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夫君今生渣手起刀落剁成瓜宋熹之贺景砚免费全本阅读》 第1章 和渣男前夫双重生 生得俊朗,却成了活死人,若是连下面也不中用了,那我岂不是又要守活寡?” 喜房内,烛光摇晃。 宋熹之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细细打量着床榻上双眸紧闭的男子。 男子穿着一身喜袍,静静的躺在喜床上。 他骨相优越,棱角分明,紧闭的眉眼冷峭,鼻梁高挺,唇瓣殷红水润,鼻尖处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那正是宋熹之的新婚夫君,贺景砚。 “不行,我必须试试。” 她学过医,依稀记得昏迷的男人也能有反应。 宋熹之想着,纤长的双手拂过男子的鬓边,从他刀削般的下颌处缓缓滑落,又用指尖轻点男人的嘴唇。 软软的,看起来很好亲。 下一秒,刺啦一声,宋熹之便撕开了男子身上的喜袍。 …… 鬓发散落,香汗淋漓。 宋熹之气喘吁吁的倒在男人的小腹处,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知道昏迷的男人有反应,却不知道这贺景砚是这样的行! 她自己动了半个时辰,却丝毫看不见结束的意思。 宋熹之自己满足了,也懒得伺候,埋怨的轻拍男人小腹,小声责怪:“这腹肌也跟搓衣板一样,硌得慌……”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听见门口有了声响。 宋熹之慌乱的用被褥遮盖住了两人,便瞧见喜房的大门砰得一下,被人着急的打开了。 “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这喜婆,把您和二小姐送错了婚房呀!” 吴嬷嬷瞧见床榻上满是凌乱的模样,想必早已成事,她眼眸猛地一缩,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她急急的转身关上门,小跑到了床榻边,脸上满是哀愁:“您不是早知道二小姐要换亲吗?怎么还与残废的大公子成了亲?” 宋熹之摇了摇头,喘着气从贺景砚的身上翻了下去。 她用元帕擦了擦身子,又看了从小陪自己长大的贴身嬷嬷一眼,轻声解释:“嬷嬷,我知道,我是故意的。” 她知晓继妹宋若安的计谋,就是顺水推舟,故意要嫁给贺景砚的。 两姐妹嫁两兄弟,原本是喜事。 可她那偏心眼的爹,把妹妹宋若安嫁给了战功赫赫的侯府大公子贺景砚;把她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二公子贺云策。 而贺景砚一年前在战场上不幸重伤,成了活死人,就连太医都说没几日活头了,她的继妹宋若安自然不愿意嫁。 前世,宋若安就安排了这一场换亲,想要让她嫁给贺大公子,做个寡妇。 前世的宋熹之早就知晓了继妹的计谋,并在拜堂后默不作声的换了回来,照样和二公子贺云策入了洞房。 年少夫妻,本为一体,相互扶持。 没有了兄长的光环,生性胆小的贺云策在宋熹之的鼓励下,挑起了侯府的大梁。 若是缺人脉,宋熹之就用医术治疗京中的达官贵人,为他拓展人脉。 若是缺银子,宋熹之便开铺子、送嫁妆,扶起摇摇欲坠的侯府。 她为侯府熬干了身子,帮助贺云策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最后位极人臣。 可贺云策却与死了丈夫的宋若安勾搭上了,两人情投意合,暗通款曲。 她在外替夫施粥赈灾、风餐露宿,这对奸夫淫妇却在府内颠鸾倒凤、芙蓉暖帐。 她冒险在外医治流民,不眠不休的研究瘟疫的药方,熬坏了眼睛,宋若安却在侯府内为她的夫君生下儿子,阖家欢乐! 还趁机收走了她的所有铺子和宅子! 宋熹之不慎被传染了疫病,奄奄一息的被抬回侯府,却又被人拦在门外,无家可归! 最后是吴嬷嬷在侯府门口抹了脖子自尽,死状惨烈,惊动了京中众人,贺云策才让人把宋熹之抬回了偏僻的破院。 没有大夫,也没有草药,堂堂的丞相夫人,明明救了无数人,最后却被扔在偏院里等死! 宋熹之不甘心啊,她用尽全部力气爬到院子里,靠着生吃院子里的野草药,捡回了一条性命。 她身体恢复后,想要与贺云策和离,却被贺云策软禁在侯府里,还对外放话,声称她已经疯了。 宋熹之被囚禁在冷院里,吃的是猪食,当了三十年的疯婆子,眼睁睁的看着奸夫淫妇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 而她孤孤零零,在冷冰冰的小院里含恨而终。 宋熹之一睁眼,发现自己重回了十七岁,拜堂的时候。 那时,她才知道自己重生了,可是为时已晚,还是嫁进了侯府。 于是她只能将计就计接受了宋若安的换亲,嫁给了大公子贺景砚,于是发生了刚刚那幕。 只有她和贺景砚圆房了,这门亲事才换不回来了。 这一世,她就要看看,没有了她宋熹之的帮助,懦弱的贺云策是否能平步青云? 她要想法子治好贺景砚,让他重回沙场,夺回属于自己的家产。 到那时,被兄长光环笼罩之下的贺云策,就像是前世最开始那样敏感、自卑、多疑…… 他再也做不成宰相,再也继承不了爵位。 倒要看看,心比天高的宋若安,是否还能对这样的贺云策爱的死去活来? “小姐莫哭……活死人既然能办事,那也有他的好处!起码您想办就能办了他!” 吴嬷嬷瞧着宋熹之泪流满面的模样,心疼的上前抱住了她,拿帕子为她拭泪。 听见吴嬷嬷的声音,宋熹之猛地回过神来,她紧紧的握住了吴嬷嬷的手,不愿松开。 “不,我不难过,我很开心。” 开心苍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宋熹之缓了许久,才披起了衣裳:“如今身上黏腻的很,嬷嬷,你帮我打水洗澡吧,明日一早,我还要奉茶呢。” 她一边说着,又一边爬过贺景砚的身子,下了床榻。 春笋似的玉足还未碰到地,宋熹之腿却是一软,险些要跌到地上。 她又是扭头,埋怨的看了床榻上的男人一眼。 吴嬷嬷急急搀扶着她:“热水早就是备好的,小姐,老奴带您去。” 主仆俩搀扶着去了隔间的小浴房,却没有注意到喜床上沉睡的男子。 贺景砚肤色潮红,粉色的雾从脖颈处的肌肤蔓延至小腹,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而此刻,他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在侯府的另一处喜房内,贺云策穿着喜服,猛地从床榻上惊醒。 他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喜房,愣神了许久,随后才急急下了床榻,去寻了铜镜。 看着眼前年轻了三十岁的脸,贺云策的双手都在颤抖。 “我……我重生了……” 第2章 留她一个人 手中的铜镜跌落,咚的一声脆响。 贺云策大口大口的喘息,浑身都在发抖。 他从未想到,老天有眼,竟会重新给他一次机会。 贺云策顺风顺水的过了一辈子,唯一的遗憾,便是与宋熹之成亲,还和她做了半年的甜蜜夫妻。 那是他完美人生中的唯一一点污垢,是他心中永远的一根刺。 因为宋熹之,他与若安失去了名正言顺、白头偕老的机会,也因此背上了滔天的骂名。 他们的孩子,也因为宋熹之的算计,被天下人骂作奸生子。 甚至宋若安临死前还耿耿于怀,她伏在他的膝前,含泪说出的最后一句话都是:“若安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只有姐姐……” 他既然重生了,前世的错误便不会再发生,他也不会再碰宋熹之一根手指! 这一世,他要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快速的登上权力之巅、获得爵位,让若安做他唯一的诰命夫人! 还要提防五十岁那年,让他丧命的一场意外! 贺云策正想着,却听见远处传来珠翠碰撞的声音。 他抬起头,便瞧见一个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女子,还盖着一个红盖头,正扶着嬷嬷的手,款款走进内卧。 暖黄色的烛火摇晃,隔着盖头看不清新娘的脸,贺云策盯着眼前的“宋熹之”,眼神冷冽,更是心中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前世若安曾经对他说过,她是宋家的二小姐,按照父辈的约定,原本就是要嫁给他的;而宋家大小姐宋熹之,才是要嫁给贺家大公子贺景砚的。 可边疆的消息传来,宋熹之嫌弃贺景砚变成了个活死人,便在交换庚帖前,对宋父以性命相逼,要求嫁给自己,宋父怕她自裁,只好答应。 于是她成功让宋若安替她跳了这个火坑。 最后让宋熹之这个品行低劣的假货,得了一品诰命夫人之位,是何等的可笑? “新娘子来了,新郎官都看呆了吧?” 嬷嬷搀扶着新娘在床榻边坐下,随后便听喜婆喜气洋洋的道:“掀了盖头,便能瞧见是何等的天仙了!” 喜婆的声音打断了贺云策纷繁的思绪,他缓缓走到新娘的面前,脸上却再无前世初入洞房时的青涩和欣喜。 他没拿喜婆递来的秤杆,而是微微弯腰,盯着大红色的盖头,墨黑的眼眸情绪翻涌。 贺云策对着眼前的新娘,恶狠狠道:“你换了你姐妹的亲事,夺了她的夫君,推她入火坑,让她当寡妇,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此话一出,原本喜气洋洋的喜房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盖头下的新娘浑身一僵,她双手紧张无措的捏着裙摆,手指关节处都用力到泛白。 喜婆的呼吸也猛地一窒,神情多了几分心虚。 贺云策将新娘和喜婆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想起前世的新婚夜,自己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他自嘲的笑了笑,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盖头下的宋若安几乎是将唇瓣咬出了血。 疼痛让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双手颤抖的在身前搜寻,努力要抓住男人的一片衣角:“夫君……夫君其实不是这样的!你听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嬷嬷声音里带着颤抖:“新郎已经走了!怒气匆匆的走了!要怎么办啊小姐!” …… 侯府内都是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挂满了树梢,映照在了贺云策冷漠的脸上。 他的贴身小厮双星守在喜房门口,却意外的瞧着自家的主子脸色铁青,夺门而去。 他急急的上前了几步,跟在了贺云策的身边:“主子!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您是要去哪里?” 贺云策瞧着眼前这张熟悉又年轻的脸,微微愣神了片刻。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加快了脚步,“我的新娘子被换掉了,我要去洗墨轩换回来。” 既然是换嫁,可他没有掀开新娘的盖头,而兄长是个活死人,也绝不可能圆房,那么他便将此刻错误的一切,重新换回来,回归正轨。 可双喜却上前一步,着急的拦住了他:“主子!那是您的兄长和大嫂!” “奴才方才听闻洗墨轩已经熄了灯睡下了!纵使他们没有圆房,可也已经睡在了一张床上。若是您此刻闯入兄长新房,趁着他昏迷不醒,抢走了他同寝的妻子,外头该如何看待咱们?” “大嫂”两个字深深刺痛了贺云策的内心,他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双手握成拳头,站在原地,久久的闭上了眼睛。 是,重来一世,他再也不能让若安背负前世的骂名了! 他要阻止宋熹之耍的一切手段,暗中操作,名正言顺的让宋若安成为自己的妻子,清清白白。 “若安……对不起,我终究是来迟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的寂静。 只能听见不远处的喜房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女子哭声,还有茶盏破碎的声音。 双喜又劝:“既然是两姐妹,换不换亲也无区别,不妨您接受了,否则明日,二少夫人敬茶时,该要受老夫人的责难了。” 贺云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眸已经变得猩红。 他毫不犹豫的便往自己的书房走去,声音变得更加愤怒: “既然换亲是她选的,那么没有圆房,明日她受母亲和祖母的奚落,全是她活该。” 贺云策清晰的记得,前世的时候,宋若安没有和贺景砚圆房,便被母亲和祖母责怪了。 而他与宋熹之圆了房,祖母很开心,将传家的手镯,亲自戴到了她的手上,母亲还将管家之权交给了她。 宋熹之管家不严,下人总喜欢拜高踩低,宋若安便因为这件事受尽冷眼,吃了三个月的残羹冷饭。 既然重来一世,那么前世若安受过的苦楚,如今也该轮到宋熹之受了。 贺云策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也听喜房里的女子,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夜,他无动于衷。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双喜敲响了他书房的门:“主子,如今该去洗漱,和夫人一起去奉茶了!” 贺云策端坐在椅子上,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你让她一个人去,我不是她的夫君,我不去。” 既然若安嫁给了他大哥,大哥昏迷,无法陪她去奉茶;那么他也叫宋熹之一个人去好了。 都是一个人,这才公平。 第3章 怀疑宋若安的清白 而此刻洗墨轩内,宋熹之是被吴嬷嬷叫醒的。 “小姐,快醒醒,今早要奉茶,您可千万不能去迟了。” 宋熹之浑身酸痛的睁开眼眸,一下瞧见近在咫尺又赤身裸体的贺景砚,眼皮猛地一跳。 昨夜自己沐浴完毕,便躺下去呼呼大睡,也不顾他的死活。 还是半夜里贺景砚体温太烫,把她烫醒了,她才发现了不对,于是又是起来一阵折腾。 想起此事,宋熹之有些心虚,脸颊又有些发烫,她急急敛下眸子,小心翼翼的从贺景砚的身上跨过去了。 吴嬷嬷早已打好了水,手脚麻利的为她梳洗、穿衣,又提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听闻昨夜您睡下后,二小姐与贺家二公子大闹了一场。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二公子在新婚夜夺门而出,又是在书房枯坐了一夜。” 宋熹之听见这话,原本还残存的睡意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她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宋若安和贺云策没有圆房?” 吴嬷嬷一边为宋熹之挽发,一边点头:“是呢,二公子昨夜盛怒至极的样子所有人都看见了,外头的下人们都在猜测,是二小姐从前不检点,新婚夜被二公子发现了,所以二公子才这样生气。” 宋熹之闻言,心中很是诧异。 前世的新婚夜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时候的贺云策小心翼翼,青春、体贴又悸动。 可这一世,怎么会出了这样大的变故? 难道是贺云策也重生了……? 可若是他重生,又怎么会厌恶了宋若安? 宋熹之不知道原因,可她知道下人的传言加上贺云策昨晚的举动,也足以让侯府的长辈疑心宋若安的清白。 恐怕一生争强好胜的宋若安,如今想死的心都有了。 宋熹之正想着,却听吴嬷嬷轻轻说了一句:“好了。” 吴嬷嬷站在宋熹之的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头,又微微弯腰,朝着面前的铜镜望去。 看见的就是宋熹之那张美艳绝伦的脸,黑发如云,肤白如雪,一双杏眸似春水潋滟,顾盼流连。 略施粉黛,便又是叫人眼前一亮。 吴嬷嬷瞧着宋熹之的这副模样,越看便越觉得欣喜:“老奴觉得,姑娘与从前不同了些许。” 重生了一回,皮囊是十七岁的模样,可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自然与从前不同。 宋熹之想着,轻叹一口气,她敛了眸子,从圆凳前站了起来:“嬷嬷,咱们也要快一点。若是去的迟了,怕是也要落人话柄。” 无论是什么原因,容她看看再说。 吴嬷嬷听见这话,也深觉有理,急急扶着宋熹之的手,便出了洗墨轩。 可她赶到贺老夫人的晚香堂时,里头已经乌泱泱的坐满了人。 她一脚迈入门槛,耳畔便听见了宋若安抽抽搭搭的声音,似乎带着滔天的委屈: “祖母、父亲、母亲……昨夜若安没注意,便被姐姐偷偷换了亲!夫君知晓了此事,十分生气,在书房枯坐了一夜。” “都是若安没注意,求长辈们原谅若安、也原谅姐姐!” 宋熹之眼皮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便瞧见宋若安纤细的身影正跪在地上,脆弱的身子哭得一颤一颤。 原来是昨夜她惹得贺云策生气,见换亲的事情无法轻拿轻放,便恶人先告状了! 瞧见这熟悉的伎俩,宋熹之简直想笑。 安定侯深深的皱着眉,目光沉沉的盯着宋熹之。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宋熹之的身上,宋若安得逞的眼神简直是不怀好意。 可宋熹之只是福了福身子,礼数叫人挑不出错处:“儿媳宋熹之,给诸位长辈见礼了。” 她微微抬头,懵懂的表情带上了三分疑惑和三分纯真:“什么换亲?男女大防,我没有见过贺家兄弟,确实不知道夫君长什么样。” “可成亲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流程繁琐,谁也不敢出差错,妹妹凭什么说是我换亲?” 听见这话,堂内的众人都回过味来,贺老夫人的眉头皱的也越发紧了:“是了,宋熹之她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换亲嫁给一个活死人?” 她说完,沉沉的目光锁定在了宋若安的脸上:“除非是你嫌弃了景砚,是你换得亲!” 宋若安一听这话,浑身一抖,她刚刚开口想要辩解,可宋熹之又说话了。 “只怕如今是换不回来了……”她扭扭捏捏的没有把话说完,小脸却红扑扑的。 吴嬷嬷见状,便极力上前,向贺老夫人展示了一个木盒子。 贺老夫人一打开木盒子,瞧见里头的元帕,眼神在瞬间变得惊喜极了,她一向偏爱这个文武双全的大孙子。 不管是不是换亲,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宋熹之就是她认定的孙媳! “好孩子!好孩子!” “景砚能有后了!” 她突然从椅子上起了身,亲手扶起了宋熹之,又将自己手上的传家玉镯戴到了她的手上:“日后你跟祖母学着管家!” 只有侯府未来的女主人才能戴上这玉镯! 从前是先夫人苏氏戴的,也就是贺景砚的生母,在她死后,贺老夫人便将手镯收了回来。 就连侯府的继室黄氏,生下了贺云策,都没有戴过这手镯! 黄氏拢在袖子里的手在一瞬间收紧。 可当她转头望向宋若安的时候,心中的嫉妒又在一瞬间变成了对宋若安的厌恶。 若不是宋若安换亲,惹得云策生气离去,府中风言风语,传家手镯也不至于到了宋熹之的手里! 黄氏想着,又回忆起自己听见的风言风语,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云策素来温和,可如今却连奉茶都不愿意陪同……” 她猛地从椅子上起了身,疾声厉色的质问:“云策没见过你,不可能因为换亲的事情生气,宋若安,你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 第4章 去宋府退亲 宋若安听见这话,大脑在瞬间变得空白。 她仓皇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宋熹之含笑的眼眸,就像在看戏似的。 瞧见宋熹之的眼神,宋若安气得牙齿都在打颤,浑身发起了抖。 没有想到宋熹之竟然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仅换亲的事情没有甩到她的身上,甚至她用了三言两语,便让黄氏怀疑了她的清白!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宋若安的眼眶滚下,她啜泣的出声:“夫君只是因为换亲生气,再无其他了!” “我承认,换亲的事情是我干的,可女子的清白不能被怀疑,母亲可以直接去问夫君啊!” 黄氏冷哼:“我自然是会去问。” 她直接转头,叫来了自己身边的钱嬷嬷:“你去把云策叫来,让他好好说道说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若安仍旧是脊背笔直的跪在原地,尽管她已经在地上跪了许久,膝盖都失去了知觉,可她仍旧是要装得清高孤傲。 尽管下人奚落和嘲讽的视线在她的脊背上反复扫视,可越是如此,她便越要坚强。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贺云策亲口说出了换亲,可所有人都不相信! 等贺云策赶到了,就一定能说清真相! 她心里有底,就算贺云策再讨厌她,也不可能污蔑她失去了清白。 可谁知宋若安跪了许久,才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紧张的转头,直起身子往钱嬷嬷的身后望去,却没瞧见贺云策的身影。 只听钱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夫人,二公子不愿意前来。” “他说他不愿意娶这样一个品行低劣的女子为妻,这样的女子不配为妇!” “他还说……让夫人不必派人去叫他了,他不愿看见那张脸!”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侯府的所有人都知道,贺二公子贺云策是一个极其温和的性子,说的难听一点,便是懦弱。 他平日里寡言少语,更是不会说这样难听的话。 从前侯府内的一个丫鬟玩忽职守,给他送了好几日的馊饭,他都能忍气吞声,最后还是黄氏发现惩治了丫头。 可如今,软弱的贺云策却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说出了这样难听的话! 品行低劣,还能是因为什么? 宋若安的脸色在一瞬间惨白如纸,她直直的跌倒了地上,彻底的慌了神: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黄氏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无比,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起了身:“丫鬟呢?昨夜喜房里的丫鬟呢?” 钱嬷嬷叹了一口气:“老奴问了,喜房里的丫鬟全都被二少夫人支走了!” 那是宋若安为了换亲,故意支走宋熹之的陪嫁! 黄氏咬牙,手臂不受控制的颤抖:“那喜婆呢?昨夜的喜婆呢?” 钱嬷嬷的声音更小了:“老奴也问了!侯府的人瞧见那喜婆,今早便收拾细软,逃之夭夭!” 新婚夜,连喜婆都被吓跑了! 安定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捏成拳头。 这下连贺老夫人都不笑了,她盯着宋若安的脸,满是失望:“换亲、污蔑长姐也就罢了,你竟连身子都不清白。” “品行低劣,撒谎成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真是冤孽!” 宋若安听见贺老夫人的话,浑身大汗淋漓,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头发胡乱的黏在额头,她原本厚厚的妆容被冷汗冲刷,露出了昨夜哭肿的眼睛和青紫的眼袋,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喉头都有些发紧。 她原本只是想甩锅宋熹之,毕竟贺云策已经发现了换亲的事情。 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要在侯府众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是何等的屈辱啊!世间有哪个女子能够承受? 可宋若安根本别无选择,她只能含泪道:“祖母、母亲,儿媳愿意让嬷嬷验身,自证清白。” 黄氏听见这话,直接笑了:“我儿既然发现你不清不白,那便已经成事!你如今请嬷嬷过来,是想要验什么?” “难道是想要倒打一耙,说我侯府欺辱于你吗?” 她说着,只觉得自己心绞的厉害,就算是她的儿子懦弱不堪,从小就被他的兄长比了下去。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旁人这样轻视了他! 一个活死人、残废人都能圆房,她健全的儿子却被逼得在书房枯坐一夜! 如今新娘都要给他带绿帽子了! 黄氏气的眼前发黑,脚下天旋地转。 还是宋熹之将她扶到了椅子上休息,又急忙给她掐虎口、扇风,她才勉强能喘一口气。 黄氏能喘气了,便直接道:“宋氏,你这样的不清不白,欺辱我儿,我势必要去宋府讨一个公道!必须退亲!”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神都失去了焦距,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退亲? 若是她被退了,不仅她宋若安名声尽毁,就连宋府的整个女眷,她的爹娘,都要招人唾弃! 安定侯也猛地从座椅前起了身,他实在是忍无可忍:“本侯要亲自去宋府,问问宋大人是教出了什么好女儿!”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摇头,心中含着无尽的怨恨。 她不明白贺云策为何要这样羞辱于她,让她在整个侯府面前颜面尽失。 可宋若安没有选择,她急急的膝行了几步,抓住了贺老夫人的裙摆,整个人卑微到了极点。 “祖母,祖母,您信我!若安的清白天地可鉴,我与夫君之间,一定是有误会!一定有误会!” “夫君话里绝不是那个意思,您让我去问问夫君,您让我与夫君见一面吧!” 贺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也伸手安抚了一下安定侯:“稍安勿躁,云策虽生气,可我们还是得等问清了云策,再上宋府退亲,也不迟。” 于是宋若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五花大绑带去了侯府的祠堂,路过的所有小厮丫鬟,都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面上满是嫌弃。 而黄氏则是提着裙摆,风风火火的去了贺云策的书房。 她到书房时,瞧见贺云策正坐在书桌前,微笑着品香茗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听黄氏火急火燎的开口:“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若你受了委屈,只要你一句话,你父亲马上就能为你去宋府退亲!” 第5章 宋若安自尽 贺云策听见这话,喝茶的手微微一顿:“退亲?父亲要去宋府为我退亲?” 他说着,眼前却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宋熹之前世的脸。 那时的他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宋熹之明媚的外表下,藏了一颗蛇蝎心肠。 可他心底恨她,可听见这话,又是有些空落落的:“退亲也好,从头再来,我不记仇,就算是我放过她了。” 黄氏听见这话,更确定宋若安是没了清白,才惹了贺云策生气。 于是她冷笑了一声:“放过?我可不会放过,她失了清白,还嫁进侯府,我势必要叫她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失了清白?”贺云策有些疑惑的抬头,望向了黄氏盛怒的脸:“不不,她仍是清白之身。我不过是因为她换亲,所以才厌恶她罢了。” 宋熹之嫁进侯府时是否清白,贺云策自然清楚。 只不过后来,不过短短几年,宋熹之便水性杨花,在外头和不同的男人苟且。 甚至在疫病时期都耐不住寂寞,得了病被人抬了回来,令他感到无比恶心! 黄氏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诧异的望着他:“你是说,你只是因为她换亲生气,再无其他?那还退什么亲!” 贺云策又喝了一口茶,云淡风轻:“退亲也好,母亲,就用换亲的由头退亲吧。” “我身边的位置要空出来,我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黄氏瞧着贺云策脸上逐渐浮起的甜蜜笑容,还是没有回过神,却听贺云策继续道:“我退亲了,不会影响到大哥……和大嫂吧?” 黄氏听到这里,话语中多了几分埋怨:“你大哥自然不会影响,他们都已经圆房了。你祖母很喜欢你大嫂,给了她传家的玉镯和管家的权力,是万万舍不得让她走的。” 贺云策听见“圆房”两字,心中猛地刺痛了一下。 圆房,他们竟已经圆房了! 虽然可能是因为他的重生,让宋若安改变了自己的选择,可她骨子里就还和前世一样,是个好女孩啊! 他嗓音微微有些发抖:“母亲,你不用担心,大哥的东西,日后还是我的东西。” 这句话像是对黄氏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黄氏听见这话,眼皮一跳,有些被贺云策的话吓到了,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大哥还没死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这个后娘害的!” 贺云策笑了笑,抬起头,仔细的望着母亲年轻的脸:“娘,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从前我在大哥的光环之下,压抑无比,以后就轮到我光耀门楣了。” 黄氏与贺云策对视,心中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一样了许多,仿佛没了从前的怯懦和自卑。 她沉甸甸的心情才好了不少:“好,那娘现在就与你爹去了宋府,为你退亲。等你平步青云,娘再给你娶一门好亲事。” 贺云策起身,满意的送黄氏到门口:“娶妻还早,儿子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可他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小厮惶恐的声音:“夫人!夫人!不好了!” “二少夫人在侯府的祠堂里自尽了!” 黄氏闻言脸色一白,六神无主的望向贺云策:“这可不好!她怎么能死在我们的祠堂!” 贺云策却是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娘,你放心,我最了解宋熹之,她根本舍不得死。” “若是大夫去的晚些,怕是伤口都要愈合了!” 听见这话,黄氏和来禀报的小厮都是一愣。 黄氏伸手摸了摸贺云策的额头:“也不烫啊!今日怎么净说胡话!” “你大嫂宋熹之如今正好好的呢,是你的新娘宋若安畏罪自裁!还想死在我侯府的祠堂里,脏了我家的地!” 黄氏的话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可贺云策却是眼眸猛地一缩,他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响,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冷却了:“娘!你说什么?自尽的人是若安?是若安?” 黄氏被他的手掐的生疼,她莫名其妙的看着贺云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还是你说的,她品行低劣,清白存疑,主仆俩谎话连篇!既然她舍不得死,我便要亲自去质问宋府!” 黄氏每说一句,贺云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还未等黄氏把话说完,他轰地一下跑了出去。 第6章 趁她病,要她命 k贺云策跑得极快,就像是后头有狼在追一样,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黄氏瞪大了眼睛,急急忙忙的赶在他的身后:“云策,你干什么?” 贺云策听不见黄氏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绞痛,浑身疼的厉害。 若安!他的若安! 他从未想到,他恶语相向、给足了羞辱的人,居然会是他日思夜想的若安! 等贺云策气喘吁吁的跑到的祠堂门口时,便看见他深爱的女人正浑身狼狈的倒在血泊里,脸色煞白,就像是一具尸体。 而周围的所有下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脸上满是嫌弃和唾弃,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 漫天的猩红,染红了贺云策的眼眶,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在被针扎一样的痛。 他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抱起血泊里的宋若安。 “若安!若安!谁把你害成了这样!”贺云策嘶吼着,像是一头野兽。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触碰,不适的颤抖了一下。 不过她还是很快藏住了心底的恨意,柔弱的抬起头,深情款款的望着贺云策,泪水凄美的从她的眼角滚落,她气若游丝: “夫君,你终于来了……若安愿意为你,以死证明清白……” 贺云策听见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是要被撕碎了。 “你是清白的!你是清白的!我自然知道你是清白的!” 他大脑已经完全空白,只是疯狂的朝着身边的小厮大吼:“大夫呢!大夫呢!” 小厮唯唯诺诺的看着他,“是少爷您说若是晚些,她伤口都要愈合了……所以小的便叫大夫回去了。” 贺云策气得猛吸一口气,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可是他无法反驳。 他只能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就抱着宋若安飞奔了出去:“你们所有见死不救的人都是帮凶!” “若是人救不回来,我要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黄氏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跑到祠堂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她费劲的扶着祠堂的大门,瞧着贺云策盛怒的背影,眼眸里满是错愕:“这个宋若安到底给云策灌什么迷魂汤了?” “怎么一下子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黄氏越想越不放心,她嘱咐了身边同样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钱嬷嬷:“你去查查宋若安的背景,瞧瞧她平日都做些什么事情!” “云策不过见了一面便被迷得七荤八素,说不定清白真的有问题!” 此刻祠堂闹得天翻地覆,宋熹之正在软榻上翘着脚,舒舒服服的喝着温热的牛乳。 她方才叫来了洗墨轩的所有下人,打算好好认识一番。 可此刻放眼望去,才发现清一色都是男子。 贴身伺候贺景砚的下人,一共有三个,一个是他在边疆时的侍卫,另外两个是贺老夫人派来清洗、照顾的小厮。 侍卫的名字叫青铜,两个小厮分别的名字叫三七和白术。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洒扫小厮。 他们整齐的站在了宋熹之的面前,有些羞涩的低着头,态度里有的是恭敬。 前世,宋熹之便听闻贺景砚院里的人皆是武艺高强,人又忠心。 于是她好奇的对着青铜开口:“既然你是景砚身边的侍卫,那你功夫到底多高深?” 青铜沉默的点了点头,“是,属下自幼在主子身边伺候,功夫二流。” 她笑着对青铜道:“试试?” 于是青铜上前一步,拿起了宋熹之身边的杯盏,轻声说了一句:“得罪!” 随后他便手腕一扭,将手中的杯盏朝着门口的方向轻轻的掷了出去。 只见砰得一声,白瓷制成的杯盏便犹如离弦之箭,穿破了木门,又紧紧的镶嵌在了五百米外的树干上。 宋熹之简直是叹为观止:“这是二流?那什么是一流?” 青铜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主子的功夫是一流。” 宋熹之听见这话,摸了摸下巴,倒是没有质疑。 毕竟她也知道,贺景砚如今虽躺在了床榻上,可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她想到这里,又是眯着眼问了一句:“那你家主子身边可有什么通房,也叫我来见见?” 青铜听见这话急急摆手:“不,主子向来不近女色,身边也都是小厮伺候。” 宋熹之听到这里,眼眸弯弯。 一想到自己的夫君清清白白,该动的地方会动,还不需要自己的照顾,她越发的满意了。 “所以平日里都是三七和白术照顾?” 三七和白术齐声道:“少夫人,照顾公子不用您烦心。有事尽管吩咐。” 无论是青铜,还是三七他们,其实都有些被宋熹之昨夜的举动震惊了,他们没有想到,自家主子成了活死人,却还有姑娘不离不弃。 神情中并无怜悯,也并无半分嫌弃。 所以今日,他们也把宋熹之当成了洗墨轩唯一的女主子。 宋熹之听见这话,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刚想要开口,却见吴嬷嬷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 她在宋熹之的耳畔低语。 “小姐,您方才让老奴留意贺云策那边的动静,果然!如今他疯了似的抱着二小姐求医,一下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闻言,宋熹之的表情微微一变。 果然! 贺云策也重生了! 宋若安说的不是假话,贺云策连盖头都没掀,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喜房。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娶得是宋若安,还以为那羞辱是给她的! 想到这里,宋熹之眼眸里也多了几分冷意。 好得很,既然他也回来了,那么冤有头债有主,贺云策就等着瞧好了吧! 宋熹之即刻便对吴嬷嬷吩咐道:“现在宋若安的那些陪嫁丫头和嫁妆,还全都在咱们院子里吧?” 吴嬷嬷点了点头:“她们正在院子里守着嫁妆,等二小姐派人来接她们和嫁妆一起回去。” 宋熹之一笑:“你把宋若安的丫鬟全都叫进来。” 吴嬷嬷有些惊奇的看着宋熹之:“您这是打算?” 宋熹之冷冷道:“趁她病,要她命!” 这一世,她不会再心慈手软。 很快,把宋若安的陪嫁丫头和两个嬷嬷全都叫了进来。 她们懒懒散散的走了进来,随意的站在原地,便不耐烦的看着宋熹之。 “你叫我们进来干什么?昨夜弄错了亲事,二小姐很快会把我们叫回去的。” 说话的是宋若安的贴身丫鬟,名叫春兰,她一向看不起宋熹之,话说的不恭敬,语气也很冲。 她身边站着的名叫夏荷。 这两丫鬟自小在宋若安的身边伺候,是宋若安的心腹,忠心无比,等同于宋若安的左膀右臂,前世帮宋若安做了不少脏事。 而丫鬟的身边,站着两位嬷嬷,她们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宋熹之,没有说话。 这两个嬷嬷可与一般的嬷嬷不一样,她们是宋若安的娘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她们身怀长技,一个是专门用来教会宋若安如何讨好、魅惑男人;另一个是教会宋若安掌管家务和交际礼仪。 有了她们,前世的宋若安才如虎添翼。 在两个嬷嬷的指导下,前世的宋若安掩盖了自己本来性格,将自己伪装成了贺云策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感受着她们鄙视的目光,宋熹之朝着青铜微微一笑:“青铜,方才他们说会听我的话,你可也会听?” 青铜毫不犹豫的点头:“但凭少夫人吩咐。” 夏荷翘着兰花指扶了扶鬓角,白眼都翻上了天: “他们听你的话,可我们却不是你的下人,大小姐想要立威,怕是找错人了,我们可都是二小姐的人。” 宋熹之却在此刻微微一笑,她将身体往后靠了靠,然后干脆利落的道:“三七白术,把这四个丫头婆子押住,捆起来!” 第7章 发卖去岭南 青铜,你带着外头的洒扫小厮,把院子里宋若安的嫁妆全部搬进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宋熹之突然的发难惊呆了。 三七和白术愣神了片刻,谁不知道自家少夫人,却急急拿来了麻绳。 他们手脚麻利,两个健壮小厮的力道,哪里是丫鬟可以抵挡的? 夏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宋熹之!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二小姐的陪嫁!” 春兰也在此刻慌了神:“放肆!你们不准动嫁妆!那是二小姐的嫁妆!” 宋熹之只是慢悠悠的下了榻子:“我自然知晓那是她的嫁妆。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铺子地契、丝绸锦绣、银两古董,一共是八十八抬。” 前世她的继母说,六十八抬是宋府姑娘出嫁的标准,嫁妆单子上都清清楚楚写着了,而宋若安多余的二十抬,是宋若安的舅舅和外祖添的。 所以宋熹之也没有说什么。 可她后来才知道,原来她的母亲生前,也曾留给她许多嫁妆和财产。 而后母给她的六十八抬嫁妆里,只有五抬装了些便宜首饰,其余的全都是些糕点吃食、便宜被褥、破铜烂铁。 这都是她后母的好算计! 一炷香的功夫,青铜便和洒扫小厮,将最为重要的装有珠宝首饰和地契的箱子搬了进来。 箱子是由红梨花木制成的,每个箱子上面都结结实实的挂着一把锁。 春兰和夏荷见此情况,得意的闭上了嘴,一句话都不打算说。 可宋熹之只是笑笑,指着其中的一个箱子:“你去把箱子用底部挖开,不要破坏上面的锁。” 青铜马上去做。 原本坚不可摧的木箱,可青铜的手里跟泥捏的似的,他三下五除二便把木箱从底部撬开了。 被捆起来的春兰和夏荷,还有两个年长的嬷嬷,皆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宋熹之。 可宋熹之却干脆利落的上前,弯腰从箱子里面翻出了最重要的东西:她们四个人的卖身契。 宋熹之毫不犹豫的把她们的卖身契递给青铜。 “以侯府的名义,把这四个丫鬟婆子卖了,贱卖!” “说她们护主不力,教唆主子干了不好的事情,能发卖的越远越好,最好是今晚的船。”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宋熹之的操作惊呆了。 原本春兰和夏荷以为,就算是宋熹之再生气,也只是把她们打一顿,忍忍也就过去了,大不了来日再报仇。 可谁知她竟想要昧下所有嫁妆,还要发卖了宋若安的心腹! 若是贱卖,今晚就上了船,她们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回京城了! 瞧见自己的卖身契,两个嬷嬷的脑袋也一下子炸开了:“不!不行!” “你们不能这样!我可是宋夫人一千两银子请来的人!” 一个人值一千两银子! 宋熹之听见这话,眼眸在瞬间亮了起来,她呲着个大牙,笑得更开心了: “青铜,听见没有?就算是贱卖,这四个人也要卖个五百两回来!” “若是人牙子问起是什么事情,你便把府里的事情如实说了,昨夜宋若安独守空房,今早清白被怀疑这两件事,说的越详细越好。” 春兰和夏荷也在尖叫:“贱人!贱人!你这样胡作非为,偷偷卖了我们!小姐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宋熹之听着嫌烦,一个眼神过去,三七和白术便干脆利落的拿布堵住了她们的嘴巴。 青铜双手接过了宋熹之递来的卖身契,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青铜一生堂堂正正,是从未做过这样鸡鸣狗盗的事情。 不过如今他们已经成了亲,宋熹之的话就是贺景砚的话,青铜是一句话都不会反对的。 于是青铜一个手刀,砍晕了哭成一团的四个丫鬟婆子,一手拎着两个翻墙出了侯府。 他叫来马车,又是将手上的人全都扔了上去,转眼发卖到岭南去了。 而宋熹之仍旧是弯着腰,忙忙碌碌的在嫁妆箱子里寻觅着。 白术、三七和院子里的几个洒扫小厮,虽比不得青铜,功夫却也不俗。 于是他们人手一个小锤子,宋熹之指哪儿,他们打哪儿,把嫁妆里的所有地契、银票和金银首饰全都翻了出来。 “手头上的这些地契全都卖了,卖给京城最难缠的那些泼皮无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首饰当了,再把银子从钱庄里全都取了出来,等银子到了手上,便去买了京城永安街东边的铺子,买个八九间,剩下的去京郊买田地和庄子。” 永安街东边的铺子,此刻还便宜。 可今年冬季,文人墨客们在千味楼里办了一个诗会,期间名诗辈出,吸引了天下的才子佳人,整条街的铺子生意都变得火热起来,铺子的价格也就翻了五倍不止。 而京郊的庄子和田地,这一世若还是有瘟疫爆发,那便有备无患。 宋熹之想着,又继续吩咐:“里面还有许多布匹、被褥,用料昂贵,棉花都是一等一的好,你们挑自己喜欢的拿走,再把不要的破被褥、臭鞋袜重新塞回去。” “其余的嫁妆箱里就塞锅碗瓢盆、扫把锄头,保证重量相等,然后再在底部封口刷漆,确保看不出任何异样。” 宋熹之雷厉风行,讲得众人目瞪口呆,吴嬷嬷都要被她的骚操作惊呆了。 “小姐,您做了这么多,是不是要用这堆烂东西,再换回您自己的嫁妆?” 宋熹之挑了挑眉,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先不换,我留着宋若安的嫁妆箱还有用。” 第8章 等你好了去给她磕个头 洗墨轩的主仆们忙活了一个下午,才把宋若安嫁妆箱里的所有东西都处置好了,等箱子再搬进库房的时候,竟也没半点差别。 洗墨轩上下都得了赏金、新被褥和布料,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而观云轩那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在大夫为宋若安诊治、包扎,确认她没有生命危险后,贺云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整整一天一夜,贺云策都在宋若安的身边亲力亲为的照顾着,一时半刻也不曾放松。 直到翌日清晨,宋若安才幽幽转醒。 她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贺云策心疼又自责的眼神,一夜的不眠不休,让他的整个人都沧桑了不少。 不过瞧见宋若安的一瞬间,贺云策整个人都变得有了神采:“若安,若安!你终于醒了!” 他近乎颤抖的握住的宋若安那只完好的手,就像是触碰着易碎的瓷器:“大夫说你的手腕会留疤,你这是何苦呢?” “你可知我有多心疼?”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手上的力道,吃力的抬起身子,缓缓将脸颊往他的手上靠,一颗晶莹的泪珠就从她的眼眶里滚落。 她声音轻轻的,“能让夫君回心转意,若安就算是死也值得。” 贺云策听见这话,呼吸一窒,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他对宋熹之的恨意便更甚了。 他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悸动,伸手用力的抱住了宋若安,几乎是要将他揉到了血骨里:“是我误信贱人,若安,都是我的错!” 宋若安享受着贺云策的愧疚,心里其实很得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算是痛一下,留下一个伤疤又有何妨? 她勾起了男人的怜悯,挽回了贺云策的心啊! 就算是宋熹之割腕流血,也永远不能让她的残废夫君苏醒,从此刻开始,她已经赢了。 完完全全的赢了! 等两人你侬我侬半晌,观云轩的丫鬟送来了煎好的汤药。 贺云策被人打断了一下,才从欣喜若狂的情绪从抽离了出来。 他想起了昨日未解决的事情,生怕安定侯还要去退亲,于是道: “若安,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父亲都是一场误会,你先喝药,我去去就回。” 他摸了摸宋若安的头,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贺云策走了,宋若安脸上的笑容才淡了,她瞧着眼前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奴婢美云,是观云轩的大丫鬟,特来侍奉少夫人服药。” 宋若安温柔的对着她笑了笑:“你别怕,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 “昨夜弄错了亲事,导致我姐姐的嫁妆全在我这里。而我的贴身丫鬟和嫁妆也在洗墨轩,我如今病着,没有贴身丫鬟的照顾,总是不得劲。” “你便带着五个小厮,拉着板车,把我姐姐的嫁妆送去洗墨轩,再把我的丫鬟和嫁妆接回来。” 美云闻言,马上去办。 一提起自己的嫁妆和丫头,宋若安的脸上就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比方才面对贺云策的,要真心实意得多。 春兰和夏荷虽是丫鬟,却是自幼在她身边照顾的,就像是她的亲姐妹一样,她已经一分一刻都离不开了。 而母亲也在她出嫁前说过,母亲为她准备了不少好东西,还有两个高价买来的嬷嬷,是她的锦囊妙计。 宋若安想着,又安安静静的用完了药。 这汤药极苦,喝得她直蹙眉,可等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宋若安的眉头便在一瞬间舒展开了。 她急切的转过头,轻轻的唤了一声:“春兰?” 可走进门的却是两手空空的美云。 宋若安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我的丫鬟呢?” 美云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属于她的嫁妆,大少夫人一箱都不收,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而属于您的嫁妆和丫鬟,她也不愿还给您!” 宋若安听见这话,瞪大眼睛:“她在干什么?你没跟她讲清楚吗?我把她的嫁妆送去,是要换回我自己的嫁妆和丫鬟!” 美云也觉得十分古怪:“奴婢说了,可大少夫人好像根本听不懂!” 宋若安咬牙,知道宋熹之是故意的。 她的胸脯猛地起伏了一下:“不是叫你带了五个小厮过去吗?直接把我的嫁妆抢回来啊!” 美云道:“奴婢这边虽然人多,可大少爷身边的青铜,武功高深,他站在那里一呲牙,就没人再敢上前了……” 宋若安听着,只觉得胸膛里有火球在乱滚,甚至连苍白的面色,都在瞬间气的红润了起来。 她忍着浑身的剧痛便要下了床榻:“不行,我要亲自拿回我的嫁妆!” “难道那个什么青铜,还敢把我打了不成?” 可宋若安的话音还未落,门口便有动静。 宋若安闻声转头,便看见贺云策兴高采烈的带着贺老夫人和黄氏,一群人乌泱泱的进了卧房。 “若安,你怎么站起来了?快躺下!祖母来看你了!” 贺云策瞧见这幕,心疼极了,不由分说的将她又扶到了床榻上躺着。 宋若安被扶到床榻上,又要作势向贺老夫人和黄氏请安。 贺云策有些为难的看着贺老夫人,以为她会体恤宋若安的身体,叫她免礼。 可无论是贺老夫人还是黄氏,都没有拦着。 这么一来一回把她折腾的够呛,本就虚弱的双腿此刻累得发抖,宋若安开口:“若安见过祖母,母亲。若安已经知错了。”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才终于道:“不用多礼了,刚刚还看你下床走动,脸都发白了,身体要紧。” 宋若安垂眸听着,便觉得这是自己告状的好机会。 她忍着浑身的疼痛,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恰到好处的展现出自己苍白的脸:“若安方才是要去找姐姐,姐姐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见贺老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既然你有赔礼道歉的心思,日后再去也不迟。” 宋若安一愣。 却又听黄氏也道:“是了,你能想到拿自己的嫁妆补偿她,也算是知错能改,倒是让我满意了些。” 宋若安听见这话,瞪大了眸子,惊诧的抬起头来。 她是把宋熹之的嫁妆送过去,想要换回自己的嫁妆! 可宋熹之嫉妒她嫁妆多,所以不愿意换,昧下了自己的所有嫁妆和丫鬟! 没想到她还去老夫人面前恶人先告状,说那是她的补偿! 贺老夫人继续道:“熹之也是个心善的,特地来跟我说,换亲的事情,她不计较了,补偿也不收了,到时候等你身子好了,给她磕个头就好。” 宋若安听着,只觉得喉头一哽,口腔涌出了一股腥咸。 宋熹之说她不计较了? 可抢了东西、扣下她丫鬟的是宋熹之! 还要让她去磕头?! 宋若安只觉得胸膛有一股邪气在乱窜,她一下没能咽下去,鲜血便直直的喷了出来。 第9章 回门要债 这一幕可把贺云策吓坏了,他急急的去叫来大夫。 大夫诊断是急火攻心,又是让她灌下了好大一碗汤药,宋若安苦得脑袋发蒙,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等贺老夫人和黄氏走了,她便抱着贺云策哭诉:“夫君……我好难过,我的丫鬟和嫁妆还在姐姐那里,看样子姐姐不打算还我了。” 贺云策感受着怀中的柔软,一瞬间怒火中烧:“你说什么?宋熹之霸占了你的丫鬟和嫁妆?” 宋若安柔弱的点了点头。 贺云策彻底怒了:“你怎么没有和祖母说?让祖母知道她是一个恶毒阴狠的女人!” 宋若安抬起眸,含泪的望着他:“我的嫁妆是外祖家添的,比姐姐稍微多了些,若是祖母和母亲知道了,我怕她们又觉得是我害了她。” 贺云策听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宋熹之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小人。你外祖为你添妆,也原本是正常事,她却这样嫉妒!祖母早晚会知道宋熹之的真面目。” 他摸了摸宋若安的头,贪恋这熟悉的气息:“等你身体好了,我跟你回门,好好让她把吞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从前奉茶让你受委屈了,回门定是不会让你委屈。” 宋若安听见自己想听的话,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 等回门那日,她有夫君陪伴,而宋熹之只能孤孤零零的回去,吐出昧下的嫁妆,她马上要扬眉吐气了! 很快便到了回门那日,贺云策没有职务,闲在家里,于是他提了礼物,一早就陪着宋若安回了门。 两人你侬我侬的一同下了马车,还未进宋府的门,便恰巧遇上了宋熹之。 宋熹之穿着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如云的黑发上用簪挽成妇人的髻,此刻她正搀扶着吴嬷嬷的手下了马车,脸上还挂着一抹明媚的笑。 她面薄腰纤,姿态曼妙,如今不过是二八年华,亭亭玉立。 宋熹之眼波流连间,让贺云策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前世初见的时刻。 那时候的宋熹之还未被利欲熏心,他新婚夜掀了盖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张脸,美好、纯粹。 贺云策盯着宋熹之的脸,一瞬间有些发怔,最后还是感受到宋若安的手不断收紧,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恶有恶报,宋熹之,若是半夜亏心事做多了,下马出街便要格外留神,免得被神仙罚了去。” 贺云策想起宋熹之前世劣迹斑斑的一切,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口,话语里是满满的厌恶之情。 他的话极大的讨得了宋若安的欢心,她以为贺云策说的是嫁妆的事情。 宋若安微微勾唇,等着看宋熹之露出无比难堪的表情。 可宋熹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墨黑的眼神直直的盯着贺云策。 她柔和的小脸一瞬间沉了下来,话语中也满是威严:“贺云策,这就是你对大嫂说话的态度吗?” “你的兄长只是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你就算心里再得意,也不能出了侯府,便要开始欺负大嫂了。” 她的话让行色匆匆的路人猛地停下脚步,盯着贺云策的脸,皆是议论纷纷。 宋熹之的话,让贺云策浑身紧绷了一下。 感受着路人鄙夷的目光,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宋熹之已经成了自己的大嫂,再也不是自己的妻子。 宋熹之不再像前世一样,是他可以随意置喙的了。 贺云策心中涌入一股莫名的情绪,众目睽睽之下,他来不及思考。 他只能喉咙发紧的道歉:“抱歉……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谨言慎行,不想让你给兄长丢人。” 宋熹之垂着眸,拿帕子擦了擦眼底,话语中满是悲切:“你的道歉我不敢受,你的警告我听明白了。” “夫君昏迷不醒,侯府如今变成了你当家。以后我和夫君定会谨言慎行,伏低做小,是万万不敢让你不高兴了。” 宋熹之说完这话,便直接踉跄着进了宋府的大门。 众人瞧着她形单影只的背影,脆弱又坚强,就像是受尽了欺凌。 百姓们在一瞬间义愤填膺了起来,纷纷开始对着贺云策指指点点: “长嫂如母,他居然还这样说自己的大嫂!” “贺家景砚昏迷不醒,宋熹之只能一个人回门,他自然扬眉吐气了! “从前他可是个窝囊废,如今爬到了兄长的头上,能不得意吗?” “对了,你们可曾听到侯府的传言……” 听着百姓们毫不留情的议论声,宋若安的脸色变得惨白。 贺云策胸膛猛地起伏着,他提着礼物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矫揉造作的贱人! 故意在百姓面前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这一次回门,他就要让所有人知道宋熹之是吞了妹妹嫁妆的恶毒女人! 贺云策想着,拽着宋若安的手腕,便一言不发的往宋府里面走。 宋若安昨夜便往宋府送了书信,说了自己换亲之后,险些被退亲的事情,还说了宋熹之昧下了自己嫁妆和丫鬟。 这听得宋俊材和赵千兰夫妻俩又是心疼又是恼火。 宋俊材身为礼部员外郎,今日早朝结束,便直接向礼部告假,匆匆往家里赶。 两人一进门,就能听见宋俊材对宋熹之劈头盖脸的责骂: “宋熹之,你是觉得你嫁入侯府,翅膀硬了,便连自己妹妹的嫁妆都要昧下?” “你可知这件事情说出去,天下的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宋熹之看着宋父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 “您纵容赵氏对两个女儿厚此薄彼,不仅换亲,连嫁妆都分不平均。