
这个点档口应该刚将明天要烤制的烧鹅挂到风干房,戴四海开车过来接她起码一个小时。
周舒彦递给她手机,“你先联系家里,让家长给Jodie请假。”
梁曼秋接了周舒彦的手机,扶着额头,出走廊给戴四海打电话。
戴四海沉吟片刻,“小秋,我现在有点急事在外面,我让大D接你去医院,正好他今天放了月假。”
梁曼秋反而松一口气,麻烦戴柯总比麻烦戴四海自在一点,“好,阿伯,这是我同桌的手机,一会哥哥到了可以打这个号码。”
剩下的时间梁曼秋收拾好书包,趴在书桌等消息,偶尔喝几口周舒彦帮接的热水。
电话来得比预料中早,周舒彦溜出走廊接起,“喂?”
男声来得意外,戴柯愣了一下,“我找梁曼秋。”
周舒彦:“你是她哥?”
戴柯:“你是她同桌?”
谁也没有回答对方,默认了。
周舒彦说:“我现在送她出校门口。”
第63章 搂着妹妹睡觉。
周舒彦回去敲敲梁曼秋桌面, “你哥来了,我送你下去。”
梁曼秋的体温好像又上升一点,整个人迷迷糊糊, 用残存的理智婉拒:“不用了, 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周舒彦兜起手机, 替她拎过挤在椅背的书包, “走吧。”
梁曼秋无力拒绝, 走路费劲,懒得说话。
出到走廊,周舒彦问:“要我扶你吗?”
梁曼秋摇头, 脑袋疼,不得不挤出两个字:“我能走。”
下到校门口,赵静刚好开完会等到他们,上前扶了下梁曼秋, 关心两句,问:“你阿伯说你哥过来,他到了是么?”
话音刚落,伸缩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梁曼秋。”
行人进出口旁, 停着一辆深蓝色机车,像潜伏在黑夜里的钢铁巨兽。骑士脱了头盔跨下车,人高腿长,体格健壮,若不是穿着海城统一的蓝黑运动校裤,面容稍显青涩, 乍一看就是一个成年男人。
赵静不确定:“那是你哥?”
梁曼秋:“嗯。”
赵静:“经常骑机车来接你那个?”
梁曼秋没想到早已进入班主任的监视范围, “嗯……”
赵静:“你阿伯说你哥只比高一级,满十八了吗?”
梁曼秋两只手缩进袖口, 右拳隔着袖子敲了敲额头,清醒几分,“他、上学晚,比我大两三岁。”
赵静将信将疑,“回到家方便的话给我一条短信。”
梁曼秋一脸病容和忧虑,快蔫了。
梁曼秋交接给了戴柯,赵静没法开口的担忧,爱徒周舒彦帮她问出口:“她都发烧了,骑车这么冷。”
戴柯从周舒彦手里接过梁曼秋的书包,多瞧一眼这个何不食肉糜的小白脸,气质清绝,五官径直,放在班里算得上班草级别。
脑袋里像某个开关搭上,电路通了,戴柯冷冷开口:“你姓周?”
周舒彦沉默一瞬,被动交了底。
戴柯冷冷看着梁曼秋:“你冷么?”
梁曼秋马上开口,一派温驯的模样:“我还好,哥哥帮我挡风了。”
戴柯:“抱紧了还冷什么冷。”
周舒彦很难相信梁曼秋刚刚还喊冷,转念想到她迫于她哥的淫威,帮他写寒假作业,似乎说得通了。
戴柯拽着梁曼秋的胳膊,“我们走。”
梁曼秋回头朝同学和老师摆摆手,戴柯像家长拽走一个不愿离开游乐场的小孩。
赵静和周舒彦一前一后说:“路上慢一点,注意安全。”
机车载着两人,一骑绝尘消失在黑夜。
梁曼秋发烧,听觉迟钝,声浪依然震破耳膜,再晚一点,估计会被附近居民投诉。
赵静问:“舒彦,你跟小秋她哥认识?”
周舒彦摇头,“以后总会认识。”
翠田人民医院急诊科。当年梁曼秋刚被丢到档口,戴四海带她来过这里体检。
夜间很多父母下了班带小孩来看病,哭闹的,呕吐的,骂人的,吵吵嚷嚷,像个菜市场。
戴柯一直薅着梁曼秋的胳膊。
梁曼秋快烧软了,在分诊台量了体温,38.7℃,还不是最高的。护士问了病史和有无高热昏厥史,淡定地让她排队等叫号。
梁曼秋坐到好不容易占到的空椅上,瑟瑟抱着自己的胳膊。
戴柯:“冷啊?”
梁曼秋诚实地应声。
“刚才又说不冷。”戴柯脱了牛仔夹克扔她腿上,只穿了一件灰色带风帽的卫衣。
梁曼秋哆嗦穿上,手不用缩,直接出不来袖口。
戴柯背着梁曼秋的书包,继续在她身旁看手机。
梁曼秋抱着保温杯,默默盯着叫号屏幕,好像一个人来看病,不时喝一口学校接出来的水。
戴柯忽然收了手机,问:“梁曼秋,你喝的什么水?”
梁曼秋抬头迷惘看着他,“就水啊。”
戴柯:“网上说发烧喝脉动比喝水好。”
梁曼秋高烧的双眼难得发亮,“哥,你还上网查这个么?”
“谁像你这么弱鸡,我都不记得我上一次什么时候发烧了。”
戴柯抬头看了一眼叫号屏,远还没到,“我去买。”
梁曼秋晚饭没胃口,有点饿了,半瓶脉动下去,稍微舒服一点。
急诊医生经验丰富,问明梁曼秋病征,没叫抽血检查,直接按流感处理开医嘱。
戴柯上一次发烧追溯到小学低年级,印象中发烧就要挂水,特地跟医生确定不挂水也能退烧?
医生说已经开了退烧药,叫他按医嘱吃。戴柯还将信将疑,梁曼秋巴不得不用打针,忙拉着他出诊室。
“哥,我不想打针……”梁曼秋松开戴柯的胳膊。
戴柯:“老戴今晚可能回不来,万一你又烧起来,老子还得车你过来。”
“医生说会反复三天,”梁曼秋岔开话题,“阿伯去哪里,阿莲姨也不回么?”
戴柯:“不知道他们两个去哪里浪了。”
刚医生叮嘱可以先吃退烧药,开了一整盒,戴柯抽出说明书,打了手机电筒研读。
“副作用:恶心、呕吐、胃烧灼感……”
字体很小,眉头很紧。
梁曼秋很少见到戴柯这么专注。
“算了,看不太懂。”
戴柯回到病历上,再次确认用量,让梁曼秋先吃一次药。
戴柯直接将铃木骑回碧林鸿庭,在家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买了好些脉动和可乐。
老板是个中年小男人,从戴柯停车就开始盯着他,双肘撑着玻璃柜面,趴在柜台上抖着屁股,不怀好意地笑:“大D你的车?帅啊!超拉风!借哥哥骑两天,我保证不告诉你老豆。”
戴柯嘴角抽了抽,骂道:“你几岁了,还被你老婆管着不给买啊?”
戴柯拎着饮料和梁曼秋上楼。
梁曼秋担忧:“哥,万一便利店老板告诉阿伯怎么办?”
戴柯:“你班主任才会多嘴。”
四舍五入,秘密相当于又因为梁曼秋曝光。
“纸包不住火呀……”她干笑两声,“哥,你再过半年就满十八岁,阿伯应该不会再骂你了吧。”
戴柯从楼梯上方扭头看她一眼,“话那么多,烧退了?”
梁曼秋稀里糊涂摸自己额头,“摸不出来。”
再踏上一步,额头忽然撞上戴柯手心,温度微凉适宜,密密实实贴着她,很是舒服,她直想把发烫的脸颊也贴上去,降降温。
戴柯收手又摸摸自己额头,“我也摸不出来。”
开门进家,黑灯瞎火,二婚夫妻果然没回来。
梁曼秋冲了凉钻进被窝,一直打冷颤,又灌下大半瓶常温脉动,更冷了。
空调没有制热档,少年人的床铺没有铺电热毯。戴柯搬了客厅的“小太阳”进房,除了光线刺眼,似乎没多大作用。
他便抱了自己的冬被,铺在梁曼秋的上面。
梁曼秋笑了笑,“哥,这被子好轻,叠了两层都不压肩膀。”
这还是阿莲给他们换的,鹅绒被比棉被轻薄又暖和。不得不承认,阿莲住进来之后,他们的生活品质提升了不少。
戴柯掀开被子,半躺到她身旁看手机。被子重叠部分盖在梁曼秋身上,他只盖了一层,习惯性往外支出一条腿。和梁曼秋距离只比上一次“同床”近了一点点。
梁曼秋静静等了一会,看他没有出去的意思,小心翼翼开口:“哥,我吃了药好多了,你可以去睡了。”
戴柯:“我被子都搬过来了。”
梁曼秋哑口无言,深吸一口气,牙齿不由自主打架。
戴柯:“还冷?”
梁曼秋:“被子冰冰的,还在吸我的温度。”
戴柯往两只枕头中间放了手机,掀开被子,钻到梁曼秋身边。
彼此距离只剩两层睡衣。
“哥……”发着烧,梁曼秋眼神的越发迷糊,醉了似的,下一瞬,短促呻.吟。
戴柯曲臂枕着脑袋,胸膛贴上她的后背,搂过梁曼秋,扣着她的手腕锁紧她。
跟骑机车相比,只是两人前后换位,坐姿变成躺姿。
“还冷吗?”
戴柯胸膛温暖,怀抱紧实,圈牢了温度,不再有漏风感。
梁曼秋没回答,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太恰当。说不冷,等于肯定了他的越界行为;说冷,又违背良心。
“不冷就睡。”戴柯又揽紧一点,连她裸露的脖颈也照顾上了。一团暖呼呼的呼吸窝在她的肩窝,似乎比她的体温还高。
戴柯的下巴忽然“矮”到她肩颈的高度,梁曼秋怪不适应的,但不想拒绝这份密实的温暖。
内心有期待,总有一天会适应。
“哥……”
“你睡不睡?”
梁曼秋:“你离我那么近,万一传染给你怎么办?”
戴柯:“你跟你同学也是靠这么近传染的?”
梁曼秋脑袋宕机,直觉勉强在工作:戴柯口里的“同学”只有一个,只有周舒彦。
“哪有。”
戴柯又紧了紧胳膊,“再啰嗦亲你。”
小时候说“再啰嗦打你”,长大了说“再啰嗦亲你”,只要戴柯有所动作,总有一个动词可以治住梁曼秋。
梁曼秋眼皮跳了跳,闭上嘴。
她往被窝缩了缩,没被戴柯扣住的手不小心缩到他的手背旁,被他一起擒了,压在她的胸前。
她的双臂变相挡住了胸脯,不知道是自保防狼,还是帮戴柯自保。
若说戴柯单纯为了暖和她,梁曼秋一点也不信。她自己不想相信。
眼皮很沉,呼吸很重,没心思计较他的真实目的。
没费什么劲,梁曼秋独自昏睡,留戴柯一个人煎熬。
妹妹烧糊涂了,哥哥还清醒着。
年轻的温度一触即燃,某个地方可能比她还烫。
幸好戴柯和梁曼秋有不小的身高差,她屈了腿侧卧,他下半.身不至于碰上。他也比初中时稍微成熟一点,相对能自控。
没多久,戴柯折腾半晚也疲乏了,跟着梁曼秋眯了一会,半夜,她一动,他又醒了,睡眠从来没这么浅。
梁曼秋喊渴,戴柯递脉动。
她起夜,他打灯。
她量体温,他计时读数。
还有38.1℃。
“这破药不管用啊……”戴柯骂道,睡眠不足又心慌,声音发虚。
梁曼秋说:“医生说会反复啊,起码两三天。”
戴柯往床边柜放了体温计,搓搓梁曼秋的额头,已经成无需请示的动作。
戴柯:“烧坏聪明脑子怎么办?”
梁曼秋:“哪会。”
“明晚还烧就上医院挂水。”
戴柯又骂了一遍无故失踪的戴四海,搂着梁曼秋继续睡。担忧盖过欲念,搂着她的姿势放开许多,和她几乎叠成两根勺子。
偌大的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小床成了茫茫大海的孤帆,他们只能互相依偎,在黑夜与风雨中,飘啊摇啊——
一股蛮力忽地将戴柯拽下床。
戴柯从睡梦中跌醒。
天光大亮,戴四海黑着一张脸怒视他。
第64章 R18女性向けASMR/SMプレイ
戴四海将戴柯拖出客厅, 狠狠甩掉他的胳膊,沉声怒喝:“你在小秋床上做什么?!”
没等戴柯反应,连环掌招呼上戴柯的肩膀和胳膊。
戴柯睡衣皱巴, 光着脚, 睡眼惺忪, 一派潦倒。连连挨打, 挠了两下, 没还手。本该处于下风,少年人的眼神一定,锐气归位, 整个人斗志昂扬。
“我还想问你昨晚去哪?!”戴柯吼道,“我是家长,还是你是家长,梁曼秋都发烧了, 你一个晚上没见人。”
戴四海停了手,“这是你躺到小秋床上的理由吗?你都17岁了,不是7岁,这点男女界限还要我教吗?”
戴柯胸口起伏, 气笑了,“梁曼秋喊冷我怎么办,你教过我吗?”
没等戴四海组织好下一轮语言,戴柯追击:“她发着烧,我还能对她发情?你儿子是禽兽?”
戴四海望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清醒状态下, 真动起手来, 他远不是戴柯的对手。
戴柯没还手,还把他当父亲。
戴四海咬牙切齿, 往他胳膊打了最后一巴掌。
“再冷你们两个也不能抱在一起睡觉啊!”
相似的画面浮现脑海,去年国庆,戴柯早上也曾从梁曼秋房间出来。
他神色晦暗,“还是你早就跟小秋?”
戴柯:“没有!”
戴四海一脸怀疑。
戴柯:“不信你去问梁曼秋。”
戴四海掏出烟盒,倒出一根点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
梁曼秋寄人篱下,心思敏感,当初因为跟戴柯打架,悄悄离家出走躲起来。如果真的被戴柯强迫,她估计会继续忍气吞声。
说曹操曹操到,梁曼秋站在房间门口,头发凌乱,双眼困顿,脸上泛着病态的红,不知道听去了多少。
戴四海每每面对她,总不由自主摆出笑脸。对着这样品学兼优的乖孩子,哪个家长都不忍心责备。
“小秋,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梁曼秋点头,指甲抠着门框,几乎陷入木头里,声音发哑:“阿伯……”
她要为戴柯说话。
戴四海夹烟的手一抬,打断她:“小秋,生病了就多喝水,按时吃药,好好休息。你先回床好好躺着,我跟你哥哥说几句话。”
梁曼秋望着戴柯同样凌乱的背影,没看到他的眼神,拿不准要不要为他辩解。
只能默默回到床上,钻进凉了一半的被窝。
戴四海将戴柯赶回他的房间,披上外套,关上门跟他讲话。
“昨晚我不是故意不回来,”戴四海沉吟片刻说,“我也在医院,阿莲在保胎。”
戴柯瞪大了眼睛。
戴四海兀自点点头,“阿莲怀孕了。”
戴柯忽地扬声,“你有什么脸说我。”
是的,当初戴四海说过,如果要弟弟妹妹,会先跟他商量。
“两个小孩,你都管不过来,还想生第三个?”
戴四海语重心长,“大D,你和小秋都去高中住校后,家里就我们两个老的,冷冷清清,总觉得有点孤单。本来没计划要,突然就怀上,我们也很意外,可能真的跟这个孩子有缘。”
戴柯一脸“拉倒吧”的表情,“你当初说的四房买好了?”
当初戴四海的确说过,如果再要一个小孩,起码准备一套有四个房间的房子,他们夫妻一间,每个小孩各一间。
戴四海点点头,“翡翠湾的新楼盘,过两年才交房。”
戴柯瞠目结舌,“旧房子卖掉了?”
戴四海:“没有,不打算卖,那个是学区房,每年都在升值。”
戴柯想了想,“我要那套房子。”
戴四海怔怔看着这个面容青涩的少年,他的生活每天除了学习只有游戏和篮球,风风火火,没心没肺,难以想象如此冷静。
“你以前说答应过我妈留给我,”戴柯喉结滚了下,嗓音干涩,“那是我长大的地方。”
戴四海:“房产证上就写的你的名字。”
戴柯怔忪一瞬。
戴四海百感交集,“你不会以为我和阿莲有了小孩,你就不是我儿子了?”
戴柯嘴角抖了抖,拉开桌前椅子坐下,背对着戴四海。双肘支着桌沿,双手交叉,轻捶额头。
“谁知道你,反正以后别想我带你们的小孩,我更不会养它。”
戴四海走过去,扶着桌沿,拍拍戴柯结实的肩膀,最后使劲握了握。
信任与爱的力量透过肌骨,传达到这个倔强少年的心底。
“除了碧林鸿庭的房子,以后我还会供你上大学,买房买车娶老婆。不然我怎么当你老子?”
当儿子的明明心里感动得要死,还要皱着一张脸,嫌弃地剜一眼老子。当老子的也不恼,反而放下心,笑着再摸摸儿子肩膀,知道他心领了。
能嬉笑怒骂就是健康的父子关系。
话锋一转,戴四海正经教育道:“大D,以前不想直接说,以为你们都懂,我再多嘴一句。你和小秋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没规没矩,注意一点距离。你们是哥哥和妹妹,知道么?”
戴四海还是不愿意直接点出恋爱关系,总怕一语成谶。
戴柯又单膝顶着桌沿,抬起椅子前腿,吊儿郎当:“我跟她没什么,玩习惯了而已。”
戴四海再次强调,“没什么最好,还是要适当注意一下,男女有别,避嫌。要是以后你或者小秋有了喜欢的人,对别人也有一个合适的交待。”
戴四海又交待照顾发烧病人的注意事项,转身出了戴柯房间。
戴柯回头看了一眼戴四海的背影。
这老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好些白头发,以前误以为只是反光,近来才看清是真真切切的操劳。
同龄人能当爷爷,戴四海还在折腾二胎。
以致没心思管控儿子可能要萌发的早恋。
梁曼秋生着病,戴四海本来压后再提,刚巧在厨房碰见她在喝水。
“小秋。”戴四海叫了一声。
梁曼 秋转身,病容加上心虚,目光怯怯望着他,“阿伯……”
戴四海:“你和哥哥……”
梁曼秋连忙摇头,一张脸红得异常,病恹恹的,让人不忍责怪。
戴四海悄悄叹气,“小秋,如果哥哥有哪里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你大胆地拒绝他,阿伯给你撑腰,帮你教训他,知道吗?”
梁曼秋摇头点头都不对,开口:“阿伯,哥哥没有。”
戴四海:“没有最好,我也不希望有。记得你刚来翠田上小学,阿伯跟你说过的话么?”
梁曼秋点头,没昨晚一样疼,“跟哥哥一起好好读书考大学。”
戴四海:“你和哥哥都上高中了,还是该以学习为重。你是个聪明的小孩,以后会考上很好的大学,认识更多优秀的人。”
梁曼秋脸皮薄,又比戴柯聪慧,戴四海点到即止。
梁曼秋囿于出身,凑巧和戴柯同一屋檐,若归入茫茫人海,他们不一定还能看上对方。
戴四海又赶回医院照顾阿莲。
梁曼秋喝了他带回的粥,权当早午饭,又躺回床上。
戴柯也回了她的被窝,显然又把戴四海的嘱咐当耳边风。
他问:“老戴跟你说了什么?”
梁曼秋:“没说什么。”
戴柯支起膝盖打手游,“没说让你跟我保持距离?”
梁曼秋犹豫片刻,闭了闭眼,“哥,我又有点发冷。”
“还没退烧?”戴柯腾出手摸一下梁曼秋的额头。
梁曼秋说:“你之前说额头摸不出。”
戴柯:“网上说可以贴额头。”
梁曼秋还没理解什么叫贴额头,戴柯撒了手机,手肘撑在她脑袋边,沉肩低头,面庞悬在她的上方。
立体而英俊的五官瞬间放大,压迫感更重。
彼此气息交缠,敷热了脸庞。
梁曼秋刚刚降下一点的温度,又涨回来了。
戴柯额头稍低,贴了下她的,定时几秒。
背光的关系,戴柯的双眼深不见底。
梁曼秋怔怔睁着眼,许是错觉,鼻尖好像碰上了他的。默默演算概率,脸上最突出的部位,没碰上才怪。
但愿他不要贴着她说话。
再贴一会,感觉嘴巴也难以幸免。
梁曼秋感觉戴柯要吻她。
或说每次的感觉都是她的期待。
她现在生着病。
他应该不会亲。
戴柯果然起开了。
“还是比我的烫。”
他塞给她比额头精准的体温计。
梁曼秋:“哥,还要夹么?”
戴柯:“不夹怎么知道多少度?”
梁曼秋:“既然要夹,为什么还要额头贴?”
戴柯:“贴到跟我的一样凉就不用夹,你脑子烧迷糊了?”
梁曼秋咕哝:“你就是爱玩。”
戴柯使出昨晚的杀手锏,“再废话我真亲你。”
梁曼秋闭着眼夹好水银体温计,再闹腾真的没法彻底退烧。
梁曼秋又迷糊了一日,终于在周六晚上十点发了一场大汗,彻底退烧。
戴柯松了一口气。
梁曼秋冲凉出来,在卫生间吹头。戴柯默默搬了枕头和被子回自己的房间。
烧糊涂时无心计较,清醒了再看,昨晚莫名尴尬。
“哥,”梁曼秋停了一会吹风机,“你可以帮我拷一下高一下的英语课文听力么?”
有一个高一级的哥哥好处之一,电脑有资料存档,不会隔了太多届过了期。
妹妹是带病之躯,当哥哥的有求必应。
戴柯从梁曼秋书包找出MP4,连上电脑。
梁曼秋吹干头发,睡了一天一夜,精神抖擞,坐到他身旁。
“哥,阿伯和阿莲姨去哪了,今晚还是我们两个么?”
戴柯漫不经心磕了磕鼠标,“在医院。”
梁曼秋讶然,“他们去看病,还是看其他生病的人?”
“保胎。”
戴柯如此平静,自己也诧异,绝不仅是财产保证的功劳。梁曼秋一定程度上帮他转移注意力,没费心计较戴四海的二胎。
梁曼秋怔忪一瞬,双眼慢慢瞪大,“哥……你要有弟弟妹妹了?”
戴柯又轻轻磕了磕鼠标,“我已经有一个了。”
“我是说亲生的,”梁曼秋说,“你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
戴柯隐隐懂得避谶,没说能不能保胎成功,反问:“你希望是哪个?”
“我?”
梁曼秋平时属于这个家的一份子,事关戴家核心议题,却很少有参与感。
“我都可以,弟弟或妹妹都可以。”
戴柯来了劲,“什么叫都可以,又不是双胞胎。只能选一个。”
梁曼秋:“弟弟。”
戴柯:“为什么?”
梁曼秋:“没什么为什么呀。”
他们好像拿反了剧本,念出本属于对方的台词。
戴柯冷冷睨了梁曼秋一眼,没有叫她的名字,又好像已经叫了无数遍。
“真要说?”
梁曼秋瘪了下嘴,拉过戴柯桌面的草稿本,撕出差不多大小的两片,推一片给他,“哥,要不我们把答案写下来,看有没有默契。”
“幼稚!”戴柯却是接了纸片,捞过一支笔,背着她写字。
片刻后,两张纸片挨在一起。
字迹相异,答案相同。
弟弟。
他们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戴柯:“原因?”
梁曼秋:“为什么又是我先说?”
戴柯:“谁叫你提的好问题?”
梁曼秋:“哪有这样的歪理……”
戴柯手背推推梁曼秋的手背,极为自然,“快点。”
梁曼秋沉吟一瞬,“如果是一个妹妹,你一定会对亲生妹妹很好很好,我会有点……”
戴柯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知道了答案。
梁曼秋抿了下唇,“我会有点羡慕。”
羡慕是嫉妒的体面说话。
如果是弟弟,戴柯也会羡慕他父母双全。
人们总是倾向于跟同性比较,甚至较劲。
“妹妹一个就够了,”戴柯叠起两张纸片,撕了扔垃圾桶,“一个就够麻烦。”
梁曼秋咕哝:“后面一句明明可以省略。”
戴柯回到电脑上,点开MP4一个文件夹“乱七八糟”,入眼一堆乱七八糟的中文文件名。
哦,是日语,难怪破碎感严重。
其中一个视频文件的开头:「R18女性向けASMR/SMプレイ」。
戴柯点开。
窗口出现一部分男人躯体,上至锁骨,下至CK裤头,稍微仰视的视角,观众好像被他压在身下。蜜色肌肤,胸肌丰硕,腹肌板正,小臂和手掌青筋暴凸,整个画面充盈着流动的力量感。
梁曼秋没戴眼镜,也看得一清二楚。肩膀一跳,倒吸一口凉气,起身抢戴柯鼠标,要关窗口。
戴柯眼疾手快,大手扣住她的肩膀,狠狠压她回椅子上。
耳机传来男人的喘息和呻.吟,陌生又熟悉。
戴柯熟悉自己的,没怎么留意过其他男人的。
「可愛い…後ろ姿、すっげー可愛い…」
啪。
巴掌声清脆又亲切,男人打了镜头边缘的屁股,抻了抻带锁链的黑皮项圈,套在镜头以外。
梁曼秋跟着窒息一瞬。
「厳しい?」
男人轻声浪笑,对自己拿捏的松紧度很得意。
「気持ちが…あぁ、ちょっと我慢できない…お俺も、熱い… 」
听不懂日语,但听懂了语气和喘息。
戴柯摘了耳机,阴着脸转头:“梁曼秋,你也看这种东西?”
第65章 约等于她将额头亲吻还给戴柯。
梁曼秋定了定神, 脸颊微微发烧,“这种、怎么了?一点也没露啊……”
就比她看到过的光膀子戴柯多露一圈CK裤头。
“你听听,还装蒜。”
戴柯扒下耳机, 要扣梁曼秋脑袋, 给她避开了。
画面继续无声播放, 男主角扯下CK, 裤头以下进入打码区, 开始频频挺臀,撞击着刚才扇过的光屁股。
梁曼秋抢不过鼠标,眼疾手快单手按了键盘的Alt+F4键, 关掉了窗口。
“哥,你怎么也乱翻我的文件夹。”
将他一军呢……
戴柯以牙还牙,“看你的藏品,又不是看你的作品。”
“哥!”梁曼秋又要发烧了。
再掐一次快捷键, 关了当前文件夹窗口。
“你能看,我也能看。”
“看得还不少!”
戴柯靠着椅背,稍面向梁曼秋,一手搭扶手, 一手扶着鼠标,像警察跟嫌犯闲聊套话,悠哉悠哉,又占绝对优势。
“你从哪下的?”
梁曼秋双手搭腿,抠着指尖,“同桌给我拷的。”
戴柯砸了一下鼠标, 当惊堂木一样, “姓周的给你下黄片?”
梁曼秋张了张嘴,“不、不是他。”
戴柯:“他不是你同桌?”
“我说的是上学期的同桌, 女生,”梁曼秋忙说,慢一点戴柯误会更大,“哥,我怎么可能让男生给我下。”
戴柯一脸“谁懂你”的表情,目光回到屏幕。
梁曼秋刚稍微放松,戴柯忽地又抬手,掐着她的脸颊摇了摇,“还好意思说我看片。”
梁曼秋揉了揉脸颊,“我看的又不恶心……”
戴柯:“我看的很恶心?”
梁曼秋忍不住:“男主角那么丑,还有肚腩……”
戴柯:“谁会看男的。”
梁曼秋:“女生当然介意……”
戴柯又点进“乱七八糟”文件夹,按列表粗览那些破碎的文字,再按缩略图查看。
梁曼秋脸皮薄,片子叫安佳月顺便拷给她,偶尔委婉讨论两句,还没试过跟别人一起看。
怪别扭的。
尤其还是跟一个男生。
像允许他入侵她精神上的隐私部位。
她又想去关窗口,“哥,还是别看了吧。”
戴柯防守意识增强,大手扣住键盘,护住快捷键,“你们女的喜欢看这种?没看到脸,也没看到……有什么看头,胸肌?腹肌?”
梁曼秋含糊道:“不全是。”
戴柯:“什么鬼?”
“看感觉。”
梁曼秋瞥见戴柯搭在键盘上的手,挺有聪慧感的一双手。手指跟身高一样修长,骨节分明,指尖不钝不尖,指甲盖比例得当,尤其一脉脉暴凸的青筋,力量感十足。
难怪单手就能握住她两只手。
她忍不住想摸一下腕骨那道最鼓突的青筋,感受底下的血流。
不由失神一瞬。
戴柯:“什么感觉?”
梁曼秋:“感觉就是感觉。”
在戴柯看来,梁曼秋就是故弄玄虚。
他骂:“狗屁感觉。”
MP4插在桌面数据线上,梁曼秋直接拔下,反问:“你们男生喜欢看哪种?”
“我怎么知道其他男的喜欢看哪种?”
戴柯难得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但依然是废话。
梁曼秋:“你、喜欢哪种?”
戴柯不吱声。
梁曼秋:“哥,你问我都说了,我问你又不说?”
戴柯:“不告诉你。”
“哥哥!”梁曼秋轻推戴柯肩膀。
戴柯岿然不动,安坐如钟。
梁曼秋气呼呼,“我知道了,你喜欢胸大的。”
戴柯视线往上抬了下,漫不经心掠过她胸脯,“谁会喜欢飞机场。”
蜻蜓点水的一瞥,带着一点侵略性,像隔空捏了她一下。
梁曼秋已经忘了“衣柜秘密”的感觉,可能长大了,心境发生变化,现在不期待,也没那么害怕,只有一点脊背战栗的不适应。
“把我烟拿过来。”戴柯说,他的违禁物品基本存放在梁曼秋房间的抽屉,以防戴四海突袭检查。
梁曼秋:“大晚上?”
戴柯:“那么多废话。”
看在戴柯悉心照顾她一天一夜的份上,梁曼秋回房取了给他,“阿伯今晚还在医院不回来?”
“鬼知道。”
戴柯咬了一根烟点燃,无论点烟还是夹烟,姿势比梁曼秋初中第一次见他时娴熟许多。
梁曼秋皱着鼻子,“哥,你还没成年就抽烟,小心二十出头变成大黄牙。”
戴柯左手夹烟,往桌面还残余一点液体的脉动瓶弹烟灰,“要你管。”
“就管你,”梁曼秋恨恨地说,“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戴柯右手松开鼠标,不着痕迹垂下,忽然绕到梁曼秋身后,扇了下她的屁股。
隔着裤子,巴掌声没有片子里的清脆。力度不小,把她送到戴柯身前,险些栽进他怀里。
“你不是不让我找?”松手前,戴柯明显揉了一下。
“我……”梁曼秋脑袋也像挨了一巴掌,瞬间宕机,“我有说过?”
戴柯没再理她,戴上耳机,打开游戏,烟换到右手握着鼠标。
梁曼秋揉着屁股,隐约想起这回事。
戴柯盯着屏幕,荧光在他侧脸曲线镶了一道银光。
梁曼秋学他的样子,掐他脸颊,比她的硬多了,几乎掐不起。
摇了摇,“少抽点烟,臭死了。”
然后,脚底抹油,溜了。
嘭,房门甩上。
戴柯回过头,瞪了一片空气,舌尖顶了下被她捏过的那侧腮帮,顶出一种诡异的笑意。
“找死。”
周日傍晚,梁曼秋病休了两天如期回校。
戴四海穿梭在医院和档口,腾不出空送他们回校。戴柯和梁曼秋领了生活费,偷偷骑机车走。
戴柯先把梁曼秋送到海中,临别,从裤兜掏出一部新手机,塞梁曼秋手里,“把你校讯通的卡抠出来,插进去就能用。系统我刷好了。”
梁曼秋像接烫手山芋,不知道该往哪放,“哥哥?”
戴柯:“不认识?”
梁曼秋瘪了下嘴,“为什么突然给我手机?”
戴柯:“你还想用姓周那小子的?”
梁曼秋翻看手机,智能手机对她来说是高级货,戴柯的她都没玩顺手。
“哥哥,你买的?”
戴柯:“捡的。”
梁曼秋差点信了,“可是,这好贵,怎么能用你的钱……我要的话,会跟阿伯说呀……”
虽然都从戴四海的口袋出来,钱进了戴柯小金库再出来,意义自然不同。
戴柯:“你才不会说,起码忍到高中毕业。”
不得不再度承认,戴柯看人眼光准,梁曼秋除了必须花费,一直很少向戴四海要这要那。
戴柯说:“期中考要是退步,我就不给你交话费了。”
对梁曼秋来说,压根不算威胁。
她将手机小心塞进背包里,微仰头,甜甜笑道:“谢谢哥哥。”
“滚吧。”
戴柯像以往一样,轻搡梁曼秋后背,将她往校门方向送。
不同的是,顺便上下摸一把,跟他打她屁股不忘揉一下一样,带着点迷恋。
梁曼秋挥挥手,“哥哥周末见,路上注意安全。”
路边空位恰好停来一辆保时捷,后座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海中校服的男生,跟戴柯只差了一个校徽,气质千差万别。
隔着头盔视窗,他们的目光再度短暂相交,又仓促分开。
周舒彦背好双肩包,跟上戴柯刚送走的身影,好像接力一般:“小秋。”
梁曼秋偏头,笑了下,自觉走开一点。
叼了。
清一色的蓝黑间白校服里,偏偏这两个人最扎眼。
戴柯咬着下唇,掉头离开,声浪轰天,招来一片好奇与暗怨的目光。
“你哥走了。”周舒彦听着机车轰鸣声,说了一句。
梁曼秋笑笑没搭话。
周舒彦:“身体好了吗?”
梁曼秋:“没大事了,不知道月月回来了么?”
周舒彦:“她比你早半天回家,应该好得差不多。”
回到教室,梁曼秋拿出手机检查是不是静音状态,免得等下影响课堂。
周舒彦讶然,“你买手机了?”
梁曼秋自然笑道:“我哥给我买的。”
她找了回形针,戳出卡托,拆了校讯通的卡装进去。
周舒彦:“存一下我的手机号,晚上回宿舍可以找你聊天了。”
通讯录只有一个联系人:哥哥。
梁曼秋:“我以前抄过,还是那个么?”
周舒彦:“一直没变,就是你很久没打过给我。”
“手机上网方便就没怎么打电话了。”
梁曼秋掏出巴掌大的记事本,翻到手写的通讯录,逐一存下号码。
周舒彦:“没见你上网找我。”
梁曼秋:“现在同桌了啊。”
周舒彦一直看梁曼秋低头打字,高中同学基本存全名,还有一些猪肉玲、四眼明等外号。
“你给我存了什么名字?”周舒彦冷不丁问。
梁曼秋啊一声,迷茫抬头:“就你的名字,或者我存‘团支书’?”
周舒彦自讨没趣,改口:“你响一下我电话,我存你的。”
梁曼秋照做,看到周舒彦将她存成“A小秋”,自动排到通讯录第一位。
梁曼秋依葫芦画瓢,找出偏后面的戴柯,改成“A哥哥”。
周舒彦忽地问:“你家有几个兄弟姐妹?”
梁曼秋:“就我一个。”
周舒彦:“你不是还有一个哥哥?”
梁曼秋回过神,“对,还有一个哥哥。”
周舒彦:“他是你亲哥还是堂哥?”
梁曼秋不擅长撒谎,撒过的小谎不久后都会被拆穿。犹豫的一瞬,充满嫌疑。
周舒彦:“表哥?”
“就是哥哥。”
梁曼秋抽出周六发的试卷,岔开话题,“这张今晚要交么,完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完。”
周舒彦不强人所难,但仍没放下疑心。
梁曼秋花了一节晚读写完落下的试卷,忍不住偷瞄手机,才看到戴柯的过期消息。
木可:到学校了。
时间戳是她进校大概半小时后。
凉茶:哥哥,你的铃木藏哪里?
两个高中作息时间大同小异,戴柯上课偷懒,可以让彼此作息完全一致。
他很快回Q消息:停附近小区,藏个屁藏。
梁曼秋要回复一个蹦蹦跳跳的企鹅表情。
点偏了,选中了它的邻居:企鹅飞吻。
梁曼秋倒吸一口凉气,紧急求助周舒彦:“Q表情发错,还能删掉吗?”
周舒彦不由自主瞥一眼她的手机屏幕,“木可”两字显示在聊天框头部,“发错什么?”
梁曼秋:“总之发错了,还有救吗?”
周舒彦:“没有。”
梁曼秋嘤呜一声,苦着脸,“怎么办……”
周舒彦:“很严重?”
戴柯回了消息。
梁曼秋瞥了一眼,红着脸倒扣手机。
“怎么说呢……”梁曼秋急得瘪嘴,严重程度约等于她将额头亲吻还给戴柯。
木可:大兵抽烟
悠闲自在,又酷又贱,跟他抽烟时一模一样。
第66章 打kiss会不会碰上眼镜……
梁曼秋和戴柯约定, 只能中午和晚修前联系,免得手机破坏正常的学习生活。主要治戴柯,刚开始梁曼秋课间给他发消息, 回复奇快, 上课偷懒有嫌疑。
滨中高中部跟其他高中一样, 严令禁止学生带手机, 梁曼秋也怕戴柯被没收手机, 得不偿失。
周末回家,阿莲已经出院,在家卧床养胎, 戴四海特地请了钟点工做饭做家务。
戴柯检查一轮房间,没有明显被搬动的痕迹,跟戴四海交代谁也不准进他的房间。
又问:“她一直这样躺到生?”
戴四海:“医生说前三个月尽量避免运动。”
戴柯:“生个孩子那么费劲。”
转念想到他母亲,羊水栓塞连命也搭进去, 一时黯然。
戴柯:“什么时候生?”
戴四海:“年底。”
戴柯很难相信他将有一个小他18岁的弟弟或妹妹。没继续上学的初中同学都有人当爸爸了。
“男的女的?”
戴四海咋舌,“现在哪知道。”
能否保胎成功都是未知数。
又问:“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戴柯:“随便。”
梁曼秋跟阿莲是同胞,跟她话多了几句。她一直盯着阿莲的肚子,惹得阿莲咯咯笑。
阿莲说:“你是不是在想我的肚子什么时候变大?”
梁曼秋不好意思笑了笑。
阿莲:“起码等你们暑假才变大, 然后顺利的话,宝宝会在寒假出来。”
梁曼秋:“好久啊……”
阿莲:“怀胎十月,当然久。当妈妈很不容易的。”
梁曼秋想到自己的妈妈,也跟别人生了一个弟弟,以前打电话偶然听到哭声,她妈妈急着哄弟弟就挂了。后来基本需要戴四海提醒, 她才会打电话。
梁曼秋回戴柯房间, 跟他分享不算新闻的消息。
担忧道:“哥,到时我的房间是不是要腾出来?”
在山尾村时, 梁曼秋见过生小孩的人家,总是人来人往,各种亲戚探视、照顾,戴四海到时大概要请保姆。
戴柯单膝支着桌沿,翘起椅子前腿,忙着打手游没有抬头,“腾出来干什么?”
梁曼秋:“可能给保姆住。”
戴柯:“老戴跟你说的?”
梁曼秋:“我猜的,阿莲要坐月子之类,不可能一个人照顾宝宝吧。”
梁曼秋潜意识希望戴柯安慰她别瞎想,但期望过大,戴柯从来不安慰人也不道歉,只会从源头解决问题。
戴柯说:“你来我房间打地铺。”
梁曼秋哭笑不得,“会挨阿伯打……”
戴柯:“老戴不会打你,又打不过我。你怕个屁。”
梁曼秋不得不承认,戴柯年纪小小,看人眼光独到,挺准的。
琢磨片刻,“到时可是寒假!冷得不行,我怎么打地铺?”
戴柯:“你要睡我床就直说。”
梁曼秋发窘,红了脸,“谁要睡你床……”
戴柯:“爱睡不睡。”
梁曼秋反而庆幸戴柯又是这副语气,没深入话题。
档口少了老板娘,老板戴四海异常忙碌。梁曼秋每周天上午趁戴柯没放假,会到档口帮忙。基本不用再干脏活,戴四海只让她收收钱。
戴柯有时回来吃中午饭,有时打球完一两点才回来。
这天戴柯又打球,Q上留言叫梁曼秋去金玲家等他。
梁曼秋没让戴四海知道新手机,偷偷摸摸回复,出了档口,离远了才光明正大拿出来。
翠田街道治安好转,近几年没听到当街抢手机新闻。
梁曼秋第一次带这么贵重的东西上街,相当谨慎,回了戴柯消息,说在过去的路上,便要收回背包。
眼前视线一暗,忽然多了一道身影,声音沉沉,似曾相识:“小秋。”
梁曼秋吓一跳,差点甩了手机。
下一瞬,手一空,手机被夺走。
“还我……”梁曼秋下意识开口。
六年未见,快不认识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他比以前瘦削苍老,谢了顶,春装勉强让身形不那么形销骨立。
梁曼秋怔在原地,嘴巴动了动,哑然。
梁立华一笑,陌生又瘆人,“不认得你老豆?长这么高了,是个标致的大姑娘了,跟你妈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梁立华要摸梁曼秋脑袋,给她躲开,不尴不尬收回手。
在梁曼秋眼里,梁立华早已是半个死人,社会学和医学上的活死人。
相比他六年的行踪,梁曼秋更担心她的手机,勉强叫人:“老豆,手机、还我吧。”
梁立华端详着手机,对穷人来说,智能机还是稀罕物,“海哥对你不错啊,买这么好的手机。比你老豆的还好,借我用几天。”
梁立华作势兜起手机。
“啊,不要,”梁曼秋着急要拿回,“这是哥哥给我的。”
“哥哥?”梁立华醒悟过来,“你说海哥的儿子?他儿子都那么有钱?”
梁曼秋少不经事,不了解梁立华以前的为人处事,现在惦记戴家有钱,她又害怕又反感。
事缓则圆,梁曼秋沉默,静待良机。
梁立华问了梁曼秋近况,基本跟梁丽清给的信息差不多。
梁立华掏出自己千疮百孔的老人机,问:“小秋,你手机号多少,给老豆一下。”
梁曼秋硬着头皮报号。
梁立华打响梁曼秋的手机,放心存下号码。
然后,手机回到梁曼秋手上。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以后直接打你电话。”梁立华晃晃他的老人机,转身要走。
梁曼秋没再像十岁那年,冲着梁立华的背影喊他记得回来。
也来不及好奇梁立华是否还在吸毒,现在干什么活维持生计。
她不想梁立华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更不想给戴家再添麻烦。
梁曼秋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到达金玲家,梁曼秋晚了一会。
戴柯习惯性掐她脸颊,摇了摇,咬着后槽牙问:“这么迟,磨蹭什么?”
梁曼秋随着戴柯的动作呻.吟两声,“公车坐过站,走了一站路回来。”
金明眼镜后的小眼睛费劲睁大,“小秋,你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
梁曼秋笑了笑,模样娇憨,容易叫人模糊焦点,享受上她的笑。
金玲呆呆盯着他们,“大D,你那样掐小秋,她不疼么?”
戴柯自有一套歪理,“疼早就哭了。”
金玲:“小秋,你真的不疼吗?”
梁曼秋摇头,揉揉脸颊。
金明推了下比梁曼秋厚重的眼镜,关切道:“小秋,你是真不疼,还是习惯了?我看着有点疼,大D手劲好大的。”
梁曼秋只能说:“真不疼。”
不然,等下会更疼。
“手感不错,不信你掐一下。”
戴柯只对金玲说,压根没鸟金明。
金玲摆手,“我不要,我舍不得下手。小秋那么可爱,怎么能随便掐脸。大D你这是什么癖好?”
“正当爱好。”
戴柯说得自然,像分享他刚新买的篮球手感一样。
金明反而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不应该,金玲似乎没有特别反应,他更加怀疑自己的感觉。
金玲说:“如果暗恋小秋的男生要看到你这样,肯定醋死了。”
金明呵呵一笑,好像被拐弯抹角点名。
“哪个男的暗恋她?”戴柯眼神一定,眼前浮现一张清俊的面孔,“梁曼秋,谁?”
账算到头上,梁曼秋迷糊摇头,“我不知道啊。”
没再研究她迟到原因,谢天谢地。
金玲忙解释:“大D,我说的是如果。”
戴柯又看了一眼梁曼秋,侦查似的。
金玲:“小秋,大D好紧张你啊,就怕你谈恋爱了。”
梁曼秋生硬笑笑,“他可能怕我、影响学习。”
戴柯:“她可是中考状元,不能掉链子。”
梁曼秋淡淡白了他一眼,“你也不能掉。”
戴柯:“我在地上,掉不了。”
梁曼秋瘪了瘪嘴,“哥……”
金玲:“可是海中不反对早恋啊,我同学的初中同学去了都谈上了,真羡慕这些又会学习又能谈恋爱的。”
戴柯:“叼,猪肉玲,你发春了?”
金玲跳起来,涨红脸摆手,“怎么可能!打死都不可能!我只是佩服这些尖子生能同时两条战线开工,哪像我,宁愿练田径,都不要学习。”
戴柯:“学习和练田径都受罪,谈恋爱哪能一样?”
金明:“大D,你怎么知道,实践出真知,你谈过?”
梁曼秋瞬间紧张,盯着戴柯,眼神跟他撞上,好像秘密接头,有股诡异的默契。
他们又没真恋爱,她紧张什么……
梁曼秋手心徒然出了一层薄汗。
戴柯:“你去试试,别问老子。”
金玲噗嗤一笑,“四眼明要谈恋爱,起码先把眼镜摘了换隐形眼镜,就像小秋一样。”
金明一皱眼,眼睛快小没了,“摘眼镜和谈恋爱,有什么关系吗?”
金玲比出两个拇指碰了碰,“戴眼镜不妨碍打啵么?”
梁曼秋一惊,忙说:“我戴隐形又不是为了谈恋爱,只是、只是戴头盔方便一点,在学校还是戴框架的。”
太过着急,有点此地无银的意味。
金明:“猪肉玲,你怎么懂那么多?”
金玲眼看早恋嫌疑要落到她头上,挠挠头,“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得,打啵前摘掉眼镜,才不会碰到镜框。”
四个人莫名奇妙安静了一会,焦点落到两个近视眼的弟弟妹妹身上,似乎要假想出另一张脸,跟戴眼镜的他们碰一碰嘴,看到底会不会碰上眼镜。
若不是老宁恰好出现,好像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傍晚戴四海破天荒送他们返校。
临出门,梁曼秋换上框架镜,冲着全身镜涂唇膏,灵光一闪,凑近亲了一下凉凉的镜子。
镜子里忽然出现另一张脸,变魔法似的,一瞬的幻觉,梁曼秋以为亲上了对方。
“梁曼秋,你在发什么癫?”
戴柯又扶一下她的额头,偏头看着镜面隐约的唇印。
梁曼秋:“我在实验猪肉玲说的对不对?”
戴柯早忘了这茬。
梁曼秋指指她的唇印,“就是、打kiss会不会碰上眼镜……”
外文削弱母语的联结感,kiss会比亲吻更容易说出口,好像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词汇。
戴柯眼神微妙。
梁曼秋继续说:“下巴稍微抬起来,连鼻尖也不会碰上。”
戴柯:“实验完了,想干什么?”
梁曼秋一板一眼:“没想干什么,满足求知欲。”
戴柯:“单亲镜子有屁用,镜子死的,不会动,你找个活人,哪会一动不动让你亲。”
“哪有活人可以一起做实验……”
梁曼秋随口说,转身要走,戴柯恰好堵住路。
刚刚在镜子中相逢的目光,重新交织在彼此间。
一个红唇润丽,水灵灵的,一个从没用唇膏的习惯,干糙野性。
完美的对照组。
似乎可以互补一下。
气氛凝固一瞬。
戴柯嘴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梁曼秋怕他又狗嘴吐出象牙,抢白道:“亲额头应该会碰上眼镜吧,哥哥?”
第67章 你就是个粗人。
戴柯:“问我干什么?”
梁曼秋撇撇嘴, 略显失望,“哥哥,你不懂?”
戴柯:“我为什么要懂?”
梁曼秋被占了便宜, 当面质疑对方还不承认, 薄恼:“胆小鬼。”
戴柯抽出裤兜里的手, 抬到半路, 梁曼秋早起了条件反射, 眼疾手快打一下戴柯的手,防守升级成了进攻。
“敢偷袭老子?”戴柯诧然,要擒梁曼秋的手。
梁曼秋矮身从戴柯胳膊下钻出去, 跑出走廊,迎来戴四海,刚好躲着求救。
她隔着“人肉盾牌”吐吐舌头,“哥哥就是胆小鬼。”
戴柯单手抄兜, 咬着下唇从梁曼秋房间出来。
戴四海:“哥哥又做什么坏事?”
戴柯无视老子,绕着要逮小兔崽子。
一个哇哇大叫,一个骂骂咧咧,绕得戴四海头晕目眩, 同时又吃下一颗定心丸,他们还能在家长面前疯打疯闹,像两个小学生,没有刻意保持距离,没有遮遮掩掩,大概关系还纯洁。
戴柯旋即逮住梁曼秋, 从背后单手箍住她, 掐她脸颊。
戴四海又怀疑刚才的判断。
“大D,”他呵斥, “干什么呢,妹妹是女生,还能这样打闹吗?”
戴柯松了手,和梁曼秋一样脸红通通的,不知跑热了,还是羞的。
他们不依不饶,打了一路眉眼官司下楼。
分别到了学校,梁曼秋才看到戴柯下车时发的消息:回头揍你。
凉茶:(企 鹅飞吻)x3
木可:(大兵抽烟)
戴柯肩膀忽地给人搭上,同桌男生凑过脑袋,“叼你大D,笑成这样,又跟哪个妹妹聊骚?”
戴柯屏幕朝下扣了手机,顺便熄屏,笑容没熄,“关你叼事,滚。”
同桌跟媒婆似的,隔空点着戴柯鼻尖,一字一顿嬉笑数落:“有情况!我看到有表情,飞吻。”
戴柯起身甩开他,顺便兜好手机,“老子飞你一脚。”
晚自习前的教室闹闹嚷嚷。
同桌这个死八公,拢了一本薄书当喇叭,从角落朝全班扬声:“大家注意!大家注意!大D有妹了!”
戴柯不是第一次被造谣,以前谣言只是空穴来风,现在他亲自兴风造浪。
他的脸第一次红如熟虾,对于一个酷哥极为丢脸。再酷也不过十七岁,正是青春年少,心比天高,脸皮如纸薄,藏不住情窦初开的喜悦。
戴柯的一系列反应无形坐实了绯闻。
梁曼秋回到座位,周舒彦的眼神在她脸上流连许久,“周末玩得很开心?”
梁曼秋轻声轻语,“没有啊。”
周舒彦:“我看你一直在笑。”
梁曼秋干笑两声,“这周终于不用赶作业。”
有手机以来,梁曼秋规定了严格的使用时间,一般用来看新闻或和戴柯联系,很少跟每天能见面的同学网聊。
跟周舒彦也不例外。下了晚自习后发的消息,她一律不回,若问起就说没看到。
收心上了一晚晚自习,梁曼秋上Q找戴柯。
她倾向于文字聊天,可以保存回味,又能穿插干些不费脑的琐事,洗洗涮涮,收拾床铺。
戴柯说晕字,要跟她通视频。
敲响晚睡铃到熄灯这段时间,学生差不多回到宿舍,楼梯使用率低,经常靠墙坐着各种打电话的人。
梁曼秋也成了其中一个。
戴柯习惯站走廊,手机经常随意托在手上,差不多就是跟梁曼秋平常的仰角镜头。脸部曲线优越,一点也不介意梁曼秋看到他的鼻孔和下颌。
梁曼秋开门见山:“哥哥,你还没好好回答我今晚的问题。”
她问他,亲额头到底会不会碰到眼镜。
戴柯越是逃避,梁曼秋越是较劲,像以前他做错事一样,一定要等到他的表态。
戴柯瞥了眼手机,看向其他地方,“没试过。”
梁曼秋鼻头一涩,刚想埋怨几句,戴柯又开了口。
他说:“老子没亲过戴眼镜的。”
哦,那晚梁曼秋睡觉没戴眼镜。
正好反将一军,她问:“就是亲过没戴眼镜的?”
戴柯:“谁教你这么反推?”
梁曼秋:“到底有没有,要正面回答,哥哥。”
每一次听见哥哥,戴柯好像喂进一颗迷魂药,脊梁骨一点点软了。
戴柯:“正个屁面,面都没见到。”
玩文字游戏,戴柯远不是梁曼秋的对手。
她说:“见面就能回答?”
戴柯警告:“梁曼秋,少给老子挖陷阱。”
梁曼秋:“哪是陷阱。”
那是温柔乡,专门腐化男人的精神骨。
戴柯:“不要在意这种破细节,眼镜碍事就摘。”
不碍事就直接上。
梁曼秋:“谁摘,自己摘还是对方摘?”
戴柯冷着脸,“梁曼秋,一天到晚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梁曼秋:“装了一个一百四十多斤的东西。”
不对,哥哥是哥哥,哥哥不是东西。
飞快改口,“哥哥,什么时候你能正正经经跟我说话?”
梁曼秋偶尔也期待一点心灵上的共鸣。
戴柯没拐过弯,没计较她的口误,“不正经的时候你骂老子什么?”
臭流氓。
哎。真是秀才遇着兵。梁曼秋放弃开化,还是接受比较方便,“说十句你有九句牛头不对马嘴,剩下一句还是粗口。哥,你好像个粗人。”
戴柯一愣,“你说什么?”
梁曼秋:“你就是个粗人。”
戴柯:“你说得对。”
愣怔的人变成梁曼秋。
戴柯很少这么爽快承认一件事,尤其不算太好的名号。
“哥哥?”
戴柯脸上似乎浮现一种无法压抑的淡笑,夜间手机像素有限,看不太真切。
“干什么?”
梁曼秋:“忽然觉得你怪怪的,生气了?”
戴柯视线下垂,懒散撩了她一眼,“你要怎么哄?”
“对不起嘛……”梁曼秋的道歉跟晚安一样,不稀奇。阿嬷生前教她,出门在外嘴甜手勤,总不会饿肚子。唯一的家训给了梁曼秋在戴家立足的保障。
戴柯:“梁曼秋,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梁曼秋让他问迷糊,“什么啊?”
“不懂也好。”戴柯不着痕迹叹气一声,再东扯西扯一阵,没营养没主题,没想挂断。
这边梁曼秋的宿管阿姨逐层上来吹哨,驱赶还在走廊游荡的女生。
梁曼秋:“听到声音了吗?”
戴柯:“我这边也快了。”
梁曼秋朝屏幕笑着挥挥手,“哥哥晚安。”
戴柯:“滚吧。”
屏幕静止几秒,他们还在眨眼,计时还在走。
戴柯:“滚啊。”
梁曼秋:“为什么每次等我先挂?”
“我懒。”
“好吧。”
梁曼秋点了下挂机键,笑容很久才下线。
安佳月从洗衣房提了衣服回宿舍阳台晾晒,“小秋,又跟你的机车哥哥打完电话了?”
舍友笑着打趣:“叫妹夫。”
学生时代天真无邪,一个人的男友是一个宿舍的姐夫。梁曼秋在同届入学里年龄最小,神秘的机车男理所当然成了她们的妹夫。
安佳月:“请客的才叫妹夫,不请客的叫那男的。”
梁曼秋习惯了在戴柯绯闻里的角色,周围的打趣像稳固剂,加固流言里的关系。
他们一周只能见一面,需要这样的隐形纽带。
她掬了一捧凉水给脸颊降温,“还不是……”
安佳月:“那就准备‘是了’,完蛋咯,我们的团支书没戏了。”
梁曼秋:“干嘛提他……”
安佳月:“好好好,我们不提团支书,专门提你的机车哥哥。小秋,看在我们同桌同床那么久的份上,请你如实交代,你们现在上几垒了?”
梁曼秋和安佳月睡同一张床的上下铺,四舍五入等于同床。
舍友看热闹不嫌事大,“全垒打?”
梁曼秋:“怎么可能!”
“到底几垒?”安佳月不愧为梁曼秋一个学期的同桌兼“床友”,知道她在某些方面实属小白,开始科普棒球的性隐喻。
“一垒就是嘴对嘴,法式湿吻——”
舍友立即反驳:“一垒不是牵手么?”
安佳月:“湿吻。”
舍友:“牵手吧。”
两个互不服输,掏出手机一起问Google,梁曼秋的答案反而成了次要的兴趣。
她说:“一垒都没有啦。”
也许别人的恋情循序渐进发展,好感、暧昧、试探、表白,再到牵手、拥抱、接吻、上床。梁曼秋和戴柯的关系跳跃发展,像火车经站不停,超出正常同龄异性范畴,没有准确的定义。
他们算好友,认识六年,又不太交心。大人们说他们是兄妹,他们早越过伦理的边界。同学们说他们是情侣,又从未挑破。
见不到戴柯时,梁曼秋迫切需要一个标签和定义,认清和维护这段关系。
等他来到眼前,她又放弃执着,挨着他就好。
黏黏糊糊的关系持续到雨季,梁立华的电话像五月惊雷。
正巧晚自习前,梁曼秋没接到电话。
梁立华发来短信:怎么不接电话,周五放学我去学校门口等你。
梁曼秋不得不回复:有什么急事?
