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后,我反拐西域少主回中原》 乌藉5(玄幻版) 夜幕降临,整个客栈仿佛陷入了某种狂欢,舞乐极致地高昂,将一声又一声的欢笑推至高潮。 我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眨着眼睛的小姑娘,抬手摸了一下叶六给我编的小辫子,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动作,透着一股懵懂与可爱。 我眨了眨眼睛,通过镜子看见叶六正站在对面的窗前,含着眼眸注视着楼下,某一时刻,轻轻扯了扯嘴角,清冽的音色缓缓传来。 “我们好像误入了什么窝点,你要是现在冲下去,那可是一等一的功劳。” 哦? 我顿时来了兴趣,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她的身边,伸着头凑到窗前往外看。 只见大堂里依旧是那个千娇百媚的舞姬在那秋千上荡着。 只是此时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恐与泪痕。 因为在她的下方,聚了四只皮包骨瘦的饿狼,眼里泛着绿油油的光,正不顾一切地朝着她撕咬。 一看就是专门被饿了很久,一但出笼,不喂饱便是不会罢休。 她每往下荡一次,就有被饿狼撕咬的风险,铁栏外全是看热闹的赌徒,红着眼睛下注。 赌她生的让她快躲,赌她死的嘴里喊着快咬死她。 每个人脸上都跳动着鲜活生动的表情,好似这样的场景早已屡见屡鲜。 野兽、鲜血、虐杀,无一不让他们骨子里的血液沸腾了一次又一次。 我气的浑身发抖,自从少主设昭冥司,定律法条例,凡作恶不法者,皆由昭冥司管理后,王庭再也没有如此草菅人命的营生发生了。 至少明面上没有,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敢公然抬上桌来。 我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我就是昭冥司的人,看见了就得管。 可刚走了一步,又被人提着领子拎了回来。 我转头瞪着她,早已被气红了眼。 “你干嘛?不是你让我去领那一等一的功劳的吗?” 叶六抱臂看着我,冷笑一声。 “下面聚的可有不少亡命之徒,还不知道背后还有多少打手,你现在冲下去砸场子,别说领功,你立刻就能光荣。” 我拧着眉停在原地,上头的热血顿时被她的话冻住。 我身边没有帮手,这个出头鸟确实不好做。 可耳边不断传来众人激动的尖叫声,还夹杂着几声哀嚎,我难受地看着她,抿着唇开口。 “那你说怎么办?” “看他们的样子,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客栈外那般萧条,这里面却如此奢靡,光靠经营客栈可挣不到这么多钱,背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要人命的勾当。 想必白日里飞来的那一刀,就是那老板娘的试探,想看看我们到底有几斤几两,能不能被她轻易拿捏。 而我白日大致一观,聚在这里的全是商人和亡命之徒,这里大概不欢迎官府的人,才敢公然拿人命来赌,说明官司找不上他们。 我们此时若硬碰硬,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处,等你回去后再带人来将这里端了,现在,只能去将那个女子换下来。” 听完她的分析后,我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她。 “怎么换?” “我飞过去换。” “……” 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 叶六朝我眨了眨眼睛,抬手理了一下垂在身侧的雕金头纱,弯了弯唇。 “我没跟你说笑,我认真的,我等会儿去将那个女子换下来,你记得将人接住。” 我眉头一跳,看着抬脚往外走的人,一把将人拉住,长睫颤了颤。 “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我们,我们以后再给她报仇。” 是我想救人,可我能力不足,更不能连累其他人。 而且少主说过,凡事量力而为,况且她没欠那女子什么,不该去替那女子受苦。 叶六回头看着我,杏眼顿时一弯,抬手在我头顶薅了一把,啧啧两声。 “藉将军,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对付那几只饿狼还是绰绰有余。 况且,此行也不只是为了救人,还为施展我们的美人计呀。” 我本来想问她为什么叫我藉将军,可又被她后面的话打断,满眼怀疑地看着她。 “真的假的?” “比真金还真,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我半信半疑地跟着她来到三楼的横栏处,此时大堂内的呼声已经沸腾到滚烫。 而秋千上的女子如玉的腿上已经添了几道血淋淋的爪痕。 鲜血沿着白皙的脚踝滴落在狼群中,刺激的本就极饿的狼群发了疯,四肢蓄力跳起去撕咬刚要荡下来的人。 我瞳孔猛然一缩,耳边全是那女子闭着眼的尖叫。 刹那间,只见一道暗红色身影猛然从天而降,荡上了缠满花枝的绳索。 秋千借着她的力瞬间往前猛的一冲,扑上来的饿狼顿时被荡来的秋千撞翻。 她周身薄纱轻扬,手一松,翩然落在了秋千上。 随后抬手朝着抱着一边绳索瑟瑟发抖的女子伸手,脸上的面纱随着身姿的倾斜寥寥飘动。 周围的呼声都停止了,和我一样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像是被突然闯入的身影惊住,又或是惊艳住。 那似是壁画上才会有的色彩和救赎。 只见那女子颤抖着身躯将手递给她,又在秋千被荡上最高处时被她拽着手甩了出去。 我眼睛一下瞪大,顿时手忙脚乱地运起轻功去接,心里大骂一声。 混蛋,提前说一下会死啊! 我抱住人转了好几圈才堪堪稳住身形停在了大堂里。 随后看了一眼已经坐在秋千上荡起来的人,又看向领着数人朝我走来的老板娘,僵着脸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我们小姐比较任性,她看那秋千好看,她也想去荡荡。” 老板娘目光危险地盯着我,身后站着数位面目凶狠的打手,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这秋千要是坐上了,可是生死不论的。” 我压着心里的愤怒,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明白您这儿的规矩,我们也不是来砸场子的,换个人玩不是也一样,我们小姐敢玩,难道您还不敢让她试?” 周围众人早已又沸腾了起来,目光如狼似虎地黏在新来的女子身上,呼声比刚刚更热更响。 老板娘扫了一眼秋千上那抹稚嫩又明艳的身影,眼里的精光闪了闪。 一下笑了起来,一派和善地开口,丝毫不见刚刚的阴沉与狠厉。 “玩,能玩,想玩多久都可以,你也可以下注,想赌你家小姐生,还是死?” 我压着心里的怒火,将手里的人丢给她,抬手解了腰间玉佩,当着她的面丢上赌桌。 “生。” 老板娘顿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好好好,你家小姐你说了算。” 周围跟着下注的人不少,哄抢着赌那秋千上稚嫩纤弱的人死。 我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转头去看静静坐在秋千上荡着的叶六,只见她抬手摘了一朵缠在绳索上的花枝轻捻。 暗红色衣裙飞扬,腰间的金链轻晃,垂着眼眸淡淡地看着周围,无端带着几分上位者的睥睨与从容,好似从未将这场中的伎俩放在眼里。 我长睫眨了眨,眼里映着那抹高贵又神秘的红影,脑中却与远在王庭中的身影重叠。 叶六,她好像,好像我们少主啊,连,连漠视一切的神情都一样。 只见她垂着腿逗弄着地上的饿狼,每当它们将要扑上来时,手中的匕首利落一旋,顿时换来一声惨叫。 周围人的目光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 明明她只是安静地在秋千上荡着,可那股高不可攀的气势却反而惹得无数人饥渴难耐。 从开始喊着“咬死她”逐渐变成了“杀了它”。 他们像是很热衷于摧残弱者和驯化强者。 可她偏偏不让他们如愿,一刀一刀避着要害,用同伴的鲜血引诱着饿狼,最后给他们上演了一场更加残忍的狗咬狗。 一切都归于平静后,只有她闭着眼睛坐在秋千上,悠然地享受着这带着血的宁静。 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似是一只蹁跹的蝴蝶,静静地飘着,干净又美好。 此时周围再也没有一丝呼喊,只静静地看着她,好似今日只为看她荡秋千而来。 我顿时觉得汗颜,中原人果真阴险,荡个秋千就把人迷的找不着北了! 乌藉6(玄幻版) “yue,我以后再也不想荡秋千了。” 我捧着一大包赢来的珠宝跟在她的身后,一进屋子便见她晃着步子干呕起来,丝毫没有刚刚坐在秋千上的清冷神女模样。 我看着她,翻了一个白眼。 “谁让你不早点下来,非要在上面荡这么久。” 以她刚刚露出来的实力可以窥见,她并不弱,相反,还很强,对付那几只饿狼真的绰绰有余。 可她偏偏慢悠悠地晃了这么久,不晕她晕谁? 闻言,叶六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抬手揪在我的脸,咬牙切齿道: “我这是为了谁?你个小没良心的,今晚不许睡觉,去门口蹲人!” 我掰着她的手将我的脸救了回来,揉着脸瞪着她。 “真的会有人来?” “不要质疑仙女的魅力。” 我:“……” 月上中天,四周静的出奇,只余大漠里的风沙在黑夜里一下一下地刮着,带着几分骇人的呜咽。 门口蓦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轻响,响了一下又瞬间停住,隔几息后再响,反反复复,好似在试探屋里的人有没有被惊醒。 一刻钟后,房门才彻底被撬开,黑暗中,一个探头探脑的猥琐身影慢慢钻了进来。 我站在门后,眯着眼睛看着他蹑手蹑脚地往里走,轻轻将身后的门掩上,随后面无表情地冲上去将人擒住。 “你是采花贼?” 我压着人按在地上,五指成爪扣着他的喉咙,威胁的意味毫无掩饰。 那人瞬间不敢再做反抗,额头冷汗直冒,连连低声求饶。 “我是来采花的,这不是还没成功吗,饶命,饶命啊!” 我顿时冷笑一声,一边拿出今日赢来的夜明珠取亮,一边想着叶六的美人计果然好使,都逃命了,还不忘干自己的老本行。 当光照到那人的脸上时,我嘴角的笑一下僵住,掐着那人脖颈的手瞬间用力,怒吼道: “你说谎!你才不是采花贼!” 那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不断挣扎着伸冤。 “咳咳咳,我真的是来采花的,我就是采花贼!” 一阵金饰的响动从黑暗中缓缓传来,我抬眸看了过去。 只见叶六不知何时醒来的,此时正坐在床上看着我,一言难尽地抚了抚额,呐呐开口。 “将人打晕从后窗丢出去。” 我抬手将还在挣扎的人打晕,愤怒地踩了踩地上这个骗子,随后才拎着他的领子将人从后窗扔出去。 转头气鼓鼓地看着坐在床上的人影,拧着眉低吼道: “你这是招的什么人,他不是我要找的采花贼!” 