您五毒俱全,也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把您淹死啊!” 这话简直是把宋俊材气得前仰后合。 赵千兰看着女儿女婿都进了门,于是带着哭腔、柔弱无比的解释: “熹之,你说这话就让娘伤心了,娘从前给你看过嫁妆单子,都是一样的。但是若安的舅舅和外祖给她添了妆,所以她的看着多些。” 贺云策听见这话,反感的看着宋熹之那张令人憎恶的脸:“你把若安舅舅和外祖送的嫁妆都抢走了,这不是偷是什么?” “这件事情我会如实向祖母和父亲禀报,若安的嫁妆你必须还给她,还要当众向她磕头道歉!” 宋熹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昧下嫁妆要磕头认错啊。那也请父亲和宋夫人向我磕头认错了!” “毕竟我母亲留下的大笔嫁妆和巨额财产,我是半分都没有看到,全都被你们昧下了。” 第10章 连定情信物都是偷的 h赵千兰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 她没想到宋熹之居然提起了这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早已时过境迁、死无对证了,就算是她咬死了不承认,宋熹之也不能怎么样。 “你母亲过世十余年,留下的嫁妆要紧着你的吃喝用度,还能剩下多少呢?” “还有你母亲经营不善,铺子亏欠,赔了不少银子,这都是我用自己的私房填了这个窟窿!” 赵千兰说着,开始撒泼:“都说后娘难当啊!从前看你小,没与你说,我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没想到你居然怀疑我!” 她和宋若安母女两人,都像是受了巨大的委屈,开始嘤嘤嘤的哭泣。 听得宋俊材和贺云策心疼坏了。 “听见没有!宋熹之,快点向你娘认错!”宋俊材大吼。 可就在此刻,门外却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我女的嫁妆都没了?我看可未必!” “映入眼帘之处,哪样不是我女的嫁妆?”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穿着一袭素净青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第一眼就看向了贺云策,微微蹙了蹙眉。 随即他很快就将目光挪到了宋熹之的脸上,眼神在一瞬间柔和了起来。 “……岳岳父?”宋俊材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 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可宋熹之却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是她请来的。 这便是宋熹之的外祖父,苏绍元。 宋俊材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又马上回过了神来:“岳父,您说笑了。时过境迁,熹之的娘已经死了十余年了,从前她看病也花了不少银子,哪里还有嫁妆呢?” 苏绍元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嫁妆单子,他双手一抖,长长的嫁妆单子就展了开,又拖延到了地上。 “你说没有,可我这每一笔,都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着,眼眶都微微泛起了红:“当年我女嫁给了你,十里红妆,五百抬嫁妆,京城人尽皆知!” 苏绍元一边对照着手上的嫁妆单子,一边将花厅里的屏风扯到了宋熹之的身边。 “紫檀珊瑚插屏,乖孙,这是你娘的!” 他一把抓过茶几上的花瓶,塞到了宋熹之的怀里:“青花缠枝莲瓶,也是你娘的!” 苏绍元的举动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他速度极快,动作甚至出现残影。 还未等宋俊材叫人阻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扯下赵千兰身上的玉佩,往宋熹之怀里丢:“青玉雕花佩,陛下亲赐,也是你娘的!” 苏绍元突然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赵千兰和宋若安看着他土匪似的勾当,几乎是要尖叫出声。 贺云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上前一步,伸手拦在了宋若安的身前:“你这就是明抢……”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苏绍元却是猛地一跳,粗暴的拔下了贺云策头上的玉簪,不带一丝犹豫。 一瞬间,贺云策整齐的发髻失去束缚,犹如瀑布一般,肆意的散落在了他的肩头,又划过了贺云策的脸颊,遮住了他的视线。 衣冠不整,乃是奇耻大辱。 贺云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这根玉簪是宋若安早晨送的! 他今日的发髻,也是宋若安耐心的挽起,和前世一样! 宋若安前世便与他解释过这发簪的来历,长发绾君心,她在出嫁时,便紧紧的握着这根玉簪,便要亲自为夫君梳洗挽发。 新婚夜没有机会,今日一早,若安便一下一下为他梳着发髻,又戴上了这根玉簪。 这根玉簪,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贺云策的心中顿时生出了无尽的怒火:“放肆!就算是你年迈,却也不能这样胡作为非!” “你将我与若安的定情信物抢走,又当众羞辱于我,我会报官!我一定要报官!” 苏绍元无比留恋的摩挲着手中的发簪,他苍凉的大笑了两声,气得浑身都在发着抖:“定情信物?你的感情原来就这样不值一文!” “这羊脂白玉明月簪,是我女出嫁前,老夫我亲手为她雕刻的!玉簪的尾部还刻着一个苏字,你说这是你的玉簪?” 苏绍元将玉簪在贺云策的眼前展示了一下,贺云策仓皇的撩开眼前的头发,死死的盯着玉簪的尾部,是刻了一个苏字。 若不仔细看,便能以为是花纹样式。 贺云策浑身都僵住了,可苏绍元却玩味的盯着他:“长发绾君心,君心向明月,既然定情信物都是偷的,那这情话也不会有人对你说过吧?” 宋熹之的母亲,叫苏明月,是一个很有才气的女子,这是她成婚时对宋俊材讲过的话。 贺云策脸色苍白,大汗淋漓,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宋熹之笑着摇了摇头:“父亲不仅吞了我娘的嫁妆,虐待女儿,宋若安还剽窃我娘的闺中情话,欺骗无知少男!” 苏绍元冷哼一声:“明月死的时候,熹之才三岁!宋俊材随后才娶了继室,可我如今瞧着宋若安,跟熹之差不多大!若是你们不还嫁妆,我们就去官府好好说道!” 看着自家外祖这样给力,宋熹之好整以暇的望着贺云策:“我被骗钱,你被骗情,好弟弟,我们一起报官吧?” “看你脸色煞白,被骗的好惨好惨,我这个做大嫂的,还真是不忍心呢。” 宋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宋若安急急的握住了贺云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夫君,这都是误会,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感受着宋若安双手的温度,贺云策才猛地回过神来,他盯着宋熹之含笑的眼眸,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一定又是宋熹之的计谋,一定又是她在故意搞鬼! 这蛇蝎妇人,是多么阴险的心思啊! 她想要毁了若安期待已久的回门! 贺云策的眼神就像刀子,恨得几乎想把宋熹之的肉剜下来。 宋俊材见事情闹成了这样,也有些慌了神,他出门做官还要名声呢! 于是他急急道:“这都是误会,都是家事!闹这么大不好,咱们今日说开了便好。”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宋熹之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你承认是误会,便按照嫁妆单子,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我便也把宋若安的嫁妆还给她。” 第11章 把宋府搬空 赵千兰听着,简直是要咬碎了牙龈! 苏明月留下来的嫁妆,简直是丰厚极了,这十几年里,她都已经将这些东西看成自己的了。 可她看着贺云策披头散发的恍惚模样,也不敢再有微词。 毕竟宋若安嫁妆里的,也都是好东西,样样价格不菲,不仅有她忠心的贴身丫鬟,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嬷嬷! 可不能落到宋熹之的手里。 今日的丑事让贺云策见了,还因为簪子让小夫妻产生了嫌隙,势必要让嬷嬷教会宋若安如何哄好男人! 赵千兰想到这里,只能咬着牙答应了:“一切都是误会,既然府内还有苏姐姐从前的嫁妆,我们肯定不会昧下的。” “那便由贵婿做个见证,苏姐姐的嫁妆还给熹之,熹之也把嫁妆和若安换了。” 听见这话,苏绍元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早就准备好了小厮和马车,只等着这句话呢! 他大手一挥,宋府内便涌进了许多小厮,他们按照那张嫁妆单子,干脆利落把属于宋熹之的东西全都搬了出去。 这声势浩大的阵仗,就跟抄家似的,没一会儿,便把富丽堂皇的宋府搬了一个空。 花厅里的椅子甚至都被搬走了,因为那黑大漆彩绘交椅都是苏明月的嫁妆。 几人只能站在空荡荡的花厅里,面面相觑。 从前以为嫁妆成了宋府的东西,便也没有在意。 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苏明月的嫁妆居然这样多! 宋俊材看着眼前的场景,咽了咽口水,心中无比懊恼赵氏答应了苏绍元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对着披头散发的贺云策开口:“贵婿啊,让你见笑了。我们宋府也不缺银子,这些空马上就能补上了,你还是先与我去后厅,把发髻重新梳好吧!” 贺云策点了点头,勉强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眼眶红红的宋若安,又是轻轻的抱了抱她:“我知道都是误会,一切都是宋熹之在从中作梗,你别伤心。” “不过是一些嫁妆,就当是施舍给她的。日后我当了大官,你便是一品诰命夫人,若安,我会护你一生一世的。” 贺云策说的很有底气,因为他知道,过些时日后,他便能得到辛大人的引荐,通过门荫进入朝廷,做正七品的左拾遗了! 一入仕途便是七品官,还是在陛下跟前露脸的好差事! 这是他往上爬、权倾朝野的第一步。 他会和上一世一样,成为年纪最轻、晋升最快的宰相! 宋若安乖顺的点了点头,等贺云策走了,她才趴在赵氏的怀里哭了出来。 “母亲!你为什么要答应她!今日明明是我回门,却让宋熹之占尽了便宜!我们家都被搬空了!” 赵千兰擦了擦宋若安的泪水,掩住了眼底的阴霾:“你的嫁妆不比苏明月的差,箱子看着不多,可里面都是银票地契、珠宝首饰!” “最重要的是两个陪嫁的嬷嬷,娘疏通了关系才请来的。等她们给你出谋划策,你想让宋熹之今夜死,她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你还怕报不了今日的仇吗?” 宋若安听见这话,才彻底的平复了心情。 这次回门就算了,等拿回了自己昂贵的嫁妆,她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日都把宋熹之踩在脚下! 而在宋府外头,苏家的小厮们把嫁妆都搬上了马车,那些嫁妆单上没有的,他们也趁乱,拿着相应的物件抵了。 宋府外头的百姓们,瞧着这声势浩大的阵仗,也纷纷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熹之大肆传播,让所有人都知晓是宋家吞了她娘的嫁妆,听的百姓们都是义愤填膺,心中愤慨。 直到最后一件嫁妆搬完,苏绍元才神清气爽的从宋府出来。 两人上了马车,他才紧紧的握住的宋熹之的手,眼眸里满是愧疚: “是祖父来迟了,苏家一团乱麻,我没能顾得上你,等你送了信回来,我才知晓你在龙潭虎穴里活了那么久。” 宋熹之抬眸,瞧着自家外祖疲惫的容颜,相比她记忆中的,是衰老了不少。 她脱口而出:“您千万不要去求见那个岐黄神医!” 苏绍元听见这话,很是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最近要去求见这位岐黄神医?” 宋熹之眼眸晦暗了一下。 前世就是因为那个庸医,才导致外祖一家惨死。 小舅舅如今不过弱冠,他分明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做了左拾遗的官职。 可却是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卧病在床,甚至无法娶妻生子,外祖便为他请来了一位岐黄神医。 听闻那位岐黄神医是华佗托生,扁鹊弟子,能够妙手回春,有白骨生肌的手段。 他初到京城便声名鹊起,引得无数达官贵人重金求见。 谁知那岐黄神医实际上是个骗子,表面上传的医术神乎其神,实际上用的都是些猛药,治标不治本。 最后小舅舅被庸医治死,外祖母伤心过度去世了,大舅舅责怪外祖年轻时害死自己的女儿,年老后又请来庸医害死自己的儿子,家破人亡。 外祖看起来虽是个吊儿郎当的性格,却直接因为这件事情跳湖自杀了。 等外祖死后,宋熹之主持了全家的葬礼,这才知道外祖曾为自己添妆,给自己留了不少遗产。 贺云策一开始迈入朝廷,便是补了小舅舅左拾遗的缺位,还是由外祖的友人,弘文馆大学士辛开济引荐的。 小舅舅患病的事情也是宋熹之开始拜师学医的契机,只可惜她医术学会了,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她急急的握住了苏绍元的手:“祖父,我其实一直会些医术,让我去帮小舅舅看看吧,若是我不行,再去请来别的大夫也不迟。” 第12章 夫人给你赚银子去咯 宋熹之说完这话,苏绍元便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说的很突然,也很奇怪,毕竟这医术是她前世嫁人之后才拜师学的,那老头无所不能,也知晓她天生是这块料,所以她进步神速。 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她是不会医术的,也难怪外祖父要犹豫了。 宋熹之想着,刚想要开口解释,却听见苏绍元又开口了:“什么时候去?” 听见他这话,宋熹之反倒是愣了。 没想到外祖连疑惑都没有。 苏绍元瞧着她的神色,倒是朝着她一笑,他拍了拍宋熹之的肩膀,力道沉沉: “乖之之,祖祖知道你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舅舅好。” “你什么时候去?祖祖都等你。” 分明只是一句话,却让宋熹之有了想哭的冲动,她决心要治好自己的小舅舅,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次上演: “明日,等明日我便去看看小舅舅,顺便拜见一下外祖母。” 说来惭愧,她的药箱还未购置,银针也还未定制呢! 等会儿,她便直接花宋若安的嫁妆银子,定制几副高价的,换着用。 做人啊,就是得阔气! 至于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宋熹之原本是想要让外祖带回去,毕竟他们虽然祖上阔过,可小舅舅生病之后,外祖致仕,手头紧,她知晓。 可苏绍元却不愿意要,执意要把嫁妆留给宋熹之,于是宋熹之又是只能把嫁妆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结一次婚,已经到手两笔嫁妆了! 等宋熹之带着母亲的嫁妆回了院子,便看见宋若安已经带着小厮在门口等候了。 只是青铜、三七、白术三人,也在门口站着,宋熹之还未回来,他们说什么都不愿让旁人进了院子。 于是乎贺云策和宋若安,便只能站在门口,等得赤急白脸的。 一瞧见宋熹之的身影,贺云策便紧紧拽着宋若安的手,劈头盖脸的道:“嫁妆呢?宋熹之!你不要出尔反尔,我知道你是什么秉性!” 青铜几人瞧见宋熹之,也就像是瞧见了救星,急急让宋熹之带着嫁妆进了院子。 宋熹之很满意他们的举动,对着青铜赞许的点了点头。 还未等她说话,贺云策便觉得自己被晾着了,于是又是怒骂:“你都答应了,现在是什么意思?若是你不肯还,我便要告诉祖母……” 他的话还未说完,宋熹之便直接给了青铜一个眼神。 青铜干脆利落的抬起宋若安的嫁妆箱子,粗暴的往贺云策的面前扔。 “砰”的一声响,随后又是一阵杀猪的惨叫。 嫁妆箱子砸到贺云策的脚,疼的他直蹦跶。 宋熹之这才嫌弃的淡淡道:“搬走吧,把宋若安的嫁妆还给她。” 宋若安见她终于松口,眼眸里一亮,她急切的往院子里张望:“宋熹之,那我的丫鬟呢?还有两个嬷嬷?” 宋熹之疑惑的瞧着她:“丫鬟和嬷嬷?我又没有拘着她们,想必她们早急急赶去照顾你了吧?” 宋若安闻言一愣,可瞧着嫁妆箱子上头的锁,倒是也没多想。 她们的卖身契还在箱子里呢,而锁的钥匙她随身带着,丫鬟嬷嬷还能去哪? 大抵现在已经在她的观云轩了! 于是宋若安急不可耐的看着自己的嫁妆箱子被搬上板车,又是与贺云策急匆匆的跟着一起回了观云轩。 而宋熹之也指挥青铜几人把嫁妆登记在册、搬入库房后,便也回了卧房。 她靠在贺景砚无比结实的胸肌上,翘着小脚,美滋滋的喝着热牛乳。 这是她新发现的一处宝地,靠着暖烘烘的,还能发热,比软榻上还要舒服。 可吴嬷嬷却一脸忧愁的走了进来。 “小姐,二小姐的嫁妆里装的都是些破铜烂铁,您就这样还了回去,若是他们闹起来,您该如何是好?” 宋熹之一脸淡定的摇了摇头:“她又不是傻子,肯定会闹的。” 吴嬷嬷的老脸皱成了话梅,朝着宋熹之身后的人努了努嘴:“那您,打算拿姑爷当盾牌挡着啊?” 宋熹之挑眉,将手中的杯盏递给了吴嬷嬷,又是趁机在贺景砚的腹肌上摸了一把:“拿他当盾牌,我舍不得。” “嬷嬷,你去把我嫁妆的钥匙找来。”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也没多问,便直接去库房里拿钥匙了。 等钥匙拿来了,消息便也到了。 吴嬷嬷急急的跑了进来:“小姐,观墨轩那边闹起来了,二公子把老夫人、夫人和侯爷全都请过去了,正在等着您给个说法呢!” 宋熹之微笑着接过自己的嫁妆钥匙。 接着又是扭头,用手指在贺景砚柔软的唇瓣上轻轻点了点:“乖乖睡觉,夫人给你去赚银子咯!” 她让三七和白术守好院门,不放任何人进来,随即便带着吴嬷嬷和青铜一起去了贺云策的观云轩。 等她迈进观云轩门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院子里一地的狼藉。 宋若安的嫁妆箱子已经全部被打开了,歪七扭八的摆着全是,里头有破烂的被褥,还有食物残骸。 老鼠在嫁妆箱子的缝隙间自由的穿梭着,院子里散发出了一股恶臭。 此刻宋若安正趴在贺云策的怀里呜呜的哭着,哭得嘴唇都开始泛白。 贺老夫人、黄氏还有安定侯瞧着眼前的场景,都是面色铁青。 一瞧见宋熹之的身影,贺云策便气势汹汹的质问:“宋熹之!你看你做的好事!” “我从未见到世间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你答应了要还若安嫁妆,却在里面放上一堆破铜烂铁,甚至还放进了老鼠!” “你是何居心!” 黄氏此刻也脸色煞白的摇头:“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从未见过这样低劣的新妇!景砚这是娶了一个什么东西?” 宋熹之呆呆的地上的嫁妆,脸上满是错愕:“这是怎么回事?我没开过妹妹的嫁妆啊。” 宋若安已经眼眸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的把嫁妆还我!你一直嫉妒我外祖给我添妆,如今便要替换了嫁妆里的东西!” 这回宋若安哭得是真心实意的。 她找不到嫁妆箱子里头的卖身契、地契和银票,她的所有丫鬟都不知所踪! 就算是要闹到官府,她也势必要宋熹之给出个交代! 第13章 他宋俊材,是不满意吗? 贺老夫人伸手揉了揉眉心:“熹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嫁妆是从你院子里搬出来的啊?” 宋熹之捏着自己嫁妆的钥匙,跨过满地的垃圾,往院子里走了几步:“祖母,我真的不知道。” “妹妹嫁妆的钥匙,在妹妹的手上,我只是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我如今带着钥匙来,便以为是妹妹想要归还属于我的嫁妆。” 宋熹之朝着远处那一堆嫁妆箱子努了努嘴。 众人一转头,才看见院子角落里也是摆放着一堆嫁妆,那是宋熹之的嫁妆,在观云轩里还未搬走。 贺云策见宋熹之装傻,是更加生气了:“若安把你嫁妆好好的安置在院子里,刚醒来便想着还给你!” “可你却做了这么恶毒的事情,若是你不把若安的嫁妆原封不动的交出来,我势必要替我大哥把你休了!” 可贺云策的话音刚落,却见宋熹之弯着腰,用钥匙把自己的嫁妆箱子打开了。 啪嗒一声响。 众人闻见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宋熹之打开了箱子,众人便瞧见铺天盖地的飞虫从里面飞了出来。 青铜急急把宋熹之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低头往里面一瞧:“大少夫人的嫁妆箱子里,全都是腐烂的食物残渣,已经生虫子了。” 现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就连哭哭啼啼的宋若安都错愕的僵在了原地。 宋熹之再次用钥匙打开了其他的嫁妆箱子。 安定侯与贺老夫人同时上前几步,就在箱子里看见了一堆破铜烂铁,一堆已经发霉生蛆的糕点。 一股扑鼻刺激直冲脑门,让贺老夫人忍不住干呕。 安定侯急忙把母亲护在身后:“全是些垃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若安的脸色在瞬间苍白了起来:“不是我做的,我根本没有动过姐姐的嫁妆!” 宋熹之也急急点头,西子捧心,脸上满是情真意切:“妹妹,我相信你,因为你的嫁妆也不是我做的!” 贺云策一下子变了脸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熹之垂眸思索了一下:“我的嫁妆,自从嫁进侯府之后,就一直是由妹妹保存着。” “若不是妹妹做的,那便只能是从宋府送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妹妹的嫁妆想必也是。” 宋熹之说着,又猛地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宋若安的脸: “可是,母亲为什么要给我们一堆破铜烂铁当陪嫁呢?” 宋若安脑袋发懵的站在原地,她感受着宋熹之的视线,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就连方才急的跳脚的贺云策,此刻都没有了动静。 安定侯的面色已经阴沉如水了:“这宋家,将一些残羹剩饭当成陪嫁,是在打本侯的脸啊!” “他宋俊材,是对本侯不满意吗?” 贺老夫人也扶着嬷嬷的手,十分疲惫的就往外走:“从新婚夜开始,就没有一日安生的,这宋夫人,平日里到底是怎么当得家?” 安定侯直接修书一封,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宋府。 狂草的字迹笔走龙蛇,字字句句都是在质问宋俊材,到底寓意何为? 是想要成亲家,还是想要成冤家? 宋俊材可被这封信吓破了胆子,火急火燎的就跑去质问赵千兰。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往两个女儿的嫁妆里放了什么东西?” 赵千兰听闻这个消息,诧异的愣在了原地:“若安的嫁妆里,全都是地契银票之类的宝贝,我哪里舍得亏待她啊!我们唯一的女儿!” 宋俊材急得鼻子喷火:“那宋熹之呢?你给宋熹之陪嫁了什么?怎么安定侯一打开嫁妆箱子,又是老鼠又是蛆的!” 赵千兰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眸:“怎么可能又是老鼠又是蛆的?!” 她蠕动着嘴唇,艰难的开口:“我不过……不过是给熹之陪嫁了些好吃的糕点,温暖的被褥……全都是,全都是为娘的心意啊……” 宋俊材听见这话,气得眼冒金星。 他一个耳光,便直接把赵千兰打得瘫倒在了地上。 “你要让我出去怎么做人?你让我怎么做人!” “这点嫁妆你也要贪?又是教会若安换亲,又是克扣宋熹之的陪嫁!” “因为换亲,她们今日才换回嫁妆,你的那些好吃糕点不早已经发臭生蛆?直接被安定侯全家抓了个正着!” 宋俊材一连串的话,说的赵千兰大脑是一片空白,她柔弱无比的哭泣着:“不,不是这样的夫君,你听我解释!” 宋俊材弯腰,直接将自己的耳朵往赵千兰脸上凑,他怒气冲冲:“你说啊,你解释啊!我看你是否能解释出花来!” “宋熹之的嫁妆虽是糕点……可,可若安的嫁妆全是……” 还未等宋俊材把赵千兰的话听完,另一只耳朵却听见下人急急的敲门禀报。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知道为何外头百姓都传遍了!” 宋俊材浑身一僵,背后冷汗森森:“外头都说了些什么?” “说咱们宋府管家不严,让二小姐失去的清白,二姑爷新婚夜愤怒出走,导致侯府发卖了二小姐的丫鬟!” “如今还说咱们丧心病狂,不仅吞了已故夫人的陪嫁,如今连两个小姐的陪嫁都要吞了,被侯府连夜修书质问!说您真的是不配为人!” 宋俊材一听这话,一个踉跄,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满头大汗,两眼都开始发直:“怎么……怎么一下子就搞得人尽皆知了?” 赵千兰见状,抹了一把眼泪,急急的把宋俊材从地上扶了起来:“夫君,夫君!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我真的冤枉啊!” 宋俊材听见这话,气得咬牙,反手又猛地给了赵千兰一个耳光:“就你这样还冤枉?你贪了她们的嫁妆还敢叫冤枉?这一切都是你害得!” “还能怎么办?现在就按照嫁妆单子准备两份嫁妆,大张旗鼓、敲锣打鼓的给安定侯府送去!” “要让天下人知道不是我宋俊材亏待了女儿!” 第14章 第三笔嫁妆,到手! 两……两份嫁妆?”赵千兰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两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 她不敢说,如今苏明月的嫁妆还了,宋府的库房里被搬了个半空。 若是再按照嫁妆单子准备两份嫁妆,那宋府里到底还剩什么? 宋俊材阴沉着脸看她:“还有什么问题吗?” 赵千兰摇头:“不,不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准备。” 赵千兰急急忙忙的开了库房,几乎是要将库房内的好东西都搬光了,却也还是不够。 于是她最后咬着牙,往里面添上了许多自己的私房和陪嫁,才在天将将黑的时候,把两份嫁妆重新凑齐了。 等凑齐了两份嫁妆,宋俊材便敲锣打鼓般,连夜将嫁妆送去了安定侯府。 那副模样,简直是恨不得昭告天下。 此刻,安定侯府前。 “亲家啊亲家!一切都是误会啊!”宋俊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朝着安定侯拱了拱手。 安定侯站在侯府门口,瞧着他身后浩浩荡荡的嫁妆,浑身的阴霾才勉强消散了些。 “亲家连夜过来,便先请到花厅坐坐吧。” 等小厮将满满当当的嫁妆抬到了花厅时,花厅里人也已经来齐了。 宋俊材这才陪着笑脸解释:“能与亲家结亲,是宋某前世修来的福气,两个女儿宋某也当心肝似的捧着,怎么可能故意做出这种事呢?” “原本嫁妆便是整整齐齐的两份,可谁知千兰管家不严,竟是让底下的刁奴刻意换了去,金银珠宝换成了糕点被褥。” “嫁妆打开的时候晚了,糕点被闷坏了,才生了蛆,一切都是误会啊!” 宋熹之在旁边默默的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不需要她解释一句话,她这便宜爹帮她把理由都找好了。 “您送来了信,我便彻查了真相,如今送来的嫁妆,是不可能出错了!” 宋俊材说着,大手一挥,就命人打开了他身后摆放着的嫁妆箱子。 里面满满当当都装着些珠宝首饰、锦绣绸缎、家具摆件,是样样都准备齐全了。 宋熹之看着这整整齐齐的嫁妆,眼眸一亮。 恐怕宋府和赵千兰,这次是要大出血了! 安定侯瞧见这丰厚的嫁妆,也点了点头,脸上挂上了些笑意:“全都是孩子们的东西,便让人送到孩子们院里吧。” “本侯方才生气,便以为是宋大人对这门亲事、对本侯不满意,如今误会解开了便好,不过宋大人还是要好好管管后宅啊!” 宋俊材见安定侯笑了,提着的心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他点了点头:“等宋某回去,定是会好好处置,肃清家风。” 第三笔嫁妆到手! 宋熹之心情好,此刻也甜甜的附和:“我就知道,一定不是娘那边的问题。” “娘平时在府里对我也不差的,定是那些下人背后捣鬼,爹爹您可不要生娘的气!” 听见宋熹之如此懂事,还为自己说话,宋俊材点了点头,心底很满意:“爹爹何时亏待过你们?” 可宋若安盯着那些嫁妆,并没有在里面看见自己丫鬟的卖身契,她不甘心:“不!爹爹!这事一定有问题!一定!一定不是下人做的!” 她想到自己凭空消失的丫鬟,她声泪俱下的摇头:“爹,你必须彻查此事!我的丫鬟和嬷嬷……” 可谁知,还未等她把话说完,素日里宠爱她的宋俊材,却一下子沉下了脸色,打断了宋若安的话。 “可是?有什么可是的?” 宋俊材疾声厉色的说着:“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哭?熹之都比你懂事多了!分明就是下人做的错事!你说还有什么问题!” 宋俊材对宋若安的表现很不满意,若安素来聪明,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彻查? 再往下查就查到她娘了! 宋若安是想她娘和宋府一起名声扫地,与侯府结仇吗? 可宋若安却不知道宋俊材心里的想法。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感受着宋俊材阴沉的目光,她的小脸在一瞬间惨白,浑身都发起了抖。 不仅自己的丫鬟凭空消失,就连素来宠爱自己的爹爹,都当着侯府所有人都面,对她恶语相向。 万千的委屈涌上心头,等她与贺云策一起回到观云轩后,便再也忍不住的大哭出了声。 “夫君,我心底委屈,这件事情根本不对啊!我说了,爹爹却还这样凶我!” 贺云策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的几乎碎了。 他怜惜的伸出指腹,为宋若安拭泪,又是轻轻哄着:“我也觉得不对,这一切肯定又都是宋熹之的阴谋。” “她就是一个这样恶毒的女人,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成的,但是总有一天,所有事情都会真相大白的!” 听见有人这样理解自己,宋若安哭得更厉害了。 她猛地上前,一下子就抱住了贺云策:“夫君,只有你理解我,只有你懂我。” 贺云策也抱住了她,心底满是甜蜜。 他一下一下的顺着宋若安微微颤抖的脊背,声音便一下子喑哑了起来。 “我的若安,我自然要疼……若安,我们新婚夜被宋熹之算计了,并未圆房,不如就今日吧……” 宋若安听见这话,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她垂下眼眸,又是羞怯又是期盼的点了点头。 从前她待字闺中,却也听丫鬟说过夫妻之事。 她因为害羞,只是略略听了几句,可却也知道,这是世间最动人的事情。 欢好,欢好,是夫君将世间的喜乐,都奉于床榻之上…… 娘在她出嫁前,也曾经讲过其中的妙处……实在是太羞人了。 宋若安的心脏咚咚的跳着,感受着衣裳逐渐剥离了自己的身体,感受着自己的体温逐渐的攀升。 帷幔落下,红烛摇晃。 她浑身颤抖,紧紧闭住了双眼,任由贺云策的动作,只等待着他大展雄风。 可什么都没感觉到,贺云策惊诧的声音便陡然响起:“若安……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第15章 一场完全的做恨 宋若安浑身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诧异的睁开了眼眸,看见的就是贺云策满头大汗的努力着。 宋若安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她不知道贺云策到底在努力什么? 因为她丝毫感觉不到贺云策的努力…… 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宋若安还是紧紧的闭上了眼眸,胡乱的叫了两声。 她心底默数了十个数,又是胡乱的叫了两声。 可谁知,耳畔却又冷不防的响起贺云策的声音,他气喘吁吁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诧异:“若安,我已经结束了,你还这么痛吗?”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眸,呆呆的看着他。 可贺云策只是怜惜的抱着她,他看着宋若安小脸煞白的模样,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是不是我太粗暴了?把你弄疼了?”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拥抱,茫然的看着他,甚至声音里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夫君……夫君……” 贺云策点了点头:“嗯,别怕,我在!” 宋若安眼神空洞,失神一般的小声道:“不然我们再来一次?”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有些为难。 可他面上不显,只是喘着气理了理被褥,道:“算了,一次就够了,我能忍,多了我怕你受伤。” 宋若安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就这样蛄蛹了两下,却能把贺云策累成这样? 此刻宋若安的眼底已经微微开始泛红,可她感受着贺云策温柔的目光,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其实我也很累了,那夫君……我们休息吧?” 贺云策微微俯身,亲了亲宋若安的额头,随后又是紧紧的抱着她,躺在了床榻上。 贺云策睡得很快,宋若安甚至能听见他因为疲惫而打起的呼噜。 听着耳畔隆隆作响的呼噜声,宋若安心底生出了一丝厌恶。 她挣脱了贺云策的怀抱,又是转过身,背对着他,用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宋若安只能感到无穷的疲惫和虚假。 丫鬟和娘说的根本就不是真的!什么欢好……这分明是一场欢坏! 在这场彻底的欢坏中,宋若安竟无感受到一丝的甜蜜和爱意,这就像是一场属于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是恨啊! 他们完全就是在做恨啊! 宋若安想着,盯着黑夜中默默燃烧的烛光,浑身都在发抖,睡意全无。 只能听见夜色中她在喃喃自语:“春兰,夏荷,你们到底在哪里?” “贺云策这样真的是正常的吗?” “嬷嬷,求求你们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 她就这样脸色苍白的躺了一夜,彻夜未眠。 而另一侧,宋熹之也是刚刚清点完了赵千兰送来的第三份嫁妆。 如今事情闹得这样大,众目睽睽的看着,赵千兰可不能再在她的嫁妆里做什么手脚。 于是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好货,是严格按照嫁妆单子上来的,比宋若安原来的那份,也不差些什么。 除此之外,青铜也趁夜从观云轩里,把那些便宜被褥和五箱便宜首饰偷了回来。 毕竟无论如何,她的嫁妆就算是垃圾,也不能便宜了宋若安。 结一次婚,她已经得到了四份嫁妆! 宋熹之笑眯眯的看着四份嫁妆,堆满了她的库房。 刚等她沐浴更衣完毕,吴嬷嬷便也送来了她想要的药箱、药材和三副银针。 这都是她今日下午临时定制的。 药箱和药材用的都是宋若安的嫁妆银子,而三副银针,则是用宋若安嫁妆里无比珍贵的玄铁制成。 有了这玄铁的材质,银针的作用也就大大增强了。 她细细查看送来的银针,又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开了方子让三七煎煮了,喂贺景砚服下。 等贺景砚喝完了药,宋熹之便拿着银针上了床榻,如今有了趁手的工具,她终于能来医治贺景砚了。 贺景砚是因为在战场上遭遇埋伏,跌下马背摔到了大脑,而当时条件恶劣,治疗耽搁了许久,便成了如今活死人的状态。 那日新婚夜来不及仔细检查,宋熹之今日对他的脑子、皮肤、瞳孔乃至全身上下都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若是合理用药,每日针灸,并且能通过较强的刺激让他与外界产生反应,那么贺景砚醒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前世的贺景砚到后来,竟还是死了。 宋熹之目光沉沉的想着,又是打开了针灸包,先从头部的穴位开始,为贺景砚针灸。 头部的针灸能够刺激他的大脑,让他能够尽快的恢复脑部的活动,从而早日苏醒。 随后,宋熹之又是脱掉了贺景砚身上的衣裳,为他身体各处的肌肉进行针灸,以保证他的肌肉不会因为长时间的卧床而产生萎缩。 习武之人,双臂和双腿是最为重要,宋熹之每一处都扎的极为认真,处处都不肯放过。 烛火摇晃,宋熹之屏气凝神,她不得不感叹。 贺景砚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肌肉健硕,却又是恰到好处,身上交错的伤疤是他的勋章,给他添上了几分狂野,还有几分色|气。 是跟那种令人毫无欲望的白斩鸡身材,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呼吸喷洒在贺景砚的小腹上,他的小腹也会有感知起伏了两下,而银针落下时,小腹便会绷得紧紧的。 先是手臂的肱二头肌,然后是腹肌,然后是大腿根部内侧群肌肉…… 等宋熹之一手拿着银针,聚精会神的将视线往下挪,又是忍不住大叫一声: “喂!你别以为你不会说话,就不是流氓了!” 她咽了咽口水,谨记“医者仁心”四字,便忽略了那个没有礼貌的大家伙,继续往下针灸。 可谁知,他隆起的大腿肌肉上却滴下了一点一点的血花。 宋熹之猛地一擦鼻子,发现那是自己流出的鼻血。 她捂着鼻子,抬头望去,看见的就是一副玉|体横陈的场景,她只觉得自己的鼻血是越发的汹涌了。 宋熹之果断的拔掉了贺景砚身上的银针,一张小脸义正言辞:“是你先招惹我的啊!” “嘎嘎嘎嘎嘎……美人我来啦!” 第16章 怀疑下药 … 后半夜,宋熹之有气无力的躺在贺景砚的身上,有些头晕目眩。 可这个男人却一点都不知道消停。 第二回了,屡战屡败! 她分明也是一朵铿锵玫瑰,前世师父都夸她体力好,是学医的好苗子呢! 可到了贺景砚这个受人摆布的活死人面前,她引以为傲的体力就变成了一颗小趴菜。 宋熹之瞧着眼前的俊美男人,一下子就被激起了胜负欲。 她磨了磨牙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下床去药箱里找了一颗金匮肾气丸。 宋熹之仰头将药丸猛地一吞,又是手脚并用的再次爬上了床。 她要让苍天知道,她!绝不认输! …… 洗墨轩一夜叫四次水的消息,传了出去,让侯府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可他们不知道,那只是宋熹之的上限,并不是贺景砚的上限。 宋若安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与贺云策一起用膳的时候,便听见屋外有小丫鬟在兴高采烈的讨论着这件事情。 “你们知道吗?昨夜洗墨轩叫了四次水呢!一晚上灯火通明诶!” “天哪!原以为大少夫人嫁进来是要守活寡的,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好福气。” “大少爷不愧是大少爷,金戈铁马,体力自然是不在话下。” 丫鬟们讨论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宋若安的耳朵里。 听的宋若安砰得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白瓷碗:“门口的那几个,你们在说什么?” “给我进来!” 几个小丫鬟听见这话,皆是被吓破了胆,只能跪在两人的面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宋若安听了一半,想到昨日的自己,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她不相信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转头,望向了身边的贺云策,发现贺云策也同样是一脸阴沉。 他也不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事情! 这一定是丫鬟的谣传! “夫君,你听见了吗?昨夜洗墨轩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兄长不过是个活死人,怎么可能一夜叫四次的水?” 贺云策肯定的点了点头,昨夜他那样就已经累了个半死,大哥一个活死人是怎么可能折腾了一夜?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宋若安那张憔悴的小脸,陡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是若安做了大哥的妻子,也不见得前世有过这样的事情。 分明前世若安就对他说过,他兄长不行! 只有他贺云策是英武不凡的,所以她才这样的仰慕他,深爱他。 想到这里,贺云策的目光是越发的沉了。 宋若安瞧着贺云策阴沉的目光,心生一计。 她伸手,将手搭在了贺云策的手腕上,声音柔弱:“夫君,不是我背后说人,只是我很担心。” “妹妹在宋府的时候,名声就不是很好听,那些大家闺秀喜欢的女工、女则女训、管家,她是从来都不愿意学的。” “她总是躲在院中,做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与三教九流走得很近,府内的小厮还在烟花柳巷里看过她……” “所以我怕她没了清白,我又仰慕与你,便好心与她在新婚夜换亲,让她规规矩矩照顾大哥也就罢了,谁知她还真的掏出了元帕。” 宋若安说着,眼眶就陡然红了起来,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可贺云策一下子就明白了宋若安想要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兄长不行,但是宋熹之为了自己,便从青楼里买了虎狼之药,用元帕获得了祖母的喜爱和传家的手镯。” “如今,她食髓知味,便再次下了剂量,只顾满足自己的欲望,不顾兄长的安危。” 贺云策说着,又是砰得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起了身。 果然,宋熹之就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如狼似虎的女人,前世是这样,今世也不得改! 如今,他重生了,知道兄长大寿将至,保障兄长生前的最后一丝体面,不要让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加速兄长的死亡。 这是他这个弟弟应该做的! 贺云策想着,便重重握住了宋若安的手,对着她开口:“若安,幸亏你对我说了真相,我必须要将宋熹之做的恶行,跟祖母好好说说!” “我要替兄长休了她!” 宋若安满心欢喜的抬头,对着贺云策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夫君,我陪你去。” 贺景砚昨夜的这种情况,都是非常人所能做到的事情,一定是宋熹之使用了特殊的手段。 只要侯府的大夫来一查,便能查出他的身体大不如前。 知道是宋熹之压榨了他,无论是祖母还是安定侯,都不会放过宋熹之的。 贺云策不中用又如何? 她要让宋熹之陪她一起守活寡! 贺云策怒气冲冲的出了观云轩,又是马上让双喜去查宋熹之最近都去买了些什么。 等双喜禀报,说宋熹之曾派身边的吴嬷嬷出入过药铺,他的心中就更加的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贺云策和宋若安直接带着药铺小厮去了贺老夫人的晚香堂。 彼时的贺老夫人正在用早膳。 贺景砚卧病在床,贺老夫人便也免了侯府每日的问安,各院在自己屋里用过也就罢了。 于是当她瞧见了步履匆匆的贺云策和宋若安,神情还有几分惊讶。 贺老夫人缓缓停下了著:“你们怎么来了?” 贺云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呼吸,于是才道: “祖母,孙子听闻了些消息,有些担忧兄长的身体,便想着邀您一起往洗墨轩走一趟。”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瞬间有了慌了神:“你兄长怎么了?怎么没有人禀报给我?!” 贺云策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便将宋若安干脆利落的道: “或许也没有什么事情,都怪我身边的丫鬟在外头乱嚼舌根,才让夫君这样担忧,实在是该打!” 贺老夫人诧异的将目光望向了宋若安身边的丫鬟。 便见那两个小丫鬟急急的跪了下去:“老夫人、少夫人恕罪!并非是我们乱嚼舌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啊!” 贺老夫人凝了凝神:“什么事情,你们说!” 丫鬟才低低的埋着头,飞快的开口了:“昨夜大少爷的洗墨轩叫水四次,侯府里又凑巧有人看见大少夫人去药铺买了些虎狼之药……” “所以我们……所以我们才怀疑,是大少夫人给大少爷下药了啊!” 第17章 如果肾虚有罪,那贺云策罪无可恕 药铺的小厮也磕头如捣蒜:“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小的不知道大少夫人买了补肾壮|阳的药,是为了对大公子下手啊!” “什么?”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起了身。 贺云策在此刻也是一脸愤愤:“原本宋熹之在京中的名声就很不好,祖母一查便知,如今兄长昏迷,她没人管束,便能胡作非为,兄长的身体又如何能受得了?” 贺老夫人眼眸晦暗了下去。 她喜欢宋熹之,是因为宋熹之对贺景砚好。 她想要让贺景砚有个后,却不是让贺景砚被折腾的死在了床榻上。 可贺老夫人觉着宋熹之,也不像是这样的人,于是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洗墨轩瞧瞧好了。” 等一行人匆匆到了洗墨轩,推开房门,便瞧见宋熹之盘腿在软榻上配药。 宋若安的眼眸在瞬间亮了,不过她又很快掩下了神情,嗓音中带着微微颤抖: “姐姐!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你这是在谋杀亲夫啊!” 贺云策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却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好一个人赃并获!宋熹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熹之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抬头,望着暴跳如雷的贺云策,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在说我啊?” 昨夜太过疲惫,她浑身有点发虚,便给自己配了点药,不然今日双手双脚都打哆嗦,怕是去不了外祖那里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 贺云策死死的盯着宋熹之的动作,眼睛里满是憎恶。 果然,她就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嫁进来没有几天,便要开始害死卧病在床的丈夫了。 宋熹之闻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出了声:“怎么?我肾虚有罪吗?还人赃并获?” 若是肾虚有罪,那么贺云策已经是罪无可恕,无可救药了! 只听贺云策冷笑了一声:“你为了一己私欲,买了虎狼之药,折腾卧病的兄长,这不是人赃并获是什么?” 宋熹之皱着眉,万分嫌弃的望着他:“我配药是我给自己吃的,你兄长的身体可好的很!” “你以己度人,不免可笑。” 贺云策被宋熹之说的咬牙切齿,他觉得自己的男子尊严受到了挑衅。 他刚想开口,贺老夫人便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她声音里藏着几分担忧:“那便叫府医来瞧瞧景砚好了,正巧,也该到了问诊的时候。” 贺云策这才道:“等府医问诊完,我看你有什么好说的!” 无论如何,昨夜闹了这么大动静,兄长定会损伤身体,宋熹之必定要完。 他必须要休了宋熹之! 刘府医很快便匆匆忙忙的赶到了,他在路上听了小厮的解释,急匆匆的便坐到了床榻边为贺景砚问脉。 只见他越把脉,眉头便皱的越紧,久久都没有说话。 他长久的沉默让贺老夫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她急急开口:“刘府医,景砚是有什么不好吗?” 刘府医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不对啊!不对啊!真的太奇怪了!” 听见这话,贺云策便马上跳了起来:“祖母!我必须替兄长休了这个毒妇!” 他话音刚落,却听见刘府医的声音继续响起:“大公子的情况变好了不少,脉象强劲了,身体对外界的刺激也有了些许反应。” 贺云策愣在了原地。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贺景砚的身体,竟是有了好转? 而刘府医则是转头,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大少夫人,是否是对大公子做了什么事情?” 宋熹之冷眼瞧着贺云策的错愕的身影。 她不打算在贺云策面前暴露自己会医术的事情,让贺云策对贺景砚生出防备的心理。 于是她只是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道:“也没做什么,我只是一直与他交流,告诉他祖母、父亲还有很多人都在担心他,我们想让他早点醒来。” 刘府医听着,又猛地瞥见了宋熹之脸上硕大的黑眼圈。 他被小小的吓了一跳,“大公子没事,可老夫瞧着少夫人的情况倒是不好!”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少夫人嫁进来不过几日,不可因为照顾大公子,而太过疲惫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其实有些心虚,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小声道:“多谢刘大夫的关心,我是有些体力不济。” 刘府医顺手把了她的脉搏,嘴角抽搐了一下:“是该买些补肾的药,少夫人的身子亏空的厉害。” 贺老夫人猛地想起方才她进来时,瞧见那幕抓药的场景,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宋熹之去药铺,是因为照顾贺景砚,太过劳累啊! 她心头有欣慰,却又是有心疼:“熹之,你虽照顾景砚,却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刘府医也是点了点头,对着贺老夫人感叹:“老夫人,您娶了一个好孙媳啊!” 贺云策和宋若安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听着刘府医的对宋熹之不留余力的夸奖,两个人都彻底沉默了下去。 贺云策有些不甘心。 他不相信他的兄长昨夜叫了四次水,今日的身体没有变糟,反倒是更好了? 于是他直接开口:“可是刘府医,兄长若是昨夜被迫叫水四次,纵欲过度,对他的身体也不会有影响吗?” 刘府医听见这话,微微一愣,随后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四次也是正常水平,可老夫说句冒昧的话,大公子的实力,恐怕是远远不止于此啊!” “想必就是外界的刺激,让大公子身体逐渐变好了起来,此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宋若安听见这话,想起贺云策昨日的表现…… 原来她的怀疑并没有错,并不是闺房之事没有乐趣,而是贺云策真的不正常! 一想到这个,她的小脸在一瞬间苍白如纸。 贺云策也僵直的站在原地,梗着脖子,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一旁的宋熹之,瞧见这对新婚小夫妻听见这话,便脸色煞白的模样,才明白两人为何听闻了她昨夜的消息,便怒气冲冲怀疑她下了药。 恐怕宋若安到现在,才深深的意识到,原来是贺云策这个四肢健全的活人还不如一个活死人。 他根本不行! 宋熹之耸了耸肩,望向宋若安,脸上挂上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夫君昏迷,小叔便对这边的事情格外上心,出了什么事情,便要将我动辄休弃,我这个做大嫂的,心里倒是有些苦闷。” 第18章 眼高手低 贺老夫人一听这话,也将视线望向了一言不发的贺云策。 她也觉得自己这个孙子太过于游手好闲,日日游荡在后宅之中,这像是什么样子? 贺老夫人掩下了心里的失望和不悦:“云策,若是你很闲,便出门交际一下,看看如何能谋个一官半职。” 贺老夫人话说的很直接,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责备: “如今你兄长昏迷不醒,你便也要挑起侯府的大梁,学学你兄长从前的样子。而不是整日龟缩在家中,日日窥探你大嫂和兄长的闺房之事!” “你大嫂也是你能休弃的吗?此事切莫再言!” 贺老夫人心中不满,说话也没有避着外人和下人,把贺云策说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颜面尽失! 刘府医听见这话,急急的拱手告辞,下人们也纷纷垂下了眼眸。 贺云策感受着宋熹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流连,他咬紧了牙关,将脊背挺得笔直。 “不劳祖母费心,孙儿心中自有计划,马上就有欣赏我的贵人要来引荐我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忍住了想要发笑的欲望。 贺云策这话中的“贵人”,说的不会是弘文馆大学士辛开济,辛大人吧? 前世的时候,小舅舅的病药石无灵,眼见着没有康复的希望了,外祖便替小舅舅请辞,因为记挂着她,便特地提了一嘴贺云策的事情。 而小舅舅死后,辛大人心中痛惜,也分外留心外祖的话,最后还是引荐了贺云策,让贺云策补荫了左拾遗一职。 因为小舅舅的几分薄面,辛大人在之后还处处教导贺云策,对他十分耐心,时常提拔。 而她,因为怕贺云策自卑,便没向他说明其中因果,只是说了辛大人十分欣赏他。 没想到贺云策信以为真,到了今世,还心心念念着呢! 贺老夫人听见贺云策的话,也明显是不相信的。 她对自己这个草包孙子感到有些头疼,只淡淡道:“秘书省那边有个校书郎的空缺,是九品的官职,是你父亲为你求来的,你明日便去吧。” 校书郎官职虽然不高,可实打实是个好位置,职务清闲,待遇优厚,前途光明。 若是能力足够,晋升的速度便会很快,被世人誉为“文士起家之良选”。 可谁知听见那是个九品官职,想都没想,一口就回绝掉了:“区区九品的芝麻小官?这若是要晋升到七品,还需要多少时日?”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脸震惊的望着他:“这你都不满意?你可知你父亲走了多少关系,才把你补到了这个位置?” 贺云策自然不满意。 七品和九品,他还是知道怎么选的。 并且这边有辛大人赏识他,处处提拔他,若是去了别处,他自己虽也有真本事,但是哪里来会这么容易? 他还想着复制前世的官途,成为晋升速度最快、史上最年轻的宰相,让若安当上一品诰命夫人呢! “还请祖母帮我回绝掉父亲了,我已经有了好的去处,比这个校书郎更好的去处。” 贺老夫人眼睛睁得老大,觉得自己这个孙子简直就是疯了。 “云策!做人做事,切莫眼高手低!你的兄长可是隐瞒了身份去的军营,从无名小兵一点一点升上去的!” 兄长!兄长!又是兄长! 贺云策听见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他一言不发的转身,便直接离开了屋里。 贺云策觉得祖母自小偏心兄长,总是喜欢拿兄长说事。 可兄长再厉害,如今还不是昏迷在床,成了一个活死人? 日后还不是一命呜呼,直接归西了? 能挑起侯府大梁的是他裴云策! 等他官拜宰相,侯府因他蒸蒸日上,祖母便知道她如今的话到底有多错了! 贺云策简直把贺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她伸手捂住胸口,又被宋熹之扶到了软榻上,休息了好一阵子,才回过了神。 而站在原地的宋若安,看着贺老夫人的神色,又是犹豫了片刻,才直直的跑出了门,追上了贺云策的脚步。 “夫君!夫君!你慢些走。” 听见宋若安的声音,贺云策才缓缓慢下了脚步,等宋若安追上自己。 宋若安思索着方才的话贺老夫人的话,心里有些着急,跑的也是气喘吁吁的:“夫君,秘书省那边,你明日真的不去吗?” 机会可是不等人,明日若是不去,日后后悔也是无济于事了。 贺云策看见宋若安跑的小脸红扑扑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才消散了不少。 他宠溺的摸了摸宋若安的脸:“你觉得你的夫君,只配得上一个九品的芝麻小官吗?” “那样小的官职,我要何时才能兑现一品诰命夫人的承诺给你?” “你放心,弘文馆的辛大人过些时日便会提拔我,去当七品的左拾遗,那是能在陛下跟前露脸的位置。” 宋若安听着贺云策笃定的话,方才心中那点疑虑便也烟消云散。 他这样的肯定,定是已经和辛大人说好了啊! 一入仕途便是陛下面前的七品官,前途可无量着呢! 她眼睛闪出了星星,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英俊无比。 若是贺云策能飞黄腾达,让她享一品高明,那么他能力不济的事情……宋若安觉得自己其实也能忍! 而在另一侧,等贺老夫人走后,宋熹之便收拾了药箱,乘坐马车前往了外祖家。 苏家是书香世家,世代为官,苏绍元官至谏议大夫,前半生,他秉承苏氏家风,从不偏私,从不站队,是一个完全的纯臣。 可后来,由于先皇后被废一事,他出言进谏,劝阻皇帝,便被皇帝不喜,贬为刑部员外郎,远离了政治中心,直到致仕。 宋熹之正想着,便觉得身下的马车一顿,吴嬷嬷便在她耳畔道:“小姐,苏府到了。” 