梁立华:两三个月不见,就想见见你。
梁曼秋:我周五没放假。
梁立华:什么时候放假?
梁曼秋想了多种劝退梁立华的方法,说了放学期间学校交通堵塞,不容易找人;放学她要排练,出来很晚。
梁立华六年不联系女儿,以他的“偏执”,梁曼秋怀疑他会蹲到见到她的一天。
想象周六放学人山人海的校门口,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突然跳出人群,捉住她的手,说是她的爸爸。
周围同学纷纷侧目,眼神像看怪物。
如果戴柯也在,一定会更加困惑,这个男人是哪个叼毛。
躲老子躲到这种地步,也算一种失败。
梁曼秋咬了咬牙,问:你先告诉我,你还在吸吗?如果你还吸,我不想再见你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梁立华没有回复,梁曼秋的心一点点变凉。
梁立华:当然没有!我早戒了!
梁曼秋:你不要骗我。
梁立华:我是你老豆,怎么可能骗你。
梁曼秋只能说:放学门口人太多,你知道翠田图书馆么?周日中午1点到门口见吧。
梁曼秋安排得满满当当,过了饭点,不用跟梁立华吃午饭,见面聊完,她可以到翠田图书馆看书。
周日。
“哥,一会我去翠田图书馆,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吃过午饭,梁曼秋跟着戴柯进他房间问。家里有钟点工之后,他们再也不用跑到档口吃饭。
翠田图书馆是戴柯心底的一个疙瘩,不再痛痒,就是抠不掉。
戴柯:“又跟姓周的?”
梁曼秋:“没有,就我自己,所以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戴柯:“不去,我要睡觉,晚点再过去打球。”
滨中高中部有时连周日晚上也放假,学生周一早上8点到校即可。
戴柯这周赶上了这样的好时候。
梁曼秋算了下时间,“我是不是搭不了你的铃木回校?”
戴柯:“你自己搭地铁。”
自从阿莲怀孕后,档口少了一个人工,戴四海分.身乏术,如果不是要搬行李,基本不会再去接送他们。也不怎么过问他们的出行方式,蹭同学家的车,还是搭地铁公交。
戴柯怀疑戴四海早知道他偷买了机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不到半年他就成年,野马即将脱缰。
下午一点。
梁曼秋搭公交抵达翠田图书馆公交站。
刚巧周舒彦从路边一辆出租车下来,叫住她。
梁曼秋吃了一惊,“团支书,你怎么也来这里?”
周舒彦笑道:“说了多少回,叫我名字,不要叫团支书。”
梁曼秋摸了下鼻子,“跟其他同学一样叫的,习惯了,改不过来。”
“我来找本书,”周舒彦打量几眼梁曼秋身后,“就你一个人来?”
梁曼秋来不及编借口,“暂时是。”
周舒彦一顿,“你哥也来?”
梁曼秋:“他?他不来……”
周舒彦:“好久没在这碰见你,一起去自习室?”
梁曼秋摇头,“我、还有点事。”
她出身特殊,两个家庭都有不想曝光于众的理由。
周舒彦看出梁曼秋的不自然,“你自己吗?需不需要我陪你?”
梁曼秋再度摇头,“谢谢你,不用了。”
周舒彦仍是不太放心,“不用怕麻烦我,今天我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
梁曼秋笑了笑,恬淡而疏远,“不太方便麻烦你,真的谢谢了。”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身后飘来,伴着机车声浪,还有隐隐的侵略性。
“梁曼秋!”
戴柯透过头盔视窗,和周舒彦四目相交。
第68章 他们不能分开。
戴柯的车徐徐绕弯, 停到巷子路边公共单车停车位,脱了头盔,拔了钥匙向梁曼秋走回来。
梁曼秋头皮发麻, 几乎爆炸。
周舒彦神色微妙, “你哥来了。”
梁曼秋生硬扯扯嘴角, “他刚刚明明说不来。”
回头, 对戴柯摆出笑脸, “哥哥——”
戴柯抬手,掐灭了梁曼秋的笑容,只留下一串呻.吟。
周舒彦肩膀颤了颤, 有股冲动要制止戴柯的暴行。不知道是戴柯冷眼奏效,还是梁曼秋反应不大,他最终没有明显举动。
戴柯摇着梁曼秋脸颊,“你在家时跟我怎么说?”
梁曼秋说, 她一个人去翠田图书馆,没有约周舒彦。
她揉揉脸颊,“我说的是实话……”
戴柯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周舒彦,默声指控:他怎么回事。
梁曼秋:“哥哥, 这是我同桌,上次我发烧送我出校门口,不知道你还记得么?今天刚好碰上。”
戴柯很不给面子,“没印象。”
周舒彦只见过夜晚或戴着头盔的戴柯,现在第一次在大白天看清整个,视觉冲击性比想象中强烈。
戴柯的男性风格十分明显, 哪怕穿着校裤, 很难将他跟高中生联系起来,第一印象是大学生怀旧穿校裤。
戴柯和周舒彦, 是man与boy的区别,哪怕年纪再往上加几岁,也是硬汉与绅士的差异。
梁曼秋悄悄瘪嘴,又跟周舒彦说:“团支书,这是我哥哥。”
周舒彦:“我记得。”
戴柯问:“现在干什么?”
梁曼秋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我、要见个人。”
暗暗祈祷,梁立华不要突然出现,叫住她。
那个不负责的父亲代表山尾村的过去,暗示“艾滋妹”的身份,但同时又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存在的先决条件。近16年来,父女相处的时间比不过她在戴家的6年。
梁曼秋的纠结带着害怕,不想梁立华打扰戴家平静的生活。
戴柯:“又见哪个?”
男的。
他生生咽下后两个字。
释放醋意也是一种示弱。
戴柯绝不会在其他男人面前呻.吟。
周舒彦似乎也在等一个答案,梁曼秋今天的别扭不同寻常,叫人疑惑又担心。
手机震动,无形宣布答案。
屏幕显示名字:梁立华。
梁曼秋看着戴柯说:“我老豆……”
此话一出,戴柯和周舒彦一样疑惑,只是在不同的层面。
戴柯想不起梁曼秋还有一个老豆,在他眼里,她相当于一个孤儿,寄养在他们家六年。
既是孤儿,那么只有唯一的一个家。
戴四海虽是阿伯,形式责任跟父亲差不多,梁曼秋和他就差一个称呼。
周舒彦隐约猜到,梁曼秋和戴柯并非同一个父亲,家庭有一点复杂。
戴柯:“他找你有事?”
梁曼秋:“不知道。”
戴柯:“我跟你去。”
手机还在震动,梁立华的见面决心一目了然。
梁曼秋来不及让周舒彦先走。
她已经见到了人,梁立华正从戴柯背后走近,抬手,“小秋!”
戴柯和周舒彦的目光同时转转向。
梁立华形销骨立,病态明显,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身上看不出一点和梁曼秋的相似之处。
他们应该是两个陌生人,八竿子打不着,根本无法想象是父女。
梁曼秋姿态防备,加重了疏离感。
戴柯:“他就是?”
“我、去跟他说几句话。”梁曼秋来不及安排哥哥和同学,也不打算将他们介绍给梁立华,低头小跑到梁立华跟前。
戴柯和周舒彦就在几米外盯着,像两个保镖,但没有任何交流,眼里没有彼此。
梁立华打量这两个男生,“是同学还是哥哥?”
梁曼秋:“今天找我什么事?”
梁立华:“吃饭了吗,我没吃饭,找个地方吃饭。”
梁曼秋:“我已经吃过了,你……”
梁立华打断,“老豆都不会叫了?”
梁曼秋十岁那年唯一一次叫过老豆,让他早点回来,梁立华一去不复返。
她暗暗叹气,“你要吃什么?”
梁立华指了旁边一条巷子,戴柯刚刚停了车的,要领梁曼秋过去。
“梁曼秋!”戴柯又在后头叫了一声,准备跟过来。
梁曼秋摇头,跟戴柯晃了一下手机,意思手机联系。
梁立华:“你让他们先回去。”
梁曼秋低头用手机Q发消息:哥哥,他要我跟他去吃饭。
没等手机有反应,戴柯掏出来,旋即收到梁曼秋消息。
戴柯大步走过去,没管后面带着一条陌生的小尾巴。
“梁曼秋,我跟你过去。”
戴柯体格几乎是梁立华的一倍多宽,高出大半个头,一拳就能揍晕梁立华。
梁立华打量着他,对比另一个男生,戴柯一眼能看出是戴四海的儿子。
“你就是海哥的儿子吧,今年几岁了?”
戴柯不是一个太有礼貌的人,面对一个陌生的长辈,见梁曼秋没介绍,就没叫人。
何况梁立华没有一点长辈的样子,说话无力,步伐虚浮。
目无尊长在这一刻被默许了。
戴柯说:“你真是梁曼秋的老豆?”
梁曼秋隐隐感觉戴柯要替她声讨梁立华,忙拉住他的臂弯,看着他,不着痕迹摇头。
梁立华又指了下巷子,“我看里面有快餐店,去看看。”
梁曼秋捂热了戴柯的臂弯,慢慢松手。戴柯自然揽住她的肩头,跟她同进退,下巴指着梁立华的背影,“走。”
她没了单飞的理由。
有戴柯在,梁立华估计说不了几句话。
梁曼秋不忘后面的小尾巴,扭头跟周舒彦挥挥手,让他别再跟着了。
别人的家事,周舒彦掺和不进去,也不应该掺和,但梁曼秋带来的神秘感像核爆,早摧毁了他的理智。
周舒彦闲来无事,悄悄跟上,距离远到像路过,不像围观。
梁立华进了一家沙县小吃店,坐在两个少年的对面。
问:“你们要吃什么?”
梁曼秋立刻摇头。
戴柯没跟梁立华客气,从冰柜拿了两支冰可乐,跟在自家档口一样轻车熟路,开了瓶盖插了吸管,递给梁曼秋一支。
两个少年肩并肩,默默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狼吞虎咽,偶尔低头吸一口可乐。
梁曼秋没话找话,“你现在、在哪里干活?”
以前听阿嬷说,梁立华两年义务兵专业后,做家装类工作,到处给人批腻子,后来跟着工友黄赌毒俱沾。
梁曼秋有印象的家庭生活,梁立华两口子总在吵架,鸡婆、筹码、粉仔之类的词汇横飞,年幼的她听得稀里糊涂,隐隐害怕。
梁立华含糊下一口炒饭,“没有固定的地方,到处走,哪里有活就去哪里。”
梁曼秋:“还是在海城?”
梁立华点点头。
梁曼秋不知道该再问什么,如果对话还要晚辈去开启和维持,这段关系基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梁立华总不会叫她出来,单纯见见她。
梁立华吃完一盘炒饭,付了钱,乍一看跟经常来烧鹅档口吃饭的工地佬差不多。
梁曼秋不得不再度开口,“老豆……还有其他事吗?”
梁立华领着他们走出店外,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刚才见过的少年,正在奶茶档口前端详菜单,目光偶尔扫来。
转头意味深长看着梁曼秋,“小秋,你魅力真不小啊。”
这哪像一个长辈说出来的话,戴四海和章树奇从来没有这样打趣过梁曼秋。
梁曼秋:“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
“急什么,老豆难得见你一次,”梁立华防备地打量一眼戴柯,“小秋,过来我单独跟你说几句。”
梁立华不是第一次想撇开其他人,跟梁曼秋单独相处。如果是一个普通父亲,这种要求不足为奇。梁立华消失六年突然诈尸,事出反常必有妖。
没等梁曼秋表态,戴柯再度揽住她的肩膀,警惕开口:“有什么话在这里说。”
梁立华比戴柯多吃二十几年的盐,哪能看不穿少年人的心思,“我是她老豆,你还担心我拿她怎样?”
戴柯:“我是她哥。”
这是戴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是梁曼秋的哥哥。
哥哥暂时不是一个暧昧的词眼,而是责任心与担当。
梁立华敬畏戴四海,但没把他儿子放眼里,不甘被一个少年人看低。
“我跟你爸当兵扛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戴柯:“梁曼秋发烧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梁立华怒气上头,“毛还没长全,轮不到你来质问我。——小秋,过来。”
“不要去。”戴柯搂紧了梁曼秋的肩膀,除了担忧,难免有一点逆反心理。
“哥……”梁曼秋犹豫,不想激怒梁立华,也不想戴柯操心。
“还想喊我作哥哥,你就不要去。”
戴柯的威胁显然比梁立华奏效,梁曼秋岿然不动,“老豆,我们就在这里说吧,哥哥不是外人。”
梁立华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戴柯和梁曼秋有得是时间,陪他干耗。
巷子弯曲狭窄,勉强三车道,路旁车位仅供卸货,一部分违停的车需要轧上人行道停放。
午休时分,行人稀少,路边店家要不临时打烊,要不打起瞌睡。
一辆小面包车嘎啦停在三人旁边,车门划拉打开,车厢忽地蹿下两个人,扑向梁立华,“死粉仔,还钱!”
梁立华大惊失色,拔腿就跑,不忘吩咐:“小秋,快跑。”
梁曼秋年少缺乏经验,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吓蒙了。
面包车下来的人先反应过来,立刻转头,“抓这个,他女儿。”
一股蛮力攫住梁曼秋,将她拽向洞开的面包车门。
梁曼秋猛然尖叫,身体轻飘飘,下盘不稳,失去抓地感。
“哥——!”
与此同时,另一道力量将她牢牢锁住,梁曼秋还是被拖拽,多了依靠,不至于孤立无援。
戴柯挨了狠狠几拳,胳膊震痛,险些松手。腾不出空手回击,只能苦苦忍下,先拽紧梁曼秋。
他们被拽倒在地,水泥地面粗糙肮脏,不断摩擦着他们裸露的肌肤。戴柯护住梁曼秋为先,四肢并用,死死绞缠,不肯松开。
猛虎难敌群猴,面对两个暴戾无度的成年男人,戴柯体格再强健,也不是对方对手。
怀里女孩哭声渐弱,戴柯的体力也似乎一点一点流失,痛疼吞噬他们的理智,仅剩下唯一的直觉……
他们不能分开。
第69章 梁曼秋,你亲我一下。
“警察来了!有绑匪——!”有一道熟悉的少年音大喊。
从面包车下来的两个人警觉回头, 来路风平浪静,别说警察,连想帮忙的路人都没有。
他们大骂一声, 继续抢人。
周舒彦过去想帮手, 没趁手的工具, 刚要挨近, 给其中一个匪徒暴吼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 戴柯感觉等了有一个世纪,警笛终于扫清耳边的混乱,两股一直纠缠他的力量消失。车门嘭地关闭, 面包车轰然上路,喂给两个少年人一团尾气,热烘又熏人。
梁曼秋和戴柯同时呛咳出泪。
周舒彦来扶他们,戴柯还当面包车的人没走, 下意识踹出去。
周舒彦踉跄几步,摔倒戴柯停在路边的机车上,后腰剧痛,差点直不起身。
救护车跟着章树奇的身影抵达, 戴柯和梁曼秋乘车去翠田人民医院急诊科。
暮色降临,海城中学1307班的班主任赵静听闻班里两个学生缺席晚自习,进了派出所,慌慌张张抵达翠田所。
接待的民警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好一阵,当她嫌犯似的,却满眼惊喜, “你是赵静吧, 我是章树奇,我们初中一个班的。”
赵静恍然大悟, “原来是老同学,难怪看着有点眼熟。”
章树奇:“你不记得我了吧。”
赵静:“好多年没有联系。”
章树奇:“高一寒假见过一次,后来就没见了,到现在12年了。”
赵静发挥人民教师的特长,善于发现对方优点,恭维道:“不愧是做警察的,记忆力真好。”
碰见熟人办事,赵静莫名放心一半,“我听说我的两个学生,梁曼秋和周舒彦,都在这里?”
“Jodie……”梁曼秋低声唤道,平时轻声细语,刚遭受惊吓,更弱得没气。
她紧攥着戴柯的衣角,若不是看他一臂淤青,早就抱上胳膊。
戴柯从医院半日游回来,拎着骨科胶片的大纸袋,撞见这一幕,“你们认识?”
章树奇:“大D,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们初中班上成绩最好的女同学。”
“就是那个——”
章树奇初中暗恋过的女生。戴柯中考前失意,章树奇掏心窝安慰和激励过他。
戴柯挨了章树奇一记眼刀,改口道:“原来真有这个人。”
周舒彦也从大厅的另一个角落,叫了一声Jodie。
赵静交替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你们没事吧?”
章树奇眼神分别示意,“小周同学是证人,帮忙报了警,受了点伤,所以留下做询问笔录耽误了一会,等家长来了就可以走。小秋被大D护着,只是受了一点惊吓,没有受伤。”
赵静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到底怎么回事?”
戴四海也想问相同的问题。
梁立华最后被民警带回询问,再晚一点,估计买票逃离海城——这也是他原来的计划。
阔别六年,再见此人,戴四海不顾在派出所,扑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铁拳。
章树奇拉了一会才拉开,不得不警告,“海哥,这里是派出所,哪里都有摄像头。”
戴四海不想给梁立华面子,还得给章树奇面子,“要不是大D没大事,老子早把你打——”
戴四海咬牙切齿,垂手喘气。
梁曼秋一直躲在戴柯身后,不敢挪出一步。
除了怕梁立华,还怕戴四海怪她偷偷跟梁立华见面。
事关梁曼秋家事,章树奇让周舒彦在大厅等家长,将其他人领进询问室。
问梁立华:“你先说说今天为什么找小秋?”
梁立华耷拉着脑袋,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老豆见女儿,天经地义啊。”
戴柯刚想开口质问,吃了章树奇一眼刀,立刻噤声。
派出所是警察的地盘,还是警察开口比较有威慑力。
章树奇:“大D说,你一直想单独跟小秋讲话,明摆着要避开人。今天要不是大D一直跟着小秋,你女儿早被人掳走了。”
梁立华:“家里有些事情,哪里方便跟外人说。”
章树奇一字一顿,戳着桌面,“你还记得你有个家?你把小秋丢在海哥的档口,她几岁,你还记得么?”
梁立华只挠挠头。
赵静担心地看向在场的两个未成年人,“要不,让他们两个小孩先出去透透气,我们大人慢慢说?”
话题仍是太过沉重刺激。
戴柯立刻反驳:“我要听。”
梁曼秋不说话,一直黏着戴柯,就是表态。
章树奇:“赵老师,他们也到了该了解真相的时候。”
戴四海:“我同意章警官的说法。”
赵静只能默许。
章树奇继续说:“小秋小学毕业,你强戒两年结束,出来也该看一下,你人去哪了?”
戴柯忽然插话,“强戒是什么?”
“强制戒毒。”
回答的是身边小小的声音,不知道费了多少劲,梁曼秋才跟戴柯承认。
戴柯脑袋宕机几秒,一切拨云见日,有迹可循。
山尾村的“艾滋妹”,梁立华异常的形销骨立。
一腔热血似乎渐渐冷却,不想再声讨,只想带梁曼秋窝回碧林鸿庭的家,过回以前的生活,平淡吵闹,无忧无虑。
戴柯忍着酸痛,抬起胳膊,架上梁曼秋瘦削的肩头,像借力倚靠。
梁曼秋也以为他站不稳,小声叫了哥哥,眼神示意近前的空椅子。
戴柯垂眼扫了下,臂弯勾了勾,似乎要勒她脖颈,扼住她的废话。
他的胳膊淤青遍布,跟大花臂似的,看着都疼,梁曼秋小心着不碰上。
梁立华继续说:“我这不是怕我一出现,海哥就让我把小秋接回去嘛。其实我有偷偷看过小秋,在这也过的挺好……”
戴四海骂道:“你这算盘还打得响,知道小秋过得好,为什么消失六年,又出来打搅她平静的生活?”
梁立华:“我也不知道那些人跟踪我……”
章树奇:“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想顺水推舟让小秋去抵债?”
梁曼秋惊魂未定,攥紧拳头,缩进戴柯怀里。
戴柯胳膊横过她胸前,握住她另一边手臂,牢牢锁住她。
气氛剑拔弩张,全场大人没人在意两个少年人过分亲昵的小动作。
梁立华叫道:“海哥,警察领导,我知道我说什么话你们都不信。有句话叫什么,虎毒不食子,我再怎么孬种,也不会拿我唯一的女儿开玩笑。”
没人相信粉仔的良心。
梁立华众叛亲离,早不奢望亲友的信任与关心,“我要是有这种想法,就不会送小秋来海城,早把她丢在山尾村装作不知道,饿死算了。”
章树奇绕回前头,“别扯这些烂话,你老实交代,这次为什么偷偷摸摸找小秋?”
戴四海:“小秋姓梁,一直都是你的女儿,你要来档口光明正大看她,我还会留你一碗饭。你何必呢?”
梁立华嗫嚅,“我看小秋用那么好的手机,她哥哥开那么好的摩托,就想着……能不能问她要点钱呗。”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过载,威力如爆炸。
梁曼秋吃穿都在戴家,腰板本就挺不直,她的老豆还盘算着借她之手,从戴四海身上搞点钱。她好像成了吸血鬼。
脑袋几乎要埋到戴柯胸前。
戴柯也一肚子的糟了,手机,机车,全部曝光了。
戴四海先抓重点,斥骂道:“小秋一个学生妹,能有多少钱?你还想着从一个学生身上搞钱,你真是、疯了你。”
梁立华怯怯地笑,“我能怎么办,现在活不好干啊。”
以前戴四海看梁立华可怜,托熟人介绍工作给他,但梁立华都搞砸了。戴四海差点得罪人,发誓以后再也不帮他。
当然,收留梁曼秋时,又发誓了一次。
章树奇说:“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小孩好。你也看到,小秋现在在戴老板家过得很好,上了海城最好的高中,以后一定会考上好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她一直是你的女儿,也有义务给你养老。”
梁曼秋想说,她不想再见梁立华,更不想替他还债。
戴四海和章树奇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同时眼神制止。
章树奇继续:“你也知道那些债主丧心病狂,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抢小孩。”
梁立华打断:“所以我才想问小秋要点钱,准备去外地躲躲,我这不是走投无路了么。”
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梁立华有远离的意思,戴四海趁热打铁,先哄住他:“你要是真为小秋好,就不该让那些人盯上她,让她安安静静长大。以后说不定挣了钱,还能帮你还上。”
最后戴四海又掏腰包给梁立华垫付去外地的路费,总算把这尊倒霉神送走。
赵静把梁曼秋叫到一边说话。
戴柯才有机会问戴四海和章树奇,“你们都很怕梁曼秋他爸?”
少年人风风火火,快意 恩仇,在他的眼里,两个大人的表现无疑不够硬气。
戴四海想拍拍戴柯肩膀,想起他伤势,半路收回。
“有句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有些事情不要做绝。”
梁曼秋不在,戴柯直言:“粉仔有什么好见?”
章树奇说:“大D,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但你爸开了两个档口,你的弟弟妹妹准备出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那些人盯上你们家,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明白么?”
戴四海适时接过话头,“大D,今晚的事到此为止,凭我对老梁的了解,他胆子小,应该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来了。回去好好安慰小秋。”
章树奇也说:“小秋受了不小惊吓,注意点她的情绪。”
“我当然知道。”戴柯说。
从询问室出大厅,周舒彦已经跟父母回学校,赵静给梁曼秋批了假,让她在家缓一缓,再回校。
章树奇说:“赵老师,你怎么过来的?现在要回学校吧?”
赵静终于有机会说:“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别叫我赵老师,挺不习惯的。我公车转地铁回去。”
章树奇说:“我送小秋她爸去盐山搭火车,不介意的话,正好送你回校。”
“可以啊,麻烦你了,章警官。”赵静倒不介意,还想多了解一下这位特殊家长。
章树奇露出今晚第一个笑,“你说让我不要叫你赵老师,你怎么还叫我章警官?”
赵静也笑道:“顺口。”
碧林鸿庭。
阿莲挺着明显的孕肚开门迎接,“咦,小秋还没去学校?”
接着,吓一跳,“大D怎么挂彩了?又跟人打架?”
戴四海刚才走得匆忙,没跟孕妇交代实情,免得担心。
在戴柯开骂前,戴四海忙说:“大D没有打架,保护小秋受伤的,回房我跟你说。小秋,帮哥哥拿以前那瓶药酒,让他擦擦。”
戴柯不知长大懂事了,还是没心情发火,没跟阿莲计较。
“那东西臭死了,明天我还要去学校。”
换以往,戴四海早讽刺戴柯,从没见过他那么爱上学。
“不擦明天你整条胳膊都黑了。”
梁曼秋立马找到活血化瘀的秘方药酒,拧开瓶口闻了闻,“哥哥,草药味,不臭的。”
戴柯:“我懒得擦。”
梁曼秋小心翼翼:“我帮你擦……”
戴柯乜斜她一眼,不置可否,转身回房。
梁曼秋犹豫一瞬,端着药酒跟上去,关了房门开空调。
戴柯大剌剌坐电脑转椅,背对电脑,朝她伸直胳膊。
戴四海以前用药酒给梁曼秋擦过膝盖,她学他的样子,倒了点药酒在手心,往戴柯的淤青抹去。
戴柯指挥,“没吃饭么,用点劲,要擦得发热,才好吸收。”
梁曼秋照做,像腌制排骨,用力抹开揉匀。
戴柯疼得龇牙咧嘴。
梁曼秋吓得收手,“哥、哥,很疼么?我轻点……”
戴柯没说话,换另一条胳膊。
梁曼秋只好继续使劲。
两条胳膊擦完,梁曼秋气喘吁吁,“还有哪里?腿还有。”
她就地蹲下,利索倒了药酒,蹲着不好使劲,顺势半跪。
戴柯稍垂眼,就能看见她低眉顺眼,扶着他的膝头,稳住整条腿,不断揉搓他的大腿外侧。
她隆起的胸脯随着动作微微颤动。
戴柯喉结滚了滚。
灼热的不止她的掌心,他的淤青,还有某个隐秘的地方。
初中时,梁曼秋也曾给戴柯踩过腿,放松肌肉,那会也不是没欲望。
原来长大后欲望不会减弱,反而更加强烈,强烈地突然出现,强烈地压抑下去。
戴柯合起膝盖,“行了。”
梁曼秋抬头,双眼迷茫,更增魅惑。她没主动勾引,他再次被动沦陷。
她说:“可是另一边还没擦。”
戴柯:“老子哪伤得那么严重。”
梁曼秋:“真的不要?”
戴柯暗暗缓了口气,“够了。”
梁曼秋站起来,拧好药酒的瓶盖,低声说:“哥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在,我早被那些人拖走……”
戴柯撩起眼皮,冷冷开口:“说谢谢就行了?”
梁曼秋莫名紧张,颤音隐约:“哥哥,我也知道说谢谢不够,你和阿伯都对我那么好,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梁曼秋在这个家汲取的能量已经很多,超出她能偿还的限度。
“你说怎么办好?”
戴柯喉结滚了滚,望住她,“梁曼秋,你亲我一下。”
第70章 FirstKiss
梁曼秋一惊, 药瓶失手,掉了。
正好砸在戴柯膝盖,他眼疾手快, 在落地前捞起, 反手搁在电脑桌。
“哥哥……”
“没听明白?”
万事开头难, 既然开了头, 第二次轻轻松松。
戴柯说:“你亲我。”
梁曼秋站着比戴柯坐着稍高, 只要稍弯腰,就能触到他的薄唇。他从来没有这样毫无防备出现在她的掌控范围。
她不由抿了一下唇,怕自己的唇太干。她的喉咙更干燥, 快要挤不出话。
戴柯:“快点。”
梁曼秋:“可是,哥哥,你知道亲吻、代表的意思么?”
“嗯。”
戴柯准备好回答知道的内容,但梁曼秋没有问。
亲吻当然代表喜欢, 痴线都懂。
“你知道怎么还让女生主动……”
梁曼秋是带着淡淡埋怨的,任何一个第一次都意义非凡。
戴柯:“我主动的时候你都骂我什么?”
臭流氓。
就算叫她主动,也是臭流氓。戴柯软硬兼施,总有办法达到他的目的, 就如现在。
他舒舒服服坐在电脑转椅,双手搭着扶手,微微抬头注视她。不着痕迹转动椅子,让她站在了他的双膝间。
梁曼秋略低头,双手摘下眼镜,折好单手拿着。视界瞬间模糊, 失去安全感, 她更为紧张。
她平日的慢条斯理在此刻放大,将时间无限拉长。
期待在等待中膨胀, 心率有了足够的起跳时间,飙得更高。
双手没有合适借力的地方,只能垂在身侧,悄悄握拳。
有一点生硬,有一点娇憨。
梁曼秋稍稍弯腰,凑近戴柯的脸。
一直睁着圆溜溜的双眼,怕找不准戴柯的唇。
彼此间似乎存在一股隐形的张力,视线每缩短一寸,张力更强一分,无论谁先回撤,都会两败俱伤。
这是一个非完成不可的吻。
药酒味很淡,苦涩又深刻,勾出戴柯的创伤记忆,那些戴四海在档口忙于生计,和阿莲偷偷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即将和不是他妈妈的女人组成新的一家三口的事实。
他和梁曼秋在独属于他们的小世界避难,在木架床的上下铺,旧家主卧的逼仄衣柜,单车的前后座,懵懂吵闹,一年又一年。
戴柯抬手,用虎口托握住梁曼秋的下巴,想掌控局面。
他垂眼靠近,无师自通地偏了下脑袋,避开梁曼秋挺翘的鼻尖。
他们的鼻息先吻上对方。
亲吻只是一个简单的触碰,无须练习,转瞬完成。
延伸的意义回味无穷。
这是梁曼秋和戴柯的初吻,她的15岁和他的17岁,轨迹交叉重叠的瞬间。亲情的束缚在此刻松脱,伦理的界限化为乌有,世间万物轻贱于此刻爱意。
梁曼秋怔怔目睹全过程,头晕目眩,恍若梦境。
戴柯松开手,没敢再多看一眼,借着转椅稍转身。
习惯性要咬唇,怕咬掉初吻的感觉,半路放弃,看着像回味轻舔。
梁曼秋生硬起身,钝涩感重,分了三段才站直。
像瞬间失忆,对周遭反应迟钝,近视眼越发模糊。
梁曼秋转身小跑出了戴柯房间,她的离开带走积雨云,戴柯的天空云销雨霁,他终于可以正常呼吸。
也不太正常,摸摸胸口,心跳扑通扑通,要撞破胸腔。
初吻的前戏与后劲,比吻的动作更加复杂和长久。
咚咚咚。
熟悉的脚步声逼近,梁曼秋又推门进来,带回了低气压。
以往,戴柯总凶巴巴质问干什么,现在一个字也挤不出,目光相随。
梁曼秋也没讲话,急喘喘走到他身旁,拿了药酒瓶,在他眼神示意晃了一下,又转身出去。
初吻开启了微妙的默剧时代。
梁曼秋放回药酒瓶,回到床上。有了手机后,不管在家还是学校,睡前戴柯总要上Q废话一阵,至少丢一个地雷,像晚安一样。
这一晚,手机很安静。
能聊什么?
初吻感受?
独自一个人回忆,越想越清醒,如果两个人一起讨论,大概会彻夜难眠。
梁曼秋对初吻的完成没有一点实感,它不像文字聊天,能留下记录回味。
初吻的载体只有记忆,一种最不稳定的思想形态,可以被侵入、改写,甚至抹去。
梁曼秋爬起床,开了书桌台灯,从上锁抽屉掏出日记本,翻开崭新的一页。
写下今天日期,想将记忆付诸文字。
2014年5月21日,星期天
东想西想,思绪如云,难以捕捉。
每次要下笔,接吻的瞬间浮现眼前。吻是一种感官记忆,是干燥、柔软,是喘息、心跳声,也是药香。
最后,梁曼秋还是选择略有疏离感的外语,简单记下这一刻:
First Kiss
次日一早。
自打上了高中,不需要早上赶路上学,梁曼秋没再叫过戴柯起床。洗漱出来,被戴四海提醒一句,才想起戴柯还在睡觉。
梁曼秋硬着头皮去敲戴柯房门,刚抬手,门开了,险些敲到他的胸肌。
她的手拐弯,捋了下鬓发。
“阿伯叫你快点,一会路上堵车。”
戴柯含糊应了一声,罕见没驳嘴,“这不起了么,着什么急”之类。
梁曼秋扭头先去吃早餐,习惯和戴柯相邻座位,正好不用面对面。
戴柯胳膊青黑一片,模样可怖,喊疼上不了学。
“大热天穿不了长袖,胳膊这样多吓人。”
戴四海:“谁还没被你吓过,男子汉大丈夫,挂点彩算什么。还是学校里有你在意的女生?”
梁曼秋好像被点了名,埋头鸵鸟式吃汤粉。
哪知戴柯说:“太多了。”
梁曼秋愣了下,挑了厚厚一筷子粉嗦进嘴里,发泄似的。
戴四海心知肚明给他请了假,“先给你请一天假,最多休息两天,淤青就散得差不多。”
然后又问:“小秋想什么时候回校?”
梁曼秋:“哥哥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戴柯:“跟着我干什么。”
戴柯因为她挂彩,梁曼秋总得照顾一下。
戴四海哪看不透少年人的心思,“大D,海中学习节奏比你们高中快多了。”
潜台词,不要影响妹妹学习。
啰嗦。
戴柯无声骂了一句,剜了梁曼秋一眼。
某一瞬间,梁曼秋觉得戴柯还是戴柯,不会多了一枚初吻的关系,而性情大变。
甚至猜测,戴柯是不是忘了昨晚的事。
初吻的尴尬和紧绷消弭在日常对话里,只留下情窦初开的悸动。
戴四海赶着去档口,阿莲怀孕起床稍晚,餐桌只剩两个少年人。
梁曼秋低头吃着,只听旁边人清了清嗓子。
梁曼秋抬头,只见戴柯的汤粉一口没动,问:“哥,你为什么不吃?”
戴柯:“手疼。”
梁曼秋:“连筷子的拿不了么?”
戴柯:“你说呢?”
梁曼秋想了想,小心翼翼:“我喂你?”
戴柯往椅背一靠,不置可否。
梁曼秋去拿戴柯的筷子,他没反应,夹了一筷子,悬停一会降温,再盘汤勺上,送到他嘴边。
昨晚亲过她的薄唇沦为焦点,再盯久一点,梁曼秋会误会他还想亲她。
“啊——”
戴柯垂眸张嘴,一口衔过。
然后,从裤兜慢条斯理掏出手机,单膝顶着桌沿,膝头当支架,玩起游戏。
第二勺汤粉悬在汤碗上方,一时没送过来。
梁曼秋:“哥……你的伤,不疼么?”
戴柯自有歪理,“胳膊疼又不是手指疼,啊——”
梁曼秋只好又喂过去,汤多了,不小心溢出嘴角,一滴水白的汤汁沿着戴柯下巴下滑。她用勺子边沿刮走,动作利索,又抽了纸巾给他印了印下巴。
戴柯好似隔着薄薄的纸巾,亲到了她的指尖,分神看她一眼。
“梁曼秋,你怎么那么熟练?”
梁曼秋:“我以前也喂过我阿嬷。”
戴柯今天罹患少年痴呆症,不能自理。
她又说:“不过我阿嬷一点都不听话,比小孩子还难喂。”
戴柯反问:“我很听话?”
“起码不反抗,”受不住戴柯的灼灼眼神,梁曼秋又补一句,“哥,我是说喂饭这件事上。”
主卧传来动静,阿莲起床了,挺着孕肚出来,撞见这一幕,看愣了。
“你们、在干什么?大D,你都几岁了,还要小秋喂饭?”
戴柯登时放下腿,噎住,呛咳红了脸。
梁曼秋递上纸巾,跟阿莲解释:“阿莲姨,哥哥手疼拿不了筷子。”
阿莲:“刚才他怎么刷牙洗脸?”
梁曼秋回答不上来,寄希望看向戴柯。
戴柯扔了纸巾,兜起手机起身离座。
汤粉还剩大半碗,梁曼秋困惑地问:“哥哥,你不吃了么?”
“饱了。”
“可是你没吃几口……”
戴柯回房,关门嘀开空调。
阿莲意味深长笑了下,大D这小子,要脸呢!肯定不好意思再让小秋喂,更拉不下脸自己继续吃。
便说:“小秋,你不要太由着你哥胡来。”
梁曼秋放了戴柯的餐具,拿回自己的筷子,小声辩解:“哥哥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阿莲路过抚摸一下梁曼秋的脑袋,转身进厨房找早餐。
“他就是欺负你心软。”
梁曼秋起码能心安一点,像阿嬷说的,嘴甜手勤。
吃完自己那碗,梁曼秋匆匆收拾餐碗,趁阿莲不注意,端了戴柯的到他房门口。手肘压下门把手,顶开门进去,“哥哥……”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某人愣了下,自己接了筷子在书桌前狼吞虎咽。
“哥哥,你要汽水么,可乐、雪碧、芬达?”
梁曼秋好像回到了六年前,刚来戴家,对戴柯有求必应,服帖得离谱。
戴柯:“拿樽啤酒,小的。”
梁曼秋瞪圆了眼,“哥,你怎么大早上喝啤酒?不是,未成年怎么能喝酒?”
戴柯拽着梁曼秋的胳膊,将她转向房门,打一下她的屁股,发网球似的流畅干脆。
“快去。”
梁曼秋:“要酒杯么?”
戴柯:“要什么酒杯。”
梁曼秋硬着头皮出去,避着阿莲,偷偷拿了一樽330ml的生力啤酒,连冰箱顶的启子一起顺了。
藏在胸前匆匆溜回戴柯房间。
戴柯开了瓶盖,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了滚,像一颗偷藏在肌肤底下的夜明珠。
梁曼秋坐旁边木椅,“哥,你第一次喝酒是几岁?”
这次肯定不会是第一次。
戴柯:“忘了。”
梁曼秋:“比抽烟还早?”
戴柯:“嗯。”
梁曼秋:“认识我之前?”
戴柯:“老戴说我两三岁的时候,桌上不小心碰倒了一杯白酒,我就跑去舔了……”
梁曼秋皱了皱鼻子,“真的吗……”
戴柯以前说他脑子不行是让她用不锈钢盆打傻,肯定早被酒精泡坏了。
戴柯手腕一转,啤酒樽递近梁曼秋嘴边,“梁曼秋,你喝一口。”
梁曼秋偏头摆手,“我不敢喝。”
“喝。”
“不要……”
玻璃樽瓶口贴上她的唇,冰凉又坚硬,酒香淡淡,浮动在鼻端。
戴柯:“不喝我又亲你。”
梁曼秋怔了怔,原来他没失忆。初吻便多了一份记忆载体,多上了一道保险,免于遗忘。
玻璃樽挂满细密水珠,梁曼秋握着玻璃樽脖子,扶着瓶底接过。
“只喝一小口,我就尝个味道。”
梁曼秋仰头抿了一小口,辛辣的滋味盖过冰镇的口感,沿着食道一路烧进胃里,口腔余留苦涩的甜。
她马上吐了吐舌头,皱着眼睛还给戴柯。
戴柯笑出声,故意问:“再来一口,我喂你?”
“太苦了……”梁曼秋双颊醉红,手背捂着唇,拼命摇头,“哥,你真的、太坏了……”
他们这对挂名兄妹,又一起偷偷干了一件坏事,秘密的纽带再次将他们系紧一度。
70-80
第71章 亲吻像礼花一样缤纷热情。
梁曼秋和戴柯休养一天, 决定周二早上返校,经过前天风波,戴四海开车送他们回校。
戴四海漫不经心问:“机车停哪去了?”
戴柯还想装蒜, “什么机车?”
戴四海从后视镜冷冷睨了儿子一眼, “肥波飙车炸街, 走了, 听说了么?”
梁曼秋和戴柯交换一个眼神, 面面相觑。
戴四海:“载两个女青年,拐弯没控住车,翻了, 人没了。另外两个重伤。”
高子波淡出戴柯的生活已久,见不到跟人没了,结果一致,本质不同。
第一次听到同龄人的死讯, 难免诧异和唏嘘。
戴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戴四海:“就这两天的事,街坊来档口说到的,你在学校可能消息没那么快。”
戴柯:“肥波飙起车来不要命, 我能跟他比么。”
戴四海:“我老了,管不住你,过几个月就满18岁,成年人自己心里要有数。”
戴四海的老生常谈,戴柯经常当耳边风,这会不由多想了一下, 戴四海的豁达, 是不是有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原因?大号练废了,寄希望于小号。
对比造就落差, 戴柯倔强道:“老爸,生日礼物我想要一辆机车。”
知子莫若父,戴四海岂能听不出是想补上买机车的钱,哭笑不得:“这次买机车又花了多少钱?”
戴柯:“三四万。”
梁曼秋不由看了一眼戴柯,当初跟她交代只用两万,表情差点出卖他。
倏然间,她裸露的右膝被扣住,掌温熨烫肌骨,力量直达天灵盖。梁曼秋暗暗打了一激灵。
戴柯警告她别乱说话。
戴四海果然趁着红灯,转头问梁曼秋:“小秋,是这个数么?”
戴柯不着痕迹收回手,戴四海不知道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还是懒得计较。
梁曼秋:“阿伯,我不知道,不太懂这些东西,哥哥没跟我说。”
戴柯插嘴:“铃木就算水货,也不会太便宜啊。”
戴四海:“你哥不听我的话,你多叮嘱他不要飙车。”
梁曼秋嘀咕:“哥哥也不听我的话……”
戴四海:“他会听的。”
戴柯无声扯扯嘴角。
戴柯当完靶子,轮到了梁曼秋。
戴四海说:“小秋,买手机了?”
梁曼秋只好从背包掏出手机,欠身放扶手箱,戴四海没接,目测一下,“智能机,哥哥买给你的?”
梁曼秋脸上写好了答案。
戴四海兀自点头,回头箭射在戴柯身上,“凑那么多钱不容易,我低估了你。”
儿子长大,有储蓄意识,懂得攒私房钱,戴四海还是颇为欣慰。
戴柯:“比起机车洒洒水,你送不送我机车啊……”
戴四海下巴示意梁曼秋把手机收回去,“玩手机不要影响学习,学习成绩下降,我会收回手机,你们两个都是。”
流水线教育结束,汽车继续上路。
滨中高中部先抵达,戴柯从副驾后方下车。
“走了。”他看了梁曼秋一眼,再度扣了下校服短裤支出的膝盖,撑着起身似的,用了点劲。
小动作没再避着戴四海,跟日常嬉闹似的。
梁曼秋摆摆手,“哥哥拜拜。”
看不到戴柯时,梁曼秋不由掏出手机看一眼,还没有他的信息。
戴四海误会了梁曼秋,说:“不用担心,早高峰这个方向没有那么堵,应该不会迟到。”
梁曼秋收起手机,“阿伯,你慢慢开。”
戴四海早上事务繁忙,一路接了几个电话,没再跟梁曼秋闲聊。
下了车,梁曼秋又掏出手机,戴柯果然来了消息。
木可:今晚没人给我擦药
换做以往,梁曼秋会挤兑一下戴柯太懒。他的伤势因她而来,多骂一句都不人道。
凉茶:哥哥,辛苦你自己擦一下。
凉茶:企鹅飞吻
木可:这就行了?
那怎么办?
梁曼秋又回到前晚困惑的时候,同样问了类似的问题。
戴柯说亲他一下。
梁曼秋找遍了Q里面的系统表情,点了所有跟亲吻或暧昧相关的图案。若是唇上带口红,早给戴柯的脸亲花了。
凉茶:(害羞)(可爱)(爱情)(玫瑰)(吻)(爱心)(飞吻)(太阳)
亲吻像礼花一样,缤纷热情,眩晕了17岁少年的眼。
木可:大兵抽烟
赶在上课铃前回教室,梁曼秋如坐针毡上了第一节课。
周舒彦没有偷偷问话,眼神已经问了一遍。
下了课,他还是忍不住:“你没事吧?”
梁曼秋摇摇头:“昨天谢谢你。”
周舒彦:“我只是报了警,没帮上什么忙,我相信换成其他路人看到了,一定也会这么做。”
梁曼秋担心周舒彦也玩戴柯那套把戏,问怎么感谢他。
她主动说:“中午给个机会我请你吃饭。”
梁曼秋的方案似乎超出周舒彦的预期,他笑着应下。
中午放学到了食堂,周舒彦又笑不出了。
梁曼秋不但请了他,还叫上了安佳月和猴子,前后桌吃了全家福。
猴子问:“小秋今天怎么突然请客?是不是有喜事?”
梁曼秋昨晚的确有喜事,不过独属于她和戴柯,不值得同外人庆祝。
安佳月说:“我知道了!是不是机车哥哥让你请我们吃拍拖饭?”
梁曼秋双颊微红,区别于刚刚体育课的运动效果,两团红晕喜气醉人。
“只是刚好发了生活费,平时你们也经常买零食分享给我啊。还有就是,”梁曼秋摸了下鼻尖,“昨天碰到一点麻烦,刚好团支书帮了大忙,我要特别感谢他。”
原来是避嫌。
安佳月回过味来。
梁曼秋有她的机车哥哥,不方便单独和团支书吃饭,顺便把她和猴子捎上。
平时周舒彦带零食给梁曼秋,她和猴子也沾了光。
安佳月给猴子使了一个眼色,这货只顾着吃,还没开化,想不到这个层面。
周舒彦帮了小忙,短暂享有优待,回宿舍路上,趁机问:“昨天那个,不是你的亲哥?”
“只是哥哥。”梁曼秋正面点头,没解释更多。
“难怪长得不像,”周舒彦说,“你跟你爸也不太像……”
梁曼秋心里咯噔一下。
以前在山尾村,梁家败家子的烂事家喻户晓,梁曼秋年幼无知,无人苛责,村民最多打听一下她老豆最近在哪里。
到了海城,本以为脱离了山尾村,前尘旧事随之尘封,她会以戴家养女的身份,清清爽爽重新进入外人眼里。
梁立华够得上一颗重磅炸弹,粉仔身份藏了六年,终于爆炸。她晕里晕乎,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异样的眼光。
她低声说:“可能他瘦脱相了。”
周舒彦想了想,“可能是吧。”
宿舍区近在眼前,越是靠近,梁曼秋越是松快,终于可以闭嘴。
周舒彦斟酌说:“那些烂人,还会找你么?”
梁曼秋不知道他担忧还是好奇,摇摇头,“我不知道。”
也拿不准梁立华会不会去而复返,又缠上她。事发突然,时间紧张,戴四海没有特别吩咐她注意事项,只叫她安心学习。
周舒彦:“在学校应该没事,你放假出去,注意一点。”
梁曼秋点点头,跑回安佳月身边,一起回了女生宿舍。
她在被窝里上手机Q找戴柯。
初吻的惊喜冲淡了一切担忧,戴柯还没跟她打听过梁立华,没问过后续应对方式。
他好像不太在意。
凉茶:哥哥,吃完饭了么?
木可:没人喂
凉茶:(白饭)
木可:(白眼)
凉茶:哥哥,你胳膊挂彩,同学会好奇么?
早上出门前,戴柯试过穿长袖校服遮掩一下,在空调房走几步就热得受不了,只能作罢。
木可:我说打架
班上同学浮想联翩,立刻问:是不是夺妹之战,为爱打架。
表象有异,本质相同,戴柯没法否认。
同学再问对方是谁,谁敢跟大D抢妹,简直不要命。
戴柯编不出这样的一个人,越沉默越神秘,同学对传说中的大D妹好奇心激增。
凉茶:应该说见义勇为。
木可:你给我颁奖
凉茶:哥哥你想要什么奖?
木可:你。
以为戴柯没说完,梁曼秋等了一会,没再有下文,他罕见打上了句号。
她好像重新认识了上下文,一知半解,知道他想要亲近。戴柯一直没掩饰想跟她有肢体接触。不清楚他这回的潜台词,会不会有她不了解的深意。
被需要也是一种爱意。
什么意思,直接问太煞风景,梁曼秋抱着手机思忖片刻,回复:“我在的呀。”
木可:(抠鼻)
梁曼秋和戴柯继续另一种意义上的黏黏糊糊,一直到了周六,平常最期待的日子,梁曼秋莫名害怕。
怕梁立华去而复返,又在某个地方蹲守她,继续从她身上抠几个钱。
能用一两百打发梁立华,梁曼秋愿意忍痛割肉,就怕他贪得无厌,把债主招惹到戴家,再伤害她周围的人。
梁曼秋给戴四海打电话,说周六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在对方家过夜不回家。
戴四海又问周天回不回,梁曼秋说看情况,可能要跟同学逛街。
戴四海问了同学的名字,她推了安佳月出去,戴四海没再说什么。
海城中学周六晚放学,有一部分离家远的同学不回家,一部分周天早上回校自习,周末的校园并不冷清。
冷清的是梁曼秋的宿舍,这周只有她一个人留校。
梁曼秋好像回到山尾村,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独自过夜,跟在碧林鸿庭不同,在家隔壁就是戴柯,吵吵闹闹,绝不寂寞。
梁曼秋的手机确实不寂寞,戴柯晚自习隔三差五给她发消息。
木可:在哪?
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颤了颤,梁曼秋逐个打字。
凉茶:同学家。
戴柯拨了一条视频电话过来,梁曼秋挂了。
木可:老子在海中门口,滚出来
我不在学校。
梁曼秋打出句子,又逐个删掉。撒谎又不会圆谎,已经不是第一次。
硬着头皮收拾书包,梁曼秋像以前周六放学一样走出校门,只不过天色黑了。
校门外,戴柯和戴四海站在车边,望着她。
第72章 名字是老婆。
戴柯先走向梁曼秋, 黑着脸,一言不发将她拽向戴四海的车。
“哥哥……”梁曼秋的声音被扼住,像她的胳膊一样。
戴四海叫了声:“大D, 轻点, 别拉疼妹妹。”
戴柯气道:“她还知道疼, 老子肺疼。”
“先上车。”戴四海绕过车头上车, 开了空调, 没有立即发车。
梁曼秋猫进后座,解下书包抱着。
戴柯一上来就扣了一下她赤裸的膝头,比之前劲力大, 浮现淡淡的五指白痕。
斥道:“为什么不回家?”
梁曼秋低下头,脸庞几乎埋进书包。
前排的戴四海叹气,“小秋,你是怕你老豆还来找你麻烦?”
梁曼秋闷不吭声。
确切说怕梁立华的债主找戴四海的麻烦。
戴柯插嘴:“你老豆有什么好怕的, 我一个人就能挡住。”
少年人没高估粉仔的体力,但低估了粉仔的恶劣。
戴四海说:“大D,快成年了,别整天喊打喊杀。再过几个月《未成年人保护法》可保护不了你。”
戴柯扯扯嘴角, 一脸“我开玩笑都不行”的倔强。
“我怕那些人来档口闹事……”梁曼秋嗫嚅,隔着书包,声音越发沉闷低沉。
戴四海说:“小秋,你担心的事,阿伯在领你进家门的那天就考虑过了。我跟你爸相处的时间更久,打过的交道更多, 自然知道他干了什么事。如果说我不害怕, 那也是假的。谁不怕受牵连?”
梁曼秋悄悄吸鼻子,没有胎噪声掩盖, 在密闭的车厢分外清晰。
“哭屁啊。”戴柯扣住梁曼秋裸露的后颈,撸小猫一样,摩挲,轻拍。
温热的掌温像一件盔甲,帮她阻挡寒颤的侵蚀。
戴四海无视他们的小动作,继续说:“但是阿伯更怕好好的一个小孩毁了,你老豆不成器,你还有希望。你看你来了家里,大D有了妹妹,考上了高中。我找到了老婆,多开了一间档口,还准备有一个新宝宝,很多以前阿伯不敢想象的好事,都发生了。小秋,你没发觉么,你是老天送来的礼物啊。”
在戴家,梁曼秋一直是索取者的角色,突如其来的桂冠太过沉重,
头埋得更低,她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
戴柯又像以前一样,托起一点她的额头,往她和书包间塞进自己的大手,垫住潮朦朦的大眼睛。
指缝溢出水珠,像一捧掬不住的水。
扣在她后颈的手滑落肩头,压住她情不自禁的战栗。
戴柯咬牙皱眉,碰见天大的难题,“喂,别哭。”
越是安慰,反作用越大。
戴柯头疼道:“老爸,你别说了。”
戴四海一脸淡笑,“最后说一句,小秋,一直以来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好好读书,和哥哥一起考大学。以后再有今天的想法,就想想这句话,能做到么?”
戴四海不是第一次跟梁曼秋强调,小孩逐年长大,心思敏感,话题逐渐沉重。
梁曼秋磕头似的,点点头。
汽车启动,开往家的方向。
戴柯就这样扶了梁曼秋一路,直到她自己悄悄抬头,挪开他湿漉漉的大手,依旧抱着多了一块深色斑块的书包。
戴四海在家楼下放他们下车,折回档口收尾。
阿伯教育完毕,哥哥上场教训。
梁曼秋有自知之明,先开口,“哥哥……你今晚、不用上晚自习么?”
戴柯立体的面容融进树阴与夜色,脸色越发晦暗。
“你说我为什么回来?”
梁曼秋又低下头。
戴柯与梁曼秋并肩,咬着下唇,顺手狠狠打了下她的屁股,像网球发球一样干脆自然。
“再这样一声不吭想离开家,我就打你屁股,脱了裤子使劲打。”
戴柯动作生猛,打得梁曼秋挺腰护臀,耳边是隔着裤子的闷响,脑袋里却是清脆的巴掌声,跟MP4视频里的一样。
“哥……”委屈巴巴,泫然欲泣。
戴柯顺势揽过梁曼秋的腰,将人挪到他前头,搡进楼宇门,押犯人似的。
梁曼秋扭头问:“哥哥,你明天还要回校 么?我叫你起床。”
戴柯:“少废话。”
梁曼秋挤出笑,“那就这么说好了。”
回到家,梁曼秋给他房间送了开瓶的饮料和洗好的水果,这茬似乎能过去了。
次日一早,梁曼秋按着生物钟起床,洗漱完毕,敲响戴柯的门。
“哥哥,起床了。”
没人应。
“哥哥,我进去了。”
拧了下把手,没锁,梁曼秋推门走进去,反手带上门。
戴柯还是那副睡姿,仰卧,夏天薄被只盖了肚子,四肢支在外面,尤为修长。
梁曼秋拉开一半窗帘,屋里天光大亮,戴柯痛苦地皱了皱眼,窸窣缩进被窝。
她摇了摇他的胳膊,没动。
单膝跪上床,梁曼秋猫腰伏低,近距离观察戴柯的眉眼。
并不意外发现,他的睫毛长而浓,一根一根,清晰可见。眉毛多而不杂,眉形大气,锐气逼人。
梁曼秋忍不住伸手轻轻描了下戴柯的眉毛,比她的稍微粗硬,跟他的脾气一样。
戴柯受不了痒痒,不由拧眉。
戴柯睡眼惺忪,失去平日的侵略性,英俊多了几分安详,梁曼秋罕见碰上他毫无防备的时候。
她摸了摸戴柯的脸,黝黑又细腻,结实又富有弹性。
贴到他耳边,几乎吻着他的耳廓,“哥哥,起床了。”
那股细细柔柔的气息钻进戴柯的耳朵,他撑起眼皮,那双圆溜的大眼睛里隐约浮现他的面孔。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戴柯仿佛看见自己住进梁曼秋心底。
他稍微撑起脖颈,啄了一下她的唇。
早安吻干燥而短促。
梁曼秋愣了愣,不再如初吻时迟钝,微抬下巴,也亲回了戴柯。
他们第一次用亲吻回应对方,爱意传来回音,在彼此心间经久不息,开启一个平和而美好的周天早上。
咚咚咚。
敲门突兀,梁曼秋吓得肩膀一跳,栽到戴柯身上。
戴柯条件反射虚虚拢着她,好像一个待完成的拥抱。
戴四海在外面喊:“大D,还没起床么?要迟到了。”
他们第一次离坏事曝光那么近,跟当初在衣柜里一样,只隔了一道门。
梁曼秋连忙从戴柯身上爬起来,站回床边。
戴柯:“知道了。”
听着戴四海脚步声远去,门外走廊没再有其他杂音,梁曼秋才做贼似的,开门溜出去。
他们还没正面确认恋情,就自发形成偷情的觉悟。
进入六月,期末备考阶段,每天翻动的不止日历,还有一张又一张的卷子。
暑假随着暴雨而来,放晴后,金玲约梁曼秋逛街。
梁曼秋:“要不要叫上我哥和四眼明?”
每年寒暑假他们经常集体活动。今年戴柯和金玲即将升上高三,假期不足一个月,学校补课之前除了上辅导班,要利用最后的假期疯狂。
金玲:“今天就我们女生帮,不理他们这些臭男生。”
梁曼秋:“也好,我正想买内衣。”
金玲:“又窄了?”
梁曼秋不太好意思,“旧了。”
上了高中,梁曼秋似乎进入高速发育期,除了身高没怎么长,体重和头发一月一个样。谁也想不到山尾村出来的细狗,能长成萨摩耶。
梁曼秋算不上胖,各处匀称铺了一些肉,尤其胸部,渐渐往成人靠拢,甚至超越。她长得不高,不敢含胸驼背,身体曲线起伏有致,看着健康又精神。
两个女生凑到一起,总有聊不完的八卦。
金玲难得欲言又止,“我有个事早就想跟你说,期末考试前作业太多,都找不出时间。”
“我猜一猜,”梁曼秋随之压低声,不敢触犯禁忌似的,“肥波的事?”
