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现代当古人的圣女[直播]》
1. 第 1 章
雪大片大片地压落下来,血红色的宫墙被积雪盖住大半,扫雪的小太监缩在背风处瑟瑟发抖。
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大雪下了足足一月,风里似乎带刀,要削了人的脖子。
小太监手指冻得通红,已然失去了知觉,就连意识也颇为模糊,仿佛下一刻就要在这漫天飞雪里沉沉睡去。
“圣女娘娘死了!”
一声尖叫吓醒了小太监,他庆幸着自己捡回一条命,却在听清这声音时心中一跳。
圣女死了,天佑灵朝!
不、不应该叫圣女,皇帝曾下严令,灵朝人不得再唤那位为圣女,她是妖女!是致使大灵朝国库亏空,百姓民不聊生的罪源。
小太监撇下扫帚,半拖着僵直的身子,往宫中那处不是冷宫却胜似冷宫之处跑去。
灵泉宫宫门处人头攒动,既有探头探脑的小太监和宫女,也有掌事姑姑在训斥众人散去。
“去请主子们过来,里头这位还没咽气呢,治不治有主子们定夺,容不得你们置喙,都散了。”
宋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颇有威望,她这话一出,众人不敢再造次闲话。
“姑姑,”一个面色苍白、眼下有着大片乌青的宫女微弱的声音响起,众人认出她就是这位“圣女娘娘”的贴身侍婢。
“不知,该去请哪位主子?”
这宫中论得上主子二字的只有三位,皇后,太后,还有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
宋姑姑也面露难色,这位圣女娘娘地位不似从前,如今能有个灵泉宫遮风挡雨还是太后仁慈,勉强保下她一命。
皇帝发落她时的原话是——乱我朝政者,应受猪犬之罪。
她是整个大灵朝的仇人,更是因为曾经风光无限惹后宫中无数人嫉妒,树敌无数,此时她快死了,有谁愿意来看?
就算是太后保下她一命,也是为了那肚子里的皇嗣,而不是妖女本身。
宋姑姑道:“自然是能请得动谁就请谁,还以为自己金枝玉叶不成,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说罢,她甩着帕子离去。
宫女见其余人也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没有一人想上前施以援手,她一咬嘴唇,用力关上了宫门。
随着朱红色的门禁闭,众人的视线被阻挡,也听不到里头的声响,只能按捺住好奇与幸灾乐祸,回到原本的位置。
凝琴缓缓靠近那间破败的屋子,里面桌椅翻倒,角落里尽是破碎的蛛网。
外面天寒地冻的,这屋内却更加阴冷,劣质的碳燃烧着,屋里弥漫着浅黄色的烟雾。
凝琴从破了的窗纸望去,榻上一具仿佛尸体一样的人木木地躺着,那曾经光洁地似破壳鸡蛋的脸庞如今消瘦不堪,显露深深的死气。
凝琴眼珠子转了转,目光看向那人躺着的枕头,这破屋子里只剩下这一个突兀的精致物件。
因着谭轻歌终日枕在上头,凝琴一直没找到机会把它变卖出去。
兴许,等她咽气就可以了吧……
凝琴想着,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唤:“凝琴,水……”
凝琴骤然起身,不敢相信地看向榻上的东西。
谭轻歌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正弯着嘴角看她。她瘦弱的仿佛能一把掐断的胳膊正堪堪支着身子,似乎马上要倒下。
凝琴愣了半晌,她捂住了嘴巴,眸中泛起惊恐之色。
谭轻歌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滑稽好笑。
“让你失望了,我死不了了。”她轻笑着对凝琴说。
因为,她记起来了,她全记起来了。
她是谭轻歌,不是那所谓的圣女。
三年前,她穿越到这个名为大灵朝的封建王朝里,一开始她被誉为圣女,受到皇帝与万民的景仰。
国师断言,她是上天派来的神女,是老天垂怜灵朝的象征。
于是那已经年过五十的老皇帝恭宣帝对外道,他要与圣女孕育子嗣,要生下真正的天子来继承灵朝的皇位。
当时谭轻歌失去了自己作为现代人的记忆,但她潜意识里便认为这样做是不对的,即使是皇帝,也不可以剥夺他人的意志,强行与人发生关系。
