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夫君今生渣手起刀落剁成瓜宋熹之贺景砚全文阅读最新更新》 第1章 和渣男前夫双重生 生得俊朗,却成了活死人,若是连下面也不中用了,那我岂不是又要守活寡?” 喜房内,烛光摇晃。 宋熹之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细细打量着床榻上双眸紧闭的男子。 男子穿着一身喜袍,静静的躺在喜床上。 他骨相优越,棱角分明,紧闭的眉眼冷峭,鼻梁高挺,唇瓣殷红水润,鼻尖处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那正是宋熹之的新婚夫君,贺景砚。 “不行,我必须试试。” 她学过医,依稀记得昏迷的男人也能有反应。 宋熹之想着,纤长的双手拂过男子的鬓边,从他刀削般的下颌处缓缓滑落,又用指尖轻点男人的嘴唇。 软软的,看起来很好亲。 下一秒,刺啦一声,宋熹之便撕开了男子身上的喜袍。 …… 鬓发散落,香汗淋漓。 宋熹之气喘吁吁的倒在男人的小腹处,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知道昏迷的男人有反应,却不知道这贺景砚是这样的行! 她自己动了半个时辰,却丝毫看不见结束的意思。 宋熹之自己满足了,也懒得伺候,埋怨的轻拍男人小腹,小声责怪:“这腹肌也跟搓衣板一样,硌得慌……”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听见门口有了声响。 宋熹之慌乱的用被褥遮盖住了两人,便瞧见喜房的大门砰得一下,被人着急的打开了。 “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这喜婆,把您和二小姐送错了婚房呀!” 吴嬷嬷瞧见床榻上满是凌乱的模样,想必早已成事,她眼眸猛地一缩,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她急急的转身关上门,小跑到了床榻边,脸上满是哀愁:“您不是早知道二小姐要换亲吗?怎么还与残废的大公子成了亲?” 宋熹之摇了摇头,喘着气从贺景砚的身上翻了下去。 她用元帕擦了擦身子,又看了从小陪自己长大的贴身嬷嬷一眼,轻声解释:“嬷嬷,我知道,我是故意的。” 她知晓继妹宋若安的计谋,就是顺水推舟,故意要嫁给贺景砚的。 两姐妹嫁两兄弟,原本是喜事。 可她那偏心眼的爹,把妹妹宋若安嫁给了战功赫赫的侯府大公子贺景砚;把她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二公子贺云策。 而贺景砚一年前在战场上不幸重伤,成了活死人,就连太医都说没几日活头了,她的继妹宋若安自然不愿意嫁。 前世,宋若安就安排了这一场换亲,想要让她嫁给贺大公子,做个寡妇。 前世的宋熹之早就知晓了继妹的计谋,并在拜堂后默不作声的换了回来,照样和二公子贺云策入了洞房。 年少夫妻,本为一体,相互扶持。 没有了兄长的光环,生性胆小的贺云策在宋熹之的鼓励下,挑起了侯府的大梁。 若是缺人脉,宋熹之就用医术治疗京中的达官贵人,为他拓展人脉。 若是缺银子,宋熹之便开铺子、送嫁妆,扶起摇摇欲坠的侯府。 她为侯府熬干了身子,帮助贺云策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最后位极人臣。 可贺云策却与死了丈夫的宋若安勾搭上了,两人情投意合,暗通款曲。 她在外替夫施粥赈灾、风餐露宿,这对奸夫淫妇却在府内颠鸾倒凤、芙蓉暖帐。 她冒险在外医治流民,不眠不休的研究瘟疫的药方,熬坏了眼睛,宋若安却在侯府内为她的夫君生下儿子,阖家欢乐! 还趁机收走了她的所有铺子和宅子! 宋熹之不慎被传染了疫病,奄奄一息的被抬回侯府,却又被人拦在门外,无家可归! 最后是吴嬷嬷在侯府门口抹了脖子自尽,死状惨烈,惊动了京中众人,贺云策才让人把宋熹之抬回了偏僻的破院。 没有大夫,也没有草药,堂堂的丞相夫人,明明救了无数人,最后却被扔在偏院里等死! 宋熹之不甘心啊,她用尽全部力气爬到院子里,靠着生吃院子里的野草药,捡回了一条性命。 她身体恢复后,想要与贺云策和离,却被贺云策软禁在侯府里,还对外放话,声称她已经疯了。 宋熹之被囚禁在冷院里,吃的是猪食,当了三十年的疯婆子,眼睁睁的看着奸夫淫妇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 而她孤孤零零,在冷冰冰的小院里含恨而终。 宋熹之一睁眼,发现自己重回了十七岁,拜堂的时候。 那时,她才知道自己重生了,可是为时已晚,还是嫁进了侯府。 于是她只能将计就计接受了宋若安的换亲,嫁给了大公子贺景砚,于是发生了刚刚那幕。 只有她和贺景砚圆房了,这门亲事才换不回来了。 这一世,她就要看看,没有了她宋熹之的帮助,懦弱的贺云策是否能平步青云? 她要想法子治好贺景砚,让他重回沙场,夺回属于自己的家产。 到那时,被兄长光环笼罩之下的贺云策,就像是前世最开始那样敏感、自卑、多疑…… 他再也做不成宰相,再也继承不了爵位。 倒要看看,心比天高的宋若安,是否还能对这样的贺云策爱的死去活来? “小姐莫哭……活死人既然能办事,那也有他的好处!起码您想办就能办了他!” 吴嬷嬷瞧着宋熹之泪流满面的模样,心疼的上前抱住了她,拿帕子为她拭泪。 听见吴嬷嬷的声音,宋熹之猛地回过神来,她紧紧的握住了吴嬷嬷的手,不愿松开。 “不,我不难过,我很开心。” 开心苍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宋熹之缓了许久,才披起了衣裳:“如今身上黏腻的很,嬷嬷,你帮我打水洗澡吧,明日一早,我还要奉茶呢。” 她一边说着,又一边爬过贺景砚的身子,下了床榻。 春笋似的玉足还未碰到地,宋熹之腿却是一软,险些要跌到地上。 她又是扭头,埋怨的看了床榻上的男人一眼。 吴嬷嬷急急搀扶着她:“热水早就是备好的,小姐,老奴带您去。” 主仆俩搀扶着去了隔间的小浴房,却没有注意到喜床上沉睡的男子。 贺景砚肤色潮红,粉色的雾从脖颈处的肌肤蔓延至小腹,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而此刻,他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在侯府的另一处喜房内,贺云策穿着喜服,猛地从床榻上惊醒。 他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喜房,愣神了许久,随后才急急下了床榻,去寻了铜镜。 看着眼前年轻了三十岁的脸,贺云策的双手都在颤抖。 “我……我重生了……” 第2章 留她一个人 手中的铜镜跌落,咚的一声脆响。 贺云策大口大口的喘息,浑身都在发抖。 他从未想到,老天有眼,竟会重新给他一次机会。 贺云策顺风顺水的过了一辈子,唯一的遗憾,便是与宋熹之成亲,还和她做了半年的甜蜜夫妻。 那是他完美人生中的唯一一点污垢,是他心中永远的一根刺。 因为宋熹之,他与若安失去了名正言顺、白头偕老的机会,也因此背上了滔天的骂名。 他们的孩子,也因为宋熹之的算计,被天下人骂作奸生子。 甚至宋若安临死前还耿耿于怀,她伏在他的膝前,含泪说出的最后一句话都是:“若安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只有姐姐……” 他既然重生了,前世的错误便不会再发生,他也不会再碰宋熹之一根手指! 这一世,他要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快速的登上权力之巅、获得爵位,让若安做他唯一的诰命夫人! 还要提防五十岁那年,让他丧命的一场意外! 贺云策正想着,却听见远处传来珠翠碰撞的声音。 他抬起头,便瞧见一个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女子,还盖着一个红盖头,正扶着嬷嬷的手,款款走进内卧。 暖黄色的烛火摇晃,隔着盖头看不清新娘的脸,贺云策盯着眼前的“宋熹之”,眼神冷冽,更是心中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前世若安曾经对他说过,她是宋家的二小姐,按照父辈的约定,原本就是要嫁给他的;而宋家大小姐宋熹之,才是要嫁给贺家大公子贺景砚的。 可边疆的消息传来,宋熹之嫌弃贺景砚变成了个活死人,便在交换庚帖前,对宋父以性命相逼,要求嫁给自己,宋父怕她自裁,只好答应。 于是她成功让宋若安替她跳了这个火坑。 最后让宋熹之这个品行低劣的假货,得了一品诰命夫人之位,是何等的可笑? “新娘子来了,新郎官都看呆了吧?” 嬷嬷搀扶着新娘在床榻边坐下,随后便听喜婆喜气洋洋的道:“掀了盖头,便能瞧见是何等的天仙了!” 喜婆的声音打断了贺云策纷繁的思绪,他缓缓走到新娘的面前,脸上却再无前世初入洞房时的青涩和欣喜。 他没拿喜婆递来的秤杆,而是微微弯腰,盯着大红色的盖头,墨黑的眼眸情绪翻涌。 贺云策对着眼前的新娘,恶狠狠道:“你换了你姐妹的亲事,夺了她的夫君,推她入火坑,让她当寡妇,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此话一出,原本喜气洋洋的喜房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盖头下的新娘浑身一僵,她双手紧张无措的捏着裙摆,手指关节处都用力到泛白。 喜婆的呼吸也猛地一窒,神情多了几分心虚。 贺云策将新娘和喜婆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想起前世的新婚夜,自己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他自嘲的笑了笑,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盖头下的宋若安几乎是将唇瓣咬出了血。 疼痛让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双手颤抖的在身前搜寻,努力要抓住男人的一片衣角:“夫君……夫君其实不是这样的!你听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嬷嬷声音里带着颤抖:“新郎已经走了!怒气匆匆的走了!要怎么办啊小姐!” …… 侯府内都是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挂满了树梢,映照在了贺云策冷漠的脸上。 他的贴身小厮双星守在喜房门口,却意外的瞧着自家的主子脸色铁青,夺门而去。 他急急的上前了几步,跟在了贺云策的身边:“主子!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您是要去哪里?” 贺云策瞧着眼前这张熟悉又年轻的脸,微微愣神了片刻。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加快了脚步,“我的新娘子被换掉了,我要去洗墨轩换回来。” 既然是换嫁,可他没有掀开新娘的盖头,而兄长是个活死人,也绝不可能圆房,那么他便将此刻错误的一切,重新换回来,回归正轨。 可双喜却上前一步,着急的拦住了他:“主子!那是您的兄长和大嫂!” “奴才方才听闻洗墨轩已经熄了灯睡下了!纵使他们没有圆房,可也已经睡在了一张床上。若是您此刻闯入兄长新房,趁着他昏迷不醒,抢走了他同寝的妻子,外头该如何看待咱们?” “大嫂”两个字深深刺痛了贺云策的内心,他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双手握成拳头,站在原地,久久的闭上了眼睛。 是,重来一世,他再也不能让若安背负前世的骂名了! 他要阻止宋熹之耍的一切手段,暗中操作,名正言顺的让宋若安成为自己的妻子,清清白白。 “若安……对不起,我终究是来迟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的寂静。 只能听见不远处的喜房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女子哭声,还有茶盏破碎的声音。 双喜又劝:“既然是两姐妹,换不换亲也无区别,不妨您接受了,否则明日,二少夫人敬茶时,该要受老夫人的责难了。” 贺云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眸已经变得猩红。 他毫不犹豫的便往自己的书房走去,声音变得更加愤怒: “既然换亲是她选的,那么没有圆房,明日她受母亲和祖母的奚落,全是她活该。” 贺云策清晰的记得,前世的时候,宋若安没有和贺景砚圆房,便被母亲和祖母责怪了。 而他与宋熹之圆了房,祖母很开心,将传家的手镯,亲自戴到了她的手上,母亲还将管家之权交给了她。 宋熹之管家不严,下人总喜欢拜高踩低,宋若安便因为这件事受尽冷眼,吃了三个月的残羹冷饭。 既然重来一世,那么前世若安受过的苦楚,如今也该轮到宋熹之受了。 贺云策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也听喜房里的女子,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夜,他无动于衷。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双喜敲响了他书房的门:“主子,如今该去洗漱,和夫人一起去奉茶了!” 贺云策端坐在椅子上,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你让她一个人去,我不是她的夫君,我不去。” 既然若安嫁给了他大哥,大哥昏迷,无法陪她去奉茶;那么他也叫宋熹之一个人去好了。 都是一个人,这才公平。 第3章 怀疑宋若安的清白 而此刻洗墨轩内,宋熹之是被吴嬷嬷叫醒的。 “小姐,快醒醒,今早要奉茶,您可千万不能去迟了。” 宋熹之浑身酸痛的睁开眼眸,一下瞧见近在咫尺又赤身裸体的贺景砚,眼皮猛地一跳。 昨夜自己沐浴完毕,便躺下去呼呼大睡,也不顾他的死活。 还是半夜里贺景砚体温太烫,把她烫醒了,她才发现了不对,于是又是起来一阵折腾。 想起此事,宋熹之有些心虚,脸颊又有些发烫,她急急敛下眸子,小心翼翼的从贺景砚的身上跨过去了。 吴嬷嬷早已打好了水,手脚麻利的为她梳洗、穿衣,又提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听闻昨夜您睡下后,二小姐与贺家二公子大闹了一场。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二公子在新婚夜夺门而出,又是在书房枯坐了一夜。” 宋熹之听见这话,原本还残存的睡意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她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宋若安和贺云策没有圆房?” 吴嬷嬷一边为宋熹之挽发,一边点头:“是呢,二公子昨夜盛怒至极的样子所有人都看见了,外头的下人们都在猜测,是二小姐从前不检点,新婚夜被二公子发现了,所以二公子才这样生气。” 宋熹之闻言,心中很是诧异。 前世的新婚夜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时候的贺云策小心翼翼,青春、体贴又悸动。 可这一世,怎么会出了这样大的变故? 难道是贺云策也重生了……? 可若是他重生,又怎么会厌恶了宋若安? 宋熹之不知道原因,可她知道下人的传言加上贺云策昨晚的举动,也足以让侯府的长辈疑心宋若安的清白。 恐怕一生争强好胜的宋若安,如今想死的心都有了。 宋熹之正想着,却听吴嬷嬷轻轻说了一句:“好了。” 吴嬷嬷站在宋熹之的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头,又微微弯腰,朝着面前的铜镜望去。 看见的就是宋熹之那张美艳绝伦的脸,黑发如云,肤白如雪,一双杏眸似春水潋滟,顾盼流连。 略施粉黛,便又是叫人眼前一亮。 吴嬷嬷瞧着宋熹之的这副模样,越看便越觉得欣喜:“老奴觉得,姑娘与从前不同了些许。” 重生了一回,皮囊是十七岁的模样,可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自然与从前不同。 宋熹之想着,轻叹一口气,她敛了眸子,从圆凳前站了起来:“嬷嬷,咱们也要快一点。若是去的迟了,怕是也要落人话柄。” 无论是什么原因,容她看看再说。 吴嬷嬷听见这话,也深觉有理,急急扶着宋熹之的手,便出了洗墨轩。 可她赶到贺老夫人的晚香堂时,里头已经乌泱泱的坐满了人。 她一脚迈入门槛,耳畔便听见了宋若安抽抽搭搭的声音,似乎带着滔天的委屈: “祖母、父亲、母亲……昨夜若安没注意,便被姐姐偷偷换了亲!夫君知晓了此事,十分生气,在书房枯坐了一夜。” “都是若安没注意,求长辈们原谅若安、也原谅姐姐!” 宋熹之眼皮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便瞧见宋若安纤细的身影正跪在地上,脆弱的身子哭得一颤一颤。 原来是昨夜她惹得贺云策生气,见换亲的事情无法轻拿轻放,便恶人先告状了! 瞧见这熟悉的伎俩,宋熹之简直想笑。 安定侯深深的皱着眉,目光沉沉的盯着宋熹之。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宋熹之的身上,宋若安得逞的眼神简直是不怀好意。 可宋熹之只是福了福身子,礼数叫人挑不出错处:“儿媳宋熹之,给诸位长辈见礼了。” 她微微抬头,懵懂的表情带上了三分疑惑和三分纯真:“什么换亲?男女大防,我没有见过贺家兄弟,确实不知道夫君长什么样。” “可成亲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流程繁琐,谁也不敢出差错,妹妹凭什么说是我换亲?” 听见这话,堂内的众人都回过味来,贺老夫人的眉头皱的也越发紧了:“是了,宋熹之她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换亲嫁给一个活死人?” 她说完,沉沉的目光锁定在了宋若安的脸上:“除非是你嫌弃了景砚,是你换得亲!” 宋若安一听这话,浑身一抖,她刚刚开口想要辩解,可宋熹之又说话了。 “只怕如今是换不回来了……”她扭扭捏捏的没有把话说完,小脸却红扑扑的。 吴嬷嬷见状,便极力上前,向贺老夫人展示了一个木盒子。 贺老夫人一打开木盒子,瞧见里头的元帕,眼神在瞬间变得惊喜极了,她一向偏爱这个文武双全的大孙子。 不管是不是换亲,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宋熹之就是她认定的孙媳! “好孩子!好孩子!” “景砚能有后了!” 她突然从椅子上起了身,亲手扶起了宋熹之,又将自己手上的传家玉镯戴到了她的手上:“日后你跟祖母学着管家!” 只有侯府未来的女主人才能戴上这玉镯! 从前是先夫人苏氏戴的,也就是贺景砚的生母,在她死后,贺老夫人便将手镯收了回来。 就连侯府的继室黄氏,生下了贺云策,都没有戴过这手镯! 黄氏拢在袖子里的手在一瞬间收紧。 可当她转头望向宋若安的时候,心中的嫉妒又在一瞬间变成了对宋若安的厌恶。 若不是宋若安换亲,惹得云策生气离去,府中风言风语,传家手镯也不至于到了宋熹之的手里! 黄氏想着,又回忆起自己听见的风言风语,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云策素来温和,可如今却连奉茶都不愿意陪同……” 她猛地从椅子上起了身,疾声厉色的质问:“云策没见过你,不可能因为换亲的事情生气,宋若安,你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 第4章 去宋府退亲 宋若安听见这话,大脑在瞬间变得空白。 她仓皇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宋熹之含笑的眼眸,就像在看戏似的。 瞧见宋熹之的眼神,宋若安气得牙齿都在打颤,浑身发起了抖。 没有想到宋熹之竟然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仅换亲的事情没有甩到她的身上,甚至她用了三言两语,便让黄氏怀疑了她的清白!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宋若安的眼眶滚下,她啜泣的出声:“夫君只是因为换亲生气,再无其他了!” “我承认,换亲的事情是我干的,可女子的清白不能被怀疑,母亲可以直接去问夫君啊!” 黄氏冷哼:“我自然是会去问。” 她直接转头,叫来了自己身边的钱嬷嬷:“你去把云策叫来,让他好好说道说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若安仍旧是脊背笔直的跪在原地,尽管她已经在地上跪了许久,膝盖都失去了知觉,可她仍旧是要装得清高孤傲。 尽管下人奚落和嘲讽的视线在她的脊背上反复扫视,可越是如此,她便越要坚强。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贺云策亲口说出了换亲,可所有人都不相信! 等贺云策赶到了,就一定能说清真相! 她心里有底,就算贺云策再讨厌她,也不可能污蔑她失去了清白。 可谁知宋若安跪了许久,才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紧张的转头,直起身子往钱嬷嬷的身后望去,却没瞧见贺云策的身影。 只听钱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夫人,二公子不愿意前来。” “他说他不愿意娶这样一个品行低劣的女子为妻,这样的女子不配为妇!” “他还说……让夫人不必派人去叫他了,他不愿看见那张脸!”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侯府的所有人都知道,贺二公子贺云策是一个极其温和的性子,说的难听一点,便是懦弱。 他平日里寡言少语,更是不会说这样难听的话。 从前侯府内的一个丫鬟玩忽职守,给他送了好几日的馊饭,他都能忍气吞声,最后还是黄氏发现惩治了丫头。 可如今,软弱的贺云策却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说出了这样难听的话! 品行低劣,还能是因为什么? 宋若安的脸色在一瞬间惨白如纸,她直直的跌倒了地上,彻底的慌了神: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黄氏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无比,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起了身:“丫鬟呢?昨夜喜房里的丫鬟呢?” 钱嬷嬷叹了一口气:“老奴问了,喜房里的丫鬟全都被二少夫人支走了!” 那是宋若安为了换亲,故意支走宋熹之的陪嫁! 黄氏咬牙,手臂不受控制的颤抖:“那喜婆呢?昨夜的喜婆呢?” 钱嬷嬷的声音更小了:“老奴也问了!侯府的人瞧见那喜婆,今早便收拾细软,逃之夭夭!” 新婚夜,连喜婆都被吓跑了! 安定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捏成拳头。 这下连贺老夫人都不笑了,她盯着宋若安的脸,满是失望:“换亲、污蔑长姐也就罢了,你竟连身子都不清白。” “品行低劣,撒谎成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真是冤孽!” 宋若安听见贺老夫人的话,浑身大汗淋漓,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头发胡乱的黏在额头,她原本厚厚的妆容被冷汗冲刷,露出了昨夜哭肿的眼睛和青紫的眼袋,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喉头都有些发紧。 她原本只是想甩锅宋熹之,毕竟贺云策已经发现了换亲的事情。 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要在侯府众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是何等的屈辱啊!世间有哪个女子能够承受? 可宋若安根本别无选择,她只能含泪道:“祖母、母亲,儿媳愿意让嬷嬷验身,自证清白。” 黄氏听见这话,直接笑了:“我儿既然发现你不清不白,那便已经成事!你如今请嬷嬷过来,是想要验什么?” “难道是想要倒打一耙,说我侯府欺辱于你吗?” 她说着,只觉得自己心绞的厉害,就算是她的儿子懦弱不堪,从小就被他的兄长比了下去。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旁人这样轻视了他! 一个活死人、残废人都能圆房,她健全的儿子却被逼得在书房枯坐一夜! 如今新娘都要给他带绿帽子了! 黄氏气的眼前发黑,脚下天旋地转。 还是宋熹之将她扶到了椅子上休息,又急忙给她掐虎口、扇风,她才勉强能喘一口气。 黄氏能喘气了,便直接道:“宋氏,你这样的不清不白,欺辱我儿,我势必要去宋府讨一个公道!必须退亲!”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神都失去了焦距,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退亲? 若是她被退了,不仅她宋若安名声尽毁,就连宋府的整个女眷,她的爹娘,都要招人唾弃! 安定侯也猛地从座椅前起了身,他实在是忍无可忍:“本侯要亲自去宋府,问问宋大人是教出了什么好女儿!”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摇头,心中含着无尽的怨恨。 她不明白贺云策为何要这样羞辱于她,让她在整个侯府面前颜面尽失。 可宋若安没有选择,她急急的膝行了几步,抓住了贺老夫人的裙摆,整个人卑微到了极点。 “祖母,祖母,您信我!若安的清白天地可鉴,我与夫君之间,一定是有误会!一定有误会!” “夫君话里绝不是那个意思,您让我去问问夫君,您让我与夫君见一面吧!” 贺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也伸手安抚了一下安定侯:“稍安勿躁,云策虽生气,可我们还是得等问清了云策,再上宋府退亲,也不迟。” 于是宋若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五花大绑带去了侯府的祠堂,路过的所有小厮丫鬟,都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面上满是嫌弃。 而黄氏则是提着裙摆,风风火火的去了贺云策的书房。 她到书房时,瞧见贺云策正坐在书桌前,微笑着品香茗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听黄氏火急火燎的开口:“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若你受了委屈,只要你一句话,你父亲马上就能为你去宋府退亲!” 第5章 宋若安自尽 贺云策听见这话,喝茶的手微微一顿:“退亲?父亲要去宋府为我退亲?” 他说着,眼前却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宋熹之前世的脸。 那时的他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宋熹之明媚的外表下,藏了一颗蛇蝎心肠。 可他心底恨她,可听见这话,又是有些空落落的:“退亲也好,从头再来,我不记仇,就算是我放过她了。” 黄氏听见这话,更确定宋若安是没了清白,才惹了贺云策生气。 于是她冷笑了一声:“放过?我可不会放过,她失了清白,还嫁进侯府,我势必要叫她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失了清白?”贺云策有些疑惑的抬头,望向了黄氏盛怒的脸:“不不,她仍是清白之身。我不过是因为她换亲,所以才厌恶她罢了。” 宋熹之嫁进侯府时是否清白,贺云策自然清楚。 只不过后来,不过短短几年,宋熹之便水性杨花,在外头和不同的男人苟且。 甚至在疫病时期都耐不住寂寞,得了病被人抬了回来,令他感到无比恶心! 黄氏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诧异的望着他:“你是说,你只是因为她换亲生气,再无其他?那还退什么亲!” 贺云策又喝了一口茶,云淡风轻:“退亲也好,母亲,就用换亲的由头退亲吧。” “我身边的位置要空出来,我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黄氏瞧着贺云策脸上逐渐浮起的甜蜜笑容,还是没有回过神,却听贺云策继续道:“我退亲了,不会影响到大哥……和大嫂吧?” 黄氏听到这里,话语中多了几分埋怨:“你大哥自然不会影响,他们都已经圆房了。你祖母很喜欢你大嫂,给了她传家的玉镯和管家的权力,是万万舍不得让她走的。” 贺云策听见“圆房”两字,心中猛地刺痛了一下。 圆房,他们竟已经圆房了! 虽然可能是因为他的重生,让宋若安改变了自己的选择,可她骨子里就还和前世一样,是个好女孩啊! 他嗓音微微有些发抖:“母亲,你不用担心,大哥的东西,日后还是我的东西。” 这句话像是对黄氏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黄氏听见这话,眼皮一跳,有些被贺云策的话吓到了,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大哥还没死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这个后娘害的!” 贺云策笑了笑,抬起头,仔细的望着母亲年轻的脸:“娘,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从前我在大哥的光环之下,压抑无比,以后就轮到我光耀门楣了。” 黄氏与贺云策对视,心中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一样了许多,仿佛没了从前的怯懦和自卑。 