高子波给梁曼秋和戴柯编造过恶劣绯闻,从翠田所绝交之后,这个名字就被打入禁区,他们很少谈及。
金玲:“你也知道了?”
梁曼秋:“之前听阿伯说。”
金玲:“太吓人了,听说他妈都哭死了。而且肥波载的两个女的重伤,他人走了,家里还要赔好多钱。”
“我哥有段时间都不怎么敢骑机车,”梁曼秋说了不该说的话,手背捂住嘴,急道,“你不要问他哦,我猜的。反正暑假前都没有骑过了。”
“知道,大D才不会承认这种事。”
金玲挠挠头,有点捉急。
“小秋,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肥波的事,我想说的,跟大D有关……”
梁曼秋微微睁大了双眼,轻松的八卦氛围瞬间紧绷。
金玲:“大D好像谈恋爱了……”
梁曼秋嘴巴微张,哑然一瞬,又忽然反应过来可能跟她有关,双颊微红,支吾道:“你、怎么知道?”
金玲:“早就听他们班的说,大D不否认有女朋友。”
梁曼秋不得不打断,“早就听说……是什么时候开始?”
如果太早,可能跟她无关。
八卦会进入危机阶段。
金玲摇头,“具体不清楚,这两个月的事吧。”
那可能跟梁曼秋有关……
金玲话锋一转,“大D经常有绯闻,我也说不清最近传的是不是我看到的那个。”
梁曼秋脸上血色急退,慌了神,“猪肉玲,你还、看到了?”
金玲注意到她的结巴,“小秋,你是不是也很震惊。”
梁曼秋口干舌燥,勉强咽了下口水,捋了一下散落的鬓发。
“在哪看到?”
金玲给出一个意外答案,“大D手机。”
梁曼秋:“嗯?照片?还是?”
“都不是,”金玲神秘又笃定,“我很偶然的情况,真的是偶然哦,我可不会故意看别人隐私。”
梁曼秋连忙点头。
金玲:“我就不小心看到大D跟一个人聊Q,那个人名字是‘老婆’。”
第73章 亲不够。
跟金玲分别, 梁曼秋回到家,戴柯还没回来,等待拉长了猜忌, 越发坐立不安。
难怪老师和家长不提倡早恋, 一点风吹草动就让少年人心神不宁, 难以想象如何经历更大的感情波动。
幸好现在暑假。
等人回到家, 梁曼秋琢磨如何开口, 又是另一番纠结和折磨。
戴柯刚打完球,大汗淋漓,裸露的肌肤挂满汗珠, 像冰镇饮料放置在常温中的瓶壁。
他直接脱了上衣,胡乱抹了一把汗,扔桶里,然后进卫生间冲凉。
梁曼秋忍不住:“哥, 你刚运动完马上冲凉么?会不会抽筋?”
戴柯走到眼前,带来一股浓郁的汗味。梁曼秋捂住鼻子,刚才问了一句废话。
他们同一屋檐下太久,生活重叠, 家长监督,总有琐事分走注意力,一些情绪来不及回味,便转瞬即逝。
梁曼秋玩着电脑,戴柯冲凉完出来,换上一条清爽的短裤, 上半身还光着, 赤露出一板精壮的肌肉。
梁曼秋匆忙瞥了眼,“哥,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热死,为什么要穿?”
片刻后,戴柯又补了一句,“梁曼秋,你又不是没见过。”
哦,还摸过。
胸肌。
以前戴柯和戴四海在家从不光膀子,戴四海在阿莲住进来后,渐渐放开约束,戴柯好像最近两个月才有的行为。
戴柯做了一个起开的手势,轮到他玩电脑。
梁曼秋让位,瘪嘴站到旁边,看戴柯越是悠闲,心里那团疑问越是难忍耐。
“哥。”
她还在组织语言。
戴柯等不到下文,抬头瞥了她一眼。
梁曼秋鼓鼓劲,“我听别人说了一个事,不知道真假,想问问你。”
戴柯:“说。”
梁曼秋深深吸一口气,“人家都说你有老婆了。”
戴柯愣了下,“听谁说?”
梁曼秋隐隐感觉绯闻成了新闻,心跳加速。
“真的还是假的?”
戴柯:“听谁说?”
梁曼秋只能交底,“有人看到你跟一个叫老婆的人聊Q。”
戴柯:“谁看到?”
梁曼秋急道:“到底是不是呢?”
话题进入死循环。
戴柯思忖片刻,鼻子哼了声,掏出手机放桌面,下巴给梁曼秋指了一下。
什么意思,梁曼秋还在犹豫,戴柯突然起身,走出房间,不知道要干什么。
手机孤孤单单躺在桌面,像落单的宝贝,容易遭遇坏人。
梁曼秋当了一会“坏人”,欠身拿过手机,戴柯的密码她知道,是他自己的生日。
输入数字,顺利开锁。
梁曼秋点开Q,自动登陆了戴柯的号,“老婆”不用找,直接置顶,头像挺熟悉,是系统里最圆萌的一个黄毛小妞。
她心脏突突跳,像等待彩票开奖,隐隐知道自己中了头奖。
点开聊天框,对话分外眼熟,只是跟记忆中的左右调换。
“你傻不傻。”戴柯的声音飘进耳朵,梁曼秋太沉浸在情绪,没发觉他回来。
他臂弯勾过她的肩颈,另一手握着生力啤酒,勾着头,吻上她的唇。
戴柯的吻微微湿润,熟悉的酒香萦绕鼻端,梁曼秋唇干舌燥,想再尝一口啤酒的辛辣和甘醇,情不自禁张张嘴。
她像含住了他的唇,湿润加倍。
这一启唇,给了戴柯可趁之机,他舔了舔她的唇,啤酒的醇香在彼此唇间发酵。然后,他扫过她坚硬的牙关,挑动了她的舌尖。
梁曼秋吃了一惊,不由扶住戴柯锁在她颈上的手臂,一手还握着他的手机。她以为咬到了戴柯,张大了嘴巴,却给他牢牢吻住。
她的舌尖被戴柯搅动,在嘴里打架。她好像吸住了他。
口津不可控地分泌,加湿了这枚吻,缠绵又清滑,好像不会溢出嘴角,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
他们不知疲倦,简单的小动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歪头接吻费劲,戴柯将梁曼秋揽到身前,正面抱住她。四片唇一直黏着,怕技法生疏,分了不好续上。
梁曼秋僵硬地回抱他,又不敢太用力。戴柯光着上半身,热力更重,裹挟着她,莫名的色|情。
她偶然碰上他的背肌,坚硬流畅的肌理,温热干燥的体温,与自己的那么不同。好奇战胜羞耻,她悄悄展开拳头,掌心贴上去,轻轻地,来回地摩挲。
少年的生命力藏在弹性的肌肤里,黝黑而细腻 ,蕴涵惊人的能量与活力。
她的抚摸踩对了油门,戴柯那股侵略性瞬间爆发,扣住她的脑袋与屁股,上下用力,将梁曼秋紧紧按向自己,与他深深纠缠。
年轻的身体经不起撩拨,戴柯很快有了反应。
梁曼秋肚子上出现异物感,以为戴柯将酒瓶卡在他们之间。屁股偶尔蹭上一股潮湿的冰凉感,酒瓶明明在他下面的手上。
戴柯的喘息像又打了一场篮球,却没一点酣畅淋漓。他在压抑与忍耐,最后仓促松开梁曼秋,狼狈转身,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
梁曼秋双唇红艳微胀,像刚吃完一碗麻辣面。
她用手背印了印嘴唇,望向戴柯双耳赤红的背影。
“哥……也给我一口……”
戴柯头也不回,递过酒瓶。
梁曼秋喝了一口,超出她正常一口水的量,呛咳出来,脖颈和脸颊更为赤红。
“痴线。”戴柯接回酒瓶,又喝一口放到桌面。
梁曼秋将他的手机也放回去,握得久了,漆黑外壳的边缘出现淡淡指印。
“你没说过我是,也没叫过我。”
她指老婆。
戴柯纯属得了便宜卖乖,“不叫。”
梁曼秋本来没指望,一被拒绝,起了逆反心,“哥哥,叫一声试试。”
“滚。”
戴柯坐回转椅,拿啤酒当水,又喝了一口。
梁曼秋:“不滚。”
转椅椅背较高,不像旁边的木椅,没法从后面揽住戴柯的双肩。梁曼秋因地制宜,直接抬起他的右臂,坐上他的大腿。戴柯成了彻头彻尾的人肉椅子垫。
“找死。”戴柯骂了一句,左手顺势圈住她的腰,安全带似的。
梁曼秋背靠戴柯的胸膛,扶了下他毛茬茬的右臂,然后滑滑梯,滑到他的右手,重叠,也握上鼠标,“哥哥,教我打游戏吧。”
戴柯微勾着腰,下巴垫着梁曼秋的肩头,改成她握鼠标,他握着她的手。梁曼秋人小手也玲珑,就比鼠标大一点,少女肌肤细腻,却是任何仿真人皮鼠标无法比拟。
戴柯旋即忘了鼠标,手指入侵她的指缝,紧紧扣住她。他们十指相扣,手指两两相拥,牵手比接吻多了几分清醒,肢体联结显得理智,这段关系的纽带似乎牢固几分。
戴柯顺势偏头,吻上梁曼秋的脸颊,呼吸拂动她细柔的碎发。
梁曼秋受不住痒痒,缩了下脖子,像故意蹭他似的,惹得戴柯又吻了一口。黏黏糊糊,缠缠绵绵。
梁曼秋在戴柯手把手的教导下,第一次体验他爱玩的游戏。战局一塌糊涂,戴柯脾气却好得反常。输掉的游戏局,在梁曼秋唇上赢回来。
高中暑假平淡的午后,房门紧闭的卧室,他们不知道吻了多少回,多长时间,技能一旦习得,便会周而复始使用。
若是以后室友八卦起来,无论一垒的定义是湿吻还是牵手,梁曼秋和戴柯都正正经经摸到了。
他们的秘密发酵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隐藏的压力随之变大。
梁曼秋不得不坦白事实,“哥哥,其实这次是猪肉玲问的我。”
戴柯想了想,“没事,猪肉玲嘴巴严,没那么八婆。”
梁曼秋哭笑不得,“她就是问我,还不知道你那个……是谁。”
戴柯没亲口用过那个称呼,她总缺乏一种真实感。网络与生活隔了一道屏障,分开虚拟与真实。
Q上面的,好像是戴柯的虚拟老婆。
戴柯:“迟早会知道。”
梁曼秋揣摩不出他的态度,只说自己的担忧:“那还是先不跟她说吧。”
中学时期的地下恋,公布恋情比表白更具挑战性,表白是两个人的秘密,公开需要限定受众范围,谨防消息泄密给家长老师。
校园恋情朝生暮死,梁曼秋也怕刚公开不久,就黄了。
戴柯看了一眼梁曼秋,不置可否。
梁曼秋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哥,你从哪学会、这样亲的?”
戴柯:“这还用学?”
梁曼秋:“跟几个女生学会的?”
戴柯反应过来她的重点,低头剜她一眼,“跟我老婆学的。”
梁曼秋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悔多嘴了。
“谁是你老婆……”
戴柯咬了咬唇,“你还敢当谁的?”
说罢,旧事重演。
金玲暑假补课前,不忘约梁曼秋出来,打听上次“大D老婆”是哪路神仙。
“我哥手机设了密码。”
某种程度上讲,梁曼秋没撒谎,她和戴柯的手机都换了密码,用上对方生日。
金玲不死心,“他用电脑上Q,你有没有偶然瞄过一眼,啊,偷窥别人隐私,我知道有一点不道德。”
梁曼秋:“我不太敢。”
金玲接受这个答案,戴柯本来就不是好惹的。
“没事,”金玲性格直爽,善于安慰自己,“等回校了,总会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嗯……”
梁曼秋没有撒大谎,只是有所隐瞒,对着好朋友有了秘密,心里过意不去,莫名有点愧对金玲。
如果下次公开,还要附带解释隐瞒的缘由,接着道歉,时间越久,越积重难返。
梁曼秋在暑假的尾巴度过16岁生日,9月第一个周日,戴柯迎来他的18岁。
只有半天假,生日宴设在中午,与往年不同,今年戴柯想撇开家长,跟同学和朋友庆祝。
戴四海没勉强,付了饭钱,如约给他封了大红包,晚餐再安排家宴。
戴柯收了一堆礼物,老宁那份一定让他现场打开,也不怕寿星公不喜欢。
结果,礼盒里躺着一条豹纹裤衩和一盒避孕套,全场爆笑。
老宁哪怕挨戴柯臂弯锁喉,也要含泪带笑送上祝福:“祝你早日成为真正的男人,过上性|福的生活。”
梁曼秋瞥见豹纹裤衩,忍俊不禁之余,还有一点尴尬。跟金玲的不好意思不同,她觉得好像跟自己有关,不经意幻见戴柯和豹纹裤衩合二为一。
待金玲悄悄跟她解释另外一盒东西是什么,梁曼秋瞬间红透了脸颊。
饭毕,滨中高中部学生假期有限,第二场KTV约在下一次,现场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戴柯光明正大骑机车走,梁曼秋依然从后座圈住他的腰,左腕戴着和戴柯同款的湖人队紫色手环。
其他人习以为常,兄妹形象早已深刻印入脑海。
这两个人黏黏糊糊,也不知道以后各谈恋爱怎么跟对象解释。
金玲多看了一眼,打了一个激灵,好像有点悟了。
第74章 侦查与反侦查
梁曼秋和戴柯没有直接回家, 去了翠田新开的一个商城。若不是天热,他们还想压压马路。
戴柯渐渐习惯一个月有一两次陪梁曼秋逛街,跟其他小情侣一样, 吃甜品打电玩看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起初他不太乐意, 嫌无聊, 几次亲不到梁曼秋, 先强吻, 再服软。
商城一楼广场举办活动,人群刚散,到处摩肩接踵。
梁曼秋挨撞一回, 踉跄一下,肩头剧痛,回头找哪个不礼貌的家伙。手背一暖,熟悉的热力包裹住她。
戴柯单手抄校服裤兜, 头也不回,扣住她的手,压在他的胸口。
梁曼秋被迫小碎步跟上他身边,紧挨着她。
周围人流陌生, 似乎潜伏着诸多观众,都是家长和老师的眼线。
梁曼秋为了戴柯生日会才换的连衣裙,可是他还穿着秋季校服的蓝黑长裤,学生身份无处可藏。
梁曼秋紧张小声道:“哥哥,等下熟人看到……”
戴柯:“看到就看到。”
梁曼秋:“万一被骂……”
戴柯:“要骂也是骂我,你怕什么。”
戴柯说的没错, 老戴不会骂梁曼秋, 海中老师不抓早恋,也不会骂她。
梁曼秋:“可是……”
戴柯:“今天老子生日。”
好吧, 寿星公说了算。
早恋曝光的压力带来额外的刺激,梁曼秋和戴柯好似玩一场卧底游戏,危险又疯狂。
梁曼秋由着戴柯拖手,拍了大头贴,逛了文具店。
路过文具店,赵静多看了两眼,小眼神逃不过民警锐利的眼神。
章树奇说:“进去逛逛?”
赵静笑道:“刚想起要给学生买点奖励的小礼物,怕你不喜欢这种无聊的地方。”
无不无聊要看跟谁一起逛,章树奇咽下到嘴边的话,“我还以为幼儿园的小朋友才需要小礼物。”
赵静:“他们有时比幼儿园的小朋友还幼稚。”
自打五月在翠田所重逢后,章树奇约了赵静好几回,一个民警一个老师,不是他忙就是她忙。好不容易盼来暑假,一个出差一个培训,都去了外地。
幸好移动通讯日益发达,抱着手机可以24小时聊天,聊多年变化,聊同学近况,最持久的话题还是近来认识的熟人——大D小秋。
九月开学,好不容易一起凑到了周天假期,来商场吃了一顿午饭。
赵静东挑西挑,选了不少便笺纸和中性笔,放章树奇拎着的小购物篮。
一路逛到最里边靠墙的笔记本货架。
货架的另一端站着两个学生,一高一矮,跟他们一样,男的拎着购物篮,女的在挑选笔记本,不同的是,两个学生的手不嫌碍事地扣在一起。
赵静职业病发作,不由打量个头比章树奇还高的男生,侧脸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章树奇原本一直盯着赵静,循着她的目光,也发现嫌疑对象。
诧异一瞬,喃喃:“哎,那不是大D和小秋……”
赵静退了一步,也看清女生,恍然大悟。
她不由分说拉着购物篮,把章树奇拉回旁边便笺纸的货架,偷偷回头打量一眼。
章树奇好笑道:“你堂堂一个老师,怎么还怕撞见学生?”
赵静也忍不住笑,“多尴尬,影响人家。”
只见梁曼秋翻开笔记本抚摸纸质,手舍不得松开,勉强从戴柯指缝里支出大半节手指,辅助翻页。
后面还是不方便,抽出手,翻看和抚摸,戴柯的胳膊闲闲搭梁曼秋肩上,抬手捏玩她水红水红的耳垂。
两个小孩海拔落差大,戴柯像倚着一根登山杖。
赵静:“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
章树奇:“你也不知道?”
赵静:“我只听班上学生说,经常在校门口骑机车等她放学的是男朋友,但那是大D!我以为只是哥哥……”
章树奇点头,“我今天才知道。”
赵静:“小秋的阿伯,知道么?”
章树奇:“你说大D老爸?不清楚,我猜不知道,他爸要忙两个档口,后妈准备生宝宝,估计都顾不上这两个小孩。”
戴柯对笔记本兴致缺缺,放空眼神,无聊四顾。
眼看就扫到赵静和章树奇这边。
货架不足一人高,挡不全脸。
赵静紧忙拉拉章树奇手中的购物篮,“我们赶紧买单走吧。”
梁曼秋挑了两本笔记本,放购物篮,转身手回到戴柯手里。
不经意扫过其他货架,忽然猛地挣开戴柯的大手。
戴柯手心一空,心口像被挖空一个洞,骂道:“梁曼秋,你找死。”
话毕,习惯性打一下梁曼秋屁股,再顺便捞起她的手。
梁曼秋再度避开,指指收银台方向,压低声:“小奇哥和Jodie……”
戴柯定睛一瞧,收了手,“‘粥底’是谁?”
梁曼秋:“我们班主任,教英语的。”
戴柯嘴角抽了抽,“海中不抓早恋。”
梁曼秋:“是不抓……万一他们告诉阿伯……”
戴柯:“老戴才没功夫管。”
梁曼秋脊背发凉,唯一办法保证成绩不要大幅下降,家长和老师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老戴知道,你打算不理我?”
戴柯凶巴巴的,威胁多于担忧。
梁曼秋:“哪有。”
戴柯:“皮痒你就试试。”
原地等赵静和章树奇买单离店,梁曼秋和戴柯也结账出去,只交换一个眼神,多年的兄妹默契立刻上线。
他们悄悄跟上赵静和章树奇,这对疑似情侣的男女。
两个成年人的逛街路线跟学生没多少区别,梁曼秋和戴柯离得不远不近,保证和前方隔着其他人墙。
章树奇偏头,凑近赵静耳朵,超过今天最近的距离,拂动她的几根发丝,“那两个小孩跟踪我们。”
赵静下意识要回头,给章树奇及时带了下胳膊,突兀拐弯,险些露马脚。
赵静:“他们真的发现我们了吗?”
章树奇:“以我的职业直觉,是的。”
赵静哭笑不得,“这两个幼稚小孩,到底想干什么?”
章树奇:“大概以为我们也在约会。”
约会听着暧昧,小情侣看着黏糊,听觉和视觉同时刺激这两位相亲市场的主力军。
赵静和章树奇莫名沉默片刻,对视变得不太自然。
梁曼秋问:“哥哥,你觉得他们在谈恋爱么?”
戴柯:“手都不拖,不可能。”
梁曼秋:“大人上街好像很少拖手吧。”
刚说完,后面走上一对手拉手的情侣,比前头的“嫌疑人情侣”只年轻几岁。
她讪讪咧了咧嘴。
戴柯:“谈恋爱不拖手,男的哪可能忍住。”
梁曼秋嘀咕,“你也没忍住……”
可是戴柯从来没正面说过他们在谈恋爱。
戴柯蹙眉看向“嫌疑人情侣”,要不是这两个人,他才不用忍。
章树奇打破沉默,“我们要不要回头?”
赵静愣了一下,会意笑道:“这样会吓到两个小孩。”
章树奇感觉出赵静没有反感,奇妙的默契拉近彼此距离,玩心大起,“我说一二三,我们一起转身。”
赵静:“等下,向左转还是像右转?”
章树奇:“向中间转。”
赵静:“然后轮到我们跟踪他们?”
章树奇:“侦查和反侦查。”
赵静彻底笑开,“你猜他们会躲起来,还是大大方方跟我们打招呼?”
章树奇想了想,“如果是我,我大概会躲起来,你呢?”
赵静:“我也会吧,我们那时候早恋抓得可严了。”
章树奇眼底黯然转瞬即逝,“小秋会躲起来,大D会打招呼。”
赵静:“我不了解大D,以我对小秋的了解,这个小孩比较内向,应该会躲一下。”
“那,一二三——”
赵静和章树奇一起慢慢转身,往回走。
目标对象忽然逼近,梁曼秋和戴柯不约而同止步。
梁曼秋下意识要躲,转身到半路,被戴柯薅着胳膊转正。
“小奇哥。”戴柯叫道。
赵静和章树奇相视一笑,小小恶作剧成功。一起干坏事的同盟感,和猜对答案的默契,结成一股无形纽带,又拉近彼此距离。
走近,戴柯先声夺人,没大没小:“小奇哥,跟女朋友出来逛街?”
章树奇岂能听不出戴柯故意妄为,论起恶作剧,成年人可比不过少年人。
“这是小秋的班主任,上次在翠田所见过,不记得了?”
梁曼秋规规矩矩:“Jodie,小奇哥。”
章树奇:“这个商场新开不久,你们也来逛街,买了什么东西?”
四人视线下垂,落在两个男的提着的同款文具店塑料袋上。
章树奇故作惊讶,“你们刚才也去了这家店,怎么没碰上你们?”
赵静的班主任修为颇高,没有笑场。
戴柯扫了眼章树奇传说中的初中女同学,“谁知道你看哪里。”
章树奇不着痕迹瞪了戴柯一眼。
赵静说:“小秋,你这个哥哥蛮好,还陪你逛街。一般哥哥长到这个年龄,都不爱跟妹妹玩了。”
梁曼秋红着脸,“嗯,哥哥挺好。”
戴柯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女朋友,只能带妹妹逛。”
章树奇跟赵静对视一眼,说:“行,你们逛吧,我们也去那边走走。”
梁曼秋和戴柯看着他们走远。
梁曼秋扯了下戴柯衣角,“哥,你没有女朋友?”
戴柯熟稔地搭上她的肩膀,“我有老婆。”
差不多晚饭时间回到家,戴四海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丰富的家宴。
阿莲扶着后腰,打量梁曼秋和戴柯逛街的战利品,“都买了些什么?”
大头贴被戴柯扔沙发,刚好从袋子滑出一半。
阿莲弯腰抽出到,端详着大头贴,印刷精致,男俊女靓,青春洋溢,有规矩也有搞怪,“挺好看的,怎么少了一张?”
一版九张的大头贴,只剩下八张,右下角的一张整齐剪掉。
梁曼秋:“那张拍不好,剪了扔了。”
阿莲若有所思点头,“打印出来前不可以选的么?”
梁曼秋:“选错了。”
戴柯从冰箱拿冰水,仰头咕嘟,垂着眸子冷冷睨她。
梁曼秋收了大头贴和其他东西,一起带回房间。
戴柯紧跟在后,踏进房间,习惯性反手关门,又一巴掌拍在梁曼秋屁股上。
“骗子。”
梁曼秋笑着坐到书桌前,从抽屉翻出日记本,打开空白的一页。
然后,拉开随身小挎包,从夹层抽出剪下的大头贴,端端正正贴在页面正中央。
镜头里,戴柯臂弯锁住梁曼秋肩头,低头亲变形了她的笑脸。
第75章 哥哥你、太色了……
2015年元月某天寒雨霏霏, 戴家迎来新成员。
梁曼秋和戴柯放寒假回来,一起到月子中心看他的弟弟。
戴柯双手抄兜,低头打量推车。
襁褓中的婴儿小小一只, 还没有戴柯一臂长, 红通通皱巴巴的。
戴柯用指节刮了一下梁曼秋脸蛋, “还没你白嫩。”
梁曼秋没能及时偏开, 下意识留意戴四海和阿莲的反应。
幸好, 这对父母焦点落在小戴雨身上,没有捕捉到他们的亲昵。
戴四海说:“大D,抱一下弟弟。”
戴柯:“不要。”
戴四海双手从推车篮里铲出婴儿, 准备交给戴柯,“哥哥抱一下弟弟。”
戴柯双手抄兜,偏身避过,挪到梁曼秋背后, “不抱。”
“弟弟都不抱一下,”戴四海笑眯眯地抱怨,递给梁曼秋,“小秋要不要抱一下弟弟?”
梁曼秋紧张得攥了攥双拳, “我要怎么抱?”
戴四海指导她坐到椅子上,臂弯托着婴儿头颈部分,手掌轻扣襁褓外侧,另一手辅助。
梁曼秋僵硬照做,小心翼翼。
戴柯又走近端详,看不出像戴四海还是阿莲。
梁曼秋:“哥哥, 给你抱一下。”
戴柯:“滚。”
梁曼秋笑道:“挺可爱的。”
戴柯:“哪里可爱。”
简直像只剥皮小老鼠。
梁曼秋:“哪里都可爱。”
戴柯:“你想生?”
梁曼秋急道:“什么啊!”
戴四海抱回了婴儿, 低声斥了戴柯一声,“说的什么话, 妹妹还在上学。”
戴柯又找到新的嫌弃点,“怎么叫戴雨,带鱼。”
阿莲难得跟戴柯有共鸣,“我也说听着像带鱼,你爸非要叫这个名。说算命先生算了,兄弟和睦,和气生财。”
戴四海低头冲着熟睡的婴儿,露出慈爱的笑容,“带鱼也可爱,是吧,小戴雨。”
戴四海对梁曼秋以外的小孩表露慈祥,画面陌生,戴柯微微一愣,唇角抽了抽,“肉麻。”
戴四海:“哥哥真讨厌,不抱我们小戴雨。”
别说戴柯,连阿莲也忍不住笑道:“真的肉麻。——哎哟,我不能笑,一笑刀口就疼。”
戴四海忙说:“你慢着点。”
阿莲剖腹产,产程艰险,戴四海差点将自己吓晕了。当初要这个小孩很犹豫,亡妻离世那一幕不断浮现眼前,阿莲坚持留下,说小孩就是缘分。而且二婚夫妻,没有小孩很难维系。
还好老天有眼,阿莲逢凶化吉,戴四海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要在月子中心呆足40天休养,在这里过年,寒假结束后回家。
戴四海在档口派送红鸡蛋,庆祝添新丁。
碧林鸿庭的家,又只剩下梁曼秋和戴柯。
戴柯今年寒假只有10天,一边写无法完成的卷子,一边趁最后假期放纵。
梁曼秋选了文科,已经看不太懂戴柯的试卷。他也早不需要她的帮忙。
她摸了摸戴柯比以往稍长的头发,微微扎手,跟他的脾气一样硬。
“哥,你是不是该剪头了?”
戴柯:“三月再剪,然后留到暑假,我要染黄。”
许是大帅哥天生优势,又是粗野气质,不修边幅,戴柯唯一的捯饬就是不邋遢。
梁曼秋愣了一下,想象黄毛开机车,“哥,你会很跩很拉风。”
戴柯鼻子哼了一声。
梁曼秋:“也很骚包。”
下一瞬, 脑袋被摁了一下。
戴柯:“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染黄毛。”
梁曼秋:“没那么绝对吧,上大学应该没人管发型。”
戴柯:“你不懂。”
梁曼秋:“说点我懂的。”
戴柯直接拉梁曼秋到腿上,搂着她,低头吻起来。
相处了大半年,他们已经学会灵活调整呼吸和姿势,咬合得更紧密和舒服。
梁曼秋笑着挣扎,“我让你说,又没让你亲。”
戴柯:“刚才谁说‘哥哥,给你抱一下’。”
一派胡言。
戴柯扣着她的肩头,抚摸她的脸蛋,平常用力的掐捏变得异常轻柔,像他的吻一样,每一个小动作都是迷恋。
然后,指尖如笔,划过她的下颌,沿着律动的颈动脉,手掌盖上她的锁骨。
梁曼秋穿着一件圆领彩色条纹毛衣,外套敞开,露出起伏的胸部曲线。
隐隐感知戴柯手掌的终点,梁曼秋心跳加速,不由扣住他的手腕。
束手就擒就不会是戴柯,在边缘的试探变成直达,那只指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一边胸,明明白白揉了揉。
他的吻骤然凶猛,胸膛欺上来,压到梁曼秋的手背,成了她按着他的手去摸。
她的另一边胳膊卡在他腋下,动弹不得,只能摸到他结实的背肌,扣上他的肩膀。
梁曼秋只觉得嘴巴让戴柯堵得严丝合缝,没有一丝漏气的可能。他们的舌尖像两条活力十足的鱼儿,在口腔的方寸之地互相打架。
戴柯吮吸、轻咬着她的舌尖,像一块口感细腻的糕点,怎么也尝不够。
掌中绵软的一团,险些握不住,更是新奇的体验。隔着衣服,同样肉乎乎的手感,跟屁股肉如此不同。它半禁锢在内衣里,隔了层层衣物,依旧柔软又水灵,像灌了水的气球,不敢想象赤裸握住的触感。
戴柯摸到了梁曼秋的心跳,跟他的一样飞快,不断撞击着胸口。她的战栗也透过手掌与鼻吸,频频传到他的身上,带起相似的反应。
大面积的肢体接触将他们两个人紧紧黏合,合二为一,每一处相贴的地方都起了共振。
戴柯尤不满足,挣开梁曼秋的手,掀起一角毛衣衣摆,掌温透过薄薄的打底衫,熨帖着梁曼秋的肚子。
梁曼秋一惊,咬了戴柯的舌头,拼命扣住那只准备过线的大手。
戴柯吃疼松了手,“找死啊梁曼秋。”
梁曼秋双颊浮着娇羞的红,瘪瘪嘴,搂紧他的肩头,一言不发埋进他的胸口。
戴柯时而蛮横,倒不至于变态,隐约感知每个阶段的探索限度,浅尝即止。
怕梁曼秋受不了,也怕受不了变态的自己。
戴柯:“我都给你摸过。”
“男生跟女生、哪能一样,”梁曼秋结结巴巴,“女生又不会、光上半身。”
戴柯说:“什么时候长这么大?快握不住了。”
行为没变态,语言早已离谱。
梁曼秋轻轻砸了一拳他的肩头,不敢看他此刻表情。
那份轻浮光是想象,她头皮发麻,羞耻感连带的另类愉悦,足够她消化半宿。
阿莲坐月子的关系,戴四海今年没带戴柯回老家,在海城过年。
梁曼秋去年还去姑姑家吃年夜饭,阿嬷不在了,她左右不自在,可是戴四海总坚持让她多走动,她才硬着头皮吃到初一。
今年她小心翼翼问戴四海,能不能跟哥哥一起吃年夜饭。
戴四海可能要操心的太多,无暇计较,准备了一份年礼,让她年后跟姑姑约一天空闲时间去拜访。
戴家的除夕宴叫了酒店外送,挤在月子中心的小桌,和阿莲一起吃的。
饭毕戴柯骑机车载梁曼秋回家,自行安排活动,戴四海在月子中心守着阿莲母子。
金玲和金明家和老人同住,年年在海城过年,本来想约他们一起放烟花打牌,大人说除夕不宜到别人家串门,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活动只能延后。
海城市区禁止燃放烟花,滨海区自诩不算市中心,翠田街道紧挨翠田水库,绿化覆盖率高,多有山坡,更称得上郊区。
禁令形同虚设。
除夕当晚,碧林鸿庭一楼花园不少人放起仙女棒、旋转陀螺或擦炮等非升空类烟花,胆大的放钻天猴,或者跑上楼顶放高升礼炮。
整个小区走了超一半的人,每个角落依旧热热闹闹。
梁曼秋和戴柯买了烟花,在单车棚的车道占山为王,放起小烟花。
基本是梁曼秋放。
她很多年没放过烟花,在山尾村很多年买不起,来了海城跟姑姑过年,姑姑家不会买。
戴柯双手抄兜站一旁,嚼着口香糖,兴致缺缺,像买烟花哄小孩的大人。
他嫌烟花太矮,不够刺激,还是升空类烟花比较有看头。
楼顶放高射炮的邻居被物业和消防劝下楼,后面的人不敢再上。
唯一兴趣是在梁曼秋点引线时,突然吓她一声,嘣!害得梁曼秋双眼扑闪,急忙缩手,跑出两步才发现没点燃。
“哥——!”梁曼秋叫道,“你很讨厌知道么!”
戴柯:“它根本不会响,你怕屁啊。”
之后,梁曼秋被吓大了胆子,戴起风帽屏蔽戴柯的声音,手不抖,心不乱跳。
戴柯掏出手机,打横拍了一张照片,随手发Q空间。
照片里,梁曼秋只露出半张笑脸,双手摸着脖颈处风帽蓬松的绒毛,偏头看向一人多高的喷射烟花。
文案系统自动生成:发表了一条动态
戴柯没空看手机,梁曼秋拍了一张烟花照片想发动态,帮他刷到了评论。
老宁:叼,几时交了女朋友???
四眼明:新年快乐!
猪肉玲:可爱!我是说女主角!(呲牙)新年快乐
猪肉玲回复老宁:你什么眼神,这是小秋啊!
老宁:哦
老宁:我就说
梁曼秋又点了一个冰淇淋筒,隔着烟花,将旁边的戴柯也拍进去。
照片拍了两张,一张对焦在戴柯,立体五官清晰可见,一张对焦在烟花,戴柯变成一道模糊又神秘的侧影。
梁曼秋把第二张发Q空间,配字:第一次和哥哥过除夕,新年快乐!
她的好友回复也快。
猴子:哇酷
猴子:新年快乐
周舒彦:新年好
安佳月:这年头,男朋友都叫哥哥么?新年快乐呀小秋,新的一年和你的哥哥甜甜蜜蜜。
猪肉玲:楼上好像有八卦……(呲牙)不管了,可爱小秋新年快快乐乐
金明:小秋,新年快乐!
梁曼秋的空间做了屏蔽,没让老师和家长进来,不然新年这颗心安不下。
刚要退出空间,又多了一条回复。
木可回复猪肉玲:(大兵抽烟)
“哥……”梁曼秋担忧地望向戴柯,当初说好先不告诉其他人。
戴柯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巾,吐了口香糖,团了扔掉。
刚要说什么——
嘣——!
不知道哪个邻居胆肥,舍己为人再登楼顶,点燃高射烟花炮。
黑幕瞬间炸开姹紫嫣红,空气浮动着淡淡的硝石味。
不少邻居在阳台仰头观望,还有干脆跑下楼,齐齐望向天空。
梁曼秋记忆里的年味,从山尾村农家小院的冷清,姑姑家正襟危坐的拘束,变成了和戴柯一起放烟花的自在。
人们开始倒数农历新年,站一楼花园的,挤家里阳台的,还有一墙之外的其他小区,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
远方有人抢头炮,烧响了鞭炮。
一呼百应,各个角落鞭炮陆续响起,接龙一般,爆竹声铺天盖地,淹没了倒计时。
“新年快乐!”
梁曼秋情不自禁挨近戴柯,垫脚凑近他的耳朵,大声喊:“哥哥,新年快乐!今年考上理想的大学!”
戴柯瞥了眼梁曼秋,转头打量周围,稀稀拉拉几个人都在仰头望天,没有人留意到他们。
梁曼秋跟着他望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他在看什么。
戴柯拉起风帽,外套和梁曼秋的同品牌男款,帽檐没有绒毛。无论梁曼秋怎么安利和吹捧,他坚定选无毛款。
“你也觉得冷吗?”梁曼秋笑着问,大眼睛眯成两弯月牙,下一瞬,又倏然睁大了双眼。
戴柯低头,风帽挺括的帽檐贴上梁曼秋的绒毛,两个人的风帽凑成一个小小的防空洞,屏蔽了外界的喧哗,里边只有他和她。
梁曼秋还未来得及后仰脑袋,戴柯适时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唇,递了来淡淡的草莓甜,间接请她吃了新年的第一颗口香糖。
戴柯浅尝即止,直起身,轻掐梁曼秋脸颊摇了摇。
“新年快乐,大D妹。”
梁曼秋回过味来,一张俏白的鹅蛋脸瞬间变成草莓色,“哥哥你、太色了……”
第76章 他的大D妹,怎么还没满十八岁。
除夕戴柯给金玲回复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金玲一直惦记到年初七,滨中高中部高三开始补课。
本来初五上老宁家打牌,金玲有机会一探究竟。奈何当天人太多, 来了好几茬同学, 没问得出口。
进入高三下学期, 戴柯延续初三下的传统, 暂停篮球, 免得意外骨折,得不偿失。
金玲在篮球场碰不上戴柯,蹲了几晚田径场, 才“偶遇”夜跑的戴柯。
金玲汇入夜跑队伍,挨到戴柯身旁,“嚯,好巧啊, 大D。”
戴柯呼吸平稳,“猪肉玲,你不是考完体育了么?”
体育生早已在今年1月份完成体育统考,金玲目标考隔壁Y市的师范大学, 以后当一名体育老师,或者教练。
“锻炼锻炼身体,争取再长1厘米。”
金玲身高已达175cm,在南方女生中鹤立鸡群,男生堆秒杀一批根号三。
金玲跟着戴柯跑完5公里,并肩散步, 问:“大D, 你不是讨厌长跑,怎么一口气5公里?”
戴柯:“随便活动活动。”
幸好没说只是热身。
金玲欲言又止。
戴柯:“猪肉玲, 你一脸便秘,想干什么?”
金玲干笑两声,“这都被你发现了。”
又走了一个弯道,金玲斟酌开口,“大D,其实我好奇一个事挺久了。”
借着主席台打下的强光,戴柯看了一眼金玲,“你变啰嗦了。”
金玲叹一口气,“你跟小秋,是不是……在一起了?”
戴柯:“我跟她什么时候没在一起?”
事到如今还想隐瞒,可以理解,但未免不够意思。
金玲:“小秋脸皮比较薄,我不好意思问她,才来问你。”
“你都看出来了,还问?”
戴柯走向单杠区域,“你也来两下?”
哈?
承认了?
这就承认了?
金玲还在消化惊天八卦,哪稳得住那口气,摆手:“不了不了,你上你上。”
“帮我计时一分钟。”
戴柯走到空闲的单杠下,挂上去,开始做引体向上。
十来度的春夜,戴柯穿着校服短袖,肱二头肌流畅绷紧,下摆露出一截腰,腹肌隐然,一身赤露的肌肉极具爆发力。
戴柯在单杠平稳升降,小麦色肌肤在夜里成了酱色,像档口刚出炉的烧鹅。
“我的妈哟。”金玲笑得比自己谈恋爱还兴奋,被戴柯横一眼,才想起掏手机计时。
金玲:“大D,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么?总不会最后一个吧?还有谁知道?”
戴柯一口气憋了15个,才跳下来。
“谁知道。”
“大D,需要的话,我一定帮你保密。”
金玲想了想,又补充:“可以告诉四眼明么?”
戴柯:“别让老戴知道。”
金玲在眼睛前比了两个大大的OK,“我办事,你放心。”
梁曼秋因为除夕Q空间动态,免不了遭同学一轮八卦。
当初的前后桌都一起选了文科,单单安佳月和猴子两个就够聒噪。
梁曼秋迫不得已给安佳月看了人像清晰版照片,安佳月尤不满足,“没有合照么?”
舔到新年第一颗口香糖之后,梁曼秋的确磨戴柯一起拍了合照,他举相机,随便拍了一张。
梁曼秋:“在我哥那。”
安佳月:“叫他发来呀,真是的。”
梁曼秋笑道:“没啥好看的。”
安佳月:“让我看看夫妻相长什么样。”
梁曼秋哭笑不得,“不是。”
安佳月佯装板起脸,“别又说只是你哥,这套台词我听腻了。”
“本来就是……”
下一瞬,梁曼秋遭安佳月呵痒痒,扭得花枝乱颤。
哪怕海城中学不抓早恋,梁曼秋对外只说戴柯是她哥,从没承认男朋友。戴柯也只在Q名备注上盖章她是老婆。
梁曼秋的桃色绯闻接近尾声,周舒彦沉默良久,开启新话题,“我也贡献一个八卦,Jodie有男朋友了。小秋也认识。”
安佳月和猴子异口同声,“真的假的?”
他们听毕业的学姐说过,赵静刚来海中时,有一个谈了好久的男朋友。那男的也是老师,在滨中高中部,后来劈腿跟一个官二代独生女同事好上,结婚后就升去区教育局了。
赵静有一段时间状态糟糕,学姐见过她在办公室走廊接电话红了眼睛。
梁曼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认识Jodie的男朋友?”
周舒彦:“翠田派出所那个警察,我年前看到他们一起逛街。”
梁曼秋:“小奇哥?”
周舒彦:“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名字,上次跟你在翠田派出所见到的那个,他们以前好像认识。”
安佳月奇道:“哟,小秋,团支书,你们两个还一起进过派出所?”
她开始往狗血方向发散,双龙夺珠?为爱打架?
猴子:“安家月月别打岔,我要继续听Jodie八卦。”
梁曼秋巴不得话题别在她身上,“上学期刚开学,我也碰到过一次Jodie和小奇哥逛街,可是看不出是情侣,没有拉手挽手臂之类。”
周舒彦:“我看到有挽手臂,还打招呼了。”
“看来是真的……”
梁曼秋打算晚些时候跟戴柯八卦一下。
安佳月:“小秋,这个小奇哥什么的,帅不帅,靠不靠谱?”
梁曼秋:“帅啊,应该挺靠谱,我阿伯跟他关系不错,我哥经常跟他打篮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梁曼秋觉得戴四海认可的人,品质应该不赖。
猴子:“Jodie今年多少岁?”
安佳月:“Jodie工作多少年了?”
梁曼秋不假思索:“起码28岁。”
安佳月讶然,“小秋,你怎么那么清楚?”
梁曼秋笑道:“Jodie跟小奇哥是初中同学,年龄应该差不多。”
章树奇有次来档口买烧鹅,碰见她,会感叹一句,“小秋刚来海城时我刚分到翠田所,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当年章树奇二十一二岁,现在梁曼秋寄养在戴家已经六年半了。
安佳月又说:“如果Jodie高三继续带我们,岂不是最快我们毕业才能结婚?还有两年……”
高三对于学生和老师来说,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炼狱。不少老师推迟婚礼或怀孕计划,有些甚至因为忙碌和压力,耽误了恋爱。
猴子不禁憧憬:“婚礼能不能给我们班设一桌?最好国庆或者寒假喝喜酒啦……”
安佳月笑话他,“还让你当伴郎呢,要不要?白日做梦。”
两个人拌起嘴来,吵吵闹闹,不可开交。
梁曼秋想到另一个层面,到时她大一,戴柯大二,不知道会不会分开,散落在中国哪些地方?
开学后第一周,阿莲从月子中心回到家里,不少亲朋好友陆续来家里看望满月的小带鱼。
梁曼秋嫌吵,上午去了翠田图书馆自习回来,被家里阵势吓一跳。
戴四海跟一些生面孔介绍,“这是姐姐,在海中念高二。”
梁曼秋抱着公车上翻看的杂志,略带羞涩跟着戴四海叫人。
然后,又是一阵听惯了的夸奖,尖子生啊,考重点大学啊,不一而足,夸得梁曼秋双耳赤红。
知道梁曼秋生性喜静,戴四海帮她挡挡场面,说:“你回去看你的书吧。”
后面大人还在夸她懂礼貌,谁家女儿满口脏话骂长辈,经常跟社会上的男青年瞎混,云云。
有人断言:“海中学生,尖子中的尖子,一般人哪能比得了!”
梁曼秋回房放了书,去同样来了客人的主卧,跟阿莲和其他女客打了招呼,看了两眼小带鱼。
一个多月过去,小婴儿长开了一些,褪去黄疸,肌肤多了些健康的血色,没有刚出生时的皱巴通红。
小带鱼在安睡,全然屏蔽大人的声音,梁曼秋没抱他,离开了主卧。
楼下机车声浪震天,戴四海闻声出阳台瞄了眼,“果然是大D回来了。”
不出一分钟,戴柯一口气跑上楼,入户门洞开,一眼瞄到戴四海,开门见山:“老爸,梁曼秋回来没?”
戴四海笑骂他,“门都没进就找小秋,迟一秒都不行。”
滨中高中部生源质量不及其他中学,补课风气一骑绝尘,高三从年初七补课到了年十八中午,终于盼来半天假期。
戴柯被收押在校已经十天半。
戴柯刚要骂脏话,一进门瞥见一屋子亲戚,生生咽下。
梁曼秋闻声扯了耳机线,推着桌沿起身,磕得椅子嘎啦响。
高中不同校,他们习惯了每周分开六天半,如果超过这个时间才叫分别,这是在一起后第一次小别,也是相识六年半以来,分别最久的一次。
梁曼秋匆匆跑到了走廊口,扶着墙角,和戴柯只隔了两三米,也隔着繁琐的人情世故。
戴柯身高飙到了187cm,大概也定了型,戴四海的胳膊已经不方便搭上他的肩头,只能手搭一下。
戴四海逐一问他哪张面孔还记不记得,是谁家的谁。
戴柯转头,抽空从戴四海后脑勺瞟梁曼秋,扬了扬眉。
梁曼秋的笑容一瞬间放大,像除夕夜天幕绽放的烟花。
两个上社会课不听讲的学生,只顾着眉目传话。
长辈又轮番夸赞问话,从戴柯身高到学习,再到高考愿景。
戴柯左耳进右耳出,十来分钟后迎来刑满释放。
戴四海说:“你弟弟在里面,你去看一下。”
戴柯走向梁曼秋,领着她回自己房间。
反手关门,上锁,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戴柯拉她入怀,堵住她没喊出口的一声哥哥。
梁曼秋后背撞上门背,木门微微震动,动静勉强可以忽略。
戴柯扣住她的后脑勺,大手习惯性隔着衣服揉着她的胸,不钻进衣服就不会挨咬舌头。
门口向左是客厅,向右是主卧,木门隔音一般,两边亲朋好友高谈阔论,世俗的喧闹夹攻着他们。
外面充斥着伦理的学问与讲究,戴柯是这个家的老大,梁曼秋占据老二的角色,老三还在襁褓里头哇哇大哭,角色关系明晰,亲戚观念比天然血缘更具权威性。
房里两具身体过分年轻,情窦初开一点即燃,交换水意绵绵的热吻,一派山高皇帝远的从容。他们以大众赋予的关系做掩护,用肢体动作确认真正的关系。
他们是男女朋友,也是彼此的初恋。
“我来看看小带鱼醒了没有?”
戴四海的嗓音和足音从门外飘过,目光似乎具有穿透力,隔着木门洞悉梁曼秋和戴柯的苟且。
隔着门,梁曼秋吓一跳,浑身僵住,睁开眼。
戴柯不管不顾,闭眼含变形了她的嘴巴,感觉到她的僵硬,才松开喘气。
“发什么呆?”戴柯拍拍梁曼秋的脸颊,额头抵住她的。
梁曼秋喘气含笑,“总感觉被阿伯看见了。”
“痴线。”戴柯丢下一句,重新舔舐十来天没见到的唇。它像他摸过她所有裸露的肌肤,肉质饱满,富有弹性,洋溢着少女特有的活力,又隐隐透着成年女性的成熟。
他的大D妹,怎么还没满十八岁。
第77章 哥哥,你会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么?
今年开学晚, 新学期开始,离高考已不足100天。
高中三年眼看一晃而过,戴柯重新进入绷紧期, 目标很简单, 考上一本线。
清明拜祭妈妈, 往年要戴四海教着问候和祝祷的少年, 一本正经主动许下自己的愿望, 希望妈妈在天之灵能保佑他。
跟着戴四海走出主路,戴柯拍拍校裤口袋,“我东西掉了, 回去找一下。”
戴四海:“什么掉了?”
“火机。”戴柯扔下两个字,原路返回。
戴四海在后头纳闷,“你身上怎么有火机?”
戴柯回到妈妈墓前,望着褪色的照片, 里面的女人有着跟他相似的眉眼,年复一年,停留在二十几岁的模样。再过一些年,戴柯会比她还“老”。
戴柯从裤兜掏出双手, 垂在身侧,不正经的样子稍有收敛。
“老妈,老爸有新老婆新儿子……”他顿了顿,消化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我也有女朋友了,她是我妹……”
从戴柯有记忆起, 戴四海就教导他跟墓碑上的妈妈说话。
小的时候听一句, 复述一句,声音脆响认真, 惹得戴四海热泪盈眶。
长大一点,觉得对着墓碑说话挺奇怪,从来收不到回复,渐渐抗拒,任由戴四海怎么催,他一声不吭,心底一片茫然,只说在心里面说了。
到后来,戴四海只提醒他重复每年相似的问候和祝祷,没再勉强。
戴柯还是没法摆脱一股微妙感,也许性格不拘小节,煽不了情。
“就这样,我现在挺好。以后带她来看你。”
戴柯微微躬身,双手抄兜,转身走出去跟戴四海汇合。
戴四海正好抽完一根烟,往地上扔了烟头踩熄,“学会抽烟了?”
戴柯:“我成年了。”
戴四海笑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抽第一支烟的时候肯定毛都没长齐。”
戴柯:“哪的毛?”
戴四海忍不住打一下戴柯后肩,脑袋不方便打,太高,费劲。
“阿莲在家里花盆见过烟头,小秋还帮你撒谎说楼上扔的。幸好我没上楼质问邻居。我就说怎么月季都养不活……”
戴柯:“你没浇水,怪我?”
家里阳台养着几盆月季,初中时梁曼秋隔三差五浇水,或者催戴柯浇水,花朵比不得邻居家的丰润,好歹没死。高中他们住校后,几乎没人管,月季半死不活。
戴四海:“养孩子就跟养花一样,多浇水松土施肥,才能开出花。养自己也一样。”
戴柯:“现在每天做的卷子,烧了当草木灰都能养活家里的花。”
“你老豆只有初中文化,学习上帮不了你忙,时间不多,你自己把握。学习以外的事,该放一边就暂时放一边,最好不要影响心情。”
戴四海打量戴柯一眼,笑容和眼神包含深意。
戴柯:“我早没打篮球了。”
“呵呵,你知道就好。”
戴四海制造了未知,触发戴柯无尽的琢磨。
戴柯听出戴四海话里有话,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猪肉玲不至于这么大嘴巴,四眼明也不是八公。
还有谁?
戴四海也在琢磨别人留下的未知。
前不久章树奇来档口买烧鹅,和海中女老师的恋爱事实早已不是新闻,多跟戴四海提一句,女朋友就是梁曼秋班主任,也是他的初中同学。
戴四海感叹一句,世界真小,缘分来了挡不住。
“是挺有缘分,”章树奇说,“大D小秋现在怎么样?”
戴四海说:“两个都挺好,成绩稳定,上了高中不像小时候打打杀杀,没有什么要特别操心的地方。”
章树奇:“我和我女朋友都说,等以后结婚,大D小秋能当伴郎伴娘就好了,多亏了他们,我们才走到一起。”
戴四海:“婚期都提上日程了?先恭喜你了,这么多年,总算有着落了。”
章树奇:“打算今年领证订婚,等她把这届学生送上大学,再摆酒。”
戴四海:“可以啊,安排得妥妥当当。到时候小秋也上大学了,你们问问他们,我估计挺愿意,大D爱热闹,小秋爱跟着她哥玩。”
章树奇顿了下,“我同事巡逻经常看到大D骑机车载着女朋友到处兜风,戴着头盔看不清脸。我说那是小秋。他说看体型应该没错。”
初中就有过类似八卦,把梁曼秋误以为戴柯女朋友。
戴四海没太当一回事,等章树奇走后,再一琢磨,上个学期海中家长会,赵静也提过类似问题。
赵静说:“我听班上学生说,小秋男朋友经常骑机车来接她,不知道家长您这边清楚这个事么?”
戴四海跟赵静对了机车细节,深蓝色铃木,说:“是我儿子,小秋叫他哥哥。他们年龄相差不大,两个从小打打闹闹过来,感情比较好,容易让人误解。”
赵静:“家长心里有底,我们老师就能放一半心。海中不像其他高中严禁早恋,但学生大部分是未成年人,我们做老师和家长的,还是需要及时监督和适当引导一下。”
戴四海当时还想反驳几句,其他家长也想多跟赵静聊几句,她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D跟小秋?
两个性格截然相反,一个动如脱兔,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家里不催不知道要按时回家,一个可以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能磨合在一起?
高考前夕分外敏感,戴四海不太相信,点到即止。
戴柯粗线条,不会琢磨太久。
戴四海也没琢磨太深,日常琐事足够忙活,既要照顾两个档口,还要给小儿子泡奶换纸尿裤。
时间在婴儿身上呈现强烈的可视性,小带鱼一天比一天硬朗,到了五一已满百天,可以独自翻身抬头,不用再小心翼翼托着柔软的脖颈。
梁曼秋从搞不清婴儿奶量,泡奶用热水还是温水,到可以单手抱着十来斤的小带鱼,晃悠着在手腕试奶温,忍耐婴儿饥饿的哼哼唧唧,淡定地给他塞奶嘴。
如果完成作业,戴柯还没回家,梁曼秋总会给阿莲搭把手,勤快一如当年刚来档口。
等戴柯回到家,梁曼秋有了依靠和同伴,才会相对“懒”一些。
戴柯弯腰低头,在梁曼秋肩窝嗅了嗅,蹙眉叫道:“一股奶味。”
梁曼秋双耳泛红,抬起胳膊嗅了下,没有明显异味,难道自己习惯了?
“哪有……”
阿莲笑道:“小秋,不要信你哥乱说,弟弟没往你身上吐奶。”
“就是有。”说罢,戴柯转身走向房间。
梁曼秋习惯性跟在后头,只要戴柯到家,两个人绝不会在客厅多呆一秒,说不到两句话就躲回他们房间。而且除了睡觉,两个人一定在同一间房,戴四海当初特地分房好像白费劲。
梁曼秋关上门,不服道:“哥哥,你逗我还是真的?不要骗我。”
戴柯按开空调,往书桌丢下遥控器,双臂一张,将梁曼秋抱上书桌。
木桌带着旁边电脑桌跟着震了震。
戴柯抱着梁曼秋,埋进她的胸口,高度刚巧合适。
梁曼秋倒抽一口气,来不及挣扎,便给他紧紧扣住后背,动弹不得。
欲念步步升级,戴柯不满足单纯的抚摸,隔着短袖轻薄的布料,和稍带一点厚度的胸垫,张口咬住她。
梁曼秋爆出一身鸡皮疙瘩,气力不知从哪个口子漏走,浑身软绵绵。推他肩头,推不动,越推戴柯越用劲。她比他矮了快28cm,力量不在一个层级。
内心深处也隐隐不想抗拒,知道总会有这一天。
少年人的身体探索用不上传统语言,没有一板一眼的开口请示,一切仅靠肢体语言,加速的心跳,走调的呼吸,失控的战栗,都是“我愿意”。
梁曼秋感觉到自己变了形,跟他用手时不一样。戴柯人高手大,差不多能包握。有棉垫挡着,他无法从尖端入口,滚圆的部分只能咬住一小块。
戴柯用上了牙齿,没穿透布料,没有攻击性,仅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像狼狗叼着主人的裤脚撒娇。
梁曼秋胸口多了几道湿痕,斑驳皱巴,戴柯再揉几下,内衣隐然错位,差点漏出来。
“哥——!”
她不得不推开他,滑下地板,背对他,隔着短袖正了正内衣。
“奶骚味。”戴柯说。
那个敏感的字已经从液体,变成了固体。
梁曼秋转身看戴柯红透的耳廓和脸颊,像在看镜子,脸皮快烧薄了。
小声嘀咕:“哥哥,你好像很喜欢我肉多的地方。”
她的脸颊,她的屁股,她的胸,戴柯还喜欢没事搓揉她的上臂,可能还有他暂时不方便摸的地方。
戴柯:“是你说我喜欢大胸妹。”
“哥!”梁曼秋哪能想到回旋镖打到自己身上。
闹了一会,他们一个看书,一个玩电脑。梁曼秋偶尔靠上戴柯的左肩,多数在他不用键盘时,他闲了也会勾她肩膀,捏玩她的耳垂。
离高考还剩一个月,成绩几乎定型,已经不会再讨论成绩,他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梁曼秋学会了戴柯的坐姿,膝盖顶着桌沿。她腿短,不敢摇凳子。
“哥哥,你喜欢哪个季节?”
“干什么?”