叶六抬手抹了一把脸,似乎是又没考虑到这个环境变量。 随后看我一眼,很有自知之明地开口。 “少气点,后面还多着呢。” 果不其然,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每隔半个时辰便钻进来一个黑影,基本处理流程如下。 “你是采花贼?” “我是。” “骗子!” “嘭!” 直到黎明破晓,我木着脸扔完最后一个,挂着两个黑眼圈看着同样一晚没睡的人,眯着眼睛开口。 “你是不是失算了,那狗贼根本不在这里。” 今夜招的人倒不少,人人都说自己是来采花的,可人人都不是我要找的那个采花贼。 叶六抬手打了一个哈欠,随后一头栽进了被子里,呐呐开口。 “若真按照你说的,那是一个好色成性的淫贼,那他肯定不会放过眼前的美色,现在指不定在哪里暗戳戳地望风呢,不急,我们明晚再等他。” “那将刚刚那些人扔出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会,他们又不知道我们是官府的人,顶多觉得是自己技不如人,来采花时被发现了,这才被人打了出去。 这么一来,本姑娘具有挑战性的消息肯定传出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来挑战本姑娘呢……” 说着说着便没声了,我走近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我叹了一口气,抬手将被子替她拉好。 随后打了一个哈欠走到一旁的软榻上躺下,转瞬便沉沉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我草草洗漱完后,便大快朵颐地吃着小二送上来的饭菜,丝毫不理老板娘在一旁暗戳戳地和我打听叶六的容貌。 唔,不吃饱晚上可没力气扔人。 同样的夜,同样的地点,我站在同样的门后。 看着一支细长的管子从微开的门缝伸进来,眨了眨眼睛,抬手按在了管子的口上。 一阵咳嗽声顿时从门口传来,我抬手将门打开,一道人影直直栽了进来。 我迅速将人拽进来合上门,用夜明珠照了照他的脸,下一瞬便将人从窗口扔了出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今夜来的人惯会使用些下三滥,什么迷药都往屋子里扔。 还好九姐姐给了不少药丸,头脑不清醒时便含一粒,揍人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我耐着性子等到了后半夜,刚扛起一个从房顶潜下来的人往窗外扔,便与一个刚好想从我扔人的窗户翻进来的人对上。 我看着他一条腿翻进屋内,另半边身子还悬在窗外,借着窗外的月光还能看清这个大聪明的脸。 不是那狗贼是谁! 他似乎也认出了我,瞳孔震了震,顿时便要往窗下跳。 说是迟那是快,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人拽了进来,“嘭”的一声砸进了室内的地上。 惊的叶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又打着哈欠看我一眼。 “唔,是他?” “就是他,他才是那个采花贼!” 我咬牙切齿道,随后一脚踩在那狗贼的腿上,恨恨开口。 “叫你跑,叫你跑,还敢戳我水袋!” “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人顿时痛呼出声,不断地磕头求饶。 却又在某一时刻,猛地抬手一挥,袖子里的飞镖顿时朝我射来。 我瞳孔一缩,瞬间侧身一躲,那人顿时趁机大叫着往外跑。 “来人啊!他们是官府的人!他们是官府的人!!!” 尖锐的喊叫声惊的夜色都颤了三颤,楼下顿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像是怕极了官差的样子。 “嘭”的一下,门被那人撞开,一根银簪又瞬间刺穿夜色直直朝着那人追去。 “噗嗤”一声,银簪正中后心,那人顿时往前踉跄了几步,随后直直从横栏处栽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整栋客栈的灯都亮了起来。 我愣愣地看着叶六收回了手,起身来到我的身边。 看着除了我们所在的屋子,其他房间都亮起了灯,目光微敛,沉着嗓子开口。 “怕是要硬碰硬了。” 我听着耳边纷杂的脚步声与拔刀声,心脏狂跳,随后长睫眨了眨,抬手握在背后的双刀上,鼓了鼓腮帮子。 “硬碰硬就硬碰硬,我们昭冥司的人还没怕过。” 说完,我抬脚走出了屋子,看着拿着刀上楼的众人,又看向披着外衣沉着脸站在大堂里的老板娘。 在她脚边正躺着此次我要抓捕的对象,此时却因拒捕碎了一地。 我拿出怀里的令牌举起,抬眸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扬声开口。 “昭冥司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乌藉7(玄幻版) 我的话一出,整个客栈都静了下来,连周围空气都凝滞了三分。 冲上楼来的人在听到“昭冥司”三个字时,拿刀的手一抖,齐齐朝楼下退了退,脸上盈满惊骇。 我抬眸扫了他们一眼,又看着站在大堂里被吓白了脸的老板娘,冷笑着扯了扯嘴角。 “本大人奉少主之令追捕在逃凶犯至此,尔等如此作态,是想与我昭冥司为敌?” 我的质问声声回荡在大堂中,连出来看热闹的旅客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谁人不知,昭冥司背靠的可是令整个瀚海都闻之丧胆的主。 谁知道惹了昭冥司的人,下次来的是狱主,还是血狼军。 身后传来一阵金饰的响动,叶六缓步走出站在我的身边,周身气势沉敛,带着几分悠然从容之感。 好似特意出来给我撑场子,与我一起垂眸看着不发一言的老板娘。 我底气顿时足了不少,盯着大堂里的人继续开口。 “凶犯既已伏法,我也不想再追究下去,我们现在便要赶回王庭复命,还望老板娘把路让开……”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幽幽笑起来的声音打断。 “放你们回去,然后再让你们带人来抓我们?” 老板娘低头笑了起来,随后猛然仰着脸看着我们,满眼狠厉与怨毒,扯了扯嫣红的嘴角。 “两个小东西也敢冒充昭冥司的人,来人!将他们抓起来!割舌,断手,卖去地下妓场!” 我眼睛一下瞪大,目光瞬间射向她。 “你敢!” 老板娘冷笑一声,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袍,音色阴冷。 “我有何不敢,都让你们撞破了我这里的营生了,你们回去了,我们还有命活吗?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你们留在这里。” 随后她拍了拍手,抬眸将整栋客栈都扫了一遍,厉声开口。 “还愣着干什么,不杀了他们,死的就是我们,你们以为自己能逃的了,他们若是回了王庭,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昭冥司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将你们抓回去处决了! 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留在这里,只要他们回不去,谁知道死去了哪里。” 我瞳孔震了震,她竟然敢做到这个地步! 太猖狂了! 突然,我眼眸一暗,拽着叶六旋身一闪,一支弩箭直直钉在我们刚刚所在的地上。 随后整栋客栈的人像潮水一样朝着我们涌来,似是被那老板娘煽动,铁了心要将我们留在这里。 我抬手将背后的双刀拔出,冷笑一声。 “袭官之罪,罪不容诛,立斩,不赦!” 随后挽刀一斩,飞身朝着一群亡命之徒冲去,兵刃相接,血溅数尺。 果真如叶六说的,只能硬碰硬了。 杀了一批又一批,随着老板娘吹响手里的笛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杀手越来越多。 叶六扯着我的领子带着我退回了屋里,沉声开口。 “不要恋战,先撤,等我们回去后再摇人来收拾他们。” 叶六带着我从刚刚扔人的窗户跳了下去,刚好踩在前半夜扔下来的人身上。 此时四周漆黑一片,只余凉飕飕的风沙还在土寨里刮着。 我连忙借着月光辨认方向,随后扯着叶六的袖子就往右跑。 “从这里可以出寨子!” 我们摸着黑往前跑,周围全是我们的呼吸声,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随着一阵笛声响彻四周,整个土寨周围都亮起了火把,不少人举着火把朝着我们追来。 我狠狠啐了一口,看着从前面围过来的人群,拉着人往后退了退。 “整个寨子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跑不掉了。” 叶六眸光一暗,抬手将插在土墙里的竹竿拔出,握着长竿一挥,顿时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 她抬眸看了一眼从四面八方聚过来的杀手,眼底扯出一抹冷笑。 “既然对方不想息事宁人,那我们今晚就把这里打通关了。” 我看着她拿竹竿的姿势,眨了眨眼睛,缓声开口。 “原来你是使长枪的。” “是啊,要看吗?” 说完,不等我的回答,提着竹竿便冲了上去。 长竿一挥,犹如破军之势,瞬间将冲上来的人扫翻在地。 我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原来她这么厉害。 竹竿在她手里一冲一甩都仿佛有撕碎万物之势,每一招都带着无限凌厉杀伐之感,似是从沙场上走下来的万兵之主。 我心脏不禁震了震,好似透过那稚嫩的身躯看见了那里面强大果决的灵魂。 我愣愣地提着双刀与她并肩作战,将所有想要冲到她身后的人挑翻在地。 鲜血染红了夜色,腥风随着沙雾一层一层地吹拂。 我们一路打到了寨门口,叶六手里的竹竿已经断成了两节。 看着老板娘亲自举着火把追来,她抬手将手里的两节竹竿砸向人群,扯着嗓子大喊。 “一群小瘪三,等着姑奶奶回来再收拾你们!” 随后拎着我便往寨子外跑,身后的人又举着火把追了二里地。 “小兔崽子,等老娘追上你,把你毒哑了卖去当哑奴!” “老东西,等我摇来了人,把你的舌头扯下来喂狗!” “小兔崽子!” “老东西!” …… 天光大亮的那一刻,我和叶六倒在了一处沙丘上,身后早已没了追着我们咬的人。 我们不停地喘息着,谁也没有说话。 隔了好久之后才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自己此时散乱又狼狈的模样。 我莫名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我们能混的这么惨。 看着看着,我和叶六就笑了起来,根本停不下来,捂着肚子笑倒在了沙丘上,眼角全是笑出来的眼泪。 “我们怎么能这么惨,人没抓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哈哈哈哈,是啊,现在不用怕别人来戳我水袋了,因为我们连水袋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我们好惨。” 我和叶六笑着躺在了沙丘上,藏青色衣裙和暗红色裙摆随意铺散,抬眸看着天高地迥,眼里的笑意未退。 