她沉甸甸的心情才好了不少:“好,那娘现在就与你爹去了宋府,为你退亲。等你平步青云,娘再给你娶一门好亲事。” 贺云策起身,满意的送黄氏到门口:“娶妻还早,儿子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可他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小厮惶恐的声音:“夫人!夫人!不好了!” “二少夫人在侯府的祠堂里自尽了!” 黄氏闻言脸色一白,六神无主的望向贺云策:“这可不好!她怎么能死在我们的祠堂!” 贺云策却是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娘,你放心,我最了解宋熹之,她根本舍不得死。” “若是大夫去的晚些,怕是伤口都要愈合了!” 听见这话,黄氏和来禀报的小厮都是一愣。 黄氏伸手摸了摸贺云策的额头:“也不烫啊!今日怎么净说胡话!” “你大嫂宋熹之如今正好好的呢,是你的新娘宋若安畏罪自裁!还想死在我侯府的祠堂里,脏了我家的地!” 黄氏的话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可贺云策却是眼眸猛地一缩,他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响,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冷却了:“娘!你说什么?自尽的人是若安?是若安?” 黄氏被他的手掐的生疼,她莫名其妙的看着贺云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还是你说的,她品行低劣,清白存疑,主仆俩谎话连篇!既然她舍不得死,我便要亲自去质问宋府!” 黄氏每说一句,贺云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还未等黄氏把话说完,他轰地一下跑了出去。 第6章 趁她病,要她命 k贺云策跑得极快,就像是后头有狼在追一样,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黄氏瞪大了眼睛,急急忙忙的赶在他的身后:“云策,你干什么?” 贺云策听不见黄氏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绞痛,浑身疼的厉害。 若安!他的若安! 他从未想到,他恶语相向、给足了羞辱的人,居然会是他日思夜想的若安! 等贺云策气喘吁吁的跑到的祠堂门口时,便看见他深爱的女人正浑身狼狈的倒在血泊里,脸色煞白,就像是一具尸体。 而周围的所有下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脸上满是嫌弃和唾弃,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 漫天的猩红,染红了贺云策的眼眶,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在被针扎一样的痛。 他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抱起血泊里的宋若安。 “若安!若安!谁把你害成了这样!”贺云策嘶吼着,像是一头野兽。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触碰,不适的颤抖了一下。 不过她还是很快藏住了心底的恨意,柔弱的抬起头,深情款款的望着贺云策,泪水凄美的从她的眼角滚落,她气若游丝: “夫君,你终于来了……若安愿意为你,以死证明清白……” 贺云策听见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是要被撕碎了。 “你是清白的!你是清白的!我自然知道你是清白的!” 他大脑已经完全空白,只是疯狂的朝着身边的小厮大吼:“大夫呢!大夫呢!” 小厮唯唯诺诺的看着他,“是少爷您说若是晚些,她伤口都要愈合了……所以小的便叫大夫回去了。” 贺云策气得猛吸一口气,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可是他无法反驳。 他只能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就抱着宋若安飞奔了出去:“你们所有见死不救的人都是帮凶!” “若是人救不回来,我要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黄氏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跑到祠堂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她费劲的扶着祠堂的大门,瞧着贺云策盛怒的背影,眼眸里满是错愕:“这个宋若安到底给云策灌什么迷魂汤了?” “怎么一下子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黄氏越想越不放心,她嘱咐了身边同样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钱嬷嬷:“你去查查宋若安的背景,瞧瞧她平日都做些什么事情!” “云策不过见了一面便被迷得七荤八素,说不定清白真的有问题!” 此刻祠堂闹得天翻地覆,宋熹之正在软榻上翘着脚,舒舒服服的喝着温热的牛乳。 她方才叫来了洗墨轩的所有下人,打算好好认识一番。 可此刻放眼望去,才发现清一色都是男子。 贴身伺候贺景砚的下人,一共有三个,一个是他在边疆时的侍卫,另外两个是贺老夫人派来清洗、照顾的小厮。 侍卫的名字叫青铜,两个小厮分别的名字叫三七和白术。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洒扫小厮。 他们整齐的站在了宋熹之的面前,有些羞涩的低着头,态度里有的是恭敬。 前世,宋熹之便听闻贺景砚院里的人皆是武艺高强,人又忠心。 于是她好奇的对着青铜开口:“既然你是景砚身边的侍卫,那你功夫到底多高深?” 青铜沉默的点了点头,“是,属下自幼在主子身边伺候,功夫二流。” 她笑着对青铜道:“试试?” 于是青铜上前一步,拿起了宋熹之身边的杯盏,轻声说了一句:“得罪!” 随后他便手腕一扭,将手中的杯盏朝着门口的方向轻轻的掷了出去。 只见砰得一声,白瓷制成的杯盏便犹如离弦之箭,穿破了木门,又紧紧的镶嵌在了五百米外的树干上。 宋熹之简直是叹为观止:“这是二流?那什么是一流?” 青铜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主子的功夫是一流。” 宋熹之听见这话,摸了摸下巴,倒是没有质疑。 毕竟她也知道,贺景砚如今虽躺在了床榻上,可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她想到这里,又是眯着眼问了一句:“那你家主子身边可有什么通房,也叫我来见见?” 青铜听见这话急急摆手:“不,主子向来不近女色,身边也都是小厮伺候。” 宋熹之听到这里,眼眸弯弯。 一想到自己的夫君清清白白,该动的地方会动,还不需要自己的照顾,她越发的满意了。 “所以平日里都是三七和白术照顾?” 三七和白术齐声道:“少夫人,照顾公子不用您烦心。有事尽管吩咐。” 无论是青铜,还是三七他们,其实都有些被宋熹之昨夜的举动震惊了,他们没有想到,自家主子成了活死人,却还有姑娘不离不弃。 神情中并无怜悯,也并无半分嫌弃。 所以今日,他们也把宋熹之当成了洗墨轩唯一的女主子。 宋熹之听见这话,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刚想要开口,却见吴嬷嬷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 她在宋熹之的耳畔低语。 “小姐,您方才让老奴留意贺云策那边的动静,果然!如今他疯了似的抱着二小姐求医,一下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闻言,宋熹之的表情微微一变。 果然! 贺云策也重生了! 宋若安说的不是假话,贺云策连盖头都没掀,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喜房。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娶得是宋若安,还以为那羞辱是给她的! 想到这里,宋熹之眼眸里也多了几分冷意。 好得很,既然他也回来了,那么冤有头债有主,贺云策就等着瞧好了吧! 宋熹之即刻便对吴嬷嬷吩咐道:“现在宋若安的那些陪嫁丫头和嫁妆,还全都在咱们院子里吧?” 吴嬷嬷点了点头:“她们正在院子里守着嫁妆,等二小姐派人来接她们和嫁妆一起回去。” 宋熹之一笑:“你把宋若安的丫鬟全都叫进来。” 吴嬷嬷有些惊奇的看着宋熹之:“您这是打算?” 宋熹之冷冷道:“趁她病,要她命!” 这一世,她不会再心慈手软。 很快,把宋若安的陪嫁丫头和两个嬷嬷全都叫了进来。 她们懒懒散散的走了进来,随意的站在原地,便不耐烦的看着宋熹之。 “你叫我们进来干什么?昨夜弄错了亲事,二小姐很快会把我们叫回去的。” 说话的是宋若安的贴身丫鬟,名叫春兰,她一向看不起宋熹之,话说的不恭敬,语气也很冲。 她身边站着的名叫夏荷。 这两丫鬟自小在宋若安的身边伺候,是宋若安的心腹,忠心无比,等同于宋若安的左膀右臂,前世帮宋若安做了不少脏事。 而丫鬟的身边,站着两位嬷嬷,她们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宋熹之,没有说话。 这两个嬷嬷可与一般的嬷嬷不一样,她们是宋若安的娘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她们身怀长技,一个是专门用来教会宋若安如何讨好、魅惑男人;另一个是教会宋若安掌管家务和交际礼仪。 有了她们,前世的宋若安才如虎添翼。 在两个嬷嬷的指导下,前世的宋若安掩盖了自己本来性格,将自己伪装成了贺云策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感受着她们鄙视的目光,宋熹之朝着青铜微微一笑:“青铜,方才他们说会听我的话,你可也会听?” 青铜毫不犹豫的点头:“但凭少夫人吩咐。” 夏荷翘着兰花指扶了扶鬓角,白眼都翻上了天: “他们听你的话,可我们却不是你的下人,大小姐想要立威,怕是找错人了,我们可都是二小姐的人。” 宋熹之却在此刻微微一笑,她将身体往后靠了靠,然后干脆利落的道:“三七白术,把这四个丫头婆子押住,捆起来!” 第7章 发卖去岭南 青铜,你带着外头的洒扫小厮,把院子里宋若安的嫁妆全部搬进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宋熹之突然的发难惊呆了。 三七和白术愣神了片刻,谁不知道自家少夫人,却急急拿来了麻绳。 他们手脚麻利,两个健壮小厮的力道,哪里是丫鬟可以抵挡的? 夏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宋熹之!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二小姐的陪嫁!” 春兰也在此刻慌了神:“放肆!你们不准动嫁妆!那是二小姐的嫁妆!” 宋熹之只是慢悠悠的下了榻子:“我自然知晓那是她的嫁妆。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铺子地契、丝绸锦绣、银两古董,一共是八十八抬。” 前世她的继母说,六十八抬是宋府姑娘出嫁的标准,嫁妆单子上都清清楚楚写着了,而宋若安多余的二十抬,是宋若安的舅舅和外祖添的。 所以宋熹之也没有说什么。 可她后来才知道,原来她的母亲生前,也曾留给她许多嫁妆和财产。 而后母给她的六十八抬嫁妆里,只有五抬装了些便宜首饰,其余的全都是些糕点吃食、便宜被褥、破铜烂铁。 这都是她后母的好算计! 一炷香的功夫,青铜便和洒扫小厮,将最为重要的装有珠宝首饰和地契的箱子搬了进来。 箱子是由红梨花木制成的,每个箱子上面都结结实实的挂着一把锁。 春兰和夏荷见此情况,得意的闭上了嘴,一句话都不打算说。 可宋熹之只是笑笑,指着其中的一个箱子:“你去把箱子用底部挖开,不要破坏上面的锁。” 青铜马上去做。 原本坚不可摧的木箱,可青铜的手里跟泥捏的似的,他三下五除二便把木箱从底部撬开了。 被捆起来的春兰和夏荷,还有两个年长的嬷嬷,皆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宋熹之。 可宋熹之却干脆利落的上前,弯腰从箱子里面翻出了最重要的东西:她们四个人的卖身契。 宋熹之毫不犹豫的把她们的卖身契递给青铜。 “以侯府的名义,把这四个丫鬟婆子卖了,贱卖!” “说她们护主不力,教唆主子干了不好的事情,能发卖的越远越好,最好是今晚的船。”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宋熹之的操作惊呆了。 原本春兰和夏荷以为,就算是宋熹之再生气,也只是把她们打一顿,忍忍也就过去了,大不了来日再报仇。 可谁知她竟想要昧下所有嫁妆,还要发卖了宋若安的心腹! 若是贱卖,今晚就上了船,她们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回京城了! 瞧见自己的卖身契,两个嬷嬷的脑袋也一下子炸开了:“不!不行!” “你们不能这样!我可是宋夫人一千两银子请来的人!” 一个人值一千两银子! 宋熹之听见这话,眼眸在瞬间亮了起来,她呲着个大牙,笑得更开心了: “青铜,听见没有?就算是贱卖,这四个人也要卖个五百两回来!” “若是人牙子问起是什么事情,你便把府里的事情如实说了,昨夜宋若安独守空房,今早清白被怀疑这两件事,说的越详细越好。” 春兰和夏荷也在尖叫:“贱人!贱人!你这样胡作非为,偷偷卖了我们!小姐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宋熹之听着嫌烦,一个眼神过去,三七和白术便干脆利落的拿布堵住了她们的嘴巴。 青铜双手接过了宋熹之递来的卖身契,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青铜一生堂堂正正,是从未做过这样鸡鸣狗盗的事情。 不过如今他们已经成了亲,宋熹之的话就是贺景砚的话,青铜是一句话都不会反对的。 于是青铜一个手刀,砍晕了哭成一团的四个丫鬟婆子,一手拎着两个翻墙出了侯府。 他叫来马车,又是将手上的人全都扔了上去,转眼发卖到岭南去了。 而宋熹之仍旧是弯着腰,忙忙碌碌的在嫁妆箱子里寻觅着。 白术、三七和院子里的几个洒扫小厮,虽比不得青铜,功夫却也不俗。 于是他们人手一个小锤子,宋熹之指哪儿,他们打哪儿,把嫁妆里的所有地契、银票和金银首饰全都翻了出来。 “手头上的这些地契全都卖了,卖给京城最难缠的那些泼皮无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首饰当了,再把银子从钱庄里全都取了出来,等银子到了手上,便去买了京城永安街东边的铺子,买个八九间,剩下的去京郊买田地和庄子。” 永安街东边的铺子,此刻还便宜。 可今年冬季,文人墨客们在千味楼里办了一个诗会,期间名诗辈出,吸引了天下的才子佳人,整条街的铺子生意都变得火热起来,铺子的价格也就翻了五倍不止。 而京郊的庄子和田地,这一世若还是有瘟疫爆发,那便有备无患。 宋熹之想着,又继续吩咐:“里面还有许多布匹、被褥,用料昂贵,棉花都是一等一的好,你们挑自己喜欢的拿走,再把不要的破被褥、臭鞋袜重新塞回去。” “其余的嫁妆箱里就塞锅碗瓢盆、扫把锄头,保证重量相等,然后再在底部封口刷漆,确保看不出任何异样。” 宋熹之雷厉风行,讲得众人目瞪口呆,吴嬷嬷都要被她的骚操作惊呆了。 “小姐,您做了这么多,是不是要用这堆烂东西,再换回您自己的嫁妆?” 宋熹之挑了挑眉,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先不换,我留着宋若安的嫁妆箱还有用。” 第8章 等你好了去给她磕个头 洗墨轩的主仆们忙活了一个下午,才把宋若安嫁妆箱里的所有东西都处置好了,等箱子再搬进库房的时候,竟也没半点差别。 洗墨轩上下都得了赏金、新被褥和布料,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而观云轩那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在大夫为宋若安诊治、包扎,确认她没有生命危险后,贺云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整整一天一夜,贺云策都在宋若安的身边亲力亲为的照顾着,一时半刻也不曾放松。 直到翌日清晨,宋若安才幽幽转醒。 她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贺云策心疼又自责的眼神,一夜的不眠不休,让他的整个人都沧桑了不少。 不过瞧见宋若安的一瞬间,贺云策整个人都变得有了神采:“若安,若安!你终于醒了!” 他近乎颤抖的握住的宋若安那只完好的手,就像是触碰着易碎的瓷器:“大夫说你的手腕会留疤,你这是何苦呢?” “你可知我有多心疼?”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手上的力道,吃力的抬起身子,缓缓将脸颊往他的手上靠,一颗晶莹的泪珠就从她的眼眶里滚落。 她声音轻轻的,“能让夫君回心转意,若安就算是死也值得。” 贺云策听见这话,呼吸一窒,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他对宋熹之的恨意便更甚了。 他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悸动,伸手用力的抱住了宋若安,几乎是要将他揉到了血骨里:“是我误信贱人,若安,都是我的错!” 宋若安享受着贺云策的愧疚,心里其实很得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算是痛一下,留下一个伤疤又有何妨? 她勾起了男人的怜悯,挽回了贺云策的心啊! 就算是宋熹之割腕流血,也永远不能让她的残废夫君苏醒,从此刻开始,她已经赢了。 完完全全的赢了! 等两人你侬我侬半晌,观云轩的丫鬟送来了煎好的汤药。 贺云策被人打断了一下,才从欣喜若狂的情绪从抽离了出来。 他想起了昨日未解决的事情,生怕安定侯还要去退亲,于是道: “若安,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父亲都是一场误会,你先喝药,我去去就回。” 他摸了摸宋若安的头,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贺云策走了,宋若安脸上的笑容才淡了,她瞧着眼前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奴婢美云,是观云轩的大丫鬟,特来侍奉少夫人服药。” 宋若安温柔的对着她笑了笑:“你别怕,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 “昨夜弄错了亲事,导致我姐姐的嫁妆全在我这里。而我的贴身丫鬟和嫁妆也在洗墨轩,我如今病着,没有贴身丫鬟的照顾,总是不得劲。” “你便带着五个小厮,拉着板车,把我姐姐的嫁妆送去洗墨轩,再把我的丫鬟和嫁妆接回来。” 美云闻言,马上去办。 一提起自己的嫁妆和丫头,宋若安的脸上就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比方才面对贺云策的,要真心实意得多。 春兰和夏荷虽是丫鬟,却是自幼在她身边照顾的,就像是她的亲姐妹一样,她已经一分一刻都离不开了。 而母亲也在她出嫁前说过,母亲为她准备了不少好东西,还有两个高价买来的嬷嬷,是她的锦囊妙计。 宋若安想着,又安安静静的用完了药。 这汤药极苦,喝得她直蹙眉,可等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宋若安的眉头便在一瞬间舒展开了。 她急切的转过头,轻轻的唤了一声:“春兰?” 可走进门的却是两手空空的美云。 宋若安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我的丫鬟呢?” 美云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属于她的嫁妆,大少夫人一箱都不收,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而属于您的嫁妆和丫鬟,她也不愿还给您!” 宋若安听见这话,瞪大眼睛:“她在干什么?你没跟她讲清楚吗?我把她的嫁妆送去,是要换回我自己的嫁妆和丫鬟!” 美云也觉得十分古怪:“奴婢说了,可大少夫人好像根本听不懂!” 宋若安咬牙,知道宋熹之是故意的。 她的胸脯猛地起伏了一下:“不是叫你带了五个小厮过去吗?直接把我的嫁妆抢回来啊!” 美云道:“奴婢这边虽然人多,可大少爷身边的青铜,武功高深,他站在那里一呲牙,就没人再敢上前了……” 宋若安听着,只觉得胸膛里有火球在乱滚,甚至连苍白的面色,都在瞬间气的红润了起来。 她忍着浑身的剧痛便要下了床榻:“不行,我要亲自拿回我的嫁妆!” “难道那个什么青铜,还敢把我打了不成?” 可宋若安的话音还未落,门口便有动静。 宋若安闻声转头,便看见贺云策兴高采烈的带着贺老夫人和黄氏,一群人乌泱泱的进了卧房。 “若安,你怎么站起来了?快躺下!祖母来看你了!” 贺云策瞧见这幕,心疼极了,不由分说的将她又扶到了床榻上躺着。 宋若安被扶到床榻上,又要作势向贺老夫人和黄氏请安。 贺云策有些为难的看着贺老夫人,以为她会体恤宋若安的身体,叫她免礼。 可无论是贺老夫人还是黄氏,都没有拦着。 这么一来一回把她折腾的够呛,本就虚弱的双腿此刻累得发抖,宋若安开口:“若安见过祖母,母亲。若安已经知错了。”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才终于道:“不用多礼了,刚刚还看你下床走动,脸都发白了,身体要紧。” 宋若安垂眸听着,便觉得这是自己告状的好机会。 她忍着浑身的疼痛,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恰到好处的展现出自己苍白的脸:“若安方才是要去找姐姐,姐姐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见贺老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既然你有赔礼道歉的心思,日后再去也不迟。” 宋若安一愣。 却又听黄氏也道:“是了,你能想到拿自己的嫁妆补偿她,也算是知错能改,倒是让我满意了些。” 宋若安听见这话,瞪大了眸子,惊诧的抬起头来。 她是把宋熹之的嫁妆送过去,想要换回自己的嫁妆! 可宋熹之嫉妒她嫁妆多,所以不愿意换,昧下了自己的所有嫁妆和丫鬟! 没想到她还去老夫人面前恶人先告状,说那是她的补偿! 贺老夫人继续道:“熹之也是个心善的,特地来跟我说,换亲的事情,她不计较了,补偿也不收了,到时候等你身子好了,给她磕个头就好。” 宋若安听着,只觉得喉头一哽,口腔涌出了一股腥咸。 宋熹之说她不计较了? 可抢了东西、扣下她丫鬟的是宋熹之! 还要让她去磕头?! 宋若安只觉得胸膛有一股邪气在乱窜,她一下没能咽下去,鲜血便直直的喷了出来。 第9章 回门要债 这一幕可把贺云策吓坏了,他急急的去叫来大夫。 大夫诊断是急火攻心,又是让她灌下了好大一碗汤药,宋若安苦得脑袋发蒙,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等贺老夫人和黄氏走了,她便抱着贺云策哭诉:“夫君……我好难过,我的丫鬟和嫁妆还在姐姐那里,看样子姐姐不打算还我了。” 贺云策感受着怀中的柔软,一瞬间怒火中烧:“你说什么?宋熹之霸占了你的丫鬟和嫁妆?” 宋若安柔弱的点了点头。 贺云策彻底怒了:“你怎么没有和祖母说?让祖母知道她是一个恶毒阴狠的女人!” 宋若安抬起眸,含泪的望着他:“我的嫁妆是外祖家添的,比姐姐稍微多了些,若是祖母和母亲知道了,我怕她们又觉得是我害了她。” 贺云策听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宋熹之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小人。你外祖为你添妆,也原本是正常事,她却这样嫉妒!祖母早晚会知道宋熹之的真面目。” 他摸了摸宋若安的头,贪恋这熟悉的气息:“等你身体好了,我跟你回门,好好让她把吞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从前奉茶让你受委屈了,回门定是不会让你委屈。” 宋若安听见自己想听的话,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 等回门那日,她有夫君陪伴,而宋熹之只能孤孤零零的回去,吐出昧下的嫁妆,她马上要扬眉吐气了! 很快便到了回门那日,贺云策没有职务,闲在家里,于是他提了礼物,一早就陪着宋若安回了门。 两人你侬我侬的一同下了马车,还未进宋府的门,便恰巧遇上了宋熹之。 宋熹之穿着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如云的黑发上用簪挽成妇人的髻,此刻她正搀扶着吴嬷嬷的手下了马车,脸上还挂着一抹明媚的笑。 她面薄腰纤,姿态曼妙,如今不过是二八年华,亭亭玉立。 宋熹之眼波流连间,让贺云策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前世初见的时刻。 那时候的宋熹之还未被利欲熏心,他新婚夜掀了盖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张脸,美好、纯粹。 贺云策盯着宋熹之的脸,一瞬间有些发怔,最后还是感受到宋若安的手不断收紧,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恶有恶报,宋熹之,若是半夜亏心事做多了,下马出街便要格外留神,免得被神仙罚了去。” 贺云策想起宋熹之前世劣迹斑斑的一切,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口,话语里是满满的厌恶之情。 他的话极大的讨得了宋若安的欢心,她以为贺云策说的是嫁妆的事情。 宋若安微微勾唇,等着看宋熹之露出无比难堪的表情。 可宋熹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墨黑的眼神直直的盯着贺云策。 她柔和的小脸一瞬间沉了下来,话语中也满是威严:“贺云策,这就是你对大嫂说话的态度吗?” “你的兄长只是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你就算心里再得意,也不能出了侯府,便要开始欺负大嫂了。” 她的话让行色匆匆的路人猛地停下脚步,盯着贺云策的脸,皆是议论纷纷。 宋熹之的话,让贺云策浑身紧绷了一下。 感受着路人鄙夷的目光,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宋熹之已经成了自己的大嫂,再也不是自己的妻子。 宋熹之不再像前世一样,是他可以随意置喙的了。 贺云策心中涌入一股莫名的情绪,众目睽睽之下,他来不及思考。 他只能喉咙发紧的道歉:“抱歉……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谨言慎行,不想让你给兄长丢人。” 宋熹之垂着眸,拿帕子擦了擦眼底,话语中满是悲切:“你的道歉我不敢受,你的警告我听明白了。” “夫君昏迷不醒,侯府如今变成了你当家。以后我和夫君定会谨言慎行,伏低做小,是万万不敢让你不高兴了。” 宋熹之说完这话,便直接踉跄着进了宋府的大门。 众人瞧着她形单影只的背影,脆弱又坚强,就像是受尽了欺凌。 百姓们在一瞬间义愤填膺了起来,纷纷开始对着贺云策指指点点: “长嫂如母,他居然还这样说自己的大嫂!” “贺家景砚昏迷不醒,宋熹之只能一个人回门,他自然扬眉吐气了! “从前他可是个窝囊废,如今爬到了兄长的头上,能不得意吗?” “对了,你们可曾听到侯府的传言……” 听着百姓们毫不留情的议论声,宋若安的脸色变得惨白。 贺云策胸膛猛地起伏着,他提着礼物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矫揉造作的贱人! 故意在百姓面前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这一次回门,他就要让所有人知道宋熹之是吞了妹妹嫁妆的恶毒女人! 贺云策想着,拽着宋若安的手腕,便一言不发的往宋府里面走。 宋若安昨夜便往宋府送了书信,说了自己换亲之后,险些被退亲的事情,还说了宋熹之昧下了自己嫁妆和丫鬟。 这听得宋俊材和赵千兰夫妻俩又是心疼又是恼火。 宋俊材身为礼部员外郎,今日早朝结束,便直接向礼部告假,匆匆往家里赶。 两人一进门,就能听见宋俊材对宋熹之劈头盖脸的责骂: “宋熹之,你是觉得你嫁入侯府,翅膀硬了,便连自己妹妹的嫁妆都要昧下?” “你可知这件事情说出去,天下的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宋熹之看着宋父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 “您纵容赵氏对两个女儿厚此薄彼,不仅换亲,连嫁妆都分不平均。您五毒俱全,也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把您淹死啊!” 这话简直是把宋俊材气得前仰后合。 赵千兰看着女儿女婿都进了门,于是带着哭腔、柔弱无比的解释: “熹之,你说这话就让娘伤心了,娘从前给你看过嫁妆单子,都是一样的。但是若安的舅舅和外祖给她添了妆,所以她的看着多些。” 贺云策听见这话,反感的看着宋熹之那张令人憎恶的脸:“你把若安舅舅和外祖送的嫁妆都抢走了,这不是偷是什么?” “这件事情我会如实向祖母和父亲禀报,若安的嫁妆你必须还给她,还要当众向她磕头道歉!” 