她搀扶着吴嬷嬷的手下了马车,便见外祖和外祖母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古板的大舅舅苏明仁穿着一身青衫,虽然脸色臭臭的,却也双手环胸,站在门口等着她。 宋熹之前世与外祖家来往不密,其根本原因便是因为害怕这位严肃的大舅舅,他不仅刁钻又毒舌,就连脾气,都和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 前世瞧见他,宋熹之便要躲得远远的,实在是躲不了,他说什么,便是沉默的应了。 然后一个字不听。 “之之,来了!”苏绍元瞧着马车上下来的人,咧嘴笑了。 外祖母郑氏也上前两步,紧紧握着宋熹之的手,“好孩子,好孩子,长大了!” 宋熹之瞧着两鬓斑白的外祖母,眼眶有些发热,她刚想要讲话,却听苏明仁的声音冷不防的响起: “嫁人了就不要穿这样鲜艳的衣裳,我瞧着墨绿、深蓝便合身份的多。” 宋熹之的嘴角猛地抽了抽。 这老古板到底是哪来的审美? 这一世,她还偏偏要治一治这颗茅坑里的臭石头! 第19章 全家都是倒霉鬼 大舅舅风烛残年,老眼昏花,还不允许别人穿得鲜艳些?” 宋熹之的声音脆生生的。 听见这话,风烛残年·老眼昏花·苏明仁眼前一黑,原本那一丝不苟的山羊胡在风中凌乱。 他脱口而出:“老夫我才刚到而立之年!风华正茂!” 苏绍元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三十岁就自称老夫,你不老谁老?” “等你到七老八十了,再自称老夫也不迟啊!” 宋熹之听着苏绍元的话,心中倒是苦笑了一下。 只怕自己这倒霉鬼大舅舅,根本活不到七老八十了。 前世的时候,外祖跳湖自杀,大舅舅从此也一蹶不振。 他先是在朝堂上说错了话,连续被贬官三级,随后又是被诬陷与人私通,导致大舅母与他和离。 因为私德有亏,皇帝直接将他贬到蜀地广都去当县令,可谁知舟车劳顿,他竟直接死在了半路上。 在大舅舅死后,又是有人从他的书房中,搜出了一册禁书,上面写满了对当今朝廷不满的批注。 于是皇帝盛怒,将其死后鞭尸,他的两个半大的孩子也直接流放到了北寒之地,活活饿死。 几年之内,他家破人亡,甚至宋熹之排除万难,都无法凑齐他的尸骨,让他入土为安。 而等到后来,她被贺云策囚禁在冷院里,竟是与大舅舅和离的大舅母,日日在外奔波,挑起了流言,才让贺云策不敢直接对她下手。 她活在贺云策严密的监视之下,大舅母却还是想方设法打点一切,又给她送了一封信。 信上说,大舅舅临死前攥在手中的最后一张纸,纸上用鲜血写下的几个字:“之之,珍重自身。” 到那时,宋熹之才明白,外祖一家一定是遇到事了。 原来外祖与大舅舅分家,是为了保护大舅舅。 而大舅舅与舅母和离,则是为了保护舅母。 甚至大舅舅装得与她不冷不热,也是为了保护她。 …… “之之今日来,是要医治她小舅舅的!你快领着她过去!” 耳畔响起苏绍元的话,打断了宋熹之的回忆,她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底的湿润。 “医治?”苏明仁听见这话,眼眸都瞪大了:“宋熹之,你医书上的字能看明白吗?” 宋熹之听见这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她观察苏明仁的脸色:“大舅舅,你最近想必经常起夜吧?” 苏明仁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你偷偷问了你的舅母?” 宋熹之神秘的笑了笑:“非也!非也!我是看你脸色看出来的,不仅是经常起夜,还尿频尿急尿……” “咳咳咳!” 苏明仁猛地咳嗽了几声,脸一瞬间涨得通红,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够了够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苏绍元捂着嘴偷笑:“不不,现在我们都知道了!” 最后还是苏绍元带着宋熹之到了苏明礼的院子。 一进卧房,便能闻见一股浓郁的药味,整个卧房都是暗沉沉的。 宋熹之走到床榻前,放下药箱,瞧见的便是死气沉沉的小舅舅。 苏明礼不过是弱冠之年,儒雅端方、温润如玉。 他虽出身官宦之家,却是走科举做了七品的拾遗,原本是天纵英才,此刻却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苟延残喘。 他的病先是左手活动笨拙、无力,然后是写字的右手,难以动弹;从手蔓延至手臂,然后双脚,再然后是全身。 全身就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 他只能躺在床榻上,清晰的感受着身体慢慢的衰败,丧失了全部尊严和求生的意志,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前世时,外祖便是在今日请来的岐黄神医,治疗起初是有效的,但是三日后,小舅舅情况便急转直下,五日之后,便直接死亡。 师父说,最困难的疾病,要用最简单的方式。 针灸。 宋熹之诊脉了片刻,开了药方让下人拿去煎煮,又是脱掉了苏明礼的衣裳,掏出了针灸包,按照前世的记忆,一点点落针。 同样的动作,前世的她已经练就了千百回了。 此刻卧房是一片寂静,只看着宋熹之屏气凝神的施针。 而在她的手下,苏明礼紧闭的双眼,也缓缓有了几分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便瞧见苏明礼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他的脑袋虽然还是无法动弹,眼珠子却能艰难的转向了宋熹之的方向。 瞧见这幕,宋熹之猛地松了一口气,苏绍元也猛地一下冲上前去,坐在了床榻边,紧紧的握住了苏明礼的手。 “阿礼?你醒了?你能睁开眼睛了?” 他兴高采烈的嗓音中又带着浓浓的鼻音,眼眶在此刻变得通红。 郑氏也急急握住了宋熹之的手,泣不成声:“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之之真的把阿礼救活了!” 宋熹之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终于! 自己前世梦寐以求、却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在此刻变成了现实。 “外祖母,如今舅舅能睁开眼睛,只是第一步。他身体僵硬不难治,难治的肺部和脑部由此产生的其他问题。” “这需要药材和针灸双管齐下,持续调养。” 郑氏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双手颤抖着擦了擦宋熹之眼底的泪水: “能活就行,一家子能整整齐齐的就行!其他的慢慢再来!” 只见床榻上的苏明礼,在此刻也艰难的张开了嘴巴,他费劲的扬起脖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苏绍元见状,急忙将耳朵凑到了苏明礼的嘴边:“阿礼!爹爹在这里!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要说什么?” 只听苏明礼强撑着睁开眼睛,久久望着宋熹之,十分艰难的开口: “之之……你长得……好像阿姐……” 宋熹之在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人爱,可前世,外祖一家直到死,都一直在默默守护着她。 宋熹之跪倒在苏绍元和郑氏的膝前,伸手紧紧攥着郑氏的衣摆:“外祖父,外祖母,我们一家人,一定会整整齐齐的。” 这一世,她既然重生了,便绝不会让外祖家前世的悲剧继续上演。 第20章 贺云策守株待兔 原本不苟言笑的苏明仁,瞧见这模样,也擦了擦湿润的眼底,上前一步,将三人都圈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之之莫哭,一切有舅舅。” …… 宋熹之在苏府用过晚膳,又盯着苏明礼喝完汤药后,才离开了苏府。 在离开苏府之前,宋熹之特别嘱咐了外祖,让他去辛侍郎那边,继续为小舅舅告假,而非请辞。 毕竟前世,外祖便是在今日去提小舅舅请辞,又向辛大人引荐了贺云策。 听闻苏明礼能够痊愈,吴嬷嬷也十分高兴。 初秋的夜里有些泛凉,吴嬷嬷服侍着宋熹之穿上斗篷,随后又扶着的手上了马车,才开口询问: “小姐这是要回侯府了?” 宋熹之摇了摇头:“先不回侯府,让马车去永安街那边走一圈,瞧瞧能不能遇见跪在路边卖身的女孩。” 听见宋熹之的吩咐,马车重新起程,她便静静的闭上眼睛,靠在了车厢上。 此番举动,她是要去找来一个叫寒雪的人。 她是一把聪明、忠心又狠毒的刀。 前世宋若安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在前世,宋熹之依靠吃野生的草药,治疗好自己的疫病后,在大舅母的帮助下,她联络了自己的心腹,想方设法出了冷院。 宋熹之用尽全部手段,买了五位顶尖的刺客,又用了周密的统筹布置,想要把这对奸夫淫妇杀死。 可那些顶尖的杀手全部有来无回,死在了寒雪的刀下。 而宋熹之的计划败露,被贺云策重新囚禁在了冷院里,又是派重兵把手,让她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可最后,宋熹之又在冷院中听闻,这位寒雪最后竟是被宋若安亲手杀死了。 而这其中的关键,便是与寒雪姐妹情深,如今却抱病在床的那位姐姐。 宋熹之正想着,便听见马车外传来了吴嬷嬷的声音: “小姐,找到人了,是一个瘦成了骨头的小姑娘。” 宋熹之闻言,用斗篷的帽檐遮住了脸,她下了马车,看见的便是一张骨瘦嶙峋的脸。 夜里的永安街很热闹,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而于此格格不入的便是那个女孩。 她正一言不发的跪在路边,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此刻正被冻得浑身发抖,而她乱糟糟的头发上,正插着一根干枯的草。 此刻的她还没有学过功夫,瞧着弱不禁风,似乎人人可欺。 听闻动静,女孩动作僵硬的抬起头,宋熹之便瞧见她深邃的眼眶里,挂着漆黑的两只眼珠。 “贵人!求求您!把我买下吧!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宋熹之盯着她那张面如土色的脸,缓缓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女孩有些惶恐,又是倔强的咬紧了牙关,磕头如捣蒜:“贵人,只要三两,只要三两银子!” 宋熹之平静的开口:“为了三两银子,你把自己卖了,是为了你卧病在床的姐姐?” 女孩一怔,有些惊恐的盯着她。 却听宋熹之继续道:“我可以治疗你的姐姐,也可以把她送去苏府好好的养着,衣食无忧。” “但是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听见这话,女孩没有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她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我愿意!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愿意!” 宋熹之盯着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觉得她与她头上的枯草一样,有着一股韧性。 而后来,那股韧性便成了她一击毙命的手段。 绞杀。 “以后你就叫阿莲了,我会给你送一套碧绿色的衣裳。明日开始,你便穿着那衣裳,换个地方卖身吧。” 阿莲听见这话,有些错愕的愣在原地。 宋熹之便附在她的耳畔,轻声低语了几句。 此日之后,宋熹之便派人接了阿莲的姐姐,到苏府休养,这对于阿莲而言,既是雷霆也是雨露。 宋熹之不仅能牢牢把握阿莲的命脉,同时也能让阿莲毫无后顾之忧。 而宋熹之也日日都去外祖家治疗小舅舅和阿莲的姐姐。 这一夜,安定侯便把无所事事的贺云策叫进了书房。 贺云策近来日日与宋若安蜜里调油、颠鸾倒凤,那红光满面的模样,看得安定侯是越发的不悦。 他坐在书桌前,拳头用力的敲了敲案桌,发出了叩叩的几声: “贺云策,时辰已过,校书郎那边的空缺没了,九品!那可是九品!如今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不仅是空缺没了,还是安定侯腆着个老脸给人家上门赔罪的。 贺云策伸手揉了揉鼻子,气定神闲:“九品的官职不算什么,贵人很快就要引荐我了。” “父亲,差不多就在今明两日了。” 贺云策的话语里还藏着几分自信,那副样子让安定侯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你一无参加科举,二无任何建树,有什么贵人能看得上你?” 贺云策耸了耸肩:“要不辛侍郎怎么能算我的伯乐呢?将七品的左拾遗送到我的手上。” 前世的贺云策一开始确实很自卑。 但是有了辛侍郎的肯定,又一步步提携他,帮扶他,贺云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才华横溢,不过一开始明珠蒙尘了而已。 安定侯听到这里,眉头都拧了起来:“七品的左拾遗?一派胡言!” “这个位置并不是空缺的,辛大人就算是再看重你,也不可能引荐你做了七品的左拾遗!” 安定侯说着,又是想了起来:“对了,如今在这位置上的,是你大嫂外祖家的舅舅,他倒是个人才。” 贺云策一听这话,轻蔑的笑了:“什么人才?不过是个病秧子,死期就是过几日了。” 贺云策说着,心中又是觉得有点奇怪。 前世,在三日前,苏明礼便向朝廷请辞,而辛大人便也马上赏识了自己;于是他在苏明礼死前,就得到了左拾遗的位置。 所以苏明礼是死是活,根本影响不到自己。 难道是因为他这阵子沉溺在若安的温柔乡里,没有机会遇到辛大人。 辛大人没有发现自己这颗蒙尘的明珠,所以苏明礼垂死请辞,辛大人也不愿意放人? 不行,他必须要主动去见辛大人,让辛大人发现自己远超苏明礼的才华! 第15章 宋若安痛不欲生 宋若安浑身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诧异的睁开了眼眸,看见的就是贺云策满头大汗的努力着。 宋若安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她不知道贺云策到底在努力什么? 因为她丝毫感觉不到贺云策的努力…… 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宋若安还是紧紧的闭上了眼眸,胡乱的叫了两声。 她心底默数了十个数,又是胡乱的叫了两声。 可谁知,耳畔却又冷不防的响起贺云策的声音,他气喘吁吁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诧异:“若安,我已经结束了,你还这么痛吗?”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眸,呆呆的看着他。 可贺云策只是怜惜的抱着她,他看着宋若安小脸煞白的模样,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是不是我太粗暴了?把你弄疼了?”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拥抱,茫然的看着他,甚至声音里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夫君……夫君……” 贺云策点了点头:“嗯,别怕,我在!” 宋若安眼神空洞,失神一般的小声道:“不然我们再来一次?”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有些为难。 可他面上不显,只是喘着气理了理被褥,道:“算了,一次就够了,我能忍,多了我怕你受伤。” 宋若安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就这样蛄蛹了两下,却能把贺云策累成这样? 此刻宋若安的眼底已经微微开始泛红,可她感受着贺云策温柔的目光,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其实我也很累了,那夫君……我们休息吧?” 贺云策微微俯身,亲了亲宋若安的额头,随后又是紧紧的抱着她,躺在了床榻上。 贺云策睡得很快,宋若安甚至能听见他因为疲惫而打起的呼噜。 听着耳畔隆隆作响的呼噜声,宋若安心底生出了一丝厌恶。 她挣脱了贺云策的怀抱,又是转过身,背对着他,用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宋若安只能感到无穷的疲惫和虚假。 丫鬟和娘说的根本就不是真的!什么欢好……这分明是一场欢坏! 在这场彻底的欢坏中,宋若安竟无感受到一丝的甜蜜和爱意,这就像是一场属于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是恨啊! 他们完全就是在做恨啊! 宋若安想着,盯着黑夜中默默燃烧的烛光,浑身都在发抖,睡意全无。 只能听见夜色中她在喃喃自语:“春兰,夏荷,你们到底在哪里?” “贺云策这样真的是正常的吗?” “嬷嬷,求求你们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 她就这样脸色苍白的躺了一夜,彻夜未眠。 而另一侧,宋熹之也是刚刚清点完了赵千兰送来的第三份嫁妆。 如今事情闹得这样大,众目睽睽的看着,赵千兰可不能再在她的嫁妆里做什么手脚。 于是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好货,是严格按照嫁妆单子上来的,比宋若安原来的那份,也不差些什么。 除此之外,青铜也趁夜从观云轩里,把那些便宜被褥和五箱便宜首饰偷了回来。 毕竟无论如何,她的嫁妆就算是垃圾,也不能便宜了宋若安。 结一次婚,她已经得到了四份嫁妆! 宋熹之笑眯眯的看着四份嫁妆,堆满了她的库房。 刚等她沐浴更衣完毕,吴嬷嬷便也送来了她想要的药箱、药材和三副银针。 这都是她今日下午临时定制的。 药箱和药材用的都是宋若安的嫁妆银子,而三副银针,则是用宋若安嫁妆里无比珍贵的玄铁制成。 有了这玄铁的材质,银针的作用也就大大增强了。 她细细查看送来的银针,又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开了方子让三七煎煮了,喂贺景砚服下。 等贺景砚喝完了药,宋熹之便拿着银针上了床榻,如今有了趁手的工具,她终于能来医治贺景砚了。 贺景砚是因为在战场上遭遇埋伏,跌下马背摔到了大脑,而当时条件恶劣,治疗耽搁了许久,便成了如今活死人的状态。 那日新婚夜来不及仔细检查,宋熹之今日对他的脑子、皮肤、瞳孔乃至全身上下都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若是合理用药,每日针灸,并且能通过较强的刺激让他与外界产生反应,那么贺景砚醒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前世的贺景砚到后来,竟还是死了。 宋熹之目光沉沉的想着,又是打开了针灸包,先从头部的穴位开始,为贺景砚针灸。 头部的针灸能够刺激他的大脑,让他能够尽快的恢复脑部的活动,从而早日苏醒。 随后,宋熹之又是脱掉了贺景砚身上的衣裳,为他身体各处的肌肉进行针灸,以保证他的肌肉不会因为长时间的卧床而产生萎缩。 习武之人,双臂和双腿是最为重要,宋熹之每一处都扎的极为认真,处处都不肯放过。 烛火摇晃,宋熹之屏气凝神,她不得不感叹。 贺景砚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肌肉健硕,却又是恰到好处,身上交错的伤疤是他的勋章,给他添上了几分狂野,还有几分色|气。 是跟那种令人毫无欲望的白斩鸡身材,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呼吸喷洒在贺景砚的小腹上,他的小腹也会有感知起伏了两下,而银针落下时,小腹便会绷得紧紧的。 先是手臂的肱二头肌,然后是腹肌,然后是大腿根部内侧群肌肉…… 等宋熹之一手拿着银针,聚精会神的将视线往下挪,又是忍不住大叫一声: “喂!你别以为你不会说话,就不是流氓了!” 她咽了咽口水,谨记“医者仁心”四字,便忽略了那个没有礼貌的大家伙,继续往下针灸。 可谁知,他隆起的大腿肌肉上却滴下了一点一点的血花。 宋熹之猛地一擦鼻子,发现那是自己流出的鼻血。 她捂着鼻子,抬头望去,看见的就是一副玉|体横陈的场景,她只觉得自己的鼻血是越发的汹涌了。 宋熹之果断的拔掉了贺景砚身上的银针,一张小脸义正言辞:“是你先招惹我的啊!” “嘎嘎嘎嘎嘎……美人我来啦!” 第21章 最擅长的就是自信 想到这里贺云策便十分自信的对着安定侯开口: “左拾遗这个位置肯定是我的,日后我也会带着侯府蒸蒸日上。” 安定侯想都没想就道:“算了吧,为父不求你能与你的兄长一样建功立业,我只希望你能守成。” 兄长!又是兄长! 祖母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天天念叨着躺在床榻上的活死人! 贺云策气极反笑:“父亲,你凭什么说我不如兄长?” 安定侯抬头,看着贺云策油光满面的模样,他原本想说哪里都不如。 可最后安定侯还是深吸一口气,软了声音: “罢了,明日你与我一听去秘书省赔罪,看看还有没有职位空缺。” 贺云策冷哼一声,声音也是斩钉截铁的:“不,明日我要登门拜访辛侍郎。” 安定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贺云策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父亲,您真的老了,您对朝中局势根本不清楚,识人不清!” 安定侯猛地站起身,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逆子!你说什么?滚!你给我滚!” 贺云策挺直了脊背,云淡风轻:“明日,若我没得到辛大人的信任和赏识,您想让我滚出侯府也无妨。” “不过还是请父亲提前准备好,庆祝我平步青云的贺礼吧。” 他从容不迫的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只留下安定侯一个人,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翌日,贺云策便起了个大早,沐浴熏香,亲自去拜见了辛侍郎。 临走前,他还投其所好的带上了一副字画,是名家所画的青竹图,这是前世辛侍郎最喜欢的作品。 这一世,他比前世准备的更加充分,贺云策有自信,能让辛侍郎比前世更加的赏识他。 可谁知,他刚一到辛府门口,便被门口的门房拦了下来。 “劳烦你为我通报一下,我想要见辛大人。” 门房见怪不怪的看着来访的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见不见,大人今日休沐,不见外客!” 贺云策听见这话,倒是也不意外,只是他气定神闲的上前两步,往小厮的手里塞了两块银子。 “我并非外客,而是辛大人未来的得意门生,只要你去通报了,他必定会赏识我,那么未来便少不了你的好处。” 门房听着,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贺云策。 前来拜访辛大人的文人众多,他见过才华横溢的,见过貌若潘安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自信的。 难不成他还真有什么来头? 门房犹豫了片刻,便收下银子前去通报了。 彼时的辛大人正坐在床榻上,一口一口给夫人喂药。 一听来人的禀报,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是说了,我今日要陪着夫人,不见外客吗?” 小厮皱着眉头:“原本门房也是这样拒绝的,可那人十分自信,说您若是见到他了,就一定会欣赏他,提拔他。瞧着那模样,怕是大有来头啊!” 辛夫人听见这话,心中也多了几分好奇:“到底是哪来的文曲星下凡,居然有这样的自信?” 辛夫人听见这话,微微一笑,端过了辛侍郎手中的汤药:“既然好奇,那就去看看。” 等辛侍郎急匆匆出门的时候,就在门口瞧见了一个满头大汗、神情萎靡的年轻人。 他直接略过了那个年轻人,好奇的往外张望了一下,询问身边的小厮:“那个学富五车的文人在哪里?” 小厮为难道:“就是眼前这个……” 辛侍郎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看见的就是贺云策那张自信满满的脸。 他猛地后退了一步,又深吸了一口气:“嘶……是你啊?” 贺云策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年过半百却儒雅端方,正是前世赏识自己的恩师。 他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音量也不自觉的提高。 “是学生没错!” 他急急将手上的青竹图献给了辛侍郎:“这是学生的见面礼。” 辛侍郎瞧见这青竹图,眼眸一亮:“这是你画的?” 贺云策瞧见他的反应,心底安稳了几分:“不不,学生只是知道您喜欢。” 很少人知道他喜欢竹。 辛侍郎有些疑惑的摸了摸下巴,才出声询问:“你姓甚名谁?可有官职?从前政绩如何?” “或可有功名在身?又是否要献上良策?” 贺云策一听这话,沉默了片刻,却又是铿锵有力的回答:“学生贺云策,无官职在身,无政绩,也未参加过科举,没有功名,此来也不是为了献上良策的!” 若是前世的贺云策,一定会因此自卑。 可今世的他是不会了,因为辛大人曾经无数次鼓励他,让他要自信,辛大人喜欢自信的人。 而前世无论是宋熹之还是宋若安,也说他英武不凡,被他迷得团团转。 如今他虽然没有建树,但也有属于自己的长处,否则为何辛大人会在前世一眼就相中了他? 贺云策正满怀期待的等待着辛大人将自己迎入府邸,可却只听见辛大人有些为难的开口。 “你既一无所有,那是有什么其他的长处?” 贺云策愣了一下。 前世并不是这样的,前世辛大人笑眯眯的找上他,知道他没什么长处,却也将他带回了府邸。 不过贺云策还是很快回答:“学生的长处是自信,并且学生擅长担任左拾遗一职。” 左拾遗,他前世已经做了许多年的官职。 若是辛大人将他迎入府邸,那么他还是可以针砭时弊,滔滔不绝,让辛大人大开眼界。 可辛大人沉默的没说话,却是旁边小厮却嘴角抽搐的开口了: “苏大人只是生病了,你便盯上了他的位置,还这样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毛病?” 贺云策摇头:“不是的,苏明礼即将病故,左拾遗的位置马上空缺,朝廷缺人,由学生替补上最好。” 辛大人终于被这句话气笑了:“你这个水平不高的酒囊饭袋、府中空空的草包,到得是哪来的自信?” “你还说本官的爱徒病故了?” 贺云策猝不及防的抬头,看见的就是辛大人那张盛怒的脸。 第22章 不要脸! 不对啊! 前世就是因为苏明礼即将病故,所以辛大人赏识了自己啊! “师父!我也是您的爱徒啊!”贺云策不可置信的道。 可辛大人却怒气冲冲,扭头就走:“来人啊!把他给我打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贺云策便直接被辛府的小厮赶了出去。 他一个没站稳,便左脚绊右脚,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路上还有许多百姓,他们瞧见这幕,皆是议论纷纷。 “这不就是安定侯府的那个窝囊废吗?他被辛大人赶了出来?” “看这样子是了,他一个毫无建树的酒囊饭袋,居然肖想七品的官职,他是不是发疯了?” 贺云策听着耳畔不绝于耳的羞辱,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都大汗淋漓。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和前世不一样了? 他重生了,分明比前世更加从容,也更加智慧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瘫坐在地上,瞧着辛大人怒气冲冲的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将手中的画卷交给了身边的小厮。 他又是对着小厮耳语了两句。 小厮领命,便拿着画卷急匆匆的出了辛府,又是上了一辆马车。 贺云策瞧见这幕,原本沉甸甸的心脏才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幸好幸好! 他记着辛大人前世的喜好,送了青竹图,想必事情还能迎来转机。 于是贺云策连滚带爬的上了自己的马车,让马车跟在辛府马车的身后。 而在侯府这边,黄氏正在与安定侯在院子里用午膳。 外头便听见下人急急传来禀报:“夫人!夫人!” “您让老奴今日要注意外头的动静,果然,辛府的马车正急匆匆往侯府的方向来呢!” 这是贺云策昨夜嘱咐的事情,他十分肯定的朝着黄氏保证,辛大人一定会亲自登门的。 到那个时候,侯府一定不能怠慢了贵客。 黄氏听见禀报,急急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眼神都亮了起来。 “果然!云策说的不错!他得了辛大人的赏识!” “什么?”安定侯也放下了筷子,十分的意外。 黄氏便有些嗔怪的望着他:“无论是你,还是母亲,都说云策不行,不如他哥哥,他说的话你也是半分不信的。” “昨夜云策怒气冲冲的来找我,说你瞧不起他。” “可你看现在,是谁为侯府争光,是谁挑起了侯府的大梁?是谁赢得了辛侍郎的赏识?” “云策比他兄长,到底差在哪里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也轻声咳了咳,又是用帕子擦了擦嘴:“若云策能出头,那自然是最好的。” 黄氏听见这话,终于扬眉吐气了:“既然辛大人亲临,那便让侯府上下都去迎接一下吧。” 也让那老太婆瞧瞧,她这样偏心的大孙子,还不如她嫌弃的二孙子呢! 等宋熹之也到门口的时候,侯府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侯府上下亲临,这让周围的百姓也十分好奇的凑上前来,在侯府周围探头探脑。 黄氏不仅没把他们赶走,得意洋洋的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下。 毕竟贺云策从前是远近闻名的窝囊废,今日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把众人心中的印象好好的改一改。 不仅黄氏得意,就连宋若安也十分得意。 她瞧见宋熹之来了,便满面红光的开口:“这件事与姐姐无关,是云策的喜事,倒是辛苦姐姐也来一趟了。” 宋若安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宋熹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不辛苦,小叔蹉跎半生,寂寂无名,如今却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全家上下共同庆祝,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若安咬牙:“是啊,有事不能看过程,要看结果,兄长戎马沙场,结果倒是让人唏嘘。” “只能让云策挑起大梁了!” 宋若安的话让贺老夫人有些不悦,黄氏见状,便微笑的开口,打断了贺老夫人的话: “都是一家人,云策日后也会提拔兄长的!” 话语刚落,外头便已经有了动静。 众人转头一瞧,便瞧见辛府的马车正正好停在了侯府的门口。 黄氏紧紧的握住了安定侯的手,宋若安脸上也挂上了一个高傲的笑。 辛大人手中有的是实权,在皇帝面前也十分得脸,所以平日里十分低调。 这回要多看重贺云策,才能见了一面,就这样高调的坐着马车,亲自来了侯府? 七品左拾遗的位置,手到擒来啊! “辛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本侯蓬荜生辉啊!” 安定侯笑着对着马车拱了拱手。 可谁知,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下来的却不是辛大人,也并非贺云策。 而是辛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 安定侯脸上的笑容一收,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也有些茫然。 宋若安急急开口:“是大人要留云策用膳,所以特来告知一声?” 那小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先是恭敬的朝着安定侯见礼,随后又是掏出了一副画卷。 众人便听见小厮恭敬,却又藏着几分不悦的声音。 “小的此番前来,是按照辛侍郎的意思,来向侯爷告罪的。” “我家大人向来公正廉洁,也从不会做徇私舞弊的事情。若是侯爷或是二公子,特地派人打听了辛大人隐秘的喜好,然后送上字画,想要把苏大人从左拾遗的位置上挤下去,那请恕大人并不能答应。” “此字画乃是名家所作,十分贵重,如今交还给侯府,请侯爷宽恕大人无礼。” 小厮说完这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 很快,便又有看戏的百姓回过神来。 “辛大人的意思,是贺云策想要用字画收买他?” “他想要趁着苏大人生病,然后把他从官位上挤下去?” “这也实在是太恶毒、太不要脸了吧!这苏家和侯府可还有姻亲关系啊!” 安定侯握住画卷的双手一抖,他盯着辛府小厮客气又恭敬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火辣辣的。 第23章 去你他娘的妖孽! 可谁知,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下来的却不是辛大人,也并非是贺云策。 而是辛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 安定侯脸上的笑容一收,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也有些茫然。 宋若安急急开口:“是大人要留云策用膳,所以特来告知一声?” 那小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先是恭敬的朝着安定侯见礼,随后又是掏出了一副画卷。 众人便听见小厮恭敬,却又藏着几分不悦的声音。 “小的此番前来,是按照辛侍郎的意思,来向侯爷告罪的。” “我家大人向来公正廉洁,也从不会做徇私舞弊的事情。若是侯爷或是二公子,特地派人打听了辛大人隐秘的喜好,然后送上字画,想要把苏大人从左拾遗的位置上挤下去,那请恕大人并不能答应。” “此字画乃是名家所作,十分贵重,如今交还给侯府,请侯爷宽恕大人无礼。” 小厮说完这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 很快,便又有看戏的百姓回过神来。 “辛大人的意思,是贺云策想要用字画收买他?” “他想要趁着苏大人生病,然后把他从官位上挤下去?” “这也实在是太恶毒、太不要脸了吧!这苏家和侯府可还有姻亲关系啊!” 安定侯握住画卷的双手一抖,他盯着辛府小厮客气又恭敬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火辣辣的。 黄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一僵。 原本得意洋洋的宋若安,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她急忙后退了几步,借着侯府的大门挡住了百姓们嫉恶如仇的视线。 安定侯感受着周围百姓的议论纷纷,于是急急开口: “不不,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画的事情本侯不知晓,也从未想过让辛大人徇私舞弊,苏大人是侯府的姻亲,本侯也是对他十分欣赏啊!” 小厮倒是对安定侯十分尊敬:“我家大人也觉得安定侯高风亮节,不愿做这样的事情。” “既如此,大人便要管好自家的孩子!众目睽睽之下,自信过了头,便要闹出笑话。” 听到这里,安定侯就知道是贺云策不仅是自信过了头,直接上门找辛大人索要原本属于苏明礼的官职。 更是在众人面前送出名画,想要实行贿赂! 这是辛大人特意派人,来提点他两句,免得让这不孝子坏了他的清誉啊! 要知道,就算是荫补,补得也是空位,更是需要吏部的考核! 他这算什么? 这真是个蠢货啊! 安定侯脑袋发晕,此刻就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艰难的扬起了一抹笑容:“是,本侯知道。本侯对这种事情也是深恶痛绝啊!” “等犬子回来,本侯一定会好好管教!” 安定侯话音刚落,却见原本在侯府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散了开。 一辆马车缓缓从人群中驶入。 贺云策掀开车帘,便看见侯府全家都站在了门口,似乎正在与辛府的小厮说些什么。 虽然人太多,十分嘈杂,听不见声音;有马车挡着,远远的也看不清脸。 可贺云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昨夜他嘱咐黄氏安排下来,专门迎接辛大人的阵仗啊! 一定是他送的画卷起了作用,让辛侍郎又想起了他的好,对刚刚的恶语相向心怀愧疚,于是专门派人过来,对他大加赞赏! 贺云策想到这里,原本灰败的脸色在一瞬间有了神采。 他挺直了脊背,又整理了一下发髻,随后才神采飞扬的下了马车。 “父亲,这是辛大人身边的小厮?” “我昨夜与您说过什么?你现在算是……” 贺云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安定侯猛地转过身,面容也在一瞬间扭曲了起来。 “你还敢提昨夜的事情?” 他健硕的长臂高高的扬起,巴掌又是猛地落在了贺云策的脸上。 肉与肉猛地撞击,发出了砰得一声脆响。 贺云策的脸皮抖动了两下,又是整个人被他打到了地上。 “孽障!去你他娘的妖孽!” 安定侯大吼。 贺云策感受着脸颊的胀痛,耳畔嗡嗡的抬起头,便瞧见辛大人身边的小厮一言不发的告辞,而安定侯怒目圆瞪的看着他。 “来人,把侯府的大门关上!” 安定侯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他说完这话,直接拽着贺云策的衣领,大步回了侯府。 安定侯是练武的,此刻真是被气疯了,他直接一顿乱拳,把贺云策打得吱呀乱叫。 等他奄奄一息的被带回观云轩,又是听了宋若安的描述,才彻底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宋熹之!一定就是宋熹之这个贱人! 一定是那日,在洗墨轩的时候,祖母提起官职一事,他便对祖母透了底,说自己意在左拾遗的位置。 这话被宋熹之听了去,宋熹之便怀恨在心,刻意叫苏家隐瞒苏明礼的身体情况,故意拖着不请辞,而是继续告假,以此来阻拦他上任。 而辛侍郎信以为真,他今日说出苏明礼即将病故,便叫他以为是自己在刻意诅咒!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宋熹之! 贺云策恨啊! 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他气的牙根都在发痒。 宋若安见状,心中也是气恼,可她埋怨不得,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夫君!你怎么了?痛不痛?阿莲!快点拿鸡蛋来,给夫君滚一滚!” 她话音落下,便有一个瘦小的丫鬟,端着几个热腾腾的水煮蛋进来了。 宋若安剥了鸡蛋壳,又放在贺云策的脸颊上小心翼翼的滚着。 贺云策一边享受着,一边抬起头,盯着眼前的丫鬟,只觉得有些眼熟:“这丫鬟我怎么没见过?” 宋若安提起她,脸上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我前日刚遇见的,跪在侯府前头那条路上卖身呢。” “她长得像我从前的贴身丫鬟夏荷,然后又叫阿莲,还穿着碧绿色的衣裳,真真像是夏荷回来了!” 贺云策听她这么一讲,倒是想起来了,前世宋若安身边也有这么个丫鬟,长得像夏荷,忠心得很,为他们带来了很强的助力。 于是他也赞赏的点了点头:“这瞧着便是个忠心的,春兰他们被母亲发卖了,她大概是上天送给你的补偿了!” 一提起这件事,宋若安又是垂下了眼眸,淡淡的有些忧伤。 两个丫鬟和两个嬷嬷不见的事情,她有回去问过赵千兰,赵千兰说是被侯府的人发卖了。 想来是因为她换亲的事情,侯府不满意,黄氏便趁着她昏迷,把人贱卖了…… 感受着宋若安的忧伤,贺云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坚定的向她保证: “今日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已经想明白是宋熹之在搞鬼了!” “苏明礼得的是不治之症,药石无灵,三五日之后便是他的死期,到那个时候,这七品左拾遗的位置还会是我的!” 第24章 请来岐黄神医 宋若安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真的吗?夫君!” “方才你没有看见宋熹之的眼神有多么得意!我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 贺云策点了点头,便计上心头:“我想到了一个方法,很快就能让苏府身败名裂!” 苏府是宋熹之的外祖家,他家身败名裂,宋若安自然乐见其成。 “夫君,你有什么办法?” 贺云策想起宋熹之那张脸,冷冷的一笑:“你娘不是赵家的庶女吗?你让誉王在朝堂之上帮我讲一句话,只是一句话便足够了!” 誉王的母妃原本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的嫡女,可她肚子争气,在先皇后一案后,生下了誉王。 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父连升几级,做了礼部尚书,如今的赵家也是炙手可热。 而赵千兰,是赵家旁支的一个庶女,跟誉王一脉勉强能搭上关系。 “可是我娘在族中并不能说得上什么话……” 贺云策摇了摇头,“不是很重要的话,只需要誉王五日之后在朝堂上提起,左拾遗苏大人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此位至关重要,不能空缺太久。” “四日之后就是苏明礼的死期,而我也会在此前,派人传出流言蜚语,说苏明礼即将身亡,到那个时候,朝廷一查,便能治苏家一个欺君之罪。” 宋熹之不是故意要用手段为难他吗? 那他便要让宋熹之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若安听到这里,十分开心的点了点头:“不过是让誉王殿下说一句话的事情,这倒不难办!” “若是真能通过这件事情,治苏家欺君之罪,那就太好了!” 贺云策笃定的点了点头:“此事天衣无缝,肯定能成的,我都想不到失败的理由。” 当天晚上,阿莲便将这个消息暗中带给了宋熹之。 宋熹之当时让她换了衣裳,换个地方卖身的原因,便是看中了阿莲与夏荷有几分相识的脸,知道宋若安一定会买下阿莲的。 阿莲记性很好,原原本本的把贺云策和宋若安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听得宋熹之想要发笑。 “天衣无缝……贺云策能想出这个主意也是能人。阿莲,你能顺藤摸瓜,去把贺云策派去传播谣言的人,都找出来吗?” 阿莲点了点头,烛火映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她的眼神里有股倔强的韧性。 “能,奴婢能办到。” 宋熹之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的望着她:“找到,然后盯着,先按兵不动。” “你姐姐的病也很快就要好了,我外祖家都是些好相处的人,若是你不放心,我能安排你秘密去看看她。” 可阿莲却拒绝了,她跪在地上朝着宋熹之磕了一个头。 “多谢恩人,知道姐姐没事便好,若是去看,节外生枝,便会后患无穷。” 宋熹之听见这话,目光便更加柔和。 虽然她们前世是敌人,至死方休,可她一直很欣赏她。 阿莲不止可以做一把锋利的刀,她其实能爬得更高,高到能主宰自己和他人的命运,而不是一个趁手的物件。 宋熹之正想着,便听阿莲低哑的声音继续响起:“不仅如此,宋若安还在瞒着贺云策,做了另外一件事情。” “哦?”宋熹之挑眉。 “她正在四处寻访名医,想要治疗贺云策的……不举之症。宋若安对他的感情,不像是表面上表现出来这样好。” 宋熹之听见这个消息,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何止是不好?宋若安心比天高,此刻怕是恨得夜夜难眠。” 宋熹之说着,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的人选:“踏破铁鞋无觅处,京城中不是有一位岐黄神医吗?” “你隐晦的引导宋若安去找他,不要看他难请,只要花上大价钱,带上好酒,这岐黄神医便会答应治病。” 阿莲听见这话有些为难:“可真要让那岐黄神医治好贺云策吗?” “要不要奴婢在其中动些手脚?” 宋熹之摆了摆手:“我像是这么好的人?” “不需要动手脚,那个岐黄神医便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阿莲秘密的回了观云轩,第二日便不着痕迹的提起了那位岐黄神医。 一听那岐黄神医,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宋若安眼睛都亮了。 “我是有个闺中好友,她的丈夫有些能力不济,若是真能找来这样的神医,我那好友想必是要欣喜若狂了。” 阿莲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便又听宋若安有些迟疑的继续道。 “我也有听说过岐黄神医的名号,可这岐黄神医极为难请,并不是花了银子,就能请到的。” 阿莲听见这话,只是怯生生的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可宋若安却是想的坐立难安:“不行,阿莲,我从嫁妆里支五十两银子,你现在用这银子,去帮我打探一下这岐黄神医的喜好。” 阿莲出门走了一圈,又是将银子装进了自己的腰包里,随后才道: “回禀夫人,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要请这位神医问诊,除了要准备大量银子之外,还需要带上几坛好酒。” 宋若安随即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的眼里都有了光: “好!那你便花一百两,为我买来几坛好酒,我要亲自去拜见这位岐黄神医!” 夜夜伪装自己,陪着贺云策演戏,已经让宋若安感到心力交瘁,若是贺云策这病再不治好,她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第25章 谣言四起 等她吩咐阿莲瞒过院中的人,买来了几坛昂贵好酒,便又在当天戴上面纱,秘密出了侯府。 宋若安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她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 等她带着沉甸甸的好酒,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才到了岐黄神医的小院子里。 此处地方靠近郊外,清幽僻静,小院里也是种满了花花草草。 而在这花草丛中,便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白须飘飘的老人。 老人穿着一身轻便白衣,静静的盘腿坐在院子的正中间,双眸紧闭,看着就像是即将要得道升仙似的。 宋若安瞧见这幕,心中便生出了几分敬畏的感觉。 她推了推院子的木门,发现门没锁,于是便静悄悄的上前,双手合十,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岐黄神医?您是岐黄神医吗?” 眼前的白胡子老头没有说话,回答她的只有在风中飘荡的白胡须。 宋若安见他不说话,心中便越发觉得神圣了。 她转头与阿莲对视了一眼,又是屏气凝神的等了一会儿,随后鼓足勇气道: “神医?小女子仰慕您的医术,特地前来拜访您,还带了一些不足挂齿的俗物,不知道会不会玷污了您?” “若是您不喜欢,小女子便换了其他东西来……” 她话音刚落,岐黄神医才如初梦醒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静。” 他道。 “生命在于静止。” 宋若安愣了一下,随即才急急点头:“是是是,生命在于静止,是我太急躁了!” 岐黄神医点了点头:“是,所以带来的东西也不必换成其他了,省的麻烦。” 他说完这话,还未等宋若安回答,他凌厉的眼神便直直的望向了宋若安的瞳孔。 宋若安怔怔的与他对视,便听他道:“你有病,你身边的人也有病。” 宋若安一听这话,眼睛一亮,觉得这个神医真是神了:“是是是,是我闺中密友的夫君,他有病,不过我应该没有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便看见眼前的神医掏出了一颗药丸:“你病的比较轻,你吃一下试试。” 宋若安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但是当她望进岐黄神医那波澜不惊的眼眸时,又是马上相信了他。 她双手接过拇指大的漆黑药丸,又是放在了嘴里。 一瞬间,便觉得那药丸在舌尖化开了。 宋若安觉得整个人在一下子变得神清气爽,浑身都是轻飘飘的,再也不会向从前那样暴躁易怒了。 神了!真是神了! 宋若安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急急开口:“神医,您是否有方法治疗男子的……不举之症?” 岐黄神医坦然的点了点头:“有方法,只是今天日子不适合治病,你明日再来。” 宋若安听见这话,又是激动,一方面又是有些为难:“需要把人带来给您把脉吗?” 岐黄神医只是伸出手,捋了捋自己长长的白胡须:“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世间的疾病同根同源,不需要诊脉,我只需要看着你,我便知道你……那友人的夫君,应该要怎么医治。” 居然是连诊脉都不用? 真是神了!简直是太神了! 宋若安瞧见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于是恭敬的离开了。 宋若安一连拜访了三日,日日都带着美酒和银子,这才把岐黄神医打动了,答应帮她治病。 岐黄神医说,很少有人会像她一样执着,甚至连药材都早早的配好,用黄纸包了给她送去。 而另一边,京城关于苏明礼已经死亡的消息,也发酵的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这可把京中的众人吓了一跳:官员死亡,却隐瞒不报,这是欺君之罪啊! 难道是苏家做了什么亏心事,才宁愿欺君,故意死而不报? 然后又有传言传出来,说安定侯府的二公子,贺云策,曾经向辛大人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提议。 辛大人原本是要采纳的,但是由于顾忌到苏明礼占着左拾遗的位置,所以贺云策怀才不遇。 外面的消息纷纷扬扬,而宋熹之刚治疗完苏明礼,和阿莲的姐姐,沈冬。 沈冬遭遇了风寒,又是因为时常被虐待而导致的营养不良,无钱医治,便会挺不过来。 如今送到了苏府,情况倒是好了很多,只是身上还有许多被虐待后的创口,需要长时间恢复。 等宋熹之提着药箱走出卧房,便瞧见外祖和大舅舅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之之,你吩咐的事情,我们都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苏绍元指了指身后的棺材和一摞白布,阴险一笑。 “我已经暗中来买棺材和白布,还要花银子让铺子里的小厮封口,只不过银子给的比较少,那小厮定是会说出去的。” 苏明仁的神情却有几分痛苦:“古人云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若是阿礼有个三长两短,我是该抱着棺材夜夜哭泣……” “可如今他日健康复,我恨不得日日仰天长啸,你却让我在人前表现的愁云惨淡,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天知道,他为了挤出两滴眼泪,花了多少心血! 宋熹之扬了扬眉毛,偷偷一笑:“很好!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再忍上几日就好。” 贺云策前几日便开始买通酒楼里的说书人,说他为朝廷提出了绝妙的财政计策,两税法。 以“量出制入”代替“量入为出”,以“计资而税”代替“计丁而税”,从而缓解朝廷财政危机。 这个计策引得辛大人赞叹连连,正好又因苏明礼身患重病,死期将至,辛大人便想要将他收入门下,甚至引荐至左拾遗,代替苏明礼的位置。 可苏家却因为妒忌贺云策的才华,听闻此消息,故意告假而不请辞,想要阻挠贺云策上位。 辛大人无奈,只能忍痛割爱。 此消息一出,朝堂震惊,一是因为这两税法实在巧妙,可以解决朝廷目前的问题;可二又是因为苏家这不义之举,乃是欺君之罪啊! 就连誉王,听闻了流言,都对这两税法十分赞赏,正巧族中那边传来贺云策的请求,他便想着添一把火。 于是他日日派官员上门拜访,美名其曰探望病患,实际上是想确定苏明礼的生死。 苏家把这些人都拦在了门外,却更加引人生疑。 而昨日,正是苏明礼前世的死期。 昨日一过,贺云策便让民间的传言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连苏绍元出门,都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宋熹之知晓了这个消息,便将计就计,让祖父暗中去买了棺材和白布,给贺云策制造了一副假象。 抢了小舅舅前世的点子,还要造谣诬陷她外祖家! 她要贺云策好看! 想到这里,宋熹之又是道:“前些日子的传言不过是一盘前菜,贺云策一定留有后手,好戏才刚刚开始,大舅舅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苏明仁听见这话,老成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老谋深算:“我会好好演的,定是要让别有用心之人,付出代价!” 宋熹之倒是还想起一件事情:“若是有人问起是谁治疗了小舅舅,你们便说是民间的一位神医,不要说是我治的。” 既然贺云策也重生了,敌在明她在暗,只要她隐瞒了自己重生的真相,贺云策便会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还以为自己可以官拜宰相。 隐瞒身份,能让他掉以轻心,那么事情便会好办很多。 果然,在苏绍元秘密买入棺材的第二日,誉王便在早朝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情。 “启禀父皇,儿臣瞧着左拾遗苏大人许久未来上朝,不知何时才能康复归来?” 苏明仁听见这话,立即出列,朝着誉王拱了拱手:“多谢殿下关心,舍弟半月之内便能官复原职,为陛下排忧解难。” 誉王瞧着苏明仁眼眶红红,眼皮肿肿的模样,就算是他极力掩饰,声音里还有几分淡淡的悲伤。 他玩味的勾了勾嘴角:“若是半月之内能平安归来便是好的,可是……本王却在民间听见了些传言。” 一说到这个,朝堂上的大人们便想起了自己听说的传言,在一瞬间议论纷纷。 “若是真如传言所说,让朝廷损失了一个人才事小,若是苏家犯了欺君之罪,那便是大事了!” 第26章 进宫面圣 光启帝听见这话,缓缓垂眸环顾四周,这件事情匪夷所思,又是有几分无厘头,却传的沸沸扬扬,连他都有所耳闻。 他沉默了片刻,不想这样的事情在朝堂上对峙,于是才道:“誉王、安定侯、苏明仁,你们三人下朝之后来一趟朕的御书房。” “其余人等,退朝!” 众臣纷纷行礼告退,而誉王和苏明仁也是面色如常的往光启帝的御书房走去。 只有安定侯一个人简直是一头雾水,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眸,却也想不清楚所以然,只能急急的追在了苏明仁的身后。 “苏大人!苏大人!等等本侯啊!” 他原本想要打探些什么,却见苏明仁一言不发,眼下还有几分乌青。 等两人一前一后的跨入御书房的门槛,便听见誉王略带怀疑的声音: “苏大人,您最近很憔悴,脸色也很白啊。” 安定侯听见这话,猛地吸了一口气,惴惴不安的看了誉王一眼。 誉王突然发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誉王的想法很简单。 苏家大小两苏,安定侯府,乃至辛侍郎,全部都是中立的纯臣,都是不偏不倚,不站队的。 而苏绍元,甚至是因为从前为先皇后说过话,所以接连被贬,远离了政治中心。 如今,既然贺云策托了族内之人带话,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并且笃定苏明礼已经身死,那么他便送贺云策一个顺水人情。 让他成了辛大人的学生,又是代替苏明礼做上左拾遗的位置。 那么他将不费吹灰之力,收买了辛府,安定侯府,乃至左拾遗三方势力,还能打击苏家。 对他而言,稳赚不赔。 誉王正想着,便听苏明仁拱了拱手,声音嘶哑的道: “多谢誉王殿下关系,微臣近日因为照顾弟弟所以过度劳累,不过很快就能好。” 誉王可不愿相信这话。 从前去苏家探望的官员,亲眼见证过苏明礼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无论如何看着,都是将死之人,那是药石无灵,回天乏术! 而前些日子他派去的官员,甚至都被赶了回来,这就更可疑了! 况且贺云策的话中又是如此笃定,这一定是苏家有问题啊! 光启帝见状,微微蹙眉,先将视线望向了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安定侯: “贺爱卿,朕听闻你儿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辛大人很想采纳,但是碍于苏明礼,却不敢采纳,这是怎么回事?” 安定侯脸都白了,他瞪大了茫然的眼神:“什么建议?老臣不知道啊!” 可是他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急忙道:“老臣的二子如今赋闲在家,新婚燕尔,至于什么建议,应该都是假的!” 誉王听见这话,便笑了:“那大概是安定侯对自己的儿子了解甚少啊!民间传言,这个建议非常妙啊!” 安定侯擦了擦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他吞了吞口水,“怎么你们都知道……” 他在侯府里,是一个字都没听说过! 光启帝听见这话,没有回答,他将视线又缓缓放在了苏明仁的脸上: “民间流言蜚语纷纷扰扰,说小苏爱卿病故,苏家却隐瞒不报,这是怎么回事?” 苏明仁一听这话,睁大了他纯真的眼睛:“啊?这是什么无稽之谈!” “明礼马上就能病好回朝廷了!” 誉王听见这话,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摇头: “苏大人讲话是要慎重,若是现在不承认,几日之后苏明礼‘突然病故’,那也是欺君之罪啊!” “左拾遗这个位置十分重要,若是小苏大人真的一时半会回不来了,还是把这个官职让给贺公子吧!毕竟父皇身边不能没人啊!” 