身下是茫茫大漠,头顶是地迥天高,而我们眼里此时看见的唯有肆意。 天地浩大,俯仰同状,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乌藉8(玄幻版) “慢点吃,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我和叶六蹲在一处瓜棚里,狼吞虎咽地吃着老伯递来的蜜瓜,狼狈的像两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老伯看着我们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又拿出匕首砍了两个瓜过来。 我一手拿着一半蜜瓜,左边先咬一口,随后再咬一口右边,恨不得将整个蜜瓜都塞进嘴里。 随后看了一眼不断忙活的老伯,鼓着腮帮子道谢。 “唔谢谢,谢谢啊,我们已经走了好久了,唔再不进食,我们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早上我和叶六休息好后,沿着车辙留下的痕迹来到一处荒僻的原野,老远便看见这里有一片瓜田。 我们顿时大叫着朝着这处跑来,守瓜的老伯听到声音便从帐篷里走出来,看着我们的狼狈样,顿时开了两个瓜递给我们。 清甜的汁水流进肚子里我们才彻底活了过来。 “怎么就你们两个小丫头在外边跑,你们的大人呢?” 我眨着眼睛咽下一大口瓜,随后挺了挺自己的胸脯,骄傲开口。 “我已经是大人了,而且我才不是什么小丫头,我是我们大漠的勇士!” 老伯看着我愣了一下,眼里出现的明明是一个傲娇生动的小姑娘,随后仔细看了看,接着捋着自己蜷曲的胡子笑了起来。 “哈哈哈,原来真是个男娃子!” 我也咬着瓜笑了笑,随后看着叶六吃饱后坐在一旁放空,过了一会儿才从饥渴难耐中回神,身上全是虚脱后的冷汗。 我看着她唇色发白,顿时凑了过去,小声开口。 “你没事吧?” 闻言,叶六转眸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干涩的音色被蜜瓜润湿了不少。 “没事,再缓缓就好了。” 说完,她又兀自笑了起来,感慨一声。 “怎么我每次来你们西域都是天崩开局?”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咬了一口手里的瓜,含糊开口。 “唔你以前来过我们西域?” “当然,第一次来还是被人牙子绑来的,好不凄惨。” 我转了转眼睛,随后抬起下巴,目光略带审视地看着她。 “所以,你是在那时学会胡语的?” 要不是她和老板娘对骂时露了馅,我还真以为她不会胡语。 我拧着眉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你个骗子,你明明会胡语,为什么还要装不会!” 我的话音刚落,叶六便揪着我的手指头将我按在地上,轻呵一声。 “我就想看看你背地里是怎么骂我的,小骗子,骂的挺欢啊!” “你才是骗子!你们中原人果然阴险!” “你们西域人也不遑多让。” 老伯听不懂汉话,看着我们扭打在一起,只坐在一旁哈哈大笑,像是看两个孩子玩闹。 闹够了后,叶六将我放开,起身看着四周的瓜田,长睫眨了眨,转头对着老伯开口。 “老人家,我看你的瓜都熟了,想卖去哪里?” 老伯愣了一下,没想到中原来的小姑娘胡语竟然这么好,眼里更添了几分喜爱。 “我要卖去附近的大弥城,你若喜欢,可以多摘点留下,这瓜又甜水分又足!” 我坐在地上,赞同地点点头,随后看着叶六敛着眼眸思索片刻后缓声开口。 “大弥城到处都是蜜瓜,蜜瓜在那里不值钱,何不去其它地方看看。” “去哪里?” “王庭。” 老伯吃惊地瞪大眼睛,随后连连摆手,笑着开口。 “你这丫头说笑了,我的瓜怎么去得了王庭,就不去污了那些贵人的眼了。” 谁人不知王庭是整个西域最富饶的地方,那里的每个人都贵不可言,下等的东西连城门都进不去。 “怎么去不了,我带你去!” 我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扬声开口。 叶六抱着臂点了点头,也微微扬了扬下巴。 “我们两个给您保驾护航,保证您的蜜瓜在王庭大卖!” 第二天一早,我和叶六坐上了装着蜜瓜的板车,由三匹骆驼拉着往前走,老伯坐在其中一只骆驼背上。 我们一起踏上了去王庭的路。 漠漠古道顿时荡响一阵驼铃,随着风沙传遍瀚海的每一个角落。 我翘着二郎腿枕在枯草上,头顶的草垛下全是香甜的蜜瓜,闭着眼睛感受着风沙拂过耳旁的从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惬意”二字。 随后我睁开眼睛,仰头看着坐在骆驼背上的老伯,扯着嗓子大喊。 “等去了王庭,我让我那些哥哥姐姐都来买你的瓜,你价格喊高些,他们有的是钱!” 老伯捋着胡须大笑一声,“你个小娃子可真不厚道。” 我也笑了起来,躺回枯草上,翘着二郎腿哼笑着开口。 “你不用考虑他们,他们真的不缺钱,我也不缺钱,到时候我要买六七十个回家!” “好,想买多少有多少,我这辈子还没去过王庭,也是托了你们的福!” 叶六笑了一声,双手枕在脑后,惬意地看着湛蓝的高空,音色悠然。 “别这么说,我们可是托了您的福才能这么安逸地回王庭,到时候我们带您在王庭逛逛,保不齐还能见到各种大人物呢。” “哈哈,那敢情好!” 我笑了一声,随后想到什么,转头看着和我一起躺在枯草上的人,用肩膀撞了撞她,悠悠道: “哎,我们这算不算生死之交?” 叶六转头看着我,幽深的杏眼里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良久之后弯唇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算。” “那我们算朋友了吗?” “算。” 我眼睛顿时一亮,一下从板车上坐起来,发尾的铃铛瞬间荡在身前。 我抬手拔出腰间的匕首握住,抬眸看着她,沉着嗓子认真开口。 “我以手里的这把匕首起誓,我乌藉愿与叶六结为生死之交,护她犹如护吾君吾主,她的荣耀便是我的荣耀,我愿持剑捍卫,万死不退!” 四周风沙飞扬,鹰唳九霄,怒吼着应和着我的宣言。 叶六怔怔地看着我,风沙拂过她的头纱,一滴泪猛然从她眼里掉落。 我愣了一下,她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来,哑着嗓子开口。 “这是你,没说出口的话……” 我茫然地看着她,听着耳边风沙的呜咽声,握着匕首有点不知所措。 “怎,怎么了,我们大漠之人为朋友都是这么承诺的,若实在是说不出口,还可以为她献上自己的匕首,表明愿意成为她手里的刀,何时何地都愿护她周全。” 叶六肩头微缩,捂着眼睛笑了一下,嗓音里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鼻音。 “原来如此。” “你,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 “我这是喜极而泣,你这个朋友,我叶六交定了!” “哼,这还差不多,等回了王庭,你就知道交本大人这个朋友你多有面!” 乌藉9(玄幻版) 随着周围景物不断变换,板车拉着我们离王庭越来越近。 当王庭城门映入眼帘的那一刻,被我搁浅在一旁的思绪逐渐回笼,瞬间想起自己此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起之后,整个人后知后觉地焦躁起来。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叶六拿着一截枯草,转头看我一眼,挑了挑眉,似是读懂了我的焦躁,缓声开口。 “那采花贼恶贯满盈,就算问罪也当诛,他拒不伏法,我们这才迫不得已将他就地击杀,也免了他继续作恶,按你们昭冥司的规矩,这也是可以的。” 我一下一下地揪着手里的枯草,抿了抿唇,看着叶六委屈开口。 “若是平时,杀了也就杀了,反正他该死,可这是考核,标准就是捉拿凶犯归案。 中途若因任何外界干扰导致不得不将真凶就地击杀都会被叛为不合格,因为那都是自己能力不足和思虑欠缺所导致。” 杀人不难,难的是将其活捉问罪。 所有考核目标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们也知道自己最终要面临的下场。 所以在追捕的过程中,凶犯很容易自杀或者鱼死网破。 而我们要做的,便是要让他们受到律法的制裁,而不是死亡的制裁。 这才是昭冥司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警示与规范。 死太简单了,要看他们怎么死才能达到威慑的作用,让民众不敢与他们犯同样的恶。 活剐之刑,噬心之刑,炮烙之刑,剖腹饲鹰之刑…… 自己累起的罪恶,得有与之相匹的死法才算死得其所。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长睫眨了眨,自己果然还没练到家,不像其他哥哥姐姐那般从容,抓一个人就将自己弄成了这个狗样子。 胳膊突然被戳了戳,我满脸愁容地看过去,只见叶六眼眸转了转,缓声开口。 “若放在平时,你这个案子算是办的漂亮吗?” 我愣了一下,随后立刻骄傲地扬起下巴。 “那当然!我可是白手起家,前前后后跑了一个月,从受害者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线索,然后又各种蹲守观察,这才将那狗贼锁定。 只是,只是抓捕的过程中出了一点点小小的差错,这不能否定我前期的努力和作用吧,而且他已经伏法了,就是死的有点不是时候。” 叶六笑了一声,抬手薅了薅我的头发。 “不否定不否定,所以,在找到那狗贼之前,没人知道那狗贼长什么样子吧?” 我顿时眉头一挑,“我不是说了吗,那案子是我一个人侦破的,其他人当然不知道凶手长什么样。” “那就好办了,你拿我去交差吧。” 我眼睛瞬间瞪大,一下从板车上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屁话,你又不是采花贼!” “反正这个案子你已经办完了,那狗贼已经伏法了,你只需要一个活人去完成这次考核,为了朋友,我愿意两肋插刀!” 闻言,我垂着眼睛看着她,凉凉开口。 “我把你交上去,你除了两肋要插刀,两眼、两手、两脚、两腿都要插刀。” “……凭咱俩的关系,能少插几刀吗?” 重点在这里? “以上便是属下此次办案的全部经过,还望少主批评指正。” 回到王庭后,我先将老伯安顿好,随后立刻到昭冥司将已经写了一半的卷宗补充完整。 上半部分是抓人之前写的,记录的是侦查探案的过程,后半部分便是现下才补充的抓捕凶犯的过程。 最后听叶六的,将那客栈里发生的一切和对那老板娘的揣测也一并整理成卷呈了上去。 我焦急地在殿外等了一个时辰,才看见少主身边的亲卫来传我进殿述职。 我进殿后,只匆匆瞥了一眼那坐在上位的人,便低下头去行礼。 随后将此行发生的一切一一交代。 我说完许久,大殿里都没有声音,正当我额头冷汗直冒,便听得一阵缥缈的叮铃声缓缓传来。 不一会儿,一双绣着暗纹的锦靴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一截暗红色衣摆一下一下地荡着,和它的主人一样,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矜贵慵懒。 