宋熹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昧下嫁妆要磕头认错啊。那也请父亲和宋夫人向我磕头认错了!” “毕竟我母亲留下的大笔嫁妆和巨额财产,我是半分都没有看到,全都被你们昧下了。” 第10章 连定情信物都是偷的 h赵千兰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 她没想到宋熹之居然提起了这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早已时过境迁、死无对证了,就算是她咬死了不承认,宋熹之也不能怎么样。 “你母亲过世十余年,留下的嫁妆要紧着你的吃喝用度,还能剩下多少呢?” “还有你母亲经营不善,铺子亏欠,赔了不少银子,这都是我用自己的私房填了这个窟窿!” 赵千兰说着,开始撒泼:“都说后娘难当啊!从前看你小,没与你说,我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没想到你居然怀疑我!” 她和宋若安母女两人,都像是受了巨大的委屈,开始嘤嘤嘤的哭泣。 听得宋俊材和贺云策心疼坏了。 “听见没有!宋熹之,快点向你娘认错!”宋俊材大吼。 可就在此刻,门外却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我女的嫁妆都没了?我看可未必!” “映入眼帘之处,哪样不是我女的嫁妆?”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穿着一袭素净青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第一眼就看向了贺云策,微微蹙了蹙眉。 随即他很快就将目光挪到了宋熹之的脸上,眼神在一瞬间柔和了起来。 “……岳岳父?”宋俊材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 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可宋熹之却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是她请来的。 这便是宋熹之的外祖父,苏绍元。 宋俊材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又马上回过了神来:“岳父,您说笑了。时过境迁,熹之的娘已经死了十余年了,从前她看病也花了不少银子,哪里还有嫁妆呢?” 苏绍元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嫁妆单子,他双手一抖,长长的嫁妆单子就展了开,又拖延到了地上。 “你说没有,可我这每一笔,都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着,眼眶都微微泛起了红:“当年我女嫁给了你,十里红妆,五百抬嫁妆,京城人尽皆知!” 苏绍元一边对照着手上的嫁妆单子,一边将花厅里的屏风扯到了宋熹之的身边。 “紫檀珊瑚插屏,乖孙,这是你娘的!” 他一把抓过茶几上的花瓶,塞到了宋熹之的怀里:“青花缠枝莲瓶,也是你娘的!” 苏绍元的举动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他速度极快,动作甚至出现残影。 还未等宋俊材叫人阻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扯下赵千兰身上的玉佩,往宋熹之怀里丢:“青玉雕花佩,陛下亲赐,也是你娘的!” 苏绍元突然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赵千兰和宋若安看着他土匪似的勾当,几乎是要尖叫出声。 贺云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上前一步,伸手拦在了宋若安的身前:“你这就是明抢……”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苏绍元却是猛地一跳,粗暴的拔下了贺云策头上的玉簪,不带一丝犹豫。 一瞬间,贺云策整齐的发髻失去束缚,犹如瀑布一般,肆意的散落在了他的肩头,又划过了贺云策的脸颊,遮住了他的视线。 衣冠不整,乃是奇耻大辱。 贺云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这根玉簪是宋若安早晨送的! 他今日的发髻,也是宋若安耐心的挽起,和前世一样! 宋若安前世便与他解释过这发簪的来历,长发绾君心,她在出嫁时,便紧紧的握着这根玉簪,便要亲自为夫君梳洗挽发。 新婚夜没有机会,今日一早,若安便一下一下为他梳着发髻,又戴上了这根玉簪。 这根玉簪,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贺云策的心中顿时生出了无尽的怒火:“放肆!就算是你年迈,却也不能这样胡作为非!” “你将我与若安的定情信物抢走,又当众羞辱于我,我会报官!我一定要报官!” 苏绍元无比留恋的摩挲着手中的发簪,他苍凉的大笑了两声,气得浑身都在发着抖:“定情信物?你的感情原来就这样不值一文!” “这羊脂白玉明月簪,是我女出嫁前,老夫我亲手为她雕刻的!玉簪的尾部还刻着一个苏字,你说这是你的玉簪?” 苏绍元将玉簪在贺云策的眼前展示了一下,贺云策仓皇的撩开眼前的头发,死死的盯着玉簪的尾部,是刻了一个苏字。 若不仔细看,便能以为是花纹样式。 贺云策浑身都僵住了,可苏绍元却玩味的盯着他:“长发绾君心,君心向明月,既然定情信物都是偷的,那这情话也不会有人对你说过吧?” 宋熹之的母亲,叫苏明月,是一个很有才气的女子,这是她成婚时对宋俊材讲过的话。 贺云策脸色苍白,大汗淋漓,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宋熹之笑着摇了摇头:“父亲不仅吞了我娘的嫁妆,虐待女儿,宋若安还剽窃我娘的闺中情话,欺骗无知少男!” 苏绍元冷哼一声:“明月死的时候,熹之才三岁!宋俊材随后才娶了继室,可我如今瞧着宋若安,跟熹之差不多大!若是你们不还嫁妆,我们就去官府好好说道!” 看着自家外祖这样给力,宋熹之好整以暇的望着贺云策:“我被骗钱,你被骗情,好弟弟,我们一起报官吧?” “看你脸色煞白,被骗的好惨好惨,我这个做大嫂的,还真是不忍心呢。” 宋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宋若安急急的握住了贺云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夫君,这都是误会,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感受着宋若安双手的温度,贺云策才猛地回过神来,他盯着宋熹之含笑的眼眸,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一定又是宋熹之的计谋,一定又是她在故意搞鬼! 这蛇蝎妇人,是多么阴险的心思啊! 她想要毁了若安期待已久的回门! 贺云策的眼神就像刀子,恨得几乎想把宋熹之的肉剜下来。 宋俊材见事情闹成了这样,也有些慌了神,他出门做官还要名声呢! 于是他急急道:“这都是误会,都是家事!闹这么大不好,咱们今日说开了便好。”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宋熹之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你承认是误会,便按照嫁妆单子,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我便也把宋若安的嫁妆还给她。” 第11章 把宋府搬空 赵千兰听着,简直是要咬碎了牙龈! 苏明月留下来的嫁妆,简直是丰厚极了,这十几年里,她都已经将这些东西看成自己的了。 可她看着贺云策披头散发的恍惚模样,也不敢再有微词。 毕竟宋若安嫁妆里的,也都是好东西,样样价格不菲,不仅有她忠心的贴身丫鬟,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嬷嬷! 可不能落到宋熹之的手里。 今日的丑事让贺云策见了,还因为簪子让小夫妻产生了嫌隙,势必要让嬷嬷教会宋若安如何哄好男人! 赵千兰想到这里,只能咬着牙答应了:“一切都是误会,既然府内还有苏姐姐从前的嫁妆,我们肯定不会昧下的。” “那便由贵婿做个见证,苏姐姐的嫁妆还给熹之,熹之也把嫁妆和若安换了。” 听见这话,苏绍元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早就准备好了小厮和马车,只等着这句话呢! 他大手一挥,宋府内便涌进了许多小厮,他们按照那张嫁妆单子,干脆利落把属于宋熹之的东西全都搬了出去。 这声势浩大的阵仗,就跟抄家似的,没一会儿,便把富丽堂皇的宋府搬了一个空。 花厅里的椅子甚至都被搬走了,因为那黑大漆彩绘交椅都是苏明月的嫁妆。 几人只能站在空荡荡的花厅里,面面相觑。 从前以为嫁妆成了宋府的东西,便也没有在意。 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苏明月的嫁妆居然这样多! 宋俊材看着眼前的场景,咽了咽口水,心中无比懊恼赵氏答应了苏绍元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对着披头散发的贺云策开口:“贵婿啊,让你见笑了。我们宋府也不缺银子,这些空马上就能补上了,你还是先与我去后厅,把发髻重新梳好吧!” 贺云策点了点头,勉强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眼眶红红的宋若安,又是轻轻的抱了抱她:“我知道都是误会,一切都是宋熹之在从中作梗,你别伤心。” “不过是一些嫁妆,就当是施舍给她的。日后我当了大官,你便是一品诰命夫人,若安,我会护你一生一世的。” 贺云策说的很有底气,因为他知道,过些时日后,他便能得到辛大人的引荐,通过门荫进入朝廷,做正七品的左拾遗了! 一入仕途便是七品官,还是在陛下跟前露脸的好差事! 这是他往上爬、权倾朝野的第一步。 他会和上一世一样,成为年纪最轻、晋升最快的宰相! 宋若安乖顺的点了点头,等贺云策走了,她才趴在赵氏的怀里哭了出来。 “母亲!你为什么要答应她!今日明明是我回门,却让宋熹之占尽了便宜!我们家都被搬空了!” 赵千兰擦了擦宋若安的泪水,掩住了眼底的阴霾:“你的嫁妆不比苏明月的差,箱子看着不多,可里面都是银票地契、珠宝首饰!” “最重要的是两个陪嫁的嬷嬷,娘疏通了关系才请来的。等她们给你出谋划策,你想让宋熹之今夜死,她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你还怕报不了今日的仇吗?” 宋若安听见这话,才彻底的平复了心情。 这次回门就算了,等拿回了自己昂贵的嫁妆,她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日都把宋熹之踩在脚下! 而在宋府外头,苏家的小厮们把嫁妆都搬上了马车,那些嫁妆单上没有的,他们也趁乱,拿着相应的物件抵了。 宋府外头的百姓们,瞧着这声势浩大的阵仗,也纷纷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熹之大肆传播,让所有人都知晓是宋家吞了她娘的嫁妆,听的百姓们都是义愤填膺,心中愤慨。 直到最后一件嫁妆搬完,苏绍元才神清气爽的从宋府出来。 两人上了马车,他才紧紧的握住的宋熹之的手,眼眸里满是愧疚: “是祖父来迟了,苏家一团乱麻,我没能顾得上你,等你送了信回来,我才知晓你在龙潭虎穴里活了那么久。” 宋熹之抬眸,瞧着自家外祖疲惫的容颜,相比她记忆中的,是衰老了不少。 她脱口而出:“您千万不要去求见那个岐黄神医!” 苏绍元听见这话,很是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最近要去求见这位岐黄神医?” 宋熹之眼眸晦暗了一下。 前世就是因为那个庸医,才导致外祖一家惨死。 小舅舅如今不过弱冠,他分明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做了左拾遗的官职。 可却是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卧病在床,甚至无法娶妻生子,外祖便为他请来了一位岐黄神医。 听闻那位岐黄神医是华佗托生,扁鹊弟子,能够妙手回春,有白骨生肌的手段。 他初到京城便声名鹊起,引得无数达官贵人重金求见。 谁知那岐黄神医实际上是个骗子,表面上传的医术神乎其神,实际上用的都是些猛药,治标不治本。 最后小舅舅被庸医治死,外祖母伤心过度去世了,大舅舅责怪外祖年轻时害死自己的女儿,年老后又请来庸医害死自己的儿子,家破人亡。 外祖看起来虽是个吊儿郎当的性格,却直接因为这件事情跳湖自杀了。 等外祖死后,宋熹之主持了全家的葬礼,这才知道外祖曾为自己添妆,给自己留了不少遗产。 贺云策一开始迈入朝廷,便是补了小舅舅左拾遗的缺位,还是由外祖的友人,弘文馆大学士辛开济引荐的。 小舅舅患病的事情也是宋熹之开始拜师学医的契机,只可惜她医术学会了,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她急急的握住了苏绍元的手:“祖父,我其实一直会些医术,让我去帮小舅舅看看吧,若是我不行,再去请来别的大夫也不迟。” 第12章 夫人给你赚银子去咯 宋熹之说完这话,苏绍元便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说的很突然,也很奇怪,毕竟这医术是她前世嫁人之后才拜师学的,那老头无所不能,也知晓她天生是这块料,所以她进步神速。 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她是不会医术的,也难怪外祖父要犹豫了。 宋熹之想着,刚想要开口解释,却听见苏绍元又开口了:“什么时候去?” 听见他这话,宋熹之反倒是愣了。 没想到外祖连疑惑都没有。 苏绍元瞧着她的神色,倒是朝着她一笑,他拍了拍宋熹之的肩膀,力道沉沉: “乖之之,祖祖知道你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舅舅好。” “你什么时候去?祖祖都等你。” 分明只是一句话,却让宋熹之有了想哭的冲动,她决心要治好自己的小舅舅,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次上演: “明日,等明日我便去看看小舅舅,顺便拜见一下外祖母。” 说来惭愧,她的药箱还未购置,银针也还未定制呢! 等会儿,她便直接花宋若安的嫁妆银子,定制几副高价的,换着用。 做人啊,就是得阔气! 至于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宋熹之原本是想要让外祖带回去,毕竟他们虽然祖上阔过,可小舅舅生病之后,外祖致仕,手头紧,她知晓。 可苏绍元却不愿意要,执意要把嫁妆留给宋熹之,于是宋熹之又是只能把嫁妆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结一次婚,已经到手两笔嫁妆了! 等宋熹之带着母亲的嫁妆回了院子,便看见宋若安已经带着小厮在门口等候了。 只是青铜、三七、白术三人,也在门口站着,宋熹之还未回来,他们说什么都不愿让旁人进了院子。 于是乎贺云策和宋若安,便只能站在门口,等得赤急白脸的。 一瞧见宋熹之的身影,贺云策便紧紧拽着宋若安的手,劈头盖脸的道:“嫁妆呢?宋熹之!你不要出尔反尔,我知道你是什么秉性!” 青铜几人瞧见宋熹之,也就像是瞧见了救星,急急让宋熹之带着嫁妆进了院子。 宋熹之很满意他们的举动,对着青铜赞许的点了点头。 还未等她说话,贺云策便觉得自己被晾着了,于是又是怒骂:“你都答应了,现在是什么意思?若是你不肯还,我便要告诉祖母……” 他的话还未说完,宋熹之便直接给了青铜一个眼神。 青铜干脆利落的抬起宋若安的嫁妆箱子,粗暴的往贺云策的面前扔。 “砰”的一声响,随后又是一阵杀猪的惨叫。 嫁妆箱子砸到贺云策的脚,疼的他直蹦跶。 宋熹之这才嫌弃的淡淡道:“搬走吧,把宋若安的嫁妆还给她。” 宋若安见她终于松口,眼眸里一亮,她急切的往院子里张望:“宋熹之,那我的丫鬟呢?还有两个嬷嬷?” 宋熹之疑惑的瞧着她:“丫鬟和嬷嬷?我又没有拘着她们,想必她们早急急赶去照顾你了吧?” 宋若安闻言一愣,可瞧着嫁妆箱子上头的锁,倒是也没多想。 她们的卖身契还在箱子里呢,而锁的钥匙她随身带着,丫鬟嬷嬷还能去哪? 大抵现在已经在她的观云轩了! 于是宋若安急不可耐的看着自己的嫁妆箱子被搬上板车,又是与贺云策急匆匆的跟着一起回了观云轩。 而宋熹之也指挥青铜几人把嫁妆登记在册、搬入库房后,便也回了卧房。 她靠在贺景砚无比结实的胸肌上,翘着小脚,美滋滋的喝着热牛乳。 这是她新发现的一处宝地,靠着暖烘烘的,还能发热,比软榻上还要舒服。 可吴嬷嬷却一脸忧愁的走了进来。 “小姐,二小姐的嫁妆里装的都是些破铜烂铁,您就这样还了回去,若是他们闹起来,您该如何是好?” 宋熹之一脸淡定的摇了摇头:“她又不是傻子,肯定会闹的。” 吴嬷嬷的老脸皱成了话梅,朝着宋熹之身后的人努了努嘴:“那您,打算拿姑爷当盾牌挡着啊?” 宋熹之挑眉,将手中的杯盏递给了吴嬷嬷,又是趁机在贺景砚的腹肌上摸了一把:“拿他当盾牌,我舍不得。” “嬷嬷,你去把我嫁妆的钥匙找来。”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也没多问,便直接去库房里拿钥匙了。 等钥匙拿来了,消息便也到了。 吴嬷嬷急急的跑了进来:“小姐,观墨轩那边闹起来了,二公子把老夫人、夫人和侯爷全都请过去了,正在等着您给个说法呢!” 宋熹之微笑着接过自己的嫁妆钥匙。 接着又是扭头,用手指在贺景砚柔软的唇瓣上轻轻点了点:“乖乖睡觉,夫人给你去赚银子咯!” 她让三七和白术守好院门,不放任何人进来,随即便带着吴嬷嬷和青铜一起去了贺云策的观云轩。 等她迈进观云轩门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院子里一地的狼藉。 宋若安的嫁妆箱子已经全部被打开了,歪七扭八的摆着全是,里头有破烂的被褥,还有食物残骸。 老鼠在嫁妆箱子的缝隙间自由的穿梭着,院子里散发出了一股恶臭。 此刻宋若安正趴在贺云策的怀里呜呜的哭着,哭得嘴唇都开始泛白。 贺老夫人、黄氏还有安定侯瞧着眼前的场景,都是面色铁青。 一瞧见宋熹之的身影,贺云策便气势汹汹的质问:“宋熹之!你看你做的好事!” “我从未见到世间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你答应了要还若安嫁妆,却在里面放上一堆破铜烂铁,甚至还放进了老鼠!” “你是何居心!” 黄氏此刻也脸色煞白的摇头:“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从未见过这样低劣的新妇!景砚这是娶了一个什么东西?” 宋熹之呆呆的地上的嫁妆,脸上满是错愕:“这是怎么回事?我没开过妹妹的嫁妆啊。” 宋若安已经眼眸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的把嫁妆还我!你一直嫉妒我外祖给我添妆,如今便要替换了嫁妆里的东西!” 这回宋若安哭得是真心实意的。 她找不到嫁妆箱子里头的卖身契、地契和银票,她的所有丫鬟都不知所踪! 就算是要闹到官府,她也势必要宋熹之给出个交代! 第13章 他宋俊材,是不满意吗? 贺老夫人伸手揉了揉眉心:“熹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嫁妆是从你院子里搬出来的啊?” 宋熹之捏着自己嫁妆的钥匙,跨过满地的垃圾,往院子里走了几步:“祖母,我真的不知道。” “妹妹嫁妆的钥匙,在妹妹的手上,我只是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我如今带着钥匙来,便以为是妹妹想要归还属于我的嫁妆。” 宋熹之朝着远处那一堆嫁妆箱子努了努嘴。 众人一转头,才看见院子角落里也是摆放着一堆嫁妆,那是宋熹之的嫁妆,在观云轩里还未搬走。 贺云策见宋熹之装傻,是更加生气了:“若安把你嫁妆好好的安置在院子里,刚醒来便想着还给你!” “可你却做了这么恶毒的事情,若是你不把若安的嫁妆原封不动的交出来,我势必要替我大哥把你休了!” 可贺云策的话音刚落,却见宋熹之弯着腰,用钥匙把自己的嫁妆箱子打开了。 啪嗒一声响。 众人闻见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宋熹之打开了箱子,众人便瞧见铺天盖地的飞虫从里面飞了出来。 青铜急急把宋熹之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低头往里面一瞧:“大少夫人的嫁妆箱子里,全都是腐烂的食物残渣,已经生虫子了。” 现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就连哭哭啼啼的宋若安都错愕的僵在了原地。 宋熹之再次用钥匙打开了其他的嫁妆箱子。 安定侯与贺老夫人同时上前几步,就在箱子里看见了一堆破铜烂铁,一堆已经发霉生蛆的糕点。 一股扑鼻刺激直冲脑门,让贺老夫人忍不住干呕。 安定侯急忙把母亲护在身后:“全是些垃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若安的脸色在瞬间苍白了起来:“不是我做的,我根本没有动过姐姐的嫁妆!” 宋熹之也急急点头,西子捧心,脸上满是情真意切:“妹妹,我相信你,因为你的嫁妆也不是我做的!” 贺云策一下子变了脸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熹之垂眸思索了一下:“我的嫁妆,自从嫁进侯府之后,就一直是由妹妹保存着。” “若不是妹妹做的,那便只能是从宋府送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妹妹的嫁妆想必也是。” 宋熹之说着,又猛地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宋若安的脸: “可是,母亲为什么要给我们一堆破铜烂铁当陪嫁呢?” 宋若安脑袋发懵的站在原地,她感受着宋熹之的视线,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就连方才急的跳脚的贺云策,此刻都没有了动静。 安定侯的面色已经阴沉如水了:“这宋家,将一些残羹剩饭当成陪嫁,是在打本侯的脸啊!” “他宋俊材,是对本侯不满意吗?” 贺老夫人也扶着嬷嬷的手,十分疲惫的就往外走:“从新婚夜开始,就没有一日安生的,这宋夫人,平日里到底是怎么当得家?” 安定侯直接修书一封,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宋府。 狂草的字迹笔走龙蛇,字字句句都是在质问宋俊材,到底寓意何为? 是想要成亲家,还是想要成冤家? 宋俊材可被这封信吓破了胆子,火急火燎的就跑去质问赵千兰。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往两个女儿的嫁妆里放了什么东西?” 赵千兰听闻这个消息,诧异的愣在了原地:“若安的嫁妆里,全都是地契银票之类的宝贝,我哪里舍得亏待她啊!我们唯一的女儿!” 宋俊材急得鼻子喷火:“那宋熹之呢?你给宋熹之陪嫁了什么?怎么安定侯一打开嫁妆箱子,又是老鼠又是蛆的!” 赵千兰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眸:“怎么可能又是老鼠又是蛆的?!” 她蠕动着嘴唇,艰难的开口:“我不过……不过是给熹之陪嫁了些好吃的糕点,温暖的被褥……全都是,全都是为娘的心意啊……” 宋俊材听见这话,气得眼冒金星。 他一个耳光,便直接把赵千兰打得瘫倒在了地上。 “你要让我出去怎么做人?你让我怎么做人!” “这点嫁妆你也要贪?又是教会若安换亲,又是克扣宋熹之的陪嫁!” “因为换亲,她们今日才换回嫁妆,你的那些好吃糕点不早已经发臭生蛆?直接被安定侯全家抓了个正着!” 宋俊材一连串的话,说的赵千兰大脑是一片空白,她柔弱无比的哭泣着:“不,不是这样的夫君,你听我解释!” 宋俊材弯腰,直接将自己的耳朵往赵千兰脸上凑,他怒气冲冲:“你说啊,你解释啊!我看你是否能解释出花来!” “宋熹之的嫁妆虽是糕点……可,可若安的嫁妆全是……” 还未等宋俊材把赵千兰的话听完,另一只耳朵却听见下人急急的敲门禀报。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知道为何外头百姓都传遍了!” 宋俊材浑身一僵,背后冷汗森森:“外头都说了些什么?” “说咱们宋府管家不严,让二小姐失去的清白,二姑爷新婚夜愤怒出走,导致侯府发卖了二小姐的丫鬟!” “如今还说咱们丧心病狂,不仅吞了已故夫人的陪嫁,如今连两个小姐的陪嫁都要吞了,被侯府连夜修书质问!说您真的是不配为人!” 宋俊材一听这话,一个踉跄,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满头大汗,两眼都开始发直:“怎么……怎么一下子就搞得人尽皆知了?” 赵千兰见状,抹了一把眼泪,急急的把宋俊材从地上扶了起来:“夫君,夫君!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我真的冤枉啊!” 宋俊材听见这话,气得咬牙,反手又猛地给了赵千兰一个耳光:“就你这样还冤枉?你贪了她们的嫁妆还敢叫冤枉?这一切都是你害得!” “还能怎么办?现在就按照嫁妆单子准备两份嫁妆,大张旗鼓、敲锣打鼓的给安定侯府送去!” “要让天下人知道不是我宋俊材亏待了女儿!” 第14章 第三笔嫁妆,到手! 两……两份嫁妆?”赵千兰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两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 她不敢说,如今苏明月的嫁妆还了,宋府的库房里被搬了个半空。 若是再按照嫁妆单子准备两份嫁妆,那宋府里到底还剩什么? 宋俊材阴沉着脸看她:“还有什么问题吗?” 赵千兰摇头:“不,不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准备。” 赵千兰急急忙忙的开了库房,几乎是要将库房内的好东西都搬光了,却也还是不够。 于是她最后咬着牙,往里面添上了许多自己的私房和陪嫁,才在天将将黑的时候,把两份嫁妆重新凑齐了。 等凑齐了两份嫁妆,宋俊材便敲锣打鼓般,连夜将嫁妆送去了安定侯府。 那副模样,简直是恨不得昭告天下。 此刻,安定侯府前。 “亲家啊亲家!一切都是误会啊!”宋俊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朝着安定侯拱了拱手。 安定侯站在侯府门口,瞧着他身后浩浩荡荡的嫁妆,浑身的阴霾才勉强消散了些。 “亲家连夜过来,便先请到花厅坐坐吧。” 等小厮将满满当当的嫁妆抬到了花厅时,花厅里人也已经来齐了。 宋俊材这才陪着笑脸解释:“能与亲家结亲,是宋某前世修来的福气,两个女儿宋某也当心肝似的捧着,怎么可能故意做出这种事呢?” “原本嫁妆便是整整齐齐的两份,可谁知千兰管家不严,竟是让底下的刁奴刻意换了去,金银珠宝换成了糕点被褥。” “嫁妆打开的时候晚了,糕点被闷坏了,才生了蛆,一切都是误会啊!” 宋熹之在旁边默默的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不需要她解释一句话,她这便宜爹帮她把理由都找好了。 “您送来了信,我便彻查了真相,如今送来的嫁妆,是不可能出错了!” 宋俊材说着,大手一挥,就命人打开了他身后摆放着的嫁妆箱子。 里面满满当当都装着些珠宝首饰、锦绣绸缎、家具摆件,是样样都准备齐全了。 宋熹之看着这整整齐齐的嫁妆,眼眸一亮。 恐怕宋府和赵千兰,这次是要大出血了! 安定侯瞧见这丰厚的嫁妆,也点了点头,脸上挂上了些笑意:“全都是孩子们的东西,便让人送到孩子们院里吧。” “本侯方才生气,便以为是宋大人对这门亲事、对本侯不满意,如今误会解开了便好,不过宋大人还是要好好管管后宅啊!” 宋俊材见安定侯笑了,提着的心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他点了点头:“等宋某回去,定是会好好处置,肃清家风。” 第三笔嫁妆到手! 宋熹之心情好,此刻也甜甜的附和:“我就知道,一定不是娘那边的问题。” “娘平时在府里对我也不差的,定是那些下人背后捣鬼,爹爹您可不要生娘的气!” 听见宋熹之如此懂事,还为自己说话,宋俊材点了点头,心底很满意:“爹爹何时亏待过你们?” 可宋若安盯着那些嫁妆,并没有在里面看见自己丫鬟的卖身契,她不甘心:“不!爹爹!这事一定有问题!一定!一定不是下人做的!” 她想到自己凭空消失的丫鬟,她声泪俱下的摇头:“爹,你必须彻查此事!我的丫鬟和嬷嬷……” 可谁知,还未等她把话说完,素日里宠爱她的宋俊材,却一下子沉下了脸色,打断了宋若安的话。 “可是?有什么可是的?” 宋俊材疾声厉色的说着:“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哭?熹之都比你懂事多了!分明就是下人做的错事!你说还有什么问题!” 宋俊材对宋若安的表现很不满意,若安素来聪明,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彻查? 再往下查就查到她娘了! 宋若安是想她娘和宋府一起名声扫地,与侯府结仇吗? 可宋若安却不知道宋俊材心里的想法。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感受着宋俊材阴沉的目光,她的小脸在一瞬间惨白,浑身都发起了抖。 不仅自己的丫鬟凭空消失,就连素来宠爱自己的爹爹,都当着侯府所有人都面,对她恶语相向。 万千的委屈涌上心头,等她与贺云策一起回到观云轩后,便再也忍不住的大哭出了声。 “夫君,我心底委屈,这件事情根本不对啊!我说了,爹爹却还这样凶我!” 