光启帝看着安定侯和苏明仁两人懵懂的眼神,见他们俩是一问三不知,便直接开口: “那直接把当事人,苏绍元、贺云策和辛开济传来吧!” 辛侍郎的夫人身体不好,昨夜连夜向宫中请了太医,怕是情况不好,今日便告假在家,未上早朝。 光启帝的吩咐下去,贺云策有备而来,很快便到达了他的面前。 “草民贺云策,向陛下、殿下以及各位大人见礼。” 贺云策穿着一袭象牙白的圆领长袍,目不斜视的进了御书房,随后便不卑不亢的朝着皇帝行礼,声音洪亮,一点都不怯场。 光启帝见他的行为举止端方有礼,不仅浑身的气度和得体的礼仪让人眼前一亮,就连身上衣裳的颜色都是他最喜欢的。 难得有这样的青年才俊,窥见天颜却无丝毫畏惧,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了几百次了。 于是皇帝眼前一亮,便毫不吝啬的对着安定侯夸赞:“难怪民间传言,说辛大人赏识你,原来是安定侯教子有方啊!” 誉王瞧见贺云策本人,也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无比庆幸自己方才的选择。 这样的青年才俊,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贺云策感受着光启帝和誉王赞赏的目光,心情是十分的舒畅。 他朝着皇帝标准的行了个礼,随即气定神闲的开口:“陛下疑惑之事,也是草民想要控诉之事,求陛下还草民一个公道啊!” 第21章 前往辛府 想到这里贺云策便十分自信的对着安定侯开口: “左拾遗这个位置肯定是我的,日后我也会带着侯府蒸蒸日上。” 安定侯想都没想就道:“算了吧,为父不求你能与你的兄长一样建功立业,我只希望你能守成。” 兄长!又是兄长! 祖母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天天念叨着躺在床榻上的活死人! 贺云策气极反笑:“父亲,你凭什么说我不如兄长?” 安定侯抬头,看着贺云策油光满面的模样,他原本想说哪里都不如。 可最后安定侯还是深吸一口气,软了声音: “罢了,明日你与我一听去秘书省赔罪,看看还有没有职位空缺。” 贺云策冷哼一声,声音也是斩钉截铁的:“不,明日我要登门拜访辛侍郎。” 安定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贺云策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父亲,您真的老了,您对朝中局势根本不清楚,识人不清!” 安定侯猛地站起身,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逆子!你说什么?滚!你给我滚!” 贺云策挺直了脊背,云淡风轻:“明日,若我没得到辛大人的信任和赏识,您想让我滚出侯府也无妨。” “不过还是请父亲提前准备好,庆祝我平步青云的贺礼吧。” 他从容不迫的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只留下安定侯一个人,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翌日,贺云策便起了个大早,沐浴熏香,亲自去拜见了辛侍郎。 临走前,他还投其所好的带上了一副字画,是名家所画的青竹图,这是前世辛侍郎最喜欢的作品。 这一世,他比前世准备的更加充分,贺云策有自信,能让辛侍郎比前世更加的赏识他。 可谁知,他刚一到辛府门口,便被门口的门房拦了下来。 “劳烦你为我通报一下,我想要见辛大人。” 门房见怪不怪的看着来访的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见不见,大人今日休沐,不见外客!” 贺云策听见这话,倒是也不意外,只是他气定神闲的上前两步,往小厮的手里塞了两块银子。 “我并非外客,而是辛大人未来的得意门生,只要你去通报了,他必定会赏识我,那么未来便少不了你的好处。” 门房听着,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贺云策。 前来拜访辛大人的文人众多,他见过才华横溢的,见过貌若潘安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自信的。 难不成他还真有什么来头? 门房犹豫了片刻,便收下银子前去通报了。 彼时的辛大人正坐在床榻上,一口一口给夫人喂药。 一听来人的禀报,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是说了,我今日要陪着夫人,不见外客吗?” 小厮皱着眉头:“原本门房也是这样拒绝的,可那人十分自信,说您若是见到他了,就一定会欣赏他,提拔他。瞧着那模样,怕是大有来头啊!” 辛夫人听见这话,心中也多了几分好奇:“到底是哪来的文曲星下凡,居然有这样的自信?” 辛夫人听见这话,微微一笑,端过了辛侍郎手中的汤药:“既然好奇,那就去看看。” 等辛侍郎急匆匆出门的时候,就在门口瞧见了一个满头大汗、神情萎靡的年轻人。 他直接略过了那个年轻人,好奇的往外张望了一下,询问身边的小厮:“那个学富五车的文人在哪里?” 小厮为难道:“就是眼前这个……” 辛侍郎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看见的就是贺云策那张自信满满的脸。 他猛地后退了一步,又深吸了一口气:“嘶……是你啊?” 贺云策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年过半百却儒雅端方,正是前世赏识自己的恩师。 他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音量也不自觉的提高。 “是学生没错!” 他急急将手上的青竹图献给了辛侍郎:“这是学生的见面礼。” 辛侍郎瞧见这青竹图,眼眸一亮:“这是你画的?” 贺云策瞧见他的反应,心底安稳了几分:“不不,学生只是知道您喜欢。” 很少人知道他喜欢竹。 辛侍郎有些疑惑的摸了摸下巴,才出声询问:“你姓甚名谁?可有官职?从前政绩如何?” “或可有功名在身?又是否要献上良策?” 贺云策一听这话,沉默了片刻,却又是铿锵有力的回答:“学生贺云策,无官职在身,无政绩,也未参加过科举,没有功名,此来也不是为了献上良策的!” 若是前世的贺云策,一定会因此自卑。 可今世的他是不会了,因为辛大人曾经无数次鼓励他,让他要自信,辛大人喜欢自信的人。 而前世无论是宋熹之还是宋若安,也说他英武不凡,被他迷得团团转。 如今他虽然没有建树,但也有属于自己的长处,否则为何辛大人会在前世一眼就相中了他? 贺云策正满怀期待的等待着辛大人将自己迎入府邸,可却只听见辛大人有些为难的开口。 “你既一无所有,那是有什么其他的长处?” 贺云策愣了一下。 前世并不是这样的,前世辛大人笑眯眯的找上他,知道他没什么长处,却也将他带回了府邸。 不过贺云策还是很快回答:“学生的长处是自信,并且学生擅长担任左拾遗一职。” 左拾遗,他前世已经做了许多年的官职。 若是辛大人将他迎入府邸,那么他还是可以针砭时弊,滔滔不绝,让辛大人大开眼界。 可辛大人沉默的没说话,却是旁边小厮却嘴角抽搐的开口了: “苏大人只是生病了,你便盯上了他的位置,还这样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毛病?” 贺云策摇头:“不是的,苏明礼即将病故,左拾遗的位置马上空缺,朝廷缺人,由学生替补上最好。” 辛大人终于被这句话气笑了:“你这个水平不高的酒囊饭袋、府中空空的草包,到得是哪来的自信?” “你还说本官的爱徒病故了?” 贺云策猝不及防的抬头,看见的就是辛大人那张盛怒的脸。 第22章 把他给我打出去! 不对啊! 前世就是因为苏明礼即将病故,所以辛大人赏识了自己啊! “师父!我也是您的爱徒啊!”贺云策不可置信的道。 可辛大人却怒气冲冲,扭头就走:“来人啊!把他给我打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贺云策便直接被辛府的小厮赶了出去。 他一个没站稳,便左脚绊右脚,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路上还有许多百姓,他们瞧见这幕,皆是议论纷纷。 “这不就是安定侯府的那个窝囊废吗?他被辛大人赶了出来?” “看这样子是了,他一个毫无建树的酒囊饭袋,居然肖想七品的官职,他是不是发疯了?” 贺云策听着耳畔不绝于耳的羞辱,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都大汗淋漓。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和前世不一样了? 他重生了,分明比前世更加从容,也更加智慧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瘫坐在地上,瞧着辛大人怒气冲冲的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将手中的画卷交给了身边的小厮。 他又是对着小厮耳语了两句。 小厮领命,便拿着画卷急匆匆的出了辛府,又是上了一辆马车。 贺云策瞧见这幕,原本沉甸甸的心脏才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幸好幸好! 他记着辛大人前世的喜好,送了青竹图,想必事情还能迎来转机。 于是贺云策连滚带爬的上了自己的马车,让马车跟在辛府马车的身后。 而在侯府这边,黄氏正在与安定侯在院子里用午膳。 外头便听见下人急急传来禀报:“夫人!夫人!” “您让老奴今日要注意外头的动静,果然,辛府的马车正急匆匆往侯府的方向来呢!” 这是贺云策昨夜嘱咐的事情,他十分肯定的朝着黄氏保证,辛大人一定会亲自登门的。 到那个时候,侯府一定不能怠慢了贵客。 黄氏听见禀报,急急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眼神都亮了起来。 “果然!云策说的不错!他得了辛大人的赏识!” “什么?”安定侯也放下了筷子,十分的意外。 黄氏便有些嗔怪的望着他:“无论是你,还是母亲,都说云策不行,不如他哥哥,他说的话你也是半分不信的。” “昨夜云策怒气冲冲的来找我,说你瞧不起他。” “可你看现在,是谁为侯府争光,是谁挑起了侯府的大梁?是谁赢得了辛侍郎的赏识?” “云策比他兄长,到底差在哪里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也轻声咳了咳,又是用帕子擦了擦嘴:“若云策能出头,那自然是最好的。” 黄氏听见这话,终于扬眉吐气了:“既然辛大人亲临,那便让侯府上下都去迎接一下吧。” 也让那老太婆瞧瞧,她这样偏心的大孙子,还不如她嫌弃的二孙子呢! 等宋熹之也到门口的时候,侯府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侯府上下亲临,这让周围的百姓也十分好奇的凑上前来,在侯府周围探头探脑。 黄氏不仅没把他们赶走,得意洋洋的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下。 毕竟贺云策从前是远近闻名的窝囊废,今日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把众人心中的印象好好的改一改。 不仅黄氏得意,就连宋若安也十分得意。 她瞧见宋熹之来了,便满面红光的开口:“这件事与姐姐无关,是云策的喜事,倒是辛苦姐姐也来一趟了。” 宋若安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宋熹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不辛苦,小叔蹉跎半生,寂寂无名,如今却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全家上下共同庆祝,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若安咬牙:“是啊,有事不能看过程,要看结果,兄长戎马沙场,结果倒是让人唏嘘。” “只能让云策挑起大梁了!” 宋若安的话让贺老夫人有些不悦,黄氏见状,便微笑的开口,打断了贺老夫人的话: “都是一家人,云策日后也会提拔兄长的!” 话语刚落,外头便已经有了动静。 众人转头一瞧,便瞧见辛府的马车正正好停在了侯府的门口。 黄氏紧紧的握住了安定侯的手,宋若安脸上也挂上了一个高傲的笑。 辛大人手中有的是实权,在皇帝面前也十分得脸,所以平日里十分低调。 这回要多看重贺云策,才能见了一面,就这样高调的坐着马车,亲自来了侯府? 七品左拾遗的位置,手到擒来啊! “辛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本侯蓬荜生辉啊!” 安定侯笑着对着马车拱了拱手。 可谁知,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下来的却不是辛大人,也并非贺云策。 而是辛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 安定侯脸上的笑容一收,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也有些茫然。 宋若安急急开口:“是大人要留云策用膳,所以特来告知一声?” 那小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先是恭敬的朝着安定侯见礼,随后又是掏出了一副画卷。 众人便听见小厮恭敬,却又藏着几分不悦的声音。 “小的此番前来,是按照辛侍郎的意思,来向侯爷告罪的。” “我家大人向来公正廉洁,也从不会做徇私舞弊的事情。若是侯爷或是二公子,特地派人打听了辛大人隐秘的喜好,然后送上字画,想要把苏大人从左拾遗的位置上挤下去,那请恕大人并不能答应。” “此字画乃是名家所作,十分贵重,如今交还给侯府,请侯爷宽恕大人无礼。” 小厮说完这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 很快,便又有看戏的百姓回过神来。 “辛大人的意思,是贺云策想要用字画收买他?” “他想要趁着苏大人生病,然后把他从官位上挤下去?” “这也实在是太恶毒、太不要脸了吧!这苏家和侯府可还有姻亲关系啊!” 安定侯握住画卷的双手一抖,他盯着辛府小厮客气又恭敬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火辣辣的。 第27章 苏明礼出现 今日民间的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此事。草民曾经上门求见辛大人,并且提出了两税制,可惜辛大人受人蒙蔽,只能忍痛割爱。” “而那蒙蔽之人,便是在场的苏明仁,苏大人一家。苏明礼身染重病本应该同情,可他苏家却因为嫉妒,故意隐瞒苏明礼死亡的真相,便是为了拖着不让草民就职。” 贺云策铿锵有力的说完,全场陷入了一片沉寂。 安定侯听完了全部,脸色才一瞬间变了。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苏明仁便直接开口了:“荒谬!简直是无稽之谈!” “阿礼还活的好好的!你怎么能说阿礼死了!贺云策,你安得是什么心思?” 可贺云策感受着苏明仁愤怒的语调,以为他是被戳中了痛处,心中不免有些想笑:“你问我安得什么心思?” 他十分笃定的摆出了证据:“我倒是要问你,为何在昨日,令堂便暗中购买了棺材,还扯了白布,并给了店铺的小厮一笔封口费,这是为了做什么?” 听见这话,全场的视线都锁定在了苏明仁的身上。 誉王似笑非笑:“居然有这件事?” 贺云策点头,自信满满:“店铺的小厮就在外头,陛下随时可以传唤作证。” “老夫买来棺材是为冲喜,扯了白布包扎伤口,也是正常事情吧?” 远处传来一道雄浑的嗓音,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便瞧见苏绍元脸色沉沉。 他一脚跨过门槛,又是望向了安定侯的方向,大声质问:“安定侯府连谁家买了白布都要管?” “难道白布只有安定侯府的人才能买?” 安定侯一听这话,急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自知理亏:“没有没有,苏大人言重了!” 可苏绍元却是直挺挺的朝着光启帝跪了下去:“陛下明鉴!老臣今日入宫,也是为求陛下给老臣一个公道。” “我儿体弱,卧病在床,人尽皆知!可竟是有人大肆污蔑我儿病故,这是诅咒!更是刻意污蔑苏家名声啊!” 光启帝见到苏绍元一大把年纪,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也客气道:“苏老先起来吧,朕会把此事调查清楚的。” 可贺云策却再次开口:“买白布是正常的事情,侯府没权管,可若是犯了欺君之罪,那就不正常了。” 他双手负后,挺直了脊背,气定神闲:“既然苏大人曾说,苏明礼半月之内就能来上朝,那么如今他露面便能证明苏府的清白,他为何不来?” 苏绍元冷笑一声,“生死大事,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他还在休整!若是阿礼今日便能入宫,他也不必休息,直接就能上朝了!” 誉王听见这话,于是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垂死之人能在半月之内就奇迹般康复上朝,那还真是华佗在世啊!” “敢问苏大人,令郎是谁救的,本王想要拜见一番?” 所有人都等着苏绍元的回答,可他记着宋熹之的嘱咐,只是淡淡说了声:“只是一个民间的医者,碰巧医治好罢了。” 贺云策毫不留情的笑了一声。 苏明仁听见他的嘲讽,狠狠的瞪了贺云策一眼:“贺公子的敌意倒是来的莫名其妙,指控也是莫名其妙。” “我们有姻亲关系,若是阿礼真的有什么问题,你能替上阿礼的位置,为陛下分忧,我们也乐见其成,为什么要阻拦?” 贺云策眸光沉沉:“恰巧就是因为这姻亲关系!” 他一想到宋熹之,便是要咬碎了牙龈,于是贺云策重新跪在了皇帝面前,一字一句道: “苏家是宋熹之的外祖,而宋熹之是我的大嫂。就是这样一个好逸恶劳,阴险狠毒的女人……” “因为从前的一些家中琐事,宋熹之对我怀恨在心,她又是无意中听闻我意在左拾遗的位置,便联合了自己的外祖家,演了一场戏,目的便是阻拦我就职。” 安定侯听到这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贺云策!那是你大嫂!” 贺云策眼神异常坚毅:“父亲,就算那是我大嫂,我也要说,自从宋熹之这个女人嫁入侯府,府里便没有一点好事!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宋熹之挑唆的!” 誉王听到这里,忍不住感叹:“世间竟是有这样的女子,本王总算是见识了。” “若是这样的女子出现在本王王府,本王是第一个要将其休弃的!” 听到这里,苏明仁是真的生气了:“圣人云事莫贵乎有验,言莫弃乎无征!说话做事都要讲究真凭实据,没有证据者慎言!” “陛下,微臣以性命担保,侄女绝不是这样的人!” 可贺云策只是凉凉道:“那你也要拿出证据啊?若是我说有错,我任你处置!” “若是真是宋熹之搞鬼,我便替兄长休了她!” 他的话语很有自信。 光启帝见众人各执一言,争执不休,最后还是皱着眉道:“罢了,便让宫中太医亲自前往苏府一趟,看看苏爱卿的身体如何了,正巧,朕也关心。” 贺云策听见这话,脸上挂上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好啊,那便去看看吧,我们一起去!” 可就在此刻,御书房外却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不,不需要劳烦太医去苏府了,微臣以及全家的清誉被人质疑,今日就算是被抬着,也要抬到御前,证明自己还没有死!”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转过头,看见的就是一位身材单薄的年轻人,一双凤眼半闭,眉心红痣一点。 他踉跄搀扶着身边太监的手,咬紧牙关,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看起来虚弱无比。 来的人正是苏明礼! 时间似乎在此刻凝固了,所有人都盯着苏明礼那张苍白的脸,嘴巴张得老大。 贺云策浑身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苏明礼的身影越走越近,他感到自己呼吸都在此刻不畅了起来,几乎是遍体发寒。 苏明礼? 怎么可能!苏明礼怎么可能会活在世上,他怎么可能会走得动道? 他早在昨日就应该死了啊! 第28章 证据确凿 可苏明礼不仅活着,甚至这浑身的病都好了不少,此刻能下床了! 他慢慢的走到贺云策的身边,与贺云策擦肩而过,众人便听见他略微带点讽刺的声音,轻轻道: “贺公子不会还要怀疑,我是他人冒充的吧?” “要叫太医来为我诊脉,看我的脉搏是否能跳动吗?” 贺云策被他问的呆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苏明礼见他没有说话,便被人搀扶着咬着牙往前走。 虽然他的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原本僵直的双腿此刻像是被针扎一样。 可他还是一声不吭的走到光启帝的面前跪下,枯瘦的脊背缓缓伏下,仿佛能瞧见他铮铮的铁骨: “微臣苏明礼,参见陛下。” 光启帝十分意外的看着他:“小苏爱卿,快快请起,你的身体好了?” 可苏明礼却执意的没有站起来,他缓缓抬起头来,那双丹凤眼里便隐隐溢出水光: “求陛下明鉴,微臣并没有死,苏家忠心耿耿也并无欺君,民间的一切流言蜚语都是无稽之谈,这些时日,微臣的家人已经承受了太多。” 苏明礼一口气说到这里,已经累得在艰难的喘气,只听他继续道, “然而微臣的生死可以被质疑,但是侄女的名誉决不能被质疑,陛下一定要给熹之一个交代。” 苏明礼越说,整个人变得激动起来,脸色也越发红润。 可此刻贺云策越听,脸色便越发的苍白,仿佛随时就能倒在地上似的。 而原本一脸玩味的誉王,此刻也已经收了笑意,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光启帝沉吟了片刻,晦暗的目光缓缓扫过御前的几人,面上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不悦。 “既然小苏爱卿没死,甚至能上御前,那么京中的流言蜚语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贺云策,你的两税法,真的是得了辛侍郎的赏识?辛开济也是亲口对你说,说是因为苏明礼还活着,所以不能赏识你,提拔你?” 贺云策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皇帝的身前,他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响,大脑一片空白: “回禀陛下,草民不知道为什么苏明礼还活着,但是他苏家买棺材是事实,而那两税法出自我口,也是事实。” 贺云策坚定,只要自己矢口否认,那么便没有证据。 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他也是个纯粹的受害者啊! “草民不知道是谁传出了这样的流言,才让草民听闻后信以为真,是草民糊涂!” 光启帝闭了闭眼眸,又是曲起食指,在书桌上敲了两下:“辛开济呢?为何他还没来。” “快将他传唤来,朕势必要问个清楚。” 光启帝吩咐下去,便有几个小太监急急出门,可还未等他们走远,便遇见了急匆匆赶来的辛开济。 光启帝不悦的看着他:“你为何来的这样迟?” 辛开济气喘吁吁的擦了擦汗,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回答:“回禀陛下,老臣听闻了民间的流言,便去调查了此事,此刻才取得证据。” 众人这才发现,辛开济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袱,而他的脸色也是沉沉,说不上太好。 贺云策盯着辛开济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心里沉甸甸的,有几分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他便看见辛侍郎打开了手中的包裹,并从里面掏出了几块银子,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如您所见,这银子是老臣从说书先生的手中得到的,他们说前几日有一个人,带来了银子,让他们说这一则故事,他们便照做了。” 贺云策不可思议的抬头,脑海里的弦在瞬间紧绷了起来。 可辛侍郎还在继续:“您瞧银子的背面,有安定侯府的名号,这银子是出自安定侯府的!” 话音落地,御书房是一片寂静。 贺云策脑海里紧绷的弦,在一瞬间断了。 安定侯闻言,浑身一个哆嗦,便直接跪倒在了光启帝的面前: “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是老臣管教无方!从前辛大人便已经提点过,可老臣却还是让这不孝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安定侯悲怆的求饶声,让贺云策猛地回过神来,他大喊:“不可能!这不可能!” “陛下明鉴,草民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求陛下彻查此事。” 这银两不是他给的! 他脑子又不是有问题,怎么可能给出有安定侯府印记的银两,来落人话柄呢? 一定是有人陷害! 是辛开济,不,一定是宋熹之的陷害!是宋熹之! 可他辩解的话还未说出口,安定侯便在御前猛地给他了一个耳光,打得他眼前发黑。 只听安定侯悲凉的声音,在此刻响起:“犬子年幼无知,老臣甘愿替犬子受罚!” 他说着,又是对着光启帝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磕得额头在顷刻间肿胀了起来:“老臣对不起熹之,对不起苏家,更是对不起陛下。” “这件事情,老臣定是会给出一个交代!”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年迈父亲磕头的身影,他咬着牙,心中生出了往前的不满。 这分明不是他做的,父亲却这样直接把事情认了下来。 父亲是真的老糊涂了啊! 光启帝见状,伸手揉了揉眉心,心中也是多了几分感慨。 方才是他看走了眼,还以为这个一表人才的侯府二公子能有什么造化,可如今瞧着,却是品行卑劣,一点都比不上他的亲哥哥。 可皇帝又是想起了征战沙场、卧病在床的贺景砚。 如今安定侯的大儿子已经为国捐躯,成了个活死人,若是再惩治他的二儿子,他们家怕是绝后了。 光启帝想着,便是将目光望向了苏绍元的方向:“朕是不介意小惩大诫,可你们对不起苏家!” 安定侯一听这话,便毫无犹豫的开口:“贺云策,你当着圣上的面,给苏家众人道歉,再回去向你的大嫂认错道歉!” 贺云策缓缓抬头,看着面前那几张和宋熹之无比相似的脸,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龈。 当着陛下的面让他给苏家人道歉? 可他什么都没做错,是被人陷害的! 他实在是做不到给宋熹之这种人道歉! 于是贺云策只是缓缓转过头,低垂着眼眸: “陛下,既然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苏拾遗没有病故,那么草民想出的两税法,由苏拾遗来执行,能否算是草民的赔偿?” 第29章 磕头认错! 光启帝听见这话,眯了眯眼眸:“倒是忘记了这件事情。” “众爱卿,这个两税法,倒真是个好主意啊。” 苏明礼听见这话,有些迟疑的皱了皱眉,随即又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皇帝: “陛下说得两税法,是以量出制入代替量入为出,以计资而税代替计丁而税的两税法?” 贺云策见苏明礼如此震惊,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他点了点头: “正是此法没错,苏大人在床榻上也曾听说过此法?” “从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将此法赠予你,说是由你想出来的,以此作为我的补偿,如何?” 他前世如此位高权重,所有官员都要在他身边阿谀奉承,说尽好话,如今让他道歉? 这绝不可能! 贺云策觉得自己能将这个流芳百世的主意拱手让人,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了。 可苏明礼听见贺云策的话,却是突然笑出了声,他笑着笑着,又是突然咳嗽了起来。 “贺公子的能力和本事,真叫苏某敢怒而不敢言。” 他的声音里含着几分讥讽 大家听见这话,皆是一愣,皇帝凝了凝神,瞧着脸色苍白的苏明礼。 贺云策也古怪的瞧着他,只觉得这个苏明礼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副贪婪的模样,简直是和宋熹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我哪句话令苏大人不满意了?” 辛开济听到这里,已经实在是忍无可忍,“够了!贺云策,你提出的这个两税法,根本就是阿礼的主意,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众人辛侍郎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御书房内的十几双眼睛,此刻都齐刷刷的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却见辛开济在随身的包裹里掏吧掏吧,又是怒气冲冲的掏出来了一分信件: “早在苏明礼昏迷之前,便在信中提到过税法制度的改革!” “他除了提出两税法之外,还提出将国家岁入由陛下私藏改归政府,重新划分国库和私库之别,等等意见。” “由于信中未详细解释,又因为此法改革阻力十分大,于是在阿礼昏迷之后,老臣便将此计划暂时搁置,还未向陛下开口言明!” 辛开济说着,将手中的信件交由太监呈到皇帝面前,又是道: “老臣的回信大概还在苏府的书房里,这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 等光启帝看完了手中的信件,脸色便已经阴沉的能够滴出水了,他目光沉沉的望向了眼前的贺云策。 贺云策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辛开济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的当头一击,把他炸的七零八落。 如今他心啊,魂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贺云策喃喃自语。 前世不是这样的!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两税法是苏明礼的主意! 前世是辛侍郎将此法告知于他,让他提出来。 他提出后,便名扬四海,一战成名,此法也成为了利国利民的好政策,是载入史册的好政策啊!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为什么他有这么多东西,是前世不知道的? 贺云策觉得自己浑身僵直,心沉坠的就像是一颗冷硬的石头。 可光启帝接下来的质问却让他更加的窒息: “不可能?那你告诉朕,到底什么是可能的,又什么是真的?” “贺家公子真的是好大的能耐!” 光启帝此话一出,御书房跪倒了一片。 安定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的肌肉痉挛着,他膝行的往前了几步,眼眸里满是哀求: “老臣错了!老臣管教无方,罪无可恕!老臣愿意以死谢罪!” 安定侯从前是光启帝的骑射师父,光启帝实在不忍心看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于是他缓缓闭上了眼眸: “罢了,朕不怪你,你便说要如何弥补苏家吧?” 苏绍元瞧着安定侯落魄的背影,也摇了摇头。 安定侯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在这个儿子身上啊! 他知道光启帝这话,便是给了安定侯一个台阶,毕竟他的大儿子还在床榻上躺着呢。 于是苏绍元也顺着台阶下了: “罢了,贺大人,此事说起来不过是小事,便叫令郎赔礼道歉,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便足够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感激的看了苏绍元一眼,随即便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狠狠给了呆若木鸡的贺云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响。 “孽障!你去道歉!现在便去向苏家人磕头认错!回家就去向你的大嫂赔礼道歉!” 不得不说,安定侯还是很拎得清的。 只是苏明仁闭了闭眼眸,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安定侯戎马一生,贺大公子也为国捐躯,下官也实在舍不得怪罪。” “此事名声受损的莫过父亲和之之,所以贺公子就不必给我磕头了,回去给之之磕个头、道歉吧!她是你大嫂,她受得起!” 贺云策蓦地抬头,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苏绍元听见这话,也点了点头,并不反对:“此法可以。不过贺公子还是要朝我磕头道歉的。” 苏家人此刻站在一起,朝着苏绍元磕头就等于朝着他们所有人磕头! 苏明仁这是故意的! 他故意要让自己回去多给宋熹之磕一个头! 他这是怎么敢的!? 贺云策的牙关都要咬碎了,可安定侯还猛地给了他一拳,几声催促: “你还在等什么?贺云策!” “多亏苏家大人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快给我磕!” 第30章 学着管家 贺云策满头大汗,踉踉跄跄的走到了苏绍元的身前,又是砰得一声跪了下去。 他缓缓俯下身子,一字一句带着千万的不甘:“我错了!” “是我没有分辨能力,心存歹念,被谣言误导,误会了苏大人和大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原谅!” 贺云策说完这话,头缓缓触及御书房冰冷的青石砖,一滴屈辱的泪,便无声的从他的眼眶里滚落。 苏绍元听完他的道歉,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语重心长的话里,还带着几分提点:“年轻人,年少轻狂,犯错十有八九,知错能改便是好事,你起来吧。” 他说完这话,又是朝着光启帝拱了拱手:“老臣已经原谅了他,此事便到此为止吧,陛下。” 毕竟贺云策等会回了侯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之之这丫头,若是知晓她大舅舅送的礼物,怕是要开心的合不拢嘴。 光启帝闻言,也点了点头,他实在是懒得管这个烂摊子了。 今日之事,涉及的全都是老臣,也全都是不站队的纯臣,是他向来要好生呵护的对象。 可偏偏就是他们,闹腾起来,比后宫的那群女人还叫人头疼。 光启帝想着,便重新抬起眼眸,望向了一言不发的誉王。 誉王此刻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他看着贺云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有一团熊熊的怒火在燃烧。 这个没用的窝囊废,搅动风云还拾人牙慧,是他看走了眼! 可光启帝饶有深意的目光还是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誉王,朕倒是没想到,你和安定侯府走的这样近,私交甚密啊,还学会打抱不平了。” 皇帝话中敲打的意味十分明显,那晦暗的目光更是洞悉他的一切意图。 誉王听见这话,浑身的冷汗在一下子竖了起来,他急急的跪了下去: “父皇明鉴,儿臣只是听说了民间的传言,便对提出两税法的有功之臣格外看重了些,因此才在父皇面前多说了两句,不想明珠蒙尘。” 光启帝听见这话,突然笑了笑,可笑意却没到达眼底:“道听途说,不免闹出笑话,誉王应该反省自身才是。” 誉王脸色都白了不少,他咬紧牙关,心中对贺云策是越发的厌恶了:“是,儿臣定会反省自身。” 事情最终以安定侯罚俸半年,贺云策给苏家上下磕头道歉而告终。 除此之外,光启帝还从国库中为苏明礼送上了珍贵的药材,慰问他的身体。 光启帝的这一道恩威并施,让全天下都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百姓也知道都是贺云策在从中作梗,安定侯府的名声在一瞬间差了不少。 可这都是后话,此刻的安定侯府内,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宋熹之正在贺老夫人的晚香堂内,静静的与贺老夫人学着管家。 两人坐在软榻上,身侧各是摆了一本账本。 宋熹之低头瞧得认真,而贺老夫人正含笑的望着她:“看明白了吗?这是近一年侯府内的支出。” 宋熹之点了点头:“支出倒是看不出太大的问题,只是侯府内下人的开销,似乎格外的大些。”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大了:“你很聪明,一点就透,很适合来主持侯府的中馈。” “管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并不是会做账,会看账就足够的,若只会看账,那是账房。管家学的也是驭下之术。” 她一面说着,一面心中又是在感叹。 在换亲之后,她暗中派人打探过宋府的情况,所有人都说宋熹之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名声是十成十的难听。 可她瞧着,这孩子却不像传言中的那样不着四六。 她老了,老眼昏花,看账管家都十分吃力了,可她心却没瞎,若是黄氏有这宋熹之的一半,她也不可能将账本牢牢攥在手里。 宋熹之听了一个上午,心中也是受益匪浅:“孙媳明白了。” 贺老夫人做了几十年的侯门主母,无论是经验还是手段,都是前世她摸爬滚打也学不来的。 若是能在她手下学些时日,日后无论做些什么都会更加方便。 可说谁来谁,贺老夫人心里正想着黄氏,便听见黄氏高亢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还让宋熹之学着管家呢?侯府的未来都是要被她毁了!” 黄氏话音刚落,宋熹之扭头,便瞧见她带着人闯了进来,身边还跟着柔柔弱弱的宋若安。 贺老夫人见状,微微蹙眉:“黄氏,你一把年纪,怎么还是这样咋咋呼呼?” 黄氏无奈的拍了拍手,眼神像是刀子一样,直直的射向了宋熹之:“事关侯府的前途,儿媳能不着急吗?” “我也是刚知道,云策和若安正在屋子里吃着饭呢,却直接被陛下叫到御书房去了。” “而建柏到了下朝的时辰,也根本没回来,我一打探,也是被陛下叫到御书房去了。” 贺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倒是没有黄氏那样慌乱:“说不定陛下找他们父子俩,是有什么公务要谈。” 黄氏冷笑一声:“外头都闹翻天了,可消息今日才传到侯府!确实是有公务要谈,是大大的好事!可惜被宋熹之搅黄了!” 贺老夫人眉头蹙的更紧了,眼眸里多了几分疑问。 宋若安看准机会,便急急解释:“是姐姐的外祖家,霸占着七品的官位不让,甚至为了拖住云策,隐瞒苏明礼死亡真相,犯下了欺君之罪。” “如今和云策一起被传唤入宫的,便是苏家的所有人,他们正要被陛下质问呢!” 贺老夫人不相信:“苏家拖住云策?贺云策不过是一介白身,平日里也不出彩,而苏家最少便也是个七品官,他干什么和云策作对?” 宋若安听见贺老夫人提起此事,她翘了翘嘴角,眼眸里多了几分得意,就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云策提出两税法,朝中大臣纷纷赞扬,就连誉王殿下都看好他。陛下此次召夫君入宫,也是为了褒奖云策!” 宋若安这几日不安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她又是开心又是庆幸,庆幸自己拼死一搏,选择了这个潜力股,而不是残废的活死人。 今日,她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 贺云策争气,她在侯府的日子将会好上许多。 而母亲那边,也因为贺云策得了誉王的赏识,在赵氏一族里头地位水涨船高,什么都能说得上话,再也不是一个人人可欺的旁支庶女了! 第31章 给你大嫂磕头 只可惜,云策没有防人之心,就是那日在兄长屋里,他将自己的门路说了出来,便被姐姐牢牢记在心里!” “我实在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那么厌恶夫君,宁愿赔上侯府和苏家的前途,也要阻拦夫君就任左拾遗的位置!” “若是夫君能上,对所有人来说可都是好事!” 宋若安说着,泪眼婆娑的望向宋熹之,眼眸里有深深的不解,她就连声音都微微有些哽咽。 黄氏听着宋若安的话,越听便越是生气,直接上前一步,把宋熹之手里的账本抢了过来。 “你如今做出了这样不堪的事情,苏家要被陛下处罚,我这个做婆母的,也要处置你!” “这账本你配看吗?日后让若安来学着管家就行!” 黄氏说着,又是将手中紧紧捏着的账本,一下子塞到了宋若安的手里。 宋熹之心中非但没生气,甚至有些想笑。 她紧紧的看着婆媳两人的表演,随后淡淡才道:“事情的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婆母这是想要干什么?” 黄氏一听宋熹之顶嘴,眼眸都瞪大了,她猛地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嗓门震天响: “陛下都把云策叫了过去,难道传言还有假?难道两税法不是云策提出来,而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黄氏提起两税法,嗓门更大了,心中也多了几分快意。 她要让贺老夫人知道,她的儿子卓越非常,比躺在床榻上的那个活死人,优秀百倍! 于是她猛地上前一步,用力的一拍方桌,对着宋熹之开口: “景砚如今卧病在床,云策才是贺家的顶梁柱,可你却断了云策的前途,还跟我顶嘴!你现在就给我去祠堂跪着!” 宋熹之要被罚去祠堂了! 听见这话,宋若安简直是要笑出了声。 奉茶那日,她被罚着去了祠堂,这口气她便一直咽不下去,如今终于轮到宋熹之了! 可贺景砚躺在床榻上,是根本不能如贺云策一样,救她于水火! 这一回,宋熹之彻底完蛋了! 可宋熹之却没有挪屁股,只是气定神闲的坐在原地,一只手还攥紧了贺老夫人的衣袖。 她声音硬邦邦的:“我不去,无论是什么事情,一切都要讲究证据。从前婆母怀疑过若安的清白,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五花大绑去了祠堂。” “妹妹那凄惨又可怜的窘迫模样,是牢牢的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前几日还听下人念叨呢。” “可后来却证明这是一场误会,所以有妹妹作为前车之鉴,婆母可不要再莽撞行事了。” 宋若安被毫不留情的揭了伤疤,她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了,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黄氏也被这话噎了一下,她飞快的转头望向了贺老夫人:“婆母,您也要偏私吗?” 贺老夫人只是拍了拍宋熹之的手:“一切等建柏回来再说。” 可贺老夫人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后头传来小厮急匆匆的禀报声: “老夫人、夫人,眼下侯爷回来了,直接开了祠堂,还特地传话,吩咐大少夫人去祠堂一趟。” 一听这话,黄氏眼睛都亮了。 瞌睡便来了枕头! “这一回,我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宋熹之,这个祠堂你不去也得去,这个错你不认也得认!” 她气势如虹的说完这话,随即便大手一挥,对身后的小厮吩咐:“来人!把宋熹之给我带到祠堂里去!” 贺老夫人皱着眉,缓缓起身,宋熹之便也起身,将她搀扶到了祠堂里去。 宋若安期待无比,她激动的握住了黄氏的手:“婆母,我也想去!姐姐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黄氏此刻也是又生气又激动,“你去,等宋熹之被惩罚了,我便顺势提起管家之权,以后这侯府让你来掌家!” 宋若安听见这话,简直是兴奋的快要晕倒了。 夫君官场得意,她在侯府掌家,他们将宋熹之夫妻压得死死的,日后这侯府便是她的天下了! 几人急匆匆的跟在宋熹之身后,便往祠堂赶去。 一靠近祠堂,感受到的就是十分凝肃的氛围,周围的下人纷纷低垂着头,唇瓣也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贺老夫人一脚迈进祠堂,便听见了她惊讶的抽气声:“怎么?建柏,你怎么把家法都请出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家法都请出来了? 要知道,安定侯自小习武,安定侯府的家法也格外的骇人,那是一条五尺长的银鞭,银鞭上还长满了倒刺。 一打下去,人怕是要没了半条性命。 这一回,安定侯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竟是将尘封了十余年的家法都请了出来! 黄氏和宋若安紧紧握着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欣喜若狂。 她们激动到浑身发抖,又急急上前,也跟着迈入了祠堂里。 一进祠堂,便能看见一道身影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着。 两人定睛一瞧,便赫然看见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跪着的不是宋熹之,是贺云策! “云策!怎么是你!你怎么跪着?” 黄氏急急的上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就想把贺云策搀扶起来: “你大嫂做错了事情,该受罚的人是她!你为什么要跪着呢?” 黄氏的话音刚落,安定侯便脸色阴沉的抬起了头:“闭嘴!” “黄氏,你看看你到底教出了什么好儿子!若不是苏家人宽宏大量,侯府今日便要直接灭门了!” 此事说起来不是大事,可若是陛下想要追究,可完全可以治一个欺君之罪! 看着安定侯额头上大大的鼓包,现场的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黄氏和宋若安就像是在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两人皆是呆若木鸡,没有了言语。 可安定侯却又是道: “如今在列祖列宗面前,你便按照陛下的吩咐,给你的大嫂道歉磕头吧!” 现场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结,所有人惊骇的瞪大了眼睛,都怀疑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可安定侯还在继续道:“熹之,是侯府对不起你,你上前来!” 第32章 两个人一起磕! 宋熹之此刻也非常的惊讶,她诧异的望着贺云策落魄的背影,微微挑眉。 她虽知道经此一事,贺云策一定不会好过。 可她没有想到,外祖和舅舅他们竟在御前这样给力,甚至还要让贺云策给她磕头。 这不得爽翻了天? 宋熹之想着,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又是急急走到了安定侯的身边,小腿飞快走出了残影。 贺云策大汗淋漓的抬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宋熹之。 感受着她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嘴角上扬,整个人是说不出的得意。 贺云策只觉得心中的屈辱和不甘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心中绞痛,遍体发寒,浑身都气得发抖:“父亲,已经在侯府了,就算是不履行也是一样的!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做了什么。” 黄氏听见这话,也急急上前拦在了贺云策的面前: “夫君!云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宋熹之比他还要小,怎么能让他跪宋熹之呢?也不怕她折寿?就算是不跪也没有人知道的!” 宋若安紧紧盯着贺云策狼狈的身影,心中也觉得十分屈辱: “不行啊,爹!男儿膝下有黄金,云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他跪姐姐啊!日后要让云策颜面何存,如何在下人面前立足呢?” 宋若安说着,又是望向了宋熹之: “大家都是一家人,想必姐姐也不愿做的这样难看,夫君给姐姐口头道个歉,姐姐定是会心满意足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微微挑眉:“婆母和妹妹这是想要抗旨不遵啊?”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侯府阳奉阴违,传到陛下耳朵里,要让侯府如何自处?” “婆母和妹妹胆子大,可我胆子小,是万万不敢违背陛下的意思的!” 听见宋熹之的话,安定侯也虎躯一震,他十分不悦的望着黄氏: “慈母多败儿,贺云策被你养的如此妇人之见,侯府也是走到头了!你看看熹之这才叫做考虑周全。” “贺云策搅动风云,诬陷忠臣,本来就被天下人所不齿了,你们如今还要让侯府在火上烤吗?” 黄氏听见这话,抽气着捂住了胸口,她被气的猛地咳嗽了起来。 宋若安也咬紧了唇瓣,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攥成拳头,却再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如今,她引以为傲的夫君,就这样大汗淋漓的跪在宋熹之的面前,狼狈的像是死狗一样。 这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可她没有想到,宋熹之却笑眯眯的朝她再次开口了:“若安,你与云策伉俪情深,你心疼他,怕下人嘲讽他,这些我都能理解。” 宋若安猛地抬起头,防备的盯着她,言语中有试探之意: “所以姐姐,你也不想让夫君对你磕头,是不是?” 宋熹之摇了摇头:“我是想说,圣上的旨意不能改变,但是你可以选择和你的夫君一起承担。” 她说着,又是歪了歪头,眼眸里满是狡黠:“若安,若是我没有记错,你也欠了姐姐一次磕头道歉,是吗?” 宋若安的脸色在一瞬间猛地变白了,她嘴唇打着哆嗦,盯着宋熹之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可宋熹之还在继续:“既然你这样心疼云策,择日不如撞日,你便与他一起来磕吧?” “不……不……” 让她给低贱的宋熹之下跪认错? 宋若安一想到这个可能,便毛骨悚然,她喃喃自语的后退了几步,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了起来: “我何曾欠过你一次道歉?没有的事情!绝对没有!” 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黄氏却猛地一拍手,“是了!有这回事!” “宋若安,你从前私自换亲,是欠了宋熹之一次磕头认错!” “你现在去给她磕头!和云策一起!”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扭头,望着黄氏,浑身像是坠入了冰窖。 安定侯此刻已经有些不耐了,他压低了眉骨:“还在犹豫什么?” “给你们大嫂认错道歉,就这么为难你们?” 宋若安听见安定侯的话,是再也不敢拖延了,她游魂似的上前了几步,走到了宋熹之的身前。 她一咬牙,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跪在了贺云策的身边。 感受着宋熹之高高在上的目光,宋若安只觉得强烈的屈辱和委屈在一瞬间向她袭来,她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是被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啊! 宋熹之不过是宋府的一根野草,京城人人都看不起她,如今她竟是要给宋熹之磕头! “道歉的话呢?头呢?快磕啊!”安定侯催促。 宋若安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她努力扬起脸,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随即便缓缓弯腰,给宋熹之磕了一个头。 当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宋若安只能看见宋熹之绣花鞋的鞋面。 她喉头哽咽:“姐姐,是我错了,我不该换亲……” 贺云策感受着宋熹之似笑非笑的目光,努力强撑着镇定,想要表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当他开口说话时,指尖却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是我贺云策做错了,我误会了大嫂,在御前败坏了大嫂的名声,我给大嫂磕头认错,求大嫂原谅我。” 头磕到地上,他几乎要将唇瓣咬出了鲜血。 为什么? 为什么?! 前世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前世的宋熹之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崇拜的爱慕他,他何曾需要在宋熹之面前如此卑微?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宋熹之垂眸瞧着匍匐在地上的两颗后脑勺,两人气得说话时声音都在抖。 她停顿了片刻,随即才道:“你们都起来吧,日后不要再干这些卑劣的事情了,你们瞧瞧爹被气成了什么样子?” 安定侯听见这话,伸手捂住了肿胀的额头,感动的简直是想哭。 终于有人关心他了!天知道他今日到底遭遇了什么? 听见这话,面如死灰的贺云策和宋若安,终于能相互搀扶着起了身,脸上满都是泪痕。 黄氏在此刻,也急匆匆的上前,心疼的道:“云策,身体不舒服?快快快,跟娘回去,跟娘回去!” 安定侯听见这话,大步走到供桌上,拿起了桌上的银鞭,随后才道: “宋若安能走,贺云策给本侯留下!” 第33章 夫君,来喝药了 ww祠堂内的烛火跳动,安定侯手上的银鞭反射着寒光。 贺云策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浑身都僵硬了起来:“父亲……?” 安定侯却是抿着唇,眼眸阴沉的看着他:“女人都出去吧,你们见不得这血腥的场面。” 这冰冷的话又是让众人浑身一个哆嗦。 黄氏呆呆的盯着安定侯手中的银鞭,随即又是慌乱的上前,拦在了他的面前。 “建柏?建柏?这如何能使得?云策是你的亲儿子啊!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安定侯毫无犹豫的甩开了她:“狠心?若是我再不管教他,他日后必定是要断送了全家人的性命!” “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啊!” 安定侯与黄氏两人向来也是相敬如宾,他从未对黄氏说过这样重的话。 黄氏一把被他甩在了地上,吃痛的咳嗽了起来,她呆呆的望着安定侯,鬓发都在一瞬间散乱了开。 贺老夫人见到这幕,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口:“来人,把夫人搀扶出去吧。” 她说完这话,便缓缓走出了祠堂。 几个小厮闻言,急急上前搀扶着黄氏和宋若安。 宋熹之见状,便也上前一步,搀扶住了她,将安定侯的怒吼和银鞭的破风声都留在了身后。 …… 足足二十鞭,安定侯真是气极了,也没有放水,几乎是鞭鞭见血。 这一回贺云策的骨头倒是很硬,咬着牙足足受了二十鞭,却没有一声求饶,而是直接晕了过去。 见他鲜血淋漓的倒在地上,安定侯才收了手,他垂眸望着面色惨白的贺云策,沉默了片刻,才叫人将他抬回了观云轩。 当双喜急急忙忙的上前时,却偶然瞥见安定侯眼底似乎有水光。 冤孽!真真是冤孽啊! 贺云策在床榻上趴了整整一夜,才醒了过来。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双喜担忧的脸。 醒来后的第一眼,没看见宋若安在自己身边守着,让贺云策的心里多出了几分怅然若失。 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抽着气问:“若安呢?” 双喜急忙道:“少夫人去给您煎药了,刚刚才走。公子,您身上还疼吗?” 疼!很疼! 脊背上的疼痛几乎是让他浑身都失去了知觉。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宋熹之给他带来的疼痛和屈辱! 父亲和祖母被她的表象迷惑,只有贺云策自己知道,宋熹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着,眼神突然变化了一下,随即抬头,随着双喜小声开口: “你现在去秘密搜查,看看京中是否有一个名叫岐黄神医的人。” 双喜眼神有些疑惑:“岐黄神医?您是身体不舒服,要请他来治病吗?” 贺云策摇头:“不,我只是要你去查查,是否有人把他请走了。我自然不能让他来治病,因为他是个庸医,会把人治死的!” 贺云策前世其实有隐约听说过岐黄神医的名号,不过并不熟悉。 因为他一直在忙于自己的事业,并不会将注意力放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只是知道岐黄神医一开始被传的神乎其神,后来治死了人,逃之夭夭,其他的他便一概不知。 贺云策一直觉得苏明礼突然药到病除,到了死期未死,甚至能上御前作证的事情十分古怪。 他此刻如此狼狈的根本原因,便是误判了苏明礼的死期导致。 而这其中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苏家请来了那位岐黄神医,暂时挽救了苏明礼的身体。 可要知道,那位岐黄神医是位庸医,前世他治疗过的人,虽然能很快起死回生,可过不了多久,情况便会急转直下,死的透透的! 一想到这里,贺云策的心情都在一瞬间畅快了不少。 如今苏家仁这样嚣张,可日后苏明礼仍旧会死,到那个时候,他们是有得哭的! 双喜的速度很快,不过离开了片刻,就带着消息回来了:“公子!奴才方才问清楚了,岐黄神医已经被一位神秘人请走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正如他所料,是苏家请走了岐黄神医! 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证明苏明礼很快就会死,左拾遗的位置最终还是会到他的手上! 