戴柯刚在同学录里写了一遍,回家又来一回。
梁曼秋:“说呀。”
戴柯:“夏天和冬天。”
梁曼秋:“冰火两重天,不怕热不怕冷?”
戴柯:“夏天和冬天关门吹空调,不会被老戴质问,关着门怎么通风。”
简而言之,方便关门干坏事。
梁曼秋怀疑戴柯糊弄她,“夏天你可以打篮球喝冰可乐,冬天可以收压岁钱。”
戴柯轻咬下唇,咬不住笑意,掐了掐她的脸颊。
“梁曼秋,你有时可以笨一点。”
梁曼秋放下双腿,趴到书桌,侧头看着戴柯,她15岁之前的哥哥,15岁之后的初恋。
她在档口第一次见到他,穿着球衣,揽着一只篮球,一身汗津津。在她还不懂“惊艳”一词时,戴柯给予她强烈的感官冲击。他跟山尾村那些男孩如此不同,不土气,不怯场,不会远离她。
戴柯无形帮她完成了“英俊”的初定义,建立了青涩的审美观。
这么多年,这张面孔逐渐长开,越发成熟,梁曼秋总看不腻。
戴柯不全然是一个满分哥哥,会护着她,也会欺负她,会犯错,也会自我惩罚。梁曼秋也不是一个满分妹妹,讨好又倔强,卑怯也坚定。
他们凑一起,也拼不出一对 满分情侣,有时肢体比心灵交流更深入,有时不解风情,有时不太浪漫。
偏偏这样难舍难分。
戴柯偏头,撞进她认真的眼神里,顿了顿,“看什么?”
梁曼秋笑,“看帅哥哥。”
戴柯:“多看几眼,下学期就没得看了。”
“讨厌!”
梁曼秋转过另一边,看衣柜镜中他们的侧影。
她很想问:哥哥,你会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么?
第78章 少年心事不能等。
2015年高考在阵雨里结束。
6月8日下午, 梁曼秋跟金明像往年下学期期末一样,来到滨中高中部门口迎接他们的哥哥姐姐。
不同的是,周围多了许多不同的声音, 有考生抱着家长痛哭, 有痛斥题目变态, 有骂骂咧咧终于考完了。
戴柯属于最后一种, 高考这一页彻底翻过去, 考得好上大学,考不好烤烧鹅。
梁曼秋好些天没见到戴柯,瞥见鹤立鸡群的面孔, 立刻蹦跶着挥手。
“哥哥——!”
戴柯单肩背着双肩包,提着一袋书,单手揽住她,稍微靠了靠, 疲劳又解脱。
骂道:“考完了!考完了!终于他妈的考完了!”
没等梁曼秋反应过来,戴柯不着痕迹蹭了一下她的额角,搓搓她后背,然后松开。
过分亲昵的一举一动, 完全没避开金玲和金明。
梁曼秋羞红了脸,不敢仔细看金家姐弟的反应。
好像反应不大……
金玲撇开脸,憋不住笑出声。
金明倒是有点尴尬,推了推眼镜,非礼勿视般也红了脸,干笑两声。
梁曼秋后知后觉, 躲到戴柯身侧, 小声问:“他们——”
戴柯:“早知道了。”
梁曼秋一愣,“什么时候?”
金玲笑容没停, “对不起小秋,我不是故意隐瞒,这个学期几乎没见过你,没机会说啊。”
金明不得不跟着说:“我也一样……”
梁曼秋以为金玲会计较她的隐瞒,没想到反过来了。她有点羞愧。
只能抱怨戴柯,“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戴柯:“这不重要。”
高考生学习大过天,每天睁眼和闭眼都是卷子。回到家关起门,房间封闭成他们独立的小世界,自动屏蔽外界声音。
就算外界有异议,重要关头也该为他们让路。
金玲说:“小秋,你放心,我们嘴很严,连老宁都没告诉。”
金明配合点头,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谈恋爱不像结婚,需要逐个发请柬通知。
金玲:“不过,我不敢想象老宁最后一个知道会不会发疯。”
戴柯:“让他疯。”
老宁父母做二手房东,在城中村承租独栋房子,再分租出去。他们家住一二楼,三楼及以上出租。一楼摆了一张麻将桌,旁边的竹片躺椅也是抢手货,打输的总要上去躺躺,回魂静气。
弟弟妹妹还要回校上课,哥哥姐姐直奔老宁家,通宵打麻将。
戴柯作息大变,好几天下午出家门,半夜两三点才回来,有时还碰上起来泡奶的戴四海。
也是父子每天唯一一次见面。
戴四海:“还以为你在外面过夜。”
听章树奇提过,高考后是学生混酒吧和开房高峰,酒精和性滋生一系列违法犯罪,每年夏季都是案件频发时期。
戴柯:“上哪睡?”
他的大D妹还在学校。
“谁知道你,”戴四海问不出蛛丝马迹,改另一个话题,“高考志愿研究好了吗?”
戴柯:“等分数出来再说。”
戴四海:“我听说人家猪肉玲天天在家研究。”
戴柯:“猪肉玲天天和我们打麻将。”
戴四海只能放弃试探,“我没上过高中,更没考过大学,这东西靠你自己了。有空多跟你小奇哥聊聊,让他帮参谋一下,他女朋友还是海中老师。”
小带鱼哇哇夜哭,阿莲在卧室催促,“好了没,你儿子饿了。”
戴四海下意识看着眼前的大儿子,足足高出大半个头,酒气战胜奶香,没亲眼见过戴柯端酒瓶,已经淡忘他举奶瓶的样子。
戴柯:“赶紧喂奶,吵得我头疼。”
戴四海摇匀奶瓶,冲主卧喊:“来了来了,我们小带鱼的nāināi来了。”
戴柯蹙眉,一脸嫌弃:“肉麻。”
离高考出成绩还有三周时间,戴柯抓住最后的时间放纵。高考报考指南翻了又翻,部分页面折角和圈点,梁曼秋要问起,只有三个答案。
没想好。
文科生不懂理科生。
尖子生不懂吊车尾。
戴柯把高考报考指南捂得死死的。
“不看就不看。”梁曼秋不跟戴柯计较,下个月总会尘埃落定。
没有熬夜打麻将的日子,戴柯跑去翠田所宿舍区找章树奇打球,碰到赵静一次。
恋情延伸到单位后院,暗示婚期提上日程,不时有人问什么时候吃上他们的喜糖。
章树奇统一回复快了。
6月25日中午,高考放榜。
戴柯查成绩再次挤不进系统,这次梁曼秋在校上课,没法替他上阵。
也许从此刻开始,他们开始慢慢适应越来越独立的人生历练。
戴柯放弃查询,等成绩自动发送到手机:刚刚踩上一本线,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省排名差一点5万名。
跟戴柯市一模二模成绩差不多,算是正常发挥。
分数不尴不尬,基本上不了一本院校,只能往二本院校里找。
戴柯没什么遗憾,对于他理想的学校和专业已经够用了。
提前批志愿报考、体测和录取速度奇快。
7月8日,梁曼秋还有两天放暑假,戴柯收到录取短信,立马下楼跳上机车。
少年心事不能等。
铃木声浪轰鸣,给仲夏时节多添几分燥热。
三年前赤脚绕着小区狂飙的少年,横跨滨海区,第一时间飙车到海中门口。
梁曼秋放学便飞向校门,跟戴柯只隔了一道伸缩门。她跟伸缩门一样高,只能站在铝合金条凹处。
这不是戴柯预设的场景,他不甘心,跑去问门卫能不能让他妹出来将两句话。
门卫不鸟他。
“哥,你先告诉录哪了?”梁曼秋着急地重复一遍Q上的问题,忍不住蹦跳两下。
戴柯不吭声,像他从来没喊出口那一声老婆,从手机调出短信,从伸缩门间递给梁曼秋。
“明明可以先发给我……”梁曼秋伸手接过。
门卫站起,凑窗口警告:“喂,你们两个,小心夹手。”
情绪被中断一回,压抑中越发滚烫。
录取通知来自省教育考试院,内容一目了然:省警官学院,侦查学专业。
戴柯保密工作做得好,梁曼秋还没看过这个学校在哪个城市,起码没出本省,安心一半。
感情有自私的成分,梁曼秋第一反应以后戴柯离她不远,暴露了自己的狭隘,有一点难堪。
戴柯的形象莫名和七年前初见的章树奇重叠,梁曼秋由衷觉得他配得上那身警服,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说暑假是人生最后一次染黄毛。
“哥哥,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可以!”梁曼秋乐得说不出话,伸出空着的手,戴柯自然握紧她。
她摇着他蹦跳几下。
戴柯:“废话。”
门卫又站起,死死盯着他们。
海中情侣成双成对,还没见过这么黏腻的。
梁曼秋尤不满足,“哥哥,如果你可以早跟我分享,我就能多开心几天了。”
戴柯接回自己的手机,“惊喜不好么?”
这个人从来不承认心里没底。
之前中考惊喜,戴柯将梁曼秋高高举起,如今他们更加亲密,她希望能有更亲密的举动。
梁曼秋说:“哥哥,现在好想抱抱你。”
隔着伸缩门,恍如探监。在福利院时期,梁曼秋和戴柯也是这样隔着铁门交流。
门柱挡住视线,戴柯退后两步留意门卫情况。
梁曼秋一惊,“哥哥,你不会想跳过来?”
如果月黑风高,戴柯说不定就行动了,一米六难度不算大。
来得匆忙,身上没带烟,不然可以“贿赂”一下,让门卫通融通融。
许是上天开恩,当年在福利院没能执行的方案,突然达到了天时地利。
一辆车从车道拐弯,慢慢绕向海中伸缩门。
梁曼秋和戴柯不约而同对视一眼,记忆复苏,默契达成了人和。
门卫起身检视车牌,匹配成功,又出声赶了下他们,手动启动伸缩门。
梁曼秋和戴柯所站地方刚好伸缩门连接处,旋即豁开一道缝隙。
梁曼秋侧身钻进出来,当着不知道车内是哪位老师或校领导的面,跳到戴柯身上。
她牢牢挂住他的脖子,屁股让他稳稳托住。
一起轻快转了一圈。
这一刻的眩晕与夏日高温无关,是尘埃落定的从容,也是情意回响的愉悦。
梁曼秋低头啄了下戴柯的唇,蜻蜓点水的吻,是认可和嘉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平时她刚起了吻他的念头,多看他一眼,就给他捷足先登,先落实了。
戴柯的肢体试探,一向比梁曼秋大胆。
戴柯抬头明明白白回吻她,湿漉漉的吻像夏日骤雨,清新又猛烈。
时间宝贵,梁曼秋飞快说:“哥哥,过两天放假来接我,好么?”
戴柯:“废话,能不接么?”
梁曼秋:“以为你又要跑去玩?”
戴柯:“等你放假了玩你。”
梁曼秋以为他舌头打结,说漏词。
他放下她,习惯性打她屁股,助推似的。
梁曼秋溜回伸缩门内。
刚才的一幕仓促又珍贵,转瞬即逝,好像不曾发生。
门柱刚巧挡住视线,门卫看不着。
汽车驶过伸缩门,司机看不明。
车身挡住其他过路学生的视野,光天化日之下的亲吻,大胆得无人知晓。
至于监控看没看见,他们懒得管。
说好的,海中不抓早恋。
第79章 别闹,等下他醒了……
省警官学院就在隔壁Y市, 城际高铁半个小时可达。
海城是一座高速发展的城市,对于土著高中生来说,如果没能考上省外知名985院校, 留在省内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省警院也是章树奇的母校, 他考上不久省警院就从专科院校升成本科院校, 他是最后一批大专生。
戴柯的录取结果可谓皆大欢喜, 戴四海已经帮他预订大学酒, 到时顺便将小儿子正式介绍给亲朋好友。
海城中小学暑假刚开始,戴四海打发戴柯去学车。
戴柯:“等八月再去。”
戴四海:“八月有八月的安排。”
戴柯:“反正不去。”
梁曼秋暑假只有一个月,就要回校补课, 每天完成学习任务后,要不窝在戴柯房间,要不跟着他疯跑,要不帮看娃。
后面两项经常被迫合并。
戴四海在翡翠湾购置的新房交房了, 二婚夫妻除了在档口忙活,还要装修房子,争取明年暑假入住。
家里多了一个婴儿,个头虽小, 几乎不占空间,家里到处都是弟弟的东西!
厨房蒸锅上的奶瓶,客厅餐桌上的奶粉,沙发边的“斗兽笼”,阳台上的开裆裤,甚至遗留在哥哥姐姐床上的小玩具。
这天下午, 老宁约戴柯去家打麻将, 金家姐弟也会来。
金玲被同在Y市的省师大的体育教育专业录了,圆了她当体育老师的梦。
说不定以后能回翠田初中或小学, 金玲收到喜讯的第一时间说。
老宁的未来悬而未决,成绩只够念一个末流大专,得等到本科录取完毕才轮到专科。
梁曼秋看着入睡的小带鱼犯愁,“哥哥,难道我要一个人在家看着弟弟?”
戴柯:“带上他。”
梁曼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起来像一项不可能完成的工程,“怎么带?”
戴柯学习一般,擅长发号施令,事情大多时候能办妥当,“你收拾他要用的东西,奶粉玩具纸尿布,我来推他。”
梁曼秋只能装了满满一袋,塞婴儿车底篮,一手扇子一手伞,给小带鱼扇风遮阳。
乍一看,像新婚夫妻带着小宝宝出门打疫苗。
6月龄的婴儿每天大半时间在睡觉,小带鱼睡了一路,梁曼秋还怕他中暑晕过去。
当大哥的异常镇定,说:“他胖得跟猪一样,能醒才怪。”
梁曼秋哭笑不得,“哪有哥哥这样说弟弟的……”
妹妹当年还当过细狗,倒是一样得到哥哥的“偏爱”。
两大一小顶着酷暑,一路走到老宁家。
一楼一半做楼梯和电梯间,一半设了管理处和麻将房兼客厅。
金玲和金明早来了。
“三缺一,就等你们了,啊——”话到半路,金玲吃惊地指着婴儿车,“大D小秋,你们怎么拖家带口,把弟弟也带来了?”
金玲凑到婴儿车边,一见小带鱼哼唧瞪着小短腿,忙捂住嘴巴,用气声道:“我是不是吵醒他了?”
小带鱼哇的一声,彻底闹醒麻将室的午后。
金明推了下眼镜,瞪着金玲,“肯定是你,大嗓门。”
结果挨了白眼。
梁曼秋弯腰娴熟地抱起小带鱼,笑道:“这个时候差不多该起床了。”
她晃晃悠悠,哄停了婴儿,呆在人高马大的戴柯身旁,小鸟依人,像过分年轻的一家三口似的。
老宁莫名幻视戴柯以后带着老婆小孩来打牌的场面,也过来围观,“这么小你也敢抱出来,你老豆没意见?”
戴柯挪正椅子,坐到麻将桌前,“人到齐了,开吧。”
老宁只能眼神求助梁曼秋。
梁曼秋:“我们赶在他老豆回家前回家。”
既是回答老宁,也是说给戴柯听,免得忘记时间。
金玲问:“小秋,你玩么?”
梁曼秋说:“你们先玩,我没玩过,在边上看一会规则。”
金玲:“让大D抱着小孩教你玩。”
戴柯:“猪肉玲,你为什么不抱?”
金玲嘿嘿一笑,“我弟长大了。”
金明想笑又不敢笑。
戴柯发话,“谁输了换她。”
老宁:“要不她先来。”
“我先给弟弟换纸尿裤。”梁曼秋走回婴儿车边,放小带鱼躺下,利索换了纸尿片,打包放底篮一会带走路上扔掉。
然后把小带鱼塞戴柯怀里,她去洗手。
麻将开局,声音清脆热闹。
小带鱼坐戴柯大腿,枕着臂弯半躺,睡饿了,习惯性转头往大人身上找奶·头。
他小手在戴柯胸膛胡乱抓挠,憋足劲咬戴柯的胸肌,最突出的部位最方便下嘴。
越是咬不到,越着急,哼哼唧唧,闹腾不休。
金玲哈哈大笑,“他是不是要吃奶了?”
不提还好,一提戴柯反应过来小带鱼要干什么。
登时黑着脸,“猪,你想干什么?”
戴柯将小带鱼抱坐腿上,背对自己,“这不是给你吃的。”
小带鱼听懂了一般,哭得一抽一抽的,只能咬自己的拳头解馋。
老宁也笑,作死问:“大D,你要给谁吃?”
“梁曼秋——”戴柯好像应了老宁的话,把他吓得一惊一乍。
老宁双目瞠圆,见鬼似的。
金玲也听愣了一瞬。
梁曼秋从洗手间方向回来,戴柯叫道:“这猪要喝奶了,快泡奶。”
老宁又悄悄松一口气。
“来了。”梁曼秋应道,利索地找出保温杯和分装好的奶粉,一起倒奶瓶里摇匀,递给小带鱼。
戴柯蹙眉,“老宁,什么死鬼表情?被电了?”
老宁不由抚胸,“差点电燶了。”
原来好友恋情会比高考成绩还刺激,还是高压电,跟220V家用电不是一个等级。
梁曼秋帮小带鱼垫了围巾,戴柯放倒他,让他抓着奶瓶把手咕嘟咕嘟。
金玲由衷道:“小秋,你真会带小孩。”
梁曼秋说:“不是很复杂,看多几次就会,比学习简单多了。”
金玲:“我还是宁愿学习,虽然学不好。小孩哭声听着我就头皮发麻。”
梁曼秋笑道:“你以后要当老师,万一学生哭呢?”
金玲也笑,“不一样,学生起码可以讲道理,这么小的宝宝,话都听不懂,想想就抓狂。”
梁曼秋:“小宝宝需求没那么多,可能饿了,可能纸尿裤满了不舒服。阿莲姨告诉我的。”
金玲:“小秋,还是你聪明又耐心。”
戴柯扫了她们一眼,“你们两个,几岁啊,怎么像阿莲跟小区的阿嬷一样,一直聊小孩?”
梁曼秋和金玲相视一笑,暂停话题。
小带鱼吃饱了奶,开始吃麻将,趁人不备摸过一个發,直接往嘴里塞。
当骨头似的,啃得涎液直流,滴上戴柯裤子。
戴柯叫着恶心,起身让梁曼秋顶一下,单手抱着小带鱼去卫生间洗嘴洗麻将。
梁曼秋如坐针毡,“哥,我只看懂了一点点,万一我打输,你不要打我。”
戴柯忙着打理弟弟,没心思顾及妹妹。
小带鱼把麻将当宝贝,一抢就哇哇大哭。
恐吓完全无效,人家压根听不懂。
戴柯真是碰上冤大头。
老宁趁机问:“大D还会打你?”
梁曼秋:“嗯。”
打屁股也算打。
老宁:“他怎么还舍得打你?”
梁曼秋:“一直很舍得。”
老宁打着哈欠,“不是吧,大D那么不懂怜香惜玉?”
梁曼秋瞥了老宁一眼,意外他会用成语,还用在她身上,颇感微妙。
物以类聚,戴柯身边的哥们几乎都是粗线条,除了金明,很少跟她直接对话,提起她说大D妹而不是小秋,更不会问细腻敏感的问题。
金玲插话:“大D一直这样,懂怜香惜玉就不是他了。”
戴柯回来抱着小带鱼站旁边,指挥梁曼秋打。
几局下来,金玲和金明输得最多,自掏腰包出门买冰西瓜。
老宁躺回那张爆浆的酱色竹片躺椅,说先眯一会,今早醒太早。他双手搭在腹部,瞬间呼呼大睡。
戴柯背对空调柜机出风口乘凉,把小带鱼放进婴儿车坐着,塞一个他喜欢的玩具。
梁曼秋坐到他身边,试了下小带鱼后背没出汗,拉好他不小心卷起的衣袖。
怕吵醒老宁,悄悄问:“会不会对着空调口太冷了?”
老宁的呼噜震天响,盖过梁曼秋的声音。
戴柯没听清,她不得不贴他耳朵旁重复。
戴柯没特意压低声,纯粹热坏,声音低沉:“ 你关心他还是关心老子?”
梁曼秋瘪瘪嘴,“你身体好,不会生病。小宝宝那么脆弱,哪能跟你一样。”
平常她最多推小带鱼下楼转转,哪敢这样“出远门”。
“那就是关心他。”
戴柯没真计较,纯粹找借口小小“惩罚”她。
习惯性搭上梁曼秋的椅背,捏她的耳垂,厚实白皙的一颗,玩成水红水红的。
梁曼秋下意识瞥向呼噜来源,老宁双目紧闭,应该还在梦里。
“等下他醒了。”
戴柯:“他早睡死了。”
说罢,他倾身勾头,含了含梁曼秋的唇,故意挑战老宁睡眠质量似的。
高压之下,所有感官加强,一枚吻简简单单,又异常刺激。
还要深吻她,湿漉漉地化解暑气,梁曼秋躲开了。
她窃笑,“哥哥,你就不能规矩一点。”
戴柯:“规矩泡不到妹。”
梁曼秋越是抗拒,戴柯逆反心越重,偏要落实法式湿吻。
嬉闹之中,周围似乎异样安静。
老宁不知道怎么醒的,没有惊跳,不是被吵醒。
应该只是睡饱了。
睁开惺忪睡眼,怀疑在做梦,这是哪里?为什么有两个人在打啵?
老宁撑起眼皮,费劲瞧清楚。
熟悉的背影,陌生的动作。
老宁一惊,彻底转醒。
他应该变成毛片里的死老公,睡得比猪还死,不要影响男女主角运动。
“别闹,等下他醒了……”
连女主角的台词也一模一样,只不过换了中文配音。
老宁紧忙闭眼,脑袋一歪,继续装死。
戴柯回头瞄了一眼,老宁没了呼噜,顺眼多了,“醒个屁。”
第80章 梁曼秋还无法适应这样的生长痛。
这一下午, 输家惩罚是帮戴柯带娃。小带鱼鬼精,不愿意坐婴儿车,不愿意坐人腿上, 一定要抱着起来晃悠。
可能高处的空气和风景比较美好。
戴柯冒风险带弟弟出来, 自然要赶在戴四海和阿莲回来之前回家。
麻将房只剩下金家姐弟。
“我们三缺一还能干什么?”
金玲本来想走, 被老宁拉到一旁留了一下, 一脸困惑。
老宁双手搓头, 烦躁不已。
“你们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金玲和金明面面相觑。
老宁睥睨他们一眼,故作神秘,“你们不要跟我装糊涂。”
金玲和金明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哦——”
老宁也跟着哦,深有默契似的。
三人合唱好一会,老宁戛然而止,话锋一转:“是不是那个事?!”
金玲:“是啊!”
金明反应慢一步:“啊?”
老宁:“你们什么时候知道?”
金玲:“你又什么时候知道?”
金明的眼神跟摘下眼镜一样迷茫。
老宁:“你先说!”
金玲:“你先!”
老宁:“女士优先!”
金玲:“男士冲锋!”
金明受不住, 打破死循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事?”
“就是那个事!”
这下,轮到老宁和金玲异口同声,却一点也不信彼此有默契。
老宁又搓搓头。
金玲先声夺人, “我们说的是两个人的事?”
老宁一顿,开始对暗号,“当然是两个人!”
金玲拳头砸手掌,“那就对了!”
金明隐约猜到主题,“你们说大D和小秋?”
老宁心里的秘密气球终于爆炸,叫道:“他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
金玲平时不拘小节, 身为梁曼秋同胞, 听不得这么粗糙的词眼,“什么搞啦, 人家是正儿八经谈恋爱。”
老宁:“好一个正儿八经谈恋爱,连兄弟都不告诉!太不够意思!”
金玲无力反驳,“有顾虑吧,万一太多人知道,传到他老豆耳朵里怎么办?”
金明只剩下附和,干脆闭口不语。
金玲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宁一副饱受创伤的样子,“就刚才,我睡觉,突然醒了,就看他们——”
比出两个拇指,互相碰了碰。
金玲呲牙,“哇靠,刺激过头!”
老宁无奈摸着下巴,“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们我们知道了?”
金玲吞吞吐吐,“这个……”
金明小心翼翼,“老宁,可能你是我们三个中最后一个知道的。”
金玲叹气,像个老大姐似的,语重心长:“老宁,你知道也当不知道吧,小秋脸皮多薄,太多人知道她不自在。”
老宁异常委屈,搓着胸口,“不自在的明明是我……”
戴柯回到家,Q多了一条金玲的消息:告诉你一条不好不坏的消息,老宁也知道你跟小秋的事了。
木可:(大兵抽烟)
猪肉玲:靠,一点反应也没有?
猪肉玲:早知道我不用替你苦苦藏着。
猪肉玲:你不好奇他怎么知道的?
戴柯梳理前后事件,推出一个大概。
木可:(大兵抽烟)
猪肉玲:靠,憋死我了。
次日,戴柯去理发店染头发,老宁没放他鸽子,如约赶来。
两个大男生坐在相邻的空位,围上相同的灰黑色罩布,古人结拜兄弟歃血为盟,他们一起染发为誓。
“叼,大D你太不够意思了,瞒了老子那么久。”老宁一见面就骂,作为小团体里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心里憋屈。
最憋屈的还是兄弟有了妞,自己单身十八年。
戴柯:“让你眼瞎,去年我过生日,猪肉玲就看出来了。”
老宁:“不是,你们一直这样子,卿卿我我,大家都习惯了,谁会往那方面想。”
戴柯:“你跟你妹也这样?”
老宁:“我妹跟我差那么多岁,能一样么?”
他们这群人能一起玩那么年,家境相似,都是家里做点自由买卖,有点小钱,不愁吃喝,而且不是独生子女,父母盯着没那么紧。戴柯虽是家里唯一儿子,单亲父亲盯不过来,本质相似。
戴柯:“你迟钝。”
老宁扯扯嘴角,没法反驳。
两个发型师在他们直接穿梭,偶尔形成人墙,对话被迫暂停。
坐了一个多小时,戴柯开始不耐烦,“染个毛怎么那么麻烦,还搞不好?”
发型师帅哥用带口音的普通话说:“大帅哥,这才刚刚开始,变得更帅是需要时间的。”
戴柯和老宁百无聊赖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老宁的身高和样貌没有戴柯出众,初中表白折戟,上了一个垃圾高中,没碰上喜欢的女生,用他的话来说,白白耽搁那么多年,耽搁到了成年。
对恋爱充满好奇与向往,“大D,有妹感觉怎么样?”
此刻开始,此妹非彼妹,是女朋友的昵称。
戴柯低头看着手机,胸口和肩膀震动,冷笑的一声,跟以往不同,尾调尤为轻快。
一个字没说,又像什么都说了。
老宁又笑骂一声,满是羡慕。
忽地想起,一脸不怀好意,“大D,去年你18岁生日,我送的礼物,真是送对了!合适吗,大了还是小了?”
不少男生把谈女朋友当成一种本事,哪怕不会正式宣布恋情,也不会特意隐藏,包括两人进展的各个阶段。
初中时肥波和丁莉莉的恋情,也是肥波有意无意暴露的。上了翠田高中,肥波睡过哪个女生也不是秘密。
戴柯小从到大朋友不断,除了出手大方,魅力之一就是不装逼,没有就是没有,顶多保密,不会装成有。
他稍微收敛表情,略显正经,“没有,你滚。”
“你搞笑,又玩我。”
老宁显然不信,别的小情侣还需要偷偷摸摸开房,或者找隐秘的地方,戴柯和梁曼秋同一屋檐下,大人又不经常在家,天时地利人和。难道肥波初中在厕所涂鸦并非空穴来风?
只是一瞬间偏轨的猜测,老宁觉得对不住戴柯,对不住多年的信任,赶紧打住。
戴柯:“她才多大,痴线。”
老宁嗅到戴柯的怒气,没再刨根问底,生生忍下好奇心。
说曹操曹操到,话题女主角出现在理发店门口,比照手机里的图片,隔着玻璃门张望。
戴柯也在静静望着她,看她多久能发现他的存在。
老宁:“她没看见你?喂,大D妹。”
大D妹从新年开始成了戴柯的专属称呼。
他说:“叫错了。”
没一瞬,梁曼秋展颜而笑,推门走进来。
“哥哥!”
梁曼秋只看到戴柯,走到他身旁,全然无视身后脑袋裹得差点认不出的老宁。
“已经染上颜色了吗?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效果?”
戴柯没回答,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拖腔拉调,替他开口。
“我们也不知道啊,大D嫂。”
声音突如其来,梁曼秋愣了愣,内容分外陌生,好像不是叫自己。
梁曼秋往戴柯身边躲了下,才转身。
老宁一脸坏笑,还不放过梁曼秋,间接捉弄戴柯,“我没叫错人吧,大D嫂?”
被一个比自己大的男生叫成嫂子,梁曼秋登时涨红了脸,低声跟戴柯商量,“哥,能不能让他换一个称呼?”
戴柯反问:“你不想当?”
梁曼秋:“把我叫老了。”
戴柯从罩布下腾出手,不着痕迹摸了一下她的腰窝处。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早打上屁股。
“叫老婆就不嫌老?”
梁曼秋一愣,无言以对。片刻后,才想到怎么反驳,“你也没叫过?”
戴柯就是一头倔牛,可以自己往东,绝不会听着别人的指示往东。
“不叫。”
梁曼秋嗤声,偶尔的较劲成了彼此间的小情趣,“我也不叫你。”
她坐到靠墙的等候沙发,一会金玲来找她逛街。
等梁曼秋和金玲大包小包回到理发店门口,两头“金毛狮王”一前一后走出玻璃门。
梁曼秋和金玲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黄毛在大众刻板印象里属于叛逆,戴柯身形高大的关系,家长看来是不良青年,女生看来是韩系帅哥。
幸好他考上警校,不然梁曼秋怀疑他会尝试纹身,还是大花臂的程度。
老宁本来形象一般,染了黄发,像戴柯以后的工作对象。
“走啊,发什么呆。”戴柯自然接过梁曼秋手里的大包小包,当着老宁和金玲的面,搭上她的肩头。
梁曼秋笑意清甜,悄悄说:“哥哥,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光头是她哥哥,黑色圆寸也是她哥哥,黄色微分碎盖属于她的男朋友。
戴柯:“再怎么变也是你男人。”
这个词眼陌生又重磅,梁曼秋努力消化,戴柯的词典好像没有男女朋友这种词汇。
金玲一顿,又悟了,“老宁,难怪你谈不到女朋友。”
老宁也悟了,难怪他谈不到女朋友,主动性远不如戴柯。
他破天荒问金玲,“猪肉玲,要不要我也帮你提袋子?”
金玲不认识他似的,翻白眼:“老宁,你今天受什么刺激?”
老宁下巴示意前头的一对如胶似漆的朋友,“还能受什么刺激,受小情侣刺激呗。”
戴柯新染黄毛的药水味渐渐变淡,发根黑发一天比一天长,当了一个暑假的不良青年,终于要进入省警院锻造。
临行前几天,戴柯到从小到大去惯的街坊理发室,推回了圆寸。梁曼秋也来修了下发尾,她比戴柯回校早。
小情侣相聚只剩下最后一晚,梁曼秋好像有很多话要跟戴柯,一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戴柯没有深聊的习惯,亲吻的动作比亲昵话多。
当未来意味着分离,他们默默将憧憬放在心底。
这个夜晚,梁曼秋和戴柯像暑假的许多个时候一样,一起窝在戴柯的房间,他抱着她打游戏看电影。
开学当天,四海烧鹅老档口歇业一天,贴出家有喜事的红纸告示,戴四海亲自开车送戴柯去隔壁市报到。
小带鱼有一点感冒,不适合长途奔波,阿莲留在海城照顾儿子和新档口。
梁曼秋已经回校,投入高三的紧张备考。
如果长大意味着无闲送别,和越来越久分别,梁曼秋还无法适应这样的生长痛。
80-90
第81章 臭哥哥!
戴柯在叫苦连天中开始省警院为期22天的军训。
梁曼秋也渐渐适应高三的快节奏生活, 周天下午等不到戴柯回家的身影,一个人在他房间用电脑。
高压的日子,高三学生学会苦中作乐, 善于发现和放大学习以外的小八卦, 调节心情。
猴子第一个发现赵静的异常, 戒指从中指换到无名指, 上课偷偷传纸条交 头接耳。
其他人都怂恿他上, 问一问Jodie。
下了课,猴子当着全班的面叫住赵静,“Jodie, 我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和警察蜀黍结婚啦?”
全班起哄,女生尖叫铺天盖地。
安佳月问铁打的老同桌,“小秋, 真的假的?”
梁曼秋:“没听说,但应该是真的。”
暑假时赵静早已自由出入翠田所的宿舍区,梁曼秋去看戴柯打球,碰到过她一两次。
赵静红着脸, 大方展示她的戒指,“Just engaged, not married.我要把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都送进大学才能安心结婚。”
猴子:“懂了,那就是领证了呗。我不管,你要给我们发喜糖啊。”
赵静叫了猴子的大名,“这次英语上120没?”
猴子:“体重稳稳上, 绝对不会往下掉。”
赵静跟其他同学说:“下次我带糖来, 全班同学都有份,除了没到120的侯同学。”
猴子也不恼, 笑嘻嘻跟着赵静去办公室“面壁思过”,几天后,真的替她带回一大袋糖果。
梁曼秋中午回宿舍,在Q上跟戴柯说了这件事,她分到几颗阿尔卑斯的草莓糖。
木可:等下我也买草莓味。
凉茶:哥哥,你平常好像不喜欢吃糖。
除了可乐和口香糖,梁曼秋没发现戴柯特别喜欢哪种甜口的食物或饮料。
木可:吃了等于亲你。
梁曼秋回过味来,当年间接从戴柯嘴里吃到新年的第一颗草莓口香糖。
戴柯没有制造浪漫的热情,偶然强调的事实,却比精心营造的浪漫更动人。
梁曼秋刷了牙,阿尔卑斯的草莓奶香早已随着牙膏消失,那股带着亲吻热力的甜味似乎回到口腔,随着他的舌头,灵活搅动她的味蕾。
凉茶:(脸红可爱)
木可:(大兵抽烟)
隔了一个下午,梁曼秋上晚自习前,抽空上Q问:哥哥,吃到草莓糖没有?
木可:不告诉你。
凉茶:小气鬼。
梁曼秋拈着草莓糖,比了OK手势,以堆满参考资料书桌为背景,拍照发给戴柯。
木可:含嘴里,拍我看
凉茶:好奇怪。
有谁含着东西,还伸舌头出来给别人看,戴柯又不是牙科医生。
木可:奇怪个屁,快点
梁曼秋的后桌和同桌还没来,她含了糖果,就当像小时候吃了色素重的糖果,伸出来给人看变色舌头。舌尖托着带粉色风车图案的草莓糖,微微张唇,唇舌粉润,糖香诱人,梁曼秋用前置摄像头满足戴柯的奇怪要求。
木可:脸呢,怎么只有嘴
凉茶:你没说要脸
听着怪怪的,梁曼秋又改成:拍脸怪怪的。
木可:谁敢说我老婆怪(大兵抽烟)
那个词眼熟悉又陌生,第一次出现在梁曼秋的手机里,比嘴里草莓糖还要香甜。
凉茶:(脸红可爱)哥哥,我要学习了,晚上见。
木可:我吃了(大兵抽烟)
高压学习一天,梁曼秋头晕脑胀,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是亲亲的意思。
戴柯就是戴柯,嘴巴可以用来亲吻,绝不浪费时间说喜欢,表示到位,不会多解释一句。
梁曼秋含糖当吻,舌尖不由搅动草莓糖,一来一回,好像在跟戴柯的舌尖打架。
甜甜黏黏的,前调浓郁,后调清淡,回味无穷。
晚上刚回到宿舍,戴柯就隔空送来一份大礼。
木可:发警服了
戴柯发来一张全身照。
他站在紧闭的宿舍门背后,穿了夏季警服,上身天蓝色短袖,下身藏青色长裤,两段色彩修饰绝佳的肢体比例。戴柯肩宽腰窄,人高腿长成了警服的完美模特。
俗话说人靠衣装,混迹在翠田街道的大D哥,褪去一身叛逆,摇身成了未来警官。可靠二字在他身上有了实体。
凉茶:哥哥好帅!
梁曼秋第一次有违日常风格,发送一个“桃心眼流口水”的表情。
一个的语气不够强烈,又连发三个。
对着手机的鹅蛋脸,也快跟Q表情同步。
安佳月第一个留意到梁曼秋的异常,“嘿,小秋,又跟你的机车哥哥聊天?”
另一个舍友上次跟安佳月争执棒球一垒定义,坐上铺,不小心瞥见梁曼秋手机屏幕,叫道:
“小秋在看制服帅哥!”
安佳月:“让我看看!”
梁曼秋大方展示戴柯穿警服的照片。
安佳月:“哇靠!确实帅!小秋,你不愧是Jodie的得意门生,竟然跟她一样,喜欢警察蜀黍?”
梁曼秋强调:“你才是Jodie的大徒弟!”
安佳月的确是英语课代表,除了猴子以外,跟Jodie走得最近。
舍友:“这个应该还是警察哥哥,Jodie的才是蜀黍。”
女生们故作嗲声嗲气,梁曼秋受不住,爆出一身鸡皮疙瘩。
“被你们一说,好像好肉麻。”
安佳月:“谈恋爱本来就是一件很肉麻的事。”
她又讲了最近新谈的几对,高三生活高压孤苦,不少学生在倾诉心事时共鸣,通过恋爱释放压力。
梁曼秋回到自己的手机,继续看戴柯的新消息。
木可:(大金牙)
凉茶:我舍友都说你帅。
木可:给她们看了?
凉茶:不小心让她们看到,应该没事吧?
木可:你说我是谁
凉茶:哥哥呀。
木可:(地雷)
梁曼秋习惯彼此的关系,环境没变动,还没意识到戴柯在意的身份问题。
凉茶:哥哥,你穿了警服,我还能亲你么?
木可:原则上不可以
梁曼秋回想一下,在翠田所宿舍区,的确没见过哪个穿警服的民警牵过对象的手。
她不甘心,问:偷偷地呢?
木可:不给
凉茶:好吧
文字失去表情和语气支撑,梁曼秋看不出戴柯在逗她,还是一本正经。
凉茶:十一你会穿回来么?
凉茶:我想亲眼看看。
木可:不穿更帅
凉茶:太、色了……
梁曼秋可以想象戴柯此刻表情,漫不经心一提,没有志在必得的坚决。
当他想做一件有可能被拒绝的事时,那份侵略性蕴涵在眼神里,体现都动作上,绝不会多废话一句。
戴柯一旦提前预告,那大概率只是废话,故意逗她玩,就喜欢看她一惊一乍。
就如现在,戴柯满意她的反应,习惯性发回一个大兵。
九月过半,超出戴柯高三寒假补课时的分别时长,梁曼秋每周日独自回家,独自回校,慢慢适应戴柯离开海城上大学的事实。
省警院的军训9月30日结束,国庆节早上进行军训汇演。
十一出行高峰,城际列车一票难求,戴柯只抢到2日下午回海城的票。
幸好海中补课不严重,给足七天假期,除开戴柯7日半天返程,梁曼秋和他还有四天多相处。
木可:四天怎么够。
1日早上,戴柯在Q上留下最后一句话,就忙汇演去了。
彼此的焦心看在眼里,谁也没再提回程的话题。梁曼秋没打听戴柯怎么安排回家前两个半天的时间。
梁曼秋紧赶慢赶,一个白天加晚上的功夫,将假期作业差不多写完,剩下戴柯到家就能完成。
等他到家,就能痛痛快快一起玩。大学生可没有假期作业的概念。
梁曼秋打着哈欠上床时,小带鱼正是晚上最精神的时刻,咔咔笑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游戏。
她笑了笑,关门睡了,窗户照旧留一道缝通风。
不知道熟睡多久,梁曼秋被一阵异动惊醒,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房间亮得异常。
光源来自窗户。
窗帘不知道几时拉开,外面的路灯光洒进来。
玻璃窗也推开了,夜风托起窗帘,朝她送来。
梁曼秋一惊,来不及尖叫,身旁床垫一沉,有人锁住她的腰,精准地堵住了她的嘴,送来一阵熟悉的草莓甜香。
她下意识挣扎,没一瞬,整个人便瘫软了。
堵住她声音的不是掌心或异物,也是唇舌,湿润而灵活,说话时贱兮兮的,沉默时都在吻她。
梁曼秋沉沦在戴柯熟悉的怀抱里。
分别一月,吻技不见生疏,久别的渴望与热情,重新赋予亲吻以别样的刺激。
戴柯蹬掉碍事的鞋子,扯了夏被,滚到她身旁严严实实抱住她,习惯性隔着衣服揉她的胸。
如果嘴巴可以说话,戴柯此刻一定会耍流氓,说还是没穿内衣摸着舒服。
嘴巴没空,手掌替上。睡衣凌乱,不小心卷起衣摆,戴柯搂到一截暖呼呼的腰肉,便摸了进去。
没等梁曼秋推拒,戴柯牢牢扣住她,指缝恰好剪到那颗尖尖。小红莓瞬时起立,俏挺挺的,梁曼秋爆出一身鸡皮疙瘩,旋即轻轻战栗。
“哥哥……”
她偷空挤出一句话,含含糊糊,说不上是哀求,还是鼓励。
旋即被挡回去。
“闭嘴。”
外界赋予的兄妹关系形成一股强力纽带,永不断裂,永不消失,带来普通情侣关系无法比拟的安全感。梁曼秋在这股氛围里渐渐放松,在戴柯的肢体探索中,渐渐确立欲念的存在。他的触抚,跟自己的是如此的不同,又如此的富有吸引力。
梁曼秋好不容易松开牙关,隔着睡衣扣住戴柯手掌,不让他再动了。
笑骂他:“臭哥哥!”
第82章 说谢谢就行了?
戴柯的手一直留在梁曼秋的睡衣里, 新鲜感淹没叙旧的冲动。睡衣越卷越上,几乎要暴露“犯罪现场”,下一瞬, 戴柯说不准低头咬一口。
梁曼秋隐约摸到他的套路, 循序渐进, 先用手探索, 再换唇舌, 一次比一次亲密。
她紧忙拉住他的手腕,“哥哥,不要……”
戴柯退出来, 不厌其烦埋在梁曼秋胸口,咬湿了一层睡衣棉布。湿润带着他的余温,紧紧束缚住她,跟直接咬上大概区别不大。戴柯总有办法突破围篱, 在禁忌的边缘打转。
“哥哥……”梁曼秋嘴巴没有堵住,却比堵住还透不过气,声音失去劲力支撑,软绵绵的。
她只能推他的肩头。
梁曼秋嗓音尾调带着战栗, 终于唤回戴柯的理智,他咬湿了两边,才抬头,在昏暗中灼灼注视她。
她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梁曼秋的娇嗔让戴柯很受用,乱吻着她说胡话,“不欢迎我回来?”
梁曼秋习惯了戴柯从天而降的惊喜, “我还想提前欢迎, 你不给我机会。专门吓我一跳。”
戴柯:“就吓你。”
梁曼秋窃笑,“第一次见到在自己家里还得翻窗进房间。”
戴柯惩罚她, 轻咬一口她的唇,“怪你,没事反锁房门干什么。”
梁曼秋无辜:“你不在家,习惯了……”
戴柯:“不能习惯,从今天起不能反锁房门。”
梁曼秋故意说:“就反锁,防狼。”
戴柯果然落实色狼行径,手再度溜进梁曼秋的睡衣里,但半路给她扒下去了。
梁曼秋慌慌张张躲了躲,“哥……好好说话,又动手动脚。”
戴柯暂时放过她。
梁曼秋:“现在几点,你搭什么车回来的?”
戴柯:“跟猪肉玲和老宁他们包了一辆黑车回来。”
没提前通知,是怕路上有变。
一看手机,过了零点。
梁曼秋:“听起来不太安全啊。”
戴柯:“就是普通的私家车,回海城有空位顺便拉几个人,赚回过路费油钱。”
梁曼秋转念一想,戴柯未成年骑机车上路,再危险的车她也坐过了。
走廊传来脚步声,不知道戴四海还是阿莲起来,准备给小带鱼泡奶。
梁曼秋悄声问:“哥哥,等下你怎么出去?”
“光明正大走出去。”
戴柯漫不经心,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势头。
梁曼秋急道:“那怎么行,要被看见,怎么解释?”
戴柯:“一个月没见,来你房间说说话都不行?”
论随机应变能力,梁曼秋远不及戴柯。
笑道:“你哪里只是说说话。”
戴柯歪头深嗅一口肩头,骂了一句:“我先去冲凉。”
梁曼秋这才发觉,戴柯一身汗味,嗔道:“臭哥哥。”
黏黏糊糊的一句,激起戴柯的逆反心,他偏要凑过去,肩膀蹭她的鼻端,“臭死你。”
“走开啊,讨厌!”梁曼秋笑着轻打他的肩头,“你快去冲凉,早点睡觉早点起来。”
“找你睡觉。”戴柯先过嘴瘾,再吻她一口,撑着床垫滚回床边,找鞋子穿上。
梁曼秋说:“哥哥,你打亮灯。”
既然过来说说话,总要把戏做全,有谁黑灯瞎火只说说话而已。
嗒的一声,戴柯顺手打开墙壁开关。
房间大亮,光线刺目,梁曼秋抬手挡了挡,皱着眼睛适应光亮。
一月不见的面容乍然出现在眼前,梁曼秋愣了愣,像看到陌生人。
“哥哥,你怎么黑了那么多?!”
戴柯以前只是小麦色,现在称得上黝黑,简直跟档口刚出炉的脆皮烧鹅一个颜色。
戴柯扯了扯嘴角,开门走出去。
戴四海闻声走出厨房,交替看着戴柯和客厅沙发上多出的双肩包,还有梁曼秋的房间。
“我就说包回来了,怎么没看到人?直接跑小秋房间了?”
戴柯过去拎回半鼓囊的双肩包,“她又没睡。”
戴四海:“还以为你今晚玩到天亮才回家。”
戴柯上了“黑车”告诉过戴四海车牌,大致路线和到达时间。
“军训累死,睡几天再说。”戴柯直接回房,找了睡衣出来冲凉。
戴四海端着奶路过梁曼秋开了一道缝的房门,停了片刻,若有所思,又被婴儿夜哭催着回房。
梁曼秋听着脚步声远去,蹑手蹑脚关上门,特意没锁,重新拉上窗户和窗帘。
戴柯纾解了一腔压抑,冲了凉,清清爽爽回到梁曼秋房间。小别胜新婚,两人又抱着黏黏糊糊一回,聊了半宿的话,讲警校的生活,稀奇古怪的历届八卦,还有要命的内务检查。
一直到早上四五点,梁曼秋和戴柯都有了困意,她才赶着他回房。
早上,戴四海来阳台晾晒小带鱼的衣裤,不小心瞥见梁曼秋房间窗户上的鞋印,鞋头宽大,朝里,应该从阳台爬进房间。
他一惊,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难道家里进贼了?
三楼低楼层的确有这样的风险。
租房前有没有?
没有的话,后面退房要清理,免得被房东找茬。
还是家贼?
戴四海浮现昨夜戴柯从梁曼秋房间出来的身影,大摇大摆,不藏不避。
他不由张望戴柯房间的窗户,窗帘紧闭,空调外机正在运转,梁曼秋房门也是如此。
难道多疑了?
两个大小孩临近饭点才起床,陆续从自己房间出来,戴柯一向如此,并不出奇,奇怪的是梁曼秋。戴四海几乎没见过她睡懒觉。
下午临近1点钟,过了普通人家的午饭时间,戴家才开饭。
戴四海不由问:“小秋也起这么晚?”
梁曼秋听不出怪罪的意思,稍稍安心,“昨晚跟哥哥聊太晚了。”
这是部分事实,也是约好的台词。
阿莲无心接了一句,“大D上了警校,肯定有很多新鲜事跟小秋分享吧。”
梁曼秋挑了一两件小事说,悄悄转移话题焦点。
不好当面打听,等饭后梁曼秋帮忙收拾饭桌,戴柯独自回房玩电脑,戴四海才跟进去。
戴柯的床铺一改以往的凌乱,床单平平整整,被子方方正正,空调被太柔软,砌不出边角,不然他能叠成豆腐块。
戴四海欣慰地笑:“大D,不错啊,才去警校一个月,就养成好习惯了。”
戴柯不为所动,像听见戴四海夸小儿子尿了一泡大的一样。
戴四海走到他身旁,一手搭着桌沿,一手拍拍他结实的肩膀,“我听小奇哥说警校很辛苦,还适应吧?”
戴柯:“还行,没累趴。”
“看得出体力挺好,比我年轻的时候厉害多了,”戴四海话锋一转,忽地问,“你昨晚从小秋窗户爬进去?”
戴柯抬头看了戴四海一眼,回忆哪里漏了马脚。
戴四海只是了解情况,没打算捉家贼,“把窗台都踩脏了。”
戴柯悄悄松一口气,“吓吓梁曼秋。”
戴四海:“我没听见妹妹尖叫,看来没吓到。”
那是被戴柯堵住了嘴。
戴四海:“19岁了,上了大学该成熟一点,别总是逗妹妹玩。”
戴柯:“难道逗弟弟?”
戴四海听出他故意打岔,笑道:“我知道妹妹跟你年纪差不多,聊得来。妹妹现在是高三重要阶段,你作为哥哥,平时说话做事注意一点,不要影响考生的心情。你也经历过高三,应该知道高三的紧张。”
戴柯:“我一个月才回一次家,能影响她?”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尽量让妹妹顺利度过关键的一年。”
戴四海宽慰式拍拍戴柯肩头,转身离开他的房间。
戴柯从头到尾梳理一通,确认没有穿帮镜头,除非他们房间安有摄像头。
戴四海对他拐弯抹角,不肯正面挑明,应该也不会找梁曼秋深聊。以前阿莲还偶尔找梁曼秋逛街聊天,自从她怀孕之后,精力被亲生小孩分走,自然管不上梁曼秋。
不过,戴柯难得把戴四海的话听进去一半,对梁曼秋多了几分克制,没再试探新限度。
如果他没有安安分分备考一年,体会不到高三的紧张,高考的重要,可能没法感同身受。
这一年戴柯也过得不容易,警校管理严格,没有想象中象牙塔的自由,出入校门规定堪比高中。
他每个月起码回海城一次,赶在梁曼秋周六放学前到海中接她。偶尔下雨的周六,戴柯会开戴四海的车。
新手第一回上路,司机不怕,司机老豆在副驾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押运”高三生项目价值连城,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冬去春来,戴柯一身黑皮稍稍恢复,勉强回到小麦色。
梁曼秋迎来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兼海中传统的成人礼,学生可以自由穿着喜欢的衣服出席。往年学姐学长们除了常规礼服,还有不少cos装,尽数体现海中自由发展的风气,露脸是最低要求。
早在寒假,梁曼秋就为服装发愁,比写卷子还头大。
戴柯的滨中高中部没有这么隆重的传统,只在高考在举行毕业典礼,穿的也是校服礼服,跟平常参加周一升旗仪式差不多。
他问:“网上看还是店里看?”
梁曼秋:“听说可以去婚纱影楼租一件,类似风格,但没有婚纱那么隆重的。”
戴柯:“租?”
梁曼秋点头,“就穿一次。”
戴柯:“你的成人礼只有一次。”
梁曼秋皱眉想了想,几乎想不出穿礼服长裙的场合,“平常穿不上这样的礼服呀,我听学姐说租一件就行了。”
戴柯忽然抽过梁曼秋桌面的书,抽了一下她的脑袋。
戴柯很久没敲她脑袋,梁曼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脑袋来不及抱,愣愣看着他。
自从初吻过后,戴柯以往打闹的敲头行为变成了肢体探索,吻她摸她,打屁股成了保留项目,打完颠两下,情趣多于惩罚。
“租什么租,直接买。”戴柯把书扔回她桌面。
梁曼秋理了理碎发,咽下抱怨,“买就买嘛,干嘛动手动脚。”
等戴柯回校,天高皇帝远,他管不找她租还是买。
戴柯横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梁曼秋努努嘴,一本正经:“我在放空。”
梁曼秋比戴柯早开学,回校当天,戴柯单独开车送她到海中门口。
从后备箱搬下行李箱,戴柯探身从后座扯开他的外套,露出两个礼盒,一大一小叠绑在一起。
他将礼盒塞梁曼秋怀里,“先给你,怕寄回来丢了。”
礼盒不重,但太大了,梁曼秋险些抱不住。
戴柯小时候给她惊吓,长大变成不时制造惊喜,就爱看她反应不过来呆愣的模样。
“哥……”梁曼秋张口结舌,低头看看怀里礼盒,又抬头看看戴柯,搂紧了盒子,唇角抿不下笑意。
“谢谢哥哥,我就当你提前送我生日礼物……”
戴柯:“说谢谢就行了?”
梁曼秋留意周围,往来都是叮咛小孩的家长,匆匆忙忙,唠唠叨叨,没多少人注意这一隅。
她拎着礼盒的绑带,踮脚勾着戴柯的脖子,飞快吻了吻微凉的薄唇。
“这样还不行的话,等以后再好好感谢你。”
戴柯垂眸凉凉瞥她一眼,“有多好,以身相许?”
梁曼秋松开他的脖子,揽紧礼盒,握住行李箱拉杆,一副准备跑路的架势。
她红着脸,小声丢下一句:“走了……”
戴柯习惯性打一下她屁股,助推发射:“滚吧。”
第83章 想要哥哥。
“嘿, 小秋,”安佳月第一个抵达宿舍,见到梁曼秋便迎上来, “新年好!”
“新年好!”梁曼秋将两个礼盒搭在行李箱上, 一起推进宿舍, 肩上还背着双肩包。
“那么多东西!”安佳月惊道, 视线焦点落在两个礼盒上, “新年礼物?情人节礼物?你家哥哥送的?好隆重!”
礼盒像两个巨型糖果,滋养心房,梁曼秋情不自禁莞尔, “大概是成人礼的礼裙。”
安佳月:“这么快就准备好了?!我拖拖拉拉还没定下来。”
梁曼秋:“我哥过几天开学走了,他怕寄回来丢了。”
安佳月:“你哥挑的?”
梁曼秋点头。
安佳月看着两个礼盒,一大一小,大的像礼裙盒子, 小的像鞋盒。
“牛逼,他还知道你穿多少码,真够细心。”
梁曼秋想了想,家里衣服晾阳台, 戴柯要看码数不麻烦,鞋子也一样。
“他自己看的吧。”
安佳月想到更深入的层面,瞪圆了双眼,“他还看过你的尺码?”
梁曼秋心里咯噔一下,确实容易让人误解,“外套。”
“好吧……”安佳月勉强接受答案, “现在能拆开看看么?我好好奇啊!”
梁曼秋也好奇, 随手搁下双肩包,接了安佳月递来的剪刀, 沿着包装口剪开封胶,完整剥下包装纸。
安佳月急性子,忍了好久梁曼秋的小心翼翼,“都急死我了,这纸还留着下次用么?”
梁曼秋给她说迷糊了,“我也不知道,习惯吧。”
从小到大礼物来之不易,梁曼秋连包装纸都要多藏一会,才舍得扔掉。从戴家搬到租房,席子下还压着花花绿绿的包装纸,若不是被戴柯嘲笑她收垃圾,还想一起带过去。
安佳月:“快拆快拆!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梁曼秋:“你猜会是什么颜色?”
安佳月不假思索,“白色吧,比较适合你,穿上可可爱爱,跟仙女一样。”
梁曼秋:“我也喜欢白色。”
盒盖掀开,隔着硫酸纸,一团朦朦的雪白,印证了她们的猜想。
梁曼秋双手托出来,拎着衣领抖平整。
一字领的连衣长裙,蕾丝修身上衣,薄纱长袖和直筒长裙。
安佳月拎起一角裙摆,薄纱轻软,飘逸落下,“真仙!”
梁曼秋往墙上全身镜比了比,左右转了转,“我不高呢,长裙会不会显得我矮?”
安佳月:“看看鞋,配个高跟鞋差不多了。”
梁曼秋放下礼裙,拆另一只盒子,果然是一双白皮高跟鞋,鞋跟粗细适中,适合新手,太粗显笨拙,太细站不稳。
安佳月比了一下鞋跟长度,“五厘米左右,穿上你就一米六五左右,小秋,你比例好,这个身高可以啦!”
梁曼秋将鞋子摆到脚边,踮脚跟鞋差不多持平,再比一下长裙。
“好像看起来比刚才顺眼多了……”
安佳月:“小秋,你家哥哥真的比很多男朋友体贴,别人一般只想到送礼裙,他连鞋子都给你准备好。”
有些细节习以为常,梁曼秋通常需要别人点出,才意识到多么的稀罕。
“他知道我只有运动鞋吧。”
安佳月越听越糊涂,“他在你家鞋柜安了监控么,连这都知道?”