谭轻歌激烈地反抗,换来的确是五花大绑后的折辱。
恭宣帝暴虐无常,最喜纵情声色,无休止地苛捐杂税,大肆修建宫殿庙宇求长生之道,百姓苦不堪言。
也许是报应,他年过五十也只有三个皇子,且两个年幼多病,不堪大任。
由于谭轻歌的激烈反抗,皇帝只与她同房过几次,最后一次便有了肚子里这个孩子。
可是在谭轻歌被诊出喜脉当天,民间传出恭宣帝昏庸无道惹得天罚,灵朝将亡的言论。
而灵朝空虚的国库与苦不堪言的百姓无一不是大厦将倾的预兆。
恭宣帝大怒,下令严惩散布谣言者,并对外宣称:一切祸根都来自三年前那位天降的圣女,都是因为她的出现,大灵朝才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谭轻歌根本不是天赐的福祉,而是上天给予的警示。
她该死。
念于太后的仁慈和妖女腹中的皇子,可待她诞下皇子后再赐予凌迟之刑。
可是,谭轻歌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所谓的妖女祸国,只是暴君自己做下的孽要她来偿还。
她胸中涌起怒火,抓住了一旁打着补丁的被衾,那风化的残布轻轻一扯便飞出灰黑絮子。
[叮——检测到宿主记忆松动,系统正在唤醒。]
一声不带人类情感却又十分柔和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谭轻歌动作随之一顿。
那是什么声音?
[三、二、一……位面直播系统已苏醒,正在扫描宿主状态……扫描完毕,007号为您服务。]
[宿主您好,我是007。]一道低沉的男机械音说道。
谭轻歌抿着唇,她观察着凝琴的反应,对方仍是略显呆滞地站在原地,好像只有自己才能听见这道声音。
[您好],谭轻歌在心中应答,[你是系统?你能带我……回家吗?]
她心中泛起苦涩,低头看见自己冻得发青的手指。纵使她再平静,此刻也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本不该属于这里,不该在这里被限制自由、被人像打狗一样践踏、被人当作一个生育机器一样强/暴。
她不属于这个荒唐的地方,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家。回到那个人们能够畅快呼吸,拥有强大实力的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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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只要您愿意绑定位面直播系统,五日后的零点,我送您回家。]
谭轻歌听到此句猛然抬头,她捂住眼睛,嘴角却绽起一抹笑颜:“我愿意。”
她轻轻说了出来,语气似乎带着无比的畅快之意。
凝琴全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看到这位曾经的圣女娘娘好似回光返照一般,眼睛里有了光亮。
“皇后娘娘驾到——”
拖着长音的声音,伴随着吱呀吱呀的轿辇声与踩雪声。门帘被豁然掀开,裹挟着风雪卷进来的是两位掌事太监。
随后是一个烧着通红银碳的火炉,被戴着厚厚的棉手套的小太监们搬了进来。
屋内霎时温暖如春,这时才有一只素手挑开帘子,露出了一张温润的脸来,她眸子半睁,脸上的细纹被脂粉遮掩了打扮。
颈上的白狐毛衬得她嘴唇鲜红,皇后从身边的宫女手里接过佛珠,无意捻着。
凝琴早已跪下了,屋内只有谭轻歌脊背挺直。
“本宫听说,灵泉宫的妖女病了,于是特意来看一看,总不好叫皇嗣有损。”
皇后的声音温和,但她看向谭轻歌的眼神中却泄露几丝淬毒。
“如今看来,是有宫人在妄言,来人啊,拔了造谣者的舌头。”
一直低眉立在门口的太监们动了,他们一把按住凝琴的两个胳膊,一个撬开她的嘴,另一人则掏出了腰侧的匕首。
凝琴发出凄厉的惨叫,皇后却置若罔闻一般,笑着与谭轻歌道:“妹妹放心,此后妹妹身边再也没人敢妄语了。”
谭轻歌闭上眼睛,心中挣扎许久,终是开口制止住了那两位太监的割舌行为。
“我今日动了胎气,不宜见血腥,就不劳烦皇后娘娘了,日后我自会处罚她。”
“哦?”皇后拉长了尾音:“本宫正想问问,妹妹的胎像不是向来最稳吗?怎么如今见了本宫都不行礼了?”