贺云策想到这里,嘴角便不自觉的向上扬起,甚至连浑身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这件事想清楚了,可还是有一件事。 除了苏明礼的病情之外,辛侍郎突然转变的态度,也让他感到十分的奇怪。 前世辛侍郎可是对他欣赏有加,处处提携,望着他的时候眼里满是慈爱,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而这一世,辛侍郎从一开始,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甚至特别维护苏明礼和苏家。 贺云策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也可能与岐黄神医有关。 他知道,辛侍郎的夫人一直卧病在床,而他们伉俪情深,辛侍郎对此十分担忧。 甚至前世辛夫人病故后,辛侍郎还消沉了许久,终身未再婚。 很有可能是这一世,苏家请来的岐黄神医,让辛侍郎重燃了医治夫人的希望,所以特别维护苏家的人。 可这不行啊! 岐黄神医是个庸医,辛夫人喝了他的药,会和前世的苏明礼一样,必死无疑! 贺云策想着,猛地直起了身子,又是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直抽气。 “夫君!夫君!你别动!你终于醒了!” 身后传来宋若安担忧的声音,贺云策艰难的伸长了脖颈,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看见的便是神情温柔的宋若安,正忧心忡忡的迈过门槛,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想必这就是若安为他亲手熬得汤药了。 若安从小会医术的这件事情,前世他是一直知道的,也正是因为若安的这个技能,在仕途上帮助了他很多。 以至于小心眼的宋熹之十分嫉妒,急功近利的开始拜师学医,甚至在日后屡次顶替若安的功劳,把他当傻子哄! 贺云策正想着,宋若安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在床榻边上坐下。 “夫君,你醒来了正好,来喝药了~~” 宋若安的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第34章 冒充岐黄神医 听见这样温柔备至的声音,贺云策觉得自己心底甜丝丝的。 “若安,这是什么药?是你亲手为我开的补药吗?” 宋若安听见这话,表情微微一僵,随即又很快的点头。 “是,夫君你受伤了,还流了那么多的血,我很心疼,便给你开了一些寻常的补药,给你补补身子。” 其实这药是她辛苦向岐黄神医求来,治疗贺云策的不举之症的。 从前,她还在苦恼,到底能用什么理由,哄骗贺云策把药喝下去。 毕竟贺云策并不知道自己不举,相反他非常自信,觉得自己的雄风远超于其他男子。 也不知道这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不过宋若安知道,贺云策这样的一个人,是绝不会接受自己不举的! 如今正好趁着贺云策受伤,她便煎了药让贺云策顺势服下,美名其曰寻常的补药,日后贺云策重振雄风,也不会生疑。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里是更加甜蜜了: “辛苦你了,若安。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不过我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日后我定是会飞黄腾达的!” 宋若安敷衍的点了点头,只想让他先把药喝下去。 她用调羹舀了一勺,又是轻轻的吹了吹,喂到了贺云策的嘴里。 贺云策感受着她温柔的举动,心里美滋滋的。 他一口一口的喝下了药,还一边点头:“嗯,好喝!若安熬制的药就是好喝!比蜜还要甜!” 宋若安被贺云策的话逗笑了,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夫君,我真的希望你能快快好起来!” 两人蜜里调油的喝完了一碗汤药。 汤药见了底,贺云策便突然觉得自己背后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原本疲惫的身子也瞬间变得有了力量。 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生龙活虎,他眼眸猛地亮了起来, “若安,这补药真是神了,居然喝完便能感受到作用!” 宋若安听见这话,也是十分的欣喜,她激动的几乎是要哭了出来: “真的有用吗?夫君!我就知道,一定能治好你的!这药极好,是世间罕见的!” 贺云策也点头,如此迅速的药效,真的是世间罕见的。 前世他知道宋若安会医术,也时常喝宋若安开出来的药,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立竿见影的效果! 他笑着望着宋若安开心的脸,心里却瞬间生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若是……让若安来医治辛夫人呢? 等辛夫人痊愈了,辛侍郎欣喜若狂,还会顾忌苏家的事情? 那左拾遗的位置便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的容易了! 想到这里,贺云策几乎是要仰天长啸了起来:“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天公眷顾于我!我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啊!”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宋若安见贺云策说着说着便狂笑不止,眼皮一跳,急急站了起来:“夫君?你没事吧?” “你在笑什么啊?” 贺云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我在想我光明璀璨的仕途,我知道要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了。” “啊?”宋若安伸长了脖颈,一脸疑惑。 可贺云策却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低哑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蛊惑: “你想不想从宋熹之手里抢走主持中馈的权力?” 宋若安当然很想!想得几乎是要发疯! 可在贺云策面前,她只是小心翼翼的说:“可祖母重视姐姐,我不应该抢姐姐的东西。” 贺云策摇头,斩钉截铁打断了她:“不!宋熹之德不配位,若是让她掌家,侯府便是要完了,你就算是为了侯府,也必须抢。” 宋若安听的心脏怦怦跳:“那夫君,我应该怎么办?” 贺云策志在必得的勾了勾嘴角:“你医术这样高超,而我的母亲一直有喉疾未愈,你去医治她的喉疾,等她好了,侯府所有人就能看见你的本事。” “祖母不是说你能力不行吗?等你治好母亲之后,去京中治疗其他的达官权贵,为侯府结交良缘。” “等所有的夫人都奉你为神医,祖母定是会将管家之权,双手奉上。到时候你名利双收,我官运亨通。” 这其实也就是上辈子的路子。 上辈子也是若安用她的医术结交了许多夫人,换他的官位亨通。 只是这一世,多了一个医治垂死的辛夫人罢了。 宋若安听见贺云策的这个计划,眼睛都瞪大了。 让她去医治黄氏,医治京中的夫人? 可她根本不会医术啊!方才的话不过是哄骗贺云策喝药的借口! “……不,夫君。我不想要将此事传出去,我只想要你一个人好好的就行了。” “晚上还有一副药,我到时候也喂你喝了,此药要喝足半月。” 宋若安忙不迭的拒绝,她只希望贺云策能变成一个正常的男人。 贺云策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瞧着她,幽幽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你真的不想获得管家之权?” “真的不想被京中的夫人争相结交?奉为神医?你好好的才华为什么要隐瞒呢?” 宋若安抿着唇瓣,心脏在疯狂跳动:“可是……” 贺云策继续道:“那你就不想我官运亨通,你做了宰相夫人,享受一品诰命?” “你不想把宋熹之狠狠的踩在脚下,让她向你磕头请安?” 宋若安实在是受不了了,她紧紧攥着贺云策的手,声音颤抖的道:“我想!夫君,我想!我实在是太想了!” 她已经想明白了,她虽然不会医术,但可以让岐黄神医帮助自己开药方。 这阵子的相处过后,她其实也发现了,岐黄神医并不是真的如他表现出来那样视金钱如粪土。 他其实很喜欢钱,也很喜欢饮酒,只要给他足够多的钱,便能够驱使他做任何事情。 到时候,她在明,岐黄神医在暗,她便能依靠着岐黄神医的医术,让贺云策官运亨通,而自己也可以获得管家之权,受所有人的追捧! 第35章 娘的好大儿 宋若安喂贺云策喝完药后,便又秘密出了一趟侯府。 她是要前往京城最好的客栈,百升楼。 因为岐黄神医的院子在京郊,距离实在是太远,她便将岐黄神医接到了客栈住着,若是贺云策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治疗。 而这一次,她是要把岐黄神医接回侯府。 等宋若安带着面纱急匆匆到了客房时,却瞧见客房的门半掩着,岐黄神医的正在里头收拾包袱。 她眼皮一跳,急急推门进去,声音都尖细了不少:“神医?你不愿在这里居住了?” 岐黄神医本就心虚,骤然听见外头的动静,猛地一抬头,看见的便是宋若安的脸。 他浑身一个激灵,还以为宋若安是来找自己算账的,于是急急把包袱藏在身后。 还未等他开口说话,便见宋若安又急急道:“是有人把您请去看病了吗?” “我出三百两银子,请您跟我一起回府。” 岐黄神医听见这话,一愣。 他盯着宋若安真挚的表情,思索了片刻,随后才试探性的道:“可……有人前来拜访了三次,并出了五百两银子,叫我去他府上诊治。” 宋若安一听这话,立刻紧张了起来,她急急走到神医身边:“您可不能走啊!我家里人还等着您救命呢!” 岐黄神医将包袱放在桌上,双手负后,没了方才的紧张感,言语间是大义凛然:“可谁找我不是为了救命?” “不然你以为我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啊?” 宋若安一下子就明白了岐黄神医话里的意思,她咬紧了牙关: “我出六百两银子,邀请您优先往侯府去一趟。” 她嫁妆里的现银本就不多,六百两大大超出了她的预算,可为了她的未来,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了。 岐黄神医一听这话,高兴的连白胡子都翘了翘,他极力的撇下嘴角: “看来您家里人情况紧急,老夫先紧着您这边也未尝不可。” 宋若安见岐黄神医答应了,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家里人生的只是小病,不过我处境艰难,需要为她们治病。还要辛苦您换上府中小厮的衣裳,替我治疗,表面上就说是我治的。” 岐黄神医瞪大了眼睛,他终于知道宋若安此来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我去治病,功劳是你的?我还要穿上小厮的衣裳,陪你演戏?” 他拎起桌上的包袱,转身就要走:“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宋若安瞧着岐黄神医的态度,有些慌了神,她急急大喊:“我出八百两!” “我知道这样实在是委屈了您,可我也没办法,还请神医可怜可怜我,您不过是去治个喉疾。” “若是日后还要治疗其他人,我再给您加银子!” 岐黄神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直接开口:“一千两。你给我一千两我便答应,日后也不需要其他了。” 一千两? 她嫁妆里的现银,也不过才一千五百两! 从前买酒加药费,已经花了她五百两银子,若是此刻答应下来,她嫁妆里的银子是要全给了岐黄神医了! 宋若安心痛的直抽气。 岐黄神医看她犹犹豫豫的模样,拿起包袱作势要走人:“与你演戏,我还有被发现的风险呢!” “老夫从来光明磊落,还不如老老实实治病,这个钱不要也罢!” 宋若安听见这话可是慌了神,她急急拦住了他:“我答应了!我答应了!” “神医!到时候我会把病人的情况写在纸上,您便躲在小厨房里煎药,根据纸上的情况开药、煎药,保证药到病除。” 为了管家之权,为了把宋熹之踩在脚下,这不过是一些小钱罢了! 若是日后她成了京城神医,还怕什么银子赚不到吗? 岐黄神医一想到手的一千两银子,态度一下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我的药,你放心!” 宋若安听见这话,终于喜出望外的松了一口气:“那还请您换上小厮的衣裳,与我回府了。” 等宋若安带着岐黄神医回了观云轩,便听闻守在门口的双喜,说黄氏来了。 此刻正在屋里照顾贺云策。 一听这话,宋若安瞬间紧张了起来,她急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又是赶忙吩咐岐黄神医去小厨房等候。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便是她获得管家之权的最好机会。 等宋若安进了卧房,便听见黄氏劈头盖脸的责骂: “你夫君如今躺在床榻上,你倒是出去潇洒得很!” “若不是听了你的话,我也不至于在老太太面前大放厥词,如今脸都丢尽了!” 贺云策可听不得自己娘责怪宋若安。 他趴在床榻上,扬起头,急急开口:“娘,这都是宋熹之在搞鬼,是她闹得侯府鸡犬不宁!” “若安方才是去为我煎药了,无论是开药、配药还是煎药,她都亲力亲为,让我浑身的病痛都好了不少。” “娘,我记得你咳疾一直未愈,不让也让若安来治治?” 黄氏听闻这话,很惊奇的望着宋若安:“你会治病?” 宋若安只是荣辱不惊的点了点头:“是,若安是自幼在闺中学的医术,就是为了日后能够侍奉夫君和婆母。” “婆母既然嗓子不好,不如让我来看看?” 黄氏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宋若安,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这个不过是小毛病,不需要你来治,你给云策开得方子,也要先拿给大夫看过才是!” 贺云策听见这话,直接忍着剧痛下了床榻,看得黄氏大惊失色。 “云策,你快躺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贺云策只是大汗淋漓的摇了摇头:“不,若安的医术高超,我现在是一点都不痛了。” “娘,你看我的脸色,是不是好了许多?” 他望着黄氏怀疑的神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是你的儿子,我会害你吗?” “娘,这个主意其实是我提出来的,只是为了让您长命百岁,儿子日日看着您咳嗽,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黄氏听见这话,泪水夺眶而出: “娘就知道你孝顺!不愧是娘的好大儿,这样有孝心!娘生了你,真是死而无憾了!” 第36章 烫手山芋 贺云策见黄氏落泪,才艰难的上前,紧紧的握住了黄氏的手。 “此举还是为了管家之权,为了我日后的官途。” “从前我便被兄长压过一头,如今宋熹之,又是压了若安一头。若是她真的获得了管家之权,咱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她的手上,那么您说,到时候承袭爵位的会是谁?” 黄氏瞪大了眼睛:“那可不得了了,可千万不能这样。” 贺云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引诱:“祖母不是说若安没用吗?” “等若安医治了您,祖母就再也没有借口了。” 一听这话,黄氏干脆利落的伸出了胳膊:“治!赶紧治!我儿这样孝顺,我自然要成全!” 宋若安听见这话,喜出望外的上前,坐在了黄氏的身边。 随即又是微微蹙起眉头,装模作样的捏着黄氏的脉搏,思索了片刻:“看来是老毛病了,虽然不会危及性命,却也十分折磨人。” 黄氏闻言,眼睛都亮了:“没错,是这样!一直不见得好!” 宋若安点了点头,一脸讳莫如深,“好,我知道了,婆母。我会保证药到病除,若是没做到,拿我试问!” “我亲自去为您煎药!” 黄氏叹为观止的看着宋若安气定神闲的模样,此刻也已经相信了三成。 可贺云策却一脸笃定的开口:“娘,等你喝了药,才知道她的医术有多么高超,没个几百两是求不来的!” 果然,等宋若安从小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还端了两碗黑漆漆的中药。 一碗是黄氏的,一碗是贺云策的。 黄氏看着眼前的汤药,还有些犹豫,贺云策便直接将汤药举起来,“娘,我干了!” 他对着黄氏一碰杯,又是一饮而尽。 “好好,我也喝了,我也喝。”黄氏也端起自己的药,小口小口的喝完了。 宋若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等待着黄氏的反应。 汤药有些苦,黄氏原本还蹙着眉头,可很快,她便觉得身体有些不一样了。 胸口闷闷的症状好像消失了,就连喉咙处痒痒的感觉,都好了不少。 黄氏不可置信的站起身,“这药竟这样神奇?我觉得我嗓子都不难受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非常得意:“儿子不会害您的,您就等着儿子官运亨通吧!” 宋若安听到这里,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婆母,这只是第一帖,等喝完了全部的疗程,不仅是喉疾,就连您的身体也会好上不少。” 那一千两果然花得值,一想到自己光明的未来,她激动地都想要落泪了。 黄氏神采飞扬的上前了一步,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 “若安,你真是我的小福星,是云策的贤内助!你嫁进来之后,云策变了很多,也上进了不少!” “我新婚夜怀疑你,原本就是我的不是,从前没能来得及说,我现在便替你去讨要管家之权!” 宋若安感受着黄氏紧握的双手,内心涌出了万千的畅快,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 终于,终于轮到她得意了! 而此刻的洗墨轩内,气氛倒不像是观云轩一样畅快,而是有些阴云密布。 宋熹之坐在软榻上,埋头翻阅着桌边的十几册账本,越看眉头便越是紧锁。 贺老夫人信任她,昨夜便将侯府的账本都交给她看了。 宋熹之埋头瞧了一夜,越看便越觉得不对味。 安定侯府表面看着光鲜,可内部已经是入不敷出,没有什么家底了。 而这些年能够正常运作的原因,大约是贺老夫人力挽狂澜,还用自己的嫁妆往里面填补空缺。 而出现这样问题的原因,是因为侯府外头的铺子皆是连年亏空,却一直在经营着。 前世她虽然也学着管家,但是贺老夫人不像是这一世这样信任自己。 前世贺老夫人握住权力没放手,宋熹之也不知道这里头的账目,有这样大的问题! “但是不应该啊,贺老夫人怎么会放纵外头的人做这样的事情呢?” 宋熹之蹙眉想着,又是把三七叫了进来。 三七是侯府的家生子,他的母亲则是贺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还是能知晓府内事情的。 “三七,侯府西边的那些产业,连年亏空,这绸缎庄、银楼的掌柜都是谁?” 三七挠了挠头:“小的曾经听我娘说过这件事情,这铺子里的管事是老夫人的娘家亲戚,据说从前对老夫人有恩。” 听见这话,宋熹之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难怪了,原来是关系户。 她翻开另一本账本,“那侯府的采购又是谁呢?怎么购置侯府的吃食,要花上这样多的银子?” 三七又是解释:“这采购有无问题小的不知道,不过侯府肉菜粮食的供货商,是大夫人娘家的远房亲戚。” “他们还管着京城西边的许多粮食铺子。” 大爷是安定侯同胞的兄长,是贺老夫人的大儿子。 他年轻病故,大夫人年轻守寡,自愿去寺庙常伴青灯古佛,爵位才落到了安定侯的头上。 侯府对不起大夫人,便也不好处理这些裙带关系。 宋熹之听到这里,才赫然明白,她这手里握的哪是账本,这分明是烫手山芋! 这都是些硬茬,老夫人的亲戚不能动,大夫人的亲戚也不能动,若是要让侯府正常运转,便要往里面贴钱。 她可做不到这么伟大,拿自己好不容易赚到的嫁妆,往里贴钱啊! 当断既断,宋熹之想到这里,急急的便起了身:“吴嬷嬷,你赶紧带着这些账本,跟我去一趟晚香堂,我要把账本都还回去。”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此刻也有些发愁:“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夫人也是真心偏爱小姐,把您当成了自己人,才把侯府的短处都揭给您看了。” 按道理说,贺老夫人这便是属意宋熹之去做这个侯门主母,若是她退回了账本,怕是要生了间隙。 宋熹之何尝不知道? 可亏本的生意她不愿意做,若是贺景砚救不回来,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为了别人做了嫁衣? “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如何才能甩出去。” 宋熹之有些苦恼的说着,便直接带着账本去了晚香堂。 第37章 瞌睡来了枕头 等宋熹之带着账本到了晚香堂的时候,却发现黄氏带着宋若安也到了贺老夫人的跟前。 如今黄氏正紧紧的握着宋若安的手,正对着贺老夫人眉飞色舞的说些什么。 “若安真是懂事又是本事,从小学了医术,就是来侍奉婆家的,我喉咙难受,她用一帖药便将我治好了。” “娘,您从前说若安不中用,不让她管家,可医术不是人人都有的,我瞧着若安,便是比其他人强上百倍。” 黄氏今日喉咙好了,也不咳嗽了,就连声音都高亢了不少。 而宋若安则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脸上还挂着几分微笑,看起来十分大方得体。 “宋若安会医术?”贺老夫人表情多了几分惊讶。 宋熹之也是十分意外的抬头,不着痕迹的望向了宋若安身后的阿莲。 阿莲默不作声的对着她使了一个眼色,宋熹之便在瞬间明白了。 宋若安纵使没有重生,却仍旧和前世一样,喜欢偷梁换柱、冒名顶替,抢夺别人的功劳,装作自己医术高超的模样。 只可惜,前一世她找得是一位良医,这一世却找了一个庸医。 宋熹之想着,便又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望向了黄氏的方向。 只怕有人要倒霉了…… 黄氏此刻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是呢!娘,您从前慧眼识珠,可这回却是选错人了,您从前没有打听过宋家姑娘们的名声?” “无论谁都说,宋若安识大体、稳重端庄,未嫁人时便管家女红样样精通,外头的夫人都对她交口称赞。” 黄氏的话里满是对宋熹之的鄙夷,可宋熹之只是淡淡的讲了一句:“我娘死的早,京中名声如何,我也不清楚。” “可是我只知道一句话,欲速则不达,若是事情反常,那必定有妖。” 她言语中含着几分深意。 宋若安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可黄氏却半个字都不愿意相信,她冷笑了一声: “瞧瞧,这就是你的礼数?你从前在家里名声就差,不愿意交际闺阁小姐,总认识些三教九流,如今还嫉妒你妹妹会医术?” “怎么同样是爹生父母养的,你就这么差呢?” 宋熹之听到这里,耸了耸肩,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话只说一次。 “好了,够了,黄氏你讲话太难听了!熹之不差的。” 贺老夫人不轻不重的看了黄氏一眼,又是伸出手,引宋熹之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黄氏这才讪讪开口:“娘,我只是觉得新婚夜我误会了若安,又是怀疑了她的清白,惹得她面子挂不住。” “如今她还医治了我,是该补偿一下,让她试着掌家。” 宋熹之听见这话,感受着贺老夫人缓缓收紧的手,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瞌睡来了枕头。 方才她正为这件事发愁呢,也不好得罪贺老夫人,谁知宋若安却想要这个位置。 还未等贺老夫人说话,宋熹之便是率先开了口: “婆母这话倒是怪,妹妹换亲,做错了事情;婆母直率,误会了事情,您是该补偿妹妹,可无论如何也不该拿我的管家之权做补偿啊。” 黄氏被她的话一噎,随即又是不甘心道:“什么管家之权?你如今不过是在考核罢了。” “既然你在考核,那若安跟你一起考核,选择一个最好的人,这才是公平!” 贺老夫人思索了片刻,又是望向了宋熹之:“你如何想?” 宋熹之只是垂下眼眸,乖乖回答:“祖母的想法便是熹之的想法。” 黄氏翻了一个白眼,贺老夫人才最终点头,松口同意了。 “好,那就两人一起考核,瞧瞧最后谁更适合管家。” 宋若安听见这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宋熹之从小便顽劣不堪,而自己则是名门闺秀,学了数十年的礼仪,这个管家之权,必定是她的囊中之物。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眼神里也满是盛气凌人: “姐姐,既然如今成了我们一起管家,那你手里的账本,是否应该分我一半?” 这只是一个开始,她既然有岐黄神医这么一张好牌,用不了多久,便直接会把宋熹之踩在脚下! 可宋熹之不遂她的意,她微微扬了扬眉:“账本是我努力后才拿到的,若是你想要,便要做出些成绩来,到那时,祖母自然会给你了。” 宋若安听见这话,原本得意的眼神在瞬间阴沉了下来:“宋熹之,你是要违背祖母的意思?” 宋熹之只是淡淡一笑,对着贺老夫人请安告辞:“祖母,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贺老夫人点了点头,宋熹之便捧着账本,叫吴嬷嬷一起回去了。 吴嬷嬷捧着另一半的账本想了一路,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屋里了,她才放下账本,急急开口:“姑娘你不是要去还账本吗?” “怎么正好宋若安这个冤大头来了,这烫手山芋您却又不愿意给了。” 宋熹之一想到宋若安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微微一笑: “饭要抢着吃才香,宋若安从小就喜欢抢我的东西,如今账本在我手上,她发现不了端倪,便会不择手段、千方百计的去抢这个管家之权。” “我便要让这个烫手山芋,牢牢黏在她手里才好。”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见: 宋若安千辛万苦的抢破了头,临了了才发现那金黄色的香饽饽,实际是一坨黏糊的屎。 那个时候,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第38章 丞相的掌上明珠 等宋若安回到观云轩的时候,便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贺云策。 只是一想到宋熹之那副不知死活的态度,她心里便觉得堵得慌: “分明变成了一起管家,可姐姐还是握着账本不放,那我岂不是就得了个虚名?” “祖母也一样是纵着她!” 贺云策听见这话,冷哼了一声:“她向来就是这样不择手段!” 他有些担忧的望向了宋若安,语气郑重:“若安,我知道你善良,可你若是要赢她,便是要比她还恶毒,还要不择手段!” 宋若安紧紧握住了贺云策的手,眉头微蹙的点了点头: “夫君,我知晓了。” “不过我身边没有嬷嬷,倒是想着回娘家接来一个管事嬷嬷,让她教我抢了宋熹之手中的管家之权,最好再逼得她毫无翻身的余地。” 贺云策一听这话,整个人也来了精神: “好,回娘家!我与你一同回去,看看岳父那边,是否有什么门路。” 贺云策总是觉得父亲总是看不起他,无论他说了什么,安定侯却总是偏帮外人,打断他的计划。 他觉得安定侯是有些老糊涂了,无论是就任还是升迁,都必须靠他自己了。 宋若安一听贺云策也要回去,有点担忧他的身体,她犹豫道:“夫君,你身体还未好,还是在家里好好休养吧。” 贺云策抬头,便撞进了宋若安担忧的眼神里,感觉心里头暖烘烘的。 他咬着牙从床上起身,端起黑漆漆的汤药,便猛地灌了下去。 “喝了你熬的汤药,病一下子就好了,可以陪你回去了!” 贺云策气势如虹的说完,有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气,喝完药后整个人便明显的神清气爽了起来。 宋若安拗不过他,最后还是和他一起回了宋府。 只是她担心贺云策的身体扛不住,便把小厨房里的岐黄神医也跟着马车回宋府。 岐黄神医为了那一千两银子,剃掉了花白的胡子,穿着侯府里头的小厮衣裳,倒是也变得平平无奇,不是很打眼。 宋若安对外宣称这是自己请来的账房先生,教她看账本的,所以也没有人会怀疑。 两人上了侯府的马车,便往宋府的方向驶去。 还未等马车走到半路,便突然猛地一下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动弹。 宋若安微微蹙眉,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头张望:“双喜,前头出什么事情了?” 双喜望着前头攒动的人群,表情有些苦恼:“夫人,前头的马车停了下来,久久不走,便把路堵住了。” “瞧那模样,大概是车厢里的夫人突然发病,那里头的丫鬟正急匆匆的跑去找大夫呢!” “发病?”宋若安小声的重复了一句,“双喜,不然绕道好了,我娘还在等我呢。” 贺云策便也顺着宋若安的视线往外头望去,他瞧见了停在路中间的马车,眼眸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那是林府的马车! 林博实,林丞相的马车! 他可是当朝中书令,是手握实权的丞相,是辛侍郎的顶头上司,是中书省最大的官啊! 前世贺云策入中书省当值,曾就听闻过林大人有一位视若珍宝的女儿,体弱多病,林大人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最后是一位医者治疗了林小姐,林丞相便将他视为救命恩人,以礼相待,从此那位医者便扶摇直上,最后做了太医院的院判。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贺云策想到这里时,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呼吸急促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 “若安,若安!我们的机会来了!” “前面马车上的,是林丞相的独生女儿,我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却知道她经常会呼吸急促,胸口疼痛,会咳血,还会晕厥。” 贺云策一字一句说着,激动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这是大人物啊,若安,你能治吗?”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不断收紧的手,也在瞬间明白了这位林小姐到底有多么重要。 中书令,陛下跟前至关重要的人。 辛侍郎都是那样的位高权重,那这位林大人就更不用说了。 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治好了林小姐,那么一切功名利禄都将手到擒来。 辛侍郎还算的了什么?宋熹之还算得了什么?他们都要给丞相大人让路。 贺云策如此怀才不遇,若是他能搭上这根线,便是意味着马上能够青云直上了啊! 想到这里,宋若安毫不犹豫的便点了头:“能治,可以治!” “夫君,你现在就去询问一下她们是否需要帮助,我准备一下,马上就去治病!” 一听这话,贺云策握紧了拳头,直接撩开了马车的帘子,便急急的下了马车。 宋若安的心脏也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她掀开了窗帘,望向了站在马车边上的岐黄神医。 “你听见了吗?林小姐呼吸困难,胸口疼痛,会咳血,现在晕厥了。你快点说,要怎么治,要用什么药?” 岐黄神医穿着小厮的衣裳,帽子戴的歪歪扭扭,他听见宋若安的话,瞪大了眼睛,“啊?治?治谁?” 宋若安深吸了一口气,都开始有些着急:“前面马车上的那位林丞相的独生女儿啊!” 林丞相的独生女儿? 岐黄神医只觉得自己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神情有些慌乱的往前头望去,便看见贺云策一脸着急的跟着车夫说些什么。 “你瞧见了吗?前头!她可是大官的女儿,治好之后钱我是少不了你的!” 岐黄神医听见这话,咽了咽口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向来是这世间的真理! 一想到这里,岐黄神医便冷静了下来,他改变主意,急急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颗药丸:“你先让那个小姐服用药丸,吃了药丸绝对能苏醒。” “那时候,我就站在你的身边看着,根据她的具体情况给她开药治疗。若是治好了,你可要记得给我银子!” 宋若安接过药丸,一下子心里就有了底,她知道岐黄神医的药丸是有多管用。 岐黄神医说能治,那就一定会药到病除。 “你放心,我会好好奖励你的。” 宋若安说完这话,捏紧了手中的药丸,便急急的下了马车,往林小姐的马车前奔去。 等挤过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宋若安才发现这位林小姐是直接在马车上晕厥,跌下了马车。 如今双眸紧闭,脸色苍白的躺在血泊里,生死未卜。 可还未等她靠近那位林小姐,便直接被一旁的丫鬟拦住了。 丫鬟紧紧的抱着那位林小姐,眼眶红红,满身是血,可如今仍旧理智尚存,不愿松手: “你是谁?你是要干什么?” 贺云策也无奈的朝着宋若安摇了摇头,这位丫鬟实在是太过警惕,都不愿意相信旁人。 宋若安给了贺云策一个安定的眼神,便直接开口了: “我的夫君是安定侯的次子贺云策,我是京城宋家的嫡女宋若安,我自小学医,医术在侯府内也是远近闻名,如今听闻前面马车上有人突然晕厥,便赶来治病。” 丫鬟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林小姐,一张小脸也是惨白惨白:“这病你不会治疗,方才叫了药铺的郎中,他们都束手无策,如今宫中太医正在来的路上了。” 宋若安一听这话,冷笑了一声:“你是要拿你家的小姐赌吗?时间不等人,你家小姐马上就要不行了!” “你放心,若是我无法救回你们家的小姐,你们直接拿我、拿宋府、拿安定侯府问罪好了!” 第89章 不治!你磕头我都不治! d传话的小厮刚带着贺云策的叮嘱出了花厅,很快便有下人来禀报,说林丞相和林妙心此刻已经下了马车,到了侯府。 林丞相是十分珍重自己唯一的女儿,甚至今日都是专门告假,为的就是陪林妙心一起上门。 贺云策为了他们,也只能朝着中书省告假了一日。 他急急在门口迎接,又是将两人请进了花厅,吩咐下人上了温水。 贺云策十分体贴的道:“下官知晓林千金身体病弱,不能饮茶,便专门叫人上了温水,林大人可想喝点别的什么?” 林丞相听见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用麻烦,本官今日就是为了来陪妙心治病的。” 林妙心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飞快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喝着温水。 她的姿态里还藏着几分高傲:“今日我是看在你和……安定侯府的面子上,才亲自来了侯府,若是平常,定是要宋熹之自己上门了。” 她今日穿的很隆重,穿得是那条她最喜欢苏锦织金的袄裙,甚至脸上的脂粉也是精心打扮,掩盖住了自己脸上的憔悴。 贺云策随意的恭维了几句:“林千金的到来让侯府蓬荜生辉,不过日后便不必麻烦您折腾病体跑来跑去了,让宋熹之上门医治就好。” 林妙心听见这话很高兴,她眼珠子一转,微微抬了抬下巴:“那宋熹之是不是要和宋若安一样,亲自为我煎药?” 贺云策一愣,他可不敢想这么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和若安一样细心温柔,更别说宋熹之简直是没规矩惯了。” 林丞相也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让下人去煎药也是一样的。” 林妙心有些不满意。 自从上次喝了宋若安的药,体会到了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感觉,如今身体回到原点,让她感受到落差,她心里是极度渴望康复的。 一想到今日自己的身体就能真正变好,她甚至紧张的连昨夜都没有睡好觉。 可治疗她的人是宋熹之,林妙心心里便有几分看不上,更是存了几分为难她的心思。 治疗的时日还长,趁着安定侯府有求于自己,之后她想要对宋熹之怎么样,那还不是她说了算? 她正想着,便也忍了下来没有说话。 一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就像是有人十万火急的赶来为她治病,她才高傲的半眯着眼眸,伸出了手腕: “来了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废话不要多说,现在就开始为我治病吧!若是你治好了我,我爹就会原谅侯府从前的所作所为了。” 她话音刚落,没有听见宋熹之回答的声音,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妙心感到有些古怪的睁开眼眸,却看见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厮,噗通一下在她面洽跪了下去: “贵人对不住!贵人对不住!” 贺云策原本喜悦的心情,在一瞬间沉重了起来:“你说什么?人呢?” 只见小厮愁眉苦脸的望向了贺云策的方向,“二公子,奴才去请了,可大少夫人不来。” “宋熹之不来?这是什么意思?”林丞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就连林妙心都收起了脸上的笑。 贺云策咬紧牙关,顷刻间便明白了宋熹之的用意。 没想到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这样妇人之见,临了了搞这一出。 想必是记恨他从前屡次的刁难,如今便故意拿乔,想要他三请四请、道歉服软? 她可知此刻不是他一个人的前途,是侯府的前途都维系在了他贺云策的身上! 贺云策一边安抚林丞相,又是一边对着双喜连忙吩咐: “双喜,你亲自去一趟观墨轩,把她求过来,就说是我的意思,事后她想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林丞相听着贺云策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又抿了一口温水,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可他三等四等,手里的茶水凉了又凉,还是没有等来宋熹之的身影。 双喜脸上也满是为难,“主子,大少夫人说了,她没办法治疗,就算是你亲自去请,跪在她面前求她,她也不能治疗。” “那副样子,看着就十分的强硬。” 林妙心听见她不愿意给自己治病,原本高傲的小脸在一瞬间白了起来。 宋熹之的态度远远出乎贺云策的意料,他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响,还未等他开口,余光却见林丞相猛地从座椅前站了起来。 他将手上的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话语中含着无数的怒气:“是你安定侯府对不起我!此刻却这样拿乔,在我面前做戏!” “我有心和好,你却把我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贺云策,你是故意的吗?” 贺云策双手捏成了拳头,他知道林丞相误会了什么,于是急急道:“学生是真心的,昨夜回来过就特意知会过宋熹之,她当时也同意了。” “只是如今她怀恨在心,故意拿乔,只是想让我去求她!为了妙心的身体,就算是叫下官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下官都愿意。” 他说的十分委屈,那样子就像是宋熹之在无理取闹:“不过丞相大人,您不需要担心,下官现在就派人去衙署,把父亲请来。” “有父亲的出面,若是她还想继续在安定侯府生活,不想被休,就必须治疗妙心的身体。” 等安定侯听到消息,火急火燎的从衙署赶来,看见的就是林丞相盛怒的脸。 他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只觉得自己的老命都没了半条。 等他听着贺云策讲清楚了事情始末,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原本一张年轻的脸,便更加饱经风霜了起来。 不过如今被架在了火上烤,他也只能朝着林丞相保证:“家丑不可外扬,让林大人见笑了。” “从前本侯的大儿媳就与二儿子有些误会,今日或许是因为此事所以有了纠纷,不过这都是家务事,既然您已经上门,本侯一定会让儿媳来看看妙心的身体。” 林妙心听见安定侯的保证,才挺直了身板,语气也从心虚变成了几分不满: “他们内部的矛盾跟我有什么关系?来者是客,宋熹之却为了撒气,这样对待我们!简直是太没有礼貌了!” 第90章 道德绑架 安定侯的保证也是让林丞相和贺云策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若是此刻安定侯出面,那宋熹之还不愿意治疗,就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除非她是疯了,也不想在侯府过了。 林妙心显然也想到了这里,于是跟着安定侯前往观墨轩的步伐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宋熹之刚刚的态度,是那样的不给她面子,她都已经记在心里了。 等到时候宋熹之给自己治疗的时候,她定是要报复回去,毕竟这世间还没有人敢对自己这样过。 几人来到观墨轩,观墨轩大门紧锁,甚至连一个看门的下人都没有。 而贺云策在院子门口砰砰的敲着门,都没有人开,最后还是安定侯出面,青铜才来开了院门。 “你家夫人呢?现在在哪里?” “侯府今日有贵客上门,还是让熹之出来医治一下,至于她心里有什么怨气,有什么误会,等事后再说。” 青铜听见这话,叹了一口气,对着安定侯恭敬开口:“侯爷,少夫人此刻很忙,抽不开身,还是请贵客另寻高明吧。” 听见这话,林妙心脸上的笑容一僵,而林丞相此刻的脸色,是彻底的沉了下来,他冷笑一声: “原来侯爷作为公爹,在儿媳面前,也这样的说不上嘴吗?” 安定侯听见这话,脸色有些难看,心中也对宋熹之多了几分不满。 若是事前拒绝也就算了,可如今他骑虎难下,宋熹之还这样拿乔,简直是给侯府树敌,完全把侯府的面子不当一回事。 这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贺云策在此刻更是冷哼了一声,“忙?我倒是要看看,她一个无所事事的女人,每日到底能在忙些什么?” 他说完这话,便直接推开了青铜,大步进了院子。 青铜有些无奈,却也没有阻拦。 等贺云策到了屋子门口,刚想敲门,却见眼前紧闭的木门在一瞬间打开,眼前陡然出现了宋熹之那张明媚的脸。 他近距离的看着那张昳丽的脸,被冲击的愣了一下,随后才回过神来,怒气冲冲的开口:“我还以为你在忙些什么,看起来你一点也不忙啊!” “你就是故意对我有意见,想要为难我,所以不把侯府的前途放在心上,甚至不把林妙心的性命放在心上!” “医者仁心,你却用性命威胁我,你真是恶毒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不但不生气,反倒是笑了,她眉眼弯弯的看着贺云策: “我为什么要为难你?难道是小叔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才会做贼心虚,觉得我在刻意为难?” 贺云策听见这话,有些心虚的沉默了下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重生的只有他一个,宋熹之不记得前世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 感受着安定侯和林丞相此刻也走到了他的身边,贺云策才再次开口:“我们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那就证明了你就是心眼小,小小事情就记仇。” “甚至拿着林妙心的人命来做威胁,是要让我给你跪下吗?” 宋熹之歪着头看他:“又不是没跪过,我稀罕这个?” 贺云策又是一噎,余光看见林妙心听见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眸,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安定侯在此刻开口了,他盯着宋熹之的脸,语气沉沉:“熹之,若你不是想要为难云策,此刻也没有要事在身,何必推脱?在这里帮林家千金看了吧。” “确实是人命要紧,侯府的名声此刻也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贺云策这番人命关天的说辞,又是请来了安定侯出面恳求。 这是彻彻底底的道德绑架,还是双重的绑架,甚至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于情于理,宋熹之是再也推脱不开了。 只见她缓缓后退了一步,打开了身边的木门,让身后的一切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爹,人命要紧,可我的夫君也是一条人命,此刻他危在旦夕,什么不比他重要?” 宋熹之的声音微微颤抖,甚至还带着哭腔,泪水泫然欲滴。 众人顺着她的身后望去,看见就是贺景砚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青丝散落在床边,而他的身上,已经被银针扎成了刺猬。 贺老夫人的声音也在此刻从身后传来,带着万千的怒意: “贺建柏,你糊涂啊!你是要联合你的儿子,逼死你的另一个儿子吗?” 眼前的场景震撼了众人的眼球,贺云策很快撇开目光,不去看自己兄长的模样。 他死死盯着宋熹之红红的眼眶,突然开口: “治疗兄长,什么时候都可以,你为什么专挑现在?你分明是故意用他当挡箭牌!就是想要为难我!” 众人听见这话,视线都集中在了宋熹之的身上,可她身边的三七却直接跪了下去。 “侯爷、老夫人明鉴,大公子近日情况逐渐不好,没有任何动静,整个人悄无声息的。是夫人细心照料,才发现了端倪,于是她推脱了与其他夫人的约会,留在府邸里为公子治疗。” “夫人怕老夫人、侯爷担心,才只字不提,自己默默承受着,呕心沥血的照顾着,实在分不开身,才推脱了林千金的治疗,这是她对公子的一片苦心啊!” 三七说着,鼻涕和眼泪一起流: “夫人在京中的名声一向不好听,这是她最好的机会,敢问若不是因此,夫人为什么要把密不外传的医术教给李太医,让李太医治疗京中各位中毒的夫人,让他独独获得美名呢?” 三七话音刚落,外头又是传来了一道女声,众人转身一看,发现是辛夫人。 辛夫人开口:“我能作证,原本熹之是约了我出门的,今日一早便急急传来消息,说她不得已要爽约,如今百芳楼还能看见预约记录呢。” 这话一出,彻底证实了宋熹之并非故意不治疗,而是为了治疗贺景砚,默默承受了太多。 只见宋熹之泪眼婆娑的望向贺云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叩问众人的心弦:“小叔,他是你的兄长,你兄长的性命就这样不值一文吗?” “你甚至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笼络上级,如此自私,要让你的大嫂,放弃医治自己的夫君,去治疗别的女人?” “人都是肉长的,为何你的心比铁还硬啊!” 贺云策踉跄的往后跌了一步。 第91章 再不敢有医者上林府府邸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贺云策的身上,有不解、有探究还有浓浓的失望。 背上谋害兄长、背信弃义的骂名,是会让他名誉扫地的。 而贺云策盯着宋熹之那双含了秋水的眼眸,他感到喉头发紧。 她漆黑的眼眸犹如一口古井,让贺云策感到无比的窒息:“你是故意!宋熹之,你是故意想要害我!” 宋熹之只是端庄又柔弱的站在门前,雾蒙蒙的眼睛含着几分幽幽:“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从前更是见都未见过,为何你总是觉得我要害你?” “小叔,莫不是你记恨你的兄长,又担心我会医术,所以也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 她这话实在是有理,所有人都能察觉出贺云策对宋熹之不善的态度,那是从一开始就有的敌意。 但分明他们没有丝毫的利益纠葛,宋熹之更从未行差踏错,在侯府里时刻安守本分,比宋若安好上了许多。 宋熹之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对自己这位卧病在床的夫君,无比的关爱和呵护。 想到这里,贺老夫人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她急急上前,就扯住了贺云策的袖子,沧桑的眼眸里也渗出了泪水: “贺云策!侯府被你折腾成了这副样子还不够,难道你真的想害死你的兄长?” 贺云策蠕动了一下嘴唇,整个人大汗淋漓,却又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不……祖母……不是这样的……” “我从未想过要害我的兄长……” 兄长本来就会死,宋熹之本来就是害人害己的毒妇,他有什么理由要去害一个将死之人呢? 贺老夫人闻言,眼睛死死的钉在贺云策的身上: “那你今日带着林丞相前来问罪,还没见到她的面,说你大嫂故意害你,到底是为什么?你说话!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针对你的大嫂?” “你说她恶毒,那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贺云策一言不发,任由贺老夫人揪着自己的衣领,撕心裂肺的晃动自己。 他的沉默在旁人的眼里就是默认,贺老夫人简直是失望之极。 又是猛地走到安定侯的面前,面色凄然的看着他。 “贺建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景砚从小就在边疆,跟你不亲,你偏心自己的小儿子也就罢了,但是现在,你居然逼迫你的儿媳,放弃医治自己的夫君?” 安定侯听见这话,心中也在钝痛。 贺景砚是自己的大儿子,他怎么可能不疼?但是他先入为主,听信了贺云策的话,还以为宋熹之是真的使小性子,刻意刁难。 所以才对她心生不满,于是前来,让她治病。 可宋熹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们之前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怎么可能会故意为难呢? 安定侯没有说话,可望着贺云策时,眼眸里的失望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家门不幸,真的是家门不幸!”贺老夫人有些失力的摇头。 原本以为侯府如今的状况,都是娶进来的宋若安一手造成的,可如今看着,贺云策的问题倒是更大! 林妙心听着贺老夫人的句句数落,看着贺云策失魂落魄、大汗淋漓的样子,她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 还未思考,林妙心便直接出声:“不,不,老夫人!一定不是贺大人的问题,是宋熹之故意的!她在之前就一直很恶毒,说不定她真的只是拿出了一个挡箭牌……” 她的话还未说完,垂在身侧的双手就静静的被林丞相握住了。 林丞相责备的看了林妙心一眼,随后又是扬起一抹笑,对着宋熹之客气的开口了: “既然方才所有的事情都是误会,贺少夫人救夫心切,本官十分能够理解,妙心也愿意等……” “那能否劳烦贺少夫人在医治好贺大人和辛夫人之后,再来医治妙心呢?本官必定亲自上门,不会劳烦夫人,无论等待多久也都不会有所微词。” 林妙心听见这话,终于住嘴,眼巴巴的等待着宋熹之的回答。 只见宋熹之的脸上也扬起了一抹客气的笑,林丞相瞧见她的笑容,原本紧张的心情突然松懈了下来。 可谁知,宋熹之的话却不在他的意料之中:“我不会给她治疗,丞相还是另请高明吧。” 林妙心听见这话,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在瞬间改变,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宋熹之:“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她顺风顺水的一生里,任何人都因为她的身体和身份,对她好声好气的哄着,十分迁就。 唯独这个宋熹之,是一次又一次的让她难堪! 贺云策听见这话,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眼眸在一瞬间亮了起来,急急上前两步,握住了安定侯的手:“爹!你听见了吗?” “宋熹之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治疗林妙心,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托词,她果然还是视人命如草芥!想要见死不救!” 可宋熹之却不在意贺云策的话,她只是淡淡开口:“从前林妙心就对我刻意侮辱,林丞相对我苏家也是屡次三番的针锋相对,这是家仇。” “其次,无论是林丞相还是林妙心,都曾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说无论如何都不需要我的医治,这是前提。” “第三,林丞相和林妙心发现误会了我之后,也没有任何道歉,更没有与我约定,便上门要求我治疗,甚至自持身份、道德绑架,要求我放弃治疗夫君,先治疗林妙心,这简直是罔顾人伦。” “最后,就算是我把事情始末交代清楚,可林妙心仍旧在我面前咄咄逼人,说我恶毒,说我可恨,这叫我如何敢去医治?” 宋熹之面色淡淡,可她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威势,令人不禁肃然起敬。 “我是医者,不是奴仆,我师父教会我医术,不是让我卑躬屈膝,曲意逢迎,我宋熹之从未欠你们的。” “若是林丞相和贺云策对此有异议,觉得我仍旧是见死不救、是仰仗医术在拿乔,那便把消息传出去,让京城的人来做个定夺,只怕林府不尊医者的消息传的满城风雨,京中便不敢再有医者登上林丞相的府邸了。” 她声音匀速,条理清晰,话音落地后,现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林丞相一言不发的望着她,身体是越发僵硬了起来。 第92章 林妙心下跪认错 他从未想到,宋熹之这么一个臭名在外的妇人,却能这样有理有据,思维这样清晰,他更是没有想到,宋熹之竟是有这样的大的胆子! 就连安定侯都因为赏花宴的事情,要在他们面前说好话,对他客客气气,甚至连苏家被抢了官位,都奈何不了他。 可宋熹之,就这么直接,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 世间鲜少人这样将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可在官场上是三寸不烂之舌的他,此刻竟然反驳不了一点! 林丞相抬起头,认真的打量着宋熹之的脸,此刻,他才真正的正视了她。 林妙心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言不发,甚至是久久凝视着宋熹之的那张脸,她脑海里回响着宋熹之方才决绝的话。 向来有恃无恐的她,心中终于生出了一丝惶恐,林妙心直接抓住了林丞相的手: “爹,她真的不治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再也不想变成从前那副样子了,爹,我知道做一个正常人到底有多好,我再也不像是永远像之前那样担心自己活不久了!” 林妙心仓皇的说着,想要让自己这个无所不能的爹爹,再次用权力,威逼利诱,让宋熹之治疗自己,就像是从前他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大不了她之后再也不为难宋熹之了! 可林丞相感受着手间的湿意,那全是因为林妙心紧张而流出的汗水,他的表情再不像是从前一样心疼。 众人只能听见他突然道:“道歉。” 林妙心一愣,然后又是嘟囔了一声:“算了,我不要宋熹之的道歉了……” 可林丞相却是转过头,眼眸深深的望着她,眼底还带着几分凶意:“妙心,我让你向宋大夫道歉!” 林妙心一愣,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望着林丞相板着的脸,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爹,你在说什么?” 林丞相见她这样执迷不悔,直接甩开了林妙心的手,转过头,沉沉的盯着她:“你真的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了宋熹之?” “也曾说过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要她治疗。” 林妙心一听这话,脸色一白,她支支吾吾的没有说话。 林丞相陡变的态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毕竟这林妙心是他的命根子,活了十几年,都没有听过林丞相说她一句重话。 只有宋熹之双手环胸,慵懒的靠在了门边,对着林丞相不咸不淡的开口:“都说子肖父,丞相大人也不必太苛责林千金,毕竟您做事也绝。” 林丞相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眸,又是朝着林妙心疾声厉色的开口。 “林妙心,你给宋熹之跪下道歉,求她的原谅。”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林妙心的眼眸在顷刻间红了起来,泪水便连珠似的从她的眼眶滑落。 她倔强的咬着唇,大脑在此刻一片空白:“爹……我不要。” 林丞相听见这话,终于明白自己素日里对林妙心是太过骄纵,而他自己也是太过狂妄。 若他的女儿只是心思恶毒也就罢了,可她不是恶,她是蠢! 蠢到令人发指! 林丞相想着,撇开眼眸不去看林妙心摇摇欲坠的身体,也是狠下心来继续说: “若是你不跪,今日之后便不用回林府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么个女儿。” 林妙心听见这话,虽然不知道素来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可她害怕,心底是害怕极了。 她咬紧牙关,浑身颤抖的跪在了宋熹之的面前,噗通一声,是双膝触地时发出的声音。 疼的她脸色发白。 “从前是我在故意为难你……因为宋若安一直说你是个坏女人,说你恶毒,愚笨,水性杨花、身份低微,所以我一直看不起你。” 林妙心一股脑,把宋若安对自己说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都是因为她,她说她医治了我,我要跟她对付宋熹之,不然她就不给我治病了呜呜呜呜……” 她说着,又小心翼翼的抬头,见宋熹之表情不变,甚至嘴角仍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她心中惶恐,便咬紧牙关,不情不愿的道歉: “对不起……从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求求你治疗我吧!” 林妙心提到宋若安的名字,在场的人脸色各异,贺老夫人脸上更是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而林丞相,面上也多了几分愠怒。 贺云策听了一半,就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觉得林妙心是故意把所有罪过都推在了可怜的若安身上。 虽然宋熹之就像是她话里的那样恶毒、蠢笨,水性杨花,可若安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人,绝不可能会挑唆林妙心去对付宋熹之。 前世她就算是被宋熹之欺负到了头上,却也向来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因为她一直对他们两人的感情心有愧疚。 可宋熹之听见林妙心的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所以你是说,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宋若安挑唆的?是她在背后偷偷败坏我的名声?” 她的重申再次加重了众人对宋若安的不好印象。 林妙心急急点头:“是这样没错,我没有撒谎,也跟你道歉了,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开始医治我?” 宋熹之听着她话里的心不甘情不愿,微微挑眉:“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但是我不接受。” “还请林丞相打道回府吧,其实我想对您说一句,比身疾更重要的是心疾,若林妙心还是这副样子,我治好了她的身体,终究是害了她。” 宋熹之眸色深深的说完这话,便毫不留恋的伸手关上了面前的木门,把林妙心关在门外,让她碰了一鼻子的灰。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林丞相的反应,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的想要对付苏家。 可他只是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第93章 师徒情谊尽了 贺云策瞧见眼前的情况,见缝插针的上前一步,就想要扯住林丞相的手:“宋熹之简直是太狂妄了,她觉得我在刻意针对她,可分明是她在得理不饶人……” 他一边做着辩驳,还一边挑不离间:“我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苏家简直是和她一脉相承,祖母父亲,丞相大人,这还不够明显吗?” 可贺云策的话还没说完,林丞相却是猛地一挥衣袖,甩掉了他的手。 “住嘴!她说的没错,我看你倒是其心可诛!” 贺云策整个人愣住了,他没想到林丞相的态度,居然突然转变了。 他有些茫然无措的望着林丞相盛怒的表情,全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自己发火,而不是对宋熹之。 “丞相大人,学生实在是冤枉!学生已经用尽全部力气,在中调和,使尽一切手段,让宋熹之来医治林千金!” “是宋熹之她见死不救啊!” 可林丞相听见这话,表情仍旧是生冷发硬,他的脑中反复回荡着宋熹之的话: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林妙心又蠢又笨,宋若安把她当筏子,指使她对付宋熹之,你便也把本相当做你的青云梯,从而不择手段?” 林丞相刚刚听了宋熹之的话,虽说她说的难听得紧,可忠言逆耳,那言中之意让他瞬间醍醐灌顶。 比身疾更重要的是心疾,若是林妙心一直是这副样子,那么医治好她之后反倒是害了她。 从前,林妙心因为体弱多病,甚少出门,虽性格骄矜,身边人却都看在她身体的份上,哄着她,也不与她计较。 可若是她的身体被治好了,出门交际得频繁,再如往日一般飞扬跋扈…… 京中高门大户比比皆是,落下一片叶子便能砸中一个皇亲国戚,若是那个时候,林妙心还是如此这般,只怕自己都保不住她。 而林妙心近日性格越发刁蛮,便也有宋若安的一份功劳;若不是宋熹之在此刻提醒,恐怕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一想到这里,林丞相望向贺云策的眼神是越发的不满:“阿谀奉承,奴颜媚骨,本官身边从不缺这样的人,也根本不需要这样的人。” 他的话让贺云策浑身冒出冷汗,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林丞相,脑袋乱哄哄的。 不敢相信只是宋熹之的一句话,让林丞相的态度瞬间变成了这样。 贺云策急切的张开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林丞相却不想听他的话,他对着紧闭的木门拱了拱手:“宋熹之这个情,本官记下了。” “至于医治妙心,本官会让你看见本官的诚意的。” 他说完这话,就扯着林妙心的手,面无表情向外走。 林妙心被他骤然的动作一扯,余光看着贺云策面色惨白的模样,她还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爹,您可别好坏不分啊!” 林丞相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给我闭嘴!” 他说完,又是猛地停下脚步,望向了贺云策的方向:“今日之后,我们的师徒情谊就此断绝,以后无论人前人后,你也不必成为我师了。” “本官最后提醒你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本官如此,你亦如是。” 贺云策还想要拦,林丞相却是很决绝的扯着林妙心出了门。 而安定侯看着林丞相毫不犹豫的离去,便也跟了上去。 他在临走前深深的看了贺云策一眼,却一句话都没说。 感受着安定侯那样的眼神,贺云策宁愿自己被他打上一个耳光,而不是那样的看着他,却不言一语。 贺云策捂住了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整个人都焦头烂额,深深的无力感涌入他的内心。 他的心中再次出现了那股迷茫的感觉。 前世,他拥有人人羡慕的好人缘,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只要站在原地,就能得到上司的上司、友人的欣赏、下属的拥护。 可这世他汲汲营营,煞费苦心,个人的气度、眼界和思维,都比前世精进了不少,甚至能捕捉贵人的喜好,却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甚至是背道而驰。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贺老夫人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无比沮丧的贺云策,最后还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贺云策感受着贺老夫人的关怀,心中升起了一抹温情,他有些疲惫又茫然的开口:“祖母……” 只听贺老夫人淡淡道:“去祠堂跪着吧,每日散衙之后,就去祠堂,跪到半夜再回去。” 贺云策嘴唇抖了抖,心中升起的那抹温情陡然消失:“您这是干什么?” 贺老夫人只是摇了摇头:“我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可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只想让你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的想一想。” 她年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平静,不像是从前的怒气冲冲,倒是让贺云策心中多了很多微妙的感觉。 “你去想想,你的困境、侯府的困境,到底是因谁而起?甚至于林妙心那样去针对宋熹之,你与宋熹之的矛盾,又是因谁而起?” “还有你和你娘的身体,又何至于到了今天的田地?安定侯府从她嫁进来开始就风波不断,你是一个聪明人,本心也不坏,你应该是知道的。” 贺云策听着,一下子就明白了贺老夫人的言外之意。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所有人都这样误会若安,讨厌若安? 可若安……所有的事情都是宋熹之害的啊! 前世就是这样的!他们这都看不出来吗? 贺老夫人看着他此刻的表情,只是叹了一口气:“你不用再说话了,现在就去祠堂跪着。” 第94章 熏香,是贺云策前世最美好的回忆 贺云策也没再说话,失魂落魄的就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如今他心乱如麻,确实也是该待在祠堂静静心了。 宋熹之此刻正为贺景砚拔针、按摩,刺激他的身体反应,听着外头的动静逐渐变小,她微微挑了挑眉。 她也不是故意要拿贺景砚的身体当挡箭牌的,毕竟这是自己的亲亲夫君,她就算是没人性,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所以她早在昨日,就跟辛夫人约好了在百芳楼见,商量着在外头开香料铺子的事情,随便躲躲林丞相。 可谁知贺景砚的身体却陡然出了变故,她只能推掉了辛夫人的邀约,来为他针灸。 谁知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想到这里,宋熹之忍不住戳了戳贺景砚的胸肌:“夫君啊夫君,你真是我的小福星!病都病的这么恰到好处!” 她说着,又是偷偷摸摸的趴在贺景砚的耳畔,语气越发荡漾:“晚上好好奖励你~~好像我最近太忙了,晚上许久都没有顾及你了?” 听见宋熹之的话,贺景砚睡眠被打断的烦躁陡然消失,整个人也变得越发荡漾了起来。 终于……终于可以了吗? 以后他会更加努力的恰到好处来装病的! 可谁知,还未等他想入非非,便听见啪的一声,宋熹之狠狠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我都忘记你身体变得这样差,竟还这样急色,罢了罢了,为了你,我先禁欲一阵子吧。” 贺景砚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太阳穴处的青筋忍不住蹦了蹦。 天知道,他白天了无生息,到底是因为谁!? 还不是因为夜夜与这个女人同床共枕,让自己彻夜难眠,只能训练着控制自己的意识,挪动自己的肢体。 这样的训练实在是太耗费精神,所以他在白天忍不住沉沉睡去…… 贺景砚咬牙切齿的承认,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可事情的罪魁祸首,在说完这话之后,便贴心的拢了拢他敞开的衣裳,十分自然的出了屋子。 辛夫人此刻已经在外头的软榻上等了一阵子,瞧见宋熹之来,脸上挂上了神秘的笑容: “医治夫君医治的面色红红,恐怕贺大将军的绝世荣光,世间少见。” 宋熹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眸中也多了几分担忧:“你别取笑我了,也都是因为他身体突然急转直下,我才突然爽了约,让你久等。” 辛夫人听见这话,才收了脸上的笑容,不过她还是出口安慰:“世事无常,若是你的医术都救不了他,那真的也没办法。” “不过天涯何处无芳草,安定侯府也不是一个好地方,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娘家还有好多身强力壮的好儿郎,模样一顶一的俊俏,到时候任你挑选。” 宋熹之的眼睛一亮:“没想到辛夫人是这样的人!和我还真是……臭味相投啊!” 辛夫人给了她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死过一次的人,自然更看得开些。” “不过这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否则若是让他听见了,怕是要气得活了过来。” 宋熹之一听这话,想起之前自己的污言秽语,有些心虚的放低了声音:“活死人,意识一点都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应该听不见吧?” 辛夫人摇了摇头:“我虽不是医者,可我却有听说过民间传言,说着活死人,灵魂能够超脱肉体,盯着自己肉体的一举一动。” “这虽是个民间传言,可空穴不来风,所以无论身体恢复与否都是能听见的。” 宋熹之听见这话,浑身一个激灵,头皮发麻,头发差点都要竖了起来:“所以,他有可能一直都听得见?” 天哪!这样重要的事情,从前她的师父怎么没有交代啊! “若是他真的能听见我说了什么,恐怕就算是醒了,也嚷嚷着要休了我。” 辛夫人被她逗笑了:“那不是正好?我娘家兄弟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床榻上的贺景砚,听见这话,太阳穴处的青筋又是被气的跳了两跳。 他果断的放弃睡觉,而是重新开始训练自己操控四肢,努力的睁开眼睛。 软榻上的辛夫人,瞧着宋熹之不知道想到什么,脸颊飞起红霞,眼眸心虚的乱眨,也终于熄了逗弄她的心思。 “今日你临时说不来,我还追来了侯府的原因,便是实在好奇你口中的香料生意。” “京中人人附庸风雅,香料的事情确实是大有可为,你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设想,所以我向来问你,香料的路子好找,可调配熏香的方子你是否有了主意?” “京中之人,他们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才将自己的心事放在一旁,她朝着辛夫人自信的挑了挑眉:“熏香的方子,我会。” 调香是她自幼就学会的。 而她医术学的这样快的原因,也便是因为制香和药理其实是互通的,她能将两者融合起来,形成更加巧妙的方子。 而她学习制香的原因,完全便是因为她的母亲,苏明月。 苏明月喜好文学,也对调香、制香的事情颇有研究,她自幼丧母,偶然发现了苏明月遗留下来的熏香。 为了能够接近记忆中的母亲,哪怕只是一星半点,所以宋熹之学会了制香。 她自学制香,没有师父,也没有方子,只有原料,所以只能和青楼烟花之地的三教九流来往,研究其中的成分。 在赵氏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也就是她闺中名声难听的原因。 前世,她隐在幕后,用熏香打出名头、开了制香的铺子,可很快有人和她炮制出了一模一样的熏香,抢走了她的生意。 甚至是倒打一耙,冤枉她剽窃,甚至是提供出了古法的方子为证。 宋熹之到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赵千兰在她幼时,便收集了她母亲遗留下来的熏香方子,占为己有。 在她靠熏香发迹后,赵千兰终于想起了压在箱底的方子,便把所有的方子原件全都交到了宋若安的手上。 让宋若安佯装成是自己拜师学来的,叫她百口莫辩。 这件事情,发生在她学医之前。 宋熹之在发现他们奸情、开始复盘的时候,便知道,她那阵子因为铺子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如往日一样时时在贺云策的身边,鼓励他,抚慰他敏感的内心。 但是贺云策那阵子初入官场,无边的压力让他整个人焦躁不安,又是暴躁易怒。 而宋若安就是通过提供熏香,安抚了贺云策的内心,勾的他魂牵梦萦。 想必熏香,是他们奸情的开始,贺云策心中关于宋若安最美好的回忆,一刻都离开不得。 第95章 办一件事情 想到前世的一切,宋熹之的眼眸晦暗了一下:“如今我请你来,便是想商议共同开熏香铺子的事情。” “我出方子和铺面,能确保熏香一定畅销,铺子也在热门的好地方,但是因为夫君仍旧躺在病榻上,所以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辛夫人听闻这话,眼眸一亮:“原本你提起这事,我忧心的是方子和铺面,可你如今全有了,那所有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如今我病好了,家宅清净,在府中闲着也是无趣,既然你没有时间,那便你当老板,我当掌柜,我可是自幼学着管家、打理铺子的!” 听见辛夫人也正有此意,宋熹之心中多了几分轻松,她微微侧过身,握住了辛夫人的手:“我是想我们一起当老板。” “只是你在前头,我在后头,你负责出人手,提供剩余的银子,再管理着铺子,而我出方子和铺子。” 前世的时候,宋熹之因为贺云策刚从兄长光芒万丈的阴影中走出,疑心病很重,人也不大气。 而出门做生意少不了交际,做香料生意更是会接触许多名扬四方的文人雅士,所以她开香料铺子的事情,是瞒着他的。 可谁知,就是因为她的隐瞒,所以最后的功劳都被宋若安抢走,宋若安有了她母亲留下来的古方,就等于有了一切。 甚至于宋熹之研制出了许多香料,都被贺云策以为是宋若安制成的,拿去笼络贵人了。 也就是说,前世的香料生意,她没有占到便宜,可宋若安也没有靠此发家、做生意,而是全部便宜了贺云策,让他送出去的熏香成了难得一见的孤品。 辛夫人感受着手间的温度,望着宋熹之明亮的眼眸,倒是想起了一桩事情:“你的主意也好。” “恰巧我那游手好闲的外甥,是京城怀嘉学派的组织人,有许多风流才子和爱好文学的文人雅士,都是此学派的学者。” “他们时常会聚集在一起,除了研究文学之外,便是热衷品香茗茶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心里很开心。 前世那个千味楼这样热门的原因,便是因为这群怀嘉学派的学者,偶然在此处聚集时,做出了千古绝唱的诗篇。 此后天下学子路过京城时,都会在此处朝圣,探寻千古绝唱的真迹,到后来就发展成了一年一度的诗词大会。 在每年诗词大会上,来往的文人墨客络绎不绝,金句频出,流芳百世,身后的文化底蕴,把此刻正热门的百芳楼都比了下去。 宋熹之就是想起这怀嘉学派的创始人,是辛夫人娘家的外甥,于是特意邀请她来,一起开这个铺子。 而另一个原因,还是因为贺景砚的身体,她觉得贺景砚的身体十分古怪,她把脉时看起来全无问题,可三七却说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也让宋熹之抽不出这么多的时间。 宋熹之想着,又是继续对辛夫人道:“既然有你外甥,那顾客便不用愁了,我倒是想把这香料铺子,一改传统铺子简单售卖的风格,弄成一个可以吟诗作对的品香楼。” 铺子越高雅,那么达官贵人们便会越喜欢,无论是宫中的后妃还是天下的文人,都会趋之若鹜。 辛夫人觉得宋熹之的想法很新奇:“你这个主意倒是好,这样是完全走上流的路子了。只是那群酸文人的口味很刁,你想要日日留他们在此,那可需要真本事。” 宋熹之很自信,她从软榻边的暗匣里掏出了几分熏香,还有一张纸条,又是一起交到了辛夫人的手上。 “辛夫人可以先品一品,按顺序评出它们的名次,看看与我猜想是否一样,然后把最优的那味熏香打造成招牌。” 隔着油纸包,便能隐约的感受到各味不同的香气,有冰冷的雪松气息,仿佛置身雪山神女的怀抱;也有沁人的木香,似乎在朝霞升起时,萃取了林原树梢的第一颗露珠…… 各种香气融合又分散,辛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在一瞬间宁静了下来。 “妙,实在是妙极了!话不多说,我现在便按照你的构想设计铺子,分成我一你九。” 宋熹之看着辛夫人的反应,十分得意的歪了歪头,可当她听见辛夫人的话,又是瞪大了眼睛:“我原本设想的是你三我七,还怕你不答应呢。” 古法方子固然重要,但是那些人脉更为重要,若是能用品香楼笼络了天下文人雅士,便不是多少银子能够衡量的。 辛夫人努力的吸了吸鼻子,鼻头耸动了一下,整个人的思绪还沉浸在这些熏香中:“那就二八,我二你八,再多我是万万不敢承受的了。” “听闻宁王近日回京,他这人素爱品香,咱们可不能错过这样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呀!” “宁王?”宋熹之在冗长的记忆里仔细搜寻。 “那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手足,世人口中闲云野鹤的小皇叔呀!他放荡不羁,最喜欢这些东西了。” 宋熹之听着,这才想起了这号人物。 宁王,是先帝最幼的儿子,也是皇帝最宠爱的弟弟,在皇帝登基前,竭尽全力的辅佐兄长,在皇帝登基后,便远离了政治的中心,只问诗书。 也是怀嘉学派的参与者之一,在古物品鉴和吟诗作赋方面颇多建树,此外,还对香料颇有研究。 辛夫人说完这话,便火急火燎的想要离去,她问过这熏香的品质,便深知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好门路。 宋熹之见她急成这副模样,便也没留她,等她走了之后,便又把吴嬷嬷叫了进来。 “嬷嬷,我要你去宋府帮我办一件事情。” 第96章 有人下毒 回宋府姑娘不回去吗?” 听宋熹之提起宋府,吴嬷嬷的一张老脸皱成了话梅。 宋熹之瞧着她那副痛苦的模样,捂着嘴一笑:“我不回,辛苦辛苦嬷嬷您啦!” 吴嬷嬷听见宋熹之的撒娇,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吧,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您回宋府去找赵千兰,向她讨要我母亲留下来的熏香和药方,跟她说我想要回来,讨好侯府的公婆和祖母。” 吴嬷嬷一听是宋熹之想要回苏明月留下的东西,她叹了一口气:“若你真的想要回明月小姐留下来的东西,便要派青铜去偷了,若让我去讨要,赵氏她一定不会轻易还回来的。” 宋熹之只是神秘的对她眨了眨眼睛:“没事,只要您说了就行。” 吴嬷嬷这下知道宋熹之葫芦里还卖着药呢,她领了吩咐,便忙不迭的去办事了。 等吴嬷嬷走了,宋熹之这才又是叫来了青铜,她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包裹,交到了青铜的手上,又是在他耳畔小声的吩咐了几句。 青铜闻言,又看着宋熹之脸上贼兮兮的表情,摸了摸鼻子,随即领命去办。 …… 时间就这样一日日过去,辛夫人操持着铺子,速度极快,也让品香楼的开业逐渐提上日程。 可贺云策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过,他在中书省时,要被诸位上司各种磋磨,日日散衙最迟,被留着做各种文书的整理工作,甚至提出的建议也经常被原封不动的驳回。 而在朝堂之上,他向皇帝进言的意见,也总会被林丞相针锋相对,挑出各种毛病。 连连的打击让贺云策困顿窘迫,可他散衙回侯府后,还要去祠堂罚跪。 望着的案台上列祖列宗的牌位,四周重重的烛火摇晃,贺云策甚至有些愣神,怀疑前世自己顺风顺水的官途,是否是自己的幻想? 为什么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他捂住自己胀痛的膝盖,知道自己不该去怨怼,不该去责怪,可他的心中,却不免对宋若安生出了几分埋怨。 如今他一切的困境,都是因为宋若安伪装自己会医术而产生的。 若不是她想要全京城的称赞,若不是因为她急功近利,什么都瞒着自己,自己不可能这样毫无准备,任人宰割。 分明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是没有秘密,可她却擅作主张,断了自己的青云之路。 这一点,甚至还不如宋熹之…… 前世的宋熹之虽然嫉妒成性、水性杨花,虽然总喜欢抢占功劳,但是她从未对侯府,对他做过不好的事情,更是从未弄得他名誉扫地。 前世的他更是没有受过家法,进过祠堂。 想到这里,贺云策紧紧的闭上了眼眸,他极力的想要阻止自己内心这种莫名的想法。 可这想法就是在他的心中不断盘旋。 耳畔传来双喜担忧的声音:“主子,您若是不舒服,便直接回去吧,祠堂没有人看着,也不知道您到底跪了多久。” 贺云策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眸,又是有些呆滞的摇了摇头:“罢了,我还是跪着吧。” 回到观云轩,只能听见宋若安埋怨的哭声,别的什么都没有。 分明他已经瞒着祖母请来了上好的医者,也给她服用了止痛的麻沸散,可她还是不断喊疼。 贺云策觉得已经筋疲力竭了,却还是要咬着牙,去伺候她,宽慰她,无法享受一点宁静。 这样的遭遇前世从未有过。 他第一次见到了宋若安狼狈不堪、狰狞不已的模样。 双喜看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更是沉甸甸的:“您已经连续三日跪到午夜才回去了,这样不止奴才担忧,少夫人日日见不到您,她也担忧啊。” 贺云策张了张嘴,还未开口说话,便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公子!公子!” 美云大汗淋漓的跑进了祠堂,脸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少夫人中毒了!”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他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可麻木的双腿又让他猛地跌了下去。 “宋若安她服毒了?” 美云摇头,整个人有些无措:“不,不是,胡嬷嬷用银针测了,是有人在她的吃食里下毒了。” 贺云策的大脑在一瞬间一片空白,他跌跌撞撞的从祠堂跑了出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啊!” 等挥舞着麻木的双腿,跑到观云轩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宋若安苍白的脸色,她眼眸红肿,嘴角还带着醒目的鲜血。 胡嬷嬷和阿莲成跪在一旁,呜呜呜的哭泣着。 宋若安看见贺云策仓皇的眼神,费力的抬起手,却又是猛地咳嗽了一声,嘴边涌出了两股猩红的血。 “夫君,在合眼之前见到你,我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只觉得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若安,你别说傻话!” “医者很快就来了!医者很快就要来了!” 宋若安只是摇了摇头,干枯的嘴巴一张一合:“夫君,你别怪姐姐……别怪姐姐……是若安对不起姐姐……” 胡嬷嬷听见这话,才终于忍不住的开口了:“小姐!您糊涂啊!她对您这个样子!您还要忍吗?!” “她吞了小姐的几千两银票,得到了管家之权,指使下人在祠堂苛待小姐,老奴看不下去,可小姐却不允许我说!” “好了,现在宋熹之不仅仅只是送来一些馊饭,送来劣质的炭火和下等的棉被,苛待小姐,如今更是直接在饭菜里下毒,想要送小姐一命归西了!” 胡嬷嬷说着,又是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血浓于水的姐妹,却直接下毒!” 宋若安听见这话,埋怨的看了胡嬷嬷一眼,又是微笑着朝着贺云策摇头:“夫君,胡嬷嬷瞎说的……不一定就是姐姐……你别听她胡说。” 她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费劲:“能在临死躺在你的怀里,夫妻一场,若安死而无憾……不过夫君,你要记住,若安从未想过害你。” 贺云策听见这话,脸色在瞬间惨白,他气得脖颈处青筋暴起,浑身都在发抖:“怎么可能不是宋熹之?” “就是宋熹之那个贱人!是她故意苛待你,是她给你下毒!” 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第97章 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前世的宋熹之也是这个样子,在嫁给自己,掌握了管家之权之后,就开始故意苛待嫁给贺景砚的若安。 不仅在吃食上缺斤少两,送去一些难以入口的馊饭,甚至连冬日的炭火也要克扣。 最后还吩咐下人阳奉阴违、拜高踩低,害得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求助无门,求到了自己的前头。 若安甚至被下人欺负了,还不相信是自己姐姐故意苛待,在他面前梨花带雨,说不是宋熹之的错,千万不要影响了他们夫妻的感情。 起初他也不相信这会是宋熹之做的事情,只是去她的院子里处置了下人,宋若安还送来了她自己制作的熏香表达感激。 因为这件事情,贺云策心中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每日观察,在最后终于发现了宋熹之张牙舞爪的真面目。 回想起前世的一切,贺云策紧紧握着宋若安的手,气得牙齿都在哆嗦。 这一世,就算是若安嫁给了自己,却也免不了要遭受被宋熹之苛待的事情,他是真的恨啊! 恨自己没用,没有照料好妻子,更是恨自己方才在祠堂中时,对若安有了埋怨和怀疑。 他是怎么会去怀疑若安的? 分明前世和这一世发生的关键事情都一模一样! 而那些不同的,几乎全是宋熹之在从中作梗,搅动风云。 贺云策想着,双目猩红的搂住了怀里的人,似乎要把她揉到血骨里:“若安,若安,你不要睡,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会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的真面目!她苛待你,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就在此刻,大夫急急赶到,感受着怀里人的眼神逐渐涣散,贺云策便忙不迭的让他把脉:“大夫,你快来看看她,若安被人下毒了,你能不能保住她的性命啊!” 这位刘大夫是侯府的府医,他听见这话,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急急上前便握住了宋若安的脉搏。 贺云策紧张的看着他,只见片刻之后,刘大夫紧张的神情松懈了不少。 “夫人的脉象显示,是服用了少量的毒药,以致于咳血,但是没有性命危险日后需要好好调养,再也不能损害身体了!” 一听这话,胡嬷嬷便呜呜的哭了出来:“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是吉人自有天相!” “那碗粥小姐本来是要全喝光的,但是因为刚刚饮了药,有些腹胀,所以仅仅喝了一口,就全都吐了出来,这才没酿成性命的危险。” 宋若安也趴在贺云策的怀里哭泣,哭得浑身一抖一抖:“一定是夫君为我暗自祈祷,我才没事的。” “既然没事,就不用把事情闹大了,若安刚刚犯了错,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贺云策听见大夫的话,整个人如释重负的下去,可当他听见宋若安的话时,内心又是钝钝的痛。 “不要闹大?若安你是好性子,但是旁人会轻易这样放过你!宋熹之害你的时候可有想过姐妹情深?” 宋若安只是摇头,“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这就是姐姐做的,从前的一切不过是猜测,因为姐姐拿走了我的银票,重新获得了管家之权……” 贺云策回忆着前世的一切,冷笑了一声:“不是她做的还能有谁?我保证这就是她做的!” “况且她拿了管家之权,却让下人如此苛待观云轩,无论她是否故意,都是她管事不力,这不需要处罚吗?” 宋若安见贺云策如此气愤,便静静的靠在贺云策的怀里,再也没有说话了。 翌日,贺云策专门朝中书省告了假,把这件事情闹到了贺老夫人的面前。 彼时黄氏也在贺老夫人的晚香堂里一起用膳。 从前吃了宋若安开的药,黄氏好好的身子就这样垮了下去,最后还是吃了李太医开的药,身子才逐渐开始好转。 也正是因为这个,黄氏再也不待见宋若安,不过她对宋熹之,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两人正用着早膳,便看见贺云策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对着贺老夫人便是劈头盖脸的开口质问: “祖母,若是一个人根本管不好家,还纵容侯府下人苛待主子,败坏了侯府的家风,那是不是该罚?” 贺老夫人一愣,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十分诧异的看着他:“云策,你这是在说什么?” 贺云策看着她诧异的模样,眼底的讥讽是更加的明显:“您只要回答我,是与不是便好,侯府的家法,总不单单只罚我一个人吧?” 贺老夫人没有说话,黄氏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口:“若是管不好家,和宋若安一样让侯府出了问题,那肯定是要罚的。” 贺云策心满意足的听见这话,于是咄咄逼人的开口了:“那就好,祖母,劳烦您去把宋熹之这个毒妇请来,我要与她当面对峙,然后开祠堂、请家法!”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下子从椅子前站了起身:“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贺云策眼眸深深:“您把她叫来,一起就都真相大白了。” 就算宋熹之下毒的事情没有证据,但是她管家不力,苛待若安的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 他不会像是前世一样,那么轻易的放过她,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宋熹之受到应有的惩罚! 贺老夫人被他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弄得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在他如此愤慨的份上,还是派人去叫来了宋熹之。 宋熹之听闻消息,一头雾水的走进晚香堂,看见的就是贺云策猩红的双目。 贺云策冷冷的看着她,就像是在透过这一世,看着前世那个背叛过、欺骗过自己的女人。 他的眼眸里含着浓浓的失望:“宋熹之,你授意下人苛待若安,给她送上馊饭和劣炭,甚至还在她的饭菜里下毒,你到底该当何罪?” “我?” 宋熹之不可置信的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又没有管家之权,要如何授意观云轩、库房乃至小厨房的下人,去苛待宋若安?” 第98章 真相大白 贺云策见她死到临头,还在狡辩,墨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浓浓的不屑: “你取走了岐黄神医身上原本属于若安的银子,又是分发给了下人,这管家之权不在你手上,那是会在哪里?” “如今你往若安院子里送去馊饭、劣炭、黑心的棉被的事情证据确凿,观云轩上下的下人都可以作证!” “宋熹之,你做了错事,却不知悔改,祖母,连若安都被她苛待如此,真不知兄长私底下的日子到底如何!侯府的祠堂就是为你这样嘴硬的人开的!” 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把这一世对宋若安的心疼和前一世对宋熹之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 黄氏用手惊讶的捂住了嘴,玩味的眼神盯在了宋熹之的身上:“从前府中下人苛待云策,我处置了所有犯事的奴仆,并且放言,这件事决不能在侯府再次发生。” “娘,既然云策说下人苛待主子一事死灰复燃,那您可必须从重处理,却不姑息!” 宋若安被苛待,她乐见其成,而若这事是宋熹之做的,那么她要被惩罚,管家之权或许就要落在她的手上了。 简直是翁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挪向了贺老夫人的方向。 众人便听见贺老夫人声音沉沉:“管家之权一直在我的手上,就算是老大家的媳妇做主把钱发给了下人,却也没有拿走管家之权。” “侯府的一切都是老身在管,也从未授意过小厨房和管事苛待任何一间院子。” 她目光沉沉的说着,又是重重的看了一眼贺云策,随即将目光挪到了黄氏的身上: “照你们这话来说,老身苛待宋若安的事情板上钉钉,云策,你这样咄咄逼人的闯入晚香堂,是想开祠堂,来处置老身了?” 猝不及防的听见这话,贺云策惊讶的瞪大了眼眸,整个人十分意外。 他错愕的站在原地,看着宋熹之神色如常、面不改色的样子,心中那股古怪的情绪再次升起。 他方才之所以那样笃定,是因为他从未设想过还有这样的一种可能:爱慕虚荣的宋熹之,竟然没有用若安的银钱,趁着下人们的爱戴,拿下管家之权。 “这怎么可能?宋熹之怎么可能不要管家之权?” “苛待若安的事情,一定就是她干的!毕竟她前……” 贺云策想说她前世就是做过这样的事情,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宋熹之眯着眼眸看着贺云策的变幻莫测的神情,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是将岐黄神医身上的赃款分发给了下人没错,只是因为下人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埋怨宋若安挪用公款,昧下了他们的月例,我为了平息民愤,所以才这么做。” “当然,祖母也问过我,想要让我接受管家之权,不过我没有要,因为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又有什么麻烦。” 贺老夫人听到这里,也重重的坐回了椅子上,她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愠怒:“果然!” “熹之从前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不解!可不过几日,便马上有人跳出来,来冤枉她了!” “若不是这个家仍旧是老身在管,你大嫂必定会因为你的说辞,而百口莫辩!” 贺老夫人的声音沉沉,贺云策觉得自己才真的百口莫辩。 眼前的情况出乎他的意料,他觉得一定是宋熹之用了什么其他的手段。 他咬紧了牙关:“可若安许久没有收到正常的吃食,院子里也都是劣质的炭火,这是板上钉钉,若是没有人刻意虐待,又应该作何解释?” 偌大的晚香堂在一瞬间沉寂了下去,贺云策才继续说道:“孙儿相信这件事不是祖母做的,可除了祖母,府内还会有谁想要虐待若安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怀疑的视线挪到了宋熹之的脸上。 宋熹之其实也有些好奇,她耸了耸肩:“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我做的,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若是因此便能咬定我虐待宋若安,那么明日观墨轩也换了劣炭,是否能证明是你贺云策虐待兄嫂?” “你!”贺云策被她的诡辩气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可就在此刻,却有人急匆匆的跑到了门口,又是咬紧了牙关,冲到了贺老夫人的面前跪下。 “事情是老奴做的,是老奴趁着二公子这阵子不在府内用膳,便给观云轩送去了馊饭,与大少夫人无关,若是老夫人您要惩罚,就来惩罚老奴吧!” 一个小厨房的老厨娘笨拙的贺老夫人的身前,含着泪道。 她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宋熹之疑惑的歪了歪头,只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贺老夫人狐疑的看着她:“你?” 贺云策也是咬牙冷笑:“你不过是一个厨娘,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仅送去了馊饭,还送去了劣炭和坏棉被?那侯府还真是被你只手遮天了!” 贺老夫人听着,也觉得有几分古怪。 可还未等她开口,外头便又是有一阵喧闹随即又是几个侯府的丫鬟小厮,一窝蜂的跪在了贺老夫人的面前。 眼前轰轰烈烈的阵仗,可把贺老夫人吓得后退了几步,幸亏宋熹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不是曹大娘一个人的主意,还有奴婢,奴婢在库房里当差,便故意叫人送了劣质的炭火去观云轩,旁人以为是老夫人的主意,于是就照做了!” “还有奴才,奴才也参与了!这个主意就是奴才出的!” 最后一个小厮很年轻,宋熹之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你是后花园的杂役?从前你的兄长不慎落水而亡了?” 小厮一听这话,眼眶在一瞬间猩红了起来,泪水在他的眼珠子里打转:“难为大少夫人还记得奴才,可二少夫人害了我的兄长,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抢走了你的管家之权,还在我们面前夸下海口,却什么都不做!我们以为她没钱,这也能忍,但是谁知道她有钱,全都给了那个江湖骗子!” 曹大娘也摇了摇头:“少了那一半的月例银子,我孩子还发着高热,药都买不起,老奴到了观云轩去求二少夫人,让她支了下个月的月例,可她却说府中财政紧缺,说什么都不答应。” “最后还是求到了大少夫人面前,大少夫人亲自给孩子看了病,他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讲到这里,宋熹之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看这位曹大娘有些眼熟,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此事不过是个举手之劳,她帮过之后就直接忘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听着下人们的话,不断的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若安不可能克扣你们的银子,甚至如此无情,不让你去治疗孩子!这绝对不可能!” 第99章 彻底得了下人的爱戴 贺云策说着,又是缓缓抬起头,盯着宋熹之的脸。 他伸手指着宋熹之:“是你!是你让下人们演了一出大戏?你可从来不是这样善良的人!还随手会救小孩?” “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了你吗?” 贺云策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在场的下人们看着都觉得有些害怕,可他们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 “老奴所言,并非虚言,其他人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位年轻的杂役此刻已经泪流满面,他不断的朝着贺老夫人磕头,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一切主意都是奴才出的!大少夫人在奴才的兄长死后,给了奴才一步银子,奴才对她十分感激。” “于是奴才回想起二少夫人掌家的时候,曾经往观墨轩送过劣质的炭火,送过下等的棉被,还送过各种蔫巴的蔬菜,想要故意苛待大少夫人,于是奴才便以牙还牙,联合了大家,也往观云轩送了这些东西!” 若安苛待宋熹之? 若安掌家时苛待了宋熹之,才让那些下人以牙还牙? 贺云策听到这里,整个人浑身都僵直了起来,他急促的呼吸着,眼神呆滞,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根本不可能啊! 贺老夫人也十分意外:“宋若安在掌家的时候,苛待了你?” 宋熹之点了点头:“不过那时候确实是侯府公账上没银子,于是我要回了当月正常的份例,就没有再说什么。” 宋熹之说的是实话,她也没有想到侯府的丫鬟小厮们为了她做到了这个程度。 从前她还因为贺老夫人对外头管事藕断丝连的态度,不想要接这个烂摊子,所以对着侯府的下人心有愧疚,才能帮则帮。 想到这里,她直接朝着贺老夫人开口: “那些蔫巴的蔬菜,劣质的炭火,全都是外头管事送来糊弄人的,就连宋若安在我碗里下了巴豆,除了是想要我难堪之外,也是想要您处置外头的铺子。” 宋熹之说着,声音掷地有声,话语也越发的坚定了起来:“祖母,当断即断,侯府的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外头的掌柜闹起来的。” “他们没有做好分内的事情,挟恩图报,弄得侯府公账空空,两个主子的院子甚至都被苛待了吃食。他们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侯府从前养了他们几十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外头的人如今怎么评价侯府暂且不说,可若是祸起萧墙,内部先出了乱子,恐怕安定侯府再也没有安定之日了。” 宋熹之说着,整个人像是有着一股力量,让在场所有的人心都安定了下来:“您不妨趁着这次下人的事情,快刀斩乱麻,直接处理了外头的掌柜,也算是师出有名。” “侯府的名声已经被小叔和妹妹弄得这样难听,还能难听到哪里去呢?” 贺老夫人有些无力的扶着宋熹之的手,沉默的听着她的话。 她眼眸沉沉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侯府下人,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是,你说的对,熹之,是该把外头的人都处理了。老身原本顾念着从前的情分,顾念着那是自己的娘家人,便总是心存希望,可这样实在是害了侯府。” “人老了,顾忌得多了,就变得优柔寡断,从前你便提醒过我,可我还在犹豫,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才能教会。” 贺老夫人有些疲惫揉了揉太阳穴,晦暗的眼眸表明她此刻下定的决心。 宋熹之听见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头的下人们也越发的激动,几个人抱头痛哭了起来:“多谢老夫人!多谢少夫人!” “奴才们这段日子过的苦不堪言,还是少夫人的话,才给我们带来的希望啊!” 从这些下人们溢于言表的感激就能看出来,他们出去之后定会将如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是宋熹之做主,要处置了侯府铺子里那些蛀虫掌柜。 恐怕宋熹之日后会变得更得人心! 无论她掌不掌家,侯府的下人们都会对她唯命是从,此事之后,她会变成侯府真正的女主人了。 黄氏一想到这个,几乎就是要吐血。 而贺云策也在此刻回过神来,他没想到自己怒气冲冲的找宋熹之对峙,反倒是帮助宋熹之收买人心。 贺云策大口大口的喘气着,两只握成拳头的手,一直在颤抖,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疑点。 “宋熹之,你可真会收买人心!可眼前的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不然你如何解释若安中毒的事情,若是她在病中被苛待,是这些下人做的,那么她的毒,也是这些下人下的了?” 所有的事情他都不愿意相信,若安不可能苛待宋熹之,更不可能会对下人这样冷血无情,所以一切都是宋熹之有计划的说辞! 一定是这样! 曹大娘听见这话,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有些茫然,又是急忙摇头解释:“不!不!” “我根本没有在她的吃食里下毒,这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想要一报还一报,克扣二少夫人的吃食罢了!” 宋熹之迎上贺云策质疑的眼神,十分淡定:“她中毒了?那她死了没有?” 她直白无比的话,让贺云策猛地一噎:“你这么想她死吗?若安只吃了一点点的砒霜,就马上吐了出来,她没死,你想必很遗憾吧?” 宋熹之只是耸了耸肩:“既然她没死,那毒就不是我下的了,所有人都知道我会医术,若是我想让她死,会用见血封喉的毒药,而不是什么砒霜,她现在已经不会喘气了。” 贺云策听着宋熹之的话,被气的七窍生烟,“你居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宋熹之很真挚的看着他:“当然,被你冤枉其实应该要生气的,但是这不是一次两次,我已经习惯了。” “我没有被宋若安害了身体健康,毁了名誉,如今恨宋若安的人那样多,包括你和婆母,还有外头的官家夫人,哪个不比我有嫌疑?” “我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去害她,若是你想要彻查真相,倒不如现在去审问观云轩上下的所有人包括宋若安,就算是官府断案,也应该是这样的流程,而不是空口白话。” 宋熹之说着,心中已经很确定,这下毒的真凶到底是谁了。 第100章 宋若安的苦肉计 哪个蠢人下毒会只下一点点的慢毒,还被她喝下之后又及时的吐了出来? 这除了是宋若安的苦肉计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想必宋若安自己都没有想到,贺云策怒气冲冲的来找自己对峙,倒是让自己处理了外头铺子的事情,还获得了下人们的爱戴。 想到这里,宋熹之望向贺云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玩味。 宋若安啊宋若安,她还与前世一模一样,就连故意使用苦肉计,佯装自己被苛待的事情,都是这样的似曾相识。 此刻贺云策知道了是从前的宋若安苛待了自己,他心中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贺云策感受着宋熹之的目光,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贺老夫人便十分疲惫的开口了: “这件事情不可能是老大家媳妇做的,若你要查,便自个儿去查了观云轩……但是老身我觉得,查不查无所谓了。” “你心中早已经锁定了罪犯,最后无论查出了什么样的结果,你都不会相信的。” 贺老夫人想也没想,毫不犹豫的就选择相信了宋熹之,毕竟公道自在人心,宋熹之嫁进侯府的表现,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贺云策看着贺老夫人是这样的态度,明摆着就是要包庇宋熹之了,他心中那股无名火简直就是无处发泄。 事情明摆着就是宋熹之策划出的一场戏! 否则凭借宋熹之的人品,怎么可能做好事不留名?更不可能被苛待了不闹大。 贺云策想着,宋若安中毒时痛不欲生的画面缓缓的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在胀痛。 前世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像祖母一样,被宋熹之的表象蒙蔽,后来才看出了她的真面目。 这一世,他是清醒的,可身边的所有人,却一个比一个糊涂! “祖母,孙儿会好好调查这件事情,找出证据,让凶手再无说辞!” 贺云策重重的说着,又是深深的望着宋熹之的脸。 宋熹之毫无所谓的反盯了回去,她看得十分认真,那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让贺云策重重的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宋若安满怀欣喜的在观云轩等了许久,可等到的不是宋熹之被惩罚的消息,而是贺云策怒气冲冲的回了院子。 他瞧着病榻上脸色苍白的宋若安,又是猛地回想起了宋熹之那副不知死活的样子,心中是越发的生气了。 贺云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榻边,又是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宋若安的身体:“若安,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可还是会恶心想吐?” 宋若安脆弱的摇了摇头,一双红肿的眼眸里满是泪水:“我没事,可我担心姐姐。” “夫君,姐姐这样对我,祖母不会也惩罚她入祠堂受家法吧?我知道这到底有多痛,不想让姐姐再受了。” 贺云策听着宋若安这样善良的话,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就你这样善良,可宋熹之却恶毒无比。” “她不仅不承认,还倒打一耙,串通了小厮演了一出大戏,说是你从前苛待了观墨轩的吃食,所以下面的人自己这样干的。” 宋若安一听这话,心脏就像被揪了一下,她十分紧张的问:“那祖母呢?祖母就信了她的?” 贺云策咬牙切齿:“祖母一开始就偏袒她,说她根本没有管家之权,是我在陷害她。” 宋若安捂住了心脏,垂下了眼眸:“所以应该就是姐姐做的,但是祖母维护姐姐,故意这样说。” “不然她为什么那么好心,昧下了我所有的银子,送给了下人,不就是为了管家之权?” “而且我与人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中毒了呢?” 贺云策听见这话,觉得很有道理:若不是宋熹之,根本解释不通还有谁会对若安下毒? 苛待若安的事情,也和前世宋熹之做的一模一样。 想到这点,贺云策心中那股无名火烧的是更加旺了。 他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既然侯府内的所有人都相信宋熹之,那么我就更应该把事情的真相查出来。” “我要拷问观云轩上下的所有下人,证明下毒的人是宋熹之,在祖母面前还你一个公道。” 一听这话,宋若安的表情在一瞬间微妙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毫不犹豫的摇头:“夫君!你这么能干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呢?” “姐姐那么得人心,定是吩咐外头的人在饭菜里下毒,你却拷问自己院子里的人,能得到什么答案?” “况且就算是顺藤摸瓜查清了事情的真相,可祖母偏心,根本不会相信我们的。” 贺云策听见这话,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宋熹之的那张脸:“难道就真的要这样放过她?我是不甘心的。” 宋若安好言相劝,看起来十分懂事:“夫君,现在只有你相信我,我要想办法,改变侯府所有人的想法,我不能因为姐姐的抹黑,就让他们这样误会我。” 贺云策听到这里,心都要碎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懂事的若安,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她坏呢? 他点了点头:“是,只要挽回了你在众人心中的形象,祖母又会相信你了。” 宋若安见他打消了拷问下人的念头,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她有些惆怅的喃喃自语:“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让他们相信我呢?” 贺云策望着宋若安怅然若失的眼眸,突然想起了前世若安擅长制作熏香的本事。 祖母老了,容易失眠;父亲年迈却还在军营里十分疲惫;而母亲大病初愈,本就脾气暴躁,更需要这些东西来静气凝神…… 更何况,他的前途…… 第101章 贺云策秘密调查 贺云策一边想着,一边抿了抿唇,即将要把话说出来了。 可想到了上一回的事情,就是因为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若安有医术,才让她不得不接下这担子,险些酿成了大错。 林丞相愤怒的话语还回荡在耳畔,贺云策心里打鼓,到了嘴边的话也就不敢说出来了。 屋子内陷入了寂静,宋若安没有注意到贺云策微微变换的脸色。 可就在此刻,外头的阿莲却突然进来禀报:“少夫人,宋夫人听闻您这阵子病了,放心不下,如今已经到了侯府,正在院子外候着呢。” 宋若安听见这话,才想起自己的母亲在信上说今日要来看望她的事情。 她急急的朝着阿莲招了招手:“你现在赶紧让母亲进来吧,别让她在门口吹了风。” 见她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贺云策也收了方才的思绪万千,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你受了委屈,岳母都心疼了,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听见他的话,赵千兰的声音便从外头传了进来:“若安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不怪你,是她自己傻,总是被她姐姐伤害。” 宋若安一听这话,望着缓缓走来的赵千兰,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母亲……不关姐姐的事情。” 赵千兰心疼的摇了摇头,走到了床榻边:“她在宋府里就欺负你,我还不知道吗?” 赵千兰的话,让贺云策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他急急起身迎接:“岳母来了,竟没有提前告知我,若我知晓,定是亲自去接了。” 赵千兰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贺云策一眼,脸上挂着疏离又关切的笑容: “原本我也不该来的,但是若安不懂事,一嫁进侯府就受了两次罚,我心疼,便来安慰安慰她。” “母女之间说两句体己话。” 贺云策闻言,便知道她是有几分责怪的意思,他心中也内疚:“那就让岳母和若安聊聊,小婿官署有事就先走了。” 赵千兰客气的点了点头,态度不像是上次回门一样的热情。 贺云策感受着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也知道是宋若安受了委屈,于是思来想去,最终出门时,还是对着双喜低声吩咐道: “就算你家少夫人不想让我查下毒之人,觉得祖母不会相信,但是我也一定要查清,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双喜,你私下去查,不要惊动了旁人,等我搜集了全部的证据,再联合其他的事情,呈到祖母的面前,一击即中,宋熹之便再也不能狡辩了。” 双喜听见这话,心中感叹贺云策对宋若安的用心,“好,奴才马上去暗中查探!” 他话说一半,本来要离去,却还是面带喜色的说了一句:“看见您和夫人和好了,奴才打心底里开心。” 贺云策也很开心,心中再没有了之前沉甸甸的感觉:“我本来就不应该怀疑她,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和双喜正在这边秘密的说着,赵千兰和宋若安那边,也屏退了所有下人,母女俩在屋子里轻声细语的说着体己话。 赵千兰掀开衣裳,瞧着宋若安背后留下的伤疤,纵横交错的伤疤狰狞无比,到现在都没有好全。 