贺云策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的几乎碎了。 他怜惜的伸出指腹,为宋若安拭泪,又是轻轻哄着:“我也觉得不对,这一切肯定又都是宋熹之的阴谋。” “她就是一个这样恶毒的女人,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成的,但是总有一天,所有事情都会真相大白的!” 听见有人这样理解自己,宋若安哭得更厉害了。 她猛地上前,一下子就抱住了贺云策:“夫君,只有你理解我,只有你懂我。” 贺云策也抱住了她,心底满是甜蜜。 他一下一下的顺着宋若安微微颤抖的脊背,声音便一下子喑哑了起来。 “我的若安,我自然要疼……若安,我们新婚夜被宋熹之算计了,并未圆房,不如就今日吧……” 宋若安听见这话,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她垂下眼眸,又是羞怯又是期盼的点了点头。 从前她待字闺中,却也听丫鬟说过夫妻之事。 她因为害羞,只是略略听了几句,可却也知道,这是世间最动人的事情。 欢好,欢好,是夫君将世间的喜乐,都奉于床榻之上…… 娘在她出嫁前,也曾经讲过其中的妙处……实在是太羞人了。 宋若安的心脏咚咚的跳着,感受着衣裳逐渐剥离了自己的身体,感受着自己的体温逐渐的攀升。 帷幔落下,红烛摇晃。 她浑身颤抖,紧紧闭住了双眼,任由贺云策的动作,只等待着他大展雄风。 可什么都没感觉到,贺云策惊诧的声音便陡然响起:“若安……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第15章 一场完全的做恨 宋若安浑身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诧异的睁开了眼眸,看见的就是贺云策满头大汗的努力着。 宋若安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她不知道贺云策到底在努力什么? 因为她丝毫感觉不到贺云策的努力…… 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宋若安还是紧紧的闭上了眼眸,胡乱的叫了两声。 她心底默数了十个数,又是胡乱的叫了两声。 可谁知,耳畔却又冷不防的响起贺云策的声音,他气喘吁吁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诧异:“若安,我已经结束了,你还这么痛吗?”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眸,呆呆的看着他。 可贺云策只是怜惜的抱着她,他看着宋若安小脸煞白的模样,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是不是我太粗暴了?把你弄疼了?”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拥抱,茫然的看着他,甚至声音里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夫君……夫君……” 贺云策点了点头:“嗯,别怕,我在!” 宋若安眼神空洞,失神一般的小声道:“不然我们再来一次?”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有些为难。 可他面上不显,只是喘着气理了理被褥,道:“算了,一次就够了,我能忍,多了我怕你受伤。” 宋若安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就这样蛄蛹了两下,却能把贺云策累成这样? 此刻宋若安的眼底已经微微开始泛红,可她感受着贺云策温柔的目光,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其实我也很累了,那夫君……我们休息吧?” 贺云策微微俯身,亲了亲宋若安的额头,随后又是紧紧的抱着她,躺在了床榻上。 贺云策睡得很快,宋若安甚至能听见他因为疲惫而打起的呼噜。 听着耳畔隆隆作响的呼噜声,宋若安心底生出了一丝厌恶。 她挣脱了贺云策的怀抱,又是转过身,背对着他,用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宋若安只能感到无穷的疲惫和虚假。 丫鬟和娘说的根本就不是真的!什么欢好……这分明是一场欢坏! 在这场彻底的欢坏中,宋若安竟无感受到一丝的甜蜜和爱意,这就像是一场属于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是恨啊! 他们完全就是在做恨啊! 宋若安想着,盯着黑夜中默默燃烧的烛光,浑身都在发抖,睡意全无。 只能听见夜色中她在喃喃自语:“春兰,夏荷,你们到底在哪里?” “贺云策这样真的是正常的吗?” “嬷嬷,求求你们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 她就这样脸色苍白的躺了一夜,彻夜未眠。 而另一侧,宋熹之也是刚刚清点完了赵千兰送来的第三份嫁妆。 如今事情闹得这样大,众目睽睽的看着,赵千兰可不能再在她的嫁妆里做什么手脚。 于是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好货,是严格按照嫁妆单子上来的,比宋若安原来的那份,也不差些什么。 除此之外,青铜也趁夜从观云轩里,把那些便宜被褥和五箱便宜首饰偷了回来。 毕竟无论如何,她的嫁妆就算是垃圾,也不能便宜了宋若安。 结一次婚,她已经得到了四份嫁妆! 宋熹之笑眯眯的看着四份嫁妆,堆满了她的库房。 刚等她沐浴更衣完毕,吴嬷嬷便也送来了她想要的药箱、药材和三副银针。 这都是她今日下午临时定制的。 药箱和药材用的都是宋若安的嫁妆银子,而三副银针,则是用宋若安嫁妆里无比珍贵的玄铁制成。 有了这玄铁的材质,银针的作用也就大大增强了。 她细细查看送来的银针,又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开了方子让三七煎煮了,喂贺景砚服下。 等贺景砚喝完了药,宋熹之便拿着银针上了床榻,如今有了趁手的工具,她终于能来医治贺景砚了。 贺景砚是因为在战场上遭遇埋伏,跌下马背摔到了大脑,而当时条件恶劣,治疗耽搁了许久,便成了如今活死人的状态。 那日新婚夜来不及仔细检查,宋熹之今日对他的脑子、皮肤、瞳孔乃至全身上下都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若是合理用药,每日针灸,并且能通过较强的刺激让他与外界产生反应,那么贺景砚醒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前世的贺景砚到后来,竟还是死了。 宋熹之目光沉沉的想着,又是打开了针灸包,先从头部的穴位开始,为贺景砚针灸。 头部的针灸能够刺激他的大脑,让他能够尽快的恢复脑部的活动,从而早日苏醒。 随后,宋熹之又是脱掉了贺景砚身上的衣裳,为他身体各处的肌肉进行针灸,以保证他的肌肉不会因为长时间的卧床而产生萎缩。 习武之人,双臂和双腿是最为重要,宋熹之每一处都扎的极为认真,处处都不肯放过。 烛火摇晃,宋熹之屏气凝神,她不得不感叹。 贺景砚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肌肉健硕,却又是恰到好处,身上交错的伤疤是他的勋章,给他添上了几分狂野,还有几分色|气。 是跟那种令人毫无欲望的白斩鸡身材,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呼吸喷洒在贺景砚的小腹上,他的小腹也会有感知起伏了两下,而银针落下时,小腹便会绷得紧紧的。 先是手臂的肱二头肌,然后是腹肌,然后是大腿根部内侧群肌肉…… 等宋熹之一手拿着银针,聚精会神的将视线往下挪,又是忍不住大叫一声: “喂!你别以为你不会说话,就不是流氓了!” 她咽了咽口水,谨记“医者仁心”四字,便忽略了那个没有礼貌的大家伙,继续往下针灸。 可谁知,他隆起的大腿肌肉上却滴下了一点一点的血花。 宋熹之猛地一擦鼻子,发现那是自己流出的鼻血。 她捂着鼻子,抬头望去,看见的就是一副玉|体横陈的场景,她只觉得自己的鼻血是越发的汹涌了。 宋熹之果断的拔掉了贺景砚身上的银针,一张小脸义正言辞:“是你先招惹我的啊!” “嘎嘎嘎嘎嘎……美人我来啦!” 第16章 怀疑下药 … 后半夜,宋熹之有气无力的躺在贺景砚的身上,有些头晕目眩。 可这个男人却一点都不知道消停。 第二回了,屡战屡败! 她分明也是一朵铿锵玫瑰,前世师父都夸她体力好,是学医的好苗子呢! 可到了贺景砚这个受人摆布的活死人面前,她引以为傲的体力就变成了一颗小趴菜。 宋熹之瞧着眼前的俊美男人,一下子就被激起了胜负欲。 她磨了磨牙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下床去药箱里找了一颗金匮肾气丸。 宋熹之仰头将药丸猛地一吞,又是手脚并用的再次爬上了床。 她要让苍天知道,她!绝不认输! …… 洗墨轩一夜叫四次水的消息,传了出去,让侯府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可他们不知道,那只是宋熹之的上限,并不是贺景砚的上限。 宋若安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与贺云策一起用膳的时候,便听见屋外有小丫鬟在兴高采烈的讨论着这件事情。 “你们知道吗?昨夜洗墨轩叫了四次水呢!一晚上灯火通明诶!” “天哪!原以为大少夫人嫁进来是要守活寡的,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好福气。” “大少爷不愧是大少爷,金戈铁马,体力自然是不在话下。” 丫鬟们讨论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宋若安的耳朵里。 听的宋若安砰得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白瓷碗:“门口的那几个,你们在说什么?” “给我进来!” 几个小丫鬟听见这话,皆是被吓破了胆,只能跪在两人的面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宋若安听了一半,想到昨日的自己,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她不相信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转头,望向了身边的贺云策,发现贺云策也同样是一脸阴沉。 他也不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事情! 这一定是丫鬟的谣传! “夫君,你听见了吗?昨夜洗墨轩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兄长不过是个活死人,怎么可能一夜叫四次的水?” 贺云策肯定的点了点头,昨夜他那样就已经累了个半死,大哥一个活死人是怎么可能折腾了一夜?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宋若安那张憔悴的小脸,陡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是若安做了大哥的妻子,也不见得前世有过这样的事情。 分明前世若安就对他说过,他兄长不行! 只有他贺云策是英武不凡的,所以她才这样的仰慕他,深爱他。 想到这里,贺云策的目光是越发的沉了。 宋若安瞧着贺云策阴沉的目光,心生一计。 她伸手,将手搭在了贺云策的手腕上,声音柔弱:“夫君,不是我背后说人,只是我很担心。” “妹妹在宋府的时候,名声就不是很好听,那些大家闺秀喜欢的女工、女则女训、管家,她是从来都不愿意学的。” “她总是躲在院中,做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与三教九流走得很近,府内的小厮还在烟花柳巷里看过她……” “所以我怕她没了清白,我又仰慕与你,便好心与她在新婚夜换亲,让她规规矩矩照顾大哥也就罢了,谁知她还真的掏出了元帕。” 宋若安说着,眼眶就陡然红了起来,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可贺云策一下子就明白了宋若安想要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兄长不行,但是宋熹之为了自己,便从青楼里买了虎狼之药,用元帕获得了祖母的喜爱和传家的手镯。” “如今,她食髓知味,便再次下了剂量,只顾满足自己的欲望,不顾兄长的安危。” 贺云策说着,又是砰得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起了身。 果然,宋熹之就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如狼似虎的女人,前世是这样,今世也不得改! 如今,他重生了,知道兄长大寿将至,保障兄长生前的最后一丝体面,不要让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加速兄长的死亡。 这是他这个弟弟应该做的! 贺云策想着,便重重握住了宋若安的手,对着她开口:“若安,幸亏你对我说了真相,我必须要将宋熹之做的恶行,跟祖母好好说说!” “我要替兄长休了她!” 宋若安满心欢喜的抬头,对着贺云策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夫君,我陪你去。” 贺景砚昨夜的这种情况,都是非常人所能做到的事情,一定是宋熹之使用了特殊的手段。 只要侯府的大夫来一查,便能查出他的身体大不如前。 知道是宋熹之压榨了他,无论是祖母还是安定侯,都不会放过宋熹之的。 贺云策不中用又如何? 她要让宋熹之陪她一起守活寡! 贺云策怒气冲冲的出了观云轩,又是马上让双喜去查宋熹之最近都去买了些什么。 等双喜禀报,说宋熹之曾派身边的吴嬷嬷出入过药铺,他的心中就更加的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贺云策和宋若安直接带着药铺小厮去了贺老夫人的晚香堂。 彼时的贺老夫人正在用早膳。 贺景砚卧病在床,贺老夫人便也免了侯府每日的问安,各院在自己屋里用过也就罢了。 于是当她瞧见了步履匆匆的贺云策和宋若安,神情还有几分惊讶。 贺老夫人缓缓停下了著:“你们怎么来了?” 贺云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呼吸,于是才道: “祖母,孙子听闻了些消息,有些担忧兄长的身体,便想着邀您一起往洗墨轩走一趟。”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瞬间有了慌了神:“你兄长怎么了?怎么没有人禀报给我?!” 贺云策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便将宋若安干脆利落的道: “或许也没有什么事情,都怪我身边的丫鬟在外头乱嚼舌根,才让夫君这样担忧,实在是该打!” 贺老夫人诧异的将目光望向了宋若安身边的丫鬟。 便见那两个小丫鬟急急的跪了下去:“老夫人、少夫人恕罪!并非是我们乱嚼舌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啊!” 贺老夫人凝了凝神:“什么事情,你们说!” 丫鬟才低低的埋着头,飞快的开口了:“昨夜大少爷的洗墨轩叫水四次,侯府里又凑巧有人看见大少夫人去药铺买了些虎狼之药……” “所以我们……所以我们才怀疑,是大少夫人给大少爷下药了啊!” 第17章 如果肾虚有罪,那贺云策罪无可恕 药铺的小厮也磕头如捣蒜:“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小的不知道大少夫人买了补肾壮|阳的药,是为了对大公子下手啊!” “什么?”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起了身。 贺云策在此刻也是一脸愤愤:“原本宋熹之在京中的名声就很不好,祖母一查便知,如今兄长昏迷,她没人管束,便能胡作非为,兄长的身体又如何能受得了?” 贺老夫人眼眸晦暗了下去。 她喜欢宋熹之,是因为宋熹之对贺景砚好。 她想要让贺景砚有个后,却不是让贺景砚被折腾的死在了床榻上。 可贺老夫人觉着宋熹之,也不像是这样的人,于是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洗墨轩瞧瞧好了。” 等一行人匆匆到了洗墨轩,推开房门,便瞧见宋熹之盘腿在软榻上配药。 宋若安的眼眸在瞬间亮了,不过她又很快掩下了神情,嗓音中带着微微颤抖: “姐姐!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你这是在谋杀亲夫啊!” 贺云策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却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好一个人赃并获!宋熹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熹之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抬头,望着暴跳如雷的贺云策,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在说我啊?” 昨夜太过疲惫,她浑身有点发虚,便给自己配了点药,不然今日双手双脚都打哆嗦,怕是去不了外祖那里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 贺云策死死的盯着宋熹之的动作,眼睛里满是憎恶。 果然,她就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嫁进来没有几天,便要开始害死卧病在床的丈夫了。 宋熹之闻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出了声:“怎么?我肾虚有罪吗?还人赃并获?” 若是肾虚有罪,那么贺云策已经是罪无可恕,无可救药了! 只听贺云策冷笑了一声:“你为了一己私欲,买了虎狼之药,折腾卧病的兄长,这不是人赃并获是什么?” 宋熹之皱着眉,万分嫌弃的望着他:“我配药是我给自己吃的,你兄长的身体可好的很!” “你以己度人,不免可笑。” 贺云策被宋熹之说的咬牙切齿,他觉得自己的男子尊严受到了挑衅。 他刚想开口,贺老夫人便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她声音里藏着几分担忧:“那便叫府医来瞧瞧景砚好了,正巧,也该到了问诊的时候。” 贺云策这才道:“等府医问诊完,我看你有什么好说的!” 无论如何,昨夜闹了这么大动静,兄长定会损伤身体,宋熹之必定要完。 他必须要休了宋熹之! 刘府医很快便匆匆忙忙的赶到了,他在路上听了小厮的解释,急匆匆的便坐到了床榻边为贺景砚问脉。 只见他越把脉,眉头便皱的越紧,久久都没有说话。 他长久的沉默让贺老夫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她急急开口:“刘府医,景砚是有什么不好吗?” 刘府医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不对啊!不对啊!真的太奇怪了!” 听见这话,贺云策便马上跳了起来:“祖母!我必须替兄长休了这个毒妇!” 他话音刚落,却听见刘府医的声音继续响起:“大公子的情况变好了不少,脉象强劲了,身体对外界的刺激也有了些许反应。” 贺云策愣在了原地。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贺景砚的身体,竟是有了好转? 而刘府医则是转头,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大少夫人,是否是对大公子做了什么事情?” 宋熹之冷眼瞧着贺云策的错愕的身影。 她不打算在贺云策面前暴露自己会医术的事情,让贺云策对贺景砚生出防备的心理。 于是她只是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道:“也没做什么,我只是一直与他交流,告诉他祖母、父亲还有很多人都在担心他,我们想让他早点醒来。” 刘府医听着,又猛地瞥见了宋熹之脸上硕大的黑眼圈。 他被小小的吓了一跳,“大公子没事,可老夫瞧着少夫人的情况倒是不好!”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少夫人嫁进来不过几日,不可因为照顾大公子,而太过疲惫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其实有些心虚,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小声道:“多谢刘大夫的关心,我是有些体力不济。” 刘府医顺手把了她的脉搏,嘴角抽搐了一下:“是该买些补肾的药,少夫人的身子亏空的厉害。” 贺老夫人猛地想起方才她进来时,瞧见那幕抓药的场景,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宋熹之去药铺,是因为照顾贺景砚,太过劳累啊! 她心头有欣慰,却又是有心疼:“熹之,你虽照顾景砚,却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刘府医也是点了点头,对着贺老夫人感叹:“老夫人,您娶了一个好孙媳啊!” 贺云策和宋若安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听着刘府医的对宋熹之不留余力的夸奖,两个人都彻底沉默了下去。 贺云策有些不甘心。 他不相信他的兄长昨夜叫了四次水,今日的身体没有变糟,反倒是更好了? 于是他直接开口:“可是刘府医,兄长若是昨夜被迫叫水四次,纵欲过度,对他的身体也不会有影响吗?” 刘府医听见这话,微微一愣,随后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四次也是正常水平,可老夫说句冒昧的话,大公子的实力,恐怕是远远不止于此啊!” “想必就是外界的刺激,让大公子身体逐渐变好了起来,此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宋若安听见这话,想起贺云策昨日的表现…… 原来她的怀疑并没有错,并不是闺房之事没有乐趣,而是贺云策真的不正常! 一想到这个,她的小脸在一瞬间苍白如纸。 贺云策也僵直的站在原地,梗着脖子,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一旁的宋熹之,瞧见这对新婚小夫妻听见这话,便脸色煞白的模样,才明白两人为何听闻了她昨夜的消息,便怒气冲冲怀疑她下了药。 恐怕宋若安到现在,才深深的意识到,原来是贺云策这个四肢健全的活人还不如一个活死人。 他根本不行! 宋熹之耸了耸肩,望向宋若安,脸上挂上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夫君昏迷,小叔便对这边的事情格外上心,出了什么事情,便要将我动辄休弃,我这个做大嫂的,心里倒是有些苦闷。” 第18章 眼高手低 贺老夫人一听这话,也将视线望向了一言不发的贺云策。 她也觉得自己这个孙子太过于游手好闲,日日游荡在后宅之中,这像是什么样子? 贺老夫人掩下了心里的失望和不悦:“云策,若是你很闲,便出门交际一下,看看如何能谋个一官半职。” 贺老夫人话说的很直接,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责备: “如今你兄长昏迷不醒,你便也要挑起侯府的大梁,学学你兄长从前的样子。而不是整日龟缩在家中,日日窥探你大嫂和兄长的闺房之事!” “你大嫂也是你能休弃的吗?此事切莫再言!” 贺老夫人心中不满,说话也没有避着外人和下人,把贺云策说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颜面尽失! 刘府医听见这话,急急的拱手告辞,下人们也纷纷垂下了眼眸。 贺云策感受着宋熹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流连,他咬紧了牙关,将脊背挺得笔直。 “不劳祖母费心,孙儿心中自有计划,马上就有欣赏我的贵人要来引荐我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忍住了想要发笑的欲望。 贺云策这话中的“贵人”,说的不会是弘文馆大学士辛开济,辛大人吧? 前世的时候,小舅舅的病药石无灵,眼见着没有康复的希望了,外祖便替小舅舅请辞,因为记挂着她,便特地提了一嘴贺云策的事情。 而小舅舅死后,辛大人心中痛惜,也分外留心外祖的话,最后还是引荐了贺云策,让贺云策补荫了左拾遗一职。 因为小舅舅的几分薄面,辛大人在之后还处处教导贺云策,对他十分耐心,时常提拔。 而她,因为怕贺云策自卑,便没向他说明其中因果,只是说了辛大人十分欣赏他。 没想到贺云策信以为真,到了今世,还心心念念着呢! 贺老夫人听见贺云策的话,也明显是不相信的。 她对自己这个草包孙子感到有些头疼,只淡淡道:“秘书省那边有个校书郎的空缺,是九品的官职,是你父亲为你求来的,你明日便去吧。” 校书郎官职虽然不高,可实打实是个好位置,职务清闲,待遇优厚,前途光明。 若是能力足够,晋升的速度便会很快,被世人誉为“文士起家之良选”。 可谁知听见那是个九品官职,想都没想,一口就回绝掉了:“区区九品的芝麻小官?这若是要晋升到七品,还需要多少时日?”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脸震惊的望着他:“这你都不满意?你可知你父亲走了多少关系,才把你补到了这个位置?” 贺云策自然不满意。 七品和九品,他还是知道怎么选的。 并且这边有辛大人赏识他,处处提拔他,若是去了别处,他自己虽也有真本事,但是哪里来会这么容易? 他还想着复制前世的官途,成为晋升速度最快、史上最年轻的宰相,让若安当上一品诰命夫人呢! “还请祖母帮我回绝掉父亲了,我已经有了好的去处,比这个校书郎更好的去处。” 贺老夫人眼睛睁得老大,觉得自己这个孙子简直就是疯了。 “云策!做人做事,切莫眼高手低!你的兄长可是隐瞒了身份去的军营,从无名小兵一点一点升上去的!” 兄长!兄长!又是兄长! 贺云策听见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他一言不发的转身,便直接离开了屋里。 贺云策觉得祖母自小偏心兄长,总是喜欢拿兄长说事。 可兄长再厉害,如今还不是昏迷在床,成了一个活死人? 日后还不是一命呜呼,直接归西了? 能挑起侯府大梁的是他裴云策! 等他官拜宰相,侯府因他蒸蒸日上,祖母便知道她如今的话到底有多错了! 贺云策简直把贺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她伸手捂住胸口,又被宋熹之扶到了软榻上,休息了好一阵子,才回过了神。 而站在原地的宋若安,看着贺老夫人的神色,又是犹豫了片刻,才直直的跑出了门,追上了贺云策的脚步。 “夫君!夫君!你慢些走。” 听见宋若安的声音,贺云策才缓缓慢下了脚步,等宋若安追上自己。 宋若安思索着方才的话贺老夫人的话,心里有些着急,跑的也是气喘吁吁的:“夫君,秘书省那边,你明日真的不去吗?” 机会可是不等人,明日若是不去,日后后悔也是无济于事了。 贺云策看见宋若安跑的小脸红扑扑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才消散了不少。 他宠溺的摸了摸宋若安的脸:“你觉得你的夫君,只配得上一个九品的芝麻小官吗?” “那样小的官职,我要何时才能兑现一品诰命夫人的承诺给你?” “你放心,弘文馆的辛大人过些时日便会提拔我,去当七品的左拾遗,那是能在陛下跟前露脸的位置。” 宋若安听着贺云策笃定的话,方才心中那点疑虑便也烟消云散。 他这样的肯定,定是已经和辛大人说好了啊! 一入仕途便是陛下面前的七品官,前途可无量着呢! 她眼睛闪出了星星,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英俊无比。 若是贺云策能飞黄腾达,让她享一品高明,那么他能力不济的事情……宋若安觉得自己其实也能忍! 而在另一侧,等贺老夫人走后,宋熹之便收拾了药箱,乘坐马车前往了外祖家。 苏家是书香世家,世代为官,苏绍元官至谏议大夫,前半生,他秉承苏氏家风,从不偏私,从不站队,是一个完全的纯臣。 可后来,由于先皇后被废一事,他出言进谏,劝阻皇帝,便被皇帝不喜,贬为刑部员外郎,远离了政治中心,直到致仕。 宋熹之正想着,便觉得身下的马车一顿,吴嬷嬷便在她耳畔道:“小姐,苏府到了。” 她搀扶着吴嬷嬷的手下了马车,便见外祖和外祖母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古板的大舅舅苏明仁穿着一身青衫,虽然脸色臭臭的,却也双手环胸,站在门口等着她。 宋熹之前世与外祖家来往不密,其根本原因便是因为害怕这位严肃的大舅舅,他不仅刁钻又毒舌,就连脾气,都和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 前世瞧见他,宋熹之便要躲得远远的,实在是躲不了,他说什么,便是沉默的应了。 然后一个字不听。 “之之,来了!”苏绍元瞧着马车上下来的人,咧嘴笑了。 外祖母郑氏也上前两步,紧紧握着宋熹之的手,“好孩子,好孩子,长大了!” 宋熹之瞧着两鬓斑白的外祖母,眼眶有些发热,她刚想要讲话,却听苏明仁的声音冷不防的响起: “嫁人了就不要穿这样鲜艳的衣裳,我瞧着墨绿、深蓝便合身份的多。” 宋熹之的嘴角猛地抽了抽。 这老古板到底是哪来的审美? 这一世,她还偏偏要治一治这颗茅坑里的臭石头! 第19章 全家都是倒霉鬼 大舅舅风烛残年,老眼昏花,还不允许别人穿得鲜艳些?” 宋熹之的声音脆生生的。 