我瞳孔一震,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口。 只听一道清越又带着几分低沉的嗓音慢条斯理地传来。 “你的案子办的不错,前期利用一切细节逐一侦破,后期锲而不舍捉拿凶犯,期间还能与地方势力一较高下,不可谓不英勇。” 我眼睛瞬间一亮,满腔的喜悦顿时烧红了脸,心脏怦怦直跳,满脑子都是少主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可谓不英勇。 少主夸我英勇,哈哈哈哈,少主夸我英勇,少主夸我英勇! 我连忙右手抚肩,激动开口。 “多谢少主夸奖!” 我刚说完,头顶便传来一声轻呵,带着似笑非笑的轻佻。 “昭冥司没有不英勇的人,只有勇,没有谋,才让你此次的案子办的这么狼狈。 前期细心蛰伏还有可取之处,后期你觉得若无人相助,你还能回到这里与本少主说话吗? 贪功冒进乃大忌,你年纪尚轻,不必如此急于证明自己,拿不下的东西若硬拿,付出的可是你自己的命,这不是本少主想看到的。” 我嘴角的笑一下僵住,瞬间蔫了下去,低着头小声开口。 “少主教训的是。” “最后一个问题,本少主很好奇,你确定,门外的人是采花贼?” 我顺着少主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人背对着我们站在殿外,周身裙摆随风飘扬,她背手而立,带着几分端肃沉静之感。 可再怎么装成熟,那身形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半大的小丫头,不能再大了。 我迎着少主审视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 “我抓的那个采花大盗伏法后,在回来的路上,我又,又遇见了这个采花贼,别看她年纪小,但她玩的花,坏得很……” 叶六说了,这叫声东击西,呸,这叫等量代换。 我需要一个活的采花贼将此次考核收尾,她现在就是采花贼,采花贼等于采花贼,我抓了她,就相当于抓到了采花贼。 所以我现在的状态便是又破了案子,又抓到了贼,简直完美。 若有人感念我的辛劳,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我。 若没有人感念我的辛劳,她就亲自下场跟对方辩上一辩。 虽然我觉得很离谱,但是又莫名觉得有点道理是怎么回事。 鬼使神差我就按照她说的做了。 我偷偷看了一眼目光凉凉地看着我的少主,心虚地瑟缩了一下。 他扫了我一眼,随后抬了抬琉璃色的眼眸,音色轻缓。 “将人带进来。” “是!” 乌藉10(玄幻版) 我抿着唇看着叶六被人带了进来,只见她戴着面纱,眼睛格外透亮,直直朝着某个方向看去,眼中带着更加复杂难明的情绪。 我突然想到刚刚来少主殿的路上,她坐在马车里不断搓着手,好似焦虑地坐立难安。 我顿时挑眉,古怪地看着她。 “去挨骂的是我,你在这里焦虑什么?” “你不懂,我现在心里五味杂陈,有点小激动,有点小沧桑,有点小焦躁,还有点小感慨。” 她现在眼里就是她刚刚说的那样复杂,我不太懂,但我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 好家伙,她那么复杂的眼神看的竟然是我们少主! 只见我们少主感受到她的目光,淡淡瞥了她一眼,周身满是肃杀与冷漠,看她好似在看蝼蚁,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这一刻我后悔了,后悔跟着她胡闹了。 她若冒犯了少主,我是救不了她的。 我紧紧盯着少主,只见他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如玉的指尖抚了抚衣袖,转头看着我,不急不缓道: “她,是采花贼?乌藉,不要糊弄本……”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轻缓的声音打断,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酸涩。 “摩那娄诘,你确定不抱抱我?” 整个大殿瞬间静了下来,都满脸惊悚地看向用汉话直呼我们少主名字的人。 我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六。 只见她抬手取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明艳至极的脸,整个人明如朝举,皎如松月,像一只骄傲的小凤凰,倾身站在殿内,直直地盯着我们少主,腰间的青玉鸾佩缓缓荡着。 少主也微微吃了一惊,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琉璃色的眼眸微眯,薄唇轻启。 “中原人?” 随后踱步到她身前,垂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上,笑了一声,勾了勾唇。 “本少主为何要抱你?” “因为我是你未来的妻子,你现在得抱我,将来还得抱我。” 她说的太理所当然,周围人都忘了倒吸一口凉气,等反应过来后连忙补了一口。 她在口出什么狂言! 少主好似被她的话逗笑,低低笑了起来,嗓音低沉性感,指尖从她的脸侧滑到下巴然后挑起,暗红色袖摆垂在她的肩头。 只见他轻笑一声,盯着那双杏眼缓缓启唇。 “小丫头,梦话怎么不知道留在梦里再说?” 我顿时汗流浃背地替叶六捏了一把汗,少主已经给了她台阶下,她顺着下来就行了,千万不要再作死了。 可今天的叶六好像是将脑子存放了再来的。 只见她抬眸瞪了我们少主一眼,在少主没反应过来时抬手扑进他的怀里抱住,喃喃开口。 “你可真难哄,那我抱你行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尖叫瞬间冲破天灵盖在大殿里无声回荡。 随后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叶六拖走,大叫着开口。 “少主息怒,属下立刻把她收押了!” 叶六不明所以地挣扎起来,急忙将腰间的玉佩解下,不断朝着少主站的地方伸手,满脸急切。 “这是我要给你的定情信物!你快拿着……你别拉我,我还没表白呢,摩那娄诘!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的,我不骗你,哎我说了你不要拉我……唔你会喜欢我的,摩那娄诘,摩那娄诘!!!” 整个大殿里都回荡着她凄厉的喊叫,再也没有人不相信她不是采花贼了。 我扛着人汗流浃背地往外跑,隐约还能听到几声殿内侍从传来的惊叹声。 “开始乌藉大人说她是采花贼我还不信,现在看到了她丑恶的嘴脸,不愧是采花贼,这也太疯狂了吧!” “就是就是,胆子可真大,连我们少主都敢采,太可怕了!” “是啊,这下谁还分得清正常人和采花贼。” 听到这话,我顿时泪流满面,我分不清。 哇呜呜呜呜,我被骗了,我竟然真的把采花贼放进了少主殿,还冒犯少主至此。 叶六你个骗子,我要与你割席! 死牢里,我拿着鞭子看着坐在地上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玉佩的人,时不时还拿起袖子擦一擦,似是爱惜无比。 我拧了拧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都进死牢了,你为什么还这么淡定?” 叶六抬头看我一眼,眼里还有一丝埋怨,看着我淡声开口。 “习惯了,连流程都一样,上次也是刚在少主殿待了一会儿就被送到这里来了,也有你这个内奸来套我的话。” 我顿时额头青筋直跳,一下走到她的面前,咬牙切齿道: “我信了你的邪把你带进少主殿,说,你是不是就是来对我们少主图谋不轨的!” 叶六看着我撇撇嘴,随后一下将手里的玉佩举起来,不满道: “都怪你,我都快成功了,你把我拉走,害得我连玉佩都没送出去。” 我顿时满脸黑线,好想将她摇醒。 “你那是快成功了吗,你那是快成仙了!要不是我及时将你拉走,你现在都碎成一块一块的了,拼都拼不起来!” 叶六愣了一下,久久没有言语,只垂着眼眸盯着手里的青玉鸾佩,神情有些恍惚。 “他会……对我出手?” 我看着她突然退了满身的热情,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明白这里不是她想象中的地方。 这里是她从没有踏足过的大漠,这里潜藏着一切未知的危险。 我坐在她的身旁,看着有几分失魂落魄的人,缓缓开口。 “你到底是不是采花贼?” 闻言,叶六收了玉佩,懒洋洋地坐在地上瞪我一眼。 “你入戏可真深,不都说了是为了帮你才假扮的采花贼吗?” “可你不像演的。” 叶六:“……” 叶六抬头瞪我一眼,恨铁不成钢道: “要是没有这么像,你们少主能信?” 我愣愣地看着她,眼里又有了几分光,一下拉着她的袖子开口。 “你的意思是刚刚都是演的,你不是真的想对我们少主下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暂时就不跟她割席了。 “我刚刚是真情流露,我真的很想对你们少主下手,但你没给我机会。” 这个狗贼,我要弄死她! “咳咳咳,你干嘛!你是不是忘了,你说过要保护我的!” “我的前提是不许伤害我们少主,你竟然敢打我们少主的主意,我不要你这个朋友了,我要跟你割席!” “咳咳咳,你的气性不要这么大,反正最后你们少主也是我的,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 “我们少主凭什么是你的!” “因为我又争又抢,他不是我的都难!” 乌藉11(玄幻版) 我和叶六打累了后,各自抱臂坐在死牢的对角气喘吁吁,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叶六拿起地上的一小块石子砸在我的脚边,见我看去,顿时眉头一挑。 “你现在不是应该担心你的考核吗,你的少主对你的评价可不高,还有心情在这和我置气?” 我眼睛眨了眨,是哦,我的考核! 我抬头看了一眼悠然靠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叶六,眉头又一拧,可现在我和她有夺少主之恨。 我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我才不会接受她的帮助呢! 我顿时将头一甩,冷哼一声。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闻言,叶六顿时乐了,起身走到我的身边坐下,悠悠道: “汉话学的不错嘛,连歇后语都会了,啧,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我回头瞪她一眼,“你也没比我大多少,装什么深沉呢?” 我的话刚说完,脸便被对方揪了一把,只听对方轻呵一声。 “就算是大一天,你也得叫我一声姐,更何况我可是为了帮你才出现在这死牢的,但凡你的良心没被狗啃过,都得对我感恩戴德。” 我撇撇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在心里冷哼一声。 保不齐你是故意的,利用我来接近我们少主。 可我终究没把这话说出来,总感觉,总感觉叶六不是这样的人。 我抿了一下唇,随后鼓了鼓腮帮子,别扭地看着她。 “那现在你怎么看?” 