梁曼秋不方便解释,“我想试一试。”
安佳月:“赶紧的,换好我给你拍照。”
梁曼秋换上礼裙和高跟鞋,一字领跟锁骨平行,延伸了肩线,更显端正。裙身像量身定制,完全贴合她的身体弧线,该收的收,该放的放,严谨又飘逸。
另一个舍友也到了,一顿哇哇乱叫,“我还以我们宿舍来了女明星。”
安佳月不怀好意扫了眼礼裙的蕾丝上衣,“真大,便宜你家哥哥了。”
舍友:“以后别叫小秋,叫大秋。”
安佳月和舍友相视拍手哈哈大笑。
“你们……”梁曼秋哑然,好像被窥破秘密似的,红了脸,像雪地泼了红酒。
许是陆陆续续跨入18岁门槛,同学们开的玩笑越发成熟,总是带点颜色。女生的调侃里,善意多于色|情,听了羞涩归羞涩,没有侵犯性,不至于反感。
梁曼秋挑了一张照片发给戴柯。
凉茶:哥哥,礼物我好喜欢。
凉茶:我舍友们都好奇你怎么挑得那么合适,尺码刚刚好,都夸你眼光好。
梁曼秋一顿发自内心的猛力吹捧,成功激活了戴柯的大兵表情。
木可:废话,亲手量的,能不对么
脑海出现一幅传统的量体裁衣画面,男裁缝拉着软尺比量女顾客的三围,和其他必要的身体围度。
戴柯明明没拿过尺子。
唯一拿过尺子的画面,是小时候用直尺打她的掌心。
凉茶:有么?
奇怪。
刚问出口,梁曼秋茅塞顿开。
戴柯的确没有完整一套量体的大动作。
他拆成了数不清的小动作,搂她的腰,摸她的屁股,她的胸,身体每一处裸.露肌肤的部位。
谈了恋爱,许多寻常句子多出一层潜在的情·色意义。
小情侣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凉茶:哦。
梁曼秋补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她也喜欢抚摸他每一寸裸·露的肌肤,迷恋与己身不同的质感。他的肌肉结实有弹性,那股潜藏的爆发力与力量感,跟她水融融的肉肉如此不同。
她只是单纯感受,没想过性,更没想过她的每一次触碰,都可能让他失控。
天真和邪恶互相碰撞,矛盾藏在心底,和谐表露在礼法下。他们情窦初开,携手磕磕绊绊探索成人的世界。
海城中学2016届高考誓师大会暨高三年级成人礼当天下午,老天开恩,室外温度十来度,体感温度稍高,更舒适。
1307班文科班女生多,遍地都是女明星即视感。女生们穿着春秋礼裙,少数几个甚至夏礼裙,披着外套或披肩,拍照时脱了外套,让相熟的同学抱着。
梁曼秋的外套和安佳月的本来在猴子手里,她们在标志牌前拍完照,她的外套不知道怎么落到周舒彦手里。
梁曼秋怪不好意思的,道谢接回披上。
周舒彦上下打量她,“你今天很好看。”
梁曼秋又谢了一回,恭维:“团支书你今天也很帅。”
周舒彦穿了西装,做了头发,比理科班一些不修边幅的男生更为讲究。
安佳月插话,“我们小秋的行头可是她家哥哥准备的,爱意满满,能不好看么?”
梁曼秋:“月月,你就爱调侃我。”
安佳月借着身高,挑了一下梁曼秋的下巴,“不是调侃,是调戏。”
梁曼秋脸上红晕一直没退,以前高一班上的男生来找她合影会红,被夸漂亮会红,羞涩成了她的体质,不带半分忸怩。
她接了戴柯课间视频,更是红得没谱。
戴柯的镜头凑了一圈发型高度统一的脑袋,大家都见过大D嫂的照片,就是爱凑热闹,谁叫戴柯是宿舍八人里唯一有妹的。
其他男生进了警院这座和尚庙,除了发展一下合适的老同学,基本没有跟同级女生暧昧的可能。警院僧多粥少,仅有的女生不是已经有对象,就是被师兄盯上了。
戴柯差点得逃到厕所,才把周围的脑袋甩掉,“烦死这群和尚。”
梁曼秋明知故问:“你不是?”
戴柯:“等暑假回去收拾你。”
梁曼秋习惯戴柯的不着调,非要一个答案时,他顾左右而言他,等风平浪静,又会突然冒出一个惊喜。
梁曼秋将手机举高一点,镜头俯视自己的上半身,“哥哥,你准备的礼裙和高跟鞋,我都穿上了,好看么?”
还拉起一截裙摆,伸出脚让戴柯看清楚。
戴柯:“看到了。”
梁曼秋:“怎么样嘛?”
戴柯:“摸不到,不怎么样。”
梁曼秋嗤了他一声,幸好戴着耳机,不怕别人笑话他们肉麻。
“等你下次回来,再穿给你看。”
戴柯:“痴线,清明要穿短袖了。”
梁曼秋:“我把袖子拉起来。”
戴柯蹙眉,“梁曼秋,你不会叫我买短袖给你?”
无论感情还是物质,梁曼秋怯于表达内心需求。小时候跟戴柯上街,戴柯买零食会分她,偶尔忘了分,她巴巴多望几眼,不会开口要求,更不说喜欢什么。一路成长,戴四海给足她生活必需品,很少主动关心她的精神需求。初中时周围女生们爱买发饰,她默默攒零花钱自己买。
她只懂给予是爱,不知道索取也算爱。
梁曼秋小心翼翼:“可以么?”
警院威武的上课铃声中断视频。
木可:(敲头)
凉茶:(可怜)
春风捎来一阵刺骨凉意,梁曼秋裹紧没有温度的外套,越发怀念戴柯的恒温怀抱。
心底迫切的需求清晰成型。
凉茶:想要哥哥。
戴柯上着课,短时无回复。短暂的冷落又刺激出新的渴望,梁曼秋想让他一直在身边。
周围吵闹声渐渐退潮,全场不约而同肃静。
今年学生代表是理科班的尖子生,流畅激情的行文,抑扬顿挫的语调,青春飞扬的表情,听得人热血沸腾,梁曼秋隐隐看到三年前站在发言台上的自己,看到甘当观众让她练习发言的戴柯。
手机屏幕一亮,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木可:(得意)
台上看到的是未来,手中握着的是初恋。
如果可以,梁曼秋想握紧手中所有,踏踏实实走向未来。
她总觉,10岁那年遇到这样一个爱护她的寄养家庭,已经耗尽她有生以来的运气。
历史不会笔直向前,个体无法一帆风顺。
梁曼秋攥紧了手机。
赵静对她的期望是保Y大冲北大。
百日之后。
要 么去北大,用理想的热爱,抚慰异地恋爱的辛苦。
要么留在Y大,在热爱与恋爱中寻找一种稳定的平衡。
第84章 哥哥,万一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呢?
许是百日誓师大会打鸡血有效, 市一模中梁曼秋超水平发挥,全市排名第十七,第一次觉得摸到北大的门槛, 离理想大学特别近。
市二模又掉回平常水平, 符合赵静给她的预期。
如果没有市一模的成绩, 梁曼秋可能淡然处之。
偶然的运气容易误认为实力, 她后期心态出现小幅度波动。
戴四海和阿莲不敢多问一句, 给足生活上的关心,早不用她看小带鱼。只要她在家学习,第一时间抱小带鱼出门玩, 免得制造噪音。
家长沉默谨慎,反而无形增加压力。
五一长假,这个学期戴柯第二次回家。
没再空降,一五一十提前告知行程, 几点上高速,几点下高速,几点进入滨海大道。
“黑车”司机把戴柯放到碧林鸿庭门口,路桩上抱臂而坐的女生站起来, 一身海城蓝白两色夏季校服。
“哥哥。”
“吃错什么,蔫了?”戴柯搭上梁曼秋的肩膀,习惯性捏捏她的耳垂,手背贴贴脸颊。
梁曼秋瘪了瘪嘴,情绪稍涨。
家里只有戴柯用平常心跟她讲话。
戴柯虎口扣住她的下巴,摇了摇, 若不是小区熟人多, 早抱起梁曼秋转一个圈。
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四舍五入的成年人谈恋爱,鬼鬼祟祟像偷情。
“回家放好东西跟我去吃宵夜。”每次放学赶着回海城, 戴柯来不及吃晚饭。
要搭戴柯的机车,梁曼秋换下校服,穿上一条过膝裙,尽可能隐藏中学生标签,免得吸引额外的关注。
戴柯带梁曼秋去冰室,其他常见的面孔没有出现。
梁曼秋:“猪肉玲她们不来么?”
戴柯:“约会带什么电灯泡。”
梁曼秋低头默默吸着冻柠茶。
戴柯让她坐左边,吃着凉瓜牛肉饭,偶尔在桌底下扣一下她赤裸的膝盖。
梁曼秋嘀咕,“哥哥,你之前喜欢摸我肉多的地方,膝盖都是骨头,没肉啊。”
戴柯的左手上滑一截,游进裙摆,停在大腿中段,敏感又危险。他扣了扣,腿肉比胸稍硬,弹性十足。一股微妙的颤流沿着梁曼秋的大腿,像点燃的引线,悄悄烧向幽深处。
她脊背发凉,并拢双膝,爆出一身鸡皮疙瘩。
戴柯从她的大腿摸出来了,一粒粒连成片,沙麻沙麻的,“有了吗?”
卡座靠角落,桌面挡着“犯罪之手”,梁曼秋怕戴柯突然又发疯,隔着裙摆扣住他的手背。
“哥哥……”
戴柯抽出手,端起丝袜奶茶喝了一口,好像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梁曼秋在桌底下盖好裙子,用握过冻柠茶的低温手指,扯了扯发烫的耳朵。
戴柯:“下次不给你买这么长的裙子。”
梁曼秋又羞又急,“哥!”
裙子是戴柯清明回海城时买的,梁曼秋个头不算出众,胜在比例好,有高跟鞋搭配,中长裙更显双腿修长。
戴柯的左肘支在桌沿,基本一动不动,梁曼秋双手圈握住他的肱二头肌,情不自禁捏了捏,硬邦邦,暖乎乎的。
然后,脑袋挨着他的肩头,望着墙壁放空。
他们的身高差刚好合适,梁曼秋枕着不会累脖子。
戴柯反手摸摸她的脑袋,细柔的发丝像摸上毛茸茸动物。他右手放下筷子,换叉子叉了一小块漏奶华,刮掉多余奶汁,免得滴落。
举到梁曼秋眼前,啊一声,像戴四海喂小带鱼吃米糊。
梁曼秋伸头张嘴,准备衔过,甜奶香飘到鼻端,可以想到绵密湿润的口感。
戴柯手腕忽地拐弯,低头吻了梁曼秋一口。
卷进她口中的味道,还是湿润的甜奶香,属于他刚喝过的丝袜奶茶。
没吃到的漏奶华,进了他的口中。
梁曼秋一愣,轻捶他的肱二头肌,双颊泛起娇嗔的红:“哥哥,你欺负考生!”
戴柯当着她的面,面无表情嚼了几口,“在我嘴里,自己来吃。”
“恶心!”梁曼秋松开他的手臂,摸过她的叉子。
戴柯又叉了一块送她嘴边,“这块真给你吃。”
梁曼秋斜他一眼,只见他一瞬不瞬盯着她,骗人是小狗的样子。
戴柯:“考生是太上皇,太上皇请吃。”
梁曼秋扶着他的手腕,尝到了漏奶华真正的味道。
她呷一口冻柠茶,洗淡一嘴浓香,重新挨着戴柯肩膀,冲着同一面墙发呆。
“哥哥,去年这个时候,你紧张么?”
戴柯随口:“忘了。”
梁曼秋的叹息唤醒他的关注,想了想,戴柯又补充:“谁会不紧张。”
周舒彦就不紧张,已经拿到国外名校的入学offer,高考对他只是体验。
梁曼秋说:“你紧张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无非是运动,疯狂运动,把身体熬累了,自然没力气东想西想。
戴柯的心理暗示是考上哪就去哪,但这种安慰对尖子生没有意义。
他反手托住她的脸颊,难得温柔摩挲,“梁曼秋,你想考去哪,就去哪。”
戴柯曾经“干涉”过梁曼秋的中考志愿,让她放弃短视念头,不要为了补贴的蝇头小利,“下凡”到一个水平一般的高中。
在海中熏陶三年,梁曼秋早该戒除了类似想法。
戴柯不用再“干涉”,能做的只有再次助推发射,让她降落到她的目的地。
梁曼秋听不懂似的,扶着他的胳膊坐直,愣神看向他。
戴柯撇开眼神,继续吃他的漏奶华,像没说过刚才的话。罕见的体贴,实在有违他的风格。
梁曼秋又挨回他的肩膀,搂紧他顺势下垂的胳膊。
戴柯的左手回到她的大腿,隔着裙摆,扣住中段。
梁曼秋悄悄看着他的下颌,和隐约的侧脸,“哥哥,万一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呢?”
戴柯偏头冷冷瞥她一眼,“不回家?”
梁曼秋蹙眉,困惑又认真:“当然会回家,不回家我去哪里呀。”
“敢不回家我打你。”戴柯低头吃他的凉瓜,浓稠的汤汁也无法掩盖尾调的苦涩。
“哥哥,你会在家里等我么?”
“不等。”
戴柯的干干脆脆好像给了梁曼秋一记闷棍,她眩晕钝痛,半天反应不过来。
只听戴柯又说:“到点不回家,我就出门抓你。”
梁曼秋轻快笑道:“你会去哪里抓?”
戴柯:“全国通缉。”
梁曼秋噗嗤一声,笑容到了后来带上落寞,像看着逐渐走光人的茶餐厅,隐隐害怕打烊赶客。
她理了下鬓边碎发,免得吃进嘴巴,稍抬起下巴,凑近他,低声说:“哥哥,再喂我一口。”
戴柯扭头看她,顿了顿,像不知道她想吃什么。
忽地灵光一闪,低头又吻她一口。
梁曼秋的笑容就是回答正确的印章。
她笑,“还要一口。”
戴柯又吻一下。
梁曼秋:“还要。”
戴柯:“不怕别人看到了?”
冰室接近打烊时间,食客寥寥,背景音乐比人声热闹。
“看到就看到,”梁曼秋小声又夸张说,“然后我就喊,非礼啊——”
“你说的。”
戴柯搂住她,人高手长,容易搂过界,稍侧身,象征性挡住外部视线,直接扣住她一边胸。
熟悉的抚摸,陌生的环境,梁曼秋吓得缩头猫腰,挡住他的手。
戴柯在家有过更深入的动作,有时臂弯勾着她的肩,吻住她,大手滑进她的大U领口,从内衣上方捞住她。每次她弯腰闪躲,胸部垂吊感更强,反而便宜他了。
他总爱揪着她玩。
“哥哥……”她哀声告饶。
戴柯只是捉弄一下,手腕旋即下滑,搂住她的腰。
“再乱说话试试。”
梁曼秋瘪了下嘴,隔着短袖,悄悄正一下内衣。
戴柯倒是不会乱说话,经常多手多脚乱来,从来不多说一句。
他们之间仍是像往常,没有深入的谈话,没有灵魂碰撞的火花,好像又绕着话题边缘,交换了看法。
命运给予梁曼秋超出同龄人的波动,她适应了生活的震颤,如果再有一个大浪扑打过来,她应该能在礁石堆站稳。
2016年高考如约而至。
寒窗十年,梁曼秋走出考场那一刻,对自己的发挥大概有数,心底一片茫然。
次日便是端午节,戴柯放假赶回海城。
梁曼秋参加班级聚会,渐进尾声自由活动时,周舒彦过来叫住她,大概要聊天。
手机刚好震了一下,梁曼秋说了声抱歉等等,看了戴柯消息,所乘“黑车”回到滨海大道了。
梁曼秋跟周舒彦说有事回家,没有参加第二场通宵同伙,跟戴柯差不多时间到家。
这次是戴柯在碧林鸿庭门口公车站等她,梁曼秋搭末班车回来。
刚一下车,她二话不说扑进带戴柯怀里,压抑了半晚的委屈,终于找到释放的角落。
戴柯本就不擅长甜言蜜语,沉默地紧紧抱住她,胸膛宽阔结实,没有后退一步,承纳住梁曼秋的所有情绪。
公车亮着等,空无一人,司机阿伯盯着后视镜关车门,顺便多望一眼站台。
广告灯箱长亮,照亮这对安静拥抱的小情侣,过路车的喧嚣似乎于他们无关,年轻的眼里和怀里只有彼此。
公车嗤地喷出一口尾气,缓缓驶离站台。
“哥……”
“嗯?”
怀抱又紧实了一些,想要堵住她一腔冲动似的。
梁曼秋亲自给未来几年判了刑,“我可能考不上北大了。”
戴柯:“分数还没出来,别胡说。”
“真的……”
梁曼秋开始微微战栗,抽泣,陡然转成崩溃大哭。
失去就是失去,另一种得到也许可以填补失去的缺憾,但要花费很长时间。
失去和得到是两件独立的事,在心底摆放的位置不同,填补有可能不到位,有可能错位。
暑气和尾气交织,更添烦躁。
戴柯扣着她的脑袋,罕见地叹气,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安慰与承诺:“没关系,四年后再去读研究生。到时我工作了,工资分一半给你用。”
第85章 哥哥,我们好像私奔。
戴柯只陪了梁曼秋三天, 又回到Y市上学训练,等放暑假回来,高考录取结果差不多能出来。
梁曼秋像当年被抛弃在海城陌生的档口, 从低落到接受事实, 再到表面淡然, 耗时不久。
继续按部就班生活, 参加各种班级聚餐活动, 翻高考指南,跟去年的戴柯差不多,唯一多了一项带小孩。
月底, 高考成绩出炉,梁曼秋的出路毫无悬念。
分数符合赵静的预期,高不成低不就,勉强上北大, 但报不上好专业,留在Y大专业随便挑,也可以考虑人大复旦武大南大。
梁曼秋报了Y大的法学。
赵静安慰她,以后如果留在Y市或海城工作, Y大是一个明智选择。Y大作为全省三所985大学里唯一综合性大学,学历认可度高,校友遍布各大企业,都是潜在客户。
未来法师梁曼秋填完志愿,安心睡觉,只等七月中旬录取结果。
一股热力随风潜入夜, 熟悉又灵活, 床垫轻颤,被窝漏风一瞬, 结实的身体盖上来。
梁曼秋依旧来不及喊哥哥。
这一年来,戴柯每次潜入她的房间,身上总是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香烟的苦涩,淡淡的汗味,寒风的凛然,他的吻一定是清甜的草莓香。
她看不清他的面孔,但能“看清”他认真的吻。
戴柯的胸膛压下来,石板一样宽厚结实,磨扁了她的两团绵软。梁曼秋双手抵不住,滑到侧腰,改成抱住他窄劲的腰肢。
隔着两层薄薄的夏季衣料,他的体温熨烫着她。
两颗心前所未有地靠近,他们年轻而放松,身体微微战栗,可以感受到对方凸粒的存在。
戴柯习惯性溜进梁曼秋的空档睡衣里,揉变形了她。又不满足于简单摩挲,犯罪步步升级,戴柯忽地推起她宽松的睡衣,在朦胧黑暗里,凭感觉低头咬了一口。
定位异常精准。
梁曼秋一惊,倒吸一口气,两粒尖尖受凉起立,他的舌尖潮润灵活,不断挑动卷绕,甚至吸食。
她要蹬开他,双膝不知几时被他跨着,沉甸甸的,无法屈膝。
“哥哥……”梁曼秋推戴柯刺手的圆寸,推不开,越钳越牢固。另一边也让他扣住,指缝不断剪着顶端。
她的胸口给戴柯咬出漏口似的,气力悄悄流失,浑身软绵绵,提不起劲。
梁曼秋个头小,在戴柯怀里,跟燕子撞进苍鹰的羽翼下,压根无法动弹。
这一瞬,梁曼秋对未知的害怕超出好奇。
戴柯用上了牙关。
痛感激活隐隐的快意,梁曼秋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扭动着腰肢,不知迎合还是闪躲。
戴柯握住她的肋骨下缘,不知不觉分开了她的膝盖。
梁曼秋就像一只四脚朝天的牛蛙,戴柯是一条巨蟒,伏在她的身体中线上,吐着信子。欲念像毒素,附在他的舌头,再感染她。
“哥哥、不要……”无力的嗓音像哭腔,一抽一抽 的。
梁曼秋的拒绝不是拒绝他,而是拒绝还没准备的结合。
他们以兄妹关系依存在同一屋檐下,比同龄人有了相对早熟的肢体探索,一切应该水到渠成。
她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准备好,她还没做过准备。一路以来,从接吻、牵手到拥抱,梁曼秋一直没机会做准备,由戴柯牵着走,她不反抗,就是愿意。
房间乌漆墨黑,看不见彼此,随时可能惊动大人,安全感不到位,横竖不算合适的时机。
“哥哥……”梁曼秋开始求饶。
戴柯咬了一口她另一边,手掌出其不意滑进她两层裤腰,赤.裸.裸揪了一下她的屁股肉。
梁曼秋咯噔一声,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不知道先护哪里好。
戴柯像一头餍足的野兽,放开她,跪坐起来。
梁曼秋胸口暴露在空调凉风里,湿漉漉凉津津的,忙拉下睡衣盖好,又狼狈提正睡裤和裤衩。
“臭哥哥!”
梁曼秋乱蹬一脚,脚踝被戴柯轻巧扣住。
啪——
脚面被扇了一巴掌。
“疼!”梁曼秋叫道。
下一瞬,戴柯偏头随意亲了一口,扔回去,“我先去冲凉。”
当真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梁曼秋迷迷糊糊,反应过来时,戴柯早已开门出去。
她悄声喊道:“谁跟你有‘后’。”
时隔两年,梁曼秋和戴柯终于一起拥有完整的暑假。
没几日后,高考录取结果发到手机,梁曼秋毫无悬念录取了Y大法学院的法学专业。
地图显示,从Y大道省警院需要换乘四次地铁,行程近两个小时。
相比一南一北双城异地,梁曼秋和戴柯没把这点距离放在眼里。
戴四海不忘提醒梁曼秋跟姑姑和妈妈报喜,她们算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梁立华常年处于失踪且危险状态,可以忽略不计。
梁曼秋给姑姑发了短信,打电话给远在外省的妈妈。妈妈要照料同母异父的弟弟,常常没空看短信。
电话很快接通。
梁曼秋愣怔片刻,喊出略显生疏的称呼,“妈……”
妈妈卢玉芬的亲昵也卡顿一瞬,笑道:“哎,小秋,考完高考了是么?”
梁曼秋站在房间窗外,无聊地看栏杆边枯萎的花盆,楼下来往的街坊。
“嗯,考完了。”
卢玉芬:“录了哪个大学。”
梁曼秋:“Y大。”
卢玉芬:“Y大是哪个大学,在哪里的?”
Y大在省内家喻户晓,梁曼秋第一次碰到需要解释Y大全称的情况,才恍然她和妈妈分开太远,太久的时光。
梁曼秋:“在Y市,跟哥哥的警院同一个城市,就在海城隔壁。”
卢玉芬笑道:“你这样一说,我反应过来了。Y大要多少分才能进?”
梁曼秋又解释一遍,卢玉芬对分数反应平淡,可能压根不知道多少满分,不知道文科六百几十分意味需要付出多少脑力和努力。
卢玉芬问到她的开学时间,“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要不要来我这边玩几天?”
梁曼秋的拖鞋在花砖上划半圆,“云南么?”
“对,我在云南大理,你的叔叔,”卢玉芬发出幸福的笑声,略带不好意思,“就是你弟弟的爸爸,在这边开民宿,房间很多,你来的话,不怕没地方住。”
云南的山水和少数民族文化,给那片高原赋予神秘又独特的色彩,散发异样的魅力,吸引着不少游客的心。
梁曼秋蠢蠢欲动,“可是我、还没一个人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她没离开过海城,更没出过省。
卢玉芬:“你哥哥是不是也在放暑假,可以跟他一起来。”
如果戴柯能陪着一起去,梁曼秋倒是安心许多。
她说:“我先问一下哥哥还有阿伯。”
卢玉芬才反应过来:“对,先问过你阿伯的同意,如果来的话,告诉我一声。”
收了线,梁曼秋在阳台又站一会,才回戴柯房间。
“哥哥。”
刚好打完一局,戴柯瞥她一眼,再转头检查房门是否反锁。
局势安全。
戴柯揽过梁曼秋的腰,拉她坐他腿上,“打完了?”
梁曼秋点头,“她在云南大理开民宿,问我们要不要过去玩?”
戴柯:“我们?”
梁曼秋:“我一个人不敢出远门,她说可以喊上你。”
戴柯:“到时候给我们一间房?”
梁曼秋:“不知道,说不定有两人间。我不太敢一个人住陌生的地方。”
戴柯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一会问老戴给钱。”
梁曼秋睁大双眼,“哥哥,你同意跟我一起去?”
戴柯:“我不去你不怕被卖去山里当光棍的老婆?”
梁曼秋低声辩解:“哪有那么夸张。”
顶多路上打起精神,多留几个心眼,一个人出门累一点。
戴柯自忖不算流氓也不算君子,看到梁曼秋都想犯罪,更别提外面不安好心的男人。
“大理能玩几天,附近还有其他旅游景点或城市么,顺便多玩几个。”
戴柯关了游戏,打开网页搜索,看了半天想起有一个同学老家云南,打开Q找人。
梁曼秋在手机上看驴友论坛。
小半天过去,梁曼秋和戴柯确定了路线,大理和丽江一块去,可以玩一周,攻略整理了七页文档——主要是梁曼秋动手,戴柯只负责塞信息。
生意人喜欢吃饭谈事,晚饭前,戴柯拿着打印出来的文档找戴四海申请旅游经费。
“还有行程单啊,”戴四海搁下筷子,举着文件粗略翻看,“网上下的还是自己写的?”
梁曼秋说:“哥哥和我一起参考网上整理的。”
戴四海:“厉害啊,现在的年轻人,还知道先准备方案书 。”
戴柯:“老爸,批不批?”
戴四海点头,“这么多年,小秋也该见见她妈妈,你们正好借这个机会出门锻炼一下。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
戴柯松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夹菜吃饭,不甘心再补一句:“怎么不是大人来看小孩?”
戴四海:“大人有很多身不由己,等你有了小孩就懂了。”
戴柯下意识看了一眼梁曼秋,不意撞上她的眼神,彼此一愣,同时错开,埋头吃饭。
梁曼秋和戴柯花了几天订票和准备行李,戴四海批了一笔比预算几乎多出一倍的费用。
叮嘱道:“俗话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花费肯定比家里多,不要特意省钱,不要贪小便宜。吃小亏没关系,花钱买教训,就当交学费。”
“知道了。”戴柯点着戴四海给的现金部分,隐隐泛着戴家独有的烧鹅香。
戴四海看了一眼梁曼秋,若有所思:“妹妹是女孩子,出门在外容易被不安好心的人盯上,你当哥哥的,要照顾好她。”
“这还用说。”戴柯语气跟刚才一样不耐烦,往钱夹塞了厚厚一沓百元现钞,收进牛仔裤裤兜。
戴四海不满:“认真一点。”
戴柯蹙眉,倔牛脾气上来,“我都快二十了,要不要给你行礼保证?”
知子莫若父,戴四海做了个请的手势,“行一个给我看看。”
戴柯扯扯嘴角。
戴四海吩咐:“现金给妹妹拿着一些,以防急用。两个人不要走散,特别晚上不要单独行动。”
送去机场的路上,戴四海一路唠叨各种注意事项。
戴柯直接打气哈欠。
过安检前,戴四海最后说:“大D,你虽然是哥哥,有时候也要听听妹妹的话。”
戴柯不答,梁曼秋帮忙保证,“阿伯,你放心,哥哥还是挺靠谱的。”
戴四海像听到天方夜谭。
夏季衣物轻薄,梁曼秋和戴柯只推了一个行李箱,各背一只双肩包,跟不少出行的年轻情侣一样。
戴柯头也不回。
梁曼秋冲戴四海挥挥手,习惯性扯了下戴柯臂弯,让他也拜拜。
戴柯敷衍抬了下胳膊,过了安检,屏障阻断戴四海视线。
梁曼秋刚走近,右手落进戴柯大手里,十指相扣。戴柯另一手轻松推着行李箱。
梁曼秋莞尔,情不自禁靠近,双手揽着他的胳膊,臂弯刚好窝在她的胸前。
“哥哥,我们好像私奔。”
“私个屁奔,光明正大——”
梁曼秋以为他放了句号,只顾笑。
戴柯咽下下文:度蜜月。
第86章 想跟哥哥住同一间。
海城航班直飞大理。
梁曼秋问:“哥哥, 你以前打过飞机么?”
她惯常的低声,机舱嘈杂,戴柯怀疑自己的耳朵, 面部肌肉抖了抖, 嘴巴比脑子先行, “梁曼秋, 你再说一遍?!”
梁曼秋:“我问你以前搭过飞机么?”
戴柯该怀疑的是他的脑子。
“小学二年级去过一次北京。”后来戴四海一个人忙档口, 几乎抽不出时间带他出去旅游。
“这是我第一次搭飞机。”梁曼秋习惯性抱紧书包,像以前搭汽车一样,凑近舷窗打量外头。
不一会空姐提醒小包放前排椅子下, 梁曼秋紧张一瞬,才照做。
模样小心翼翼,像她初次到戴家档口。
戴柯也是经提醒才放下包,比梁曼秋从容。
等空姐走远, 梁曼秋悄悄问:“哥哥,我要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出门不紧张?”
戴柯扣住梁曼秋的手,搭大腿上:“花钱就是上帝,上帝紧张个屁。”
话糙理不糙, 梁曼秋思想拐了个弯,淡定几分。
戴柯学习不在行,混社会有一套自己的偏门心得。
戴柯:“多跟我出门。”
梁曼秋:“以后每周周末肯定出门找你。”
省警院和Y大隔了两小时路程,当天往返辛苦,以后周末见面,免不了在外过夜。
戴柯单是想象住宿方案, 紧张的成了他。
“我得跟老戴多要点经费。”
旅游有旅游的经费, 恋爱自然应该有专项资金。
梁曼秋木愣一瞬,低声说:“哥, 你要告诉阿伯了么?”
高考是普通小孩的人生分水岭,也是一道禁忌的枷锁,严禁恋爱、喝酒、开车、远行等等。高考结束,枷锁脱落,禁忌自然消失。
戴柯:“没打算告诉他。”
梁曼秋松了一口气,忽略心底一点小失落。恋爱不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她当然希望能光明正大跟戴柯手牵手出入,又怕无法面对一些质疑的目光。
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戴柯补充:“要是老戴自己发现,我不打算否认。”
“哥哥,不要……”梁曼秋急忙道,怀疑戴柯会故意让戴四海知道。
戴柯:“你怕什么,老戴最多打我一顿。”
梁曼秋:“你第一反应也觉得阿伯会不同意?”
戴柯:“鬼知道他怎么想,最多瞒到毕业。”
戴四海对他唯一的束缚仅剩下生活费,等他工作,经济独立,就可以跟一切反对声音斗争。
戴四海忙于生计,很少费心竭力支持戴柯做喜欢的事情,碰到大决定,他下意识假想家长会反对,PSP和机车都偷着买。
戴柯又说:“出门好好玩,别老想这种鬼东西。”
他扣紧梁曼秋的手,飞机开始滑行、加速、起飞升空。
舷窗外,地平线开始倾斜,气压变化,耳朵堵住似的,梁曼秋和戴柯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戴柯喉结滚了滚,提醒她咽口水,梁曼秋照做,听觉恢复正常。
各种体验新鲜又神奇,梁曼秋第一次体会到旅游的快乐,是跟戴柯在一起。
早上十点,飞机落地滑行。
航班开始播放通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抵达大理机场,欢迎您来到大理。下关风吹上关花,洱海月照苍山雪。大理,一个集‘风花雪月’于一体的世外桃源……”
空姐声线柔美,给大理的浪漫更添一份甜蜜。
大理不仅是和戴柯旅游的第一站,因为妈妈,这里成了梁曼秋素未谋面的故乡,莫名近乡情怯。
大理的七月泡在雨水里,小雨初歇,高原凉意袭人,刚下飞机,梁曼秋穿上薄外套,戴柯全靠一身结实的肌肉御寒。
戴柯推行李箱,梁曼秋自然搂住他另一边胳膊,脸颊贴贴他硬梆梆的肱二头肌。
戴柯:“怕老戴知道,不怕你妈知道?”
梁曼秋又蹭了蹭,像小猫撒娇,高度差刚好合适,不必踮脚或弯腰。
“有点冷,就搂一会,到出口前面。”
戴柯:“现在告诉他们,随便哪里都可以搂。”
梁曼秋连连摇头。
戴柯抽回胳膊,揽她进怀,腋窝卡住她肩头。梁曼秋从背后搂着他的腰,像蕨类植物附着在他身上,汲取他的体温。
她笑眯眯,“哥哥,这样更暖了。”
暑假游客多,雨季也不影响出行热情,年轻面孔居多,独行侠,小团体,还有像他们一样的小情侣,都来体验大理的风花雪月。
游客不断从旁路过,多看他们几眼,男俊女靓,想不惹眼都难。
他们旁若无人地亲昵,终于有了恋爱的外在形式。
机场出口近在眼前,梁曼秋和戴柯又默契松开,并肩而行,胳膊不时有意无意碰上。
梁曼秋拨出卢玉芬的电话。
出口门边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接起电话,面目模糊,声音清晰,分不清电话里外,近得甚至让人怀疑,她刚才目睹了小情侣的亲密。
“小秋是么,我就在这个出口处,看到了么?”红裙子女人随之招手。
“我看到了。”梁曼秋跟着招手回应,挂断电话。
卢玉芬一身红裙在接机人群里分外醒目,面容和身材和梁曼秋极为相似,一看就像她的中年版。
梁曼秋心头咯噔一下,不由扣住戴柯的手肘。
戴柯没挣开,“淡定,她是你妈。”
梁曼秋自动松开,莫名想到他的“上帝不紧张”,在道德范畴,被抛弃的女儿的确是父母的上帝。
面对这样的父母,梁曼秋的紧张有着不同成分。
一个是恐惧,一个是情怯。
“小秋。”卢玉芬亲切呼唤,身边还伴着一个中年男人,跟戴四海差不多年龄,个头稍矮,高原紫外线强烈,肌肤比戴柯黝黑。
面相介乎平易近人和严酷之间,相当于戴四海和戴柯的中间档。
“妈……叔叔……”梁曼秋喉头发涩问了好,礼貌中带着拘谨。
卢玉芬眼角皱纹比手机照片里更为清晰,一丛一丛,记载着母女分开的年年岁岁。
天色暗沉,卢玉芬双眼不知道从哪里反了光,泪莹莹的。
梁曼秋悄悄撇开眼。
女儿不经意的防备,刺了卢玉芬一下,她一愣,回过神。
“这就是海城戴家的哥哥吧,”卢玉芬只是简单拍拍梁曼秋后背,望着戴柯说,“你们两个都长这么高了。”
戴柯也跟着叫了人,罕见的耐心和礼貌。
“车停那边,行李箱给我吧。”叔叔接惯了客人,就要接过戴柯手中的拉杆。
戴柯高个头的阴影盖到他脸上,中年人抬头打量,出现长辈式欣慰笑容,“大帅哥长得真高。”
“我自己拿就行。”戴柯体格令人放心,叔叔没再坚持。
叔叔开的民宿倾云居在大理古城去喜洲方向的村里,就在洱海边,车程大概一小时左右。
卢玉芬一路讲解沿途风景,顺便帮他们规划之后行程,抵达倾云居刚好差不多午饭时间。
白族的村落,入眼皆是白墙黛瓦。倾云居分成前院和后院,前院接待客人,后院自己住。
卢玉芬把他们领向后院,张罗着吃中午饭。
除了卢玉芬夫妇,还有一个他们生意上的男性朋友,不久,她婆婆领着梁曼秋同母异父的弟弟回来了。
弟弟抽抽噎噎,看不出一点幼升小的稳重,抱着卢玉芬的腰,叫嚷着让妈妈帮她教训某某。
叔叔不客气教训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事都要哭。”
弟弟说:“他给我起外号!”
卢玉芬摇摇晃晃盛饭,“我先盛饭给姐姐吃,姐姐从海城飞过来,搭了一早上飞机,累坏了。”
弟弟吸着鼻子,泪眼婆娑扭头打量新来的客人,好奇仅持续一瞬,旋即瓦解,继续磨卢玉芬帮他出头。
梁曼秋堆起的笑容随之消散,起身说:“妈,我自己来吧。”
卢玉芬笑着把盛好的饭递给梁曼秋,梁曼秋转手给了戴柯,接过饭勺自己盛。
卢玉芬带着弟弟出门,不知道要声讨给他起外号的小朋友,还是找个僻静角落安慰他。
跟梁曼秋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一走,桌上剩下三个陌生大人,虽然有问有答,气氛莫名微妙紧绷。
卢玉芬离开山尾村时,梁曼秋跟弟弟差不多年纪,听到小朋友叫她“艾滋妹”,她除了远离和偷偷哭,没有其他办法。阿嬷忙着种菜卖菜,没空安慰她,不用想帮她出头。
梁曼秋黯然一瞬,低头默默扒饭。
叔叔跟着他的朋友聊起一件生意上的旧事,互相对不上细节,争论着,暂时忽略了两个小孩。
戴柯突然凑到梁曼秋耳边,悄声说:“带鱼要敢吃饭闹脾气,我直接打烂他屁股。”
梁曼秋一愣,前头落寞转瞬即逝,险些笑喷饭。
卢玉芬带着哄好的弟弟回来,挑新鲜事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看哥哥和姐姐说悄悄话,多开心呀。”
弟弟在前院见惯生人,没有怕生,直率 地打量所谓的哥哥和姐姐。
戴柯趁大人不备,凶巴巴瞪了梁曼秋弟弟一眼。
弟弟登时像被鹌鹑蛋卡喉咙,瞪圆双眼,说不出话。接下来的时间,安安静静,老老实实扒饭。不时偷瞄戴柯一眼,一旦对上视线,脸几乎栽进碗里,大口猛吃。
卢玉芬不住夸他今天吃饭效率高。
饭毕,卢玉芬先安排他们住进前院。
民宿可能位置稍偏,入住率没饱和,白天客人外出,只有前台和打扫的阿姨在。
卢玉芬在前引路,把他们领上二楼,打开走廊尽头拐角相邻的两间房,“还剩两间,一间标间,一间大床房。”
卢玉芬口中的标间设了两张一米二的单人床。
梁曼秋跟戴柯交换一个眼神。
卢玉芬旋即明白兄妹俩想讲悄悄话,把两张房卡都交到梁曼秋手中,“你们自己安排吧。”
梁曼秋飞快瞟了眼房号,比照两张房卡,退还了其中一张,“我不敢一个人住,想跟哥哥住一间。”
卢玉芬接回的是大床房的卡,愣怔一瞬,“小秋,民宿很安全,前台24小时有人值班,你只要叫一声,楼下就能听见。”
梁曼秋嗓音发颤,“以前老豆和阿嬷不在家,我一个人住山尾村的房子,太害怕了……”
卢玉芬:“要不,妈跟你住标间?”
母爱来得太迟,梁曼秋有点尴尬。
卢玉芬看向戴柯,眼神压迫,想让他作出兄长表率,拒绝这一荒唐方案。
梁曼秋红着脸,“民宿很安全,哥哥也很安全。”
戴柯暗暗翻白眼,可不想戴这顶高帽。
“阿姨,我们在家住同一个房间的上下铺,从小到大都这样。”
卢玉芬眼里的荒唐行为,只是梁曼秋的日常生活,再寻常不过。
母女俩的命运轨迹,早在她离家那一年就开始分岔,越隔越远,无法干涉对方。
卢玉芬挤出笑意,“哥哥是成年人,你也快满18岁,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第87章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卢玉芬看到梁曼秋和戴柯只带了一只行李箱, 早该猜到情况特殊。
没想到两个小孩不遮不掩,反倒显得大人心理阴暗。
问了他们都不睡午觉,卢玉芬准备带他们租自行车沿着洱海骑行, 也是大理旅游传统项目之一。
戴柯直接问:“阿姨, 有租摩托么?”
卢玉芬又是一愣:“你要骑摩托?”
在她印象里, 梁曼秋心智还停留在她离开山尾村的年龄, 戴柯也差不多, 就是两个小孩,骑什么摩托。
戴柯点头,梁曼秋替他解释:“哥哥在海城经常骑机车带我上学, 习惯了,骑单车太累。”
卢玉芬缺席母亲的角色多年,不指望梁曼秋能听她的话,带他们去了租车店。
听戴柯把老板问得一愣一愣, 卢玉芬看出老板遇到行家,稍稍放心。
戴柯挑了一辆,驾轻就熟试了一小段路,折回来让梁曼秋上车。
梁曼秋戴好头盔, 扶着戴柯肩膀跨上后座,动作同样娴熟,当着她妈的面,搂紧戴柯的腰,胸脯和他背后贴得严丝合缝。
卢玉芬眼皮抖了抖,像看到街上不要命飙车的年轻情侣。
不由叮嘱:“慢点骑啊, 安全第一。路上风景好, 适合慢慢看。”
戴柯随意点头,跟应付戴四海差不多。
梁曼秋在卢玉芬眼里, 跟青春期叛逆的女儿一样,敷衍丢下一句,“我们走了,会按时回来吃饭的。”
卢玉芬在后视镜里逐渐变小。
梁曼秋已经记不清卢玉芬离开山尾村的场景,是哭哭啼啼,一步三回头,还是某天她醒来就找不到妈妈?
她哭蒙了脑瓜,渐渐接受现实。
梁曼秋更用劲抱住戴柯的腰,超过把他当安全带的力度。
后视镜只出现梁曼秋的头盔顶,戴柯瞥了一眼,“发癫了?”
头盔和风声吞没声音,戴柯更像发癫自言自语。
机车沿着洱海飞驰,凉风呼啸而过。远处苍山如屏,雪顶巍巍,眼前洱海如镜,微波粼粼。
道路通畅,容易激起司机的飙车心理,戴柯油门越踩越尽,触底狂飙。
梁曼秋第一次没有喊天喊地喊他减速,反而诡异地咯咯发笑,戴柯脊背感觉到她胸脯的震动,渐渐慢下,停车。
戴柯踩下脚撑,长腿支着地面,扭头大声问:“梁曼秋,你痴线了?”
梁曼秋埋头不语,死死锁住他的腰。
戴柯下了车,脱下他们的头盔,托起梁曼秋的脸颊,圆溜的双眼红润泛光。
“哭屁啊。”戴柯把梁曼秋脑袋摁进怀里,那些不张扬的泪珠,透过T恤激凉了他的胸膛。
十八岁不全然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成熟的不止身体,还有异常敏感的心理,梁曼秋总能感知到细微的不快。
梁曼秋偏头透气,“哥哥,我好像不该来大理。”
卢玉芬现在的幸福,建立在抛弃她的基础上。目睹她悉心照料年幼的弟弟,好像将她伶仃的童年重演一遍。
戴柯:“私奔还挑地方。”
梁曼秋噗嗤一笑,带着戴柯胸膛跟着轻轻震动。
转念想到,她只是偶然目睹一次,戴柯在家经历戴四海和阿莲组建新家庭,生下新成员,是否也承受着她看不见的痛苦。
“哥哥,我可能没有妈妈了。”
戴柯:“我也没有。”
梁曼秋又是一愣。戴柯从小凶巴巴的,除了跟她打架那一次,梁曼秋没再见过他的眼泪,容易让人误解他没有悲伤。
她抱紧了他,“你还有我。”
戴柯抽出手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废话。”
就连这样煽情的时刻,他也说不出深情告白,仿佛没心没肺,百毒不侵。
偏偏是戴柯的冷酷,寥寥几字胜过山盟海誓,及时堵住她心底的漏口,成了帮她抵御风雨的围墙。
梁曼秋心满意足地嘀咕,“哥哥,你有时候真的好烦。”
戴柯说:“烦死你,烦你到死。”
戴柯搡着她坐回车上,转身检查她的头盔扣带,“梁曼秋,你就当大理多了一个亲戚,你会奢望亲戚关心你?”
梁曼秋:“哥哥,我还以为你会说多了一个屁。”
戴柯挑眉,“要不是你妈,我早说了。”
梁曼秋淡笑,“这才像你。”
她重新搂上他,“哥哥,我刚来你家的时候,你也当我是亲戚么?”
戴柯:“是个屁。”
“哥——!”梁曼秋含笑轻捶戴柯后背,天空依然乌云低垂,她无法改变天气,只能备好雨具应对。
梁曼秋和戴柯在喜洲逛了一个下午,躲了一会雨,赶在饭点左右回到倾云居。
卢玉芬似乎想跟她单独聊一会,梁曼秋打了一个喷嚏,提前回了房间休息。
她问:“哥哥,你睡哪张床,里面还是外面?”
戴柯:“睡你旁边。”
梁曼秋把手机扔在靠窗户的床,翻开行李箱,在自己那一侧找衣服,“哥哥,一会你拿衣服去洗还是我拿?”
洗衣机在后院,晚上有空,卢玉芬让他们拎过去洗。
戴柯半躺到另一张床玩手机,“大晚上你不要出门。”
梁曼秋点头,“我先冲凉。”
片刻后,梁曼秋果然带着一片凉意出浴,赶紧躲进被窝。
“这里温差好大,晚上比白天凉多了。”
戴柯不经意抬眼打量,视线没再回到手机,“你什么时候有这种睡衣?”
听起来特别出格似的。
梁曼秋只是穿了一条吊带睡裙,细肩带,草莓棉布,宽松可爱,唯一跟性感擦边的地方在里面,空档没穿内衣。
她说:“在学校宿舍穿而已。”
都是女生,互不在意,在家毕竟有两个异性,不太方便。
“我看下。”戴柯放下手机,坐到梁曼秋的床边,掀她的被子。
梁曼秋尖叫一声,想压被子,迟了一步。凉风漏进被窝,又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有什么好看。”
“没看过。”戴柯半趴在床上,锁住她的腰,比起看仔细,梁曼秋发觉他更像要吃一口。
她推他肩头,笑骂:“哥哥,你快去冲凉,早点洗衣服睡觉。”
早上赶飞机,起得早,又没午睡,早乏了。
妹妹的娇嗔就是变相的催情剂,戴柯哪肯走,没扒下领口,已算克制。
扣在梁曼秋肋骨边缘的大手往上游,虎口托住两团柔软,几乎推出领口。
“哥哥……”梁曼秋倒吸一口凉气,扣住他的手。
她的双手娇小白皙,叠在他青筋暴凸的大手上,看着柔弱无力,更像情不自禁的十指相扣。
“你看就看,怎么还动手?”
戴柯:“我不动手,你会自己脱?”
宾语悄然更改,戴柯想看的压根不是她的睡裙。
梁曼秋羞红了脸,不轻不重蹬他一脚,“臭哥哥,快去冲凉。”
白天T恤给雨水浇了又干,透着淡淡霉臭。戴柯扯了扯嘴角,从梁曼秋身上爬起来,拎了衣服进浴室。
梁曼秋松了一口气,拉好被子,灵光一闪,掀被起身追到浴室门口,和戴柯只隔着一道木门。
“哥哥,我换下的衣服挂在门背,忘记收了。”
回应的只有哗哗水声。
梁曼秋讪讪回到被窝。
水花带来一阵凛然,渐渐热雾升腾,浴室如仙境。
湿气加重,却带不走属于另一个人的体香。
戴柯眼前挂着梁曼秋的裤衩,粉色三角,草莓色包边,在家里阳台看到过许多次。
头一次离得那么近,味道极淡,说不清道不明,跟他的很不一样。
若不仔细辨认,气味浮在鼻端约等于没有,钻进脑子却是一股邪恶的幽香,催情,迷醉,摄人心魂。
戴柯堪堪压下的燥火,又故态复萌,不知不觉抬起手,指尖触碰的那一瞬,脑海闪过一幅变态的画面。
他能想象它的触感。揉着会很柔软,跟洗净晒干的软不一样,带着一种陈旧的柔,一种主人穿过的体香。裹住自己会闷暖,搓到娇弱的地方,又变得粗糙,会刮疼。最后会沾上熟悉的潮润与气味。
戴柯触电一般,猝然收手。
他已经不是青春期无法自控的少年。
梁曼秋习惯戴柯的长时间冲凉,没多说什么,见他沉着脸拎着她换下的衣服,不好意思瘪瘪嘴。
“哥,刚刚我想自己进去收衣服的。”
戴柯横她一眼,“还好意思说。”
找了塑料袋兜了脏衣服去后院,片刻后,戴柯拎着一袋葡萄回来。
“你妈说一会帮我们晾衣服,让我不用再跑一趟。这是大理一个叫宾川县特产的葡萄,她洗好了。”
戴柯把葡萄放两床之间的柜子,梁曼秋裹紧被子,蛄蛹过来。
“哥哥,你喂我一个吧,不想下床洗手。”
戴柯摘了一颗葡萄,眼看梁曼秋张开嘴,直接送进自己口中。
“哥!”梁曼秋哀嚎。
戴柯:“自己叼。”
梁曼秋哭丧脸,“怎么叼?”
戴柯:“没见过鸟怎么叼?”
梁曼秋只好钻出被窝,“哥,你好像在骂脏话。”
她就近从两床过道下床,趿拉着拖鞋,刚转身,屁股挨戴柯用脚尖顶了顶。
“你好烦。”梁曼秋半嗔半笑,洗了手回来。
戴柯半躺着,拍拍身旁空位,“坐这喂我。”
“你又不喂我。”梁曼秋嘴上说着,还是坐过去。
戴柯掀开被子,盖住她的肩头,搓掉她胳膊的鸡皮疙瘩,“刚刚又喊冷。”
梁曼秋含笑回头喂他一颗葡萄,“现在不冷了。”
戴柯搓暖了她的胳膊,在被窝里搂紧她,锁住温度,“冷就今晚和我睡。”
梁曼秋的双颊热乎乎的,感觉不到寒意,下意识想挣开戴柯的怀抱,又迷恋持久的温暖。
生硬笑着塞给他两个葡萄,声线紧绷:“哥哥,这葡萄真甜,多吃点。”
戴柯咽下葡萄,虎口卡住她的下颌,吻了吻,摇一摇:“没你嘴甜。”
许是早起奔波疲累,他们温存一会,打着哈欠各自上床困觉。
梁曼秋本想感慨他们很久没有住同一个房间,怕戴柯旧话重提,没再缠着他夜聊。
戴柯眼前又闪过浴室走神的一幕,翻身背对着梁曼秋侧卧。
短短四天,梁曼秋和戴柯靠着机车和手机导航,赏玩了大理的“风花雪月”。
卢玉芬和她的二婚老公开车送到汽车客运站,梁曼秋和戴柯准备乘汽车去丽江。
戴柯接了卢玉芬的红包,终于也体会到梁曼秋跟去他外婆家收红包时的心情,怪不好意思的。
他已经20岁了,若是初中毕业不再读书,小孩早能打酱油。
卢玉芬把梁曼秋拉到一边,讲两句话。
母女俩久未见面,白天梁曼秋在外面玩,卢玉芬忙民宿,没有多少交流时间,真的变成了亲戚。
梁曼秋感觉卢玉芬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能包括当年为什么扔下她。每当卢玉芬的双眼饱含深情,她总笑着岔开话题,几次之后,卢玉芬不再坚持。
卢玉芬给了她一个厚厚的红包,看了一眼戴柯的方向,“小秋,哥哥对你好么?”
梁曼秋:“挺好的。”
她的不假思索给卢玉芬喂了一颗定心丸,卢玉芬含泪笑道:“那就好,对你好就行,我就放心了。”
梁曼秋愣了下,回过味来。
小心翼翼问:“妈,叔叔、对你好么?”
卢玉芬定了定神,同样毫不犹豫,“也挺好的。”
这一刹那,梁曼秋真切感觉到一股微妙感,她和妈妈分开生活已久,没有交集,心知肚明的默契,仿佛与生俱来。她说不清因为是同胞,还是血缘的关系。
卢玉芬没有诉苦和请求原谅,梁曼秋也无需权衡是否该原谅。
如果能像戴柯说的,像远房亲戚一样偶尔走动,也许是母女俩比较体面的结局。
卢玉芬最后将梁曼秋送回戴柯身边,叮嘱他:“帮忙照顾好小秋,寒假再跟她一起来大理吃草莓。”
戴柯应过。
汽车载着梁曼秋穿山越岭,逐渐离开妈妈的第二故乡,去往属于她和戴柯的“私奔之地”。
起初为了体验特色木楼,订的客栈在大研古城里,戴柯刚推着行李箱进了城门,瞬间炸毛。
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多走一步行李箱就散架。
他直接提起来。
登记入住,听到前台跟他们确认:“两位订的是一间大床房,我帮两位升级一下,换到一个更大的房间……”
梁曼秋倏然瞪圆双眼,望向戴柯,得不到眼神回应,她摇了摇他臂弯。
戴柯直接轻轻给她一肘子,拿了房卡,提着行李箱跟前台上楼。
梁曼秋手背贴贴双颊,不足以降温,手心反而跟着发烫。
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前台指了路便退下。
梁曼秋关上门,皱着鼻子,“哥……”
戴柯:“哥什么哥,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梁曼秋嘀咕:“哪能一样……”
前两次“同床共枕”,一次戴柯房间空调坏了,一次梁曼秋发烧,情况迫不得已。
窗边木沙发铺了布艺坐垫,正对着大床和浴室门。
戴柯像没听见,走过去坐下,随意抬头,眼神忽然直了。
梁曼秋心生不妙,跟着走到他旁边,一瞧究竟。
屁股还没挨着沙发,瞬时哑然。
浴室干湿分离,马桶和淋浴间分布在盥洗台两边。
马桶在墙体后,外面看不见。
推拉门安的是磨砂玻璃,花洒和浴缸形状朦朦胧胧,拉开门就能泡澡看电视。
第88章 哥……你没穿衣服么?
全木装饰搭配色块鲜丽的布艺, 民族风格强烈,比卢玉芬的倾云居更具特点。
浴室装了磨砂玻璃推拉门,在普通情侣或夫妻眼里, 不足一提, 司空见惯的小情趣而已。
梁曼秋俏丽的五官皱成一团, 像咬了一口柠檬。
“哥……你怎么、订了这样的房间……”
戴柯扯了扯嘴角, “我只订了大床房, 你没听前台刚才说么,升级了。”
梁曼秋头皮发麻,“应该订双床呀……今晚怎么睡……”
戴柯拍了一下布艺沙发垫, “这有沙发,适合小个头。”
大研古城所处地海拔大约2400米,许是高海拔关系,梁曼秋乍一慌张, 心跳加速,感觉要背过气,比在平原反应强烈。
她抚着胸口坐下,缓口气。
戴柯扭头问:“梁曼秋, 你真要睡沙发?”
梁曼秋:“哥哥,你心跳加速了么?”
“废话。”
从看见浴室磨砂玻璃那一瞬,戴柯血压和心跳飙升,堪比刚完成百米短跑。
梁曼秋:“我可能有一点高反。”
戴柯回过神,搂过她,帮她胸口顺气, 老老实实抚摸, 没有一点逾距。
“这里海拔才多少米,你可能肚子饿了, 缓一会我们吃午饭,再不行买氧气。”
“都怪你……”梁曼秋嘀咕,好端端的订什么大床房。
戴柯:“就要跟你睡。”
梁曼秋认命般闭了闭眼。
老太太散步似的慢慢走餐馆,吃了野生菌火锅,梁曼秋缓了过来,确认低血糖大于高反。
还剩半个下午,他们在大研古城闲逛,买票参观木府。
梁曼秋不愧为文科尖子生,做足了背景历史功课,除了导游解说外,一路给戴柯补了许多丽江和木府历史。
跟导游爬上狮子山,高原爬山比平原吃力,梁曼秋走一步喘一步,戴柯走走停停陪她喘气,终于可以叫她闭嘴。
梁曼秋和戴柯挨着石栏,远眺古城和没有雪顶的玉龙雪山,一幅古时丽江图卷徐徐展开,在木府世代统治下,子民安居乐业,文化昌达繁荣。
梁曼秋有感而发,“哥哥,要是在古代,你一定是手握重兵戍边的大将。”
戴柯:“你是什么?”
梁曼秋想了想,嘻嘻笑:“被蛮夷劫掠的边民,流亡到丽江投靠你。”
戴柯挺有自知之明,“我是恶棍。”
梁曼秋贴了贴戴柯的肱二头肌,将脸颊热度散给他,笑道:“哪有。”
戴柯:“回到古代第一件事就是抢了你。”
梁曼秋咯咯笑,又蹭了蹭他的上臂。他的肌肉坚硬中富有弹性,不会硌疼,凉中泛暖,抱起来像独属于她的阿贝贝,格外趁手。
旅游几天,他们不必再介怀外界眼光,在街头牵手拥抱,偶尔避开人亲吻对方,逐渐适应情侣的外在身份。
戴柯问:“古代人结婚是不是很早?”
梁曼秋点头,“木增1587年出生,1606年19岁,明代朝廷册封他作中宪大夫兼丽江知府,他的妻子受封太恭人。应该19岁以前就结婚了,具体哪一年我找不到资料。”
戴柯抽回胳膊,臂弯勾住她的肩膀,锁她入怀。
“要在古代,你早是我老婆了。”
梁曼秋怔了怔,戴柯启用老婆备注两年,第一次亲口承认同一件事,自然随口一提,胜于刻意的深情。
她仰头看住他,眉目含情,“哥哥,那你叫一声。”
“不叫。”
戴柯冷笑一声,松开臂弯,拉过她的手,拖她往山下走。
梁曼秋不恼反笑,继续磨他,“叫嘛。”
戴柯:“滚。”
“就一下。”
“……”
“哥哥~”
“闭嘴。”
嘻嘻哈哈一路打闹,下到最后一级阶梯,梁曼秋慢下一步,叫道:“哥哥,背我。”
不待戴柯回应,梁曼秋跳上他宽阔的后背,挂住他的脖颈。
戴柯的反应刻进肌肉,立刻反手托住她肉乎乎的屁股,一路从屁股摸到臂弯,搂紧她的裙子,勾住她的双膝。
骂道:“高反还敢动来动去。”
梁曼秋:“就一下下,谁让你不叫我。”
戴柯:“猪。”
梁曼秋含娇带嗔:“不是这个。”
戴柯:“滚。”
“小气鬼。”梁曼秋轻咬一口戴柯的耳垂,挣扎着下来。戴柯偏不让,锁得死死的。
梁曼秋急道:“哥哥,前面人多。”
戴柯:“你是鬼么,还怕人?”