听见这话,风烛残年·老眼昏花·苏明仁眼前一黑,原本那一丝不苟的山羊胡在风中凌乱。 他脱口而出:“老夫我才刚到而立之年!风华正茂!” 苏绍元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三十岁就自称老夫,你不老谁老?” “等你到七老八十了,再自称老夫也不迟啊!” 宋熹之听着苏绍元的话,心中倒是苦笑了一下。 只怕自己这倒霉鬼大舅舅,根本活不到七老八十了。 前世的时候,外祖跳湖自杀,大舅舅从此也一蹶不振。 他先是在朝堂上说错了话,连续被贬官三级,随后又是被诬陷与人私通,导致大舅母与他和离。 因为私德有亏,皇帝直接将他贬到蜀地广都去当县令,可谁知舟车劳顿,他竟直接死在了半路上。 在大舅舅死后,又是有人从他的书房中,搜出了一册禁书,上面写满了对当今朝廷不满的批注。 于是皇帝盛怒,将其死后鞭尸,他的两个半大的孩子也直接流放到了北寒之地,活活饿死。 几年之内,他家破人亡,甚至宋熹之排除万难,都无法凑齐他的尸骨,让他入土为安。 而等到后来,她被贺云策囚禁在冷院里,竟是与大舅舅和离的大舅母,日日在外奔波,挑起了流言,才让贺云策不敢直接对她下手。 她活在贺云策严密的监视之下,大舅母却还是想方设法打点一切,又给她送了一封信。 信上说,大舅舅临死前攥在手中的最后一张纸,纸上用鲜血写下的几个字:“之之,珍重自身。” 到那时,宋熹之才明白,外祖一家一定是遇到事了。 原来外祖与大舅舅分家,是为了保护大舅舅。 而大舅舅与舅母和离,则是为了保护舅母。 甚至大舅舅装得与她不冷不热,也是为了保护她。 …… “之之今日来,是要医治她小舅舅的!你快领着她过去!” 耳畔响起苏绍元的话,打断了宋熹之的回忆,她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底的湿润。 “医治?”苏明仁听见这话,眼眸都瞪大了:“宋熹之,你医书上的字能看明白吗?” 宋熹之听见这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她观察苏明仁的脸色:“大舅舅,你最近想必经常起夜吧?” 苏明仁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你偷偷问了你的舅母?” 宋熹之神秘的笑了笑:“非也!非也!我是看你脸色看出来的,不仅是经常起夜,还尿频尿急尿……” “咳咳咳!” 苏明仁猛地咳嗽了几声,脸一瞬间涨得通红,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够了够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苏绍元捂着嘴偷笑:“不不,现在我们都知道了!” 最后还是苏绍元带着宋熹之到了苏明礼的院子。 一进卧房,便能闻见一股浓郁的药味,整个卧房都是暗沉沉的。 宋熹之走到床榻前,放下药箱,瞧见的便是死气沉沉的小舅舅。 苏明礼不过是弱冠之年,儒雅端方、温润如玉。 他虽出身官宦之家,却是走科举做了七品的拾遗,原本是天纵英才,此刻却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苟延残喘。 他的病先是左手活动笨拙、无力,然后是写字的右手,难以动弹;从手蔓延至手臂,然后双脚,再然后是全身。 全身就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 他只能躺在床榻上,清晰的感受着身体慢慢的衰败,丧失了全部尊严和求生的意志,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前世时,外祖便是在今日请来的岐黄神医,治疗起初是有效的,但是三日后,小舅舅情况便急转直下,五日之后,便直接死亡。 师父说,最困难的疾病,要用最简单的方式。 针灸。 宋熹之诊脉了片刻,开了药方让下人拿去煎煮,又是脱掉了苏明礼的衣裳,掏出了针灸包,按照前世的记忆,一点点落针。 同样的动作,前世的她已经练就了千百回了。 此刻卧房是一片寂静,只看着宋熹之屏气凝神的施针。 而在她的手下,苏明礼紧闭的双眼,也缓缓有了几分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便瞧见苏明礼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他的脑袋虽然还是无法动弹,眼珠子却能艰难的转向了宋熹之的方向。 瞧见这幕,宋熹之猛地松了一口气,苏绍元也猛地一下冲上前去,坐在了床榻边,紧紧的握住了苏明礼的手。 “阿礼?你醒了?你能睁开眼睛了?” 他兴高采烈的嗓音中又带着浓浓的鼻音,眼眶在此刻变得通红。 郑氏也急急握住了宋熹之的手,泣不成声:“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之之真的把阿礼救活了!” 宋熹之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终于! 自己前世梦寐以求、却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在此刻变成了现实。 “外祖母,如今舅舅能睁开眼睛,只是第一步。他身体僵硬不难治,难治的肺部和脑部由此产生的其他问题。” “这需要药材和针灸双管齐下,持续调养。” 郑氏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双手颤抖着擦了擦宋熹之眼底的泪水: “能活就行,一家子能整整齐齐的就行!其他的慢慢再来!” 只见床榻上的苏明礼,在此刻也艰难的张开了嘴巴,他费劲的扬起脖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苏绍元见状,急忙将耳朵凑到了苏明礼的嘴边:“阿礼!爹爹在这里!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要说什么?” 只听苏明礼强撑着睁开眼睛,久久望着宋熹之,十分艰难的开口: “之之……你长得……好像阿姐……” 宋熹之在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人爱,可前世,外祖一家直到死,都一直在默默守护着她。 宋熹之跪倒在苏绍元和郑氏的膝前,伸手紧紧攥着郑氏的衣摆:“外祖父,外祖母,我们一家人,一定会整整齐齐的。” 这一世,她既然重生了,便绝不会让外祖家前世的悲剧继续上演。 第20章 贺云策守株待兔 原本不苟言笑的苏明仁,瞧见这模样,也擦了擦湿润的眼底,上前一步,将三人都圈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之之莫哭,一切有舅舅。” …… 宋熹之在苏府用过晚膳,又盯着苏明礼喝完汤药后,才离开了苏府。 在离开苏府之前,宋熹之特别嘱咐了外祖,让他去辛侍郎那边,继续为小舅舅告假,而非请辞。 毕竟前世,外祖便是在今日去提小舅舅请辞,又向辛大人引荐了贺云策。 听闻苏明礼能够痊愈,吴嬷嬷也十分高兴。 初秋的夜里有些泛凉,吴嬷嬷服侍着宋熹之穿上斗篷,随后又扶着的手上了马车,才开口询问: “小姐这是要回侯府了?” 宋熹之摇了摇头:“先不回侯府,让马车去永安街那边走一圈,瞧瞧能不能遇见跪在路边卖身的女孩。” 听见宋熹之的吩咐,马车重新起程,她便静静的闭上眼睛,靠在了车厢上。 此番举动,她是要去找来一个叫寒雪的人。 她是一把聪明、忠心又狠毒的刀。 前世宋若安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在前世,宋熹之依靠吃野生的草药,治疗好自己的疫病后,在大舅母的帮助下,她联络了自己的心腹,想方设法出了冷院。 宋熹之用尽全部手段,买了五位顶尖的刺客,又用了周密的统筹布置,想要把这对奸夫淫妇杀死。 可那些顶尖的杀手全部有来无回,死在了寒雪的刀下。 而宋熹之的计划败露,被贺云策重新囚禁在了冷院里,又是派重兵把手,让她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可最后,宋熹之又在冷院中听闻,这位寒雪最后竟是被宋若安亲手杀死了。 而这其中的关键,便是与寒雪姐妹情深,如今却抱病在床的那位姐姐。 宋熹之正想着,便听见马车外传来了吴嬷嬷的声音: “小姐,找到人了,是一个瘦成了骨头的小姑娘。” 宋熹之闻言,用斗篷的帽檐遮住了脸,她下了马车,看见的便是一张骨瘦嶙峋的脸。 夜里的永安街很热闹,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而于此格格不入的便是那个女孩。 她正一言不发的跪在路边,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此刻正被冻得浑身发抖,而她乱糟糟的头发上,正插着一根干枯的草。 此刻的她还没有学过功夫,瞧着弱不禁风,似乎人人可欺。 听闻动静,女孩动作僵硬的抬起头,宋熹之便瞧见她深邃的眼眶里,挂着漆黑的两只眼珠。 “贵人!求求您!把我买下吧!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宋熹之盯着她那张面如土色的脸,缓缓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女孩有些惶恐,又是倔强的咬紧了牙关,磕头如捣蒜:“贵人,只要三两,只要三两银子!” 宋熹之平静的开口:“为了三两银子,你把自己卖了,是为了你卧病在床的姐姐?” 女孩一怔,有些惊恐的盯着她。 却听宋熹之继续道:“我可以治疗你的姐姐,也可以把她送去苏府好好的养着,衣食无忧。” “但是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听见这话,女孩没有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她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我愿意!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愿意!” 宋熹之盯着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觉得她与她头上的枯草一样,有着一股韧性。 而后来,那股韧性便成了她一击毙命的手段。 绞杀。 “以后你就叫阿莲了,我会给你送一套碧绿色的衣裳。明日开始,你便穿着那衣裳,换个地方卖身吧。” 阿莲听见这话,有些错愕的愣在原地。 宋熹之便附在她的耳畔,轻声低语了几句。 此日之后,宋熹之便派人接了阿莲的姐姐,到苏府休养,这对于阿莲而言,既是雷霆也是雨露。 宋熹之不仅能牢牢把握阿莲的命脉,同时也能让阿莲毫无后顾之忧。 而宋熹之也日日都去外祖家治疗小舅舅和阿莲的姐姐。 这一夜,安定侯便把无所事事的贺云策叫进了书房。 贺云策近来日日与宋若安蜜里调油、颠鸾倒凤,那红光满面的模样,看得安定侯是越发的不悦。 他坐在书桌前,拳头用力的敲了敲案桌,发出了叩叩的几声: “贺云策,时辰已过,校书郎那边的空缺没了,九品!那可是九品!如今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不仅是空缺没了,还是安定侯腆着个老脸给人家上门赔罪的。 贺云策伸手揉了揉鼻子,气定神闲:“九品的官职不算什么,贵人很快就要引荐我了。” “父亲,差不多就在今明两日了。” 贺云策的话语里还藏着几分自信,那副样子让安定侯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你一无参加科举,二无任何建树,有什么贵人能看得上你?” 贺云策耸了耸肩:“要不辛侍郎怎么能算我的伯乐呢?将七品的左拾遗送到我的手上。” 前世的贺云策一开始确实很自卑。 但是有了辛侍郎的肯定,又一步步提携他,帮扶他,贺云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才华横溢,不过一开始明珠蒙尘了而已。 安定侯听到这里,眉头都拧了起来:“七品的左拾遗?一派胡言!” “这个位置并不是空缺的,辛大人就算是再看重你,也不可能引荐你做了七品的左拾遗!” 安定侯说着,又是想了起来:“对了,如今在这位置上的,是你大嫂外祖家的舅舅,他倒是个人才。” 贺云策一听这话,轻蔑的笑了:“什么人才?不过是个病秧子,死期就是过几日了。” 贺云策说着,心中又是觉得有点奇怪。 前世,在三日前,苏明礼便向朝廷请辞,而辛大人便也马上赏识了自己;于是他在苏明礼死前,就得到了左拾遗的位置。 所以苏明礼是死是活,根本影响不到自己。 难道是因为他这阵子沉溺在若安的温柔乡里,没有机会遇到辛大人。 辛大人没有发现自己这颗蒙尘的明珠,所以苏明礼垂死请辞,辛大人也不愿意放人? 不行,他必须要主动去见辛大人,让辛大人发现自己远超苏明礼的才华! 第15章 宋若安痛不欲生 宋若安浑身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诧异的睁开了眼眸,看见的就是贺云策满头大汗的努力着。 宋若安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她不知道贺云策到底在努力什么? 因为她丝毫感觉不到贺云策的努力…… 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宋若安还是紧紧的闭上了眼眸,胡乱的叫了两声。 她心底默数了十个数,又是胡乱的叫了两声。 可谁知,耳畔却又冷不防的响起贺云策的声音,他气喘吁吁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诧异:“若安,我已经结束了,你还这么痛吗?”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眸,呆呆的看着他。 可贺云策只是怜惜的抱着她,他看着宋若安小脸煞白的模样,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是不是我太粗暴了?把你弄疼了?”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拥抱,茫然的看着他,甚至声音里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夫君……夫君……” 贺云策点了点头:“嗯,别怕,我在!” 宋若安眼神空洞,失神一般的小声道:“不然我们再来一次?”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有些为难。 可他面上不显,只是喘着气理了理被褥,道:“算了,一次就够了,我能忍,多了我怕你受伤。” 宋若安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就这样蛄蛹了两下,却能把贺云策累成这样? 此刻宋若安的眼底已经微微开始泛红,可她感受着贺云策温柔的目光,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其实我也很累了,那夫君……我们休息吧?” 贺云策微微俯身,亲了亲宋若安的额头,随后又是紧紧的抱着她,躺在了床榻上。 贺云策睡得很快,宋若安甚至能听见他因为疲惫而打起的呼噜。 听着耳畔隆隆作响的呼噜声,宋若安心底生出了一丝厌恶。 她挣脱了贺云策的怀抱,又是转过身,背对着他,用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宋若安只能感到无穷的疲惫和虚假。 丫鬟和娘说的根本就不是真的!什么欢好……这分明是一场欢坏! 在这场彻底的欢坏中,宋若安竟无感受到一丝的甜蜜和爱意,这就像是一场属于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是恨啊! 他们完全就是在做恨啊! 宋若安想着,盯着黑夜中默默燃烧的烛光,浑身都在发抖,睡意全无。 只能听见夜色中她在喃喃自语:“春兰,夏荷,你们到底在哪里?” “贺云策这样真的是正常的吗?” “嬷嬷,求求你们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 她就这样脸色苍白的躺了一夜,彻夜未眠。 而另一侧,宋熹之也是刚刚清点完了赵千兰送来的第三份嫁妆。 如今事情闹得这样大,众目睽睽的看着,赵千兰可不能再在她的嫁妆里做什么手脚。 于是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好货,是严格按照嫁妆单子上来的,比宋若安原来的那份,也不差些什么。 除此之外,青铜也趁夜从观云轩里,把那些便宜被褥和五箱便宜首饰偷了回来。 毕竟无论如何,她的嫁妆就算是垃圾,也不能便宜了宋若安。 结一次婚,她已经得到了四份嫁妆! 宋熹之笑眯眯的看着四份嫁妆,堆满了她的库房。 刚等她沐浴更衣完毕,吴嬷嬷便也送来了她想要的药箱、药材和三副银针。 这都是她今日下午临时定制的。 药箱和药材用的都是宋若安的嫁妆银子,而三副银针,则是用宋若安嫁妆里无比珍贵的玄铁制成。 有了这玄铁的材质,银针的作用也就大大增强了。 她细细查看送来的银针,又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开了方子让三七煎煮了,喂贺景砚服下。 等贺景砚喝完了药,宋熹之便拿着银针上了床榻,如今有了趁手的工具,她终于能来医治贺景砚了。 贺景砚是因为在战场上遭遇埋伏,跌下马背摔到了大脑,而当时条件恶劣,治疗耽搁了许久,便成了如今活死人的状态。 那日新婚夜来不及仔细检查,宋熹之今日对他的脑子、皮肤、瞳孔乃至全身上下都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若是合理用药,每日针灸,并且能通过较强的刺激让他与外界产生反应,那么贺景砚醒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前世的贺景砚到后来,竟还是死了。 宋熹之目光沉沉的想着,又是打开了针灸包,先从头部的穴位开始,为贺景砚针灸。 头部的针灸能够刺激他的大脑,让他能够尽快的恢复脑部的活动,从而早日苏醒。 随后,宋熹之又是脱掉了贺景砚身上的衣裳,为他身体各处的肌肉进行针灸,以保证他的肌肉不会因为长时间的卧床而产生萎缩。 习武之人,双臂和双腿是最为重要,宋熹之每一处都扎的极为认真,处处都不肯放过。 烛火摇晃,宋熹之屏气凝神,她不得不感叹。 贺景砚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肌肉健硕,却又是恰到好处,身上交错的伤疤是他的勋章,给他添上了几分狂野,还有几分色|气。 是跟那种令人毫无欲望的白斩鸡身材,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呼吸喷洒在贺景砚的小腹上,他的小腹也会有感知起伏了两下,而银针落下时,小腹便会绷得紧紧的。 先是手臂的肱二头肌,然后是腹肌,然后是大腿根部内侧群肌肉…… 等宋熹之一手拿着银针,聚精会神的将视线往下挪,又是忍不住大叫一声: “喂!你别以为你不会说话,就不是流氓了!” 她咽了咽口水,谨记“医者仁心”四字,便忽略了那个没有礼貌的大家伙,继续往下针灸。 可谁知,他隆起的大腿肌肉上却滴下了一点一点的血花。 宋熹之猛地一擦鼻子,发现那是自己流出的鼻血。 她捂着鼻子,抬头望去,看见的就是一副玉|体横陈的场景,她只觉得自己的鼻血是越发的汹涌了。 宋熹之果断的拔掉了贺景砚身上的银针,一张小脸义正言辞:“是你先招惹我的啊!” “嘎嘎嘎嘎嘎……美人我来啦!” 第21章 最擅长的就是自信 想到这里贺云策便十分自信的对着安定侯开口: “左拾遗这个位置肯定是我的,日后我也会带着侯府蒸蒸日上。” 安定侯想都没想就道:“算了吧,为父不求你能与你的兄长一样建功立业,我只希望你能守成。” 兄长!又是兄长! 祖母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天天念叨着躺在床榻上的活死人! 贺云策气极反笑:“父亲,你凭什么说我不如兄长?” 安定侯抬头,看着贺云策油光满面的模样,他原本想说哪里都不如。 可最后安定侯还是深吸一口气,软了声音: “罢了,明日你与我一听去秘书省赔罪,看看还有没有职位空缺。” 贺云策冷哼一声,声音也是斩钉截铁的:“不,明日我要登门拜访辛侍郎。” 安定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贺云策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父亲,您真的老了,您对朝中局势根本不清楚,识人不清!” 安定侯猛地站起身,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逆子!你说什么?滚!你给我滚!” 贺云策挺直了脊背,云淡风轻:“明日,若我没得到辛大人的信任和赏识,您想让我滚出侯府也无妨。” “不过还是请父亲提前准备好,庆祝我平步青云的贺礼吧。” 他从容不迫的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只留下安定侯一个人,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翌日,贺云策便起了个大早,沐浴熏香,亲自去拜见了辛侍郎。 临走前,他还投其所好的带上了一副字画,是名家所画的青竹图,这是前世辛侍郎最喜欢的作品。 这一世,他比前世准备的更加充分,贺云策有自信,能让辛侍郎比前世更加的赏识他。 可谁知,他刚一到辛府门口,便被门口的门房拦了下来。 “劳烦你为我通报一下,我想要见辛大人。” 门房见怪不怪的看着来访的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见不见,大人今日休沐,不见外客!” 贺云策听见这话,倒是也不意外,只是他气定神闲的上前两步,往小厮的手里塞了两块银子。 “我并非外客,而是辛大人未来的得意门生,只要你去通报了,他必定会赏识我,那么未来便少不了你的好处。” 门房听着,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贺云策。 前来拜访辛大人的文人众多,他见过才华横溢的,见过貌若潘安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自信的。 难不成他还真有什么来头? 门房犹豫了片刻,便收下银子前去通报了。 彼时的辛大人正坐在床榻上,一口一口给夫人喂药。 一听来人的禀报,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是说了,我今日要陪着夫人,不见外客吗?” 小厮皱着眉头:“原本门房也是这样拒绝的,可那人十分自信,说您若是见到他了,就一定会欣赏他,提拔他。瞧着那模样,怕是大有来头啊!” 辛夫人听见这话,心中也多了几分好奇:“到底是哪来的文曲星下凡,居然有这样的自信?” 辛夫人听见这话,微微一笑,端过了辛侍郎手中的汤药:“既然好奇,那就去看看。” 等辛侍郎急匆匆出门的时候,就在门口瞧见了一个满头大汗、神情萎靡的年轻人。 他直接略过了那个年轻人,好奇的往外张望了一下,询问身边的小厮:“那个学富五车的文人在哪里?” 小厮为难道:“就是眼前这个……” 辛侍郎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看见的就是贺云策那张自信满满的脸。 他猛地后退了一步,又深吸了一口气:“嘶……是你啊?” 贺云策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年过半百却儒雅端方,正是前世赏识自己的恩师。 他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音量也不自觉的提高。 “是学生没错!” 他急急将手上的青竹图献给了辛侍郎:“这是学生的见面礼。” 辛侍郎瞧见这青竹图,眼眸一亮:“这是你画的?” 贺云策瞧见他的反应,心底安稳了几分:“不不,学生只是知道您喜欢。” 很少人知道他喜欢竹。 辛侍郎有些疑惑的摸了摸下巴,才出声询问:“你姓甚名谁?可有官职?从前政绩如何?” “或可有功名在身?又是否要献上良策?” 贺云策一听这话,沉默了片刻,却又是铿锵有力的回答:“学生贺云策,无官职在身,无政绩,也未参加过科举,没有功名,此来也不是为了献上良策的!” 若是前世的贺云策,一定会因此自卑。 可今世的他是不会了,因为辛大人曾经无数次鼓励他,让他要自信,辛大人喜欢自信的人。 而前世无论是宋熹之还是宋若安,也说他英武不凡,被他迷得团团转。 如今他虽然没有建树,但也有属于自己的长处,否则为何辛大人会在前世一眼就相中了他? 贺云策正满怀期待的等待着辛大人将自己迎入府邸,可却只听见辛大人有些为难的开口。 “你既一无所有,那是有什么其他的长处?” 贺云策愣了一下。 前世并不是这样的,前世辛大人笑眯眯的找上他,知道他没什么长处,却也将他带回了府邸。 不过贺云策还是很快回答:“学生的长处是自信,并且学生擅长担任左拾遗一职。” 左拾遗,他前世已经做了许多年的官职。 若是辛大人将他迎入府邸,那么他还是可以针砭时弊,滔滔不绝,让辛大人大开眼界。 可辛大人沉默的没说话,却是旁边小厮却嘴角抽搐的开口了: “苏大人只是生病了,你便盯上了他的位置,还这样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毛病?” 贺云策摇头:“不是的,苏明礼即将病故,左拾遗的位置马上空缺,朝廷缺人,由学生替补上最好。” 辛大人终于被这句话气笑了:“你这个水平不高的酒囊饭袋、府中空空的草包,到得是哪来的自信?” “你还说本官的爱徒病故了?” 贺云策猝不及防的抬头,看见的就是辛大人那张盛怒的脸。 第22章 不要脸! 不对啊! 前世就是因为苏明礼即将病故,所以辛大人赏识了自己啊! “师父!我也是您的爱徒啊!”贺云策不可置信的道。 可辛大人却怒气冲冲,扭头就走:“来人啊!把他给我打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贺云策便直接被辛府的小厮赶了出去。 他一个没站稳,便左脚绊右脚,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路上还有许多百姓,他们瞧见这幕,皆是议论纷纷。 “这不就是安定侯府的那个窝囊废吗?他被辛大人赶了出来?” “看这样子是了,他一个毫无建树的酒囊饭袋,居然肖想七品的官职,他是不是发疯了?” 贺云策听着耳畔不绝于耳的羞辱,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都大汗淋漓。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和前世不一样了? 他重生了,分明比前世更加从容,也更加智慧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瘫坐在地上,瞧着辛大人怒气冲冲的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将手中的画卷交给了身边的小厮。 他又是对着小厮耳语了两句。 小厮领命,便拿着画卷急匆匆的出了辛府,又是上了一辆马车。 贺云策瞧见这幕,原本沉甸甸的心脏才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幸好幸好! 他记着辛大人前世的喜好,送了青竹图,想必事情还能迎来转机。 于是贺云策连滚带爬的上了自己的马车,让马车跟在辛府马车的身后。 而在侯府这边,黄氏正在与安定侯在院子里用午膳。 外头便听见下人急急传来禀报:“夫人!夫人!” “您让老奴今日要注意外头的动静,果然,辛府的马车正急匆匆往侯府的方向来呢!” 这是贺云策昨夜嘱咐的事情,他十分肯定的朝着黄氏保证,辛大人一定会亲自登门的。 到那个时候,侯府一定不能怠慢了贵客。 黄氏听见禀报,急急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眼神都亮了起来。 “果然!云策说的不错!他得了辛大人的赏识!” “什么?”安定侯也放下了筷子,十分的意外。 黄氏便有些嗔怪的望着他:“无论是你,还是母亲,都说云策不行,不如他哥哥,他说的话你也是半分不信的。” “昨夜云策怒气冲冲的来找我,说你瞧不起他。” “可你看现在,是谁为侯府争光,是谁挑起了侯府的大梁?是谁赢得了辛侍郎的赏识?” “云策比他兄长,到底差在哪里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也轻声咳了咳,又是用帕子擦了擦嘴:“若云策能出头,那自然是最好的。” 黄氏听见这话,终于扬眉吐气了:“既然辛大人亲临,那便让侯府上下都去迎接一下吧。” 也让那老太婆瞧瞧,她这样偏心的大孙子,还不如她嫌弃的二孙子呢! 等宋熹之也到门口的时候,侯府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侯府上下亲临,这让周围的百姓也十分好奇的凑上前来,在侯府周围探头探脑。 黄氏不仅没把他们赶走,得意洋洋的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下。 毕竟贺云策从前是远近闻名的窝囊废,今日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把众人心中的印象好好的改一改。 不仅黄氏得意,就连宋若安也十分得意。 她瞧见宋熹之来了,便满面红光的开口:“这件事与姐姐无关,是云策的喜事,倒是辛苦姐姐也来一趟了。” 宋若安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宋熹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不辛苦,小叔蹉跎半生,寂寂无名,如今却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全家上下共同庆祝,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若安咬牙:“是啊,有事不能看过程,要看结果,兄长戎马沙场,结果倒是让人唏嘘。” “只能让云策挑起大梁了!” 宋若安的话让贺老夫人有些不悦,黄氏见状,便微笑的开口,打断了贺老夫人的话: “都是一家人,云策日后也会提拔兄长的!” 