她话音刚落,几个婆子便扑过来,四手八脚地架起了谭轻歌的身子,生拉硬拽般把谭轻歌拖到了门外,按在冰冷的雪地里。
寒气从膝盖透入骨髓,刺骨的疼。谭轻歌冻得直哆嗦,原本就虚弱至极的面色更加惨白。
她被按低了头,听到上方遥遥传来女人得意的声音:
“妖女不识礼数,就在这雪地里跪着,好好反省一番吧。”
皇后的仪仗匆匆离去,带走了那顶冒着热气的火炉。
谭轻歌瞥见,那几个婆子还将她榻上仅存的一张被子给扔到了雪地里,几个人轮番上去践踏。
她在雪地里,没有力气站起身子,但心中却仿佛有着无限的力量。
只要可以回家,这些都不算什么,忍忍就过去了。
凝琴被谭轻歌的恻隐之心救下来,然而她却面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她:“都怪你,为什么你还不死!”
她咒骂着谭轻歌。
人已经走光了,这破败的院中仅剩下二人。谭轻歌强撑着站起了身子,她怕打着身上的雪,缓缓道:“快了,我马上就会走了。”
凝琴一愣,不懂她话中的深意。
谭轻歌抚摸着隆起的小腹,那腹中胎儿已有五月大,她道:“但我会干干净净地离开。”
2. 第 2 章
谭轻歌沿着小路踽踽而行,她没有让任何宫女太监跟随,事实上她身边也只剩下凝琴这么一个侍候的人了,且看守的作用大于照顾。
她身上的衣物是捡的一些宫人不要的旧衣服,袖口缝缝补补,裙角勾着杂乱的丝线。
若是不看脸,旁人定认为她只是个不起眼的末等宫女。
谭轻歌一路低着头,来到太医院的附近。
临近除夕,请平安脉的宫嫔与大臣们愈发得多。谭轻歌进不去太医院的殿门,也没有堵住一位的落单的太医。
她思考了下即使找到太医,对方会给自己想要的药的可能性,抿着唇转身而去。
……
成章殿外,两位着红袍官服的男子刚从殿内步出,其中一人已毛发尽白,留着长长的胡须,双目略显浑浊。
他官袍上的鹤顶上也沾染了一片鹅毛似的雪花,望着无休无止般的雪,似在喃喃自语般:
“雪灾殃我大灵朝,可国库又如此空虚,明年春天这积压成山的雪一化,春汛会淹没百姓无数,而皇上他,还要增加赋税,去修建行宫……
“哈哈哈哈哈,天要亡我大灵朝啊,天要亡我灵朝!——”
他忽然放肆大笑,不要命一般大吼大叫。
“父亲!”
他身边稍年轻的男子紧忙示意他噤声,他蓄着黑色的须,上面也落了雪。他沉声道:
“父亲慎言,我大灵朝国力强盛、官员中能人辈出、圣上他英明神武。天佑我大灵朝,这一时之困绝不会危及根本,父亲请放心。”
“放心……”须发尽白的老者从喉咙深处发出残破的笑:“严安基,这话你去与灵朝百姓说,你问问他们,七成的收成上交后,他们安不安心!”
中年男子低下头,似不敢直视老者浑浊的眼睛:“只要想办法提高产量就好。”
“谁来想办法?谁有办法!——灵朝的粮食,每年只有那么多石,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增加……”
老者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中年人在给他顺背。
稍微平息后,这位大灵朝的掌权阁老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没有办法的,圣上把这差事交到了你我手里,何异于一道秋后问斩。”
他浑浊的眸子中最后一丝清明也消失,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蓦然,一道清冽似冷泉般的声音传入老者耳中:
“阁老可曾听说过,化肥?”