叶六起身摸着下巴在牢里走来走去,四周光线暗淡,只余一盏油灯在这牢中摇曳生姿。 她暗红色的裙摆拂过昏暗的光晕,眯了眯眼睛,缓声开口。 “刚刚听诘…你们少主对你的评价,感觉满意度不是很高,你这次确实太冒进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你先前侦破案件的手法和后续揭开了那客栈阴暗的一角都很加分,所以,我们还可以反转一下。” 我目光随着她的走动挪动,褐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长睫微敛,将心里的想法说出。 “我去将那老板娘抓了,我也算是大功一件。” 叶六打了一个响指指着我,笑着开口,“聪明。” “以我对诘兔兔的了解,这案子一定会落在你的身上,一是他想给你一次机会,用老板娘这个大案子弥补你第一个案子上的过失,若成功,你最终成绩不会太差,二是你已经和那老板娘打过照面,具体细节你最了解,你去追捕最为合适。” 我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有一个疑问。” “说。” “诘兔兔是谁?” “……” “不会是我们少主吧?” “……” “……我们少主才不是兔子!” “怎么不是!明明和兔兔一样可爱!” 好歹毒的发言,这忍不了一点,先打半个时辰再说。 半个时辰后,我和叶六各自抱臂坐在死牢的对角气喘吁吁,这是我和她能离的最远距离。 叶六没喘多久就靠在墙角缓声开口。 “先休战先休战,等把正事办完再打也不迟。” 我冷哼一声,抬手揉了揉被她揪红了的脸,没好气道: “那我现在就去请命追捕那老板娘。” “不急,这可不是一个小案子,你们少主将人手安排好后定会传唤你去,现在你先给我说说这个案子涉及到了哪几个方面。” 我捡起地上的一根枯草拿在手里揪了揪,转了转眼睛,看着她,缓缓开口。 “那间客栈涉及到赌命的营生,属于违法经营,而那老板娘想将我们割舌、断手,卖去地下妓场,还曾扬言将你卖了当哑奴,说明他们还涉及到人口拐卖,奴隶贩卖与数不清的……不正当交易。” 越说我越心惊,原来此案不单单只牵扯出一个老板娘,还有那一条地下交易线,难怪叶六说这不是一个小案子。 叶六看我还沉浸在思索中,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抱臂看着我。 “既然情况已经清楚了,你现在知道往那个方面努力了吧。” 我起身站在她的面前,沉着眼眸点了点头。 “那老板娘没留下我们,此时定不会在原地坐以待毙,想必那间客栈早就人走楼空。” “不错,所以你想从哪里入手?” “地下妓场、哑奴,只要找到这其中的一个,便能顺着交易的路线找到源头,将他们的营生一锅端了,不怕最后找不到那老板娘。” 叶六轻笑一声,抬起下巴看着我,悠悠开口。 “挺机灵的嘛,我这里还有一个线索,可以让你兵分两路,一路去端他们的地下交易场所,一路去抓那逃窜的老板娘。” 我眼睛顿时一亮,立刻抬眸看着她。 “什么线索?” “拿纸笔来。” 不一会儿,狱卒送来笔墨,我凑到叶六身边看着她在纸上勾勾画画。 脏污的桌子上亮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随着微风摇曳。 她垂着眼眸将纤长的羽睫投在了眼下,铺成一道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端沉与稳重,无端令人心生信服。 我看着她,眸光闪了闪。 明明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可她总给我一种大人的感觉。 好似她一直站在更高的位置看着我,引导我,让我成长成更好的人。 从刚刚的谈话中便可以看出,她明明一眼便看透了这个案件的本质,是一场黑暗的人口贩卖与财色交易。 可她自己不说,而是引导我自己说出来,让我明白这个案子的重量,从而从已有的细节中找出突破口。 好似整个事情都在她的可控范围内,她不过分插足,也不冷眼旁观,只悉心引导破案,让我能真正学到东西和不负未来昭冥司狱主之名。 她的引导中又带着无限纵容,好似最后不管做的再差,她都可以给我兜底。 好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哎,发什么呆啊,看看,这个图腾是哪家的。” 胳膊被拐了一肘子,我顿时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话看过去。 只见白纸上出现了一个较为复杂的图案,似是一只双翅大开的苍鹰。 我疑惑地看着她,“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你为什么觉得它是图腾?” 在西域,每个部落或者家族都有自己的图腾,独立出去建立自己的势力后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图腾,以此来区分族群。 可又不是每一个图案都会是图腾,她一个外族人是怎么知道的? “你还记得那客栈外的墙体上设了很多神龛么,那里面放的每一个彩塑身上都有这样的图案。 我虽不知道他们拜的是什么神,但那神龛里每一尊彩塑都神态各异,怎么会每一个神都有这样的纹身呢,所以我觉得他们拜的神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图案背后的人。 而且,这一看就是图腾啊,你们西域不都喜欢用飞禽走兽来作为图腾吗,你们少主的图腾不就是一只血狼吗?” 我本来还在为她的细心严谨感慨,听到最后一句话,一下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们少主的图腾的!” “怎么,我不能知道?” 你不是不能,是你怎么敢的! 你可是一个外族人,图腾一事可是只在我们内族人里流传的! 乌藉12(玄幻版) 我深深地怀疑我们少主被她监视了,但我没有证据。 我抬起头,眯着眼睛仔仔细细把她上下打量了个遍,看起来挺正常的啊,怎么对我们少主如此狂热! “我没让你看我,我让你看画。” “哦。” 我抿了抿唇,重新把视线放在她的画上。 在西域有很多人喜欢用苍鹰做图腾,但每个图腾又带了自己的特点,若仔细辨认,是不会轻易将其搞混的。 我看着纸上的图案,拧了拧眉,看第一眼时便觉得很别扭,明明就是鹰,可怎么看都觉得不霸气。 我抬手摸了摸下巴,缓声开口。 “你就按照它的神态,将它的体型画小一点,翅膀画窄一点,然后将眼珠全涂黑。” 叶六照做,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新的图案。 我凑过去一看,瞬间咧开嘴角,“不是鹰,是猎隼!” 他们故意将猎隼和鹰结合起来混淆视听,但整个画风完全没有鹰的霸气,反而透着一股轻灵小巧之感,叶六重画之后才算是将整个画面和谐了。 看来那老板娘还是个谨慎的人,可惜,还是露出了马脚。 我立刻在脑子里搜索哪个部落或者家族用猎隼做图腾,叶六就站在一边看着我想。 我想到一个后,立刻拿过她手中的笔记录,随后将以猎隼为图腾的家族或部落全列了出来。 “就是这些,你过来看看。” 叶六走过来看着桌子上的纸,记了没有十七八个也有十五六个。 “这就是全部了,可有遗漏。” “不会,昭冥司办案以严谨迅敏著称,我们每个人正式加入昭冥司前都要进行重重考核,这西域的所有图腾代表的是哪个族群都是要考的,再也没有比我们记得更全的人了。” 叶六眯了眯眼睛,指尖敲了敲桌面,沉声开口。 “离王庭近的,离昭冥司管辖的区域近的,离那客栈太远的,统统去掉。” 我按照她说的去完后,纸上只留了一个被圈起来的姓氏,桑珠。 我愣愣地看着圈里的字,感觉自己离破案又近了一步。 叶六挑了挑眉,抬手指着被圈起来的姓,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就它了,在哪儿?” 我想了想这个家族,按照昭冥司整理的人口信息,这个家族是在, “曼嘉国。” 我说完,叶六一下愣住,随后眯着眼睛看着我,目光危险。 “曼嘉国的大王子是不是叫蒙娑?” “要不你来当这个西域人,我感觉你当的比我好,你什么都知道。” 叶六:“……” 叶六没好气地白我一眼,随后垂着眸看着我,音色寥寥。 “现在目标锁定了,那老板娘背后的金主是这个叫桑珠的家族或者这个家族里的某个人,那老板娘此时肯定会逃回去求救,你现在带人去抓,指不定能连根拔起。” 我从刚开始的没底到现在信心十足,经过叶六和我的一通分析,整个案子瞬间通透明了起来。 我抬头看着叶六,整个眼睛都是亮的。 “以后你就当我的军师吧,我觉得你一点也不狗头,你太厉害了!” 叶六嘴角一抽,抬手薅了一把我的头顶,缓声道: “为了万无一失,你们兵分两路,一路从地下妓场和哑奴下手,地下妓场若不好找,就直接找哑奴,他们既然贩卖奴隶,那一定有人买,就去那客栈附近的城里找买过哑奴的人,顺着买家找到卖家。 第二路去曼嘉国会会那个叫桑珠的家族,把那老板娘揪出来,我会跟着这一路去一趟曼嘉,你安排一下。” 闻言,我转头看着她,目光略带探究。 “你去曼嘉做什么,难道除了我们少主,你还肖想曼嘉国大王子?” 叶六看我一眼,抬手理了理散在脸侧的发丝,冷笑一声。 “我想他去死。” 我止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怎么感觉她话里的杀意不像演的。 我古怪地看她一眼,缓缓开口。 “曼嘉国大王子得罪过你?” 闻言,叶六弯唇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肩,语调轻缓。 “我这里感觉隐隐作痛。” 我抬眸瞅了一眼她手摸的地方,没见伤口,可看她眉间紧锁,好似真的疼痛万分。 所以,“那这和蒙娑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我梦见以后他会在我这里穿一刀,我是一个未雨绸缪的人,所以我要先去砍死他。” 我:“……” 随后我收了玩闹的心,看了叶六一眼,心里满是光明,一蹦一跳地往牢外走去。 “你先在这里待着吧,我去请示少主,晚些时候便带人出城。” 叶六抱臂斜靠在墙边,看我一眼,笑了一下。 “你现在的任务,便是去帮那老伯把瓜卖了,你们少主可不会让你连夜出城。” 落日余晖洒满整个少主殿,四周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宁静。 我低头站在廊间,目光始终落在那一截飘逸的暗红衣摆上,将整件事上报后,请命出城,正等着少主发话。 “你早上刚回来,现在又要走,没这个道理,先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出发。” 我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果然和叶六猜的一样。 我抿了抿唇,怕那老板娘跑了,于是又挣扎了一下。 “属下怕已打草惊蛇,若再晚一点,他们还不知会逃窜到哪里去。” “叮呤呤……” 一阵金饰碰撞的轻响,转眼间便见一双暗纹锦靴出现在视野里,接着是一条笔挺有力的长腿。 只听对方短促地笑了一声,语调中带着惯有的慵懒与漠然。 “逃到哪里不都还是西域,抓几只小耗子而已,不用把他们看的太重,只是,死牢里的那只小家伙,你是不是该跟本少主解释一下了?” 我猛然抬头,顿时撞进一双意味深长的眸中,审视又略带轻佻。 