戴柯再走几步,就放下来,喘着气拉住梁曼秋的手。
梁曼秋小声挤兑,“你也高反了吧。”
戴柯横她一眼,“晚上再收拾你。”
剩下的时间在古城打转,按导游说的,沿着每户门前流水的方向,总能找到城门。
回了客栈,梁曼秋和戴柯冲着磨砂玻璃,再次面面相觑。
梁曼秋又起了“高反”,脸红心跳,“哥哥,我先冲凉。”
房间里,除了坐靠窗的床沿,可以背对浴室,其他地方多少能瞥见磨砂玻璃。
戴柯坐沙发不动,不知道马上起开太窝囊,还是不打算回避。
梁曼秋急道:“你不能偷看。”
“你管不了我。”
戴柯的坦率叫人无计可施,梁曼秋只能降低要求,“反正你不能进来。”
推拉门应该有锁,大不了上锁。
戴柯没应,掏出手机,双肘支着膝盖,倾身捧着手机点开游戏。
梁曼秋打开行李箱,找了睡裙和裤衩挂进浴室,拉上磨砂玻璃门,落了锁。
她慢吞吞地洗漱。
梁曼秋偏爱淡色系服饰,纯白和浅色的黄蓝粉紫,配上白皙的肌肤,水灵灵的,异常醒目。
今天穿了淡蓝连衣裙,隔着磨砂玻璃,成了一条模糊的白。
但仍能区分肢体部分的藕色。
戴柯看着她在洗漱台前东捣鼓西捣鼓,走向淋浴间,她扭头往外望了一眼。
也许能看清他抬着头,视线在某一点交汇,她的停顿是无声的提醒,或是防备。
他们一起生活八年,早过了约法三章的阶段,日常相处模糊了边界,何况在情侣相处里,没有真正的禁止与许可,迟早走向灵肉交融的终点。
梁曼秋的那一层模糊的淡蓝从上往下褪掉,再到同样浅色的三角形,隐约可见反手解内衣搭扣,18岁的少女褪成一条纯粹的藕色。
玻璃模糊了景象,模糊不了形象,戴柯凭着印象在脑海里提拉曲线,补足弧度,少女的玲珑有致似在眼前。
戴柯噌地起身。
梁曼秋在双人浴缸前停下,头发的黑和脸颊的藕,色块分明,动作明显,她回了头,望戴柯一眼。
戴柯模糊的身影离磨砂玻璃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梁曼秋吃了一惊,双脚生根定在原处,一时忘记跨进浴缸。
然后,高大的身影擦过玻璃门边缘,突然消失。
开关门动静传来,戴柯出去了。
梁曼秋暗暗松一口气,说不上失望还是庆幸,她诱惑不够还是他定力太足。
欲念秘不可宣,小情侣情窦初开,总有一番试探和拉扯,或一拍即合,或旷日持久。
木楼客栈全面禁烟,戴柯到便利店买了烟和火机,站大门口流水边抽。
他身形高大,肩宽腿长,经过警院一年打磨,身姿一改以往不羁,自然站得笔直又休闲,一看不是警校生就是军校生。
三五个晚归的年轻女孩一直盯着他的方向,窃窃私语,其中一个被其他女孩拱出队伍,不断被往戴柯这边送。
“帅哥,一个人么?”女孩羞涩又热情,像许多玩大冒险的女孩一样,“我跟朋友打了个赌,她们赌我要不到你的号码,你能不能让我赢一把?”
戴柯蹙眉掏出手机,屏幕亮起。
女孩激动地抿嘴,低头解锁自己的屏幕。她的同伴在不远处雀跃不已。
戴柯垂眼看新来的Q消息。
凉茶:哥哥,我洗好了,你去哪了?
耳边响起陌生女声:“帅哥,你的手机号是?或者Q号也行……”
戴柯抬头看女孩一眼,第一次注意对方存在,当路桩绕过她,转身走回客栈。
“哎,帅哥……”
戴柯两级做一步,大步跨上木楼阶梯,刷卡回房。
梁曼秋还是穿草莓吊带睡衣,窝在床上靠窗一侧,被子拉到腋下,露出平直的肩膀和细细的肩带,惹人遐想。
“哥哥,你跑哪里去了?”
戴柯:“买东西。”
梁曼秋:“买什么……”
两个人眼神截然相反,一个自然,一个吃惊,偏偏不对视,嫌疑更重。
戴柯:“问那么多。”
梁曼秋瘪瘪嘴,完完全全缩回被窝,留下一丛细软微黄的长发在被子外。
戴柯掏空裤兜东西,悉数扔另一侧床头柜。
梁曼秋从白色被子上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近视眼费劲地辨认柜上的东西。
房卡,手机,钱包,没瘪角的烟盒,一只烂大街的塑料火机,还有一张折皱的收据。
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她稍稍松一口气。
戴柯抬臂,单手掀掉T恤,跟以前秀胸肌一样。
梁曼秋情不自禁瞥一眼,像看眼前障碍物,蹙眉:“哥,你为什么不进浴室脱?”
“你又不是没看过。”
戴柯总有办法步步侵蚀她的围篱,扩大她对未知的接受限度。
梁曼秋窝红了脸颊和耳朵,赌气似的,偏不躲,静待戴柯的尺度。
戴柯当着她的面,松开工装裤的裤绳。
“哥——!”梁曼秋猛然缩回去。
戴柯脱下工装裤,和T恤一起,隔着大床扔到对面沙发,然后进了浴室。
被子闷着耳朵,梁曼秋依稀听见推拉门的滑轨声和哗哗水声。
她原地翻身,背对浴室门,才冒出脑袋玩手机。
片刻后,后头水声停歇,传来湿润而低沉的嗓音,“梁曼秋,给我拿底裤。”
梁曼秋差点起身叫道:“冲凉还不带底裤?”
戴柯:“快点。”
梁曼秋飞快想象可能出现的光景,脑袋里轰然爆炸,“你、穿睡衣出来、自己拿吧。”
戴柯:“没带。”
梁曼秋:“你到底带了什么进去?”
戴柯:“快点,再啰嗦我直接出去穿。”
梁曼秋认命钻进被窝,闷头闷脑说:“你出来穿吧,好了说一声。”
推拉门哗啦而开,戴柯走出来。
梁曼秋在被窝里抱怨,“在家怎么没见你忘记带衣服?”
戴柯:“在家也没跟你在同一个房间洗过澡。”
听着像一起洗澡一样,暧昧又大胆。
刚才的脑内爆炸留下一片狼藉,梁曼秋混混沌沌,没法清晰思考。
被窝有点闷,梁曼秋悄悄开一个口子呼吸。
“你好了就关灯吧,我不下床了。”
不一瞬,嗒的一声,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梁曼秋拉下被子大口呼吸。
身后床垫一沉,带着轻震,她被搂紧一个微凉的怀抱,凉意转瞬即逝,跟着是赤|裸裸的温暖。
梁曼秋浑身一僵,哑了哑,“哥……你没穿衣服么?”
“穿了。”
但不多。
只有裤衩。
第89章 爱仿佛做成了一半。
梁曼秋的后背贴上戴柯的胸膛, 没有睡裙阻挡的区域,肌肤赤裸相贴,尤为严合和灼热。
她的战栗传递到他的胸膛, 戴柯搂得更用劲, 也把紊乱的心跳, 一下一下, 敲在她后背。
他勾过她的下巴, 吻住她,不给她废话的机会。
梁曼秋不知道要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合适, 随着戴柯的热吻,漂荡在欲念的激流。
他们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八年,比普通小情侣更熟悉对方的习惯与肢体语言,一些肢体试探, 在他们眼里水到渠成,没有太早的概念。
小小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八年达成儿童到成人的跨度,梁曼秋和戴柯从懵懂一起摸索到成熟, 早没了时间的度量。
黑夜溶解所有色块,戴柯用触觉描绘梁曼秋。
她的唇饱满Q弹,想咬一口,又舍不得。
她牙关坚固,隐含锋利,却不会伤害他。
吊带裙领口宽大, 戴柯拉下不费劲, 箍稳在梁曼秋侧躺隆起的曲线下,暴露出两团恒温的暄柔。
戴柯揉着她, 指缝剪着尖端,发皱的提子干像吸了水,挺成水灵灵的小短管。低头吸一口,吸不出内容,舌尖不住轻涂慢挑。
梁曼秋无措地搂着他的脑袋,摸着他的后颈发茬,微微扎手,发顶相对软和。
戴柯扣住裙摆下方,一路摸到她骨肉匀称的膝盖,再迂回,潜入裙摆向上。
梁曼秋隔着睡裙扣住那只大手,像以往的很多次。
戴柯也像以往,突破她脆弱的防守。
不过,并非继续往上。
戴柯往前,顶着她的腰,像一把刀柄抵着她。
以往他总是避开下面,不碰到她。
梁曼秋像一簇摇曳艳丽的火苗,戴柯一身火药,一旦靠近,无异引火焚身。
“哥哥……”梁曼秋喉头干涩,嗓音哑而蛊惑,隐隐带喘。
回应的只有耳边越发急促的鼻息。
他们身高差一截,戴柯不得不挪下一点,对准她的股沟,楔合进去。
两三层棉布轻薄透气,隔不开温度,他们最敏锐的地方隐隐贴合,来回拉锯,各自起潮。
戴柯扪住她的胸口,继续吻住她,舌尖比下面更先侵入,与她的纠缠。
梁曼秋像所有女孩子一样,天生会夹被子,但从来没有将之视为X欲,偶尔为之只觉得痛快。
今晚,戴柯成了她的被子,盖住她,让她夹,X欲有了互动,互动带着爱意,成了传说中的X爱。
梁曼秋有一点害怕,一点好奇,还有一点期待,三股情绪碰撞,说不清哪一股更占上风。
她没有邀请,也没有反抗,对戴柯来说,就是允许和配合。
隔着三层棉布,难免碍事,一如隔靴挠痒。若是老夫老妻,早急不可耐除得干干净净,赤袒相拥,恨不得立刻嵌入彼此。
他们谁也没有突破最后的围篱。
戴柯没有动,梁曼秋更不可能主动。
她瘫成了一条软被,任他磨着,蹭着,钩不稳,但勾出了火。
不知不觉间,裙摆自然上卷,吊带滑落肩头,挂在臂弯,整条睡裙皱成肠粉,缩在她的肚子上。潮意渗透最后两层布料,逼仄而热烘的角落有了黏滑感,像他们的吻一样。
戴柯的手掌宽大,堪比三角裤的前片,盖住梁曼秋,在边缘打转。
梁曼秋瑟缩一下,挤出了水,蘸凉了三角裤。她急忙推开他的手腕。
“不要……”梁曼秋费劲松口,挤出两个字,胡乱推他。
意乱情迷的脑袋哪能消化否定指令,所有的否定成了肯定,肯定成了赞美,赞美成了高氵朝。
戴柯抬起她上面的膝盖,更方便绵骨头支棱进去,蘸取她的水意。
“哥哥,不要……”梁曼秋隐隐带上颤音,像哭腔,但并无委屈。
只是有一点害怕。
不是害怕戴柯或X爱本身,而是怕连带后果。
女孩的第一次总有很多担忧,怕传统观念中的疼痛,怕意外怀孕,也怕爱意戛然而止,不像男孩抒发就是完美句号。
戴柯没有一丝慢下来的势头,朝着相反方向进化。
越来越急。
他 的吻,他的呼吸,他的动作。
梁曼秋的叫停成了靡靡之音,越发添乱。
“闭嘴。”戴柯斥道,嗓音低哑,平日的凶戾打了折,多了点无可奈何。
他勾住她裤子的边缘,直接往下扯。
“哥……”梁曼秋倒抽凉气,哑着嗓子,叫不大声。
戴柯人高手长,手臂舒展,像撑衣杆似的,轻轻松松挑走梁曼秋的三角裤。
跟在大理时的想象差不多,隐隐泛着她的体香,揉着带着一种陈旧的柔。
戴柯掏出工具,点到梁曼秋干燥的肌肤,头部有点擦疼。三角布太小,裹不全,只能罩住半截,闷暖又潮润。他挤进她的腿 | 缝,让她代替他的手指。
戴柯在她后方,扣着她的胸,吻着她的唇,不断送动,操了她的三角裤和腿·缝。
他们没有碰到一起。
梁曼秋看不清,隐约感觉到戴柯的操作。
心里的害怕渐渐萎缩,熄灭,生出另一股微妙感。说感激太刻意,说感动太矫情,踏实之中带着一丝刺激,安稳之余有点羞涩。梁曼秋默默承纳着戴柯的冲动,深处也出现隐秘的变化,暗潮涌动,遥遥回应他,爱仿佛隔空做成了一半。
戴柯精疲力尽抒发那一刻,梁曼秋搂紧了他的胳膊,膝盖并拢,夹稳他。
他抱着她急喘了一会,掀开被子,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飘出来。
梁曼秋不觉皱了下鼻子,好像以前在哪闻过。
戴柯一起撤走了梁曼秋的三角裤,抱握着摸黑进浴室,打开里面灯。
磨砂玻璃立刻映出一条颀长而模糊的身影,从上到下统一的小麦色。
梁曼秋缓了缓神,拉好睡裙吊带,借着浴室灯光,飞快地跑到行李箱边,找出一条干爽的三角裤。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
梁曼秋手忙脚乱套上裤子,提好钻回被窝,温度尚存,还是忍不住打哆嗦。
戴柯推开玻璃门,赤条条走出来,灯没关,还要找回床上自己的裤子。
梁曼秋有先见之明,背对他,闭上眼。
“哥,你要帮我洗干净……”
戴柯也背对梁曼秋,坐床沿穿回裤子,兜起作案工具。
一时反应不过来,“洗什么?”
梁曼秋:“裤子……”
戴柯:“扔了。”
“啊?”
“难道你还要穿?”
不说还好,点明了更暧昧,甚至色|情。
“那、你买回一条吧。”
梁曼秋吃穿用度都出自戴家,只是叫戴柯意思一下。
“买就买。”
戴柯回去关了浴室灯,重新回被窝,像刚才一样背抱住她,少了几分躁动,多了几分平和。
戴柯太爽快,梁曼秋不好意思嘀咕:“算了,我随口说说。”
戴柯:“送一整套给你。”
梁曼秋迷糊道:“什么一整套?”
“这里,”戴柯还是扣住她的胸,“还有下面。”
梁曼秋双颊发烫,“哥哥……你说就说,干嘛动手动脚。”
戴柯:“直接说你受得了?”
梁曼秋脑海里立刻浮现几个bra的常见同义词,笃定戴柯想到肯定不止这些,他的糙话总能突破梁曼秋的认知,有时下流得让她脸红心跳,越骂越羞。
她投降,“还是别说。”
戴柯:“你穿多大?”
梁曼秋:“不知道。”
戴柯:“怎么可能不知道,大D妹。”
久违的称呼,一本正经的口吻。
梁曼秋一愣,翻身嗔笑轻捶他胸膛,“哥,你真的好色!”
“就他妈色你一个。”
戴柯扶着梁曼秋的腰,隔着睡裙,摸到了微凸的三角裤锁边。
“穿回来了?”
梁曼秋:“嗯,帮你戒色。”
戴柯抱紧她,刚刚突破新的防线,不再刻意避着下面。
“再来试试。”
梁曼秋真怕他再度擦枪走火,嬉笑挣扎着避开,背对他,“不要。”
戴柯摸到她的手,挤进她的指缝,像刚才侵入她的腿·缝,果断,精准。大手和小手十指相扣,磨挲,夹捏,缠缠绵绵。
她幻想的浪漫,被他的邪恶打碎。
“下次我要你的手。”
梁曼秋迷糊一瞬,回过味来,要甩开他的手,迟了一步,早给他扣得严严实实。
戴柯拉过吻了一口她的手背,“睡觉。”
梁曼秋往他怀里窝了窝,找到一个舒服的睡姿,“哥哥晚安。”
半晌,只等来戴柯平稳的呼吸,梁曼秋小声说:“哥哥,你也要说晚安呀。”
戴柯依旧扣着她的手,搂紧她的腰,“睡觉。”
梁曼秋:“说晚安。”
戴柯:“睡觉。”
“晚安。”
“睡觉。”
梁曼秋咯咯发笑,戴柯跟着簌簌颤动。
她不再闹他,捞过手机最后检查一眼闹钟,安心闭眼。
7月丽江晚上温度像海城的11月,木楼不设空调,梁曼秋和戴柯两个人窝在一起,盖着一张薄棉被,冷暖合适,异常舒服。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同床共枕的第一夜,没有外力推动,一切心甘情愿,夜晚在小小的缺憾里更圆满。
清晨,梁曼秋的生物钟一向比戴柯早,窗帘漏进暗淡天光,身旁熟睡的大男孩有了朦胧轮廓。
她对幸福的感知忽然有了实体。
从容的时间,身旁的爱人,避风的房间。
梁曼秋轻轻搂住戴柯,悄悄说:“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第90章 老婆,手给我。
7月的玉龙雪山没有雪顶, 梁曼秋和戴柯除了没去大索道登顶,其他景点基本到此一游。
据说旅游十分考验情侣的磨合程度,梁曼秋和戴柯没碰上大问题, 小问题像在家一样拌拌嘴。
回程一路, 梁曼秋在整理手机相册, 将亲密合照归到一个相册, 普通照片留在默认相册, 免得不小心被翻到。
戴柯一副随意的态度,手机加密,除了他们, 没人能解锁。
梁曼秋:“万一你给别人看一个东西,对方不小心看到呢?”
戴柯:“看到就看到,又不是见不得光,我巴不得全世界看到。”
梁曼秋学他的样子, 悄悄骂一句痴线,继续捣鼓她的相册。
在海城下了飞机,梁曼秋和戴柯自行搭地铁回家,戴四海已经完全放养一个大学生和大学生预备役。
今年暑假只剩下一件大事, 梁曼秋的18岁生日。
生日宴和大学酒设在傍晚,规模跟去年戴柯的一样。戴四海没提前征求梁曼秋意见,梁曼秋肯定为了让他省心省钱,说不用办。
戴四海跟亲戚朋友一口一个“我们家妹妹”,已经默认了养女的身份。
餐足饭饱,戴柯罕见没有喝酒, 跟戴四海要了车钥匙, 要带梁曼秋去海边兜风。
戴四海喝高了开不上车,没多想同意了, 忘了多问一句今晚还回不回家。
戴柯送完客人,接上梁曼秋,出发海边。
海边度假区酒店自带沙滩,外围属于相对的野海,除了无人管理,跟酒店的沙滩差别不大。度假区旁边未开发的荒地被物尽其用,铁网圈地为政,改成廉价的临时停车场,夜间只剩寥寥几辆车。戴柯开的就属于其中一辆。
停了车,戴柯从后备箱搬出一箱苹果香大小的烟花,提了一个红色大袋子,领着梁曼秋一起走向野海。
泥地混着沙,坑坑洼洼,戴柯搬着东西,梁曼秋不方便扶他,打着手机电筒,穿了一双带跟凉鞋,走得格外谨慎。
她问:“哥哥,你怎么知道这样一个好地方?”
戴柯:“老宁带妹来过。”
高三一年,梁曼秋闭门学习,跟金玲偶尔网上联系,见过几次面,和金明老宁等其他男生全然断联。
梁曼秋讶然,“老宁有女朋友了?”
戴柯:“现在又没了。”
梁曼秋还没消化的新闻,转瞬变成了旧事。
她嘴巴张了张,“那么快?”
戴柯:“网恋见光死。”
梁曼秋:“猪肉玲呢,到大学有没有谈恋爱?”
戴柯:“你不知道?”
梁曼秋:“有了?”
戴柯:“你不知道老子更不可能知道。”
梁曼秋琢磨一下也是,金玲跟她认识的其他女生不一样,大大咧咧,似乎不会思春或者为情所困。如果金玲有一天谈恋爱了,梁曼秋第一反应怎么可能有男生配得上她。
穿过荒地停车场的集装箱管理处,沙滩铺展在眼前,跟酒店沙滩隔了一面铁网,匀到一点路灯光,并非伸手不见五指。
“这种地方才适合放高射炮。”戴柯往沙滩放了箱装烟花,另一袋搁远一点。
海风又咸又潮,拂乱了梁曼秋的鬓发,她往耳背捋了捋,笑道:“哥哥,你是不是等这天很久了。”
戴柯确实等梁曼秋的18岁等了太久,等真正到了这天,百感交集,那股下流的冲动似乎退居二线,暂时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寿星公快乐。
戴柯说:“在小区放那些小儿科,有个屁刺激,要玩起码加特林。”
梁曼秋想不到烟花也有名字,平常只会根据燃放效果描述。
“加特林是哪一种?”
戴柯从红色塑料袋抽出一支约莫长柄雨伞长度的烟花,约莫碗口粗,带着一根肩带,“加特林原来是一种机枪的名字,一会放完可以看到里面是蜂窝状的细管,跟机枪一样。”
梁曼秋弯腰研究片刻,又手机搜了加特林机枪的图片,点头:“懂了。”
戴柯:“放个烟花都那么认真。”
梁曼秋:“哥哥,你懂得那么多,当然要跟你好好学习。”
戴柯:“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
梁曼秋:“你又不是马。”
戴柯拿加特林捅一下她的屁股肉,“你放。”
梁曼秋避开一步,“太大了,我不敢。”
戴柯:“你过生日。”
梁曼秋蹲下来,手肘垫着膝头,单手托着脸颊,“哥哥,你更应该给寿星公放啊。”
戴柯:“一起放。”
安全起见,戴柯没有挎上加特林肩带,手持塑料手柄,跟点蜡烛似的,举着加特林用火机点引线。
梁曼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得飞快,嗓音绷紧:“哥哥,我好怕它喷到你脸上。”
戴柯:“痴线,老子放烟花还没失过手。”
梁曼秋害怕一语成谶,啊啊叫两声,合着海风一起吹散他的狂言,“不要说这种话。”
戴柯胆大心细,点燃了引线,立刻高举。引线呲呲喷着火星,戴柯兜起火机,伸手招呼梁曼秋,“过来。”
梁曼秋碎步靠近,鞋跟陷入沙子,有点狼狈。
“手给我。”戴柯拉过她的右手,将加特林的一半手柄交给她,再半握住她的手。
手柄沉甸甸的,刚交到梁曼秋手里,加特林喷吐出第一弹,吓得她肩膀一跳,差点撒手。
幸好戴柯稳住烟花,也稳住她的肩头。
他贴着她的后背,扣住她的肩头,微屈着手臂,同她一起侧身举着加特林。
第一弹预热之后,烟花炮接二连三轰击夜幕,炸开千紫万红,后坐力不可小觑,威力堪比机枪。
梁曼秋一张俏丽的脸蛋让烟花点亮,“哥哥,真的是机枪。”
戴柯罕见没骂废话,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海风潮润,他的吻也越发黏糊缠绵。
加特林跟着偏了向,往酒店沙滩放炮,挑衅似的。
加特林之后,红色胶袋还有梁曼秋喜欢的常规烟花,提前过足了春节瘾。
最后一箱烟花点燃,烟花伴随尖叫,飞升上空,炸亮了野海的夜空。
他们并肩坐在不远处,抬头观望。
戴柯搂着梁曼秋的腰,将她的脑袋扣进他的肩窝,还是用寻常语调,没有刻意的深情,说:“梁曼秋,18岁生日快乐。”
梁曼秋笑了笑,脑袋在他的肩窝舒服蹭了蹭,“哥哥,还以为你会叫老婆。”
戴柯:“你怎么不叫老公?”
梁曼秋刚想说不好意思,忽然冒出另一个充分念头:“你还不够法定结婚年龄。”
戴柯顺手夹了下她的耳垂,双手摸过烟花,干燥中带着硝石味,不好直接摸她。
“热身运动,提前叫。”
梁曼秋仗着寿星公的身份,撒娇道:“今天我过生日。”
戴柯:“礼物在车里,一会给你。”
“我想你叫我一声。”
梁曼秋还在磨他,挑战他的耐性成了她的娱乐方式之一。
戴柯低头瞪她一眼,月黑风高,仍是藏不住满眼的“不可能”。
唇舌只用来干活,不说废话。
他吻住她。
两年来梁曼秋摸不透戴柯亲吻的路数,有时看着像要吻她,偏偏只是看着,有时明明没有合适接吻的场合,他又悄悄凑过来。比起光明正大的接吻,偶尔偷情般的小动作更为刺激。
这一刻,烟花为他们布景,海浪伴奏,远处酒店的客人也在遥遥观赏。
他们窝在浩瀚世界的一隅,拥抱小小的快乐。
烟花燃尽,海风送来残留的硝石味。
梁曼秋往戴柯怀里缩了缩,“哥哥,你还要给我过八十岁生日。”
戴柯:“痴线,那叫大寿。”
梁曼秋:“我不管,就要你给我过。”
戴柯:“我国人口平均寿命72岁,一线警察48岁,说不定我已经……”
“不要说。”
梁曼秋蹙眉凑到他眼皮底下,严肃盯着他。大眼睛乌溜溜,平时可爱无辜,瞪人也挺要命。
“不要说这种话,要避谶。”
戴柯估计听不懂避谶。
低头,轻磕一下她的额头,盖章承诺似的:“过就过。”
零点已过。
梁曼秋和戴柯收拾了烟花垃圾,扔集装箱管理室旁垃圾堆,用矿泉水洗了手回车上。
夏夜海风闷湿闷湿的,戴柯开足空调,一时没急着开走,和梁曼秋一起钻后座。
他从后备箱拿了礼物扔给她,比海中成人礼的礼裙盒子稍稍小。
梁曼秋:“谢谢哥哥,我以为已经算送过了。”
戴柯:“肯定要不一样。”
梁曼秋:“我现在可以打开么?”
戴柯跟她一起坐到后座,足以说明一切。
梁曼秋依旧小心翼翼解开礼花带,剥开包装纸,里面高度疑似装衣服的盒子。
戴柯明明已经送过衣服。
梁曼秋心里忽地涌起一股微妙。
戴柯成人礼收礼那一幕浮现眼前,他的狐朋狗友老宁就搞恶作剧送了一条豹纹内裤和一盒避孕套。
难道……
戴柯等了一会,催促:“打开啊。”
梁曼秋压着盒盖,“哥哥,你给个提示,里面大概是什么?”
戴柯:“你让我送的。”
梁曼秋很少对戴柯提要求,几乎想不起曾经向他要什么。
按耐不住好奇心,她一口气打开礼盒。
霎时面红耳赤。
盒子里躺着一套白色缎面内衣裤,跟梁曼秋平常的风格截然不同,罩杯只有大概一半,三角裤的裤腰是一根细带,成熟中带着几分纯洁,端正里又透着几许情趣。
在丽江时戴柯射到她的小裤上,她随口说过要他洗干净,他直接说送新的。
“哥……”
梁曼秋学会像他一样轻咬下唇,结结巴巴,“你……”
戴柯:“不喜欢?”
梁曼秋臊红了脸,亲口承认喜欢,太羞耻,说不喜欢,违心又伤他的心。
她放开纸盒,双手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将无法言说的欢喜,送进他嘴里。
戴柯的脸骨相周正,附着匀称的肌肉,常年运动,肌肤紧实细腻,哪怕闭上眼睛抚摸,也会为这样一张脸着迷。
梁曼秋正式跨过18岁的门槛,心智在仪式感里迈上一个台阶,终于敢直面心底欲念,正视男朋友这具迷人的躯体。
戴柯抽空说:“那就是喜欢了,找时间穿给我看。”
“哥,你别、别说话了……”
梁曼秋急急忙忙堵住他的嘴,脸皮已经不知用,身体发生秘不可宣的反应,已经无法承受他一本正经的轻佻。
戴柯暂时松开她,欠身趴扶手箱,关闭所有阅读灯。
车厢顿时陷入昏暗,只有集装箱房子遥遥匀来的一点光亮。
黑暗成了他们之间的信号,以往总在黑灯瞎火的房间干坏事,一层一层突破身体的权限。
梁曼秋穿了一条挂脖露背连衣纱裙,隐形拉链藏在后背,戴柯无从下手,哪都摸不到。
戴柯拉梁曼秋面对面跨坐他腿上,裙摆自然卷起,曾经互相靠近的地方重新贴到一起,依旧隔着两三层清爽的布料。
戴柯第一次这样抱她,以前要么横着坐,要么叠叠乐,胸膛贴后背。
梁曼秋也第一次主动按着戴柯的胸膛,以手丈量他的胸肌。隔着T恤,刮到那两颗软钉子,她便学他低头浅咬一口。胸肌虽大,较为扁平,不太方便下嘴,只含湿了衣服。
她的笨拙,在戴柯眼里是突破,难能可贵。
肢体比语言先作出反应,戴柯不由抬腰,颠了一梁曼秋。
梁曼秋心里咯噔一下,像突然失重,体会到了无法通过毛片画面呈现的隐秘感受。
她仿佛坐到一柄折叠伞上,存在感强烈,有点硌。
“哥哥……”平常情急时,她习惯性唤一声戴柯,想跟他确认变化。
这时候不合适。
梁曼秋不好描述。
戴柯也不许她描述。
他吻她,意乱情迷,腰腹肌蕴藏持久的耐力,一遍又一遍抬腰,重复刚才动作,隔着裤子操,预热似的,不知疲倦。
相贴的地方热烘烘的,又冒出一股凉意,伞蘸上水斑,成了雨伞。
梁曼秋熟悉自己的变化,有点不好意思,双手僵在他的胸膛。
“老婆,手给我。”
戴柯扣住她的手,沿着发力紧绷的腰腹肌,再往下,命令她拉开拉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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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接受了她的邀请,手拉手一起长大。
梁曼秋喉头一紧, “哥哥,要在这里么……”
戴柯扫了一眼窗外,“别废话。”
不远处, 集装箱的管理处亮着灯, 有几个村民模样的中年男人在打牌, 好像随时会走出来, 骑车回家, 或是抽根烟张望。
停车场只停了不到十辆车,只有他们的车亮着车灯,一直呆在原地。
梁曼秋屁股往戴柯膝盖挪, 那柄躺着的伞跟着支起来。戴柯穿一条薄卡其布中裤,昏暗里,形状清晰可辨。
她一时找不到拉链头,手忙脚乱, 将他摸了一遍。那柄工具越发嚣张,要顶破帐篷。
戴柯沉声:“梁曼秋,你行不行?”
梁曼秋被骂,反倒渐渐冷静, 急的可不是她。
嘀咕:“你要叫老婆。”
“老婆乖,这里。”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梁曼秋从占上风的位置跌下来。戴柯手把手教她找拉链头,拉下拉链,瞬间豁开一道大裂缝,里面是四角裤的黑。
梁曼秋给戴柯晾过衣服, 四角裤藏着一道隐秘的开口, 可以掏工具。
现在发酵过大,开口过窄, 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通过。只能勾着洞洞,往上提拉,先箍住它的头部。
梁曼秋指尖先触及粗糙的毛发,乱丛丛的,不小心碰到绵绵褶皱,不知道是哪里。
戴柯再度利索教她掏出来,东西弹回她的手心,暖乎乎的,像一截套了一层薄海绵的骨头。
“哥哥,太、大了,握不住……”
“你只有一只手么?”
梁曼秋用上双手,心跳加速,闭眼吻着戴柯,没再低头。
异己的掌温包裹着他,与自己的如此不同,戴柯脑袋一片空白,缓了好一会,才牵引她上下搓动,虎口在环状沟前止步,没再往上。
它分了层,不全然是一体的,骨头外面的皮会跟着扯动,有一股奇妙的手套感。
戴柯撩开层层叠叠的纱裙,摸她对应的地方。
肌肤细腻而干燥,三角裤的潮润越发明显,越揉越多水。
戴柯刮到三角裤的锁边,顺势削进去,两瓣唇软绵绵,跟上面的红唇一样,只是多了点特别的“胡子”,没有他那般粗糙。
异物侵入,梁曼秋下意识并拢双膝,跨着他,没法实现,反而成了用力夹他。
裙摆不小心扫到娇弱的头部,刮疼了他,梁曼秋握着的部分瑟缩一下,似乎萎了几分。她安抚搓了搓,那股固实感又回来了。
戴柯划进黏黏腻腻里,像摸到温泉里的青苔,滑溜溜的,层层叠叠裹着他的指尖。
梁曼秋像被他抠漏了一个洞,气力悄悄溜走,关节提不起劲。
好奇与刺激交加,压力伴随着羞耻,她好像跟戴柯学坏了。
骑着他两个人都不方便,戴柯把她拱回座位,侧身搂着她,更容易扯她的裤子。
这下,梁曼秋夹住了他的手,隐隐带喘,“哥哥,你有、那个么……”
脑袋混沌,她又低声,戴柯听不清:“什么?”
梁曼秋艰涩吐出一个陌生的字眼:“套……”
戴柯一顿,手腕挤开梁曼秋的双腿,继续揉着,“不做。”
昏暗中,梁曼秋炯炯有神盯着戴柯。
戴柯吻她的唇角,哑声说话,秘密只说给她听似的。
“第一次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
他的回答等于承诺,解除了一部分风险,她心理压力陡降,进入游戏状态,学会了享受。
梁曼秋:“哥哥,你想在哪里?”
戴柯:“没想过。”
梁曼秋有点意外,戴柯平时不掩饰欲念,起码应该设想过许多遍。
戴柯腾不出手,额头定着她的脑袋,“我在哪里都能做,关键是你。”
梁曼秋早感觉到,戴柯的主动里有试探也有克制,不然同一屋檐,他有很多机会逼她就范。
她苦笑,“哥哥,你突然变得那么温柔体贴,我好像有一点不适应?”
戴柯偏身,一半重量压着她,“要不是你今天生日,早上了你。”
“哥!”
“闭嘴。”
梁曼秋把他手腕当做被子一样夹,他不时挑着揉着,又比夹被子挤出更多水。
戴柯掏出来借着路灯光看了眼,张开手指,拉出的银丝半途断了。
梁曼秋嘤呜一声,脑海里像炸开烟花,埋头进他肩窝,无法直视,无法思考。
戴柯抹她手上那一刻,梁曼秋浅浅咬一口他的肩膀,“哥……”
“水真多。”戴柯亲手教她扣住他,不断抬腰,比起搓动,更像他主动操了她的手。
他们的呼吸走了调,额角沁出汗珠,玻璃糊上濛濛水汽。肢体扭曲成舒服的角度,接受对方青涩又热情的抚慰,爱意随着水意流动、交换,融入彼此。
梁曼秋的虎口和手腕发酸,戴柯好像没有尽头,除了不小心碰上头部会稍微萎顿,其余时候势头不减。
明明上一次不是这样。
她偷偷睁眼瞧他,闭眼吻她的戴柯显得尤为深情,叫她不好意思多瞧一眼。
偏偏不小心瞧见集装箱出来两道人影,正往这边走来。
梁曼秋心头咯噔一下,瞪圆了双眼,离开戴柯的唇,紧张道:“哥……有人、过来了……”
戴柯回头扫了一眼,骂了一声,攥紧梁曼秋的虎口,从后挡风玻璃前抽了纸巾。
狂乱吻着梁曼秋用力。
两道身影逼近他们的车。
梁曼秋叫不出声,死死盯着车窗。
戴柯的心跳打在她的心口,一下快过一下,心率几乎爆表。
转瞬,她的掌心多了一团黏液,隔着纸巾,带着温度,泛着不再陌生的味道,令人安心。
戴柯三两下收整作案工具,拉好拉链,动作娴熟利索。
梁曼秋一口气喘不匀,慌慌张张整理裙摆,三角裤被戴柯拉错位,有点勒,来不及调整。
戴柯把纸巾丢座位边,推门下车,甩甩脖子,嘚嘚作响。
冷冷扫了一眼两三米外的那两个人,拉开驾驶座。
其中一个男人搭讪:“帅哥,走不了么,我看你车停这好久了。”
戴柯从小到大调皮捣蛋,应付老师盘问自有心得,对付这两个男人小菜一碟。
“太热了,凉一会。”
没再多说,戴柯坐进驾驶座,关门系安全带,倒车上路。
两个中年男人吃的盐比他们吃的米还多,将信将疑目送。
两道身影逐渐变小、消失,梁曼秋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她扑到驾驶座靠背,笑着说:“哥哥,刚才差点吓死我。”
戴柯若不是心理素质过硬,估计也吓萎了。
他问:“刺激么?”
梁曼秋:“小心脏快爆炸了。”
他们又拥有了一段独属于彼此的秘密回忆,关系的纽带越发牢固。
戴柯:“下次还想玩么?”
梁曼秋瘪瘪嘴,“哥哥,你的脑袋里到底整天在想些什么?”
全是不上流的东西。
“老婆。”戴柯冷不防叫一声,刚才是有求于她,现在无欲无求,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嗯?”梁曼秋心境莫名柔和下来。
戴柯左手挂在方向盘下缘,右手勾向肩头,“闻一下。”
“干嘛?”
梁曼秋的肢体先于脑子行动,凑进嗅了一下,他的指尖隐隐带着一股更为熟悉的气味。
“你的香味。”
“哥哥!”
梁曼秋想捶他又够不着,还怕影响安全行驶,又恼又羞,把自己扔回后座靠背。
后视镜还能映出戴柯眉眼笑意。
梁曼秋叫道:“你好好开车啊!”
回到碧林鸿庭,已经将近凌晨三点。
梁曼秋怕戴柯开车打瞌睡,硬撑着跟他讲话,停了车,差点在车上睡着。
戴柯收了后排的纸巾,研究好一会行车记录仪,删掉今晚的记录。
再回头,梁曼秋歪在后排睡着了。
戴柯拉开后座车门,弯腰拉她胳膊,准备抱她出来。
梁曼秋迷迷糊糊,半撩眼皮,看清他之前先喊了哥。
“滚出来,背你回家。”
梁曼秋半梦半醒,跟随戴柯的牵引使劲,爬上熟悉而宽阔的后背。
戴柯搂全她的裙摆,反脚踢上车门。
“哥,”梁曼秋含含糊糊,气息呵在戴柯脸庞,“谢谢你哦,今晚生日很开心。”
戴柯偏头,看她还闭着眼,“放烟花还是在车里开心?”
梁曼秋:“都很开心。”
戴柯不饶她,“单选题。”
梁曼秋:“跟哥哥在一起很开心。”
戴柯笑骂一声,停步往上掂了掂她,忍不住打一下屁股,比平常紧绷,手感不太好。
梁曼秋:“可是我要军训,给你过不了生日。”
戴柯:“训成小黑猪。”
梁曼秋像被命中要害,烦恼地往外转头,“才不要,十一我还要给Jodie当伴娘。”
赵静把梁曼秋这一届学生送进象牙塔,终于可以安心解决自己的人生大事。
她和章树奇把婚礼定在今年国庆,邀请梁曼秋和戴柯当伴娘和伴郎。兄妹俩是他们走到一起的契机,说是命运安排的月老也不为过。
戴柯:“明天带你买防晒霜。”
梁曼秋:“嗯……”
戴柯单手刷开楼宇门,开始爬楼梯,呼吸平稳,跟在车里急喘的他判若两人。
梁曼秋冷不丁想到新郎背新娘的场面,睡意少了几分。
“哥哥,你觉得我重么?”
戴柯不搭理没头没尾的问题,“干什么?”
梁曼秋:“说啊,重不重?”
戴柯:“死沉死沉的。”
梁曼秋嗤声,“才不信。”
戴柯:“不睡了?”
梁曼秋故意说:“被你说伤心睡不着了。”
戴柯停在楼梯平台,忽然把梁曼秋转到身前,面对面抱着,轻巧得像玩小带鱼一样。
梁曼秋吓得死死盘住他的腰,搂紧脖子,“哥!”
戴柯盯着她的大眼睛,直到声控灯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他一跺脚,又唤醒。
“怎么没哭?”
“才不会因为你哭。”
梁曼秋从他身上滑下,免得不小心被晚归或者起夜的邻居看到。
戴柯:“你记住这句话。”
“嗤。”
梁曼秋轻快地连上几级阶梯,高跟鞋踏地清脆有声,过膝裙摆如波浪动,发丝飘逸轻盈。灵动的眉眼,曼妙的身姿,保有少女的纯真,又捎带着女人的成熟。无论气质偏向哪一种,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魂。
梁曼秋在他前头,习惯性背着右手,勾勾手指,也不回头。
陌生人可能以为只是她无意识的小动作,只有戴柯能读懂她的暗号。
他默契地搭上她的手,握紧了,像接受了她的邀请,手拉手一起长大。
第92章 家里就剩我们两个。
大学生活如约而至。
海中不少同学进了Y大, 以前脸熟的面孔一一对上名字,组建了校友群。安佳月和猴子也进了Y大,一个读会计一个读历史, 猴子跟她们不在一个校区。
梁曼秋住进六人间宿舍, 只有两个外省来的女生, 舍友们相处还算融洽。
军训拉开象牙塔新生活, 枯燥乏味的操练, 卧谈夜聊成了每天必备项目。
跳过高考这道门槛,能考进Y大的都是人中龙凤,见多识广, 百无禁忌。
黑夜给了话题一块遮羞布,她们躲在后面畅所欲言。
某晚聊到恋爱话题,一一表明立场,单身和恋爱人数对半分。三个单身里有一个是高考后分道扬镳, 两个完全没有恋爱经历。另外三个舍友的男友一个在家乡读大学,两个同城异校。
藏着掖着的早恋,无论在哪个高中都如此普遍。
三个非单身人士,自然成了话题的焦点, 不断被探问各种第一次,每一次的问答都能惹来一阵羞怯怯的嬉笑。
初吻成了小儿科,她们直接聊性经验。
舍长Y市土著,异常坦率,说高考完马上就去开房,第二天退房时碰到同班另一对, 绝了!
另一舍友问:“不会房间还连在一起?”
舍长:“我哪里知道, 又听不出谁的叫声。”
女生们捶床大笑。
梁曼秋听得脸红耳赤,高中时懵懵懂懂, 怯于谈性,最适合跟她谈的人闭口不语,宁愿掏工具直接操她的手,唯一正面聊及的一次,人家只是看在她生日份上,耐心多说几句。
不敢想能端上台面正常讨论。
“小秋,你呢?”舍长问。
梁曼秋愣怔一瞬,“我还没有。”
舍长:“你不是说你高一下学期开始谈,比我还晚,竟然还没有?”
梁曼秋:“各种不合适吧。”
舍长:“哪里不合适?”
笑声参差不齐,没笑的在嘀咕,“你们在笑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梁曼秋:“时机不合适。”
舍长:“时机合适还是会做的吧。”
梁曼秋从没构想过跟戴柯做的场面,一切好像自然而然。起初她总爱黏着他,也没想过他会吻她,等他的拥抱、他的抚摸逐一落下来,她惊奇又忐忑,不排斥,隐隐欢喜。
她没主导过感情进展,但享受到了快乐。
另一道声音插话道:“我很好奇,谈了男朋友,一定要做吗?”
舍长:“顺其自然,感 觉来了,很难说的,嗯……”
气氛沉默一瞬。
梁曼秋:“是什么感觉?”
她看过一些小视频,知道姿势和大致方法,很少能看到女生的真实感受。那些女主角的反应,总有演绎的成分,别扭、夸张甚至可怖——竟然能□□哭了。
梁曼秋提了一个好问题。
其他女生凝神以待。
哪知舍长打哈哈:“第一次看大小啊,大的疼,小的肯定不疼,你试试大拇指和小手指抠鼻孔,感觉肯定不一样。”
另一道声音追问:“你到底疼还是不疼?”
其余女生又爆笑。
聊了一轮,舍长发现自己是唯一公开有性经验的,莫名像自曝,成了一个人的舞台,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军训结束,舍长立刻找她男朋友夜不归宿。
梁曼秋也在外面过夜,但没做成,来例假了。她不知道自己第一次想在哪里做,肯定不要在宾馆。
国庆当天早上,天蒙蒙亮。
梁曼秋回了海城,按约定时间提前半个小时,由戴柯送到赵静家,换伴娘服,化妆。
其他两名伴娘都赵静大学同学,同在海城教育系统,梁曼秋也要称一声老师。
赵静不忘叮嘱她们照顾小伴娘,今天梁曼秋就是吉祥物,露脸就行,不用干伴娘的活。
戴柯在章树奇那边的待遇差不多,另外两位伴郎都是翠田所的同事,说不定也是戴柯未来同事,都一起打过球。
伴郎统一穿灰衬衫黑西裤,天气闷热,原来预订的马甲统一换成Y字型背带。
章树奇手握捧花,正了正领带,拍婚纱照穿了警礼服,今天是正儿八经的西装。
章树奇偏头跟戴柯悄声说:“大D,我跟我老婆商量好了,等下捧花抛给你。”
戴柯扫了眼另外两位伴郎,“抛给我干什么,这不是还有人。”
章树奇手背拍拍戴柯胸膛,“少装蒜,我帮你宣布,还是你自己宣布?”
戴柯正色道:“小奇哥,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才是男主角。”
章树奇明了道:“行,过几年你当男主角,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接亲团浩浩荡荡,驱车到新娘家楼下。
塞了红包挤进屋,章树奇四顾寻找他的新娘。
戴柯也在寻找他未来的新娘,并且比章树奇先找到了。
贴满红囍的房间,越过黑压压的人头,戴柯朝梁曼秋挑眉一笑,像那年寒假越过一众亲戚,跟她暗送秋波。
梁曼秋化了淡妆,穿一件方领泡泡袖的紫灰连衣长裙,款式简约,收束出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
梁曼秋垂眸含笑,怕分心没多看他。戴柯站在人群里,个头和样貌比服饰抢眼,哪怕不是她的哥哥,她也无法忽视。
接亲团不是警察就是警察预备役,个个都是体能好手,堵门游戏免不了做体力活,俯卧撑是门槛,新郎还要驮着新娘做。
若不是伴郎和伴娘普遍不熟,估计也要一一配对。
梁曼秋和戴柯逃过一役。
一路伴随新人左右,除了人多时偶尔碰到一起,他不着痕迹摸一下她屁股,她悄悄勾他的手指,鲜少有机会说悄悄话。
一直到酒店,新郎和新娘在台上致辞,伴郎伴娘回座位,梁曼秋和戴柯才坐到一起,紧邻这戴四海和阿莲母子。
桌布底下,熟悉的力度隔着纱裙,扣上梁曼秋的膝盖。
阿莲给小带鱼剪碎鸡肉,哄着喂饭,梁曼秋看得很专心的样子,伸手进桌底推那只铁钳般的大手,推不开,反而连手一起被扣住。
梁曼秋转头,含笑睨了戴柯一眼。
戴柯用左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
梁曼秋:“哥哥,你没吃东西就直接喝酒么?”
戴柯偏身凑近,“没手,你喂我。”
一束强光突然射过来,光亮强化了他们的苟且。
梁曼秋和戴柯面面相觑,桌底下交缠的两只手默契松开,各归各位。
刚才章树奇说:“我和静静是初中同学,毕业后很多年没见过面,能联系上对方,得谢谢四海烧鹅戴老板家的两个宝贝,哥哥大D和妹妹小秋,也是我们今天的伴郎和伴娘之一。”
章树奇示意灯光师,追光灯带着全场目光,齐齐打到戴柯和梁曼秋身上。
戴柯镇定自若,梁曼秋红透了脸,不用补妆,腮红又回到脸上。
戴四海带头鼓掌谢谢新郎官。
章树奇脱稿致辞,自然又风趣,赵静的笑容就是最大的肯定。
继续道:“大D从小学开始经常送烧鹅饭来翠田所,后来小秋上了海中成了静静班的学生。在处理一起绑架未遂案情的中,静静作为小秋的班主任出现,这才终于联系上。
“刚开始跟静静没太多话题,这很正常,要是有很多话能说,就不至于断联那么多年,对吧。”
章树奇恰到好处的自我解嘲,惹得宾客一阵窃笑。
赵静也用捧花掩着嘴巴笑起来。
章树奇:“所以多亏了大D和小秋,冷场的时候聊两句他们,一下子就不尴尬了。如果哪天大D和小秋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用怀疑,一定是我们在背后说他们,但不是说坏话啊。”
全场一阵哄笑,氛围轻松,宾客胃口大好,忍不住大快朵颐。
章树奇:“后来话题逐渐打开,我和静静逛街还碰到过她班上早恋的小情侣。”
梁曼秋心头咯噔一下,跟戴柯使眼色。
戴柯没理会。
梁曼秋不得不倾身耳语,“小奇哥说的是我们么?”
戴柯敞开膝盖,在桌底下轻撞她的膝盖,若无其事蹭蹭。
梁曼秋越躲,他越追得厉害,就差直接压住她。
她规矩了,老老实实给他挨着。
章树奇的声音萦绕宴客厅,“我就跟静静开玩笑,你看现在高中生的进度都比我们快,我们要不要加速赶超他们?结果有目共睹,谢谢静静给我机会,今天我们结婚赶超他们了。”
全场掌声热烈。
梁曼秋笑容生硬,悄声问:“哥哥,小奇哥平时话也这么多么?”
戴柯:“男人兴奋的时候容易啰嗦。”
梁曼秋瞥一眼戴柯快见底的高脚杯,“哥,你少喝点,容易兴奋。”
与章树奇不同,赵静的致辞像班主任给梁曼秋她们的毕业寄语,温情而催泪。
梁曼秋忍不住偷偷拭眼角。
戴柯侧身,支肘在桌,托着酒杯闲闲看她:“梁曼秋,别人结婚,你哭屁啊。”
梁曼秋瘪嘴,小声说:“你还是喝酒吧。”
大屏幕开始播放赵静学生的祝福视频,开头剪辑酷炫而喜庆,学生都站在各大名校前送出祝福,吸足宾客的目光。
梁曼秋@Y大:“Hello,Jodie!很荣幸能成为你的伴娘,新婚快乐!祝你和小奇哥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安佳月@Y大:“Hello,Jodie!我是你的英语课代表,未来请你代表我们狠狠地幸福。新婚快乐!比心。”
猴子@Y大:“Hello,Jodie!新婚快乐!以后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祝你和警察蜀黍恩爱甜蜜,早生贵子!”
周舒彦@悉尼大学:“Hello,Jodie!我在南半球的春天祝你新婚快乐,桃李满天下。”
戴柯忽然凑过来,“姓周的出国了?”
梁曼秋嘴巴微张,哑了一瞬,“哥,你还记得他?”
戴柯冷笑,“也不看老子学什么专业。”
人家也不在你未来的管辖范围内,梁曼秋想。
席末,刚来来不及合影的宾客再度上台和新人合影。
戴四海领着一家大小上台。
章树奇安排位置,戴柯和梁曼秋站赵静身旁,戴四海和阿莲母子站他身旁。
章树奇给戴柯抛眼色,“大D,站近一点,手搭小秋肩膀。”
戴柯掏出裤兜的手,照做,梁曼秋下意识回揽他的后背,像他们的旅游合照一样,亲昵又自然。
闪光灯闪了闪,梁曼秋回过神,后背激出一身凉汗,悄悄收回手。
戴柯将她搂紧一度,梁曼秋的退缩成了徒然。
“哥……”听到摄影师喊OK,梁曼秋悄悄挣开戴柯。
新娘抛捧花环节,戴柯本来没想接,站到角落,捧个人场。
章树奇跟赵静耳语,花束长了眼睛似的,竟往戴柯方向飞来。
总不能让它落地……
戴柯抬手接住了,顺手抛给梁曼秋,双手抄回裤兜,“给你。”
周围陌生的宾客频频投来好奇眼神,个别已经开口祝福上了。
“下一次就等这两位的喜讯啦!”
梁曼秋急红了脸,低声问:“哥哥,你给我干什么?”
戴柯抬手刮了下后颈发茬,“又不能吃,老子一个男的要花干什么?”
“他是我哥……”梁曼秋尴尬小小,对身旁陌生人解释,免得节外生枝,传到戴四海耳朵里。
伴郎伴娘收了新人的红包,换下衣服再约跟老同学约第二场唱K。
梁曼秋兜着花束回家,就怕戴四海和阿莲看见,东问西问。
戴柯不躲不藏,把裤兜东西逐件掏出放书桌,钱包,手机,红包,烟盒火机等等,拿了衣服就去冲凉。
昨晚出Y市堵车,半夜才回到海城,当伴郎伴娘早出晚归,累了一天,他们睡得早,也睡得沉。
警校生物钟也叫不醒戴柯。
最后快午饭时间饿醒的。
戴柯穿着为警服打底买的黑色背心,高中时的蓝色白色双侧边校服短裤,走出来问:“其他人呢?”
卧室大门洞开,床铺整齐,厨房没有饭菜香,也没有幼童吵闹。
只有梁曼秋在客厅茶几边,拆了昨晚的花束一支一支插剪了头的塑料可乐大瓶。
“他们今天回阿莲老家,早上阿伯还想叫你开车送他们去机场,看你还没睡够,打车走了。”
戴柯终于想起这回事。
阿莲老家在四川,好多年没回去,身份证快过期了,结了婚户口也该迁过来。
本来打算明年春节回去过一次年,怕太冷小孩受不了。
下个月他们搬到翡翠湾的新家,按习俗搬家的第一年要在新家过年,哪也不能去。
所以,国庆吃了章树奇的喜酒,匆匆飞回去呆十天。
“家里就剩我们两个。”
戴柯兜起双手,看了一眼外面天气,又看看梁曼秋。
下雨天,出不了门,家长不在家。
第93章 在爱开始的地方。
梁曼秋插好花束, 收整好茶几,举起塑料瓶端详好一会。
白玫瑰里点缀几枝茉莉绿枝,奶白和嫩绿相得益彰, 多了几分清爽淡雅。
美中不足的是花瓶太简陋。
戴柯冷不丁说:“瓶子丑死了。”
梁曼秋瞟一眼阳台外, “等雨停了再出去买一个玻璃花瓶, 哥哥, 哪里有花瓶卖?”
戴柯:“花鸟市场。”
名词有点距离感, 很少出现在他们生活里。
“花鸟市场在哪?”
“鬼知道。”
梁曼秋打算一会手机搜一下,端着花瓶回房,摆在拉开窗帘的窗台角落。
花的白, 天的灰,秋风送来雨意,透过纱窗,拂动轻盈的花朵。
梁曼秋推开房间的阳台门, 捞过撑衣杆,“哥,收衣服,雨变大飘进来了。”
她仰头撑衣服, 顺手挂在不及人高的不锈钢晾衣架上,一步步后退,退到一堵人墙上,沉默而结实。
梁曼秋:“哥哥,你今天反应好迅速。”
戴柯拿过她手里撑衣杆,“我又没耳聋。”
梁曼秋:“以往叫你半天不来, 总是说‘你不是在收么’‘才几件衣服还要两个人收’……”
听起来很欠扁, 戴柯完全没印象。
挂了一把衣挂到晾衣架,瞥见梁曼秋背影。
她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 荡领收腰,正面显大,后面显腰,后领口肌肤细腻白皙,不小心露出一条细细的同色肩带。
记忆中似曾相识的一幕浮现眼前。
那年她第一次穿粉色小背心,后颈系了蝴蝶结,坐书桌前的背影泛着一弧金光。
戴柯做了一个一直想做的动作。
他伸手勾起她的肩带,弹了一下,声响清脆,肩头浮现淡淡红印。
梁曼秋肩膀一跳,捂着肩膀回头,含嗔带笑:“哥!”
戴柯搂过她的腰,上下摸了摸,轻拍屁股,另一手还支着撑衣杆,跟一把山寨的铁戟似的。
他说:“又不出门,穿那么漂亮干什么?”
梁曼秋:“本来要出门,你起不来床,等你起来,又下雨了,哪都去不了。”
戴柯:“怪我?”
梁曼秋后知后觉戴柯狗嘴又吐了一次象牙,双眸一亮,笑道:“哥哥,你刚才夸我漂亮?”
戴柯:“我说裙子。”
倏然间,远处闷雷滚滚,天色大暗。
梁曼秋:“撒谎天打雷劈。”
戴柯随意往栏杆放了撑衣杆,“我要是被雷劈,你就成寡妇了。”
“不要。”梁曼秋堵住他的嘴,掌心微凉,泛着淡淡的金属味,来自不锈钢衣挂。
戴柯扯下她的手,托起她的下巴,弯腰低头,熟练地惩罚她的唇。
她的唇舌带着几许清甜,可能最后吃进去的是冰箱里的葡萄,他的还是牙膏味。两股味道的津液交织,催发饿意,不止胃部的,还有隐秘的某处。
梁曼秋不再陌生他的变化,贴到了强烈的异物感。
戴柯戳红了她的双颊,梁曼秋紧张躲了躲,睁眼四顾,生怕邻居阳台有人,“哥哥,会不会被人看到……”
小小的分神惹恼了戴柯,他弯腰抄起梁曼秋的膝弯,第一次打横抱起清醒的她,往上掂了掂。
梁曼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又爆出一身鸡皮疙瘩,挂稳戴柯的肩颈。
梁曼秋房间的阳台门分两层,纱窗门外开,木门内开。戴柯用抱她后背的手,拉开纱窗门,一脚勾住往外踢。
人进去,门自动反弹回来,关上了。
戴柯作风粗暴,梁曼秋噤声不语。
戴柯扔她上.床,连带自己一起扔上去。
“这里别人看不到。”
“哥哥,你想干什么?”