老者与中年人皆是一惊,齐齐望向声音发出之处,谭轻歌正站在那里。
她面色泛着病态的苍白,明明风一吹就倒般的姿态,可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静静立在雪地中,让人不禁想起,当年她也是这般,如神灵降世般出现在众人眼前。
谭轻歌认出,对面这二人就是当朝掌权的严统与严安基父子。
父子二人显然也认出了她,严统苍老的眼睛似有所动,想要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唤她。
他们并未认真听谭轻歌的话,也对她的话丝毫不感兴趣。
圣上最是厌烦她,尽管她腹中怀有皇嗣,尽管他们二人知道她只是圣上的挡箭牌,可身为帝王忠实的犬,他们不会与她产生任何瓜葛。
严统二人淡淡瞥她一眼,径自离去了。
谭轻歌却忽然笑出声来,她抿着唇,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化肥是何物?”
问询声自身后传来,谭轻歌回首才发觉原来自己身后还立着一只黄雀。
他望着她的眼神灼热异常,似乎在拼命忍耐着什么,他玄金的袍子上的四爪金龙张牙舞爪地腾飞。
并不是那位色令智昏的老皇帝,面前这位年过二十,面庞尚有稚气,是老皇帝那位唯一成年且有望继承大统的儿子,名字似乎叫公西祐。
“太子,”谭轻歌唇角溢出很轻的声音。
但这位太子殿下居然听到了,他欣喜若狂,竟忍不住上前几步,迅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圣女记得我?”
谭轻歌不知他这股情绪从何而来,只道:“记得。”
公西祐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谭轻歌行了一礼道:“是我的不是,在圣女面前失仪了。”
众人皆唤她妖女,可他却是毫不避嫌,一口一个圣女。
谭轻歌不禁疑惑:“太子不知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女吗?为何还唤我圣女?”
“我知道你不是,”公西祐低下眉头,有苦难言般盯着谭轻歌,似乎想告诉她什么。
谭轻歌对他想表达什么毫不关心,准确来说,她对这个位面的所有都失去了兴趣。
她转身欲走,公西祐却急忙叫住了她:“圣女留步,你还没有回答我,化肥是何物?”
谭轻歌观他眼神之中的好奇,还有死死压住的情愫,不免心中一动,她计上心来:“太子想知道?”
公西祐点着头,但目光却一直未离开她的脸。
谭轻歌于是侧过身子,无意中露出了自己突起的小腹,她身材纤细,弱柳扶风般的腰肢更衬得那处隆起十分突兀。
果不其然,公西祐的目光被她的腹部吸引,随后面上露出几分苦涩之意。
谭轻歌道:“我向太子讨一样东西,太子若能给我,我就告诉您想知道的一切。”
公西祐低眸,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从那不该看的地方移开。听闻谭轻歌的话,他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果真吗?”
谭轻歌颔首。
公西祐问道:“圣女想要何物?”
他心中也疑惑着,究竟是什么物件,让她竟然来求助于自己。然还未待深思,便瞧见谭轻歌的脸蛋忽然靠近,他一时便忘了呼吸,心脏如擂鼓般乱跳。
谭轻歌附耳与他,轻轻吐出几个气音。
公西祐被她似是撩拨般的靠近正扰得心乱如麻,复又听见她所求之物,脸色霎时变白。
他震惊半晌,心底却涌起一个痴心妄想般的想法。
公西祐顿住许久才回神,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那抹瘦弱的身影已经走出很远了,只留下个模糊的背影。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像一粒粟米那样渺小。
她在宫中过得不太好,公西祐早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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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恨自己没有勇气去为她做些什么。可若这是她的选择,他愿意为她赌这一把。既是出于她第一次有求于他,或许也是出于自己那不该有的心思。