话语刚落,外头便已经有了动静。 众人转头一瞧,便瞧见辛府的马车正正好停在了侯府的门口。 黄氏紧紧的握住了安定侯的手,宋若安脸上也挂上了一个高傲的笑。 辛大人手中有的是实权,在皇帝面前也十分得脸,所以平日里十分低调。 这回要多看重贺云策,才能见了一面,就这样高调的坐着马车,亲自来了侯府? 七品左拾遗的位置,手到擒来啊! “辛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本侯蓬荜生辉啊!” 安定侯笑着对着马车拱了拱手。 可谁知,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下来的却不是辛大人,也并非贺云策。 而是辛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 安定侯脸上的笑容一收,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也有些茫然。 宋若安急急开口:“是大人要留云策用膳,所以特来告知一声?” 那小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先是恭敬的朝着安定侯见礼,随后又是掏出了一副画卷。 众人便听见小厮恭敬,却又藏着几分不悦的声音。 “小的此番前来,是按照辛侍郎的意思,来向侯爷告罪的。” “我家大人向来公正廉洁,也从不会做徇私舞弊的事情。若是侯爷或是二公子,特地派人打听了辛大人隐秘的喜好,然后送上字画,想要把苏大人从左拾遗的位置上挤下去,那请恕大人并不能答应。” “此字画乃是名家所作,十分贵重,如今交还给侯府,请侯爷宽恕大人无礼。” 小厮说完这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 很快,便又有看戏的百姓回过神来。 “辛大人的意思,是贺云策想要用字画收买他?” “他想要趁着苏大人生病,然后把他从官位上挤下去?” “这也实在是太恶毒、太不要脸了吧!这苏家和侯府可还有姻亲关系啊!” 安定侯握住画卷的双手一抖,他盯着辛府小厮客气又恭敬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火辣辣的。 第23章 去你他娘的妖孽! 可谁知,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下来的却不是辛大人,也并非是贺云策。 而是辛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 安定侯脸上的笑容一收,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也有些茫然。 宋若安急急开口:“是大人要留云策用膳,所以特来告知一声?” 那小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先是恭敬的朝着安定侯见礼,随后又是掏出了一副画卷。 众人便听见小厮恭敬,却又藏着几分不悦的声音。 “小的此番前来,是按照辛侍郎的意思,来向侯爷告罪的。” “我家大人向来公正廉洁,也从不会做徇私舞弊的事情。若是侯爷或是二公子,特地派人打听了辛大人隐秘的喜好,然后送上字画,想要把苏大人从左拾遗的位置上挤下去,那请恕大人并不能答应。” “此字画乃是名家所作,十分贵重,如今交还给侯府,请侯爷宽恕大人无礼。” 小厮说完这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 很快,便又有看戏的百姓回过神来。 “辛大人的意思,是贺云策想要用字画收买他?” “他想要趁着苏大人生病,然后把他从官位上挤下去?” “这也实在是太恶毒、太不要脸了吧!这苏家和侯府可还有姻亲关系啊!” 安定侯握住画卷的双手一抖,他盯着辛府小厮客气又恭敬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火辣辣的。 黄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一僵。 原本得意洋洋的宋若安,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她急忙后退了几步,借着侯府的大门挡住了百姓们嫉恶如仇的视线。 安定侯感受着周围百姓的议论纷纷,于是急急开口: “不不,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画的事情本侯不知晓,也从未想过让辛大人徇私舞弊,苏大人是侯府的姻亲,本侯也是对他十分欣赏啊!” 小厮倒是对安定侯十分尊敬:“我家大人也觉得安定侯高风亮节,不愿做这样的事情。” “既如此,大人便要管好自家的孩子!众目睽睽之下,自信过了头,便要闹出笑话。” 听到这里,安定侯就知道是贺云策不仅是自信过了头,直接上门找辛大人索要原本属于苏明礼的官职。 更是在众人面前送出名画,想要实行贿赂! 这是辛大人特意派人,来提点他两句,免得让这不孝子坏了他的清誉啊! 要知道,就算是荫补,补得也是空位,更是需要吏部的考核! 他这算什么? 这真是个蠢货啊! 安定侯脑袋发晕,此刻就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艰难的扬起了一抹笑容:“是,本侯知道。本侯对这种事情也是深恶痛绝啊!” “等犬子回来,本侯一定会好好管教!” 安定侯话音刚落,却见原本在侯府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散了开。 一辆马车缓缓从人群中驶入。 贺云策掀开车帘,便看见侯府全家都站在了门口,似乎正在与辛府的小厮说些什么。 虽然人太多,十分嘈杂,听不见声音;有马车挡着,远远的也看不清脸。 可贺云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昨夜他嘱咐黄氏安排下来,专门迎接辛大人的阵仗啊! 一定是他送的画卷起了作用,让辛侍郎又想起了他的好,对刚刚的恶语相向心怀愧疚,于是专门派人过来,对他大加赞赏! 贺云策想到这里,原本灰败的脸色在一瞬间有了神采。 他挺直了脊背,又整理了一下发髻,随后才神采飞扬的下了马车。 “父亲,这是辛大人身边的小厮?” “我昨夜与您说过什么?你现在算是……” 贺云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安定侯猛地转过身,面容也在一瞬间扭曲了起来。 “你还敢提昨夜的事情?” 他健硕的长臂高高的扬起,巴掌又是猛地落在了贺云策的脸上。 肉与肉猛地撞击,发出了砰得一声脆响。 贺云策的脸皮抖动了两下,又是整个人被他打到了地上。 “孽障!去你他娘的妖孽!” 安定侯大吼。 贺云策感受着脸颊的胀痛,耳畔嗡嗡的抬起头,便瞧见辛大人身边的小厮一言不发的告辞,而安定侯怒目圆瞪的看着他。 “来人,把侯府的大门关上!” 安定侯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他说完这话,直接拽着贺云策的衣领,大步回了侯府。 安定侯是练武的,此刻真是被气疯了,他直接一顿乱拳,把贺云策打得吱呀乱叫。 等他奄奄一息的被带回观云轩,又是听了宋若安的描述,才彻底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宋熹之!一定就是宋熹之这个贱人! 一定是那日,在洗墨轩的时候,祖母提起官职一事,他便对祖母透了底,说自己意在左拾遗的位置。 这话被宋熹之听了去,宋熹之便怀恨在心,刻意叫苏家隐瞒苏明礼的身体情况,故意拖着不请辞,而是继续告假,以此来阻拦他上任。 而辛侍郎信以为真,他今日说出苏明礼即将病故,便叫他以为是自己在刻意诅咒!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宋熹之! 贺云策恨啊! 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他气的牙根都在发痒。 宋若安见状,心中也是气恼,可她埋怨不得,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夫君!你怎么了?痛不痛?阿莲!快点拿鸡蛋来,给夫君滚一滚!” 她话音落下,便有一个瘦小的丫鬟,端着几个热腾腾的水煮蛋进来了。 宋若安剥了鸡蛋壳,又放在贺云策的脸颊上小心翼翼的滚着。 贺云策一边享受着,一边抬起头,盯着眼前的丫鬟,只觉得有些眼熟:“这丫鬟我怎么没见过?” 宋若安提起她,脸上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我前日刚遇见的,跪在侯府前头那条路上卖身呢。” “她长得像我从前的贴身丫鬟夏荷,然后又叫阿莲,还穿着碧绿色的衣裳,真真像是夏荷回来了!” 贺云策听她这么一讲,倒是想起来了,前世宋若安身边也有这么个丫鬟,长得像夏荷,忠心得很,为他们带来了很强的助力。 于是他也赞赏的点了点头:“这瞧着便是个忠心的,春兰他们被母亲发卖了,她大概是上天送给你的补偿了!” 一提起这件事,宋若安又是垂下了眼眸,淡淡的有些忧伤。 两个丫鬟和两个嬷嬷不见的事情,她有回去问过赵千兰,赵千兰说是被侯府的人发卖了。 想来是因为她换亲的事情,侯府不满意,黄氏便趁着她昏迷,把人贱卖了…… 感受着宋若安的忧伤,贺云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坚定的向她保证: “今日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已经想明白是宋熹之在搞鬼了!” “苏明礼得的是不治之症,药石无灵,三五日之后便是他的死期,到那个时候,这七品左拾遗的位置还会是我的!” 第24章 请来岐黄神医 宋若安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真的吗?夫君!” “方才你没有看见宋熹之的眼神有多么得意!我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 贺云策点了点头,便计上心头:“我想到了一个方法,很快就能让苏府身败名裂!” 苏府是宋熹之的外祖家,他家身败名裂,宋若安自然乐见其成。 “夫君,你有什么办法?” 贺云策想起宋熹之那张脸,冷冷的一笑:“你娘不是赵家的庶女吗?你让誉王在朝堂之上帮我讲一句话,只是一句话便足够了!” 誉王的母妃原本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的嫡女,可她肚子争气,在先皇后一案后,生下了誉王。 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父连升几级,做了礼部尚书,如今的赵家也是炙手可热。 而赵千兰,是赵家旁支的一个庶女,跟誉王一脉勉强能搭上关系。 “可是我娘在族中并不能说得上什么话……” 贺云策摇了摇头,“不是很重要的话,只需要誉王五日之后在朝堂上提起,左拾遗苏大人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此位至关重要,不能空缺太久。” “四日之后就是苏明礼的死期,而我也会在此前,派人传出流言蜚语,说苏明礼即将身亡,到那个时候,朝廷一查,便能治苏家一个欺君之罪。” 宋熹之不是故意要用手段为难他吗? 那他便要让宋熹之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若安听到这里,十分开心的点了点头:“不过是让誉王殿下说一句话的事情,这倒不难办!” “若是真能通过这件事情,治苏家欺君之罪,那就太好了!” 贺云策笃定的点了点头:“此事天衣无缝,肯定能成的,我都想不到失败的理由。” 当天晚上,阿莲便将这个消息暗中带给了宋熹之。 宋熹之当时让她换了衣裳,换个地方卖身的原因,便是看中了阿莲与夏荷有几分相识的脸,知道宋若安一定会买下阿莲的。 阿莲记性很好,原原本本的把贺云策和宋若安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听得宋熹之想要发笑。 “天衣无缝……贺云策能想出这个主意也是能人。阿莲,你能顺藤摸瓜,去把贺云策派去传播谣言的人,都找出来吗?” 阿莲点了点头,烛火映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她的眼神里有股倔强的韧性。 “能,奴婢能办到。” 宋熹之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的望着她:“找到,然后盯着,先按兵不动。” “你姐姐的病也很快就要好了,我外祖家都是些好相处的人,若是你不放心,我能安排你秘密去看看她。” 可阿莲却拒绝了,她跪在地上朝着宋熹之磕了一个头。 “多谢恩人,知道姐姐没事便好,若是去看,节外生枝,便会后患无穷。” 宋熹之听见这话,目光便更加柔和。 虽然她们前世是敌人,至死方休,可她一直很欣赏她。 阿莲不止可以做一把锋利的刀,她其实能爬得更高,高到能主宰自己和他人的命运,而不是一个趁手的物件。 宋熹之正想着,便听阿莲低哑的声音继续响起:“不仅如此,宋若安还在瞒着贺云策,做了另外一件事情。” “哦?”宋熹之挑眉。 “她正在四处寻访名医,想要治疗贺云策的……不举之症。宋若安对他的感情,不像是表面上表现出来这样好。” 宋熹之听见这个消息,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何止是不好?宋若安心比天高,此刻怕是恨得夜夜难眠。” 宋熹之说着,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的人选:“踏破铁鞋无觅处,京城中不是有一位岐黄神医吗?” “你隐晦的引导宋若安去找他,不要看他难请,只要花上大价钱,带上好酒,这岐黄神医便会答应治病。” 阿莲听见这话有些为难:“可真要让那岐黄神医治好贺云策吗?” “要不要奴婢在其中动些手脚?” 宋熹之摆了摆手:“我像是这么好的人?” “不需要动手脚,那个岐黄神医便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阿莲秘密的回了观云轩,第二日便不着痕迹的提起了那位岐黄神医。 一听那岐黄神医,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宋若安眼睛都亮了。 “我是有个闺中好友,她的丈夫有些能力不济,若是真能找来这样的神医,我那好友想必是要欣喜若狂了。” 阿莲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便又听宋若安有些迟疑的继续道。 “我也有听说过岐黄神医的名号,可这岐黄神医极为难请,并不是花了银子,就能请到的。” 阿莲听见这话,只是怯生生的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可宋若安却是想的坐立难安:“不行,阿莲,我从嫁妆里支五十两银子,你现在用这银子,去帮我打探一下这岐黄神医的喜好。” 阿莲出门走了一圈,又是将银子装进了自己的腰包里,随后才道: “回禀夫人,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要请这位神医问诊,除了要准备大量银子之外,还需要带上几坛好酒。” 宋若安随即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的眼里都有了光: “好!那你便花一百两,为我买来几坛好酒,我要亲自去拜见这位岐黄神医!” 夜夜伪装自己,陪着贺云策演戏,已经让宋若安感到心力交瘁,若是贺云策这病再不治好,她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第25章 谣言四起 等她吩咐阿莲瞒过院中的人,买来了几坛昂贵好酒,便又在当天戴上面纱,秘密出了侯府。 宋若安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她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 等她带着沉甸甸的好酒,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才到了岐黄神医的小院子里。 此处地方靠近郊外,清幽僻静,小院里也是种满了花花草草。 而在这花草丛中,便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白须飘飘的老人。 老人穿着一身轻便白衣,静静的盘腿坐在院子的正中间,双眸紧闭,看着就像是即将要得道升仙似的。 宋若安瞧见这幕,心中便生出了几分敬畏的感觉。 她推了推院子的木门,发现门没锁,于是便静悄悄的上前,双手合十,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岐黄神医?您是岐黄神医吗?” 眼前的白胡子老头没有说话,回答她的只有在风中飘荡的白胡须。 宋若安见他不说话,心中便越发觉得神圣了。 她转头与阿莲对视了一眼,又是屏气凝神的等了一会儿,随后鼓足勇气道: “神医?小女子仰慕您的医术,特地前来拜访您,还带了一些不足挂齿的俗物,不知道会不会玷污了您?” “若是您不喜欢,小女子便换了其他东西来……” 她话音刚落,岐黄神医才如初梦醒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静。” 他道。 “生命在于静止。” 宋若安愣了一下,随即才急急点头:“是是是,生命在于静止,是我太急躁了!” 岐黄神医点了点头:“是,所以带来的东西也不必换成其他了,省的麻烦。” 他说完这话,还未等宋若安回答,他凌厉的眼神便直直的望向了宋若安的瞳孔。 宋若安怔怔的与他对视,便听他道:“你有病,你身边的人也有病。” 宋若安一听这话,眼睛一亮,觉得这个神医真是神了:“是是是,是我闺中密友的夫君,他有病,不过我应该没有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便看见眼前的神医掏出了一颗药丸:“你病的比较轻,你吃一下试试。” 宋若安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但是当她望进岐黄神医那波澜不惊的眼眸时,又是马上相信了他。 她双手接过拇指大的漆黑药丸,又是放在了嘴里。 一瞬间,便觉得那药丸在舌尖化开了。 宋若安觉得整个人在一下子变得神清气爽,浑身都是轻飘飘的,再也不会向从前那样暴躁易怒了。 神了!真是神了! 宋若安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急急开口:“神医,您是否有方法治疗男子的……不举之症?” 岐黄神医坦然的点了点头:“有方法,只是今天日子不适合治病,你明日再来。” 宋若安听见这话,又是激动,一方面又是有些为难:“需要把人带来给您把脉吗?” 岐黄神医只是伸出手,捋了捋自己长长的白胡须:“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世间的疾病同根同源,不需要诊脉,我只需要看着你,我便知道你……那友人的夫君,应该要怎么医治。” 居然是连诊脉都不用? 真是神了!简直是太神了! 宋若安瞧见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于是恭敬的离开了。 宋若安一连拜访了三日,日日都带着美酒和银子,这才把岐黄神医打动了,答应帮她治病。 岐黄神医说,很少有人会像她一样执着,甚至连药材都早早的配好,用黄纸包了给她送去。 而另一边,京城关于苏明礼已经死亡的消息,也发酵的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这可把京中的众人吓了一跳:官员死亡,却隐瞒不报,这是欺君之罪啊! 难道是苏家做了什么亏心事,才宁愿欺君,故意死而不报? 然后又有传言传出来,说安定侯府的二公子,贺云策,曾经向辛大人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提议。 辛大人原本是要采纳的,但是由于顾忌到苏明礼占着左拾遗的位置,所以贺云策怀才不遇。 外面的消息纷纷扬扬,而宋熹之刚治疗完苏明礼,和阿莲的姐姐,沈冬。 沈冬遭遇了风寒,又是因为时常被虐待而导致的营养不良,无钱医治,便会挺不过来。 如今送到了苏府,情况倒是好了很多,只是身上还有许多被虐待后的创口,需要长时间恢复。 等宋熹之提着药箱走出卧房,便瞧见外祖和大舅舅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之之,你吩咐的事情,我们都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苏绍元指了指身后的棺材和一摞白布,阴险一笑。 “我已经暗中来买棺材和白布,还要花银子让铺子里的小厮封口,只不过银子给的比较少,那小厮定是会说出去的。” 苏明仁的神情却有几分痛苦:“古人云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若是阿礼有个三长两短,我是该抱着棺材夜夜哭泣……” “可如今他日健康复,我恨不得日日仰天长啸,你却让我在人前表现的愁云惨淡,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天知道,他为了挤出两滴眼泪,花了多少心血! 宋熹之扬了扬眉毛,偷偷一笑:“很好!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再忍上几日就好。” 贺云策前几日便开始买通酒楼里的说书人,说他为朝廷提出了绝妙的财政计策,两税法。 以“量出制入”代替“量入为出”,以“计资而税”代替“计丁而税”,从而缓解朝廷财政危机。 这个计策引得辛大人赞叹连连,正好又因苏明礼身患重病,死期将至,辛大人便想要将他收入门下,甚至引荐至左拾遗,代替苏明礼的位置。 可苏家却因为妒忌贺云策的才华,听闻此消息,故意告假而不请辞,想要阻挠贺云策上位。 辛大人无奈,只能忍痛割爱。 此消息一出,朝堂震惊,一是因为这两税法实在巧妙,可以解决朝廷目前的问题;可二又是因为苏家这不义之举,乃是欺君之罪啊! 就连誉王,听闻了流言,都对这两税法十分赞赏,正巧族中那边传来贺云策的请求,他便想着添一把火。 于是他日日派官员上门拜访,美名其曰探望病患,实际上是想确定苏明礼的生死。 苏家把这些人都拦在了门外,却更加引人生疑。 而昨日,正是苏明礼前世的死期。 昨日一过,贺云策便让民间的传言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连苏绍元出门,都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宋熹之知晓了这个消息,便将计就计,让祖父暗中去买了棺材和白布,给贺云策制造了一副假象。 抢了小舅舅前世的点子,还要造谣诬陷她外祖家! 她要贺云策好看! 想到这里,宋熹之又是道:“前些日子的传言不过是一盘前菜,贺云策一定留有后手,好戏才刚刚开始,大舅舅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苏明仁听见这话,老成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老谋深算:“我会好好演的,定是要让别有用心之人,付出代价!” 宋熹之倒是还想起一件事情:“若是有人问起是谁治疗了小舅舅,你们便说是民间的一位神医,不要说是我治的。” 既然贺云策也重生了,敌在明她在暗,只要她隐瞒了自己重生的真相,贺云策便会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还以为自己可以官拜宰相。 隐瞒身份,能让他掉以轻心,那么事情便会好办很多。 果然,在苏绍元秘密买入棺材的第二日,誉王便在早朝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情。 “启禀父皇,儿臣瞧着左拾遗苏大人许久未来上朝,不知何时才能康复归来?” 苏明仁听见这话,立即出列,朝着誉王拱了拱手:“多谢殿下关心,舍弟半月之内便能官复原职,为陛下排忧解难。” 誉王瞧着苏明仁眼眶红红,眼皮肿肿的模样,就算是他极力掩饰,声音里还有几分淡淡的悲伤。 他玩味的勾了勾嘴角:“若是半月之内能平安归来便是好的,可是……本王却在民间听见了些传言。” 一说到这个,朝堂上的大人们便想起了自己听说的传言,在一瞬间议论纷纷。 “若是真如传言所说,让朝廷损失了一个人才事小,若是苏家犯了欺君之罪,那便是大事了!” 第26章 进宫面圣 光启帝听见这话,缓缓垂眸环顾四周,这件事情匪夷所思,又是有几分无厘头,却传的沸沸扬扬,连他都有所耳闻。 他沉默了片刻,不想这样的事情在朝堂上对峙,于是才道:“誉王、安定侯、苏明仁,你们三人下朝之后来一趟朕的御书房。” “其余人等,退朝!” 众臣纷纷行礼告退,而誉王和苏明仁也是面色如常的往光启帝的御书房走去。 只有安定侯一个人简直是一头雾水,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眸,却也想不清楚所以然,只能急急的追在了苏明仁的身后。 “苏大人!苏大人!等等本侯啊!” 他原本想要打探些什么,却见苏明仁一言不发,眼下还有几分乌青。 等两人一前一后的跨入御书房的门槛,便听见誉王略带怀疑的声音: “苏大人,您最近很憔悴,脸色也很白啊。” 安定侯听见这话,猛地吸了一口气,惴惴不安的看了誉王一眼。 誉王突然发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誉王的想法很简单。 苏家大小两苏,安定侯府,乃至辛侍郎,全部都是中立的纯臣,都是不偏不倚,不站队的。 而苏绍元,甚至是因为从前为先皇后说过话,所以接连被贬,远离了政治中心。 如今,既然贺云策托了族内之人带话,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并且笃定苏明礼已经身死,那么他便送贺云策一个顺水人情。 让他成了辛大人的学生,又是代替苏明礼做上左拾遗的位置。 那么他将不费吹灰之力,收买了辛府,安定侯府,乃至左拾遗三方势力,还能打击苏家。 对他而言,稳赚不赔。 誉王正想着,便听苏明仁拱了拱手,声音嘶哑的道: “多谢誉王殿下关系,微臣近日因为照顾弟弟所以过度劳累,不过很快就能好。” 誉王可不愿相信这话。 从前去苏家探望的官员,亲眼见证过苏明礼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无论如何看着,都是将死之人,那是药石无灵,回天乏术! 而前些日子他派去的官员,甚至都被赶了回来,这就更可疑了! 况且贺云策的话中又是如此笃定,这一定是苏家有问题啊! 光启帝见状,微微蹙眉,先将视线望向了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安定侯: “贺爱卿,朕听闻你儿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辛大人很想采纳,但是碍于苏明礼,却不敢采纳,这是怎么回事?” 安定侯脸都白了,他瞪大了茫然的眼神:“什么建议?老臣不知道啊!” 可是他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急忙道:“老臣的二子如今赋闲在家,新婚燕尔,至于什么建议,应该都是假的!” 誉王听见这话,便笑了:“那大概是安定侯对自己的儿子了解甚少啊!民间传言,这个建议非常妙啊!” 安定侯擦了擦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他吞了吞口水,“怎么你们都知道……” 他在侯府里,是一个字都没听说过! 光启帝听见这话,没有回答,他将视线又缓缓放在了苏明仁的脸上: “民间流言蜚语纷纷扰扰,说小苏爱卿病故,苏家却隐瞒不报,这是怎么回事?” 苏明仁一听这话,睁大了他纯真的眼睛:“啊?这是什么无稽之谈!” “明礼马上就能病好回朝廷了!” 誉王听见这话,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摇头: “苏大人讲话是要慎重,若是现在不承认,几日之后苏明礼‘突然病故’,那也是欺君之罪啊!” “左拾遗这个位置十分重要,若是小苏大人真的一时半会回不来了,还是把这个官职让给贺公子吧!毕竟父皇身边不能没人啊!” 光启帝看着安定侯和苏明仁两人懵懂的眼神,见他们俩是一问三不知,便直接开口: “那直接把当事人,苏绍元、贺云策和辛开济传来吧!” 辛侍郎的夫人身体不好,昨夜连夜向宫中请了太医,怕是情况不好,今日便告假在家,未上早朝。 光启帝的吩咐下去,贺云策有备而来,很快便到达了他的面前。 “草民贺云策,向陛下、殿下以及各位大人见礼。” 贺云策穿着一袭象牙白的圆领长袍,目不斜视的进了御书房,随后便不卑不亢的朝着皇帝行礼,声音洪亮,一点都不怯场。 光启帝见他的行为举止端方有礼,不仅浑身的气度和得体的礼仪让人眼前一亮,就连身上衣裳的颜色都是他最喜欢的。 难得有这样的青年才俊,窥见天颜却无丝毫畏惧,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了几百次了。 于是皇帝眼前一亮,便毫不吝啬的对着安定侯夸赞:“难怪民间传言,说辛大人赏识你,原来是安定侯教子有方啊!” 誉王瞧见贺云策本人,也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无比庆幸自己方才的选择。 这样的青年才俊,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贺云策感受着光启帝和誉王赞赏的目光,心情是十分的舒畅。 他朝着皇帝标准的行了个礼,随即气定神闲的开口:“陛下疑惑之事,也是草民想要控诉之事,求陛下还草民一个公道啊!” 第21章 前往辛府 想到这里贺云策便十分自信的对着安定侯开口: “左拾遗这个位置肯定是我的,日后我也会带着侯府蒸蒸日上。” 安定侯想都没想就道:“算了吧,为父不求你能与你的兄长一样建功立业,我只希望你能守成。” 兄长!又是兄长! 祖母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天天念叨着躺在床榻上的活死人! 