她疼的心都要碎掉了:“怎么弄成了这样?” “在宋府的时候你不是把宋熹之压得死死的吗?怎么如今她把你弄成了这副模样?” “早知道在宋府的时候,我就应该把那贱丫头弄死!” 宋若安感受赵千兰心疼的话,委屈的浑身都在抖:“母亲,我背上的疤是不是很难看?” 赵千兰擦干了脸上的泪,恢复了神色:“不丑,我已经给你带来了祛疤的药膏,很快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她说着,眼眸里已经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能让宋熹之得意太久。” 宋若安听见这个名字,眼眸里也多了几分恨意:“我也早想送她去地狱,在宋府还好办,可是如今在侯府,所有人都听她的话,就连下人也全都喜欢她。” “你的祖母和婆母呢?”赵千兰眉头一皱。 宋若安摇头:“我正想办法讨好她们,她们现在很讨厌我,无论我做什么,她们都不会相信。” 赵千兰听见这话,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我想到了,你用熏香!用香料来讨好她们!京中的妇人最喜爱的便是香料了。” 宋若安微微一愣:“母亲,哪来的熏香,您有什么门路吗?” 赵千兰意味深长的摇头:“我没有门路,但是我有香,是苏明月制成的,如今还被我压箱底收着,就是怕宋熹之拿了去。” 她终于知道前几日吴嬷嬷莫名其妙来宋府的用意了! “前几日吴嬷嬷来宋府说宋熹之想要拿回母亲留下来的遗物,我便多了一个心眼,特意问了。” “然后那吴嬷嬷便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被我打探了出来,原来她是想要苏明月留下来的遗物,那些熏香,送给贺老夫人,去讨好她们。” 听到这里,宋若安也终于明白了:“果然宋熹之那个贱人,能得到贺老夫人的喜爱,完全是因为她日日腆着脸讨好!” 她想着,紧张的握住了赵千兰的手:“那熏香呢?您给她了吗?我记得苏明月十分擅长制香,却不知道为什么十分低调,外头没什么人知道这件事情。” 赵千兰得意的挑了挑眉:“哪能给她?在苏明月死了之后,我就把香藏起来了,一是因为那是好东西,二怕你爹又想起她。原本都忘记了这件事情,还是那个蠢货提醒了我们。” “吴嬷嬷走后,我去翻箱倒柜找出来了,那熏香外头还包着方子,是熏香的配方,你就把它当成你的嫁妆,拿去送给你婆母和夫君。” 宋若安沉默的听着,嘴角却缓慢的勾起了一抹笑意:“陪嫁有什么好呢?终究不是自己做出来的,她们也不会因为这个,高看我几眼。” “可若是我会做这个东西,那就不同了。” 赵千兰一听这话,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贪婪:“你是说……?” 宋若安镇定的点了点头:“苏明月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这份熏香方子,宋熹之手里也没有,所以这世间,就只有我一个人拥有这配方。” “我要用宋熹之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成为刺向宋熹之心脏的利器,这样玩起来,才杀人诛心,我才能快活。” 第102章 梦回前世 看着赵千兰眼眸里逐渐生出的光亮,心中也越发的激荡起来: “母亲,你可知这世间有多少文人雅士,喜欢熏香;又有多少民妇后妃,用它来礼佛?” 赵千兰听到这里,直接捂住了胸口:“好,我现在就回宋府,现在就把那熏香给你送来。” “若安,你这回办事可要小心谨慎,再也不能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了。” 宋若安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上次是因为那个庸医,这次绝不会再有问题了。” 看着宋若安想到了对策,苍白的脸色重新容光焕发了起来,赵千兰心里也十分得意。 苏明月从前斗不过自己,那么她的女儿宋熹之,也必将斗不过自己的女儿宋若安。 等赵千兰回了宋府,又是亲自将所有的熏香都秘密的送到了宋若安的手上。 而贺云策夜里回到观云轩的时候,他一推开门,闻见的就是一阵熟悉的香味。 香味淡淡的,并不浓郁,一点点钻进人的鼻孔里,而其中木制的琥珀香却能在人在一瞬间放松下来。 浑身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这香气,与前世若安为他调配的熏香一模一样!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贺云策耸动着鼻子,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又是急急的迈过门槛。 一抬头,他就看见了宋若安在一片暖黄色的烛光里静静的坐着,那副宁静恬静的模样,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前世。 贺云策难以压制住砰砰乱跳的内心,激动双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到宋若安的身边。 他的视线紧紧的黏在了宋若安的脸上,随即又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若安,这是哪来的香,这样的好闻?”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惊讶的反应,心中更加欣喜,她柔情似水的道:“这还是我制成的熏香,夫君,味道如何?” 她说着,双手又是无比关切的抚上了贺云策的脸颊,贺云策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这是你自己制成的熏香?” 宋若安点头:“最近侯府出了这么多事情,夫君你没睡好,眼下都有了乌青,看得我十分心疼。这熏香能缓和你的情绪,帮助你入眠。” 贺云策听到这里,终于确认了这款熏香和前世若安制出来的一样,甚至连功效都一模一样。 这不是他提出来的,而是若安主动提出来的,也就是说不可能再出现和上次一样,若安为了满足自己,特地去请来一个医者的情况。 想到这里,贺云策紧紧的抱住了宋若安:“没变,一切都没变。” 闻着鼻尖熟悉的熏香,贺云策仿佛回到了前世他们初见的时候。 前世自己初入官场,心烦意乱,而宋熹之却是水性杨花,在侯府内苛待妹妹,在外又不守妇道和外男往来。 而当他与若安产生情谊,又用这熏香笼络贵人、得到上司的时候,宋熹之又一副恬不知耻,功劳全归于自己的模样。 这一世,也都是宋熹之蒙蔽了众人,才发生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逐渐收紧的怀抱,脸上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她的语调甜甜: “看见夫君喜欢,我就开心了。” “我也想把这个熏香送给侯府里的祖母和婆母,毕竟她们之前对我有很多误会。” 贺云策闻言,松开了怀抱,又是满心欢喜的望着她,就像是怎么样都看不够:“我也正有此意,不仅是侯府内的众人,就连侯府外的人也要送。” “侯府的名声,就靠着你来挽回了。” 宋若安点了点头,但是又道:“可是夫君,我紧张,我怕她们因为从前的事情不喜欢我。” 贺云策只是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不要怕,一切交给我来办。” 宋若安最后把所有现成的熏香,都交到了贺云策的手上,希望他能帮自己挽回侯府内的名声。 至于之后的,他也不担心,到时候之后等她粗略学习如何制香,然后直接按照方子调配就好了。 于是贺云策第二日一早,便又是带着熏香去了一趟贺老夫人的晚香堂。 黄氏闲着无事,一贯在此与她一起用早膳。 贺老夫人一瞧见贺云策,直接放下了筷子,眼眸里也带着几分警惕:“你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 贺云策只是讨好的笑了笑,对着贺老夫人和黄氏行了一个礼,便自顾自的坐在了两人的身边。 “祖母、母亲都在这里,孙儿来陪祖母用早膳不好吗?” 贺云策说着,又是把手中的熏香交到了钱嬷嬷的手上:“嬷嬷,这是无比珍贵的熏香,能够安神养颜,有助于健康,劳烦您点了让祖母闻闻。” 贺老夫人抿着嘴没说话,眼神里满是狐疑。 等钱嬷嬷把晚香堂原本燃着的熏香换成了贺云策带来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了这熏香的不同寻常。 不同于以往熏香的沉闷和浓烈,这熏香自然极了,就像是春风拂面般轻柔的感觉。 黄氏把嘴里的饭菜吞了下去,望向贺云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你这熏香可是从宫里拿出来的?” “我的姐妹互相攀比时掏出来的东西,可不及这的万分之一,云策,你倒是有孝心!” 贺老夫人闻着熏香,望向贺云策时,心中那股无名火也消散了不少,她赞善的点了点头。 “若你是把我说的那些都想明白了,那你的孝心我就收下了。” 贺云策朝着贺老夫人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这不是我的孝心,是若安的孝心。” “若安有制香的手艺,便专门研制了熏香,供祖母修身养性。除了祖母的,还有母亲的,所有人都有。” 第103章 外祖的反应 贺老夫人一听这话,脸上的微笑在一瞬间耷拉了下去:“她会制香?” “以她那张扬的个性,若是会制香,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会等到现在才亮出来?” 贺云策见贺老夫人突变的脸色,心中觉得有些难办。 不知道宋熹之到底给祖母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祖母厌恶若安到这个程度,贺云策心中对宋熹之的厌恶是更甚了。 “不,若安不是这样的人。她会制香的事情,孙儿一早就知道了。” 贺老夫人探究的看着他:“你可查了,这熏香不是她笼络了哪个高手,从拿来偷来的?” 贺云策喉头一哽:“那事情只是一个误会,若安并非存心的,也更是因为伤害了母亲的身体,所以十分内疚,拖着病体就去制香了。” “祖母您此刻可以出门问问,还有哪家香铺里在卖这个熏香?” 听着贺云策信誓旦旦的声音,贺老夫人心中的怀疑才打消了不少,而黄氏一听这话,便放下了筷子。 “云策,你说的都是真的?这熏香是绝无仅有的?” 贺云策很肯定:“没错,若安独制,绝无仅有。” 黄氏的眼眸都亮了:“既然是她的赔礼,你祖母不要,我便要了。云策,你把香送去我屋子里吧。” 她现在是看不上宋若安没错,可谁让她是自己亲儿子的媳妇?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被宋熹之踩在头上。 更何况,熏香在贵妇人中尤为风靡烧香念佛、沐浴熏香的时候都是离不开的,风靡就少不了攀比。 这熏香,她闻过了,确实是高级货,从前也从未见过。 因为侯府先前的事情,让她在手帕交圈子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受到了不少奚落,如今势必要借着这熏香让所有人都羡慕! 贺老夫人听着黄氏的话,深深的拧眉看了她一眼,随即才道:“收之前起码也该检查一下熏香里是否有毒。”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吗?” 黄氏听见这话,浑身一个哆嗦,倒是讪讪的收了脸上的笑:“您说的也对,那就检查一下,若是没事我再收了。” 贺云策见贺老夫人防备心如此之重,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只能安慰自己,等大夫来检查好了,若安也算是得到清白了。 贺老夫人吩咐钱嬷嬷去叫宋熹之来,可钱嬷嬷却说宋熹之今日一早便去了苏府。 于是贺老夫人派人去叫来了府医李大夫。 等李大夫细细检查了所有的熏香,确认了其中没有含毒,贺云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对贺老夫人开口:“祖母您验过了,疑心尽可消了吗?” “若安研制这熏香,不止是为了讨您喜欢,更是因为孙儿的前途,您大概知道,一点点上好的熏香,会引来多少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吧?” 贺老夫人这才勉强松了神色:“若是她能行得端做得正,靠自己本事说话,我自然对她不会有偏见。” 贺云策猛地松了一口气,喜上眉梢:“好好好,那熏香您收下,明日若安便来给您和母亲认错。” “她原本今日就想来的,但是怕您先入为主,怪罪她!” 黄氏已经将熏香放在手中把玩了,她一想到自己能在交际的时候获得那些女人羡慕的眼神,脸上就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 “若是她能做出这种好东西,恐怕和黄金也没差两样了。从前的事情,那我就既往不咎了。” 贺云策得了两人的话,满心欢喜的回观云轩和宋若安说。 而宋熹之那边,一早就已经出了侯府。 她先是去了一趟还未装好的铺子,巡视了一圈,看了一下辛夫人的进展。 然后又是掏出了自己研制出来的几个新品熏香,点燃了和辛夫人一起品鉴了片刻,商量铺子的宣传方向。 等日头快到了中午,她便坐着马车去了苏府用膳。 许久未见到外祖一家了,外祖想她,特意送来了消息说做了一桌好菜。 她也挂念着小舅舅的身体,正巧小舅舅今日休沐,她便想去看望一番。 马车刚到了苏府,便看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两人站在门口迎接。 苏老夫人热切的握着宋熹之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的脸:“之之终于来了,外祖不叫,你就不回?怎么看着像是瘦了?” 苏绍元一听瘦了,也紧张的往前了几步,上下打量着宋熹之的脸。 可谁知还未等他开口说话,他站在宋熹之的身边,吸了吸鼻子,脸色便微微变了。 “之之。” 苏绍元拧紧了眉头,方才的喜色已经完全消失,此刻的模样显得有些严肃:“你身上这么会有这么多种熏香的气味?” “其中的部分我还觉得有些熟悉。” 宋熹之有些惊讶,没想到外祖的鼻子是这样的灵。 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她明媚的笑了笑:“是,是有几味熏香,有部分是我自己研制的,有部分是我复刻了母亲从前留下来的熏香,稍稍改进了几分。” “外祖觉得香味熟悉,大概是因为母亲从前也制作过吧?这就是女儿的味道!” 宋熹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可谁知苏绍元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下来:“你也研制熏香?” “你怎么好的不学学坏的!把这个都学了过来?!” 看着苏绍元巨变的脸色,宋熹之脸上的笑容一僵,十分茫然的望着他:“什么叫学了坏的?母亲的制香手艺,我不能学吗?” 苏老夫人也急忙劝和:“你这是什么表情?把之之都吓到了!” 苏绍元气得胸膛起伏了一下,根本没有理会苏老夫人的话,只是对着宋熹之郑重开口:“是,你不能学,我不答应!” “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研制熏香,把你手上所有制香的东西,都给我扔了!” 宋熹之微微瞪大了眼眸,从苏绍元的态度中感到了几分古怪。 “为什么?就算是您不让我学,也好歹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外祖并不是一个古板迂腐的人,更不会单纯觉得她学习制香,出门交际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京中研究熏香之风无比兴盛,好的熏香堪比黄金,也十分能得到文人墨客的推崇和喜爱。 外祖作为一个读书人,怎么会不喜欢她研制熏香,还生了这么大的脾气? 苏绍元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他涨红了脸色,激动地都要跳了起来。 心中的千言万语只是化作了一句:“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我不喜欢!” “若是你还继续研究熏香,就别认我这个外祖了!也别进苏家的大门!” 第104章 母亲与熏香 现场的气氛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结成冰。 屋头的苏明礼听着外头的动静,三步并作两步便出了院门,“饭菜刚上桌,正要叫你们吃饭,父亲,之之,你们这是做什么?” 可现场却没有人理会他,苏绍元和宋熹之久久对视着,两人似乎都分毫不让。 只有苏老夫人有些惊慌的朝着苏明礼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宋熹之拧着眉,眼眸深深的观察着苏绍元的表情,然后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她的语调平静:“外祖,您突然发这样大的火,是因为熏香,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苏绍元整个人绷得直直的,双下巴都因为生气而被挤了出来:“除了熏香还能是什么?总之我不喜欢,你不许做!” 宋熹之没有生气,也没有惊慌,她的脑海中回想起前世苏家的一切遭遇,反倒是敏锐的可怕。 等靠近了苏绍元,她便微微俯身,靠近了自家外祖的耳畔。 宋熹之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试探性的小声开口:“您是否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熏香又关系到什么?苏家的……未来?” “或许只有我能帮您。” 她说完这话,又缓缓抬起了眼眸,无比郑重且真挚的望着他,眼眸里满是担忧。 苏绍元愕然,他听见宋熹之的话,瞳孔先是猛地一震,整个人都发僵。 等他反应过来后,便飞快的退后了几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宋熹之。 苏绍元只是沉默了一息,紧接着马上回应:“别想着扯开话题!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就是因为熏香的事情,老夫我不喜欢你抛头露面!” 他说着,似乎笃定宋熹之的选择,于是又冷哼的说了一句:“总之,有它没我,有我没它,你选一个好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扭头看了站在一旁的苏明礼一眼,随即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留念。 刚刚她试探性的说出了那番话,而外祖的反应明摆着是有问题。 她不想让前世的事情再次上演,所以她必须做些什么,若是她什么都不做,苏家必定会重蹈覆辙。 眼见着宋熹之的决绝的衣摆,就这样飘出了苏府的大门,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动作惊呆了。 苏绍元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了看宋熹之的背影,又确认般看了一眼苏老夫人。 感受着苏老夫人的冷眼,他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这这这!这丫头!”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仰天长啸:“这死丫头!居然选了熏香!啊啊啊啊!死丫头啊!” 苏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好端端的发什么火?现在知道后悔?那就赶紧去追!” 苏绍元咬紧了牙关,眼角似乎渗出了泪花,他两条老腿噔噔噔就往屋里迈去:“不追!就不追!” 苏明礼见状,没有劝说,他长腿一迈,便直接去追宋熹之去了。 苏绍元看着他的举动,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大喊:“你叫她别研究那玩意了,不研究我就让她回来吃饭!” 苏老夫人被他气得捂住了脑袋:“你看她回不回来就是了,这好端端的!” 宋熹之走的很慢,似乎在刻意等着什么,苏明礼步子很大,他刚一迈出苏府,马上就追到了人。 看见宋熹之的背影,他声音温润:“之之,你和父亲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说的那些气话都是无心的。” 宋熹之扭过头来看他,表情有些严肃:“我知道,只是小舅舅,您不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 苏明礼抿着唇,感受着她严肃的小表情,随即开口:“我们去茶楼说。” 等两人到了茶楼,宋熹之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外乎是她研究熏香的事情,惹得外祖动了大怒。 可宋熹之说完之后,苏明礼的表情却像是想到了什么: “若是如此,那么他今日的反应也不奇怪,因为你母亲从前也研究熏香,还因为熏香,常常和宫中的娘娘有来往。” “那个时候,你的外祖就已经很反对了,他和姐姐大吵了一架,是我从未见过的激烈,比今日生气多了。” 宋熹之闻言只觉得有些奇怪:“那时候外祖就反对了?” “是因为外祖太过清廉,所以不愿意母亲和宫中娘娘有来往?” 苏明礼点了点头:“可能是这样。不过那时候我还小,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只是这件事闹得很凶,让姐姐也罕见的动了怒,正好她那个时候又在相看官宦子弟,于是很快找了一个人嫁了出去,也就是你的父亲。” 苏明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又是看了宋熹之一眼。 宋熹之听见这话,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她终于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了。 是因为母亲的一时赌气,才挑到了她的便宜爹,若是当初好好挑选,哪来会挑到一个宠妾灭妻的人渣呢? 苏明礼想起从前的事情,叹了一口气:“事后你外祖也很后悔,主动求和,关怀备至,只希望姐姐好好的,唯一的要求是,姐姐不再研制熏香。” “所以在姐姐怀着你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又重新和好了。” 宋熹之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母亲虽然制香手艺高超,却十分低调,从不拿出去交际,所以也只有宋府内的少数人知晓她的手艺。” 可就在宋熹之说完这话,苏明礼的脸色却在瞬间大变:“之之!你是说姐姐嫁到宋府后,仍旧在偷偷研制熏香?” 宋熹之点了点头:“是的,在我幼时仍在研制,不过再没有拿出去交际了。” 苏明礼闻言,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来温润如玉的他,是首次有了这样大的反应。 宋熹之意外的抬起头,蹙着眉头望着他:“小舅舅,这其中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第105章 母亲的死 苏明礼的脸色很严肃,甚至还微微有些泛白。 他回忆着从前的一切,一字一句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难怪,难怪在你母亲死后,父亲悲伤无比,我曾有一日见他在书房酒后失态,喃喃自语。” “他说:‘终究还是没拦住她,终究还是没拦住她啊。’” 宋熹之听到这里,表情有些发僵,她只觉得心脏在瞬间被一只大手捏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急切的开口了:“这个‘拦住’,可能就是代表拦住母亲研究熏香的事情?!” 苏明礼望着她,目光沉沉的点了点头:“想必是这样,父亲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大哥也是。” 宋熹之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猜测让她的喉咙有些发紧:“所以母亲的死……很可能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和这个熏香有关?” 她从未想到母亲的死可能另有隐情,前世的时候,小舅舅早早的病死,外祖自杀,根本来不及对她说这些东西。 苏明礼再次点头,他脸色紧绷,又是缓缓坐回了凳子上: “这样说来,便能解释的通,父亲因为姐姐的死,所以不愿你继续研究熏香,与你大吵一架。” 宋熹之垂眸,大脑正在飞速的运转着,捏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浮现,根根分明:“母亲竟然是因为熏香而死?可这熏香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现在外祖有更多的秘密瞒着她了,不仅是前世小舅舅病故后,苏家接连发生的悲剧,甚至还有母亲的死…… 宋熹之苦恼的想着,又是继续道:“小舅舅,我是可以保证,母亲研制出来的那些熏香全部是无毒的,并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与苏明礼的视线对望,看见的便是他墨黑眼眸里含着的担忧: “既然这熏香如此危险,甚至与你母亲的死有关系,那你就不能再碰了。” 宋熹之一听这话,眉毛顿时皱了起来:“您不让我碰,可小舅舅,您想要自己调查,对吗?” 苏明礼被她说的有些哑口无言:“那是我的阿姐,我不可能放任不管,父亲看着什么都不愿说,只能自己查。” 宋熹之点了点头,心中浮现出了一股暖意,她无比庆幸自己重生了一回,救下了小舅舅,这个血脉相连的依靠。 他是母亲最亲近的人。 “你不可能放任不管,而她是我的母亲,我更不可能坐视不理。而且,我觉得除了这件事情,外祖父和大舅舅还有很多其他事情瞒着我……当然,也瞒着你。” 苏明礼听到最后一句,喉头一顿,他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 宋熹之瞧着他这副模样,于是趁热打铁:“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可我隐隐觉得,这些事情关系到苏家的未来。”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既然小舅舅与她一样被蒙在鼓里,大舅舅和外祖又不愿意说,那么他们便最好结成同盟。 小舅舅在苏家,她能回宋府,试探起来也更方便些。 听见宋熹之的话,终于,苏明礼松了口:“我知道你蕙质兰心,我也不愿阻拦,只求你注意安全,一切与我商量。” “至于你说的隐瞒,兄长是否有我不知晓,可父亲确实是有许多东西,是我不知道的,他的书房不让任何人进。” 宋熹之听着,紧张的拽住了苏明礼的袖子:“这些事情很可能影响苏家的前途命运。” 苏明礼感受着她的情绪波动,很敏锐的看着她:“什么前途命运?之之,我怎么感觉你也有事情在瞒着我?” 宋熹之舔了舔唇瓣,心道自己这个舅舅真是个人精。 “这不过是我的直觉,因为我方才试探了一下外祖,他的反应很奇怪,不过此事没有头绪也没有证据,我们还是先调查母亲的死吧?” 宋熹之说的是实话,前世外祖和大舅舅最终的悲剧,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不过母亲的死,如今能肯定与熏香有些关系。 苏明礼听着宋熹之的话,审视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了片刻,最终才答应下来:“好,他们有他们的秘密,我们便有我们的秘密。” “先调查阿姐的死亡真相……不过,这到底要怎么查呢?” 宋熹之用手撑着下巴,思索了片刻:“你负责从苏府找线索,而我从宋府找,我打算先从母亲身边的侍女下手,而你……便要小舅舅自己动动脑子了。” 她说完这话,又是将视线望向了身边的吴嬷嬷:“嬷嬷,在宋府待了那么多年,可知晓些什么事情?” 吴嬷嬷方才得知苏明月的死亡另有隐情,她脸上带着几分痛惜,表情也不好看:“小姐,自从您出生后,我便被明月小姐指来照顾您。” “而在她身边时,我还年轻,也不是贴身的老嬷嬷,是个二等嬷嬷,随着明月小姐嫁进宋府,所以不清楚明月小姐为何如此执着的制香,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熹之听见这话有些惋惜,却也知道就连小舅舅都不知道的事情,不可能那么快的查清楚。 于是她又问:“那母亲身边的陪嫁丫鬟呢?她们现在如何了?” 听见宋熹之的问题,吴嬷嬷摇了摇头,像是陷入了长久的回忆:“明月小姐身边有四位陪嫁丫鬟,一位在明月小姐嫁入宋府没多久,就发病死了。” “另外两个,听闻是在明月小姐病逝后,是要留给您的,可她们却忠心耿耿,悲伤过度,跟着去了。” “还有最后一个,其实跟我一起伺候了您一阵子,不知道您是否记得,她叫雪信。在您三岁时选择出府嫁人了,之后老奴再没遇到,如今她近况如何,老奴也不得而知了。” 母亲的四个陪嫁,直接死了三个,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其实在这之后,赵千兰也派过许多丫鬟来照顾宋熹之,年幼时刻意养笨宋熹之、刻意下药、手脚不干净的,都被吴嬷嬷想法子打发了去,只留下了些看起来老实的。 可这些老实的也不外乎是些眼线,所以宋熹之嫁到侯府来的时候,迫不及待的抛弃了这些眼线,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吴嬷嬷。 宋熹之回忆着从前的事情,关于自己母亲的记忆,她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叹了一口气,缓慢的从凳子上起了身:“既然如此,那现在就去见见这位雪信,毕竟她在母亲身边也跟了这么久。” 第106章 人死了 听见宋熹之这样的感叹,吴嬷嬷的语气里却是多了几分埋怨: “您顾念她跟在明月小姐身边多年的情分,可明月小姐在临死前指了她来您的身边照顾,她却没照顾多久跑出去嫁人,完全不像是顾念多年情分的样子。” 吴嬷嬷想起从前在宋府的不容易,又是叹了一口气:“她跑了,留下老奴一个人照顾您,还让您在宋府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苏明礼听着吴嬷嬷的抱怨,感到有些心疼,他怜惜的望向了宋熹之的脸:“之之,从前辛苦你了,还有你身边的嬷嬷。” “我竟对从前的事情毫不知情,真是不称职。” 宋熹之握住了他的手,目光温和的对着他摇了摇头:“小舅舅你自己就自顾不暇,哪里能管的上我呢?” 苏明礼叹了一口气:“倒是也没想到,姐姐从苏家带出去了四个丫鬟,自小伺候在姐姐的身边,应当是忠心耿耿才对,可如今却成了这样。” 宋熹之听着苏明礼的话,望向了吴嬷嬷的方向:“所以那位雪信是嫁给了什么人?现在又是住在哪里?” 吴嬷嬷认真的思考了片刻,于是答道:“嫁到了宋府郊外的庄子里,嫁给了庄子管事的二儿子,也是宋府的家生子。” 宋熹之微微蹙眉:“家生子,就是奴籍,无法科考,郊外管事的儿子也并非大富大贵之家,雪信竟是这样心急?” 苏绍元此刻还在家里等着,苏明礼便要先回去,而既然雪信是嫁到宋家的庄子里,那宋熹之决定当下便启程去看看。 她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才到了吴嬷嬷说的庄子上。 庄子的大门紧闭,宋熹之上前敲门,两人又是等了一会儿,才有一位年迈的婆子紧赶慢赶的来开了门。 大门只开出来了一条缝,身材壮硕的老妇从门缝里探出脑袋,宋熹之便单刀直入的开口了:“雪信可是嫁到了此处?” 老婆子一听这话,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去,她浑身多了几分警惕,很快开口询问:“你是谁?来找她做什么?” 吴嬷嬷一听这话,上前一步便拦在了宋熹之的身前,很不满意的开口:“问你的话你就回!主人家来了庄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听见这话,老妇瞬间瞪大了眼睛:“您……您是?” “宋府的大小姐。”吴嬷嬷冷冷的回答。 那老妇才火急火燎的开了门,脸上瞬间挂上了讨好的笑容:“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大小姐远道而来,是来视察庄子?” “赶紧往里面请?” 宋熹之站在门口没迈步子,她对着老妇摇了摇头,随即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找雪信,我娘贴身的丫鬟,听问她嫁给了这庄子管事的儿子?” 老婆子一听,眼神闪烁了一下,讪讪的开口:“那雪信……她已经不在了。” 宋熹之意外的望着她,捏紧了双手:“什么时候死的?” 老婆子想起从前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轻啧了一声:“本以为是娶了个能管家的,没曾想是娶了个荡妇。嫁进来没多久就去偷汉子了,被人发现了,所以上吊死了。” 宋熹之的心沉了下去,声音也越发的生冷起来:“嫁进来就偷人?你把事情解释的清楚点。” 老婆子听她这副语气,声音还是弱了下去,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起初看她那副模样,以为她是个好的,可后来想来,她那样想嫁进来,可能一开始就是个破鞋。” “谁家新媳妇嫁进婆家后时常半夜里出门啊?那不是偷人是什么?还有人瞧见有男人的身影摸黑进了她的屋子。” “原本管事那儿子想要抓个现行,可男人没抓到,没有证据,谁知道不久之后,雪信就是吊在房梁上死了,应该是羞死的,管事儿子又娶了一个新的。” 宋熹之闭了闭眼眸,她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那雪信留下来的东西呢?还有没有?” 婆子摇头:“出了这样的丑事,她的东西谁还留着?已经全都烧光了!” 母亲身边的四个丫鬟,四个全死了,全都死无对证。 宋熹之告别了那老婆子,就回过身,往马车上走。 吴嬷嬷感受着她低落的情绪,心中也有些惋惜:“既然她这样违背明月小姐的吩咐,抛下您嫁人去了,按照这个性子,倒是也可能会在庄子上与人私通。” “不过实在是可惜,还不如安分的待在您身边伺候。” 宋熹之握住了嬷嬷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肯定不是简单的私通,雪信的死可能还和母亲有关系,其中一定有问题。” 她相信母亲看人的眼光,既然是从小伺候的丫鬟,也不至于品行到了这种程度。 而且雪信若是为了嫁出去,到了这京郊的庄子,管事儿子的身份已经是最高,她又怎么可能在新婚后,就马上去偷人? 吴嬷嬷听着宋熹之沉重的话,心里也越发的沉甸甸了起来。 这里的线索断了,宋熹之倒是也没再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让马车回了侯府。 等用过了晚膳,沐浴更衣之后,宋熹之照例为贺景砚针灸、活动肢体时,脑子里却还在想着这件事情。 前程往事,已经过去十余年了,赵千兰嫁进来之后,母亲的痕迹更是完全的从宋府内消失了。 那这件事情,宋府的人会知道吗? 宋熹之正想着,左手摩挲着男人隆起的肌肉,寻找穴位,而右手便捏着银针,找到穴位后便要落针。 可就在此刻,她的目光落在贺景砚的小腿处,却发现了一丝异样。 宋熹之抿紧了唇瓣。 第107章 身上的青紫 贺景砚的小腿处,竟然多了些许青紫的伤痕。 瞧见那斑驳的伤痕,宋熹之的呼吸都在一瞬间屏住了,她放下银针,又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试探性的按压了一下。 肌肉还有些肿胀,能确定是伤痕。 这对于一个卧病在床的活死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有可能是长期卧床导致的血液不畅,也有可能是因为体内缺乏某些物质,而导致身体出现的反应。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体可能是越发的差了。 宋熹之拧着眉捏着贺景砚的脉搏,想起前世关于他的结局,胸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 可贺景砚的脉搏又是察觉不出什么异样,于是宋熹之急急起身,赶紧把青铜叫了进来。 “你家主子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青铜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望着她:“夫人,可是有什么问题?近日一切如常,主子身子没有异样。” 宋熹之指了指他小腿处的青紫:“我也没发现他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体内的变化,便是外物的作用,最近伺候他的人是换了吗?” 青铜顺着宋熹之指的方向,上前看了看,等他瞧见了那伤痕,眼眸猛地一缩,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这青紫……” 宋熹之声音是越发沉了:“观墨轩可有什么生面孔出入?可是有什么人偷偷虐待他?” 青铜听到这里,才急急摇头:“不,院里还是只有那么些人,不过主子小腿处的青紫,可能是属下不慎磕到了主子。” 宋熹之听着他的话,眼眸里出现了几分疑惑:“你磕到了他?他好端端躺在床上,你怎么磕到的?” 青铜一五一十的解释:“三七逐渐将翻身、按摩的工作教给了属下,近日都是属下在贴身伺候主子,或许属下手生,在给主子翻身的时候,膝盖磕到了床板。” 青铜眼神有些自责,只是看了宋熹之一眼,又是急急的垂下了眼眸。 他说完这话,又是单膝跪地:“主子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一切都是属下的不是,让夫人担心了,求夫人责罚!” 宋熹之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回答,看样子十分笃定,她才缓缓放下了心。 前世此刻距离贺景砚的死期还有一年有余,而且她也诊断不出来,大概不会出什么事情。 宋熹之松了一口气,又是把青铜赶了出去:“以后专门的事情,还是交给专门的人来做吧,三七会药理,好端端的你接手做什么?” 青铜没有回答,只是点头称是。 看着他小腿处的青紫,也不能施针,宋熹之心中难过,便又是为他双腿按摩了一下,促进了他双腿的血液循环。 好让他浑身的肌肉不要绷得那么紧。 做完这一切,她才沉沉的躺在了贺景砚的身边,心中思绪万千。 宋熹之躺了片刻,又是觉得不甘心,于是直起身子,望着贺景砚安静的模样。 这个人倒是奇怪,虽然是个活死人,但是嘴唇时刻殷红水润,看上去软软的,似乎泛着莹莹的烛火。 她有些突然有些意动的咽了咽口水,但是想起辛夫人那日说过的传说,于是她也不敢如往日一般孟浪。 宋熹之盯着唇瓣犹豫了片刻,最后忍不住用自己刚刚按摩过双脚,但是没洗过的手,捏住了贺景砚的唇瓣。 “刚刚我还担心别人虐待你,可若是你再不醒来,我便要开始虐待你了。” “我的手刚刚摸过你的脚,现在在捏你的嘴,没想到吧?” “你放心,你这嘴我可从没想过占便宜。” 宋熹之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着,又把他好看的唇瓣捏成了各种形状,声音很欠揍:“生不生气?是不是很生气?” “辛夫人说活死人可能也能听见旁人说的话,那你快醒来,醒来打我啊!” 她以为今日知道了母亲的事情,她会彻夜难眠,但是没有想到,躺在贺景砚的身边,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宋熹之睡得很沉,感觉很安稳,一觉就到了天明。 日光从窗子外照进来,宋熹之挣扎着从床榻上爬起来,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昨夜为贺景砚按摩、翻身,都是些体力活,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宋熹之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沉重。 甚至嘴唇都有些发麻。 宋熹之伸手摸了摸自己麻麻的唇瓣,觉得也有可能是昨夜用膳时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她觉得是有些不对劲。 还未等宋熹之细想,外头便传来了吴嬷嬷的禀报声,她的声音看起来有些着急。 “姑娘!姑娘!您起来了吗?苏公子一早给您送来了一封信,看上去有些紧急,您现在要看吗?” 听见吴嬷嬷的话,宋熹之一下子就知道了是小舅舅在苏家发现了什么线索。 “看!看!”她喉咙发紧的喊了两声,觉得自己开心的都有些腿软。 她双手撑着边沿下了床榻,趿拉着鞋,就急急的去接过了那封信。 宋熹之坐在软榻上打开了信,上面就是小舅舅笔走龙蛇的字迹,看上去写的也还有写着急。 信上说了,他昨日回到苏府后,想来想去,还是按耐不住,于是趁夜潜入了自家父亲的书房。 果然,他在书房里发现了一封书信,是秀王寄给苏绍元的,这封信看上去是有些时日了。 信中秀王客气的关心了苏绍元的近况,又是在信的末尾询问苏府是否还有从前的熏香。 说他近日迷上了熏香,想起从前苏家姑娘会制作熏香,是实打实的上品,所以如今冒昧打扰。 宋熹之皱着眉,反复的把信看了好几遍,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秀王前来讨要熏香,还是这样的突然。 若是她的记忆没有问题,这位秀王是当今皇帝的第五子,生母身份较为低微,如今还不过是个嫔位,外祖也是在地方任职,当个小官。 所以他为人规矩分寸,没有值得指摘的地方,却也不太显眼,不是特别出类拔萃。 没有像肃王那样显赫的家室,也没有像誉王那样蒸蒸日上,母妃十分得皇帝的宠爱。 按照他中规中矩的性格,就算是他再喜欢诗词歌赋,再喜欢沐浴熏香,也不会特意向官员私下同信,讨要熏香。 倒是那个潇洒恣意的小皇叔宁王,还有可能会做这种突然的事情。 所以,小舅舅怀疑的没错,这封信,这个秀王,大概也是有些问题。 宋熹之想着,又是起身洗漱,换了衣裳。 秀王要熏香,她有熏香,也刚好有理由去试探试探,这位传说中的秀王殿下。 第108章 独一无二的孤品 m宋熹之想的很清楚,如今不知道母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带着母亲研制出的熏香方子,可能存在危险。 而秀王给苏家送来了这样一封信,若是小舅舅代表苏家,带着她给秀王送上她自己研制的熏香,这样能确保不出错,又能接近秀王,试探其中的关窍。 说干就干,宋熹之直接给苏明礼写了一封信,让他今日散衙之后,便与她一起去一趟秀王府。 苏明礼看了宋熹之的信,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想法。 等散衙后,他便坐着马车,专门去侯府把宋熹之接上,两人一起去了秀王府。 等马车到了秀王府门口,天色逐渐变暗,天边烧红了晚霞。 宋熹之带上了熏香,从马车上下来,见她落地,苏明礼便通知了门房: “敢问秀王殿下是否在府中?苏家苏明礼携外甥女拜访秀王殿下,特意带来了殿下想要的熏香,殿下对此事知情,劳烦你去帮忙通传一声。” 秀王府的门房一见是苏明礼,眼眸一亮,脸上挂上了几分微笑,态度也十分好:“正巧了,殿下此刻就在府中,劳烦苏大人和贺夫人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就去。” 感受着门房的恭敬态度,宋熹之和苏明礼对视了一眼,觉得没有什么意外,今日是能见到秀王了。 谁知等门房把消息传进了书房,秀王的书房内此刻还有另一个人。 贺云策今日散衙之后,连家都没回,直接带着宋若安给的熏香,来拜访了秀王。 他此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一举一动在秀王看来并不谄媚,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几分优雅和华贵。 这倒是让秀王眯了眯眼睛,觉得有些意外。 贺云策从精致的木匣子里掏出了其中一味熏香,那个木匣原本没有,是他特意买来搭配的。 “殿下,这就是微臣想要献上的熏香,世间独一无二,绝无仅有。此香是木制香味,名字叫草木人间,是为表达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人生境遇。” 贺云策彬彬有礼的说着,将熏香递到了秀王的面前:“您可以先感受一下这气味,随后再放到香炉里,这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他的话刚一说完,便感受到秀王十分赞赏,又带着几分好奇的视线,他微微一笑:“殿下这是什么眼神?” “你让本王感觉十分意外。”秀王回答,眼眸始终盯着他。 他一边说着,便感觉鼻尖不断溢进来的香气,于是便将手中的熏香放在了鼻尖,仔细的闻了闻。 不过只是轻轻闻了一下,秀王的眼眸在瞬间亮了起来,他将视线从贺云策的身上,转移到了手上的熏香上: “此香罕见至极!本王从未闻过这样的熏香,仿佛真的让本王来到了林间狩猎的时候,甚至能闻到草木上的水汽,让人身临其境,而此香不同于一般熏香的浓重,让人一瞬间神清气爽。” 秀王的反应在贺云策的意料之中,毕竟若安的手艺不容小觑,他首次闻到这个熏香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反应。 他昨日送给母亲和祖母的熏香,都远不如此香来的高级,此香乃是精品中的精品。 “殿下是否也觉得,此熏香和微臣一样,让您出乎意料?” 贺云策恭敬有礼的将熏香从秀王手中拿了回来,又是放在香炉里燃烧,动作如行云流水。 “可这熏香不仅是初闻觉得意外,燃烧后细细品味,会有前中后三中不同的气味,有大到小,由宏入微,每一次都让人觉得大开眼见。” “并且还远不止于此,此熏香还含着特殊的草药,对人的身体有好处,不仅能舒缓情绪,帮助入眠,更是能强身健体,让人倍感力量。” 秀王听着贺云策的介绍,直接从书桌前站了起来。 原本淡定的态度多了几分澎湃:“此香竟然如此独特?你方才说,此香是独一无二,世间绝无仅有?” “甚至还能帮助入眠,对身体有好处?” 天知道他被失眠和梦魇困扰了多久,甚至每夜都只能睡两个时辰,此病药石无灵,秘密寻医也并无用处。 他又不敢大张旗鼓的找大夫,怕暴露了他的软肋,只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可这日积月累的失眠,让他筋疲力竭。 贺云策肯定的点了点头,他前世就知道秀王的疾病,此来早就知道秀王会收下他的熏香,答应他的要求。 于是他微笑着回答:“是的,此香是微臣夫人苦心研究的,其中含着许多安神的秘药,也都无人知晓,若是此香问世,定是能惊艳全场。” 秀王听着他的话,定定的望着他,细长的眼眸内暗含着波涛汹涌,他有些试探性的开口: “五日后便是约定俗成的诗会,诗会不仅是文采的比拼,更是熏香的鉴赏,许多人都会到此观赏,若是有了此香……” 贺云策接在他的后面,补充了他没有说完的话:“若是有了此香,您必定惊艳全场,天下的文人墨客都会注意到您,是您崭露头角的开始。” “若是殿下能给微臣一个机会,此熏香便供您一个人使用。” “若是想要其他的香气,其他的功效,微臣的夫人也能竭尽全力研制出新品。” 秀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孤品的熏香,供本王一人使用?” 他其实并不喜欢崭露头角,而是喜欢韬光养晦、蛰伏以待,而这独一无二的熏香,便能成为一个好的机会。 既不会锋芒过盛,惹得他人忌惮,又是能不着痕迹的让所有人看见他,仰慕他。 而此熏香其中含着的药用,更是让人眼前一亮,不仅是治愈他的身体,若是将强身健体的熏香上供给父皇,甚至能成为他的一道利器。 就像是眼前的这个人一样。 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贺云策点了点头,眼眸里满是真挚:“是的,此香是夫人研制出来的最佳一种,天下除了您和我们夫妻二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秀王点头,目光锁定在了贺云策的身上:“你为什么选择本王?” 第109章 丢人现眼 贺云策听见这话,已经明白秀王会怎么选择,按捺住了胸膛中狂跳的心脏,对着秀王不卑不亢的开口。 “熏香如人,人如熏香,若是不细细品味,并不知道其中含着的各种韵味和功效。” “方才殿下说微臣让殿下意外,想必是因为京城中那些不实的传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京中不实的传言,完全是针对微臣的才华,想要打压微臣,而微臣便也借了这个东风,收敛锋芒。” 贺云策言之凿凿的说着,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他京中乱成一团的名声,是他自己刻意安排的一样。 他说着,又是抬头,望着秀王的眼中有着洞悉一切和惺惺相惜:“而秀王殿下,正巧,您与珍嫔也都是这样的人,您分明有着远超他人的才华,却又收敛锋芒。” “微臣与您是一样的人,而良禽择木而栖,您的前途不可限量,微臣自然要不顾一切的选择您了。” 贺云策这话说得很露骨,也很直白,他洞悉了秀王的一切,一定会让秀王感到警惕,一个蛰伏至深的人,使出的手段也会让人感到胆寒。 但是他并不畏惧,只是镇定自若的等待着秀王的回答。 果然,秀王面无表情的听完他说的一切,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是突然笑了:“贺大人,你与本王果然是同道中人。” “京中有许多关于你的传言,在你未入仕之前,说你窝囊、软弱、无能,没有半分比得过你的兄长;而在你入朝为官之后,又说你品行低劣,蒙骗、造假。” “可本王今日看了,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举止有礼,腹中有诗,就像是那熏香一样,独一无二,能给本王带来惊喜和助力。” 贺云策只是很谦虚的拱了拱手:“只要能让殿下感到惊喜,感到有用,那么微臣所受的一切苦,就全都是值得的。” 他将精致的木匣双手奉到了秀王的身前,“木匣下方是三两的人间草木,乃是世间仅存的所有,如今便悉数交到您的手上了。” 秀王听见这话,鼻尖闻着熏香缕缕气息,享受的眯了眯眼眸:“那本王就不推辞了。” “只是……你如今受了很多的苦?” 贺云策只是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苦恼:“那不算什么。” 秀王却摇了摇头,又是起身,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王知晓,你方才说有奸人害你,定是因为那庸医的事情,害了林丞相唯一的千金,让你在中书省的日子并不好过。” “你放心,既然你给了本王这么独一无二的熏香,让本王能在诗会上抓住所有文人的眼球,本王便也会暗中帮助你的。” 秀王从前也相信了京城的传言,可如今他亲自见了贺云策这个人,看着他浑身的气度,洞察的眼光,和他手上独一无二的熏香,那是装不出来的。 这也证明了京中的传言,全部都是无稽之谈。 贺云策终于听见了想要的话,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沉甸甸的心脏在瞬间轻松了几分。 秀王如今虽然平平无奇,可未来的发展却证明他的能力,陛下也不像是外界认为的那样,对他全无感情。 虽然他死的时候,皇帝还未驾崩,可那时候的秀王却已经炙手可热,能与誉王争个高低了。 贺云策一边想着,一边朝着秀王微微俯身作揖:“那么一切都看殿下的安排了,若是日后殿下有所需,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两人正在说着,外头的小厮便传来了禀报的声音:“殿下,有人来访。” “是左拾遗苏明礼,带着安定侯府的贺夫人,前来拜访您,还说为您带来了熏香,一同品鉴。” 秀王一听这话,一掀眼皮,十分意外的望着贺云策:“还真是巧,苏府的人带着贺大人的大嫂,也前来拜访本王。” “小苏大人的为人,本王也是有所耳闻,既然重要的事情已经说完了,不如就把人请进来,一起品鉴一番熏香?” “……当然,是品鉴他带来的,你送给本王的孤品,在诗会之前,本王可是不舍得拿出来示于人前。” 秀王说的兴致盎然,可没有想到,贺云策听见这话,脸色在瞬间便沉了下来:“苏大人的为人?微臣的大嫂?殿下这回可是看错了人!” “微臣京中的如此恶劣的名声,便是那毒妇在京中搅动风云弄出来的,而苏家也是帮凶,微臣与他们,没有半分感情。” 秀王听见这话,意外极了:“是你大嫂和苏家把你害成了这样?这可与本王印象中的苏家不同。” 贺云策只是惭愧的摇了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女擅长演戏,也擅长欺骗,您可要千万小心。” “而她今日突然前来送您熏香,定是也是从祖母那里听来了微臣夫人擅长研制熏香,所以心生嫉妒,特意想来比个高下,夺走您对微臣的赏识。” 贺云策说着,话语里面满满都是对宋熹之的厌恶之情:“只可惜了,她不知道,微臣给您的熏香,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孤品,是微臣的夫人研发出来的,并不是外面花钱就能买来的。” “只怕她的希望便要落空了。” 秀王听到这里,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贺云策对宋熹之的厌恶,心中也十分叹为观止。 若只是旁人的一面之词,他是不愿意相信的,只是如今看了贺云策的气度和本事,又看着他真切的厌恶,秀王是不得不信了。 就算是他对苏明礼有些兴趣,可他刚收了贺云策送来的孤品熏香,又看着他如此厌恶的反应,对宋熹之印象大打折扣的同时,也实在是不好见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让苏大人先回去了。” 秀王说着,又是叫来了小厮,想要去回绝苏明礼的求见。 可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冷冷的哼了一声,便直接道:“正巧微臣也要告辞,此话便让微臣来传递吧,最好能制约一下大嫂,让她再不要丢人现眼。” 第110章 尽在掌握之中 秀王听见这话,十分理解的点了点头,他相信贺云策的为人,于是也没有阻挠:“既然是贺大人的家务事,那本王也不便干预。” 不过他顾念着苏家的情面,还是从中劝和了几句:“都是一家人,贺大人委婉劝说便是,也不要伤了和气。” 贺云策表面恭敬的点头,可他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他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秀王府,就在门口看见了正在等待的宋熹之。 没有苏明礼,就只有宋熹之一人,穿的很好看,手上还提着一盒东西。 一看见宋熹之精心打扮的模样,想起前世的一切,贺云策心中的火气都蹭蹭蹭的冒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宋熹之的手,疾声厉色的质问: “宋熹之!你表面上说和苏明礼来的,可实际上是你一个人来的?你又想出门勾搭男人?” “你快些回去,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果真这样耐不住寂寞吗?” 贺云策骤然的靠近,让宋熹之的鼻尖瞬间涌入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关于草木的木质香,仿佛让人置身于森林之中。 这熏香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草木人间,这是母亲取得名字,也是她研制出熏香中最出彩的一款。 所以在她吩咐青铜去调换方子时,特意将其中的一味原料,换成了已经灭绝的药材,让宋若安无法通过方子自己研制。 而除此之外,其余的熏香方子,她也或多或少有些改动。 方子这种东西,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每一点的用量都是进行配比的,若是用量不同,那么她无法调配出一模一样的。 她本来与辛夫人商量,打算将这款“草木人间”作为品香楼的首推款,在诗会上推出的,以此来纪念母亲。 却不想他将此熏香送给了秀王。 宋熹之想着,又是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些玩味,视线却缓缓在贺云策的手上锁定:“我是与小舅舅一起来的。” “小叔,可别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你说我勾搭男人可没有证据,而你现在正在拉扯你的大嫂,这成何体统?” 贺云策听见这话,才大梦初醒般将宋熹之的手松了开,又是往后退了两步:“若不是你做的太出格,你以为我想碰你?我那是在阻止你!” 他不过是看见宋熹之那张熟悉的脸,又看着她做出的出格举动,下意识的以为还在前世罢了。 贺云策一边想着,又拿着帕子擦了擦手:“真叫人恶心。” 苏明礼方才遇到了一个同僚,两人闲聊了几句,等他回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贺云策这样的话。 他长腿一迈,就挡在了宋熹之的身前,神情有几分愠怒:“敢问贺大人这是何意?” “熹之不过与我一起来送熏香,拜访秀王,此事乃秀王相邀,你做得,她就做不得?”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扫视着贺云策的脸,冷冰冰的眼眸里满是审视:“若贺大人真的规规矩矩,便应该敬爱你的大嫂,举手投足恭敬有礼。” “而你每一次见她都如此失态顶撞,贺大人,你是否觉得你对你的大嫂的情感和关注实在是太多了些?” 贺云策觉得苏明礼说的简直是笑话,他恨不得宋熹之去死,怎么会对她有过多的关注和情感? 不过是怕她又丢人现眼,所以失了分寸罢了。 他也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苏明礼对视:“既然苏大人在这里,那宋熹之也不必我来管,苏大人可要管好自己的外甥女。” 他说着,又是将目光挪到了宋熹之的手上:“你们想送熏香?可秀王眼高于顶,不是外头买来、比比皆是的熏香就能随意打发的。” “他不喜欢你们送的低劣熏香,他喜欢独一无二的孤品,所以你们请回吧,这是秀王的原话。” 苏明礼这样一个温润的君子,也被他的态度气笑了:“小贺大人可不要狗眼看人低,你怎知我们带来的熏香就不是孤品?” 贺云策笑了,仿佛一切竟在掌握之中:“因为我清楚宋熹之啊。” “你这样急急的送来熏香,难道不是因为听了祖母说,若安会制作熏香,所以焦头烂额的买来了随处可见的东西,想和她一较高下吗?” “你这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这样的伎俩,他在前世已经看过千百回了。 他说完这话,便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了。 宋熹之看着贺云策春风得意,斗志昂扬的模样,便知道是秀王对贺云策所赠送的“草木人间”大加赞赏,并且许诺了他许多好处。 而秀王得到孤品熏香便这样开心的原因,无外乎是几日之后诗会。 既然如此…… 想到这里,宋熹之微微一笑,她扭头,看了苏明礼一眼,语调竟然有些欢快:“小舅舅,我们回去吧。” 苏明礼还是一脸愠怒,胸膛都在猛烈的起伏着:“可秀王……” 宋熹之摇了摇头:“听了贺云策的诋毁,秀王不会再见我们了。” 