梁曼秋喉咙干涩,声音比往日低,怯怯羞羞,肌肤白润,吹弹可破,加剧了娇弱感,一如窗台的白玫瑰,更容易激起男人的作恶欲。
“干.你。”戴柯从来不掩饰对她的欲念,在青春期可能是一种灾难,成年后成了维系感情温度的熊熊之火。
梁曼秋早预想过这一天,等它真正到来,惊喜中不乏慌乱,总怕哪个细节没妥当,留下隐患。
“哥,你起床还没吃东西,不饿么?”
“吃你。”
戴柯扒她的领口,荡领宽大,没弹性,卡住了,扒不下,掏不出。他使劲,眼看撕烂衣领。
梁曼秋按住他的手,戴柯以为是阻拦,甩掉她。
“哥哥,这里。”梁曼秋无奈一笑,侧躺暴露后背,拉过他的手,反手按在后心的隐形拉链头上。
戴柯唇角隐隐抽了抽,往下拉,梁曼秋叫了一声。
戴柯:“又干什么?”
梁曼秋苦着脸,摸到头疼的头皮,“夹我头发了。”
“这什么破裙子。”戴柯提起拉链,扫开附近发丝,重新拉下。
梁曼秋:“你没撕就不会破。”
戴柯:“哪天我真撕了。”
梁曼秋:“你赔我。”
戴柯:“赔你一条情.趣——”
梁曼秋喊停,“啊、不要,臭哥哥,好.色哥哥。”
“色你里面。”
戴柯的卷舌音不太明显,梁曼秋反应过来,脑袋轰然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戴柯顺利扯下她的荡领,梁曼秋的呼吸有了看得见的实体。白色缎面的半杯,分外熟悉,陌生的是它的内容,满满当当,几乎溢出。
她躺着,两团雪白依旧丰.盈,只是稍稍扁了,随着呼吸起伏,流动感更强。
他的眼神安静而深邃,渐渐让她恢复神智。
梁曼秋轻轻说:“哥哥,我穿了你送的礼物,你喜欢么?”
她的每一个音节像外面的雨,一滴一滴落在戴柯的心底,微凉又滋润。
梁曼秋用直白的表达,一次又一次撕开他冷漠外壳,唤醒他感情里柔和的部分。
戴柯沉默俯视她,掌缘削进罩.杯,连带肩带刮向外侧,勒托住原来雪白的内容。
箍住的两团越发圆润,不全然是雪白,顶端两轮小小的粉红眼,第一次回视他。
房间没开空调,戴柯额角沁出薄汗,不知是紧张,还是太热。
梁曼秋得不到回应,沦为视线焦点已久,有点无措,“哥哥?”
戴柯吻住她,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揉着,捏着,低头吸咬粉红眼,当她有奶似的。
偶尔是舌尖缠绵,偶尔是将断未断的痛觉,梁曼秋头皮发麻,不由蜷缩。
戴柯正好顺手剥掉裙子,一脚将它蹬远了。
三角缎面布堪堪遮住毛发,裤头细带束缚感弱,诱发他的入侵冲动。
戴柯摸着她平坦的肚子,从细腻过度到毛糙,宽大的手掌代替了那片三角布,蘸取到黏腻的暖水。
一指。
两指。
挤过层层叠叠的黏膜。
戴柯勾乱了她的鼻息。
窗户和阳台门漏进光亮,他们好像暴露在日光之下。
梁曼秋夹住他的手,“哥哥,门没关……”
戴柯看了一眼洞开的阳台门,抽回手,“我去拿套。”
没有明确的请求和许可,一问一答牛头不对马嘴,他们默契达成了协定。
爱,当然要在爱开始的地方做。
戴柯起来摔上阳台门,拉上窗帘,顺手捡起书桌遥控器开了空调。
片刻后,戴柯从他房间回来,开灯反脚踢上门,从钱包抽出一片塑封袋,方形,只是压皱了。
梁曼秋一惊,支起脑袋,“哥……你怎么……”
戴柯把套扔枕头边,“买了备用,谁知道你哪天突然愿意了。”
梁曼秋眼神闪烁,受伤又狐疑,像小时候听到他要把她扔回福利院。
戴柯抽出另外两只,“一盒三只,都没用过。”
梁曼秋瘪了下嘴,“哥哥,你要是敢跟别人用——”
戴柯打断:“你就再也不理我,是么?”
高中时怀疑他有女朋友,她也这般威胁过他。
戴柯:“梁曼秋,我他妈这辈子要烦死你。”
乍一听像嫌弃她,梁曼秋旋即回过味,戴柯还是那个嘴硬的戴柯,说不出一句贴心话,偏偏能变相给她安全感。
眼角一酸,“你烦吧。”
戴柯站床边抽掉黑背心和两层裤子,反正梁曼秋不会主动帮忙。
裤.头刮过,东西弹出,梁曼秋曾经双手握过,第一次跟男人的赘生物见面,看得一愣一愣的。
颜色没有片子里的那些深,偏淡,看着干净健康。跟丈量的一样壮实笔直,头身比例得当,匀称而凶悍。正对她那一面皮下埋了一条筋骨,主心骨似的,靠它支棱起来,格外固实。
梁曼秋涨红了脸,撇开眼,“哥哥……可以关灯么?”
“开灯看得清。”戴柯第一次赤条条站在她面前,一样面红耳赤。
梁曼秋支支吾吾,“摸得到……就行了啊……”
戴柯:“谁第一次开不认识的门不看锁眼。”
戴柯躺到她旁边,抱怨她怎么把内.衣拉好,单手解她后心搭扣,失败了。
出师不利,戴柯的心一瞬间失去跳动能力,梁曼秋抱住他,狂乱的心跳贴上他胸膛,救活了他。两颗心手拉手一起狂跳不止。
戴柯正好看清搭扣,双手解开了,从头顶拉掉。
戴柯吻她,从熟悉的唇到一字锁骨,一路往下。
吃着流不出的奶。
简约的三角布揉出清透水印,戴柯扯了扔一边,推开她的膝盖。
肌肤的白,毛丛的黑,唇瓣的粉,色块分明,视觉冲击强烈,又有着片子无可比拟的肌肤触感,和隐隐幽香。
梁曼秋被注视比注视他更为羞耻,下意识要合起膝盖。那张嘴似乎会自主呼吸,吞吐一下,吐出晶亮口水。
戴柯脑袋宕机一瞬,另一个脑袋帮他做了反应,怒而揭竿而起。
捞过枕头边的工具,撕了戴上,箍到底部。微凉,束缚,不太适应,萎顿了几分。他搓了几下,又恢复元气。
戴柯跪进梁曼秋双膝间,沉腰,扶着喂进梁曼秋下面那张小嘴。
梁曼秋给顶得往上挪了挪,叫出声。
薄膜挡不住对温度和水量的感知,戴柯单是探进一个脑袋,前所未有的潮暖和拥挤,差点让他交代了。
梁曼秋咬了咬唇,摸索他的手,“哥哥,抱我……”
戴柯刚躺下,她咬不稳,掉出来了。
梁曼秋搂着他肌肉分明的后背,脸埋着他肩窝,脚踝在他后腰交叠,盘住他。不敢细看,凭感觉猜测他的动作。
戴柯单手搂紧她,摸到最像沼泽的地方,再探洞,一寸又一寸,慢慢来回疏通。
白泉暗涌,黏润润的,涩意消失,越来越通畅。
梁曼秋肩膀颠颠颤颤,叫声断断续续,不像自己的,娇中带喘,靡靡艳艳,羞得要紧牙关。
戴柯舌尖胡乱撬开她的唇,“叫出来,我要听。”
梁曼秋慢慢适应异物扩张,疼得只剩抽气,狠狠咬住戴柯肩头。
这一口疼痛比她的叫声更为催情,戴柯使劲沉腰,一撑到底。
然后,哆嗦着连骂了两声。
太他妈刺.激了。
这一刻梁曼秋和戴柯的世界就是小小的房间,只有彼此,外面雷声不止,风大雨大,世俗评价,礼法约束,纷纷杂杂,他们看不见听不清。
他们在意的只有此刻感受。
梁曼秋带着哭腔,“哥哥,太、撑了……”
戴柯声线也不稳,“让你不长个……”
戴柯不断撞着她,新手上路,没法把控速度,一下快过一下,匆匆结束梁曼秋的苦楚。
谢天谢地,梁曼秋松了一口气,“哥哥,好、了么?”
戴柯认命闭了闭眼,“闭嘴。”
外面风雨交织,房间像台风过境,留下一片狼藉。
发皱的床单,撕开口的塑胶袋,没来得及拉下的套,还有赤.袒相拥的男女。
他们的第一次跟片子里的都不一样,有笑容也有疼痛,有温柔也有强势,短暂而深刻,爱意在互动间流淌,汗水一样浸润他们每一寸肌肤。
第94章 等不及三四个小时,又想吃下一顿。
咕——
一声肚子叫, 悠长响亮,打破小房间的寂静。
梁曼秋终于敢睁眼,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相识8年, 他终于在20岁告别男孩身份。
戴柯双目紧闭, 灯光如昼, 装死样太过醒目。
“哥哥……”梁曼秋轻轻柔柔, 侧躺挨近他问,“我肚子也饿了,午饭吃中餐还是西餐?”
中餐就是沙县、粿条或烧腊快餐, 西餐就是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
戴柯捞过手机,手臂从她肩颈下穿过,在她眼前打开相册里的外卖传单图。
梁曼秋:“我想吃肯德基的蛋挞,送过来会不会软了?”
戴柯:“改天到店再吃一次。”
东选西选, 可乐必不可少。
梁曼秋问:“哥哥,可乐是不是楼下便利店买便宜点?”
戴柯:“不想出门,你出?”
“不要……”
别说出门,梁曼秋动也不想动。
下面好像还夹着戴柯的东西, 饱饱胀胀,火辣辣的,异物感明显。
戴柯参照自己手机,用梁曼秋手机叫了肯德基的宅急送。
然后,登Q点进一个备注碧林鸿庭南门士多的人,历史聊天记录简明扼要, 全是叫送烟的。
木可:老板, 现在送到家么?
老板:送,帅哥要送什么?
梁曼秋脑袋给戴柯两条胳膊夹着, 呼吸捂暖了他的肱二头肌,看着他逐个打字。
“哥哥,你要买可乐么?”
木可:套有哪些?
老板:计生工具么?等会,我拍给你。
梁曼秋扭头看他,“哥哥,还有两个啊……”
戴柯:“哪够。”
梁曼秋脑子混混沌沌,难道这件事还可以连续做很多次?
她不知道该拿什么做类比,零食不会多吃,正餐要隔三四小时才有下一顿,如果像看书的话,人体奥秘这本书倒可以反反复复研究。
老板发了一张照片过来,花花绿绿,包装各异,梁曼秋在便利店收银台边见过类似的。
木可:哪个最大号?
老板又发了一张细节图。
那股火辣辣的感觉烧到梁曼秋的眼睛和耳朵,她闭眼不敢看了,挣扎要起来。
戴柯点了单,放下手机问:“干什么?”
梁曼秋小声说:“我去、冲一下。”
戴柯:“冲什么,一会还要做。”
梁曼秋背对他找衣裤,撒个小谎:“我、上个洗手间。”
戴柯坐到床边,扯掉挂着的套,刚才的凶悍萎顿了,规格不容小觑,难怪得买最大号。
以前梁曼秋从来没特意瞥过他的三角区,不知道这么大兜着会不会沉。
“哥……以前在旧家,我们在阿伯房间翻到的,是不是套?”
戴柯啊了一声,看了眼底部浓稠的椰汁,在顶部打结,抽过纸巾擦自己。
“你那时候就懂,还骗我说不懂。”
梁曼秋跪坐着穿回内.衣,撞见他直直的目光,立刻拉过薄被盖住肚脐,“你不要看。”
戴柯扔了套和纸巾,拉掉薄被,“看都看过了。”
“哥哥,你好烦。”梁曼秋转身背对他,通体白得均匀,脊柱沟笔直收束进臀.缝,屁股滚.圆,压在两只脚跟上变了形,异样可爱诱人。
戴柯等不及三四个小时,又想吃下一顿。
“还穿衣服做什么?”
梁曼秋:“出房间当然要穿。”
戴柯:“家里又没其他人。”
梁曼秋:“总不能光着身走来走去。”
又不是野人,她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
“不走,就在这。”
话毕,戴柯跪到梁曼秋身后,重新扯掉她的内.衣,弯腰背抱,更好扣住两只胸,吃掉那一声娇怯的“哥哥”。
他的犯案工具贴上她的脊柱沟,只要是她的肌肤,细腻温热,总忍不住要蹭蹭,留下他的痕迹。
梁曼秋逃不掉,跟着戴柯倒在乱丛丛的薄被上。
戴柯往下挪,直指她的屁沟,像之前在丽江木楼客栈,来回拉锯。
刚开始,有一点干涩,磨着磨着,越来越滑溜。不再包着三角裤,戴柯又长又大,优势明显,随时能支棱进来。
梁曼秋痛感没有完全消退,感觉有点迟钝,焦切问:“哥哥,是不是进来了?”
“痴线,你感觉不出来?”戴柯嗓音变了,低沉沙哑,尤为性感。
习惯他的存在,梁曼秋提起与他相关的部分,下意识先说“戴柯的”,而不是加其他形容词。她第一次对他用上跟情|色擦边的形容词,变相承认他的性吸引力。
下一瞬,梁曼秋察觉出差异,充实感不再是幻象,他堵在了入口。
急道:“哥哥,套……”
戴柯反手捞过剩下两片中的一片,比刚才熟练地戴好,再度从背后扣住她。
欲念驱动本能,有了第一次经验,戴柯目标是进去,碰到障碍物就扫除,比如抄起她的一边膝弯。他有长处,角度受限也能进去一半,足够梁曼秋受了。
戴柯进去后,放下梁曼秋的膝弯,扣着她的胯骨使劲。
膝盖并拢,梁曼秋里面跟着拥挤,前所未有的快意盖过痛觉,一点点腐蚀她的关节,越来越提不起劲,只能跟随戴柯震动。
他吻着她,吻不住她的声音。
家里没其他人,戴柯刚才强调的事实,腐化梁曼秋的自我约束,成了新的认知。
她不再压抑声音,也无法压抑,她还有其他迫切需要压抑的地方。
梁曼秋本来没尿意,被戴柯操进来,隐隐有了 感觉,一下急过一下,带着奇妙而陌生的爽,分不清尿意还是快意。她很矛盾,既想他再多操几下,又怕突然尿床。
压抑中滋生新的快乐,梁曼秋情不自禁贴着他的胳膊,扣住他的手。
戴柯不断挺腰,鼓掌声混了汗水,异常响亮,掩盖了他的急喘。
他感觉到梁曼秋似乎随着他的节奏,撅屁.股配合他,忽地慢下,她的动作越发明显。
他点燃了她的*欲,让她对他痴迷,这一瞬间的成就感无可比拟。
啪——
一声脆响,戴柯扇了一下梁曼秋的屁股,是奖赏,也是他们的另类情致。
白皙肌肤常见不见光,霎时浮现淡淡红痕,触目又刺.激。
梁曼秋尖叫一声,痛感让感官越发敏锐,快乐放大了一倍。
戴柯把梁曼秋翻成正面,推起她两边膝弯,将她折成一半,膝盖压住了一双粉红眼。她完全暴露在灯光与他的目光下,毛发挂着粒粒白霜,唇.瓣水润润的,比初见时红了。
戴柯抹了一把,搓搓指尖,拉出熟悉的银丝,“老婆,还是那么多水。”
“哥哥,别说话……”梁曼秋含羞带耻,宁愿他直接干,骚言骚语比真刀真枪更要命。她要合拢膝盖,戴柯不让。
他窄劲的腰填进她膝盖间,挡住她的意图。
梁曼秋的屁股微微翘起,戴柯不见颓势,看着自己完全被她吞噬。
梁曼秋叫声异常尖锐。
盖过了戴柯的倒抽气。
“哥哥……”梁曼秋支吾求饶,脑袋混沌,词不达意,“太、入了……”
“这样够爽……”戴柯也带上颤音,送入比刚才慢,咬了咬下唇,“老子喜欢这样。”
哪怕再慢,那股充盈感达到前所未有的深度,梁曼秋越来越逼近临界线,尿意加剧快意,快被.操尿了。
而她的角度,跟他们偶然一起看过的R18女性向けASMR/SMプレイ如此一致。
梁曼秋不仅能看到,还能触及,戴柯一板性感的腹肌,绷在她两侧的肱二头肌,还有熟悉而英俊脸庞上的细密汗珠——每一滴都是因她而生。
梁曼秋又一次用上“性感”,戴柯给予的冲击力超出她的限度。
梁曼秋叫道:“哥哥,不、行了……”
戴柯还有一点余力骂她,“你他.妈才不行。”
梁曼秋急得呜咽,“我不行了……”
她的认输给了戴柯释放的许可,他初涉*事,本来就难以控制,当下信马由缰,隔着她的双腿抱住,拍打声一下快过一下。
颠颠颤颤中,梁曼秋费劲找到他的唇,咬住,她要完整的拥吻。
戴柯没有理智,疯狂冲击,最后的声音像抽筋的野兽,带着一种令她心颤的性感。
……
戴柯离开梁曼秋那一瞬,她其实没那么尿急,揉了揉泛红的屁股,这才是要事。
她扭头小声娇嗔:“屁股都打红了……”
戴柯站床边当着她的面拉下套 ,内容比刚才少一点,打结扔掉。
做了两次,他们适应彼此不着片缕,没再故意躲藏。
戴柯单膝跪床上,弯腰把她推成侧躺,背对他,忽地低头亲了一下打红的地方。
梁曼秋一惊,瑟缩一下,羞涩的模样激起戴柯的征服欲。
戴柯顺势打横抱起她,“去冲一下。”
梁曼秋挣扎:“哥哥,放我下来,我自己去。”
戴柯:“一起洗。”
梁曼秋急道:“可是,我要尿尿……”
戴柯像个无赖,“尿完一起洗。”
第95章 你也试试体力活。
戴柯听见花洒水声, 推开浴室门走进来。
梁曼秋揪了一个丸子头,抱着一边胳膊,站在水流前, 伸手试一下水温, 还是凉水。
戴柯跨进淋浴间, 直接站到凉水下, 顺手拉上玻璃门。
凉水乱溅, 梁曼秋不由后退一步,抱着胳膊挡住胸口:“哥哥,你不怕冷么?”
戴柯:“我经常洗冷水, 你不知道吗?”
梁曼秋嘀咕:“我怎么可能知道呀……”
就算偷窥狂也不一定会注意冷热水。
水温转暖,戴柯拉到入怀,一起挤水流下,把她双臂拆下来, “有什么好挡的。”
意乱情迷顾着结合,没来得及细细研究对方,等清醒下来,他们好像置于放大镜之下, 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存在情动时忽视的瑕疵。
梁曼秋还是有一点不习惯,背过身去。
没想到更方便戴柯抓握。
水流沁入她的后背与他的胸膛之间,梁曼秋分不清水和戴柯谁更暖。
戴柯吻着她的侧脸,“老婆,你刚来的时候瘦得跟细狗一样,真没想到你能长这么大。”
梁曼秋双颊热烘烘的, “你可以不说话的……”
也算琢磨透了, 戴柯起色心才会没皮没脸喊她老婆。
“大还不给说。”戴柯往她脸上弹了水,转身挤沐浴露。
梁曼秋徒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伸手:“哥哥,分我一点。”
戴柯直接往她胸前抹了一把,顺手揪了一下,梁曼秋瑟缩躲了躲,“讨厌鬼。”
戴柯拉过她的手,剩余沐浴露全抹给她,“给我洗。”
梁曼秋迷迷糊糊仰头,“洗哪里?”
戴柯:“哪里用过洗哪里。”
梁曼秋不敢低头,俏丽的脸蛋皱成一团,“你不会自己洗么……”
戴柯:“不会。”
梁曼秋犹犹豫豫。
戴柯拉了下她的胳膊,“快点,你弄脏的。”
梁曼秋红着脸立刻反驳:“哪有,才不脏。”
戴柯:“毛那里都是你的水。”
梁曼秋苦着脸动手,免得还要听他的骚言骚语。
“哥哥,怎么洗?”
戴柯:“没洗过头?”
梁曼秋目视他的胸膛,将沐浴露抹在他粗糙的毛发上,搓出泡泡。
戴柯:“你闭眼做事的吗?”
梁曼秋咕哝:“洗得干净就行。”
戴柯:“还有其他地方。”
那点地方,除了他的两样宝贝,没有其他东西。
梁曼秋第一次兜住一颗,乒乓球大小,袋子略瘪,不知道做事时会不会一样鼓囊。
她手小,兜不完两颗,只好两只手同时上,不上流的姿势莫名猥-琐。
泡泡随便抹一下,不敢用力,皮薄蛋危,总怕捏疼了。
“就这样随便洗洗啊……”搓澡工偷工减料。
戴柯:“还有。”
梁曼秋只能像拧毛巾一样双手握住,轻轻拧动。
这条特殊“毛巾”越拧越吸水,越吸水越膨胀。
戴柯的复原速度隐隐令她害怕。
梁曼秋怯怯仰头,“哥哥……”
戴柯拉开她双手,再度想支进她双-腿间,站着比躺着难调整身高差。那颗脑袋点到她肚脐上方,他盯上另一道沟壑,手指刮了一下她的胸口。
笃笃。
隔着水声,敲门声朦朦胧胧。
梁曼秋如获大赦,“哥哥,是不是肯德基到了?”
戴柯关上花洒,凝神谛听,声音清晰几分。
重新开水冲掉泡泡,戴柯拉开玻璃门先出去。
梁曼秋松一口气,水浇下去,仍是有一点疼。以往只洗到外口,许是被撑开过,她很容易就滑进两个手指,感觉平平淡淡,不像戴柯挤进去那般。
但包裹感层层叠叠,异常新鲜。
梁曼秋通过*才认识自己的隐秘之处,既兴奋也难为情。
戴柯在外面喊她来吃她的蛋挞。
梁曼秋关了水,忘了带毛巾和衣服,光溜溜湿哒哒跑回房间,迅速换上干净的底裤和睡裙,关了空调出去。
戴柯光着上半身,穿回高中校服短裤。客厅没空调,餐桌旁立扇呼啦啦转着。桌上除了肯德基,还有另一个普通塑料袋,装了大瓶可口可乐和雪碧套装。
梁曼秋顺手打开塑料袋,拎出饮料放冰箱。塑料袋还剩两盒套,一共六只,她留在原处。
戴柯忽然说:“客厅热死了,为什么不回房间吃?”
梁曼秋规规矩矩:“阿伯规定的呀,不能在厨房和客厅以外的地方吃零食。”
“他又不在家。”
话毕,戴柯抓着肯德基纸袋,拎了饮料一起进他房间,放在书桌上,开了空调,坐旁边电脑椅打开电脑。
扒拉纸袋掏出一个汉堡,“饿死老子了。”
梁曼秋只好跟进来,关门坐书桌边,像以前很多次一样。
戴柯点了差不多一个全家桶的量,梁曼秋找到蛋挞,托了一张纸巾在嘴巴下方接碎屑,一如既往的谨慎。
还想着一会要扫地拖地,不然蟑螂会进房间。
戴柯开了音箱,找到她的文件夹,点开一个动画片,特意哄她似的。
梁曼秋:“哥哥,你以前说我看的东西无聊啊。”
戴柯:“是没你好玩。”
梁曼秋睨了他一眼,不过瘾,光脚搓他毛茬茬的小腿,做足底按摩。
戴柯反过来踩住她足面,“别乱搞,搞出火。”
梁曼秋不知几时形成的潜意识,瞥一眼他那包东西,明明没挂小腿上。
戴柯没吃早餐,连干两轮,真饿坏了,风卷残云消灭大部分。梁曼秋吃了两个蛋挞,再吃两块奥尔良烤翅就差不多了。
“哥哥,我有点困了,想睡午觉。”梁曼秋吃饱喝足,浑身疲乏,端着可乐差点合上眼。
戴柯说:“睡我床。”
梁曼秋:“还没扫地。”
戴柯:“又没脏。”
梁曼秋:“可是……”
戴柯:“你到底困不困?”
梁曼秋出现幻觉似的,觉得已经打扫干净,刷了牙躺上戴柯的床。
枕头和被子浮着独属于戴柯的味道,介乎洗衣液和汗味之间,淡淡的,不香不臭,干爽亲切。
梁曼秋钻进被子,被戴柯的味道包裹,像一个浅浅的拥抱。
“哥哥,我第一次在你的床上睡觉。”
戴柯:“睡过不止一次了。”
梁曼秋:“哪有。”
以前只是在房间打闹,一起滚一下。
戴柯出房间去洗漱。
梁曼秋回过味来,戴柯把一起开房的大床也算进“他的床”,或者,单纯表达睡她的意思。
不久,戴柯回来,钻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腰。
他胸膛的温度比被子更怡人,梁曼秋自然挨进,使劲蹭暖。
梁曼秋:“哥哥,你11点多起,现在又睡么?”
戴柯:“你试试干体力活?”
梁曼秋噤声。
刚才她没怎么动,全程躺着接受他的私密按摩。
撅几下屁股当然不算。
梁曼秋:“哥哥,真的只是睡午觉哦。”
戴柯:“谁跟你哦。”
“哥哥!”
“睡觉。”
梁曼秋转过身,搂住他,没了衣服阻隔,直接摸上他板实的腹肌,平躺也能摸出分明的块垒。
她的手掌平放上面,轻轻感受他呼吸的起伏。
梁曼秋问:“哥哥,有女生夸过你身材好么?”
戴柯:“有男的说过。”
显然是一个聪明的回答。
梁曼秋脸颊蹭蹭他的胳膊,“我觉得很好。”
一不小心开了一个危险的头,只听戴柯问:“你喜欢哪?”
梁曼秋:“只要是哥哥的,哪都喜欢。”
戴柯唇角翘出自己不认识的弧度,“最喜欢哪?”
梁曼秋:“没有最喜欢,就都喜欢。”
戴柯:“不行,要有最喜欢。”
梁曼秋想了想,“哥哥,我困了。”
戴柯:“说完再睡。”
梁曼秋闭上眼,哼唧几声,熟睡的样子。
戴柯比她稍有精神,摇她:“说完再睡,猪。”
梁曼秋遂了他的意,像小猪一样呼呼大睡。
戴柯不再闹她,躺下养精蓄锐。
白天暴雨,天色沉沉,跟真正的黑夜稍有区别。
这一觉从下午三四点开始,再睁眼天全黑了,雨也不知几时停了。
戴柯手机显示晚上8点10分,还有戴四海的一条微信。
梁曼秋迷迷糊糊问:“哥哥,晚饭吃什么?”
戴柯捞过床头柜化成常温的可乐喝一口,吸管喂到她嘴边,回答永远是先吃她。
他们交换可乐的味道,衣服再次成为累赘,被卸光光。
戴柯打亮灯,回她房间拿了套过来,挨着坐床头,扔东西给她。
“你给戴。”
梁曼秋张了张嘴,“我不懂……”
戴柯:“你要是懂就死定了。”
梁曼秋消化他的话,被迫正视兀立的肉笋,撕了包装袋,挤出卷成一饼的薄膜,淡淡胶味飘到鼻端。
戴柯提醒:“注意正反。”
梁曼秋:“你那么懂……”
戴柯:“谁说我初中就懂这东西?”
梁曼秋辨认正反,盖上去。
它点点头,不太听话,她动作明明很轻。
梁曼秋哑然一瞬,“哥哥,它还会自己动么?”
戴柯:“快点。”
梁曼秋像展开一卷丝袜一样,抹到底。
戴柯朝她张开双臂,要拥抱她,“坐上来。”
“啊?”
“啊什么啊?你也试试体力活。”
梁曼秋脸皮快烧薄了,火辣辣的,只能当板凳长了一个巨钉,坐过去。
它不像钉子死死不动,梁曼秋只好扶一下,一点一点,坐下去,吞进去。
熟悉的充盈感像钉子一样,固定住他们所有关节,梁曼秋和戴柯同时倒抽气,好一瞬没动。
忽地一声尖锐铃声打破房间的沉默。
戴柯手机显示老宁来电。
戴柯咬着下唇,捞过手机。
梁曼秋一紧张,剧烈收缩,险些将他夹吐了。
“哥哥,你要接么?”
戴柯直接挂了电话,再开飞行模式。
然后,扔开手机,托住梁曼秋屁股,引导她慢慢上下。
第96章 日夜颠倒,三餐失调。
梁曼秋撑着戴柯的腹肌, 在他的托动下,不停抬着屁股,练习一种奇特的深蹲, 像一只青蛙, 循环起跳失败。
戴柯一直盯着交叉点, 看着她吞吞吐吐, 他的胶套口子处糊了一圈原味沐浴露, 黑色毛丛蘸满白霜。
梁曼秋双腿肌肉紧绷,平日缺乏运动,没几下又酸又胀, 体力活果然不好干。
她放弃压抑自己的嘴巴,戴柯说的,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喉咙跑出许多陌生的音节, 平时听来只觉羞耻和夸张。
不知不觉,梁曼秋感觉戴柯抬起她,多于她自己出力。
“哥哥,我不行了……”
她认命坐下, 意外吃进更多,蹭到了外面的机关。那处长得像无齿鱿鱼嘴,底下潜藏着四通八达的兴奋网络,夹被子时她偶然试到了。无师自通摇了摇屁股,磨到自己,也磨急了戴柯的鼻息。
梁曼秋不小心找到了对的方式。
酸酸麻麻的感觉, 从交叉点开始扩散, 腐蚀掉她的气力,可又忍不住继续摇, 前后左右,卖力又风情,每一口凌乱的鼻息,都像抵达临界值。
戴柯的骚只存在言语中,而她,翻译成了肢体语言。
两团雪白随之晃动,那双娇羞的粉红眼摇晕了戴柯的眼,他不由握住,握不住的部分,像白绵绵的糍粑,溢出指缝。
当戴柯拥吻她,角度微变,感觉随之奇妙变动,每一个小动作带来新奇的体验,其他爱好无法比拟,也许就是*的原始魅力。
梁曼秋摇累了自己,戴柯托住她颠了好一阵,最后交换位置,像刚才扛起她的脚踝,埋进深水鱼雷。
梁曼秋和戴柯瘫了半小时,勉强起来收拾。
一连做了三次,最后一次出来的量不足前一次的一半。
梁曼秋找拖鞋时双腿打颤,险些崴了,戴柯在旁捞她一把,她才站稳。
梁曼秋的声音一样虚软无力,“哥哥,刚才是不是有人打你手机?”
戴柯捞过手机,关了飞行模式,老宁的未接来电在一个小时之前,戴四海的更久。
老宁在Q上找他。
老宁:大D???人呢???
老宁:出来吃宵夜啊,三缺一
戴四海也在微信留言。
四海烧鹅:上哪玩了,电话不接
四海烧鹅:我们到四川了
戴柯跟同学都用Q联系,对微信依赖感不强,戴四海为了满足部分客人支付需要,才搞了一个微信号。
他顺手回了戴四海:没注意。
父子每日交流任务顺利完成。
梁曼秋从洗手间回来,也拿过手机。
屏幕上竟然也有金玲的未接来电,同样在一个小时以前。
设了震动模式,刚才没发觉。
梁曼秋:“哥哥,猪肉玲也找了我。”
戴柯:“他们叫出去吃宵夜。”
以往戴柯随叫随到,吃喝玩乐从来不缺席。梁曼秋高三学习紧张没空时,他也会自己去,回来给她带宵夜。
梁曼秋小心翼翼问:“你要去么?”
她浑身骨头散架,就算有力气走路,也没心情说话。
刚经历人生大事,心底如同床铺一样狼藉,还没收拾出跟外人闲聊的情绪。
“不去。”戴柯说,同样的话发给老宁,问她要不要吃烧烤。
梁曼秋:“上哪吃?”
如果只是和戴柯一起,倒是可以出门。
戴柯:“外卖。”
2016年10月2日到4日,三天两夜,戴柯走的最远距离是从家里到楼下垃圾桶,还是经梁曼秋一再催促,垃圾不丢招蟑螂,他才挪屁股下楼扔垃圾。
其余时间他们不是研究外卖内容,就是研究床上内容。
戴柯用光了买的套,越到后面量越少,最后一次空膛,到终点自动软化。
梁曼秋蹬着飘忽的双腿,抱怨都快脱皮了。
旋即,意识到说错话。
“在哪,我看看。”戴柯过来掰开她的双膝,梁曼秋尖叫着拉过薄被要遮,没他反应快,双膝直接压平了。
戴柯只见比三日前红润,仍然水汪汪的,看不出哪破皮。
然后低头,舌尖安慰她一下。
也就一下下。
梁曼秋尖叫夹起双膝,没夹住他的脑袋,“哥哥,你吓死人啊!”
戴柯:“给你‘吓’回来?”
梁曼秋会意,钻进被窝,“不要。”
戴柯:“就一口。”
“走开啊。”梁曼秋终于明白,他们初涉*事就玩这么疯,片子里五花八门的内容,一点也不夸张。关起门来的世界,可以发生一切形式丰富的秘事。
戴柯弹尽粮绝,没强迫她,躺到她身边,又得开始琢磨点什么外卖。
他们日夜颠倒,三餐失调,不着片缕,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
时近晚上8点,说是晚饭太晚,宵夜又太早。
“大D——!”
遥远的地方传来呼唤,幻听一般。
梁曼秋和戴柯平躺床上,同时定神,对视一眼。
梁曼秋:“哥哥,好像有人叫你。”
“小秋——!”
是一道比刚才稍尖锐的女声。
从窗户外飘来。
梁曼秋:“是猪肉玲他们么?”
戴柯掀被起身,书桌挡在窗前,他欠身拉开玻璃窗往下看。
路灯光亮朦胧,树阴下似乎站了几道人影,看不清身形和面庞。
“老宁?”戴柯不确定叫一声。
“叼你个大D,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坐监去了?”
的确是老宁的声音。
戴柯也骂骂咧咧回敬一句脏话。
老宁叫道:“滚出来吃宵夜啊,还要老子上门请。”
“等下。”戴柯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黑色裤衩,梁曼秋满床找睡裙。
老宁:“这里蚊子超多,我们上去。”
戴柯:“我们下去。”
今天家里垃圾没丢,衣服没洗,沙发搁了一条裤衩,或许还掉落撕开的套套包装袋。
战场混乱又色|情,不堪入目。
老宁像没听见,习惯性走向楼宇门,以前他们经常直接上门约人,要不是这次戴柯失踪太久,根本不会在楼下喊人确认死活。
金玲给了老宁一肘击,“你上去干什么,大D都叫我们在这等。”
老宁:“你爱喂蚊子我不爱。”
金玲急道:“你看见大D好像没穿衣服么?”
他们在暗,戴柯在明,只露肩膀胳膊,也一清二楚。
老宁:“哪个男的在家不是随便打赤膊?”
金玲为难:“大D老豆还有他弟的妈,他们都不在家啊。”
戴柯在外对阿莲直呼其名,金玲拿不准怎么称呼阿莲,只能拗口叫“他弟的妈”。
戴四海跟阿莲回老家探亲不算秘密,老街坊去档口看不到戴老板,一问就知道,熟人间一传十十传百,二婚夫妻的八卦更有噱头。
老宁:“不在家正好啊!谁喜欢大人在家?”
金玲:“家里只有大D和小秋啊。”
孤男寡女,月黑风高。
金明又推了推他万年厚眼镜,摇摇头,“老宁,难怪你跟网恋女友见光死,情商呢?聪明呢?”
“哎哟!”老宁一拍脑袋,幸好他们拉住他,不然又得当一回毛片里的死老公,强装死猪不影响男女主运动。
金玲咬牙切齿,本来不想挑明,多尴尬。
笨蛋老宁。
三人登时冷场,默默喂蚊子。
三楼的家。
梁曼秋和戴柯只来得及穿好衣服,兜了钱包和手机下楼。
战场来不及打扫。
声控灯昏暗,梁曼秋双腿酸痛,走路微微变形,扶着戴柯一步一步,慢慢往下挪。
戴柯:“你行不行?”
梁曼秋:“那你背我。”
戴柯:“自己走,热死。”
海城的十月仍在夏天的尾巴上,只比夏天干燥少许。
梁曼秋咕哝:“哥哥,在床上又不见你说热。”
每回汗流浃背,总让人怀疑空调制冷功能失效。
戴柯走到楼梯转角平台,扎马步矮身,拍拍肩膀,“上来。”
梁曼秋轻轻推他的腰,不好意思说:“没几步路了,他们在下面看着。”
在同学面前习惯以兄妹身份相处,梁曼秋和戴柯确定关系后,偶尔拉手搂腰,没有太多亲密动作。
“啰啰嗦嗦。”戴柯弯腰抱起她的双膝,结实的上臂托住她的屁股。
梁曼秋倒抽一口气,跟他第一次打横抱起时一样。
她怎么能忘记从小到大戴柯最爱吓唬她,以前是恶作剧,现在是甜蜜的惊喜。
梁曼秋单手搂住的脖子,险些顶到天花板。
视线升高,楼梯坡度陡增,越发幽深,昏暗又危险。
她带上颤音,“哥哥,你、不会要走下去吧?”
戴柯平地走了一步,梁曼秋视觉摇晃,出现整个人跟着摇晃的错觉。
她的右手只抓到空气,没有扶手,越发胆颤。
“哥哥、放我下来。”
戴柯腾不出手打她屁股,稳步下楼梯。
每下一步,倾斜的天花板朝她袭来,似乎随时撞上。
梁曼秋也忘了她的哥哥是未来警官,这点体力活对他小菜一碟。
白紧张了一路。
走到楼宇门前,不锈钢门高度有限,戴柯放下梁曼秋,补回屁股的巴掌印。
梁曼秋噘嘴,“就爱吓我。”
戴柯拎着领口扇风,开门走出去。
金明一副见鬼的表情,不可思议推了推眼镜:“我刚刚跟他们说,门上面的栅栏好像飘过一个穿白衣服的人,他们都说我痴线看眼花。”
梁曼秋刚好穿了生日当天的白色挂脖露背连衣裙。
金玲:“哪不是眼花,小秋总不能飘上去吧,你眼镜该换了。”
老宁:“四眼明,难道你以为贞子。”
梁曼秋生硬笑笑,没解释亲密行为。
金明的郁闷无人在意。
戴柯问:“吃什么,去哪里吃?”
老宁:“现在就去么,好像有点早,我以为先去我家搓两局。”
戴柯:“没吃晚饭。”
老宁:“你老豆不在家,饭都吃不上了。”
宵夜计划随即提前,一行五人步行去烤鱼大排档。
三个男生走在前头,梁曼秋和金玲走后面。
金玲特意落后两步,看着梁曼秋背影,她长发及腰,披散下来,遮挡半裸的后背。头发原本细柔微黄,夜里显黑,跟白裙相得益彰,灵动又飘逸。
金玲开始怀疑四眼明看到一飘而过的“贞子”,真的是梁曼秋。
梁曼秋放慢步伐等她一会,金玲走上来说:“小秋,我一直好奇,你这样散头发,不会热么?”
金玲从小到大一直短发,没有这等烦恼。
“有点,但还好。”
梁曼秋自然将头发分两半,捋到胸前,给后背散散热。
金玲咦了一声,前面三个男生闻声止步,纷纷回头。
金玲用所有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小秋,你背上怎么有一个红印,跟草莓一样,过敏么?”
梁曼秋不是第一次穿露背的裙子,金玲印象中她的肌肤洁白无暇,没有胎记或疤痕。
“可能是吧。”
梁曼秋忙把头发撩回背后,生硬的小动作欲盖弥彰。
金玲似乎信了,笑容直爽:“我暑假回家,我妈忘了给我晒床铺,我也被臭虫咬过背,痒死了。”
“说不定我的也是臭虫咬的。”
梁曼秋不清楚臭虫长什么样,肯定臭不过戴柯此时表情。
第97章 开房就像回家。
干完宵夜, 凌晨到家,梁曼秋免不了挨家里“臭虫”一顿收拾,憋着笑意告饶:“哥, 我总不能告诉猪肉玲, 是你咬出来的呀。”
梁曼秋肌肤白皙, 留痕明显, 屁股也残留巴掌印, 看不到罢了。
“谁叫你那么过火。”
戴柯后背留下凌乱指甲抓痕,梁曼秋没下狠劲,藏在一身小麦色皮肤里不醒目。
戴柯:“再啰嗦喂你一条虫。”
梁曼秋长了经验, 听不懂戴柯的话就往性方面发散,总能找到答案。
比如以前她说他是粗人,他坦然领受。还有现在的虫。
梁曼秋飞快瞥一眼,生怕那条虫又石化, “哥哥,你越来越色了。”
戴柯:“你惯出来的。”
梁曼秋瞠目,“你……”
戴柯溜回房间开空调。
这三天他们随机挑选房间,哪边更整洁就睡哪边, 点兵点将,今晚还是梁曼秋房间。
梁曼秋在房间门口拦住他,一手扫把一手撑衣杆,“哥哥,你选一样,扫地还是收衣服?”
第一天下雨把衣服收到矮的晾衣架, 本应该将架子搬进客厅避雨, 戴柯把她抱进房间就忘了,衣服打得比晾高处还湿, 第二天又得塞洗衣机,重复流程。
戴柯:“我选睡觉。”
梁曼秋两样都塞给他,“选一样,不选自己睡。”
他们吵吵闹闹,互相讨伐,趁着没睡意收拾战场,该归位的归位,该洗的洗,该丢的丢。
剩下三天假期大为收敛,整体还是循环前三天的生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靠外卖支援。
回校之前,梁曼秋和戴柯将家中里里外外检查几遍,确认没留下“作案痕迹”,才搭动车回Y市。
从此,戴柯的生活费里名正言顺多了一笔开房花销。
别的小情侣开房可能要斟酌再三,互相试探,扭扭捏捏。
梁曼秋和戴柯无论做不做,开房就像回家,开得理所当然,开得毫不犹豫。三星级起步,绝不开钟点房。
戴柯从小到大不缺零花钱,但大学生没有固定收入,大钱全靠攒,每周开房两晚仍是有些奢侈。
就算他愿意,梁曼秋也不允许,加之12月进入期末准备阶段,他们开房频率从十月平均每周两晚,十一月减量,变成了每周一晚。
饶是如此,戴柯钱包干瘪速度比大一时快,精.尽人亡前随时金尽人亡。
2017年元旦回海城,直奔翡翠湾新家。
十一月中旬梁曼秋和戴柯回来过一次,打包家当,全家从戴柯长大的碧林鸿庭一举搬迁到翡翠湾新居。
难得新年第一天全家齐聚一堂,戴四海在客厅墙角贴了身高贴,招呼三个小孩来量身高。
“大D先来。”
戴柯脱鞋站过去,脚跟和后背紧贴墙壁,笔直如松。
戴四海举着一本梁曼秋的硬皮书盖上他头顶,垫脚确认有没跟墙壁垂直。
梁曼秋沿着书本底部划线。
戴柯挪开,跟着他们读数。
戴四海手指一格一格读数,“一米八五、六、七、八,一米八八。”
戴柯捋了一下额头,忍不住叫道:“卧槽!成年后还长高1厘米!”
带鱼仰视高不见顶的哥哥,快要往后倒,鹦鹉学舌:“卧槽!”
阿莲哎一声。
戴四海立刻瞪一眼戴柯,“大D你说话注意点,弟弟现在会有样学样了。”
戴柯板起脸俯视,“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梁曼秋悄悄拉一下衣角,给他一个眼神。
戴四海没再斥责老大,俯视老三:“弟弟不能说,知道了么?”
阿莲在旁引导:“跟爸爸说,知道了。”
老三显然没传承老大的叛逆,奶声奶气:“叽道。”
梁曼秋按戴四海示意站到身高尺边,遮挡了部分刻度。
戴柯在旁喊:“159。”
梁曼秋低声抗议:“哪止,乱说。”
戴柯拍卖似的,重复:“159。”
梁曼秋:“哥哥!你好烦!”
“159!”
戴四海:“先画线,不要急。”
戴柯顺手画了一笔,刚巧落在159和160之间。
戴柯用笔敲了敲,“看到没,159.5。”
梁曼秋:“你手抖画歪了。”
戴柯:“我应该画159。”
梁曼秋:“你的手比食堂阿叔的还抖。”
戴柯侧身抬膝,轻顶一下梁曼秋屁股,“159。”
梁曼秋避开后下意识瞥一眼戴四海反应,看不出异常。
许是看都成年了,戴四海没再阻止他们的打闹,在线条上写上“小秋”两字,一锤定音:“小秋160。”
梁曼秋唇角微扬,用嘴型跟戴柯说:听到没。
戴柯抬手,单手逐个捏指节,嘚嘚作响。
梁曼秋不着痕迹躲到戴四海另一侧。
戴四海和阿莲给带鱼量身高。
带鱼,差16天满2岁,89cm,达同龄人平均水平。
戴四海蹲下来,慈爱地抚摸他的脑瓜:“多吃饭喝nāināi,以后长得跟哥哥一样高,知道吗?”
带鱼懵懵懂懂:“叽道。”
戴四海出阳台接电话,阿莲转身进厨房忙午饭,客厅只剩三个小孩。
戴柯刚好站带鱼后面,双手抄裤兜,穿着人字拖,踢了踢他屁股。
动作很轻,试弹性似的。
戴柯扭头凑梁曼秋耳边,低声说:“屁股肉没你的多。”
梁曼秋脸一红,推开他的脸,又提防着阳台和厨房。戴四海和阿莲一样背对客厅,应该没发觉。
带鱼晃了晃,没踉跄,抓着屁股,扭头仰视正正身后的戴柯。
戴柯指指身旁梁曼秋:“姐姐踢你。”
梁曼秋:“是哥哥。”
戴柯:“是姐姐。”
“妈妈!”带鱼跑向厨房,一把抱住阿莲的腿。
梁曼秋要去追他回来,被戴柯拉了下胳膊。
阿莲低头瞅了眼,“妈妈在做饭,找哥哥姐姐玩去。”
带鱼回头望一眼戴柯和梁曼秋,好像一下子忘记告状,还是叫妈妈。
梁曼秋轻轻挣开戴柯的手,跑过去牵过带鱼,“弟弟过来,姐姐带你去玩。”
梁曼秋带他回儿童房,脱鞋跪坐游戏垫,哄他玩那堆五花八门的玩具。
戴柯跟过去,双手抄兜倚着门框,“你别那么宠他,又不是你儿子。”
梁曼秋:“他可是弟弟。”
戴柯:“妨碍我们两人世界。”
梁曼秋紧张:“你小声一点。”
戴柯:“房子大得有回音,他们听不见。”
梁曼秋指指带鱼,“他听得见。”
戴柯:“他又听不懂。”
梁曼秋:“总有能听懂的一天。”
“等他能听懂,早就不是秘密。”
戴柯走过去,坐到带鱼另一侧,双手后撑,长腿支出游戏垫,没有脱鞋。
“喂,”戴柯稍后仰,冲着带鱼说,“弟弟,你听得懂吗?”
带鱼捣鼓一个玩具修车站的工具,扫了戴柯一眼又回到他的工具上。
戴柯:“等你长大,也要给我们带小孩。知道吗?”
梁曼秋一愣,哭笑不得,越过带鱼的脑瓜轻推戴柯的脸。
两抹绯红悄悄爬上她的脸颊。
戴柯还是对带鱼说:“老子十二岁就带你姐姐,到时你十三岁该干活了。”
梁曼秋不由推算戴柯预估的年龄,到时她二十八岁,他三十岁,刚好适婚年龄。
“哥哥,你别逗他了。”
戴柯逗的可是她,“哪说错?”
梁曼秋刚要反驳两句,脚步声传来,戴四海打完电话从阳台回来了。
戴柯撑着坐垫起身,突然叫了声老爸,知子莫若父,戴四海就知道有事要谈,转身进他房间。
戴四海坐他的电脑转椅,“生活费没了?”
戴柯没带上门,坐床边,稍压低声:“还有另外一个事。”
戴四海做了一个尽管说的手势。
戴柯:“碧林鸿庭的房子,租客租到什么时候?”
戴四海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戴柯:“先跟你提前说,免得跟租客签太久。我大四回来实习要搬回去住。”
戴四海想了想,点头:“还有一年半,要给你重新装修一下吗?”
戴柯得到的反馈超出预期,消化片刻:“到时看房子保持成什么样。”
房子从他初二下学期出租,到大二近六年,估计至少得刷个墙。
戴四海说了声行,话锋一转,“这几个月开销突然变大,又买什么装备?”
戴柯:“没买。”
戴四海:“换机车?还是换手机电脑?”
戴柯:“你要给我换,我没意见。”
戴四海平时跟小儿子说童言童语,对着大儿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格外慈和:“大D,你现在成年了,要买什么说一声,不用东抠西抠,我是你老豆,当然会支持你的合理要求。”
戴柯扯了扯嘴角,不太适应,“大学活动多,比以前花销大,不是挺正常?”
戴四海:“什么活动,几个人?”
戴柯:“你问那么多,说了你又不懂。”
戴四海不恼反笑,“你不说我怎么懂,欺负你老豆没上过大学,没读过警校。”
戴柯哎了声,像每一个试图挣脱父母羽翼,但翅膀还没硬的小孩,略显不耐,“哪里说得完。”
戴四海的笑声饱含深意 ,梁曼秋若是撞见,准要头皮发麻。
幸好戴柯是第一个亲儿子。
戴柯:“笑什么?”
戴四海依旧挂着笑脸,“让我猜猜,上大学花销突然增大,最可能的原因——大D,你谈恋爱了?”
第98章 他们属于“包办”恋爱。
戴柯转玩着手机, “证据呢?”
戴四海笑:“跟我谈起专业来了,还要证据。”
戴柯:“用证据说话,你问小奇哥也是一个答案。”
戴四海:“你老豆我也年轻过, 同样追过女孩子。”
戴柯:“我跟你不一样。”
他没追过梁曼秋, 从戴四海领她回家那一天, 隐隐昭示今天的局面。
戴柯和梁曼秋属于“包办”恋爱。
戴四海点头, “是是, 你遗传你妈,长得比我高比我帅,自然不用追女孩子, 都是女孩子追你。”
戴柯回归正题,“谈恋爱能加生活费?”
戴四海:“多少加点,总不能在女孩子面前太寒酸,有钱也是男人魅力之一。”
戴柯:“加多少?”
戴四海声音高涨几度, “真谈了?”
戴柯:“你加我就谈,不加就没谈。”
戴四海追问:“女朋友哪里的人,大学同学?高中同学?”
戴柯吊儿郎当,“你问哪个?”
戴四海笑骂一句, 扬手开玩笑要打他,“还不止一个?想得美啊你。”
戴柯也跟着浮现淡笑,“加多少?”
戴四海:“一千?千五?还是两千?”
戴柯:“废话,当然越多越好。”
戴四海:“折中再给你一千五,不够再说。”
房费成了戴柯的新的衡量单位,1500可以支付6次房费, 比起最低每月4次, 基本凑合。
戴柯勉强点头。
戴四海煞有介事瞥他一眼,188cm的儿子已经初具男人的模样, 不羁和跳脱稍有收敛,经过警校一年半历练,多了一股沉稳气质,比以前可信任度高。
他说:“带鱼还没上幼儿园,我可不想那么早做爷爷,养了三个已经够受了,你以后的崽要像你肯定会激死我。”
戴柯脱口而出,“说不定像梁曼秋那么听话。”
戴四海脸上的狐疑一闪而过。
戴柯跟梁曼秋“偷摸”两年半,圆谎小有经验,很快镇定:“我说性格。”
戴四海冷笑,“祖坟哪那么容易冒青烟,老天爷对每个人都很公平,小秋啊……”
养女就在隔壁,戴四海下意识压低声,“小秋原来家庭不好啊,以后找男朋友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嫌弃。”
戴柯猜不透,戴四海抒发心底担忧,还是故意说给他听。
如果是前者,他们地下恋的嫌疑暂时解除,戴四海还没怀疑到梁曼秋身上。
如果后者……
戴柯说:“梁曼秋这学历,只有她挑男人的份。”
戴四海微愣,“大D,你也这么觉得?”
戴柯:“废话,这不是常识么。再说,她也是我们家的小孩。我们家什么条件,她就是什么条件。”
这些年戴四海对熟人都说梁曼秋和阿莲旺他,自从她们来家里后,就再也没亏过钱。
他琢磨片刻,双手拄着膝盖站起来,一副松一口气的样子。
“说得也对,小秋这学历,以后不愁找好工作,一般婆家都要高看几分,我就怕她性格上吃亏。”
戴柯:“她哪吃亏了?”
戴四海不想聊太远,站在戴柯面前,叮嘱:“大D,我警告你啊,谈恋爱我不管你,先好好读完书,别给我搞出人命。”
戴柯不屑一笑,“切,我才不想给你小儿子生一个保镖。”
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带鱼现在两岁,性格初露端倪,跟戴柯大相径庭,说好听是斯文,难听就是弱鸡。
以后在学校被欺负说不定不敢反抗。
戴四海无奈笑了笑,没有反驳。
午饭后,阿莲领带鱼午休,戴四海去档口。这几年他带出几个得力徒弟,可以放手让他们负责档口,还琢磨再多开一个档口。
过几年小孩准备工作,要买房买车,还要准备嫁妆,都是大支出。
梁曼秋窝进戴柯的房间。
新家依然有一间卧室连通客厅和阳台,这个除主卧以外面积最大的房间,顺其自然成了老大的地盘。
梁曼秋的房间在入户门右手边,最小的卧室,跟其他三间隔了一个客厅。
如果要鬼鬼祟祟做事,她的房间似乎更隔音,可是万一有异常,没有其他“逃生出口”,两人的房间各有利弊。
戴柯房间朝阳台的门是整面墙的玻璃推拉门。
冬天关了客厅门,推拉门留一条缝透气,拉上严密的窗帘。若要问起,就说看电影需要昏暗环境。
电脑音箱音量跟人声差不多。
戴柯抱梁曼秋坐腿上,搂着她看美剧,附在她耳边悄声说:“老戴给我加了1500生活费。”
梁曼秋:“你怎么说服他?”
戴柯:“他问我是不是谈恋爱。”
梁曼秋一惊,“你承认了?”
戴柯:“还没,他可能猜我谈了。”
梁曼秋想了想,“他还不知道是我?”
戴柯默认,生活费到手,懒得再钻研戴四海心思。拉开梁曼秋棉服拉链,摸了进去,“冬天做就是麻烦。”
梁曼秋想拉开他的手,“麻烦可以不做呀,就这样抱着也好舒服。”
多了一层肉.体关系,分享了最私密的癖好,梁曼秋和戴柯的联结又紧密一度。戴柯食髓知味,要把看片学来的知识,尽数在梁曼秋身上实验。
戴柯:“抱着做更舒服。”
梁曼秋还在琢磨站着抱还是坐着抱,戴柯带着她实践。
她今天穿了一条及膝百褶裙和高筒袜,一截光溜的腿直接藏在裙子里,在海城二十来度的暖冬不算冷。
戴柯把她放书桌,摸到了她的光裸地带,扯出打底.裤。衬衫只开了几颗扣子,暴露两团雪白,微微起了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想暖一暖,用他的唇舌。
内衣不是前扣款式,只能把内容掏出来,箍住的两团更醒目突出。
戴柯站进她的双膝间,松了扣子和拉链,扯下一片三角区域,放出自己。
梁曼秋褪.去初.夜的羞涩,摸了摸,连带下面两颗一起鼓囊了。
第一次在家里有其他人时做,她还是有一点担心,“哥哥,会不会被听到?”