贺云策气极反笑:“父亲,你凭什么说我不如兄长?” 安定侯抬头,看着贺云策油光满面的模样,他原本想说哪里都不如。 可最后安定侯还是深吸一口气,软了声音: “罢了,明日你与我一听去秘书省赔罪,看看还有没有职位空缺。” 贺云策冷哼一声,声音也是斩钉截铁的:“不,明日我要登门拜访辛侍郎。” 安定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贺云策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父亲,您真的老了,您对朝中局势根本不清楚,识人不清!” 安定侯猛地站起身,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逆子!你说什么?滚!你给我滚!” 贺云策挺直了脊背,云淡风轻:“明日,若我没得到辛大人的信任和赏识,您想让我滚出侯府也无妨。” “不过还是请父亲提前准备好,庆祝我平步青云的贺礼吧。” 他从容不迫的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只留下安定侯一个人,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翌日,贺云策便起了个大早,沐浴熏香,亲自去拜见了辛侍郎。 临走前,他还投其所好的带上了一副字画,是名家所画的青竹图,这是前世辛侍郎最喜欢的作品。 这一世,他比前世准备的更加充分,贺云策有自信,能让辛侍郎比前世更加的赏识他。 可谁知,他刚一到辛府门口,便被门口的门房拦了下来。 “劳烦你为我通报一下,我想要见辛大人。” 门房见怪不怪的看着来访的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见不见,大人今日休沐,不见外客!” 贺云策听见这话,倒是也不意外,只是他气定神闲的上前两步,往小厮的手里塞了两块银子。 “我并非外客,而是辛大人未来的得意门生,只要你去通报了,他必定会赏识我,那么未来便少不了你的好处。” 门房听着,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贺云策。 前来拜访辛大人的文人众多,他见过才华横溢的,见过貌若潘安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自信的。 难不成他还真有什么来头? 门房犹豫了片刻,便收下银子前去通报了。 彼时的辛大人正坐在床榻上,一口一口给夫人喂药。 一听来人的禀报,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是说了,我今日要陪着夫人,不见外客吗?” 小厮皱着眉头:“原本门房也是这样拒绝的,可那人十分自信,说您若是见到他了,就一定会欣赏他,提拔他。瞧着那模样,怕是大有来头啊!” 辛夫人听见这话,心中也多了几分好奇:“到底是哪来的文曲星下凡,居然有这样的自信?” 辛夫人听见这话,微微一笑,端过了辛侍郎手中的汤药:“既然好奇,那就去看看。” 等辛侍郎急匆匆出门的时候,就在门口瞧见了一个满头大汗、神情萎靡的年轻人。 他直接略过了那个年轻人,好奇的往外张望了一下,询问身边的小厮:“那个学富五车的文人在哪里?” 小厮为难道:“就是眼前这个……” 辛侍郎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看见的就是贺云策那张自信满满的脸。 他猛地后退了一步,又深吸了一口气:“嘶……是你啊?” 贺云策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年过半百却儒雅端方,正是前世赏识自己的恩师。 他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音量也不自觉的提高。 “是学生没错!” 他急急将手上的青竹图献给了辛侍郎:“这是学生的见面礼。” 辛侍郎瞧见这青竹图,眼眸一亮:“这是你画的?” 贺云策瞧见他的反应,心底安稳了几分:“不不,学生只是知道您喜欢。” 很少人知道他喜欢竹。 辛侍郎有些疑惑的摸了摸下巴,才出声询问:“你姓甚名谁?可有官职?从前政绩如何?” “或可有功名在身?又是否要献上良策?” 贺云策一听这话,沉默了片刻,却又是铿锵有力的回答:“学生贺云策,无官职在身,无政绩,也未参加过科举,没有功名,此来也不是为了献上良策的!” 若是前世的贺云策,一定会因此自卑。 可今世的他是不会了,因为辛大人曾经无数次鼓励他,让他要自信,辛大人喜欢自信的人。 而前世无论是宋熹之还是宋若安,也说他英武不凡,被他迷得团团转。 如今他虽然没有建树,但也有属于自己的长处,否则为何辛大人会在前世一眼就相中了他? 贺云策正满怀期待的等待着辛大人将自己迎入府邸,可却只听见辛大人有些为难的开口。 “你既一无所有,那是有什么其他的长处?” 贺云策愣了一下。 前世并不是这样的,前世辛大人笑眯眯的找上他,知道他没什么长处,却也将他带回了府邸。 不过贺云策还是很快回答:“学生的长处是自信,并且学生擅长担任左拾遗一职。” 左拾遗,他前世已经做了许多年的官职。 若是辛大人将他迎入府邸,那么他还是可以针砭时弊,滔滔不绝,让辛大人大开眼界。 可辛大人沉默的没说话,却是旁边小厮却嘴角抽搐的开口了: “苏大人只是生病了,你便盯上了他的位置,还这样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毛病?” 贺云策摇头:“不是的,苏明礼即将病故,左拾遗的位置马上空缺,朝廷缺人,由学生替补上最好。” 辛大人终于被这句话气笑了:“你这个水平不高的酒囊饭袋、府中空空的草包,到得是哪来的自信?” “你还说本官的爱徒病故了?” 贺云策猝不及防的抬头,看见的就是辛大人那张盛怒的脸。 第22章 把他给我打出去! 不对啊! 前世就是因为苏明礼即将病故,所以辛大人赏识了自己啊! “师父!我也是您的爱徒啊!”贺云策不可置信的道。 可辛大人却怒气冲冲,扭头就走:“来人啊!把他给我打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贺云策便直接被辛府的小厮赶了出去。 他一个没站稳,便左脚绊右脚,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路上还有许多百姓,他们瞧见这幕,皆是议论纷纷。 “这不就是安定侯府的那个窝囊废吗?他被辛大人赶了出来?” “看这样子是了,他一个毫无建树的酒囊饭袋,居然肖想七品的官职,他是不是发疯了?” 贺云策听着耳畔不绝于耳的羞辱,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都大汗淋漓。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和前世不一样了? 他重生了,分明比前世更加从容,也更加智慧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瘫坐在地上,瞧着辛大人怒气冲冲的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将手中的画卷交给了身边的小厮。 他又是对着小厮耳语了两句。 小厮领命,便拿着画卷急匆匆的出了辛府,又是上了一辆马车。 贺云策瞧见这幕,原本沉甸甸的心脏才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幸好幸好! 他记着辛大人前世的喜好,送了青竹图,想必事情还能迎来转机。 于是贺云策连滚带爬的上了自己的马车,让马车跟在辛府马车的身后。 而在侯府这边,黄氏正在与安定侯在院子里用午膳。 外头便听见下人急急传来禀报:“夫人!夫人!” “您让老奴今日要注意外头的动静,果然,辛府的马车正急匆匆往侯府的方向来呢!” 这是贺云策昨夜嘱咐的事情,他十分肯定的朝着黄氏保证,辛大人一定会亲自登门的。 到那个时候,侯府一定不能怠慢了贵客。 黄氏听见禀报,急急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眼神都亮了起来。 “果然!云策说的不错!他得了辛大人的赏识!” “什么?”安定侯也放下了筷子,十分的意外。 黄氏便有些嗔怪的望着他:“无论是你,还是母亲,都说云策不行,不如他哥哥,他说的话你也是半分不信的。” “昨夜云策怒气冲冲的来找我,说你瞧不起他。” “可你看现在,是谁为侯府争光,是谁挑起了侯府的大梁?是谁赢得了辛侍郎的赏识?” “云策比他兄长,到底差在哪里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也轻声咳了咳,又是用帕子擦了擦嘴:“若云策能出头,那自然是最好的。” 黄氏听见这话,终于扬眉吐气了:“既然辛大人亲临,那便让侯府上下都去迎接一下吧。” 也让那老太婆瞧瞧,她这样偏心的大孙子,还不如她嫌弃的二孙子呢! 等宋熹之也到门口的时候,侯府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侯府上下亲临,这让周围的百姓也十分好奇的凑上前来,在侯府周围探头探脑。 黄氏不仅没把他们赶走,得意洋洋的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下。 毕竟贺云策从前是远近闻名的窝囊废,今日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把众人心中的印象好好的改一改。 不仅黄氏得意,就连宋若安也十分得意。 她瞧见宋熹之来了,便满面红光的开口:“这件事与姐姐无关,是云策的喜事,倒是辛苦姐姐也来一趟了。” 宋若安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宋熹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不辛苦,小叔蹉跎半生,寂寂无名,如今却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全家上下共同庆祝,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若安咬牙:“是啊,有事不能看过程,要看结果,兄长戎马沙场,结果倒是让人唏嘘。” “只能让云策挑起大梁了!” 宋若安的话让贺老夫人有些不悦,黄氏见状,便微笑的开口,打断了贺老夫人的话: “都是一家人,云策日后也会提拔兄长的!” 话语刚落,外头便已经有了动静。 众人转头一瞧,便瞧见辛府的马车正正好停在了侯府的门口。 黄氏紧紧的握住了安定侯的手,宋若安脸上也挂上了一个高傲的笑。 辛大人手中有的是实权,在皇帝面前也十分得脸,所以平日里十分低调。 这回要多看重贺云策,才能见了一面,就这样高调的坐着马车,亲自来了侯府? 七品左拾遗的位置,手到擒来啊! “辛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本侯蓬荜生辉啊!” 安定侯笑着对着马车拱了拱手。 可谁知,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下来的却不是辛大人,也并非贺云策。 而是辛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 安定侯脸上的笑容一收,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也有些茫然。 宋若安急急开口:“是大人要留云策用膳,所以特来告知一声?” 那小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先是恭敬的朝着安定侯见礼,随后又是掏出了一副画卷。 众人便听见小厮恭敬,却又藏着几分不悦的声音。 “小的此番前来,是按照辛侍郎的意思,来向侯爷告罪的。” “我家大人向来公正廉洁,也从不会做徇私舞弊的事情。若是侯爷或是二公子,特地派人打听了辛大人隐秘的喜好,然后送上字画,想要把苏大人从左拾遗的位置上挤下去,那请恕大人并不能答应。” “此字画乃是名家所作,十分贵重,如今交还给侯府,请侯爷宽恕大人无礼。” 小厮说完这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 很快,便又有看戏的百姓回过神来。 “辛大人的意思,是贺云策想要用字画收买他?” “他想要趁着苏大人生病,然后把他从官位上挤下去?” “这也实在是太恶毒、太不要脸了吧!这苏家和侯府可还有姻亲关系啊!” 安定侯握住画卷的双手一抖,他盯着辛府小厮客气又恭敬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火辣辣的。 第27章 苏明礼出现 今日民间的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此事。草民曾经上门求见辛大人,并且提出了两税制,可惜辛大人受人蒙蔽,只能忍痛割爱。” “而那蒙蔽之人,便是在场的苏明仁,苏大人一家。苏明礼身染重病本应该同情,可他苏家却因为嫉妒,故意隐瞒苏明礼死亡的真相,便是为了拖着不让草民就职。” 贺云策铿锵有力的说完,全场陷入了一片沉寂。 安定侯听完了全部,脸色才一瞬间变了。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苏明仁便直接开口了:“荒谬!简直是无稽之谈!” “阿礼还活的好好的!你怎么能说阿礼死了!贺云策,你安得是什么心思?” 可贺云策感受着苏明仁愤怒的语调,以为他是被戳中了痛处,心中不免有些想笑:“你问我安得什么心思?” 他十分笃定的摆出了证据:“我倒是要问你,为何在昨日,令堂便暗中购买了棺材,还扯了白布,并给了店铺的小厮一笔封口费,这是为了做什么?” 听见这话,全场的视线都锁定在了苏明仁的身上。 誉王似笑非笑:“居然有这件事?” 贺云策点头,自信满满:“店铺的小厮就在外头,陛下随时可以传唤作证。” “老夫买来棺材是为冲喜,扯了白布包扎伤口,也是正常事情吧?” 远处传来一道雄浑的嗓音,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便瞧见苏绍元脸色沉沉。 他一脚跨过门槛,又是望向了安定侯的方向,大声质问:“安定侯府连谁家买了白布都要管?” “难道白布只有安定侯府的人才能买?” 安定侯一听这话,急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自知理亏:“没有没有,苏大人言重了!” 可苏绍元却是直挺挺的朝着光启帝跪了下去:“陛下明鉴!老臣今日入宫,也是为求陛下给老臣一个公道。” “我儿体弱,卧病在床,人尽皆知!可竟是有人大肆污蔑我儿病故,这是诅咒!更是刻意污蔑苏家名声啊!” 光启帝见到苏绍元一大把年纪,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也客气道:“苏老先起来吧,朕会把此事调查清楚的。” 可贺云策却再次开口:“买白布是正常的事情,侯府没权管,可若是犯了欺君之罪,那就不正常了。” 他双手负后,挺直了脊背,气定神闲:“既然苏大人曾说,苏明礼半月之内就能来上朝,那么如今他露面便能证明苏府的清白,他为何不来?” 苏绍元冷笑一声,“生死大事,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他还在休整!若是阿礼今日便能入宫,他也不必休息,直接就能上朝了!” 誉王听见这话,于是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垂死之人能在半月之内就奇迹般康复上朝,那还真是华佗在世啊!” “敢问苏大人,令郎是谁救的,本王想要拜见一番?” 所有人都等着苏绍元的回答,可他记着宋熹之的嘱咐,只是淡淡说了声:“只是一个民间的医者,碰巧医治好罢了。” 贺云策毫不留情的笑了一声。 苏明仁听见他的嘲讽,狠狠的瞪了贺云策一眼:“贺公子的敌意倒是来的莫名其妙,指控也是莫名其妙。” “我们有姻亲关系,若是阿礼真的有什么问题,你能替上阿礼的位置,为陛下分忧,我们也乐见其成,为什么要阻拦?” 贺云策眸光沉沉:“恰巧就是因为这姻亲关系!” 他一想到宋熹之,便是要咬碎了牙龈,于是贺云策重新跪在了皇帝面前,一字一句道: “苏家是宋熹之的外祖,而宋熹之是我的大嫂。就是这样一个好逸恶劳,阴险狠毒的女人……” “因为从前的一些家中琐事,宋熹之对我怀恨在心,她又是无意中听闻我意在左拾遗的位置,便联合了自己的外祖家,演了一场戏,目的便是阻拦我就职。” 安定侯听到这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贺云策!那是你大嫂!” 贺云策眼神异常坚毅:“父亲,就算那是我大嫂,我也要说,自从宋熹之这个女人嫁入侯府,府里便没有一点好事!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宋熹之挑唆的!” 誉王听到这里,忍不住感叹:“世间竟是有这样的女子,本王总算是见识了。” “若是这样的女子出现在本王王府,本王是第一个要将其休弃的!” 听到这里,苏明仁是真的生气了:“圣人云事莫贵乎有验,言莫弃乎无征!说话做事都要讲究真凭实据,没有证据者慎言!” “陛下,微臣以性命担保,侄女绝不是这样的人!” 可贺云策只是凉凉道:“那你也要拿出证据啊?若是我说有错,我任你处置!” “若是真是宋熹之搞鬼,我便替兄长休了她!” 他的话语很有自信。 光启帝见众人各执一言,争执不休,最后还是皱着眉道:“罢了,便让宫中太医亲自前往苏府一趟,看看苏爱卿的身体如何了,正巧,朕也关心。” 贺云策听见这话,脸上挂上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好啊,那便去看看吧,我们一起去!” 可就在此刻,御书房外却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不,不需要劳烦太医去苏府了,微臣以及全家的清誉被人质疑,今日就算是被抬着,也要抬到御前,证明自己还没有死!”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转过头,看见的就是一位身材单薄的年轻人,一双凤眼半闭,眉心红痣一点。 他踉跄搀扶着身边太监的手,咬紧牙关,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看起来虚弱无比。 来的人正是苏明礼! 时间似乎在此刻凝固了,所有人都盯着苏明礼那张苍白的脸,嘴巴张得老大。 贺云策浑身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苏明礼的身影越走越近,他感到自己呼吸都在此刻不畅了起来,几乎是遍体发寒。 苏明礼? 怎么可能!苏明礼怎么可能会活在世上,他怎么可能会走得动道? 他早在昨日就应该死了啊! 第28章 证据确凿 可苏明礼不仅活着,甚至这浑身的病都好了不少,此刻能下床了! 他慢慢的走到贺云策的身边,与贺云策擦肩而过,众人便听见他略微带点讽刺的声音,轻轻道: “贺公子不会还要怀疑,我是他人冒充的吧?” “要叫太医来为我诊脉,看我的脉搏是否能跳动吗?” 贺云策被他问的呆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苏明礼见他没有说话,便被人搀扶着咬着牙往前走。 虽然他的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原本僵直的双腿此刻像是被针扎一样。 可他还是一声不吭的走到光启帝的面前跪下,枯瘦的脊背缓缓伏下,仿佛能瞧见他铮铮的铁骨: “微臣苏明礼,参见陛下。” 光启帝十分意外的看着他:“小苏爱卿,快快请起,你的身体好了?” 可苏明礼却执意的没有站起来,他缓缓抬起头来,那双丹凤眼里便隐隐溢出水光: “求陛下明鉴,微臣并没有死,苏家忠心耿耿也并无欺君,民间的一切流言蜚语都是无稽之谈,这些时日,微臣的家人已经承受了太多。” 苏明礼一口气说到这里,已经累得在艰难的喘气,只听他继续道, “然而微臣的生死可以被质疑,但是侄女的名誉决不能被质疑,陛下一定要给熹之一个交代。” 苏明礼越说,整个人变得激动起来,脸色也越发红润。 可此刻贺云策越听,脸色便越发的苍白,仿佛随时就能倒在地上似的。 而原本一脸玩味的誉王,此刻也已经收了笑意,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光启帝沉吟了片刻,晦暗的目光缓缓扫过御前的几人,面上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不悦。 “既然小苏爱卿没死,甚至能上御前,那么京中的流言蜚语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贺云策,你的两税法,真的是得了辛侍郎的赏识?辛开济也是亲口对你说,说是因为苏明礼还活着,所以不能赏识你,提拔你?” 贺云策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皇帝的身前,他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响,大脑一片空白: “回禀陛下,草民不知道为什么苏明礼还活着,但是他苏家买棺材是事实,而那两税法出自我口,也是事实。” 贺云策坚定,只要自己矢口否认,那么便没有证据。 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他也是个纯粹的受害者啊! “草民不知道是谁传出了这样的流言,才让草民听闻后信以为真,是草民糊涂!” 光启帝闭了闭眼眸,又是曲起食指,在书桌上敲了两下:“辛开济呢?为何他还没来。” “快将他传唤来,朕势必要问个清楚。” 光启帝吩咐下去,便有几个小太监急急出门,可还未等他们走远,便遇见了急匆匆赶来的辛开济。 光启帝不悦的看着他:“你为何来的这样迟?” 辛开济气喘吁吁的擦了擦汗,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回答:“回禀陛下,老臣听闻了民间的流言,便去调查了此事,此刻才取得证据。” 众人这才发现,辛开济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袱,而他的脸色也是沉沉,说不上太好。 贺云策盯着辛开济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心里沉甸甸的,有几分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他便看见辛侍郎打开了手中的包裹,并从里面掏出了几块银子,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如您所见,这银子是老臣从说书先生的手中得到的,他们说前几日有一个人,带来了银子,让他们说这一则故事,他们便照做了。” 贺云策不可思议的抬头,脑海里的弦在瞬间紧绷了起来。 可辛侍郎还在继续:“您瞧银子的背面,有安定侯府的名号,这银子是出自安定侯府的!” 话音落地,御书房是一片寂静。 贺云策脑海里紧绷的弦,在一瞬间断了。 安定侯闻言,浑身一个哆嗦,便直接跪倒在了光启帝的面前: “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是老臣管教无方!从前辛大人便已经提点过,可老臣却还是让这不孝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安定侯悲怆的求饶声,让贺云策猛地回过神来,他大喊:“不可能!这不可能!” “陛下明鉴,草民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求陛下彻查此事。” 这银两不是他给的! 他脑子又不是有问题,怎么可能给出有安定侯府印记的银两,来落人话柄呢? 一定是有人陷害! 是辛开济,不,一定是宋熹之的陷害!是宋熹之! 可他辩解的话还未说出口,安定侯便在御前猛地给他了一个耳光,打得他眼前发黑。 只听安定侯悲凉的声音,在此刻响起:“犬子年幼无知,老臣甘愿替犬子受罚!” 他说着,又是对着光启帝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磕得额头在顷刻间肿胀了起来:“老臣对不起熹之,对不起苏家,更是对不起陛下。” “这件事情,老臣定是会给出一个交代!”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年迈父亲磕头的身影,他咬着牙,心中生出了往前的不满。 这分明不是他做的,父亲却这样直接把事情认了下来。 父亲是真的老糊涂了啊! 光启帝见状,伸手揉了揉眉心,心中也是多了几分感慨。 方才是他看走了眼,还以为这个一表人才的侯府二公子能有什么造化,可如今瞧着,却是品行卑劣,一点都比不上他的亲哥哥。 可皇帝又是想起了征战沙场、卧病在床的贺景砚。 如今安定侯的大儿子已经为国捐躯,成了个活死人,若是再惩治他的二儿子,他们家怕是绝后了。 光启帝想着,便是将目光望向了苏绍元的方向:“朕是不介意小惩大诫,可你们对不起苏家!” 安定侯一听这话,便毫无犹豫的开口:“贺云策,你当着圣上的面,给苏家众人道歉,再回去向你的大嫂认错道歉!” 贺云策缓缓抬头,看着面前那几张和宋熹之无比相似的脸,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龈。 当着陛下的面让他给苏家人道歉? 可他什么都没做错,是被人陷害的! 他实在是做不到给宋熹之这种人道歉! 于是贺云策只是缓缓转过头,低垂着眼眸: “陛下,既然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苏拾遗没有病故,那么草民想出的两税法,由苏拾遗来执行,能否算是草民的赔偿?” 第29章 磕头认错! 光启帝听见这话,眯了眯眼眸:“倒是忘记了这件事情。” “众爱卿,这个两税法,倒真是个好主意啊。” 苏明礼听见这话,有些迟疑的皱了皱眉,随即又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皇帝: “陛下说得两税法,是以量出制入代替量入为出,以计资而税代替计丁而税的两税法?” 贺云策见苏明礼如此震惊,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他点了点头: “正是此法没错,苏大人在床榻上也曾听说过此法?” “从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将此法赠予你,说是由你想出来的,以此作为我的补偿,如何?” 他前世如此位高权重,所有官员都要在他身边阿谀奉承,说尽好话,如今让他道歉? 这绝不可能! 贺云策觉得自己能将这个流芳百世的主意拱手让人,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了。 可苏明礼听见贺云策的话,却是突然笑出了声,他笑着笑着,又是突然咳嗽了起来。 “贺公子的能力和本事,真叫苏某敢怒而不敢言。” 他的声音里含着几分讥讽 大家听见这话,皆是一愣,皇帝凝了凝神,瞧着脸色苍白的苏明礼。 贺云策也古怪的瞧着他,只觉得这个苏明礼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副贪婪的模样,简直是和宋熹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我哪句话令苏大人不满意了?” 辛开济听到这里,已经实在是忍无可忍,“够了!贺云策,你提出的这个两税法,根本就是阿礼的主意,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众人辛侍郎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御书房内的十几双眼睛,此刻都齐刷刷的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却见辛开济在随身的包裹里掏吧掏吧,又是怒气冲冲的掏出来了一分信件: “早在苏明礼昏迷之前,便在信中提到过税法制度的改革!” “他除了提出两税法之外,还提出将国家岁入由陛下私藏改归政府,重新划分国库和私库之别,等等意见。” “由于信中未详细解释,又因为此法改革阻力十分大,于是在阿礼昏迷之后,老臣便将此计划暂时搁置,还未向陛下开口言明!” 辛开济说着,将手中的信件交由太监呈到皇帝面前,又是道: “老臣的回信大概还在苏府的书房里,这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 等光启帝看完了手中的信件,脸色便已经阴沉的能够滴出水了,他目光沉沉的望向了眼前的贺云策。 贺云策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辛开济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的当头一击,把他炸的七零八落。 如今他心啊,魂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贺云策喃喃自语。 前世不是这样的!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两税法是苏明礼的主意! 前世是辛侍郎将此法告知于他,让他提出来。 他提出后,便名扬四海,一战成名,此法也成为了利国利民的好政策,是载入史册的好政策啊!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为什么他有这么多东西,是前世不知道的? 贺云策觉得自己浑身僵直,心沉坠的就像是一颗冷硬的石头。 可光启帝接下来的质问却让他更加的窒息: “不可能?那你告诉朕,到底什么是可能的,又什么是真的?” “贺家公子真的是好大的能耐!” 光启帝此话一出,御书房跪倒了一片。 安定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的肌肉痉挛着,他膝行的往前了几步,眼眸里满是哀求: “老臣错了!老臣管教无方,罪无可恕!老臣愿意以死谢罪!” 