其实说来也怪,若是秀王是因为从前母亲制香的事情,想要进行试探,就不会在得了贺云策给的熏香之后,便听信了贺云策的话,不接见他们。 除非秀王对从前的事情不知情,是真的为了这个诗会,想要出彩的熏香。 想到这里,两人上了马车后,宋熹之便抬头,询问苏明礼:“秀王如今多大了?” 苏明礼思索了片刻:“未到弱冠,还未娶亲。” 宋熹之听见这话,便知道问题就在这里了。 “既然秀王年轻,那他又是如何得知母亲十余年前制香的事情?是谁告诉他,让他迫不及待的讨要熏香的呢?” 苏明礼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有可能秀王只是真的想要熏香,对当年的事情一概不知,而告诉秀王苏府有熏香的人,可能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个问题恐怕是要让秀王亲自回答了,可惜我们这次无功而返。” 宋熹之却是朝着苏明礼狡黠一笑:“并非无功而返,想要的效果都已经达到,一举两得。” 一是知晓了秀王的背后,是有人告诉了他熏香一事;二是知道了贺云策给来给秀王送了什么香。 苏明礼听着她笃定的话语,有些惊奇的望着她:“如今至关重要的是,如何见到秀王,又让他回答我们的疑问,此事你有办法吗?” 宋熹之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笃定的眼神:“你放心,之后秀王会主动上门来求见我的。” 第111章 开始布局 宋熹之让苏明礼把自己送到辛府,便先下了马车。 辛夫人看着宋熹之此刻过来,心中又是意外又是高兴,拽着她的手,喜上眉梢的把她拉到了自己的卧房里。 两人在软榻上落座,辛夫人便问:“怎么这么晚来过来了一趟?用过膳了吗?是有什么急事?” 宋熹之摇了摇头:“就是关心铺子弄得这么样了,五日之后是不是有个诗会?” 辛夫人一听到这件事,便笑开了颜:“铺子倒是安排的差不多了,五日后是有个诗会,听闻脸宁王殿下都要参加呢!我让我的侄子把诗会安排在咱们的品香楼里,就算是铺子试营业的开始。” “他们一听说有举世无双的孤品熏香,咱们还能免费提供吃食茶饮,全都忙不迭的答应了。” 如今的诗会还未成前世的气候,还没有到天下各地的文人赶来才加诗会的程度。 目前参加的人大多是怀嘉学派的学子,还有的便是零零碎碎感兴趣的文人,诗会的名声还未打出去,每年举办诗会的酒楼茶楼也没有固定。 这些都是要他们自己花银子的,如今品香楼愿意提供免费的吃食,他们自然喜不自胜。 更重要的,是品香楼实在是稀奇,而辛夫人口中的孤品,更是让他们感到好奇。 宋熹之见辛夫人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帖,心中生出了一股安稳的暖意。 不过她想到贺云策,眼眸幽深了几分,宋熹之含笑着对辛夫人开口: “其他事情没有变化,就按照你的安排来。不过我想将‘草木人间’这款熏香改个名字,就叫‘木踪’。” “先把‘木踪’送去给你的侄子,让他带着怀嘉学派里的学者,明日找个时间一同品鉴,先把名声打出去再说。” “然后告知他们,诗会当天凡是作诗的顾客,每人都能免费得到二两的木踪,再者就是不要公布你我二人的身份,一切都让你的侄子来牵头。” 宋熹之记得,这位秀王并不是怀嘉学派的学者,而贺云策便更加不是了,那们就不会去参加明日的品鉴,到时候诗会就能有好戏看了。 辛夫人听着她突然的想法,扬了扬眉,有些好奇:“我们当时不是说要让这味熏香,成为品香楼的招牌吗?” “我就是靠这味孤品的熏香,勾起了他们所有人的兴趣呢。” 宋熹之笑笑说:“我新研制出了一味蓬莱仙境,是比此香还要巧妙。” ‘草木人间’是母亲在数十年前制作的原版,而她的‘蓬莱仙境’是她两世研究后改良的成果,定是会更加引人入胜。 辛夫人闻言,一拍手,表情都兴奋了起来:“那多好啊!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为了木踪,想必有许多人前来,无论来了多少人,都是为咱们的铺子造势。” 宋熹之失笑,她心里也十分期待诗会当天的众人的反应。 她与辛夫人又是详细的商定了诗会当日的细节后,便回了侯府。 而接下来的一脸几日,贺云策的日子都过得不错,在秀王暗中人脉的帮助下,甚至连林丞相都减少了对他的磋磨。 这样的境遇让贺云策整个人容光焕发,与宋若安的感情也越发如胶似漆,两人不是品香茗茶,就是吟诗作对。 鼻尖品味着熟悉的熏香,眼前是熟悉的人,贺云策浑身舒畅,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他简直是觉得自己仿佛是回到了前世,他就如同前世一样与宋若安甜甜蜜蜜。 而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如今他的境遇还远不及前世辉煌的千分之一。 一切都将以几日之后的诗会作为起点,秀王会在诗会上大放光彩,而他所赠送的‘草木人间’,会被评为当仁不让的第一。 当这一份被众人交口称赞又绝无仅有的熏香,被送到皇帝面前,除了秀王会获得皇帝的宠爱之外,他与若安,也会在皇帝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既如此,从前他在京城中的诬名就都可以洗清了,一切也必然将回到前世正轨上来。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贺云策期盼已久的诗会当日。 在诗会当日,正好是初十,所有的官员都在当日休沐,于是贺云策沐浴更衣,精心打扮了一番,也前往这品香楼参加诗会。 品香楼是新开的楼,楼如其名,背后的老板是谁没人知道,可他背后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 店铺不仅具有巧思,品香楼内部也是装饰考究,用料昂贵,单单瞧着铺子门前挂着的那块牌匾,便是气势如虹,笔走龙蛇,还是用金丝木打造的。 不仅如此,这铺子还能在开门当天,便能举办这样一场盛大的诗会。 贺云策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寸土寸金的地段上,开了一家这样恢弘大气的铺子,心中便十分的感叹。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后悔自己太过关注朝廷的事情,倒是把开铺子的事情忘记了,前世便是有人在这条永安街上,开了一间无与伦比的店铺,甚至带火了一整条街的铺子。 按照前世的发展,这品香楼背后的老板,因为这诗会,想必是要赚的盆满钵满。 想必此刻能开这铺子的老板,除了财力雄厚,眼光卓越,审美一流,腹中有诗书之外,还有着许多雄厚的人脉,才能说服怀嘉学派的学子在此处举办诗会。 而若是能与这样的人合作…… 贺云策心中多了几分大胆的想法。 想要趁着这个铺子刚刚开业,诗会还未打出名声,便与这背后的老板做一场交易,借着他前世的记忆,将一整条街都收入囊中,联合开出各式各样的店铺。 他心里打定主意,正要进门,却在门口碰见宋熹之的身影。 她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打扮的温婉动人,此刻也正和辛夫人往铺子里面走。 瞧见毫无长处的宋熹之,来了与她格格不入的品香楼,也不知道是要凑什么鬼热闹,贺云策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迈步子,便挡在了宋熹之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你为什么时刻想要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宋熹之竖着眉瞧他:“谁能比你丢人现眼?” 贺云策冷笑:“我丢人现眼?诗歌你听得懂吗?你会作吗?熏香你会品鉴吗?有人邀请你来这品香楼吗?你可知这品香楼寸土寸金,来的要么是文人墨客要么是京城名流?” “你一个已经结过婚的妇道人家,不通诗书,也不懂熏香,到底在这里掺和什么热闹?” 贺云策觉得丢人,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十分的不耐烦。 他的话音刚落,辛夫人便以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望着他。 第112章 宁王出场 可还未等辛夫人开口,宋熹之便是先行开口了,她不但没有生气,望着贺云策的眼眸中也带着几分玩味。 “是,你来凑热闹,我便是来看热闹的。” 宋熹之的话,让贺云策更加笃定了宋熹之对自己贼心未死,他防备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倒是多了几分自信。 “真是笑话!我来,自然不是来凑热闹的,若安会研制熏香,她研制出来的是举世无双的孤品,而我将会是全场最瞩目的存在。” 他说到一半,又是看了宋熹之一眼,看着她姣好的容颜,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一个蕙质兰心的才女。 而贺云策想起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若安研制出来的熏香,像你这样不会品香,只会鹦鹉学舌的人,是无法想象能有多好的。你不会觉得自己从外面买来的低劣熏香,能够获得他人的赞赏吧?” 宋熹之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恣意:“那我便要看小叔,能获得他人怎样的赞赏了?” 贺云策觉得宋熹之脸上的那抹笑容十分刺眼,又是十分莫名其妙。 他原本还想要再劝她回去,可一旁便有秀王的人在暗中叫他了。 于是他只能郑重的向宋熹之叮嘱了两句:“就算是你不回去,也千万别给侯府丢脸,千万记得谨言慎行!” 贺云策说完这话,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辛夫人扭头望着宋熹之,简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她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天下竟还有这样不知所谓的人?我看着就觉得烦,也不知道你怎么笑得出来。” 宋熹之听见这话,甚至笑得更加欢快了:“觉得他好笑,想想就乐。” 辛夫人搂着宋熹之的胳膊,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是拍了拍她的手,附在她的耳边小声开口:“分明这是你开的铺子,他还想要赶你出去。” “不如我和铺子的掌柜说一声,让他把贺云策赶出去好了。” 宋熹之却阻止了她:“铺子开门做生意,可就别赶客了。” 若是他走了,那好戏谁来唱呢? 辛夫人张了张嘴,还想要继续开口,可还未等她讲话,身边便有人来叫她了。 “姑姑,你怎么在门外待着?” 说话的人是辛夫人的侄子,名叫梁存宁,也是怀嘉学派的创始人。 他穿着一身青苍色长衫,皮肤白皙,脸颊圆圆,眼睛大大的,还有一点婴儿肥,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样子。 他的身后还跟着许多同样文气的书生学子,看上去都是同一个学派的,脸上朝气蓬勃,每人都恭敬的朝着辛夫人拱了拱手。 梁存宁说完这话,又是望向了辛夫人身边的宋熹之,眼眸一亮:“姑姑,敢问这位是?” 辛夫人瞧着他发亮的眼眸,笑着摇了摇头:“这位是安定侯府的大少夫人,是我的手帕交。” 梁存宁眼中的小火苗砰得一声熄灭了,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贺少夫人,您也往里面请。” 宋熹之微笑着朝着他点了点头。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这分明是自己开的铺子,但是没有一人知晓,甚至他们趋之若鹜的熏香,也都是自己研制的,可她此刻却装的像是一个局外人。 品香楼呈现出一个环形的结构,楼顶的飞檐翘角延伸出去,而四面的最高处则是镂空的设计,方便空气流通。 还有阳光照射进来,映衬着整个楼体恢弘大气,阳光照在袅袅的熏香上,营造出神圣的感觉。 有一个巨大的香炉在楼最中心的位置,香炉上雕刻着惊喜的花纹,精致的软榻环绕着香炉依次排开,软榻边上也一一摆放着小香炉。 除了一楼有个巨大的空间,可以提供百人共同品香外,其余的楼层都是小小的厢房,可以供不同需求的人再此鉴赏、品味、商议事情。 所有人一进门,便被里面恢弘大气的装饰震惊了,所有人屏气凝神,望着袅袅的熏香在香炉里逐渐飘升,阳光清晰的照射处它的纹路,就像是一副水墨画。 就连宋熹之都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她不可思议的扭头,朝着辛夫人眨了眨眼睛,又是在她耳边小声询问:“这是你的布置的吗?” 辛夫人自豪的扬了扬头,也压低了声音,朝着宋熹之小声道:“所有的布局都是我的设想。” 等所有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是闻见了香炉里正在飘起的袅袅熏香。 闻见这淡淡的瓜果芬芳,所有人紧绷的表情都松动了下来,脸上也多了几分陶醉。 众人便听见一道嘹亮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几人回过头一瞧,便看见了来人。 那人身穿织金绛紫色衣袍,头戴紫金冠,腰佩羊脂玉,身上流光溢彩,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的年轻人,脚步轻快的就踏进了品香楼的大门。 他的身边还跟着秀王。 眼前这位身穿紫袍的年轻人看起来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像是含着绵绵的情谊。 他在一楼巨大的香炉面前站定,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视了一圈,还在容貌出彩的众人身上短暂的停留了几秒,眼眸亮亮的。 随即他又是双手叉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上是满满的享受。 “这就是品香楼主推的镇店之宝?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将浓重的熏香重新化成清新瓜果的熏香,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便知道此人对熏香了解的不少。 眼前这位想必就是那位风流倜傥的小皇叔,宁王了。 果然,听见他的话,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对着他和身后的秀王行礼问安。 宁王只是潇洒的笑了笑,露出了森森的白牙:“众人不必拘束,大家尽情作诗,尽情品香,本王没想到一回了京城,还有这样的好地方,真是大开眼界!” 站在宁王身边的秀王和贺云策,听见这话,都是松了一口气,也隐隐有些得意,觉得这品香楼的镇店之宝,也真是不过如此。 第113章 一较高下 不过很快便有品香楼的掌柜上前,回答了众人的疑惑:“殿下误会了,真正的镇店之宝,名叫蓬莱仙境,还未上呢。” “这蓬莱仙境,可是比从前您品鉴过的木踪,来的还要好。” 一听掌柜这话,现场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从前他们品鉴过的“木踪”,已经是人间最佳,可这掌柜却说蓬莱仙境比那木踪还好? 宁王笑了,笑起来的模样有些轻佻,露出的小小虎牙又是有些可爱,他的眼眸亮晶晶的: “难怪,本王闻惯了那日的木踪,总觉得普天之下再没有能够匹敌的香薰,本王今日前来,其一便是为了作诗,获得那二两的熏香。” “可既然掌柜这样说,那本王真的无比期待那蓬莱仙境了。” 宋熹之瞧着他的反应,倒觉得他是个妙人,年纪大概刚到弱冠,整个人又是风流又是跳脱,没有什么皇叔的架子。 一听只要作诗,都能得到二两的“木踪”熏香,现场的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贺云策有些不以为意,所有人都能得到二两的东西,这能是什么好东西? 想必是粗制滥造的劣质熏香。 东西越少才越是珍贵,就比如说是那草木人间,用料无比珍贵,秀王能得到一两,已经是若安研制出全部了。 看着贺云策有些不以为意的表情,宋熹之却在此刻笑眯眯的开口:“听闻秀王殿下也得了一味举世无双的孤品熏香?” “或许是秀王手中那位熏香,能把镇店之宝比下去,宁王殿下也能多多期待了。” 贺云策陡然听见宋熹之讨好的话,以为是自己刚刚在店铺门口的警告起了作用。 他感受着宋熹之话语中的崇拜和夸赞,心中有几分小小的得意。 难得她还在众人面前提起若安研制的熏香,能给若安长脸,也算是挽回了侯府的颜面。 只见秀王点了点头,回忆起那抹熏香,表情还有些沉醉:“没错,此熏香举世无双,用料极其罕见,本王费劲功夫,都只得了一两。” 宁王挑了挑眉,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稀少罕见的熏香:“这世间仅存一两的熏香,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分量这么少,岂不是比品香楼的镇店之宝还要珍贵?” 这位风流倜傥的小皇叔十分擅长研究熏香,素日里走南闯北,也是到各处去研究香料,而如今能靠那草木人间获得他这样的好奇,秀王心里很开心。 他回忆着贺云策的介绍,将此香的珍贵一一道来: “此香乃是能工巧匠研制的,匠人苦研熏香十余载,这是她最绝妙的作品,世间仅存一两,是因为其原材料实在是罕见。如今全在本王手上。既然如此珍贵,那么就算是品香楼的镇店之宝,大概也是能一较高下的。” 居然有自信和镇店之宝一较高下! 所有人都变得好奇起来,就连唾手可得二两的木踪,都变得不吸引人了! 而秀王又是继续开口: “世间仅存一两的熏香,若是今日这香能拔得头筹,本王定是要将此香送给父皇!” 秀王得到这样珍贵的熏香,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而却又要悉数送给他的父皇,足以可见他的孝心。 所有人都对此味熏香的期待值拉到了满,望向从前名不见经传的秀王时,也多了几分赞赏和敬佩。 诗会的组织者梁存宁便也在此刻顺势开口: “既然秀王手中的熏香乃是世间罕见,而品香楼也要推出镇店之宝,那么我们便把这次诗会的主题定作熏香,根据熏香写诗,大家看如何?” “可以任何熏香有关的东西写诗,作完诗后便能去领二两木踪,这也算是一举两得。” 在场的人都对他的话没有异议,于是现场众人在依次在软榻上落座。 宋熹之含着淡淡的笑意,坐在软榻上,余光便看见贺云策也十分斗志昂扬的坐在了距离秀王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看上去神清气爽,整个人也十分容光焕发。 因为他觉得,能够让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若安研制的熏香与品香楼的镇店之宝比较。 无论是输是赢,都会成为一段佳话,而若安和他的名声也能在此刻逆转。 当然,他相信若安,赢得可能性会更大。 众人在席上坐定,楼内香炉里原本点燃的熏香就被人取出,楼内剩余的香气都通过通风口在顷刻间散去。 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落到了秀王的身上,就连宁王也依靠在软榻上,看样子十分兴致勃勃。 秀王扭头看了贺云策一眼,贺云策朝他自信的点了点头,他便神情自若的挥了挥手。 他的一声令下,便有小厮带上来了一个精致的木箱,镶金的木箱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木匣大概有成人小臂那样长。 众人屏气凝神,见秀王用钥匙打开了那个木箱上的锁,却从中取出了一个中等的木匣。 等秀王打开木匣,原以为要拿出熏香了,可没想到他又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 众人一口气都没喘上来,就要憋不住了。 秀王对着众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熏香实在是珍贵又稀少,不得已这样保存。” “不过打开这个木盒,大家便能闻见其淡淡的香味了。” 众人瞧着秀王如此珍重的模样,全都屏气凝神,目光在秀王手中的木盒上锁定。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只见秀王打开了木盒,世间只得一两的熏香便在其中。 一抹若有若无的香气,逐渐钻入众人的鼻尖,令人仿佛在一瞬间便神清气爽,仿佛置身于森林原野。 现场所有文人墨客的眼眸都猛地一亮,有的更是按捺不住的站了起来,努力的吸了吸鼻子。 其中便有书生克制不住作诗的冲动,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千言万语。 只有宁王,闻着鼻尖这抹珍贵的熏香,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而其他怀嘉学派的学子,也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迷惑。 第114章 闻过 不过是取出了“草木人间”,还未点燃,却已经让全场的文人墨客沸腾了起来。 许多人诗兴大发,站起来,便吟诵出了内心的所思所感,无比的流畅,也表达出内心无比的震惊。 感受着众人的反应,贺云策已经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更是猛地握紧了。 席上有人询问:“殿下,这熏香是否有舒缓安神的功效?怎么闻了一口,便让人感觉神清气爽,浑身舒坦无比呢?” 秀王也是很开心的点了点头:“你猜的不错,此熏香是有安神功效,也能舒缓情绪,对身体有益。这是它万中无一、无比珍贵的原因,也是本王想要送给父皇的原因。” 听见秀王的解释,在场众人更是叹为观止,他们使劲的吸着鼻子,恨不得把此等稀罕的玩意充斥到自己的鼻腔里。 难怪这样艰难,秀王也要将万中无一的熏香找到,原来都是他对陛下的赤子之心! 从前的什么安神香,安息香,不过是名字好听,可香味浓重不说,根本没有这样迅速又神奇的功效! 秀王感受着众人的吹捧和夸赞,于是他将期待的视线挪到了一言不发的宁王身上。 他期盼的等待着宁王的回答:“小皇叔,您精通香道,觉得此熏香是否万中无一?” 他说着,又是有些疑惑的望向了梁存宁的方向:“这诗会是怀嘉学派举办,怎么往日里诗兴大发的学者们,今日是这样沉默?” “难道此香入不了你们的眼睛吗?” 梁存宁闻着鼻尖隐隐有些熟悉的熏香,那个味道和他从前品过的“木踪”简直是一模一样。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木踪”是品香楼研制的熏香,每个人甚至都能分到二两,而这个“草木人间”秀王说世间只有一两,是他费尽心机得来的,那怎么可能一样呢? 梁存宁对于熏香只是外行,他觉得可能是自己鼻子出错了,整个人也有些一头雾水。 他正打算起身回话,宁王却摸了摸鼻子,对着秀王开口:“本王觉得此香绝妙,可其中的奥妙却让本王有些许疑惑,本王未尝能解,不如你先点燃此香,让本王细细品尝?” 秀王一听这话,笑了笑:“天下竟还有皇叔难解的熏香,看来此香真是名副其实。” “来人,那便将草木人间取出微末,放置于香炉内,供众人品鉴欣赏!” “其实没有点燃此香,根本无法参透其中的精妙之处,只有点燃过后,才能发现,此熏香分了前、中、后三种气味,对应着置身森林的三种景色……” “当然,本王不能说的太多,详细的要让你们自己来品鉴。” 听见秀王的话,梁存宁和学派里的其他文人,表情就变得更加迷糊了。 怎么连三景和药性,都和从前那木踪如此相似呢? 可若这木踪真的就是草木人间,想必秀王是断断不会在众人面前说,要把此独一无二的熏香,进贡一两给陛下吧? 毕竟普通的文人,就算随意做了一首酸诗,也能获得二两的木踪呢! 想到这里,梁存宁觉得可能是闻着相似,等点燃之后,便会彰显出不同。 而宁王始终是眼眸深深,支在扶手上的手抵着下巴,表情有几分兴致盎然。 眼见着品香楼的掌柜,亲自上前,双手接过了秀王木盒中的熏香,又是无比郑重的放在了香炉中。 一举一动倒是十分优雅。 阳光透过形状各异的雕花窗户,照射进来,只见香炉内袅袅的烟雾逐渐升起。 而随着烟雾升起,贺云策澎湃的心潮也在此刻到达了最高点。 等此熏香获得了众人的称赞,又由秀王送给皇帝后,秀王便会说出若安的名号,此后所有人对若安的误解便能一扫而空。 果然,等闻见了熏香,所有人都毫无例外的陶醉其中,作诗的文人接踵而至,络绎不绝。 “世间罕见,简直是世间罕见,此匠人是如何将厚重的熏香做的如此轻盈!?” “此木制香真的仿佛让人置身在森林中,我甚至能闻见初阳照耀晨露蒸发出的水汽的芬芳。” 所有人都在为此熏香啧啧称赞,贺云策置身其中,观察着秀王喜悦的表情,他觉得心脏缓缓浮了起来,仿佛前世的一切荣耀,都在向他招手。 没有人留意到宁王的眼眸越来越墨黑,而怀嘉学派的所有学者,也都是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他们疑惑又茫然的目光相继投向了宁王,就连梁存宁都望着主座上的宁王欲言又止。 众人便听宁王清亮的声音在空旷的香楼内响起,打破了一切嘈杂的声响:“这草木人间的前调沉香、雪松和广藿香?” “中调是麝香,琥珀和珈蓝花?” “尾调是艾草、白尾鼠草和龙脑?” “由此对应林间的三景夏、秋、冬,也意味着视角的变动,从俯视广袤的树梢,到身临林间的草木,最后仰视人间大地的一切,将人与自然融合为一,起到安神,舒缓情绪的效果?” 宁王此话一出,全场在瞬间寂静无比,一阵鸦雀无声后,又是突然出现了一阵喧闹。 许多文人也是一头雾水的望着宁王:“是了,是了,我此刻闻着是有沉香和雪松的感觉,所以像是闻见了露珠一般的气味。” “只是这后面……宁王殿下是怎么知道这后面的两个香调?” 秀王听见下头的议论纷纷,他心头大震,猛地扭头,便对上了宁王那桃花一样的含情眼。 是的,宁王说的没错,甚至将后续的香调,预言的是清清楚楚! 秀王不可置信的问道:“皇叔您是怎么知道此熏香的香调的?这根本不可能啊!此香独一无二,您是不可能闻过的!” 贺云策也瞪大了眼睛,十分讶异的望着宁王的方向,看着宁王脸上玩味的笑容,简直是连呼吸都停滞下来了。 “难道是您是根据前面的香味推断出来的?” 所有人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毕竟此香世间仅存一两,此刻已经全在秀王的手上了,宁王是不可能见识过的。 若真是如此,那宁王的调香能力还真是神通广大。 可怀嘉学派的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抿了抿唇,望向了秀王的脸,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又见宁王再次开口:“你们可别把我想的神乎其神,我知晓并不是因为推测,而是因为闻过。” 第115章 一场笑话 此话一出,秀王一瞬间站了起来,他瞪大了细长的眼睛,脸上满是不解。 贺云策也僵直了身体,只觉得宁王的话像是一阵五雷轰顶,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不可能啊,此香是若安研制的,若安根本没有对他说过,她曾经把这个香送到了宁王的手上! 宁王根本不可能闻过啊! 可宁王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全场哗然:“而且不仅是本王闻过,所有怀嘉学派的学者也都与本王一同品鉴过。” “甚至于方才所有做过诗的文人,每人都能得二两。因为此所谓的草木人间,与品香楼前几日送来的木踪,根本没有半分不同。” 香炉里的熏香还在不断燃烧,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不断锅中不断蒸腾的水汽,烟雾袅袅,让人置于幻境一般。 而宁王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沸腾的水中,让全场在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惊骇异常,带着疑惑和不解,其实连宁王自己也不例外,而贺云策和秀王甚至浑身都僵直了起来。 沸腾的人群之中,只有宋熹之静静的坐在软榻上,透过袅袅上升的白烟,望向了贺云策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张脸。 宋熹之是全场唯一一个毫不意外的人,她轻轻抿了一口清茶,惬意的眯了眯眼眸。 秀王不可置信的扭头,随即又是道:“不可能啊,皇叔,您是不是闻错了?” “世间仅仅得一两的草木人间,悉数在我的手上,怎么可能这香楼能人人给二两呢?” 这实在是差距太大了! 原本他无比珍重、拿出来炫耀的东西,可在外头却比比皆是,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宁王摇了摇头:“本王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皇侄,本王的鼻子是不会出错的。如今看来,是你被人骗了。” 秀王眼眸一缩,猛地看了贺云策的方向一眼,眼神里带着无穷的怒火和指责。 感受着秀王的那个眼神,贺云策心跳都加速了起来,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不可能!他不相信! 他急急道:“这其中是否是有误会?或许这品香楼要发给众人的木踪,与草木人间有不同,也与宁王殿下闻见的不同?” 若草木人间真的就是木踪,那早就在京城中传遍了,甚至是已经过时了! 因为品香楼想推出了镇店之宝蓬莱仙境,甚至可以把木踪免费发放! 而秀王居然还拿着过时的、不要钱的熏香,说万中无一,说的是绝无仅有,沾沾自喜,甚至还要送给陛下! 这不是丢人丢大发了吗? 贺云策觉得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若安研制的东西,怎么可能在京城都传遍了呢? 若安研制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品香楼,免费发放呢? 其他文人也觉得品香楼免费发放的木踪,不可能就是秀王推出的草木人间。 毕竟这草木人间如此迷人,秀王煞费苦心都只得到了一两,那是要送给陛下的东西,品相楼怎么可能这样财大气粗? 宁王只是扬了扬手:“既然如此,那便让品香楼提前拿出木踪,分发给现场的众人,然后当场点燃,这样就能比较两者是否相同了。” 贺云策的眼眸中燃起了一抹希望的光亮。 宋熹之感受着贺云策又是绝望之中燃起的一丝希望,只是淡淡的靠在了软榻上,随后扭头,朝着辛夫人的方向点了点头。 辛夫人此刻也是疑惑极了,不敢自己拿主意。 她心惊肉跳的得到了宋熹之的回答,仿佛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于是便隐蔽的朝着掌柜的方向用眼神示意。 掌柜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木踪,分发给了现场作过诗的文人们,随即又是上前,灭掉了香炉里正在燃烧的熏香,重新点燃上了木踪。 一息,两息,三息。 木踪足足燃烧了半柱香的功夫,现场的人都闭紧了双目,仔细的品鉴着,分别两者其中的不同。 可越是闻,现场越是安静,秀王的脸色也是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贺云策闻着鼻尖熟悉的气息,此熏香与前世若安给他的熏香一模一样,便是秀王手中仅存一两的草木人间。 他不可置信的跌落在榻子上,身后冒出了冷汗,心跳犹如擂鼓。 贺云策的脑子一片空白,又在一瞬间冒出了无数的猜想,可到了最后,只化作了一句:“不可能……不可能……” 秀王闻着鼻尖的熏香,也深切的明白了,这每个人唾手可得、香楼免费赠送的东西,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孤品。 现场的每一个人都用试探、好奇、疑惑、同情的目光望着他,让他感到无地自容,心中又是燃烧起了熊熊的怒火。 到底是多么的丢人! 让他对着一味唾手可得的熏香,这样夸下海口,还说要进贡给父皇! 他以为自己能够依靠着熏香惊艳全场,留下一个好名声,好印象,可此刻的他仿佛是没见过世面,成了一场笑话。 秀王仿佛大脑都在嗡嗡的疼。 他咬紧了牙关,脸色多了几分苍白,宁王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开口:“其实也没什么,能够与所有人一起品鉴草木人间,也确实是好事。” “皇侄找到的熏香,的确是一片孝心,也确实是好,就连本王初见时都是大开眼界,不过称不上孤品罢了。” “只要心意到了,想必皇兄定是能体念你的孝心。你不过是被所谓的制香匠人蒙蔽,那匠人居心不良,夸下海口,说的天花乱坠,才闹了这样一场误会。” “原不是你的错,不过是你轻信了他人。” 听见这话,其他人也纷纷圆场,“是!都是那匠人的问题,好端端的骗人!” “可不知道他那熏香是怎么来的,还只给出了一两!” 自家皇叔的安抚,让秀王的脸色好了许多,可他仿佛琢磨着宁王话里的意思,心中的愤怒便越发的高涨。 皇叔他说的对啊,这熏香确实是绝妙,能让所有人大开眼界,他的审美也并无问题。 千错万错,都是贺云策的错! 他说这是什么孤品,还只给了他一两,让他以为此物无比珍贵,于是细心保存,可谁曾想品香楼内唾手可得,才闹出了这样一场笑话! 第116章 感到熟悉 秀王心中波涛汹涌,可面上却是镇定了下来,还微笑着朝着众人自嘲:“都是本王太过心急了,以为能送了好香给父皇。” “谁知却被奸人哄骗,在皇叔面前班门弄斧,简直是惭愧啊!” 秀王提到“奸人”两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像是要把那人拆骨入腹! 贺云策坐在原位,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原本狂跳的心脏在瞬间沉了下去。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切都是那奸人蒙蔽,殿下定是要好好处置!此事本就与您无关,您也不必觉得惭愧!” 贺云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更白了。 宁王笑了笑,接过秀王的话继续往下说:“本王在品香楼老板的面前,不过也是班门弄斧罢了!” “说来也巧,让叔侄你我赞不绝口的竟是同一种熏香,而方才掌柜说,那蓬莱仙境是能力压木踪的存在,既然如此,就拿来品鉴一番吧?” 掌柜闻言,朝着众人微微拱手,便吩咐人去端来了品香楼的重磅推出的镇店之宝。 先前有了绝妙的木踪作为铺垫,所有人都见证了这熏香的举世无双,也为品香楼背后老板的财大气粗感到震撼。 此刻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紧紧的盯着掌柜手中的木盒,他的木盒微微打开了一个口子,一道清逸的香气便飘了出来。 香气中带着几分凉意,就像是遨游在云间,大有扶摇直上的气势,除此之外,隐约的花香也带着春风拂面的气息。 在场没有人说话,都深深的沉醉在其中。 而等掌柜点燃了这抹蓬莱仙境后,烟雾袅袅,所有人仿佛此刻真的处于仙境之中,熏香中的药性,让人的身体都轻盈了不少。 直到一柱香燃完,霎时间寂静的香楼里,才响起了一阵狂热的掌声。 香味沾染了每个人的发梢、衣襟,似乎久久不能散去,文人墨客大有所感,更是争先恐后的作出了不少出彩的诗句。 宁王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十分感叹的开口:“果然是镇店之宝,本王完全沉浸在其中,几乎都忘记分辨这其中的香调。” “敢问香楼这镇店之宝,如何买得呢?” 掌柜回想着辛夫人的嘱咐,于是俯身作揖,朝着众人告歉:“抱歉殿下,此镇店之宝,香楼并不对外出售。” “哦?”宁王微微眯了眯眼眸,语调略微有些遗憾。 就连原本经历了一场闹剧,不过是硬着头皮、强撑着坐在这里的秀王,此刻都已经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心情舒畅,沉浸在其中。 他不禁开口询问:“制香的匠人,能否请出来让众人一见呢?” “香楼里的每一款香,都是传奇啊!” 谁知那中年的掌柜还是微笑着,不卑不亢的朝着众人摇了摇头:“品香楼内的各种熏香,都是香楼老板研制出的,独一无二,外面是再也见不到了。” 宁王闻言,眼眸一亮:“这些熏香居然是香楼老板自己制成的。” “而香也与人一样,讲究的是一个留白。老板虽不愿意露面,可她想说的一切,都在香里了。” 掌柜的话说的十分客气,也是滴水不漏:“品香楼可以品香,可以饮茶,可以去厢房用膳,也能直接来买香。” “此外还有十余款熏香等着各位研究,那么在下便将这个舞台重新让给各位了!” 掌柜说完这话,便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他的那一番话,让众人对这位品香楼背后的老板是更加的好奇不已,而关于熏香的名句更是辈出。 秀王思索着掌柜方才的话,只觉得蓬莱仙境的香气还萦绕在自己的鼻尖。 他知道,此香一出,这个品香楼怕是要一炮而红,而其中最关键的,不是木踪,而是掌柜这个人,还有其不对外出售的镇店之宝。 若是他能够获得此香,结识此人……并献给父皇,那岂不是更能彰显自己的孝心? 一想到这里,秀王便默默的站起身,他神情不虞的看了贺云策一眼,随即冷冷的哼了一声,便扭头离开了。 贺云策原本恍惚、茫然又紧张的情绪,随着那蓬莱仙境被点燃后,逐渐消失了,整个人也变得越发轻松了起来。 他觉得此熏香他虽然没有闻过,可其中却给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在一瞬间想到了前世,他与若安绵绵的情谊。 贺云策完全的沉醉其中,可突然,秀王憎恶的目光扫射着他,让他感到一阵如芒在背。 他一下子从熏香编织出的幻境中清醒了过来。 轻松、舒缓的情绪一瞬间被惶恐,茫然和无措取代。 贺云策浑身一个激灵,又看见秀王面无表情的往外走,贺云策便也一下子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他最近的日子刚刚好过了些,其中全都是因为秀王对他暗中的帮助,可若是秀王也记恨了他,给他使绊子,那么他便再无前途可言! 他已经得罪了这样多的人,可千万不能再得罪秀王了。 贺云策觉得眼前的事情一定是有误会。 毕竟前世这草木人间就是若安做的,而品香楼背后的神秘掌柜疑点重重,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那抹蓬莱仙境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贺云策的内心深处,还隐隐藏着几分期待,以及几分恐惧。 他不愿深挖内心深处的那份恐惧。 …… 等贺云策找到秀王时,发现他正在二楼的厢房里,与品香楼的掌柜说些什么。 可那掌柜脸上却还是挂着恭敬的笑容,又朝着秀王摇了摇头,随后便推门离开了。 秀王望着品香楼掌柜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贺云策瞧见机会,便急急的进了厢房内,郑重的朝着秀王道歉:“殿下!下官终于找到了您!” “从前的一切都是下官的不是,下官也不知情,其中是有着许多的误会,您一定要听下官的解释啊!” 秀王猛地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贺云策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茶杯,便猛地朝着贺云策的方向扔过去。 “贺云策!你还敢来见本王?你是来本王门前自刎谢罪的吗?” 秀王这一辈子装的温良无害,还未动过这样的大怒! 第117章 香楼背后的老板 眼睁睁的瞧着那个茶杯,朝着自己的门面袭来,仿佛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气。 贺云策其实能躲开,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躲开,只能看着那个茶杯眼睁睁的朝着自己的鼻梁砸过来。 滚烫的茶水浇了他一头,鼻梁骨就像是要断裂了一般,那是痛彻心扉的疼痛。 贺云策忍住了面上的剧痛,只是悲怆的看着他,低低的道:“殿下息怒,下官实在是冤枉……” 秀王看着他落汤鸡似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息怒?你叫本王如何息怒?” “你欺骗本王,让本王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甚至连随处可见的熏香,都不肯多给本王些许!本王彻底颜面扫地,这就是你所谓的一鸣惊人!” 秀王说着,自己都被气笑了:“是了,很惊人!本王已经被所有人记住了,全都是拜你所赐,谈何冤枉?!” 秀王怒火滔天,惹得贺云策心惊肉跳,他急急的解释:“这熏香是下官妻子做的,这点不会有任何问题。若是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品香楼的熏香,也是由贱内提供的。” “……只是微臣并不知情,所以造成了误会。” 贺云策这副真挚的眼神,让人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有假,秀王也狐疑的望着他:“若是你妻子卖的?那为何你对本王说只有一两?” 贺云策揉捏着胀痛的太阳穴,也觉得实在是解释不通:“下官回去一问便知,不过您想想,若此木踪只有怀嘉学派的学者见识过,下官又是如何得到?” “若下官真的有意欺瞒您,为何又要让您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个脸?这对下官并没有好处!” “还有一件事情,下官也觉得古怪,就是那蓬莱仙境,微臣闻着也觉得有几分熟悉。” 秀王一听这话,眉毛一挑:“有几分熟悉?” “……你的意思是,这蓬莱仙境也可能是你妻子做的?否则你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秀王说着,又是想起了另外一种可能:“又或是,你的妻子就是这品香楼的老板?” 贺云策心里也一头雾水,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奇怪,若是不这样解释,根本解释不通,为什么他对那蓬莱仙境会有熟悉的感觉。 更何况,根据前世的记忆,他能确保这草木人间就是若安研制的没错。 想到这里,于是乎贺云策点了点头:“想来想去,只有这两种可能没错了。下官能够断定的是,下官以及夫人与这品香楼背后的老板,一定有几分关联!” 秀王听见这话,又回忆着方才所有人都啧啧称奇的蓬莱仙境,心中的怒火勉强消散了几分。 “既然你与那品香楼背后的老板有关系,那么无论是哪种可能,你都能为本王把这位老板请来,向本王解释其中关窍。” “然后,还能将那蓬莱仙境交给本王,让本王献给父皇,没错吧?” 贺云策抿了抿唇,他想要答应,但是心下还不能完全笃定。 以上的这些不过是他的猜想。 可贺云策又听秀王在继续道:“若是你办成了,从前的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本王便相信这是一场无心的误会。” 秀王话说一半,微微一顿,细长的眼眸中也多出了几分深意:“可若是完不成,那便是你们蓄意欺瞒本王!甚至那一两熏香都是她偷来的!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贺云策听着秀王陡然变大的嗓音,感觉瞬间口干舌燥了起来。 眼前浮现出若安那张含情脉脉的脸,贺云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您放心,若安不会骗我,也不会骗您,若安不会骗人的!” “下官现在便能回去,将事情明明白白问个清楚。” 秀王闻言,点了点头,缓缓从椅子前站起身,墨黑的眼眸里满是审视:“既然如此,本王就等着这蓬莱仙境的熏香,还有她的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说完这话,便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贺云策望着秀王离去的背影,想起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心有余悸的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他在那蓬莱仙境中闻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今日这坎怕是过不去了。 贺云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如果他的猜想没错,若安和家大业大的品香楼合作,也是好事,日后怕是吃穿不愁,银子要赚到盆满钵满了。 可是他实在是想不通,如果若安与品香楼有合作,那分明是好事,可若安为什么要这样瞒着他呢? 贺云策带着这个疑问,心里的是七上八下的,他火急火燎的回了侯府。 他回到侯府的时候,发现宋若安正和黄氏在一起研究熏香,除了她们之外,还有着许多夫人,都是黄氏的手帕交。 所有人都对着宋若安研制出的熏香啧啧称奇,对着黄氏又是阿谀奉承,又是讨好羡慕的。 黄氏高高仰着头,明显对她们的话非常的享受,连带着对宋若安都有了几分好脸色。 瞧见这一幕,贺云策原本还有几分彷徨的内心,才终于平定了下去。 毕竟如果若安只有一种熏香,可能是从品香楼获得的,可若她有这么多,总不可能还是从品香楼拿的了吧? 想到对秀王的保证能有着落,贺云策彻底松了一口气,他一边为微笑着朝各位夫人告罪,一边又是急急的把宋若安带了出去。 宋若安原本在屋内品着茶呢,就这样被贺云策拉了出去,还未等她站稳,便听见贺云策火急火燎的询问。 “若安,你是否背地里与品香楼做了生意?否则品香楼主推的熏香,怎么与你给我的一模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草木人间只有一两,可品香楼随处可见,你可知秀王对我发了多大的火?” “你快带着品香楼背后的老板,与我一起去秀王面前解释吧!” 宋若安听着贺云策喋喋不休的话,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贺云策无比期待的眼神。 第118章 攀关系 什么品香楼?什么老板合作?夫君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贺云策听见这话,原本激动的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呼吸也在霎时凝住。 他不可置信的摇晃着宋若安的手,伸长了脖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贺云策的话语里还带着急切和希望:“你不就是品香楼的老板吗?” “品香楼的熏香不是你卖的吗?” 宋若安急急的摆脱了贺云策的手:“我不知道什么品香楼,也不认识品香楼的老板,至于熏香,那草木人间仅有的全部,我都已经给你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认识品香楼背后的老板,那你的草木人间为什么和品香楼的木踪一模一样,并且宁王和怀嘉学派的人早就获得,我害得秀王丢了很大的脸。” “秀王气得几乎是要杀人!” 宋若安听到这里,又看着贺云策鼻梁上的青紫,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浑身一颤,脸在瞬间白了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贺云策看着宋若安突然泛白的脸,眼眸里满是张皇的模样,就与那日赏花宴上的一样,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变得一片空白。 “若安!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的手猛地攥住了宋若安的手腕,就像是铁钳一样用力:“熏香是你自己做的吗?从来没有经过别人的手?” 他说着,惊恐的嗓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不会和上次的医术一样,在香楼买了熏香,谎称是自己做的吧!” 宋若安听见贺云策尖锐的嗓音,慌张的缩瑟了一下。 但是感受着他怀疑的目光,她想都不想就摇头了:“不,我的熏香不是外面买的!就是我自己做的!” 贺云策还是紧紧的盯着她,情绪都有些失控:“真的吗?如果你有什么欺骗我、隐瞒我的事情,你必须提前跟我说!不能让我毫无准备,跟一个傻子一样!” “若安,我的前途已经被你毁了一次,你不能再毁我第二次了!” 宋若安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心中也涌现出了万千的怒火:“熏香就是我自己做的!你还要我说几次!” 她说完这话,又是猛地甩掉了贺云策的手,就往观云轩的方向跑去。 贺云策急急的追着她的身影,等踏过院子迈入了厢房里,才发现宋若安正在气鼓鼓的翻找着什么。 她怒火中烧的找到熏香的方子,便猛地塞到了贺云策的怀里:“这是熏香的方子,是十几年前的原方,有了这个方子,你总不能污蔑我是外面买来的了吧?” 宋若安说完这话,又是带着哭腔,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到了软榻上:“从前那医者,我是因为爱你才去请了,还给你封了官!” “到后面东窗事发,你只记得我骗你,也不记得这六品官员的位置是哪里来的!你说你不怪我,但是心里一直记得!” 宋若安因为有这十几年的原方子,所以说话很有底气,这一次,她不再是没有准备的。 她有证据! 贺云策一边听着宋若安的哭诉,一边小心翼翼的翻着那些熏香的方子,虽然他对古物的年份并不精通,却也能看出这几张方子有年份了。 可他将方子翻到了最后,又是猛地觉得有些不对:“若安,不是我怀疑你,可……十几年前的方子?若安,你如今不过十几,是如何有十几年前的方子?” 听见贺云策的质疑,宋若安这一次不在心虚,她早就想好了对应的说辞:“这方子是我师父给我的。” “读书写字需要师父的,研制熏香自然也需要师父啊!若没有师父,那么我熏香是如何研制出来的?” 宋若安说的理直气壮,毕竟苏明月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只要咬死了这是自己师父给自己的,那么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她想着,又是泪眼婆娑的抬头,十分凄然的望着贺云策:“夫君,我都已经解释过了,你却还在怀疑我,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贺云策骤然抬头,猛地看见宋若安哭红了的眼眸,心脏一阵抽痛。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第一时间就会开始怀疑宋若安说出来的话,总是害怕她欺骗自己。 这样的感觉,上辈子从未有过。 贺云策想着,又是无比内疚的上前,将宋若安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不是不信任,只是太奇怪了。你制作出来的与品香楼制作出来的东西是一样的,并且那蓬莱仙境,是品香楼的镇店之宝,我感觉很熟悉,那种感觉就像是出自你手一样。” 当然,不是这一世的若安制作的,是前世的若安制作出的熏香,与蓬莱仙境的味道有些相似。 宋若安听见这话,心里也觉得奇怪。 这种现象只有一种解释,那么就是苏明月的方子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也有旁人知晓。 不过苏明月活着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苏明月手上的原方也在自己的手上,若是还有相似,或是能制作出熟悉的熏香,那只能是与苏明月有关的人制成的。 比如说是苏明月的师父,或者是师兄妹之类的人。 可能他们的手上也有一张方子?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在温柔的给自己拭泪,便原原本本的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了:“如果真的完全相同,那可能是与我师父一脉相承的,或许是我师父的师兄妹,或者我的师祖……?” 贺云策一听这话,大惊:“你的师父还有师兄妹?你从前没有跟我说!你知道我让秀王多么丢人吗?” “他说,若我不找来品香楼背后的老板解释清楚,并献出蓬莱仙境,他便与我势不两立。” 感受着贺云策话语里的埋怨,宋若安急急展开了那张方子,对着他解释:“你瞧,草木人间原料中,这一味药材已经完全失传,所以是真的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至于品香楼有,说不定是用了什么其他东西代替,可你献给秀王的,才是真真正正的原版啊!” “更何况这一点,有谁能预料得到呢?” 听着宋若安的解释,贺云策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话,心中对刚刚产生的怀疑,更是多了几分亏欠。 “若安,方才我怀疑你,是我对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说着,又是转念一想:“不过既然你与品香楼的老板同根同源、师出一脉,你们师兄妹的关系,也算是认识了?” “只要你亮出你师父的名号,那老板一定能见你吧?” 第119章 上门求见 宋若安听见贺云策满怀希望的话,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所以她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可贺云策却是兴致勃勃的对着宋若安开口: “秀王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品香楼的老板我是非见不可了,只是如今有你这一层关系,想必那老板也会更好说话,对你也会照料几分。” 宋若安疑惑的望着他:“品香楼背后的老板,很厉害吗?为什么秀王非要见?” 说起这件事,贺云策的眼眸都在发亮:“你可不知道,你这同族的师兄妹到底有多厉害,人家发现了商机,有生意头脑!” 贺云策说起这事情的事情,声音里藏着几分崇拜,还有些懊恼:“那老板在最重要的地段开了铺子,还有怀嘉学派作为人脉,将会成为最流行的酒楼。” “日后整条街都要被带得火热,那老板势必要成为富甲一方的后起之秀!” 他后悔的直拍大腿,却又已经打好了算盘:“原本我还在想,要如何与品香楼背后的老板谈合作的事情,若是你们有这层关系,倒是一切都好说话了!” 宋若安听见贺云策对这背后的老板这样赞不绝口,眼眸也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小小一个香楼,真的这么赚钱吗?” 贺云策点头:“何止是赚钱!重要是那个人脉啊!怀嘉学派的人,天下所有的学者!还有同样喜香的宁王殿下!” “只要与那老板结交,让其出面解释清楚这件事情,秀王殿下也不会生气了,说不定看在你的面子上,还会把蓬莱仙境送给秀王。” 宋若安听到这里,是彻底心动了起来。 她也十分懊恼呢,没有想到去开一家香楼,她最近捉襟见肘,手头那样紧,却还是想着笼络京中的那些官夫人们,获得些银子。 这能赚多少银子啊? 肯定比不得品香楼,最后发展得一整条街都是赚钱的。 于是宋若安也点了点头:“我手上有这么多的方子,其中一个相同,也正好说明了我们的缘分。到时候用上师兄妹的关系,我把我手头的所有方子都给那个老板,有个百分之五的分红也是好的。” 宋若安只要想到自己有一整条街,百分之五的分红,开心的都要合不拢嘴了。 两人说定了这件事,倒是也没有了其他的分歧,忙不迭的坐上马车,便打算出府去了。 等宋若安下了马车,一抬头,便瞧见了品香楼那高大宏伟的楼。 如今日薄西山,天色逐渐变暗,灿烂的晚霞悬挂在品香楼的楼顶,配合上袅袅的白烟,那副场景简直是惊心动魄。 里面的诗会还没有结束,阵阵的缥缈的香气从里面传出来,来往的人真是络绎不绝。 里面兴致高涨,文人墨客几乎是要把整个楼都挤得水泄不通。 宋若安瞧着品香楼这样繁荣兴盛的场面,心脏咚咚咚的跳着,方才心中的那一丝不愉快,是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贺云策仰头看见那壮观的楼身,心中也是一阵敬佩和感叹,觉得这背后的老板,手腕还真是硬,这样快便建好了一栋楼。 他伸手拉着宋若安的手腕,便带着她往里面走:“我今天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贺云策按照上午的记忆,带着宋若安挤过人群,然后又是去了二楼的厢房。 此刻的厢房里也都挤满了人,有些人在品香,有些人在用膳,瞧着那伙计端上来的食物,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贺云策和宋若安两人走走停停,四处张望,亮晶晶的眼眸里又是羡慕又是感叹。 这副模样被品香楼的伙计抓了个正着,瞧着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由分说的便要把他们带下去。 “抱歉二位,如今香楼内的厢房已经满了,就算是预约也排到几日之后了,您若是没有预约,此刻还是先离开吧。” 贺云策瞧着伙计正恭敬的请他离开,一下子就扯住了宋若安的手,不肯走。 “误会误会,我今日来,是想来拜访这香楼的老板,不是来用膳的,正巧你在这里,能否带我们去见见那位老板?” 伙计一听这话,脸上还是挂着客气的笑:“老板分身乏术,无法见人,先前已经说过了,还请您原谅。” 可贺云策可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若是现在见不到品香楼的老板,明日恐怕秀王就要来找他算账了。 “我不一样,我是有要紧事要见,你先通传了再说。” 那伙计听见贺云策这话,一下子就来了脾气:“什么叫你有要事?难道别人就没有要事了吗?” “老板分身乏术,是谁都不见的,就连殿下都能体谅,可你偏偏不依不饶,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世间岂不是乱套了?”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听着小厮的话,他好歹是一个六品的官员,两辈子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厮指着鼻子骂。 可四周的人来来往往,那副神情俨然是站在那个小厮那边,让他气的咬紧了牙关。 他还未说话,便见宋若安拉住了他的手,又是笑着对小厮开口:“是你误会了,我们并非不依不饶。而是我是老板的小师妹,同出师门,想要来拜见一下师兄……或是师姐?” 小厮古怪的看着她:“师兄还是师姐?你连我们老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便来这里攀亲戚?” 小厮越说,越觉得这两人不像是什么好人,毕竟若是高门大户,说的话哪里会漏洞百出:“你们不会是来打秋风的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对着两人指指点点,宋若安和贺云策的脸是火辣辣的疼,就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此刻,品香楼的掌柜见这里闹哄哄的,便挤进人群,询问:“这里是出了什么事情?” 贺云策见到掌柜的脸,眼眸一亮,那副模样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掌柜你来了正好,我的夫人是你老板的师妹,如今正好去拜访。” “还劳烦你通传一声,就说我们前去拜访,带着十足十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