我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在心里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声将真相说出。 “其实,其实叶六不是采花贼,她就是在大漠里救了我的人……” 我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少主。 只见少主抱着臂斜倚在横栏上,周身墨发飞舞,红衣飘摇,正抬着眸看我,弯了弯唇。 “出去一趟,贼没抓明白,倒学会骗人了,嗯,乌藉?” 我顿时瑟瑟发抖,连忙找补,可好像没什么东西可补,最后又把头低回去认错。 “属下知错,请少主责罚,但,但叶六是无辜的,她是为了帮我才撒的这个谎,还请少主原谅她的冒犯。” “她是何人?” “中原人啊。” “少主?少主???” “以后出门,记得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乌藉13(玄幻版) “驾!” 第二天天一亮,我领着人策马出了城,回头看了一眼骑马跟在我身边不断往身后瞅去的人,没好气地开口。 “别看了,我们少主没来!” 叶六拧着眉回头看我一眼,一身黑衣利落十足,配着她高束的马尾多了几分英气。 此时正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扯着缰绳,看着我扁了扁嘴,哀怨道: “他怎么不知道送送我?” “你哪位?我们少主为什么要送送你?”送我还差不多。 “……行吧,先绝交一个案子的时间。” 我翻了一个白眼,一扬鞭子冲出,追着霞光大盛的朝阳而去,回头看了一眼策马跟在我身后的叶六,扬声开口。 “我们少主说了,只要你我联手结了此案,便不追究我们此前的弄虚作假,所以,这次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 叶六挑眉笑了一下,眼底满是胜券在握的从容,朝着我扬了扬下巴。 “跑不了,不过瓮中捉鳖罢了!” 说完,我们策马入了大漠,狂风卷着纱雾为我们做势,队伍又在某处自动分开,一路沿着西南而下,一路朝着曼嘉奔赴。 七日后,我和叶六来到曼嘉国,看着巍峨雄伟的城门,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先不暴露身份,先进城打探一番再说。 随后与一众同僚伪装成一支商队混进了城。 客栈里,我抱臂站在二楼窗前,抬眸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建筑。 六层高楼,金玉装饰,檐角雕金游龙吊灯极尽奢靡,灯面毫不掩饰地刻着猎隼图腾,彰显着整个家族的荣耀与财富。 我撑着窗扇,看着那酒楼,褐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音色沉寂。 “桑珠家的产业遍布曼嘉与周围都城,玉石、酒楼、香料、丝绸等生意都做,其中尤以玉石为主,他们家的玉在曼嘉说不上是最好的,但也不差,曼嘉前五肯定是排的上号的,对面便是他们家最大的酒楼了。” 说完,久久不见回应,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只见叶六屈着腿坐在软垫上,正拿着一张洁白的丝绢擦拭着自己腰间的鸾佩,高扬的马尾垂在身前。 她敛着眸,眉间多了几分认真,手中赫然是那日没送出去的玉佩。 我嘴角一抽,抱臂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脚尖踢了踢她的鞋面。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叶六抬头看我一眼,杏眼澄澈,点了点头。 “听了,你想去对面的酒楼看看?” “时不我待,听闻桑珠家家主每晚都会降临那栋酒楼,我想去会会他。” 叶六放下手中擦亮了的玉佩,看我一眼,起身背着手便往外走,音色悠然。 “那就走,去会会他。” 我连忙跟上,看着大摇大摆地往外走的人,急急将人拉住。 “就这么出去?我们不掩饰一下?” “上次出现在那客栈里的是两个小姑娘,这次可是两个小公子,能一样吗?” 我看了一眼叶六的打扮,一身黑色锦衣,背着手踩着暗纹玄靴往外走,配着她大摇大摆的姿态,还真有几分矜骄小公子的模样。 更何况上次我们戴了面纱还没露过脸,谁能发现? 我顿时挺直了腰杆,也学着她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酒楼内,刚一进去便被一阵舞乐吸引,渺渺仙音,袅袅婀娜,典雅传神,名动中城。 我眨了眨眼睛,心里不禁感慨,这酒楼这么火还真是有原因的,雅而不俗,奢而不乱,实乃仙品。 “走吧,去二楼听曲儿。” 叶六“刷”的一下将手里的扇子打开,看我一眼,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我看她一眼,嘴角一抽,“扇子哪来的?” “0元购,嘻嘻。” “……” 二楼的隔间四面围着薄纱,将面前的纱幔撩起,恰恰可以欣赏大堂里的舞乐。 我刚坐下喝了一口茶,胳膊便被拐了一肘子,我转头看了一眼始作俑者,缓声开口。 “又怎么了?” “有钱吗,本公子要打赏。” 我掏出怀里的钱袋递给她,长睫眨了眨。 “你又想到什么馊主意了?” 她现在一动作,我就知道她又在算计人。 跟她相处了这么久,我大概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她啊,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情。 叶六嘴角一抽,抬眸瞪我一眼。 “你个文盲,这叫计谋,叫什么馊主意!” 她拿过我手里的钱袋掂了掂,嫌弃地撇撇嘴。 “就这一点,我一回扔了都只能证明我是一个穷鬼。” 随后她抬手扔了回来,我连忙接住,狠狠瞪她一眼。 “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不少了!” 里面还有不少金块呢,都可以买一处院子了。 本来还可以更多,但怕自己走后,那老伯一个人在王庭卖瓜太辛苦,就将一半的积蓄给了他。 “我们这里不把碎金子当作钱。” 我:“……” 随后我便看见叶六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一会儿从袖子里摸出几块色泽艳丽的宝石,一会儿从腰间摸出一对品相极佳的红玉镯子,更离谱的是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金豆豆。 我眼睛微微睁大,呐呐开口,“我说怎么这一路岁月静好的,原来是你在负重前行。” 叶六嘴角抽了抽,看我一眼,没好气道: “商人重利,没有足够的利益引诱,你想见的人可不会给你见。” “这都要扔啊,多可惜啊。”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叫策略,你学着点。” 随后我看着她摇着扇子走了出去,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闭着眼睛听曲儿。 周围不少目光时不时地朝她瞟去,皆被那张陌生又惊艳的中原面孔捕获。 中原人,中土,在我们眼里,都是神秘的存在。 她光顶着那张脸站在那里,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楼下舞乐一阵高昂,某一时刻,戛然而止,她“刷”的一下将扇子打开,大叫一声好。 随后抬手将怀里的宝石金子朝着楼下抛去,笑的豪气万丈,顿时引得一群人哄抢。 只见她倚着横栏用胡语大喊,“今夜本公子高兴,全场所有消费本公子买单!” “好!好!好!” 整个酒楼顿时沸腾了起来,纷纷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举杯。 她笑着将一对红玉镯子递给从她身边经过的舞女,抬手摸了一把对方的脸,笑的一脸风流,十成十的纨绔子弟模样。 我看着摇着扇子走回来的人,满脸黑线,压着音量开口。 “你有那么多钱吗你就买单?” 这个败家子,知道这得多少钱吗,要是等会儿付不起,把她抵在这里洗碗我都不会来赎她的! 叶六吊儿郎当地靠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看我一眼,笑意深深,音色悠然。 “不用你赎,大冤种不是来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身材魁梧的人穿着一身华服,额头上戴着两指宽的金色抹额,身后跟着四名侍从,正缓步朝着我们走来。 我盯着那人衣摆上随着他的走动若隐若现的鎏金猎隼,默默朝着叶六竖起了大拇指。 乌藉14(玄幻版) “不知这对镯子可是公子的?” 我看着侍从手里递来一个锦盒,里面赫然放着叶六刚刚送出去的那对镯子。 我眼尾扫了一眼叶六,见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神情散漫悠然,把贵公子的作态拿捏的极好,我立刻替她点了点头。 “是我家公子的,刚刚不是打赏给美人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你这里?” 那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指着锦盒里的镯子,缓缓开口。 “此玉名曰凤凰血,红而透,艳而纯,价值连城,一只便够买下鄙人这整个酒楼的了,送一个下人着实浪费了些。” 闻言,我立刻看向那对红玉手镯,眨了眨眼睛,这么贵,现在拿回来还来得及吗? 叶六似是看透了我的想法,轻咳一声,连眼神都没给那人,只悠悠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懒懒开口。 “千金难买我乐意,本公子想送谁就送谁,凤凰血而已,给本公子砸核桃本公子都嫌不够档次。” 那人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豪气,鄙人最喜欢与豪气的人交朋友,不知道鄙人有没有这个荣幸?” 我翻了一个白眼,你那是喜欢和钱交朋友吧。 果然,无利不起早。 叶六看他一眼,抬脚踩在一个矮凳上,摇了摇手里的折扇,神情矜骄,懒洋洋地开口。 “本公子交朋友就两个字,‘随缘’,不知兄台与我有没有这个缘分。” 那人看了一眼叶六,目光落在了她腰间的玉佩上,碧眼眯了眯,笑着开口。 “在下桑珠·帕勒,能与公子一见,便是有这个缘分,来人,上酒!” 不一会儿,纯正的红葡萄酒便盈满了金盏,只见叶六端起一盏闻了一下,随后摇着头放了回去。 帕勒看着她的动作,神情一顿,沉声开口。 “怎么,公子不喜欢这酒?” 叶六轻笑一声,端起金盏摇了摇,轻啧一声。 “传闻娇美人口感绵柔、甘美、劲爽,是不可多得的好酒,可惜,在本公子眼里,它只配用来泡脚呢。” 我包着一口酒僵在原地,鼓着腮帮子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随后看了一眼满脸黑线的帕勒,慢慢将酒咽了下去。 他这个反应,说明这是个好酒。 只见帕勒眯着眼睛看着叶六,脸上堆起一抹假笑。 “想必公子品过更好的酒,在下怕是在公子面前献丑了。” 叶六抬手将手里的金盏放下,继续躺回椅子上,眼眸含笑,摇着扇子悠悠开口。 “确实挺丑,你西域的酒,本公子只喝慕萨莱思,南坻的酒,本公子只品醉颜酡,北幽的酒,本公子只好莫尔白,至于我中原,首选当然是九酿春。” 我愣愣地看着她,除了慕萨莱思,其它的酒都没听过。 但我知道慕萨莱思在西域是什么地位,那可是有价无市,其它酒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帕勒几经试探,此言一出,叶六怕是将中原富商的身份立住了。 果不其然,听到叶六说完,帕勒脸色立马变了,连忙起身看着她,弯着腰朝着叶六开口。 “敢问公子贵姓?” “段。” “公子难道是来自大盛第一皇商段家?” “胎投得好而已,不足挂齿。” 这算是默认了。 帕勒立刻又堆起一脸的笑,此时却多了几分真诚。 “原来是段公子,恕在下眼拙,没早点认出您来。” 叶六摇着扇子看着他,眼尾轻挑,将富家公子的矜骄作态拿捏的十分到位。 “段家虽是大盛第一皇商,但这里终究不是中原,兄台认不出也正常。 此行便是家父派我来物色新的合作伙伴,想卖一卖你们曼嘉特有的香料。 可奈何这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你们这里谁家的香料卖的好,不知兄台可否推荐一二。” 我捧着金盏喝了一口,看着叶六挖坑,帕勒兴冲冲地冲过来跳进去,满脸喜色。 “不瞒公子,在下家里也做香料生意,在这曼嘉,桑珠家的香料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不知公子可否考虑考虑?” 我眯着眼睛冷笑一声,屁的第一,明明只能称的上第三,想打开中原市场连脸都不要了! 叶六也好厉害,轻而易举就将对方拿捏了。 只见叶六一脸欣喜地看着他,拿着扇子指着对方,笑着开口。 “那敢情好,若真如兄台所说,那我中原在西域的香料这条线就完全交给兄台了,你我一起赚更多的财富!” “多谢公子给在下这个机会,今日全场消费免单,公子尽兴!” 我看了一眼朝我挑眉的叶六,又默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强还是她强。 但我还是竖早了,当我出现在桑珠的府宅时,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只见帕勒携着整个家族的人来宴请叶六,宣布桑珠家的生意将做去中原,以后他们将有数不尽的财富,与祖上不曾出现的荣耀。 我看着这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连烤全羊都架了起来,连忙扯了扯叶六的袖子,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吧,他怎么这么好骗。” 我也没想到桑珠家这么好进,连让我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叶六斜着眼睛看我一眼,手里把玩着她腰间的玉佩,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这不是你们西域的特色吗,叫做质朴。” 我:“……”怎么办,兄弟们,她骂我们缺心眼。 我看着这载歌载舞的府宅,不动声色地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了个遍,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来晚上还得出来一趟。 夜宴结束后,我与叶六被安排在了客房,今晚谁也没有打算睡觉。 月上中天的那一刻,我和叶六从后窗翻出了房间。 我躲着守卫匿在一处矮墙下,听着周围巡夜的脚步声,低声开口。 “我们分头行动,前院不用找了,我们直接去后院,越偏僻越好,等将那老板娘找到,我们便能证实这个桑珠确实与那客栈有关,便能将他们查抄了。” “好。” 我躲着巡夜的守卫落在一处柴房,捅破窗户纸一看,里面漆黑一片,摆满了杂物,倒不像是有人住的,随后便掠去了他处。 一个时辰过后,我满头大汗地贴着墙站立,鼓了鼓腮帮子,咬了一下唇瓣。 怎么哪里都没有,难道叶六的推测是错误的? 我眼眸转了转,随后敛了气息朝着某处掠去。 不多时候,我停在了一处华丽的殿阁后,悄无声息地撬开后窗钻了进去。 脚刚一沾地,一只手便蓦然放在我的肩上。 我身体一僵,瞬间拽着那只手往前甩。 刚一用力,另一只微凉的手蓦然捂着我的嘴将我拖到一座彩塑后面。 我瞪大眼睛,正准备挣扎,耳边便传来一道熟悉的气音。 “嘘,别出声。” 叶六! 我提起的心一下放下,一阵“哒、哒、哒”的闷响又蓦然传来。 四周漆黑一片,空旷的殿阁中配着这脚步声,猛然令人悚然一惊。 我睁着眼睛看着毫无人影的室内,长睫眨了眨,小声开口。 “没人啊,这声音从哪里传来的?” “仔细听。” 我伸着脖子又听了听,像是从右前方的地下传来的。 我眼睛一下瞪大,回头看着蹲在我身后的叶六。 “有密室。” “对,我刚刚找遍了东院,丝毫不见人影,便想来帕勒的卧室看看,没想到床上压根没人,刚听到点动静,你就闯了进来。” 我眼睛一亮,看来我和叶六想到一块去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它地方找不到,保不齐他将人藏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咧嘴笑了笑。 误打误撞,还给我们找到了,看来要提前收网了。 乌藉15(玄幻版) 地面传来一阵震颤,我和叶六又往彩塑后躲了躲。 双眼早已适应了黑暗,屋内的陈设此时在我们眼里一清二楚。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右前方的地板消失不见,遥遥望去,只见一道蜿蜒的阶梯直通室内,一人正踩着台阶走了出来,赫然是那桑珠·帕勒。 只见他走出后,警惕地四处瞅了瞅,随后抬手按在了一旁的香炉上。 “哐当”一声,消失的地板又恢复如初,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他这副模样,地下没有猫腻我一万个不信。 刚想问接下来怎么做,一道黑影便瞬间从我身后冲出,一手刀将帕勒劈晕。 我看着软绵绵地倒下去的人,又看向得意地吹了吹自己手刀的人,扯了扯嘴角。 “是不是太快了点。” “快刀斩乱麻,我们就查他一次,密室里有那老板娘,直接抄家,密室里没那老板娘,我们便跑路,不必手下留情。” 是这么个道理。 我走到香炉旁,学帕勒刚刚的样子按了按香炉,“哐当”一声,旁边的地板再次消失不见 叶六拿过帕勒房内摆着的夜明珠往阶梯下走,我跟在她身后,小声开口。 “你觉得地下会有什么,帕勒大晚上的还要亲自去看?” “商人重利,奇货可居,说不定地下有意想不到的宝贝呢。” 我们下到最下面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两边的墙上都用金碗装着灯油,明晃晃的火光映满了整个墙面。 叶六将手里的夜明珠收起来,抬眸扫了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墙体,弯唇笑了一下。 “你们西域果真金银遍地。” 我看了一眼装着灯油的金碗,狠狠蹙了蹙眉,撇撇嘴。 “才不是这样,你看到的只是个例,在西域还有大片大片的人吃不上饭呢! 有钱有权的人占领了所有的生存资源,他们只愿意拿出指甲盖那么大一点的东西去圈养为他们劳作的奴隶,那些人的生活在西域才是常态。 人是被分为三六九等的,奴隶连下等人都不算,和牲口是等价的,打与杀全看奴隶主的心情。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少主建了昭冥司后才有所好转,自那以后,奴隶主不敢随意打杀奴隶,怕被昭冥司剥夺其财富与特权,市场上更是不能非法贩卖奴隶。” 说到这里,我对少主的崇拜又更上了一层楼,一边往前走一边骄傲开口。 “这一切都归功于我们少主,他简直就是我心中的英雄,我要一辈子保护我们少主!” 叶六侧头看我一眼,眸光潋滟,弯唇笑了一下。 “可我听说你们少主凶名在外,不是所有人都将他当作英雄的。” 我一下瞪了过去,扬着下巴倨傲地看着她。 “他们眼皮子浅,看的都是表面文章,要不是我们少主手段铁血,杀伐果决,能让西域有如今的和平统一?能凭一己之力颠覆旧权定新的律法条例? 西域现在的和谐与人权都是用拳头争来的,仁慈从来无法从混战中带来和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是可笑的东西,拳头才是硬道理。” 叶六看着我,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说的不错,他就是我们的英雄。” “是我的,不是你的……” “嘘,好像有声音。” 我立刻敛了气息,脚步也放缓了,贴着墙听了片刻,随后捕捉到一阵兽类的低吼。 我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叶六,指了指左边。 叶六点了点头,随后和我一起往左走去。 绕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都设有隔间,每个隔间里都堆满了金银与珠宝。 那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量,夸张到能堆出几座金山银山。 “这得花几辈子才能花完啊?” “充公的话,就一下子吧。” “……” 地下四通八达,聚集着无数财富。 我们又绕过一个走廊,循着声音穿过一个狭窄的甬道,便见一个巨大的铁笼,笼子里正关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 见有人来,雄狮立刻扑到铁笼边朝着我们大吼。 我看着眼前巨大的阴影,眼睛都瞪直了,目光直直地盯着笼子里的狮子,喃喃开口。 “果然是个宝贝,这体型,这毛发,王宫里的狮子与它相比都略逊一筹!” 叶六捏着我的下巴往左边转了转,冷笑一声。 “是啊,喂得这么好,它的伙食也不差啊。” 我视线一斜,无数带血的残肢顿时映入眼帘,那一刻,我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僵硬着脑袋回头看着叶六。 “不用找了,我们直接抄家吧。” “证据呢?”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将头转了回去,指着满地残肢的某处,声音艰涩。 “那只手上戴的戒指是那个老板娘的,我记得。” 叶六歪着头看了看,随后轻笑一声。 “原来是祖传的手艺,在那客栈她拿年轻的女子喂狼,现在却被她的主人喂了狮子,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她话音刚落,目光又猛然一凌,瞬间抬手将我身后双刀中的一把拔出。 “铮”的一声,一把短刀猛然被她打落在地。 我拔出另一把刀,对着从甬道的另一头赶来的杀手,冷笑一声。 “看来是惊动了这地下的老鼠。” 我拿着刀飞身一旋,顿时倒下一片,看了一眼叶六,见她游刃有余,随后便不再管她,不顾一切地朝着人群冲去。 笼子里的狮子似是被周围的鲜血刺激,疯狂地撞着铁笼,想冲出来撕碎猎物。 某一时刻,我被人一脚踹向铁笼,脊背刚撞在笼子上,一只锋利的爪子便猛然朝我袭来。 