“你不出声就行。”戴柯从钱包里抽出备用的套,戴上,慢慢进入。
书桌靠床头这面墙,处在床和玻璃门之间。
梁曼秋背靠显示器,取代屏幕里的人物变成女主角。
戴柯每用一下劲,桌上设备经历地震,发出的声响融进美剧音效里,有一点违和,没走近细听无法辨认。
“哥哥,你轻点。”
梁曼秋死死咬着下唇,不敢松开牙关。关不住的鼻息凌乱急促,跟上他冲撞的节奏,乱中有序,形成微妙的共鸣。
倏然间,房间亮度明显改变。
梁曼秋和戴柯同时僵住,大气不敢出,一起望向光源。
门缝吹开一角窗帘,太阳光洒进来。
梁曼秋和戴柯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松一口气,在深吻里分享他们的小庆幸。
在家做形式受限,随时可能被发现,本以为发挥不佳。曝光风险带来的压力,让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们体会到开房无法比拟的快乐。
他们刚松一口气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属于拖鞋,随意自在。
梁曼秋和戴柯又是一僵,凝神细听。
足音不是来自音箱,而是阳台。
阿莲小声叨叨:“这老戴没收衣服就出门了。”
戴柯不要命拉锯两下,很慢很慢,慢到梁曼秋似乎能感觉到他凸起交错的脉络。
想叫他停下,又不想停下,上下两张嘴发生了矛盾。
戴柯贴着梁曼秋的耳朵,含糊道:“她不会进来的。”
如果阿莲听见什么异动,甚至不会久待,这是后妈与继子的禁忌,她从来不管他的事,一个家还能相安无事。
只要梁曼秋和戴柯不发出声音,一切完美无痕。
不久,拖鞋声远去,戴柯突破了限速,使劲摇动窄劲的腰。
显示器和两个音箱跟着颤晃,桌腿嘎吱尖锐叫了一声,桌沿磕向墙壁,戴柯紧紧抱住梁曼秋,被她死死咬合。
他们每次单独处理那些垃圾,一切似乎天衣无缝。
有时看戴四海态度,并不像传统保守的大家长,接受程度应该挺高,戴柯也犹豫过是否有必要隐瞒。
偷偷恋爱快三年,隐瞒成了习惯,便积重难返。
2017年暑假,戴四海开了第三个烧鹅档口。
开业当天章树奇和赵静夫妇也送来庆贺花篮,老街坊还开玩笑,戴老板,以后是不是三个小孩一人一个档口?
戴四海笑得和气又圆融,说:“老档口给大D娶老婆,第二个档口给小秋读书,新档口给老幺上托班。”
这下戴四海早出晚归,回家优先照顾老幺,更没闲功夫管他们,戴柯带着梁曼秋无法无天。
也不是没露过马脚。
国庆有天阿莲明明领带鱼下楼玩,梁曼秋和戴柯睡事后午觉。
开空调,关着门,窗帘拉上,掩人耳目。
半梦半醒中,熟悉的光亮乍然出现,刺醒了他们。
戴柯撑起脑袋,望向光源。
玻璃门推开一道半人宽的缝,带鱼侧身挤进来,一鼓作气爬上床,半路蹬掉拖鞋。
举着一辆玩具车,奶声奶气:“哥哥,帮我修车。”
然后,哦一声,倒吸气,“姐姐也在这里睡觉。”
梁曼秋吓得缩进被窝,幸好穿回了衣服。
反应过来后,麻溜从被窝钻出来,小声问:“哥,门没反锁吗?”
戴柯没好气,瞪着他的死鬼老弟,“叼你,进来不会敲门吗?你妈呢?”
第99章 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秘密。
除了带鱼偶然闯入那一次, 其他时候平安无虞。戴柯由此长了记性,干正事前多检查一次门锁。
梁曼秋忧心了一段时间,怕带鱼说漏嘴, 戴柯说她高估一个快三岁小孩的理解和记忆能力。
而且带鱼擅自闯入戴柯地盘, 打扰他的午休, 小孩没错, 大人有责, 阿莲看管不力,自然想快点结束这一茬,不会细问带鱼进哥哥房间看到什么。
戴柯偶尔冒出一股豁出去的势头, 说要是被发现,干脆公布,又不是龌龊的关系。
梁曼秋默了许久,说再等等吧。
她大二, 他大三,再过一年多他就毕业了。
只要不影响需求,戴柯愿意保密,想黏梁曼秋时, 不被她甩开就行。
转眼到了2018年元旦,碧林鸿庭旧家的租客退租,梁曼秋和戴柯跟着戴四海回去收房子。
之前搬家除了木架床,其他家具一律搬走,租客家恰好有一对小孩,架床保留了下来。
旧家空空荡荡, 戴柯一闭上眼, 记忆中家具似乎还在原位,甚至依稀看到梁曼秋用来敲他脑袋的不锈钢盆。
梁曼秋爬上架床木梯, 举手差点能摸到天花板,以前只觉得很高,再俯视戴柯。
昔日少年也成了大块头,不好再塞进两米长的下铺。
“哥哥。”梁曼秋灵光一闪,叫了一声,待戴柯抬头,又压抑下开口的冲动。
戴柯等了一瞬,“干什么?”
梁曼秋:“就是突然想叫你一声。”
她刚想到以前戴柯是不是在下铺偷偷打过飞机,突然的念头猥琐又真实。她对异性的好奇,只能从他身上解答。
回忆侵入了一些不可思议的元素,变得诡异的刺激。记忆是最容易窜改的载体,她怕再多琢磨一会,改天会认为真有其事。
戴柯嗤了声,盯着上铺栏杆上的涂鸦,“这是你画的还是租客画的?”
梁曼秋:“也有可能是你画的呀。”
戴柯:“放屁。”
梁曼秋努了下嘴,“我不会乱涂乱画,更不会踩着你的床,画在外面。”
她歪头凑近,瞥了一眼涂鸦,一个火柴棒小人举着一根斜向上的三叉戟,像要戳上铺的屁股。
俏皮笑了声,“哥哥,如果是我画的,叉头会向下。戳你屁股,叫你起床。”
后半句极为小声。
戴四海不在他们视线范围内,戴柯飞快打了下梁曼秋屁股,“胆子肥了?”
戴四海从厨房转了回来,叹气:“看样子,起码要刷墙,地板也有点旧了。你们这个床,可以扔掉了。”
戴柯:“不扔。”
梁曼秋依旧不参与戴家核心议题,今天才知道旧家任戴柯随意支配。戴柯很少跟她谈及未来,跟当初高考填志愿一样遮遮掩掩,突然搞大惊喜。
戴四海:“还留着干什么?”
戴柯:“给梁曼秋住。”
梁曼秋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看着他。
戴四海笑了一声,“妹妹还住这破床?”
戴柯:“她放假回来住。”
戴四海沉吟片刻,原本打算把旧家改成戴柯的单身宿舍,一个卧室一个书房,以后带女朋友回来方便。全然没考虑过加进梁曼秋。
他有所保留道:“先把地板换了,墙重新刷一遍,水电也要重新布局。到时怎么安排看你自己的意思,这是你的房子了。”
戴四海转头回档口忙活。
梁曼秋终于有机会问:“哥哥,到时房子看着跟新的一样,还留着一张旧床呀?虽然我也舍不得……”
那是她懂事以来第一个稳定的窝。
戴柯:“要是老戴装成一个卧室一个书房,你来了,告诉他们你睡哪里?”
梁曼秋瘪了瘪嘴。
睡沙发显然不是一个好借口。
如果为了她装成了两个卧室,多设一张床,也是浪费。总有一天他们要光明正大睡同一个房间,扔掉小卧室的床。
一旦涉及浪费问题,梁曼秋很容易被说服。
兄妹俩回校后,戴四海趁着工人还没放假,赶紧找人先砸了旧地砖,准备像新家一样安木地板。
越想越不对劲,他的儿子如果真谈了恋爱,以后实习还要跟妹妹同住一屋,孤男寡女,没有血缘关系,女朋友会不介意?
还是戴柯和梁曼秋像许多刚来海城工作的年轻男女一样,合租当室友?
两种可能性暂时一样大,一样合理。
还有一种可能性,似乎更合理……
戴四海只是灵光一闪,立刻掐断念头。
这个家构成复杂,二婚夫妻,差了19岁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养女,除了老幺,谁都有过去和秘密,能维持表面上的稳定,已经难能可贵。
谁也不敢轻易揭开和平面纱,底下暗涌指不定能演变成滔天大浪。
戴四海作为一家之主,只要把家庭管理好,家不破,所有成员的关系就不会破。无论戴柯和梁曼秋是什么关系,始终是戴家一份子,十年兄妹关系贯穿他们的过去与未来。
戴四海选择性眼瞎,先办好眼前的事。
事实证明,一旦有了怀疑,破绽便会越来越多,戴四海没费心去找,也有线索送上门。
进入寒假,年味渐浓,各种寒暄纷至沓来,未婚的关心工作和婚姻,已婚的关心什么时候再生一胎。
熟客打趣,又看到你家大D轰机车载女青年炸街了,听说碧林鸿庭房子在装修,是不是好事将近,准备婚房?
戴柯牛高马大,天天训练晒得比高中时代粗糙,容易给人造成稳重错觉,以为上班了。
戴四海以往会费口舌解释女青年大概率是妹妹梁曼秋。
这下,心里不由咯噔,难道街坊心知肚明多年,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难得这天章树奇休假来老档口,说赵静怀孕熬过前三个月,终于有胃口多吃点东西,就想吃一口烧鹅。
章树奇随口问:“你家大D快稳定了没,下半年实习,明年毕业,也差不多了吧?”
既然街坊能目击到戴柯带妹飙车炸街,章树奇经常在街上巡逻,见得肯定不少。
戴四海故意顺着他的话,套话:“小奇哥,你早知道了?”
章树奇套话比戴四海更专业,识破忘年交的小伎俩:“海哥,你说的哪件事?”
戴四海步步试探:“大D和小秋。”
以章树奇对戴四海的了解,他应该不是顽固不化的老古董。
戴柯如果能和梁曼秋走到最后,结婚成家,对这个成分复杂的家庭,也是一种维持稳定的方式。
任谁都乐见其成。
不然,哪个媳妇或女婿愿意挑战这样一个家庭?
章树奇唇角压抑不住一股淡淡的笑意,还是不忍心当直接戳破秘密的罪魁祸首。
“大D和小秋怎么了?两个小孩感情一直挺好的啊,我结婚那会别人都误以为他们是一对,呵呵。”
老友一笑,戴四海就知道糟了。
今年又多一家档口,二婚夫妻异常忙碌。
大学生没有寒假作业,免不了肩挑保姆重担。
带鱼成了漂流瓶,白天跟谁玩得好,晚上就抱着枕头漂到谁的房间睡觉。
带鱼:“哥哥,我就要跟你睡。”
小枕头搁床沿,带鱼扒着被子,就要抬腿爬上来。
戴柯恨不得一脚飞毛腿,“找你爸你妈去。”
带鱼很委屈,稚声稚气:“爸爸要跟妈妈睡。”
戴柯挨着床沿侧卧支颐,像块石板压被子,不给他钻进来,“哥哥要跟姐姐睡,滚。”
“哎——”梁曼秋跪坐他后头,勾手捂住他嘴巴,反被趁机亲了一口掌心。
她警告戴柯:“他现在3岁能记事了,你别跟他乱说话。”
戴柯:“梁曼秋,你现在说话怎么一股老戴味道?”
梁曼秋嘀咕:“我只是实话实说。”
戴柯屈膝轻轻一挡,带鱼胸口受阻,又滑回地板。
带鱼小嘴一撇,泫然欲泣。
梁曼秋忙上前救场,下床蹲到带鱼跟前,“弟弟过来,跟姐姐睡,好不好?”
不等带鱼回答,戴柯打断:“姐姐也不跟你睡。”
梁曼秋抱住带鱼,哄道:“来姐姐房间。”
戴柯:“不给去姐姐房间。”
呜呜。
带鱼抽咽起来。
梁曼秋直接抱他去他的房间兼玩具房,哄了好一会,阿莲洗完澡出来把他接走了。
带鱼漂流失败,阿莲把他安排在拼接床上,“准备上幼儿园了,要自己睡咯。”
带鱼:“妈妈,我想和你睡。”
“爸爸要跟妈妈睡。”刚回到门口的戴四海接茬道。
带鱼瘪嘴:“爸爸跟妈妈睡,哥哥跟姐姐睡,我跟谁睡?”
戴四海和阿莲面面相觑。
戴四海关上主卧门,走到拼接床边,蹲下问:“弟弟,哥哥跟谁睡?”
带鱼:“哥哥跟姐姐睡。”
戴四海:“你怎么知道哥哥跟姐姐睡?”
带鱼迷迷糊糊,好像听不懂。
阿莲接力问:“弟弟,你听到谁说,哥哥跟姐姐睡?”
这下,带鱼终于消化了问题:“哥哥说的。”
阿莲:“啊?”
戴四海面色越发晦暗。
阿莲表情僵硬,试着对小孩柔和,“弟弟,哥哥怎么说的,你说给妈妈听。”
带鱼:“哥哥说,哥哥要跟姐姐睡,滚。”
最后一个字用尽全力,奶声奶气没气势,模仿不出戴柯的精髓。
戴四海唇角微微抽搐。
“海哥……”阿莲仰头看着戴四海,其实早觉得两个小孩经常关门躲房间里不出来有秘密,偶尔还传出一些微妙的动静,她误以为是电影原声。后妈面对成年的继子和养女,也不好多说什么。
戴四海长长叹气。
完蛋,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秘密,戴四海一个差三岁就知天命的人,竟然都不知道。
第100章 LOVE
怀疑一旦被确认成真相, 各种以前没发现的端倪都在回头嘲笑自己。
一桌寻常家庭晚饭也能波澜迭起。
长方桌,戴四海坐短边座位,带鱼和阿莲坐他右手长边, 戴柯和梁曼秋坐另一长边。
三岁带鱼脱离了BB饭桌, 垫了增高垫坐普通椅子, 两条短腿够不着地, 时不时瞎摆, 偶尔不小心踹他老豆一脚。
戴四海:“弟弟放好你的脚,不要乱晃踢爸爸。”
带鱼有着同类金鱼的记忆,三秒即忘, 戴四海重复了起码三次。
戴柯低头看了一眼,“弟弟,再踢把你的脚做成红烧猪脚。”
“哎!”戴四海出声制止,慢了一步, 带鱼嘴巴一瘪,泫然欲泣,扭头扑向阿莲,“妈妈, 哥哥要把我的脚做成红烧猪脚……”
阿莲:“你脚不要乱踢啊,妈妈给你拿个凳子垫脚。”
梁曼秋示意她背后墙边的一叠塑料红凳,之前搬家请亲友来吃入伙酒临时买的,“要那个吗?”
阿莲:“可以。”
梁曼秋起身搬了一张,放到阿莲身边,由她挪过去给带鱼。
戴四海发话:“脚放凳子上, 不要再乱踢。”
带鱼:“哥哥还把我的脚做成红烧猪脚吗?”
戴四海:“猪的脚才能做成红烧猪脚。”
带鱼想了想, 稍安心,一本正经:“我的是人脚, 做不了红烧猪脚。”
梁曼秋忍俊不禁,险些喷饭,低头一个劲扒饭碗。
戴柯凑过去,呼吸拂动梁曼秋鬓边发丝,亲昵又暧昧,“他怎么比你小时候还呆。”
梁曼秋手肘轻轻顶开戴柯,小声说:“我才不呆。”
带鱼嘴巴漏饭,阿莲忙着照料,没特别留意桌对面兄妹俩的小动作。
但两个脑袋快黏在一起,就算出现在视线边缘也无法视而不见。
戴四海也是。
阿莲悄悄跟戴四海交换一个眼神,轮到她忍不住笑。
带鱼盯着阿莲的脸,感染了她的笑意,嘻的一下,跟着傻笑。
阿莲噗嗤一笑,幸好嘴里没饭。
戴四海定力强,嘴角微微一抽,没笑场,突然间想起章树奇相似的表情,当初的小奇哥,对着一个老呆瓜,也忍得很辛苦吧。
戴柯以为带鱼才是引发笑剧的罪魁祸首,瞪了他一眼。
带鱼双脚逃过红烧风险,双手又开始不安分,把叉勺拨到了桌底。
戴四海弯腰低头,满地找勺,发现另一只手比小儿子的更不安分。
大儿子的左手扣在梁曼秋的大腿中段,突然被她推了下,才收上去。
戴四海脑袋充血,感觉越发强烈,捡起勺子不由哎哟一声。
阿莲关切:“海哥,怎么了?”
戴四海:“头晕。”
阿莲:“高血压?”
是挺高的,戴四海叹气。
戴柯:“老爸,提七八只鹅子不见你喘一口大的?”
“阿伯,我来洗勺子。”梁曼秋还是像以前一样眼明手快,更加衬得逆子不像人。
戴四海跟戴柯说:“你和你弟两只鹅子就够我喘的了。”
戴柯:“我下半年实习就搬出去住,你可以少喘一半气。”
不提还好,提起戴四海又高血压,单身宿舍升级成未来婚房,工程量不可同日而语。
戴四海顺着他的话,“是了,趁早搬出去自立门户,让我能顺顺气。”
知子莫若父,戴柯就是这样,越跟他对着干,越能激起他的逆鳞,别人一旦顺杆爬,他便无话可说。
戴四海有时回家,没看到阿莲和带鱼的鞋子,只有梁曼秋和戴柯的,家里鸦雀无声。他若没急事,会下楼转转,抽一根烟,再决定是否回来。
论起地下情的隐藏功夫,戴四海比戴柯更有发言权,更有经验。
当初他和阿莲也是这么偷偷摸摸过来的。
终究是子承父业了。
大三暑假,戴柯第一件事就是带梁曼秋验收翻新的旧家。
戴四海用的是给翡翠湾的家装修的那批工人,手艺水平没得说,审美由戴柯暗中连同梁曼秋把关,简简单单,没有出现翻车的地方。
家具格局跟以前戴四海住时一样,唯一的意外出现在卧室。
戴柯刚踏进去,嚯了声,走过去轻踢床脚,“这床、也太大了吧。”
戴四海:“一米八宽,两米三长,床和床垫都是定做的。普通一米八床一般两米长,怕不够你滚,加长了30cm,要不是房间不够大,就直接给你换成两米的。”
戴柯不敢想象梁曼秋躺上去有多小只。
“梁曼秋,你躺上去滚一下。”
戴四海也在,梁曼秋只是坐了下,“爬多了学校宿舍的床,还是家里的结实舒服。”
戴四海说:“随便你们怎么滚都不会嘎吱嘎吱。”
复数主语突如其来,梁曼秋不由咯噔一下。
戴柯若无其事,走到梁曼秋身边,一屁股坐下,中弹一般往后仰倒,震波荡到了梁曼秋,他们像相拥一起倒在床上。
戴柯:“真的挺舒服。”
撇眼一看,梁曼秋已经站起,真不识货,不会多享受一下。
戴四海生硬清了清嗓子,也像笑了一声,转身出客厅。
梁曼秋示意戴柯:“赶紧起来呀。”
戴柯笑话她:“在自己家还慌慌张张。”
再跟戴四海去小卧室。
旧架床还在原位,崭新的墙壁和地板,显得格格不入,像凭空冒出的一块疤,记载了梁曼秋和戴柯的过去。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没有衣柜,书柜或书桌,只有他们一起睡过三年的架床。
仿佛一间特别的展厅。
戴四海把两把大门钥匙交到戴柯手中,“剩下的家具你们两个看着置办吧,我也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审美。”
儿子无论多少岁,在老豆面前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戴柯说:“资金到位就行。”
戴四海爽朗一笑,也不指望逆子能展现传统孝道,对他掏心掏肺感激涕零。
戴柯能有惊无险长大成人,他完成了父亲的大部分责任,也算对得起亡妻在天之灵。
戴四海转头看着梁曼秋,“小秋,多管管大D,别让他再偷偷乱花钱。”
梁曼秋:“阿伯,哥哥也不听我的话啊。”
“他听的。”
戴四海一笑,眉眼间带着中年人独有的狡黠,看破不说破。
目送戴四海离开,梁曼秋还头皮发麻,“哥哥,我总觉得阿伯知道了。”
戴柯手握巨款,又有独属于自己的狗窝,心态升级,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他。
“管他干什么,”他竖直抱起梁曼秋,“去试床。”
梁曼秋暂时搁置疑惑,笑着挣扎,“先把行李安排好吧,还有日用品没买呢。”
戴柯抱梁曼秋回卧室,扔在铺好床单的大床,梁曼秋尖叫一声,咯咯笑,看来不疼。戴四海很有经验,对床垫品质把关到位。
戴柯弯腰抄过梁曼秋膝弯,拖近他,单膝跪在她上方,“就是有点矮。”
梁曼秋说:“不能怪床,是你长太高。”
她翻身撑坐起来,轻轻推开他,“哥哥,我们看一下还缺什么,是从翡翠湾带过来,还是重新买。”
刚才只是粗览一圈,没有打开各种柜子。
衣柜空无一物,梁曼秋摸了下格子底板,没有灰尘,应该早已打扫干净。
再打开卫生间镜柜,梁曼秋愣了愣,叫来戴柯。
柜子摆着一对杯子,左边粉蓝杯身印着“LO”,右边粉红“VE”,紧紧相贴。
梁曼秋:“哥哥……你觉得、他们是特意挑的么?”
戴柯:“怎么可能,老戴不懂英文。”
梁曼秋:“LOVE啊,小学生都懂吧。”
戴柯:“超市成套卖,顺手拿的。”
“可是——”
戴柯按着梁曼秋的肩膀,将她原地转身,往外搡。
“别啰嗦,出去买东西。”
下了楼,戴柯进车棚推机车,扔给她头盔。
梁曼秋没立即戴上:“哥哥,大超市很近,可以走路呀,骑车一会不方便带东西。”
戴柯挪出车棚,声音大半闷在头盔里,“不去超市。”
“去哪?”
“上来。”
梁曼秋习惯戴柯卖关子,不再追问,利索戴好头盔跨上车。
铃木小bk上了年纪,喘着大气,梁曼秋第一次搭车去参观海中已是五年前。
梁曼秋忽然领悟了戴四海的叮嘱,“哥哥,你是不是想换机车?”
戴柯:“我想换四轮。”
梁曼秋:“单车加上机车,就是四个轮子。”
戴柯闷闷笑了声,梁曼秋搂住他的腹肌感觉到了。
他说:“梁曼秋,你也会开玩笑了。”
夏风吹散了她的笑声,梁曼秋搂紧了他,“小时候你经常说打我,我哪敢跟你开玩笑。”
戴柯:“现在敢?”
梁曼秋:“哥哥,换四轮好啊,有天花板遮阳,你不用骑机车晒得那么黑。”
“梁曼秋!”
“好嘛!我就说不能随便开玩笑……”
机车停在花鸟市场前。
梁曼秋隐隐猜到此行目的,“哥哥,买花瓶么?”
两年前的国庆,他们落单在家,梁曼秋随口一提要买个花瓶,配赵静的婚礼捧花。
三天两夜,天昏地暗,她早忘了这回事,花束随着他们的离开悄然枯萎。
戴柯:“随便看看。”
他们顶着炎热一路溜达,看到大点的花店就进去东看看西看看,吹吹风扇。
梁曼秋在一家店门口蹲下,端详五花八门的多肉植物,一盆盆叶片肥厚饱满,层叠莹润,充满生命力。
“哥哥,快过来看。”
无人应答。
梁曼秋扭头,见戴柯往花店里走,便没再管他。
她掏出手机,挑角度调滤镜拍多肉。
过了一阵,忽听熟悉嗓音自上而下飘来——
“梁曼秋。”
梁曼秋闻声仰头。
戴柯揽着一只白玫瑰盛开的花瓶,奶油白的瓶身布满花枝,像是整瓶花的缩小版,套叠得繁复又清新。整瓶花清冷又不失温柔,干净唯美,哪一种气质都跟它的主人毫不沾边。
戴柯黝黑而颀长,揽着花瓶的肱二头肌发达而健美,看上去一不小心就能将花瓶勒碎。
搭配在一起,像一柄乌黑沉重的铁戟上开满鲜花,硬冷又柔美。
戴柯的形象跟初见时揽着一只篮球的少年重叠,一步一步走近她。
梁曼秋不禁莞尔,圆溜的大眼睛比十岁那年更为明亮。
第 101 章【VIP】
第101章 梁曼秋,我挣钱养你。
2018年暑假, 梁曼秋和戴柯搬回碧林鸿庭的旧家。
两具年轻的身体秉着对欲望的尊重,尽情释放原始的激情。他们人前做兄妹,人后当情侣, 把当初的三天两夜, 复制成两个月, 日出而做, 日落继续做, 地动山摇,餐桌上的花瓶险些招架不住。
秋季期开学,上升大四的戴柯短暂回校, 又返回海城实习,和梁曼秋开启双城恋。
滨海区翠田派出所设立了刑侦中队,章树奇调任副中队长,戴柯跟着他拜师学艺。
中队其他几个哥都是翠田所老人, 要不跟戴柯打过球,要不眼熟他。
戴柯有股回老家的亲切感。
金玲估计也有同感。她也回了海城,在母校翠 田小学实习。
章树奇打趣:“大D,以前我最不希望在单位见到你, 没想你还是来了,以后在单位见不到你,我可不安心啊。”
戴柯:“小奇哥,幸好我没成你的工作对象。”
俗话说人靠衣装,戴柯一身夏季警服,除了警号X开头, 肩章一道拐, 面庞缺了一点老练,看着正气凛然, 能给群众信任感。
“特别是女群众。”章树奇补充。
除了戴柯,谁都对这句话没异议。
章树奇哈哈笑,“以后就是同事了,想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才到第一个本命年,等你授衔刚好第二个本命年。”
戴柯:“记得真清楚。”
他只记得梁曼秋在他五年级暑假来的海城,有时忘了具体几岁。
章树奇说:“那当然,小秋不愿意回福利院,抱着你腿不愿走,把你校服短裤都扒下一半,红裤衩都看到了,记得没?”
中队的几个哥,包括跟戴柯一起来实习的同学,哄堂大笑。
跟长辈同单位的弊端之一,童年糗事成了谈资,有随时曝光的风险。
戴柯唇角微微抽搐,“没这事。”
章树奇:“海城校服的蓝色跟本命年的红红,对比鲜明,我印象特别深刻。不信你回去问问小秋,尖子生记忆力比我好。”
梁曼秋现在倒是会全部扒掉戴柯的裤衩。
戴柯刚想说,梁曼秋肯定更想忘记。
座机铃声响了。
章树奇就近接起电话,“喂,是,翠田所刑侦中队。”
他的表情越发严肃,挂掉电话,跟刚才打趣戴柯的小奇哥判若两人。
章树奇宣布:“望荣村一出租屋内发现一具尸体,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大D,你跟我。”
戴柯实习第一天就碰上命案,紧张之余,也有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兴奋。
警察拉响警笛,赶往望荣村。
望荣村是一个列入旧改计划的城中村,房屋老旧密集,租金低廉,吸引一批底收入人群,鱼龙混杂,各类案件层出不穷。
报案人是出租楼的管理员,俗称二手房东,因隔壁租户投诉闻到恶臭,开门后发现死者到在地上,尸表已出现腐烂。
章树奇:“塑料袋准备好了吗?”
“带了。”戴柯按了下裤兜,出发前章树奇让他带一个厚实不漏的塑料袋。
章树奇:“一会接着点,不要污染现场,吐得到处都是。”
怎么可能,戴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脸倔强。
出租楼门口拉起警戒线,围了好些群众,有些刚下夜班,有些游手好闲。
法医和现勘的兄弟刚到不久,戴柯跟着章树奇撩起警戒线钻进去。
步梯上楼,越是逼近尸体所在楼层,腐臭味越发浓烈。
章树奇照顾小屁孩,回头问:“闻到味了吧?”
戴柯:“嗯,比我弟的大烂K还臭。”
章树奇:“我女儿的还好,人家说没吃奶粉不会太臭。”
他在暑假喜得千金,听到别人提小孩,总要扯一嘴他女儿。要不是工作特殊,微信头像都想换成他女儿的。
戴柯只是以前被迫给带鱼换过几次纸尿裤,还不是奶爸,没法继续深挖话题。
也不想深挖。
尸臭越发强烈,戴柯胃部隐隐翻涌,还好早餐吃得早。
楼道中段的单间租房,窗户冲着隔壁楼栋,几乎握手的距离,采光差,房租相对更加低廉。
死者躺在床前死板,姿态扭曲,手边倒着一只矿泉水瓶,插着几根吸管,长短不一。
章树奇问:“溜冰的?”
法医:“残留物是冰|毒的可能性比较大,初步判断是中毒死亡。”
现勘没在现场发现第二个人的痕迹,初步排除他杀。
戴柯屏气憋红了脸,得章树奇眼神批准,跑去楼道口透了口气。
握手楼通风不良,走到哪里都躲不开,味道如影相随,腐蚀掉戴柯的嗅觉,他放弃挣扎,返回现场。
章树奇接过管理员找出的租户资料,面色凝重,像遭受十倍尸臭轰击。
“大D。”
其他同事目光集中在戴柯身上,全场唯一的一拐小屁孩,不知道犯了什么错,遭副中队长特地点名。
戴柯也一头雾水。
“认识么?”章树奇越过其他同事,先把资料给一个实习生看,操作更加令人困惑。
戴柯接过租户的身份证复印件,黑白人像似曾相识。
梁立华,男,1972年生,户籍地……
山尾村。
尸臭化成信息碎片直冲戴柯天灵盖,他浑身僵住,“她爸?”
戴柯从警初衷之一,有一天亲手铐了初中仇家高子波,哪知高子波高中飙车身亡。
没想到实习第一个现场就碰上熟人亲属,不得不申请回避。
入夜,戴柯上身普通T恤,下身警裤,在高铁站接到从Y市赶回来的梁曼秋。
她表情寥寥,没笑也没哭,偶尔迷惘,比听到她阿嬷走失溺水时平静。
在她心里,梁立华作为父亲早已去世多年,真正等来死讯,梁曼秋一下子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面对。
她曾希望他消失,但从未诅咒过他死亡。
戴柯沉默将她闷进怀里,梁曼秋挣扎一点透气空间,低声说:“哥哥,我还好。”
姑姑梁丽清也赶到翠田派出所认尸。
两个女性亲属对鉴定结果无异议,同意不尸检。
彻底摆脱一个粉仔亲人,扫除隐形炸|弹,谁也不敢说终于解脱了,谁也不否定会有这般心情。
梁立华生前众叛亲离,债主太多,丧事从简。殡仪馆火化后骨灰带回山尾村,择日再入土为安。
梁曼秋全程没有流一滴眼泪,像雨季铅云凝重的午后,暴雨迟迟不来,换一天总会倾盆而下。
回Y市高铁上,梁曼秋发微信告诉卢玉芬。
她不知道忙还是无言以对,只回了一个哎。
戴柯一休假就搭高铁去找梁曼秋,罕见没有火急火燎跑宾馆。
两个人漫无目的逛校园,逛完Y大再逛大学城的其他大学,再没有高中时偷偷摸摸的拘束感。
有时手拉手,甩着荡着,戴柯毫无预兆牵着她直接转一个圈。
梁曼秋连衣裙优雅,姿势笨拙,像一头小熊,可可爱爱栽进戴柯怀里。
他等着就是这一刻。
有时一前一后搭火车,戴柯高她一截,仍是喜欢双臂架她肩膀,原地休息。
在家床边戴柯还叫她背他,当然背不起,最终目的是把她扳倒在床,腿绞腿一顿滚。
有时梁曼秋跳到戴柯背上,让他背着走一段,直到她的胸脯和他的后背沁出薄汗。
有时戴柯干脆陪梁曼秋上自习,公检法是一家,他跟她也算广义上的同行。
她写她的作业,他看些案例。
戴柯20周的实习期,前半段时间几乎一放假就跑海城。
跑的次数多了,戴柯不愁,梁曼秋倒愁起来。
多费钱啊。
戴柯说:“老戴都没说什么。”
戴四海除了多给点生活费,只叮嘱他多陪陪妹妹,梁立华再垃圾,终归是她爸爸,她在世上又少了一个亲人。
梁曼秋说:“阿伯开口就成大事了。哥哥你每周都来,多累呀。”
“累个屁,”戴柯说,“你要是复习考研,我还可以考虑不来吵你。不然老子周周来烦你。”
梁曼秋愣了一下,没有马上接茬。
他们很少一起商讨未来,只是提前告知各自决定,比如戴柯说以后要回翠田所工作,没问梁曼秋以后想去哪里。
跟其他情侣不同,梁曼秋和戴柯像戴四海放飞的两只风筝,在各自的领域翱翔,飞得再远,总有一天会被戴四海收回翠田的家。
他们默认会回家,无需再商量。
戴柯微微蹙眉:“梁曼秋,难道你不读研?”
梁曼秋斟酌:“我还在考虑……”
戴柯:“考虑什么?”
梁曼秋低声说:“很多。”
戴柯:“考虑个屁,你的成绩还需要考虑么?”
这两年跟戴柯同城异校,梁曼秋基本重复高中的生活,工作日认真学习,周末尽情玩耍,规律而踏实。
专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戴柯说:“家里又不用你挣钱养家。”
梁曼秋再度一顿,戴柯看着粗枝大叶,总是第一个注意到她的不自洽。
她的确考虑过早点工作,经济独立。戴四海善待她已久,她一直觉得亏欠。
大二第一次拿奖学金,她便给戴四海买了一件夹克。他过年穿着到处跟人炫耀,小秋用奖学金买给他的,当然,事后不忘变相塞她生活费,让她该花就花,不用省钱。
“可是……”
“别啰嗦。”
“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能拿工资了。”
戴柯瞥了她一眼,“梁曼秋,我挣钱养你。”
梁曼秋总觉得戴柯神色有些古怪,短短几个字听着也有点耳熟。
戴柯:“看什么看,刚开始工资不高,养你还是没问题。”
也就养得起这几年,以后妹妹一定会比他牛逼。
不,是老婆。
老婆一直比他牛逼。
梁曼秋忙说:“我知道你养得起。”
戴柯:“知道你还不读研?”
梁曼秋灵光一闪。
戴柯初二期末成绩不理想,怪她小时候拿不锈钢盆敲他头敲笨了,她说过这句话,有诚意也有后怕。
她干笑一声,“哥哥,你是不是等着说这句话好多年?”
下一瞬,戴柯把她按进怀里一顿乱揉乱抱。
梁曼秋咯咯笑着求饶,“好嘛!我知道就行,不说出来了。”
戴柯:“梁曼秋,你胆子越来越大,会怼我了。”
梁曼秋:“法师打官司当然要学会怼人。”
戴柯:“老子又不是你的‘对方律师’。”
校园草地旁的长椅,梁曼秋枕在戴柯腿上,仰视着他,还有背后一轮薄薄的月亮。
戴柯扣着她肩膀,低头望着她。
蛐蛐在叫,人声喁喁,偶尔伴随几声开怀大笑,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飘来。
安静的秋夜,没有汗意束缚,这座南方城市进入最适宜散步的季节,人人都平和许多。
梁曼秋刚想开口喊哥哥,戴柯忽然叫了她名字。
他说:“梁曼秋,读研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北大么?”
第 102 章【VIP】
第102章 梁曼秋就是老子女朋友!
梁曼秋确定读研, 下一步就是跟戴四海商量,读研只有一点补贴,免不了要戴四海掏腰包。
戴柯提出替她转告戴四海, 梁曼秋每次跟戴四海要钱都有点胆怯。
梁曼秋:“哥, 我总不能事事靠你。”
“有桥不走, 偏要走水路。”
戴柯自然是梁曼秋和戴四海之间的桥梁。
2019年元旦回家吃饭。
戴柯在桌底下打开膝盖, 轻磕梁曼秋的, 频频示意。
梁曼秋躲了没躲开,给他震得碗差点端不稳,使了几个眼色不管用。
二婚夫妻也交换一个眼色, 难道终于等来公开恋情的时候?
似乎时机不对。
戴四海主动引导:“小秋有事要说?”
梁曼秋瞥了眼戴柯,让他别再怂恿,“阿伯,我现在上大三, 还有一年多毕业,在考虑毕业后的打算。”
戴四海点头,“是该早做打算,去年这时候你哥已经定下碧林鸿庭的旧家, 等着实习搬进去。小秋,有什么想法么,想继续读书还是工作?”
梁曼秋:“我、有点想读研。”
戴柯插嘴:“有点而已么?”
梁曼秋微微蹙眉,急得脱了棉鞋轻踩他脚上,按住他,但失败了。
戴柯:“老爸, 梁曼秋想去北大法学院读研究生。”
梁曼秋急红了脸, “哥,八字还没一撇呢。”
戴柯:“专业绩点前三, 保研肯定没问题。”
梁曼秋:“难说,还有一个学期。”
戴柯:“那就冲到第一。”
“哥。”梁曼秋双颊浮现淡淡红晕,争辩再激烈一点就能昏厥似的,难以想象在法庭上据理力争的模样。
戴四海淡笑:“我没念过几年书,学习上的事我不懂,但我知道知识是个好东西。小秋,从小我就跟你说,你只需要好好读书,其他不用担心。读研也好,工作也好,你按你的想法走。”
戴柯:“就是,家里有三个档口,还怕养不起你。”
梁曼秋眼眶酸涩,喉咙好似堵了东西,含糊应了声,低头扒饭。
戴柯像小时候一样,直接托起她的额头,“又吃眼泪拌饭?”
“才没有。”梁曼秋拉下戴柯的大手,红着眼框送进一大口饭。
幸好戴着眼镜,汪汪泪眼不太明显。
熟悉的小动作,换以前,戴四海一定会叮嘱,男女有别,长大了少点打闹,所以他们到底开始了多久?
戴四海清了清嗓子,“小秋的去向定了,大D,轮到你考虑你的以后了。”
戴柯:“我什么以后?我以后就在翠田所,小奇哥说要定我了。”
戴四海:“我说另一件人生大事。”
一般小孩工作有着落,剩下的人生大事无非是结婚生子。
梁曼秋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悬起来,跳动得比刚才厉害。
戴柯在桌底下扣住梁曼秋的膝盖。
戴四海说:“你小奇哥有个表妹,也是在Y市读书,准备今年毕业回海城当老师。目前单身,想问你有没有想法见一见。”
戴柯扬声:“小奇哥的意思?”
戴四海:“小奇哥让你见,你就见?”
儿子工作了,父亲话语重量自然不及领导。
戴柯扯了下嘴角,“小奇哥不至于这么缺德。”
章树奇猜到他和梁曼秋在一起,喜添千金后除了上班就是带娃,没时间操心其他事,酒友再也叫不出来。
戴四海:“卖你老豆一个人情,见一下?合适就相处,不合适当多一个朋友。”
梁曼秋膝盖隐隐战栗,不知抖腿还是发冷,想扒开戴柯的手。
戴柯正好翻过来扣住她,第一次在桌底下十指相扣。半年派出所的锻炼没白费,他比在校时多了几抹镇定。
“不见。”戴柯说。
“海哥。”阿莲瞥了两个小孩一眼,隐隐担忧。
戴四海盯着戴柯,无暇他顾。
“妈妈,我吃完了。”带鱼滑下餐椅,被阿莲追回擦了嘴,跑去茶几领玩具车。
家里有规矩,饭点没收玩具,吃饱才能发回。大人的手机也是玩具。
父子对峙插进短暂的广告,没有缓和,反而越发僵冷。
戴四海问:“为什么不见?”
戴柯:“不为什么。”
“哥……”梁曼秋挣不开戴柯的铁掌,扭头小声叫道。
戴柯也没好气,“哥什么哥,你是鸽子么。”
从梁曼秋眼里读不出暗示,戴柯不知她愿不愿意这时公开,没有轻举妄动。
戴四海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下一瞬就能绷出大笑。
阿莲跟他一唱一和:“海哥,别为难大D,说不定他早有女朋友了呢。对吧,小秋?”
梁曼秋像个神游的差生,突然被点名,迷惘看向声源。
阿莲笑着重复:“你哥哥有女朋友,我说对了吗,小秋?”
梁曼秋:“我、我不——”
戴柯忽然说:“我有女朋友。”
桌边四个大人之间绷着一根无形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回弹伤人。
谁也没有注意小孩的动静。
回力玩具车嗖地一下,飞进餐桌底下。
4岁的带鱼小跑助攻,滑跪到梁曼秋和戴柯的椅子间,钻桌底捞小车。
眼前人肉护栏卡住脖子。
带鱼下巴挂梁曼秋和戴柯相扣的手上,哼哼唧唧大叫:“哥~哥!姐~姐!你们拉手挡住我了!”
气氛凝固一瞬,无形的弦铮地一下,断了。
梁曼秋脸皮薄,肌肤白,一张鹅蛋俏脸瞬间涨红,连带染红了戴柯的耳廓。
儿子在老豆面前脸红,气势陡然矮了一截。
戴柯破罐破摔,把梁曼秋的手捞起来,扣着一起搁桌沿。
叫道:“梁曼秋就是老子女朋友!”
“哥……”梁曼秋一惊,阻止已经来不及。
戴四海和阿莲相视一笑,松了一口气,像猎人埋伏到了猎物。
戴柯愣了下,“你们早知道了?”
梁曼秋也呆呆等着下文,刚才眼眶酸涩没消,越发楚楚可人,让人不忍心责备。
“你说呢!”
戴四海没好气,但脸上带笑,并无责备。
戴柯回过神来,好一招激将法。
“小奇哥表妹?假的吧。”
戴四海:“还要什么表妹,你都有妹妹了。”
梁曼秋一半紧张,一半难为情,两种情绪交杂翻滚,嘴巴一瘪,滚了一滴泪。
戴四海说:“小秋,你哭成这样,我会怀疑是大D逼你啊。”
“没有。”梁曼秋忙说,低头推起眼镜,指节刮干眼角。
戴柯扯扯嘴角,“我用得着么。”
戴四海笑骂:“知道你魅力大了。”
戴柯放下筷子,站起来一把将梁曼秋的脑袋摁向他腹肌,也不管她戴着眼镜。
“老爸你吓她干什么,明知道她胆子小。”
又低头对梁曼秋说:“别理他。”
梁曼秋还没缓过上一波冲击,戴柯当着家长的面抱她,比戴四海的试探更为要命。
她挣扎要离开他的怀抱,反而被搂得更紧。
阿莲笑了一下,起身收拾带鱼的餐位。
戴四海:“小秋,阿伯很凶吗,我总觉得你好怕我。”
戴柯终于舍得松开梁曼秋,但还站边上搂着她的脸,指尖滑进她眼镜底下,抹她的眼角。
梁曼秋摇头,“不是怕。”
戴四海没有再问下去,无非是受之有愧。
他语重心长:“你们两个算是互相成就,没有对方,就没有你们的今天。”
戴四海抬头看向戴柯,“当然,小秋成就你多一点。”
没有梁曼秋,说不定戴柯要戴银手镯进翠田派出所,或者落得像高子波一样的下场。
没有戴柯偶然把梁曼秋从福利院带出来,梁曼秋的成长之路支离破碎。如果有幸挤入象牙塔,往后余生要花费精力疗愈童年创伤。如果不幸被贫穷分神,无心学习,像阿莲一样流入社会,早早为生计操劳。
戴柯:“老爸,那你就是不反对。”
戴四海:“你问过我吗,偷偷买PSP,买机车,谈恋爱,每次都觉得我会反对。”
戴柯龇牙咧嘴,低头抚摸着梁曼秋的脸颊,滑嫩又通红,“梁曼秋,听到没?”
梁曼秋还是想逃离他的亲昵,小声说:“我耳朵没聋。”
戴四海无奈摇头,看他们偷偷摸摸,他忍得比他们还辛苦。
“小秋明年下半年就去外地读研究生,大D你正式工作也会比实习忙,不会再像上学一样自由。珍惜这一年半,好好相处少吵架。”
戴柯:“哪有吵架。”
戴四海:“肯定是小秋让着你。”
梁曼秋忙说:“阿伯,哥哥挺讲理的。”
胡搅蛮缠的劲头都用在床上。
戴四海起身收自己的碗筷,最后警告:“大D,不要让我再听见你自称老子。你是老子,老子是什么?”
戴柯:“老爷?”
戴四海微扬筷子,作势要敲他,“你刚要工作,小秋还要读研究生,我还不想那么早当老爷。”
梁曼秋的脸红得没法见人,情不自禁主动埋戴柯腹肌上。
带鱼在桌底玩了好一阵玩具车,终于舍得爬出来。
“哥哥,谁是老爷?”
戴四海:“没有老爷!”
戴柯暂时松开梁曼秋,弯腰低头,跟带鱼说了一句悄悄话。
带鱼转身变成扩音器:“爸爸,哥哥说你是老大爷。”
戴四海不恼反笑:“爸爸是老大爷,哥哥是什么?”
带鱼:“老大哥。”
戴柯擦了嘴,纸巾揉成团砸带鱼脑袋。梁曼秋弯腰捡起纸巾扔垃圾桶。他们起身搭火车一块去玄关换鞋,准备回碧林鸿庭旧家。
当然,梁曼秋还是矮小的火车头。
带鱼又急急忙忙追过来:“哥~哥!姐~姐!你们去哪里?”
戴柯:“出去玩,不带你。”
带鱼颤音道:“带~我!”
梁曼秋心软要开口,被戴柯一记眼刀堵住。
阿莲说:“哥哥和姐姐要去约会。”
带鱼:“我也要和哥哥姐姐约会。”
戴柯:“你个小电灯泡,滚。”
带鱼揪着自己衣角,往下坐了坐空气,下一秒就能嗯出一个屁似的,“我不是小电灯泡,我是小带鱼!”
【正文完】
第103章 他的小秋,乘着秋风飞向了更高远的天空。
关系公开后, 梁曼秋和戴柯习惯了地下情,在家没有过分亲昵,跟当初戴四海和阿莲在一起也一样。
这是成年人该有的礼仪。
一些小打小闹总算放开了, 戴柯可以光明正大抱摔梁曼秋, 一起倒在沙发上, 哈哈大笑。
梁曼秋通常在下面, 笑出泪喊救命, 戴柯咬着下唇问她服不服。
带鱼呆呆看一会,抓住他的玩具车屁颠颠跑进主卧,“妈妈, 姐姐喊救命。”
阿莲:“姐姐为什么喊救命?”
带鱼:“哥哥把姐姐压在沙发上,姐姐喊救命。”
阿莲哼笑一声,“哥哥和姐姐闹着玩呢。”
带鱼:“可是姐姐喊救命!”
阿莲:“你去救姐姐吧。”
带鱼:“我不敢,哥哥好可怕。”
类似投诉层出不穷, “妈妈,哥哥发疯了”“妈妈,姐姐踩哥哥大腿,哥哥哎哟哎哟叫”, 阿莲有时不耐烦,“哎呀,弟弟你玩你的,不要管他们。”
更多的是,“妈~妈!哥哥姐姐出去玩又不带我!”
只要梁曼秋和戴柯在家,带鱼只有被嫌弃的份。
国庆前夕, 梁曼秋紧绷了大半年, 终于收到捷报,成功保研北大法学院。
她回海城找了一份律所实习生的工作, 开始体验朝九晚五的生活。工作日一个人在碧林鸿庭,周末回翡翠湾看带鱼他们。
戴柯新警培训封闭三个月,一直到2020年春节前才见上面。
这几年聚少离多,跟戴柯最近的距离在寒暑假,天天黏一起,平常最多一周见上一次。梁曼秋已经记不起一年有360天朝夕相伴的日子。
以后他们各自出差,还会有各种措手不及的分别。
跨过新年,戴柯进入第二个本命年,梁曼秋特地准备了新年礼物。
“是什么?”戴柯翻看巴掌厚,比巴掌大一圈的礼盒,“巧克力?”
梁曼秋:“还不是情人节。”
再说,情人节的巧克力应该他送给她。
戴柯嗅到不祥的气息,“梁曼秋,别告诉我你送了红裤衩。”
梁曼秋瞪圆了双眼,“哥哥好聪明,怎么猜到的?”
戴柯说:“礼物我收下,但是我不会穿。”
梁曼秋摇他胳膊,“哥哥!你穿吧,本命年穿红裤衩可以逢凶化吉,平安顺利。”
戴柯:“拉倒,凶神又看不到我裤衩。”
梁曼秋好一瞬才转过弯,“哎呀,就图一个好彩头。穿嘛哥哥,穿吧。”
戴柯恍然想起初中同学的评价,他妹说话真的有点嗲。
不过,他就吃这一口。
大D妹的柔情蜜语腐蚀他的铁汉意志,本就不坚定的心容易春风荡漾。
“穿可以,我有个条件。”
梁曼秋:“你说。”
戴柯:“我穿上去,你给我脱下来。”
梁曼秋刚想说,岂不是等于白穿,转念反应过来,哑了哑。
戴柯:“脱不脱?”
“行吧。”
梁曼秋不敢想象,涨得比裤衩还红的东西突然弹出来,要是凑太近,还会打到脸上。
戴柯不信命,偶尔无聊地想过,第一个本命年时被老戴逼着穿红裤衩,才走大运遇见梁曼秋。
等戴柯穿上红裤衩,他们没做成功,相拥笑倒在一起。
太土了。
谁能看到大红色还能起反应。
哪怕它是CK。
除非红色移到梁曼秋身上,越少越好。
戴柯以牙还牙,“等你本命年,我也要送你一套。”
梁曼秋嘀咕:“哥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定又送情.趣内.衣。”
而且是没罩.杯的款式,只有一幅花边钢托,把该强调的部分托得越发挺拔,圆的圆,尖的尖,两轮粉红越发迷人眼,恨不得咬上一口。
戴柯:“送刑具。”
梁曼秋立刻想到大红的绑带,勒在白皙肌肤上,对比鲜明,禁忌的色块催发破坏欲。
戴柯最不缺乏这种东西。
“下流。”梁曼秋轻轻笑骂,有一点不好意思,又有一点好奇。
戴柯没反驳,用肢体语言呈现给她,一直到离别前夕。
梁曼秋点了两次行李箱,确认东西没有遗漏。
戴柯没她那么严谨,“漏了在北京买,还有首都没有的东西么?”
“哥哥。”
“说。”
梁曼秋咕哝:“我说首都没有哥哥。”
“我跟你说东西。”戴柯没掉进她编织的文字陷阱,打了一下她屁股。
梁曼秋:“知道你不是啦。”
戴柯坐床沿,拉过她趴他大腿上,掀裙拉裤一气呵成,往光溜屁股扇了一巴掌。
声响清脆,隐隐伴着女声喘息,分外催情。
戴柯将她翻面,正经搂她坐腿上。
离别在即,梁曼秋和戴柯看着对方时常恍惚,好像航班提醒是假的,收拾整齐的行李箱也是幻觉。
他们还会像过去有一个暑假,天天晚上腻在碧林鸿庭的旧家。
梁曼秋指尖划过他线条冷硬的脸,“哥哥,你在想什么?”
戴柯:“没想什么。”
梁曼秋开玩笑:“还以为你又想下流的东西。”
话毕,她知错了,戴柯的吻异常温柔干净,落在她的唇,脉搏跳动的侧颈,平直的锁骨。
只是有一点扎痒。
梁曼秋轻声笑:“哥哥,你的胡子怎么那么扎了?”
戴柯拉下睡裙宽阔的领口,含住空档的她,含糊应声:“你男人24岁,不是18岁了。”
他们的关系蜕变六年了,成年以后,时间对他们的雕琢日渐变小,不再像十二三岁时,彼此能看到对方长大的迹象。
时间又给他们留下宝贵的体验,彼此日渐熟悉的身体,每次不同的欢愉,还有嬉笑打闹。
带刺的吻让肌肤接触越发深刻。
梁曼秋享受戴柯日渐的娴熟与沉稳。她褪去羞涩,越发直白面对自己的欲念,打开身心接纳他。
嵌合的一瞬,戴柯温柔耗尽,又回归原始的疯狂。
他吻她,咬她,揉她。丝丝刺麻从她的唇,落到她胸口。
戴柯吸得用力,要把没有的奶香,尽数吸出来似的。
痛感让触觉变得敏锐,一丝一寸的快意瞬间放大,梁曼秋感觉下一瞬自己就能瘫了。
梁曼秋喜欢戴柯正面抱她,可以偶尔偷看他的表情。平时漫不经心的男人,闭着眼,为她沉醉和用劲,性感又迷人,令她安心,也勾走她的魂。
“哥哥。”
梁曼秋附在戴柯耳边,声音像拼死拼活跑完800米。
戴柯含含糊糊的一个嗯,像应了她,更像故意勾引她。
捣水和拍掌的声响异常响亮,混进交谈里,销蚀了对话的逻辑。
前言不搭后语也好,戛然而止也好,不值得深究,每一句话都是废话,仅剩一个目的。
让他用力干。
戴柯学会了控制速度,慢悠悠问:“舒服吗?”
梁曼秋没能回答上来,声音被.操碎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单音节。
戴柯牢牢勾住她,先跪着抱起,再站到床边。
梁曼秋的重心随着戴柯摇晃、腾空,不由抓稳他结实细腻的肱二头肌,倒抽一口气,怕滑下来,也怕他滑出来。
戴柯抄着梁曼秋的膝弯,握住她的腋下,身高和体力悬殊,他将稳稳她钉在半空,不断抬腰进击。
她担心的滑落,哪一种都没出现,他的力气和长度不允许意外。
空调冷气没法阻挡热情,他们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最亲密的地方也汗涔涔黏糊糊的。
梁曼秋担忧:“哥哥,是不是、漏了?”
戴柯暂停拉出半截,头还埋在里面,低头看。狂乱的毛发挂满白粒粒,套子口也糊了一圈,画面靡艳,不堪入目。
他说:“老子还没赦,都他妈你的。”
“啊?”梁曼秋没法思考,又被撞晕了。
“不信你摸摸,”戴柯说,放慢速度,随时等着她横插一手,“老婆,摸一下。”
戴柯每次总能飙出新鲜又羞耻的废话,梁曼秋总比不过他,红着脸,“知、知道了。”
戴柯体力过人,地盘稳实,再次冲碎她的声音与鼻息。
戴柯像一棵桉树,梁曼秋成了盘着树干的考拉,狂风暴雨里,摇晃的只有考拉和树冠,树根依旧稳稳扎在地里。
他们往肢体语言里浇灌爱意,在熟悉里发掘新鲜感,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用深刻的方式铭记对方。
次日一早,梁曼秋的航班下午1点起飞,戴四海把车开来碧林鸿庭。
阿莲:“真不要我们一起去?”
戴柯:“不要。”
戴四海:“这车能坐得下,五座呢,刚好我们一家五口,换SUV不就是等这一天么?”
戴柯:“你们去她一个一个挨着哭,要哭瞎。”
梁曼秋瘪瘪嘴,“我才没哭。”
戴柯把行李箱挪好位置,关上尾箱门,“你现在就记住这句话。”
梁曼秋噘嘴:“就不哭。”
戴柯:“谁哭是小狗。”
带鱼:“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
梁曼秋犹豫:“姐姐可能——”
阿莲插嘴:“姐姐国庆就回来了。”
带鱼:“啊?国庆啊,好久啊,你怎么去那么久?”
小孩还没时间概念,不是下一秒都觉得太久太久。大人接受了离别,还不习惯离别,不敢轻易说久。分别时的任何展望都抵不过这一刻的悲伤。
梁曼秋挤出笑,也不小心挤出泪意,“国庆很快的,弟弟过四个周末就到了。”
带鱼:“好吧。”
“走了。”戴柯发动SUV,后视镜里的二婚夫妻和他们的小孩越来越小,直至拐过一个街角,消失不见。
戴柯在旁忽地嚯一声,“有人要汪汪了。”
梁曼秋:“臭哥哥,专心开车。”
海城机场转瞬抵达。
戴柯停好车,推着梁曼秋的行李箱,和她手拉手走到安检入口。
“进去吧。”该说的唠叨一路,戴柯没再废话,给了她屁股一记熟悉的助推起飞,只是比少年时期力气轻了许多。
“那我走咯。”梁曼秋的手夹着登机牌,晃了晃。
戴柯:“滚吧。”
梁曼秋没动,迟疑片刻,“哥,要不你先走。”
海城今年的夏天格外短暂,戴柯这样粗线条的人也嗅到秋的寂寥。
他毫不犹豫转身,再慢一步就走不掉似的。
梁曼秋看着戴柯颀长的背影,不知哪年褪去潦草的形象,身姿挺拔,步态从容稳健,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
这个人从来不曾跟她表白,不说喜欢也不说爱,若说遗憾 ,梁曼秋不能说没有。她没有的东西太多,没有正常的父母,没有安定的童年,她拥有了戴柯,不敢太贪心。
她不敢断定爱的全部含义,能肯定只有一项,爱的语言很多。戴柯的眼神会说爱,肢体动作会说爱,唯独嘴巴不会说。
她要替他们说出来。
“哥——!”梁曼秋撒开行李箱拉杆,朝着戴柯飞奔而来。
戴柯回头,转身下意识走近两步,稍稍弯腰接起她,托住她屁股,搂紧她后背。
这是他见过她最热烈直白的表达。
梁曼秋坐稳在他手上,捧着他的脸,直视那双深邃的眼睛,“哥哥,你一定要等我回家,一定一定要等我。”
戴柯抽空打一下她屁股,“痴线,敢不按时回家我就出去抓你。”
“还有——”
梁曼秋抱住他的肩膀,脑袋埋进他的肩窝。耳鬓厮磨的温暖里,一道水意滑过他的侧颈,溜进衣领,凉得分外明显。
“戴柯,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这是梁曼秋第二次直呼其名。
第一次是高中时威胁戴柯不准交女朋友。
从不安的怀疑,到安心的肯定,他们磕磕绊绊走过了很多年。
“梁曼秋,老子当然知道。”
戴柯的手绷出暴凸的青筋,搂得越发紧实,也终于吃了一大口“眼泪拌空气”的味道。
然后,梁曼秋挣扎了一下,从头身上滑下来,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扎进安检口。
一个多小时后,戴柯把SUV停在路边,降下车窗。
飞往首都机场航班准时起飞,机身上海城航空的红色祥云标志越发小巧、模糊。
他的小秋,陪了他十二年,乘着秋风飞向了更高远的天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