安定侯从前是光启帝的骑射师父,光启帝实在不忍心看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于是他缓缓闭上了眼眸: “罢了,朕不怪你,你便说要如何弥补苏家吧?” 苏绍元瞧着安定侯落魄的背影,也摇了摇头。 安定侯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在这个儿子身上啊! 他知道光启帝这话,便是给了安定侯一个台阶,毕竟他的大儿子还在床榻上躺着呢。 于是苏绍元也顺着台阶下了: “罢了,贺大人,此事说起来不过是小事,便叫令郎赔礼道歉,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便足够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感激的看了苏绍元一眼,随即便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狠狠给了呆若木鸡的贺云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响。 “孽障!你去道歉!现在便去向苏家人磕头认错!回家就去向你的大嫂赔礼道歉!” 不得不说,安定侯还是很拎得清的。 只是苏明仁闭了闭眼眸,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安定侯戎马一生,贺大公子也为国捐躯,下官也实在舍不得怪罪。” “此事名声受损的莫过父亲和之之,所以贺公子就不必给我磕头了,回去给之之磕个头、道歉吧!她是你大嫂,她受得起!” 贺云策蓦地抬头,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苏绍元听见这话,也点了点头,并不反对:“此法可以。不过贺公子还是要朝我磕头道歉的。” 苏家人此刻站在一起,朝着苏绍元磕头就等于朝着他们所有人磕头! 苏明仁这是故意的! 他故意要让自己回去多给宋熹之磕一个头! 他这是怎么敢的!? 贺云策的牙关都要咬碎了,可安定侯还猛地给了他一拳,几声催促: “你还在等什么?贺云策!” “多亏苏家大人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快给我磕!” 第30章 学着管家 贺云策满头大汗,踉踉跄跄的走到了苏绍元的身前,又是砰得一声跪了下去。 他缓缓俯下身子,一字一句带着千万的不甘:“我错了!” “是我没有分辨能力,心存歹念,被谣言误导,误会了苏大人和大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原谅!” 贺云策说完这话,头缓缓触及御书房冰冷的青石砖,一滴屈辱的泪,便无声的从他的眼眶里滚落。 苏绍元听完他的道歉,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语重心长的话里,还带着几分提点:“年轻人,年少轻狂,犯错十有八九,知错能改便是好事,你起来吧。” 他说完这话,又是朝着光启帝拱了拱手:“老臣已经原谅了他,此事便到此为止吧,陛下。” 毕竟贺云策等会回了侯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之之这丫头,若是知晓她大舅舅送的礼物,怕是要开心的合不拢嘴。 光启帝闻言,也点了点头,他实在是懒得管这个烂摊子了。 今日之事,涉及的全都是老臣,也全都是不站队的纯臣,是他向来要好生呵护的对象。 可偏偏就是他们,闹腾起来,比后宫的那群女人还叫人头疼。 光启帝想着,便重新抬起眼眸,望向了一言不发的誉王。 誉王此刻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他看着贺云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有一团熊熊的怒火在燃烧。 这个没用的窝囊废,搅动风云还拾人牙慧,是他看走了眼! 可光启帝饶有深意的目光还是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誉王,朕倒是没想到,你和安定侯府走的这样近,私交甚密啊,还学会打抱不平了。” 皇帝话中敲打的意味十分明显,那晦暗的目光更是洞悉他的一切意图。 誉王听见这话,浑身的冷汗在一下子竖了起来,他急急的跪了下去: “父皇明鉴,儿臣只是听说了民间的传言,便对提出两税法的有功之臣格外看重了些,因此才在父皇面前多说了两句,不想明珠蒙尘。” 光启帝听见这话,突然笑了笑,可笑意却没到达眼底:“道听途说,不免闹出笑话,誉王应该反省自身才是。” 誉王脸色都白了不少,他咬紧牙关,心中对贺云策是越发的厌恶了:“是,儿臣定会反省自身。” 事情最终以安定侯罚俸半年,贺云策给苏家上下磕头道歉而告终。 除此之外,光启帝还从国库中为苏明礼送上了珍贵的药材,慰问他的身体。 光启帝的这一道恩威并施,让全天下都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百姓也知道都是贺云策在从中作梗,安定侯府的名声在一瞬间差了不少。 可这都是后话,此刻的安定侯府内,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宋熹之正在贺老夫人的晚香堂内,静静的与贺老夫人学着管家。 两人坐在软榻上,身侧各是摆了一本账本。 宋熹之低头瞧得认真,而贺老夫人正含笑的望着她:“看明白了吗?这是近一年侯府内的支出。” 宋熹之点了点头:“支出倒是看不出太大的问题,只是侯府内下人的开销,似乎格外的大些。”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大了:“你很聪明,一点就透,很适合来主持侯府的中馈。” “管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并不是会做账,会看账就足够的,若只会看账,那是账房。管家学的也是驭下之术。” 她一面说着,一面心中又是在感叹。 在换亲之后,她暗中派人打探过宋府的情况,所有人都说宋熹之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名声是十成十的难听。 可她瞧着,这孩子却不像传言中的那样不着四六。 她老了,老眼昏花,看账管家都十分吃力了,可她心却没瞎,若是黄氏有这宋熹之的一半,她也不可能将账本牢牢攥在手里。 宋熹之听了一个上午,心中也是受益匪浅:“孙媳明白了。” 贺老夫人做了几十年的侯门主母,无论是经验还是手段,都是前世她摸爬滚打也学不来的。 若是能在她手下学些时日,日后无论做些什么都会更加方便。 可说谁来谁,贺老夫人心里正想着黄氏,便听见黄氏高亢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还让宋熹之学着管家呢?侯府的未来都是要被她毁了!” 黄氏话音刚落,宋熹之扭头,便瞧见她带着人闯了进来,身边还跟着柔柔弱弱的宋若安。 贺老夫人见状,微微蹙眉:“黄氏,你一把年纪,怎么还是这样咋咋呼呼?” 黄氏无奈的拍了拍手,眼神像是刀子一样,直直的射向了宋熹之:“事关侯府的前途,儿媳能不着急吗?” “我也是刚知道,云策和若安正在屋子里吃着饭呢,却直接被陛下叫到御书房去了。” “而建柏到了下朝的时辰,也根本没回来,我一打探,也是被陛下叫到御书房去了。” 贺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倒是没有黄氏那样慌乱:“说不定陛下找他们父子俩,是有什么公务要谈。” 黄氏冷笑一声:“外头都闹翻天了,可消息今日才传到侯府!确实是有公务要谈,是大大的好事!可惜被宋熹之搅黄了!” 贺老夫人眉头蹙的更紧了,眼眸里多了几分疑问。 宋若安看准机会,便急急解释:“是姐姐的外祖家,霸占着七品的官位不让,甚至为了拖住云策,隐瞒苏明礼死亡真相,犯下了欺君之罪。” “如今和云策一起被传唤入宫的,便是苏家的所有人,他们正要被陛下质问呢!” 贺老夫人不相信:“苏家拖住云策?贺云策不过是一介白身,平日里也不出彩,而苏家最少便也是个七品官,他干什么和云策作对?” 宋若安听见贺老夫人提起此事,她翘了翘嘴角,眼眸里多了几分得意,就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云策提出两税法,朝中大臣纷纷赞扬,就连誉王殿下都看好他。陛下此次召夫君入宫,也是为了褒奖云策!” 宋若安这几日不安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她又是开心又是庆幸,庆幸自己拼死一搏,选择了这个潜力股,而不是残废的活死人。 今日,她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 贺云策争气,她在侯府的日子将会好上许多。 而母亲那边,也因为贺云策得了誉王的赏识,在赵氏一族里头地位水涨船高,什么都能说得上话,再也不是一个人人可欺的旁支庶女了! 第31章 给你大嫂磕头 只可惜,云策没有防人之心,就是那日在兄长屋里,他将自己的门路说了出来,便被姐姐牢牢记在心里!” “我实在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那么厌恶夫君,宁愿赔上侯府和苏家的前途,也要阻拦夫君就任左拾遗的位置!” “若是夫君能上,对所有人来说可都是好事!” 宋若安说着,泪眼婆娑的望向宋熹之,眼眸里有深深的不解,她就连声音都微微有些哽咽。 黄氏听着宋若安的话,越听便越是生气,直接上前一步,把宋熹之手里的账本抢了过来。 “你如今做出了这样不堪的事情,苏家要被陛下处罚,我这个做婆母的,也要处置你!” “这账本你配看吗?日后让若安来学着管家就行!” 黄氏说着,又是将手中紧紧捏着的账本,一下子塞到了宋若安的手里。 宋熹之心中非但没生气,甚至有些想笑。 她紧紧的看着婆媳两人的表演,随后淡淡才道:“事情的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婆母这是想要干什么?” 黄氏一听宋熹之顶嘴,眼眸都瞪大了,她猛地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嗓门震天响: “陛下都把云策叫了过去,难道传言还有假?难道两税法不是云策提出来,而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黄氏提起两税法,嗓门更大了,心中也多了几分快意。 她要让贺老夫人知道,她的儿子卓越非常,比躺在床榻上的那个活死人,优秀百倍! 于是她猛地上前一步,用力的一拍方桌,对着宋熹之开口: “景砚如今卧病在床,云策才是贺家的顶梁柱,可你却断了云策的前途,还跟我顶嘴!你现在就给我去祠堂跪着!” 宋熹之要被罚去祠堂了! 听见这话,宋若安简直是要笑出了声。 奉茶那日,她被罚着去了祠堂,这口气她便一直咽不下去,如今终于轮到宋熹之了! 可贺景砚躺在床榻上,是根本不能如贺云策一样,救她于水火! 这一回,宋熹之彻底完蛋了! 可宋熹之却没有挪屁股,只是气定神闲的坐在原地,一只手还攥紧了贺老夫人的衣袖。 她声音硬邦邦的:“我不去,无论是什么事情,一切都要讲究证据。从前婆母怀疑过若安的清白,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五花大绑去了祠堂。” “妹妹那凄惨又可怜的窘迫模样,是牢牢的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前几日还听下人念叨呢。” “可后来却证明这是一场误会,所以有妹妹作为前车之鉴,婆母可不要再莽撞行事了。” 宋若安被毫不留情的揭了伤疤,她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了,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黄氏也被这话噎了一下,她飞快的转头望向了贺老夫人:“婆母,您也要偏私吗?” 贺老夫人只是拍了拍宋熹之的手:“一切等建柏回来再说。” 可贺老夫人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后头传来小厮急匆匆的禀报声: “老夫人、夫人,眼下侯爷回来了,直接开了祠堂,还特地传话,吩咐大少夫人去祠堂一趟。” 一听这话,黄氏眼睛都亮了。 瞌睡便来了枕头! “这一回,我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宋熹之,这个祠堂你不去也得去,这个错你不认也得认!” 她气势如虹的说完这话,随即便大手一挥,对身后的小厮吩咐:“来人!把宋熹之给我带到祠堂里去!” 贺老夫人皱着眉,缓缓起身,宋熹之便也起身,将她搀扶到了祠堂里去。 宋若安期待无比,她激动的握住了黄氏的手:“婆母,我也想去!姐姐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黄氏此刻也是又生气又激动,“你去,等宋熹之被惩罚了,我便顺势提起管家之权,以后这侯府让你来掌家!” 宋若安听见这话,简直是兴奋的快要晕倒了。 夫君官场得意,她在侯府掌家,他们将宋熹之夫妻压得死死的,日后这侯府便是她的天下了! 几人急匆匆的跟在宋熹之身后,便往祠堂赶去。 一靠近祠堂,感受到的就是十分凝肃的氛围,周围的下人纷纷低垂着头,唇瓣也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贺老夫人一脚迈进祠堂,便听见了她惊讶的抽气声:“怎么?建柏,你怎么把家法都请出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家法都请出来了? 要知道,安定侯自小习武,安定侯府的家法也格外的骇人,那是一条五尺长的银鞭,银鞭上还长满了倒刺。 一打下去,人怕是要没了半条性命。 这一回,安定侯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竟是将尘封了十余年的家法都请了出来! 黄氏和宋若安紧紧握着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欣喜若狂。 她们激动到浑身发抖,又急急上前,也跟着迈入了祠堂里。 一进祠堂,便能看见一道身影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着。 两人定睛一瞧,便赫然看见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跪着的不是宋熹之,是贺云策! “云策!怎么是你!你怎么跪着?” 黄氏急急的上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就想把贺云策搀扶起来: “你大嫂做错了事情,该受罚的人是她!你为什么要跪着呢?” 黄氏的话音刚落,安定侯便脸色阴沉的抬起了头:“闭嘴!” “黄氏,你看看你到底教出了什么好儿子!若不是苏家人宽宏大量,侯府今日便要直接灭门了!” 此事说起来不是大事,可若是陛下想要追究,可完全可以治一个欺君之罪! 看着安定侯额头上大大的鼓包,现场的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黄氏和宋若安就像是在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两人皆是呆若木鸡,没有了言语。 可安定侯却又是道: “如今在列祖列宗面前,你便按照陛下的吩咐,给你的大嫂道歉磕头吧!” 现场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结,所有人惊骇的瞪大了眼睛,都怀疑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可安定侯还在继续道:“熹之,是侯府对不起你,你上前来!” 第32章 两个人一起磕! 宋熹之此刻也非常的惊讶,她诧异的望着贺云策落魄的背影,微微挑眉。 她虽知道经此一事,贺云策一定不会好过。 可她没有想到,外祖和舅舅他们竟在御前这样给力,甚至还要让贺云策给她磕头。 这不得爽翻了天? 宋熹之想着,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又是急急走到了安定侯的身边,小腿飞快走出了残影。 贺云策大汗淋漓的抬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宋熹之。 感受着她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嘴角上扬,整个人是说不出的得意。 贺云策只觉得心中的屈辱和不甘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心中绞痛,遍体发寒,浑身都气得发抖:“父亲,已经在侯府了,就算是不履行也是一样的!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做了什么。” 黄氏听见这话,也急急上前拦在了贺云策的面前: “夫君!云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宋熹之比他还要小,怎么能让他跪宋熹之呢?也不怕她折寿?就算是不跪也没有人知道的!” 宋若安紧紧盯着贺云策狼狈的身影,心中也觉得十分屈辱: “不行啊,爹!男儿膝下有黄金,云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他跪姐姐啊!日后要让云策颜面何存,如何在下人面前立足呢?” 宋若安说着,又是望向了宋熹之: “大家都是一家人,想必姐姐也不愿做的这样难看,夫君给姐姐口头道个歉,姐姐定是会心满意足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微微挑眉:“婆母和妹妹这是想要抗旨不遵啊?”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侯府阳奉阴违,传到陛下耳朵里,要让侯府如何自处?” “婆母和妹妹胆子大,可我胆子小,是万万不敢违背陛下的意思的!” 听见宋熹之的话,安定侯也虎躯一震,他十分不悦的望着黄氏: “慈母多败儿,贺云策被你养的如此妇人之见,侯府也是走到头了!你看看熹之这才叫做考虑周全。” “贺云策搅动风云,诬陷忠臣,本来就被天下人所不齿了,你们如今还要让侯府在火上烤吗?” 黄氏听见这话,抽气着捂住了胸口,她被气的猛地咳嗽了起来。 宋若安也咬紧了唇瓣,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攥成拳头,却再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如今,她引以为傲的夫君,就这样大汗淋漓的跪在宋熹之的面前,狼狈的像是死狗一样。 这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可她没有想到,宋熹之却笑眯眯的朝她再次开口了:“若安,你与云策伉俪情深,你心疼他,怕下人嘲讽他,这些我都能理解。” 宋若安猛地抬起头,防备的盯着她,言语中有试探之意: “所以姐姐,你也不想让夫君对你磕头,是不是?” 宋熹之摇了摇头:“我是想说,圣上的旨意不能改变,但是你可以选择和你的夫君一起承担。” 她说着,又是歪了歪头,眼眸里满是狡黠:“若安,若是我没有记错,你也欠了姐姐一次磕头道歉,是吗?” 宋若安的脸色在一瞬间猛地变白了,她嘴唇打着哆嗦,盯着宋熹之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可宋熹之还在继续:“既然你这样心疼云策,择日不如撞日,你便与他一起来磕吧?” “不……不……” 让她给低贱的宋熹之下跪认错? 宋若安一想到这个可能,便毛骨悚然,她喃喃自语的后退了几步,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了起来: “我何曾欠过你一次道歉?没有的事情!绝对没有!” 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黄氏却猛地一拍手,“是了!有这回事!” “宋若安,你从前私自换亲,是欠了宋熹之一次磕头认错!” “你现在去给她磕头!和云策一起!”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扭头,望着黄氏,浑身像是坠入了冰窖。 安定侯此刻已经有些不耐了,他压低了眉骨:“还在犹豫什么?” “给你们大嫂认错道歉,就这么为难你们?” 宋若安听见安定侯的话,是再也不敢拖延了,她游魂似的上前了几步,走到了宋熹之的身前。 她一咬牙,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跪在了贺云策的身边。 感受着宋熹之高高在上的目光,宋若安只觉得强烈的屈辱和委屈在一瞬间向她袭来,她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是被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啊! 宋熹之不过是宋府的一根野草,京城人人都看不起她,如今她竟是要给宋熹之磕头! “道歉的话呢?头呢?快磕啊!”安定侯催促。 宋若安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她努力扬起脸,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随即便缓缓弯腰,给宋熹之磕了一个头。 当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宋若安只能看见宋熹之绣花鞋的鞋面。 她喉头哽咽:“姐姐,是我错了,我不该换亲……” 贺云策感受着宋熹之似笑非笑的目光,努力强撑着镇定,想要表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当他开口说话时,指尖却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是我贺云策做错了,我误会了大嫂,在御前败坏了大嫂的名声,我给大嫂磕头认错,求大嫂原谅我。” 头磕到地上,他几乎要将唇瓣咬出了鲜血。 为什么? 为什么?! 前世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前世的宋熹之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崇拜的爱慕他,他何曾需要在宋熹之面前如此卑微?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宋熹之垂眸瞧着匍匐在地上的两颗后脑勺,两人气得说话时声音都在抖。 她停顿了片刻,随即才道:“你们都起来吧,日后不要再干这些卑劣的事情了,你们瞧瞧爹被气成了什么样子?” 安定侯听见这话,伸手捂住了肿胀的额头,感动的简直是想哭。 终于有人关心他了!天知道他今日到底遭遇了什么? 听见这话,面如死灰的贺云策和宋若安,终于能相互搀扶着起了身,脸上满都是泪痕。 黄氏在此刻,也急匆匆的上前,心疼的道:“云策,身体不舒服?快快快,跟娘回去,跟娘回去!” 安定侯听见这话,大步走到供桌上,拿起了桌上的银鞭,随后才道: “宋若安能走,贺云策给本侯留下!” 第33章 夫君,来喝药了 ww祠堂内的烛火跳动,安定侯手上的银鞭反射着寒光。 贺云策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浑身都僵硬了起来:“父亲……?” 安定侯却是抿着唇,眼眸阴沉的看着他:“女人都出去吧,你们见不得这血腥的场面。” 这冰冷的话又是让众人浑身一个哆嗦。 黄氏呆呆的盯着安定侯手中的银鞭,随即又是慌乱的上前,拦在了他的面前。 “建柏?建柏?这如何能使得?云策是你的亲儿子啊!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安定侯毫无犹豫的甩开了她:“狠心?若是我再不管教他,他日后必定是要断送了全家人的性命!” “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啊!” 安定侯与黄氏两人向来也是相敬如宾,他从未对黄氏说过这样重的话。 黄氏一把被他甩在了地上,吃痛的咳嗽了起来,她呆呆的望着安定侯,鬓发都在一瞬间散乱了开。 贺老夫人见到这幕,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口:“来人,把夫人搀扶出去吧。” 她说完这话,便缓缓走出了祠堂。 几个小厮闻言,急急上前搀扶着黄氏和宋若安。 宋熹之见状,便也上前一步,搀扶住了她,将安定侯的怒吼和银鞭的破风声都留在了身后。 …… 足足二十鞭,安定侯真是气极了,也没有放水,几乎是鞭鞭见血。 这一回贺云策的骨头倒是很硬,咬着牙足足受了二十鞭,却没有一声求饶,而是直接晕了过去。 见他鲜血淋漓的倒在地上,安定侯才收了手,他垂眸望着面色惨白的贺云策,沉默了片刻,才叫人将他抬回了观云轩。 当双喜急急忙忙的上前时,却偶然瞥见安定侯眼底似乎有水光。 冤孽!真真是冤孽啊! 贺云策在床榻上趴了整整一夜,才醒了过来。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双喜担忧的脸。 醒来后的第一眼,没看见宋若安在自己身边守着,让贺云策的心里多出了几分怅然若失。 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抽着气问:“若安呢?” 双喜急忙道:“少夫人去给您煎药了,刚刚才走。公子,您身上还疼吗?” 疼!很疼! 脊背上的疼痛几乎是让他浑身都失去了知觉。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宋熹之给他带来的疼痛和屈辱! 父亲和祖母被她的表象迷惑,只有贺云策自己知道,宋熹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着,眼神突然变化了一下,随即抬头,随着双喜小声开口: “你现在去秘密搜查,看看京中是否有一个名叫岐黄神医的人。” 双喜眼神有些疑惑:“岐黄神医?您是身体不舒服,要请他来治病吗?” 贺云策摇头:“不,我只是要你去查查,是否有人把他请走了。我自然不能让他来治病,因为他是个庸医,会把人治死的!” 贺云策前世其实有隐约听说过岐黄神医的名号,不过并不熟悉。 因为他一直在忙于自己的事业,并不会将注意力放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只是知道岐黄神医一开始被传的神乎其神,后来治死了人,逃之夭夭,其他的他便一概不知。 贺云策一直觉得苏明礼突然药到病除,到了死期未死,甚至能上御前作证的事情十分古怪。 他此刻如此狼狈的根本原因,便是误判了苏明礼的死期导致。 而这其中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苏家请来了那位岐黄神医,暂时挽救了苏明礼的身体。 可要知道,那位岐黄神医是位庸医,前世他治疗过的人,虽然能很快起死回生,可过不了多久,情况便会急转直下,死的透透的! 一想到这里,贺云策的心情都在一瞬间畅快了不少。 如今苏家仁这样嚣张,可日后苏明礼仍旧会死,到那个时候,他们是有得哭的! 双喜的速度很快,不过离开了片刻,就带着消息回来了:“公子!奴才方才问清楚了,岐黄神医已经被一位神秘人请走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正如他所料,是苏家请走了岐黄神医! 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证明苏明礼很快就会死,左拾遗的位置最终还是会到他的手上! 贺云策想到这里,嘴角便不自觉的向上扬起,甚至连浑身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这件事想清楚了,可还是有一件事。 除了苏明礼的病情之外,辛侍郎突然转变的态度,也让他感到十分的奇怪。 前世辛侍郎可是对他欣赏有加,处处提携,望着他的时候眼里满是慈爱,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而这一世,辛侍郎从一开始,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甚至特别维护苏明礼和苏家。 贺云策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也可能与岐黄神医有关。 他知道,辛侍郎的夫人一直卧病在床,而他们伉俪情深,辛侍郎对此十分担忧。 甚至前世辛夫人病故后,辛侍郎还消沉了许久,终身未再婚。 很有可能是这一世,苏家请来的岐黄神医,让辛侍郎重燃了医治夫人的希望,所以特别维护苏家的人。 可这不行啊! 岐黄神医是个庸医,辛夫人喝了他的药,会和前世的苏明礼一样,必死无疑! 贺云策想着,猛地直起了身子,又是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直抽气。 “夫君!夫君!你别动!你终于醒了!” 身后传来宋若安担忧的声音,贺云策艰难的伸长了脖颈,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看见的便是神情温柔的宋若安,正忧心忡忡的迈过门槛,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想必这就是若安为他亲手熬得汤药了。 若安从小会医术的这件事情,前世他是一直知道的,也正是因为若安的这个技能,在仕途上帮助了他很多。 以至于小心眼的宋熹之十分嫉妒,急功近利的开始拜师学医,甚至在日后屡次顶替若安的功劳,把他当傻子哄! 贺云策正想着,宋若安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在床榻边上坐下。 “夫君,你醒来了正好,来喝药了~~” 宋若安的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