千钧一发的那一刻,叶六一把拽着我的衣襟将我甩了出去。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围上来的杀手,冷声开口。 “找死!” 随后身影鬼魅般的冲了出去,“噗嗤”数声,地上顿时倒下一片。 我怔怔地看着她,只见她横刀一斩,又是几人,整个人利落又锋利,像是从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人。 好似死人这种东西见的太多,她不介意再多几个。 每次触发她毫无保留的出手的,都是我拿不下的时候。 我起身将她身后的杂碎挑翻,与她并肩作战,好似做了千百次一样。 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狮吼声传来,像是贴着人的耳朵,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回头看了一眼,眼睛一下瞪大,只见一人趁着其他人和我们缠斗,想打开那铁笼的锁。 那狮子若放出来,我们都得玩完,十个人都不一定能打过它。 我连忙飞去一刀将站在笼子前的人穿透,随后想上前去将笼子关上,刚走了一步便被人拽了回去。 只见叶六一刀解决完最后一个人,拽着我便往回跑。 “来不及了,跑!” 身后不断传来震天动地的狮吼声,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而急促,带着无上的压迫。 我匆匆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巨大的身影迅猛地朝着我们追来,四肢跳跃,好似几步便能扑到我们身前。 我以我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往前跑,额头冷汗直冒,崩溃开口。 “怎么办,它要追上来了!” “跑不死就往死里跑,怎么每次跟你查案都特么像个神庙大逃亡似的!” 我们沿着甬道拼命地原路返回,身后的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每一次吼叫都仿佛能闻到一阵血肉的腥臭味。 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狮子快追来了,那面用金碗盛着灯油的墙才出现在视野里。 我几步掠了过去,抬手将几盏油灯朝着飞扑来的狮子扫去。 见到火光,狮子的兽瞳一缩,顿时往后退了几步。 叶六趁机一掌打在墙上,满墙的油碗震落,灯油流在地上,形成了一条火带。 狮子在火带那一头不断徘徊,我看了一眼它不断蓄力的四肢,立刻拉着叶六便往前跑。 果不其然,我们刚踏上台阶,一阵愤怒的狮吼便传来,我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它一下跃过火带朝着我们扑来。 叶六几步跨出台阶,随后一把将我拽出,同一时刻抬手按在了香炉上,在狮子扑上来的那一刻,地板猛地一下合上。 “嘭”的一声,地板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整个地面都颤了三颤。 我坐在地上不断喘息,身上的汗水被蒸腾成热气在周身萦绕,半边脑子都是麻的。 看了一眼同样作态的人,咧嘴笑了一下。 “又多活了一天呢。” 叶六看我一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气无力地开口。 “以后长点记性,办案别再孤身犯险,不是次次都有我这么给力的队友,能活到最后才是真正的强者,只有活人才能执法。” 乌藉16(玄幻版) 次日一早,我换上了昭冥司的官服,腰间悬着官令,背手站在桑珠府宅的大门口,身后跟着两队昭冥司的同僚。 往来之人纷纷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这是怎么了?昭冥司的人怎么来了曼嘉?” “不知道啊,听说是来逮捕凶犯的。” “这桑珠家犯事了?怎么没听说过?” …… 我听着耳边的议论,面色沉静,抬了抬手,扬声下令。 “桑珠·帕勒暗自营恶,非法牟利,证据确凿,来人,将府内之人全部收押,听候审问!” “是!” 士卒浩浩荡荡地冲进了府宅,将桑珠氏全部下狱,最后布了罗网,放出了那头雄狮。 从那地下搬出的金银累满了整个当地刑司的后院,还揽出了不少残肢。 地牢里,叶六抱臂站在牢外,一身黑衣利落英挺,看着披散着头发碌碌地瞪着她的人,弯唇笑了一下。 “怎么?在想自己引狼入室?” 桑珠·帕勒目光死死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 “中原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叶六笑了一声,高扬的马尾垂在身前,靠在牢门上,语调散漫。 “这怎么还搞起地域歧视了呢,若不是你太贪,又怎么会引狼入室?” 我点了点头,赞同道:“就你这脑子,栽在我们手里也不算亏,要不然以后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帕勒看我一眼,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我想和他做生意?” 我一下愣住,回头看了看叶六,只见叶六拿起自己腰间的玉佩摸了摸,笑着开口。 “那对镯子是不错,可和我这玉佩相比,那可是云泥之别,你们家主要做玉料生意,你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你想要它才和我虚以委蛇的,对吧,兄台。” 我愣愣地看着她,所以一开始她把玉佩擦的锃亮,就是因为听我说他们家主要是做玉料生意,她想用这玉佩敲开桑珠家的门。 帕勒恶狠狠地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本来将你骗进府,是想等后半夜去取你的玉佩,没想到我在算计你们,你们一开始便在用那对镯子引我出现。” 叶六轻笑一声,指尖勾着手里的鸾佩甩了甩,悠悠开口。 “抛砖引玉罢了,你们家卖玉,想必身为老板的你也爱玉,我这不得投其所好,什么大盛第一皇商,这玉佩才是引你上钩的噱头。 怪就怪你太贪了,贪了那对镯子其实已经够够的呢,可你还想要这玉佩,就不能怪我们钓到你了,明明是你自己咬着饵不放。 不得不说,你眼光不错,胆子也够大,我这玉佩世间只此一枚,可抵你西域数十城池,你看上它,栽的不冤。” 我默了一瞬,原来只有我一个是个单纯的孩子。 我还是有点不死心,看着帕勒,拧着眉开口。 “可你昨晚不是还对自己的族人宣布要与中原做生意吗?你不是已经相信她是大盛的皇商了吗?” 帕勒冷笑一声,看着我,语气嘲弄。 “段家是大盛第一皇商,但中原与西域一直不睦,虽也有少量的生意往来,但谁敢真正大张旗鼓地与中原做生意,还是跟皇族有关的,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我那么说,家里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只觉得我又看上了他身上的东西,无奸不商,我……” “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我木着脸打断他的发言,不想再听到这场关于心眼子的霸凌。 我感觉自己的心眼有必要去提高一下。 我转头看向叶六,只见她拨着玉佩上的穗子轻叹一声。 “你不惜将我们引进家门也想得到它,可我满心欢喜地将它送出去有人却不收,果然,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说完,她转身便往外走,又被一道疑问叫住。 “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玉,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玉料生意也没遇见这样的仙品,连它雕刻的手法都巧夺天工。” 叶六弯唇笑了一下,抬脚继续往前走去,懒洋洋的声音随着环佩空鸣落下。 “天子的东西,能不是好的吗?” “天子?你和中原的天子认识?” 走在牢外,我小跑着追上叶六,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能让天子给她东西,那她在中原的地位肯定不低。 “我单方面的不想认识他,不提也罢。” “你不想说就算了。” 关于叶六到底是谁,其实我并不关心,我想和她交朋友,只因她这个人,并非她的身份。 所以,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和我同生共死过的朋友。 桑珠·帕勒落网后,当地的刑司协助昭冥司办案。 并且昭冥司的身份一亮出,就连曼嘉国国主都惊动了,听闻已派大王子蒙娑赶来此地协助处理。 我一想到叶六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顿时觉得他是来添乱的。 查封桑珠家的产业以及调查背后牵扯到的势力时,连泥带水扯出了不少渣滓,其中还不乏当地的官员。 另一路的人也已顺着哑奴那条线端了他们的地下交易场所,救出了不少失踪的人口,随后赶来曼嘉与我汇合。 我一时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管叶六,只苦口婆心地嘱咐道: “别惹事,一切等这案子结束之后再说。” 果不其然,当蒙娑来到此地时,除了叶六的冷眼,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我非常欣慰,当即将自己的腰牌递给她,夸奖道: “非常有大局观,奖励你去曼嘉城里逛逛,有这令牌,想去哪里都没人敢拦你!” 毕竟昭冥司只听命于少主,其他人无权问罪昭冥司,我们简直强的可怕。 半个月后,这个案子彻底收尾,该抓的人全抓了,该封的产业全封了,就差押着主谋回王庭复命。 当晚,我便收到了曼嘉大王子遇刺的消息,手里刚倒的安神茶一下掉在地,顿时仰天长啸一声。 “叶六!你特么真敢啊!” 当晚我便命人收拾行囊,第二天天一亮就马不停蹄地往王庭跑,生怕再晚一刻曼嘉的军队就将我们围了。 来时浩浩荡荡,走时鬼鬼祟祟,再也没有比我更狼狈的昭冥司成员了。 马车上,我愤愤地看着靠在车里悠闲地喝着茶的人,面色沉的可怕。 “你下死手了?” 叶六将茶盏放下,抬眸看我一眼,理直气壮道: “不是你说等案子结束之后再说的吗,现在你的案子结束了,所以我就可以下手了啊。” 天地良心!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看着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瞬间失去了所有辩驳的力气。 叶六杏眼弯了弯,抬手薅了薅我的头发。 “这事你不用管,我会亲自去与你们少主说。” 我抬眸看着她,见她依旧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令她害怕。 我抿了抿唇,缓声开口,“那他,那他死了吗?” “不死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