公西祐咬住舌尖,平复内心的波涛汹涌,再一次看向谭轻歌离去的方向。风卷着雪扫过,那里已经没有任何身影,连雪上的脚印都被吹散了。
……
谭轻歌静静坐在灵泉宫内冰凉的榻上,感受着细密的凉风从各个角落里吹来,这屋内烧着的碳多半是假石,只有一小簇火星微弱的燃着,起不到半点取暖的作用。
谭轻歌发出一声喟叹,计算着离去的时间:四天六小时二十三分。
还有四天六小时二十三分,她就可以回到故乡了。
眼前纱一般弥漫的淡黄色烟雾扰乱了她的思绪,谭轻歌注意到了这种有色气体,她望向这些雾气的来源,正是屋内的碳盆。
谭轻歌没有闻到刺鼻的味道,也分辨不出这属于哪种有害物质,可保险起见,她还是缓缓支起身子去开窗通风,不想只差一步就能回家的时候,被莫名其妙的烟雾害死。
灵泉宫已有很长时间没有人洒扫,谭轻歌开窗之时,看到纷纷扬扬的尘土从眼前落下。
她在鼻前小幅度地挥着手,正被呛得泻出一两处咳嗽声时,忽然瞥见小门处有人影闪过。
定睛一眼,才知是几个末等的宫女与太监,在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他们面上似有兴奋之意,在窃窃私语着。
是在议论她为什么突然回光返照吗?谭轻歌猜测。
一个夹杂着泥土的雪球飞了过来,差点砸到谭轻歌的脸上,不过在临近之时失去借力,只掉在窗棂上散做一片。
“果然是水性杨花的贱人,本性不改,勾引了圣上不说,如今还和太子眉来眼去!”
粗俗的字眼在翻飞的唇中吐露,谭轻歌眼也不眨地望着远处叉腰的人。
那拥有着刻薄面相的太监见她望来,又在地上攒起雪球向她掷来,嘴里骂道:“你这腌臜货色还敢瞧我,呸,看我不砸死你。”
这一回她特意小跑几步,谭轻歌没上次那么好运,雪球正中她的眼睛。
土碴子混着雪水流进她的眼睛,鼻孔里也倒灌进了雪。谭轻歌只得缓慢地抬起手擦拭,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实在没有力气。
怀着身子的人本就格外体虚,况她这半年来的日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她今日能强撑着走那么远的路,又被强按着跪在雪地里许久,已然透支了全部体力。如今能倚窗而立,不倒下已是不易。
那太监还在再扔雪球砸她,旁边人出声提醒道:“算了罢,太子殿下也不是她能肖想的,你不要再掷了,小心砸到她的肚子。”她在“肚子”二字上特意加重了语调。
太监眼珠子转了转,嘴里咒骂道:“我看这妖女命硬得很,哪怕比狗还不如,她不也还是活了这样久。”但他却停下了团雪球的动作。
站起身叉腰道:“妖女,还不快去给皇后娘娘请罪,还等着人拿轿辇抬你吗?”
谭轻歌才不会那么听话,当着他们的面“啪”地合上了窗子。
3. 第 3 章
但她这鸵鸟行径并未躲得了一世,不多时,便有几个布衣婆子闯进她的屋内,把她反手一扣,押犯人一般将她押到了幽桐宫内。
谭轻歌一日之内受了太多的颠簸,原就弱如扶病的身子彻底撑不住了,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只有深呼吸才能使眩晕带来的窒息感暂时远离她。
幽桐宫外,宫人们袖手望着这位曾经的圣女娘娘,她如今残花般倒在雪地里,肩上被几个婆子死死按着。
她像一条脱水的鱼一般,又如被强行拔光翅羽的金丝雀,只能在尘土里狼狈地翻来覆去。
一朵红梅花瓣被寒风吹落,飘落在她的眉头,使她惨白的面庞染上几分妖异的美感。
众人见她连呼吸都十分困难,那喘气声听得人心直发慌,然而她却依旧挣扎着站了起来。
谭轻歌推掉婆子按在她肩上的手,绷直脊背道:“我不跪。”
婆子们还想再去压她,然而却遭到了她激烈的反抗,她们怕在这推搡之中碰到她的肚子,便又都不敢再妄动了。
虽说谭轻歌是妖女,可她肚子里却是货真价实的皇嗣。皇嗣生出来后是小妖物,估计和他娘一样顽强,可以任意折磨凌.辱。
可未生出来之时,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在这吃人的后宫之中,谋害皇嗣可是最大的把柄,落到谁头上都担待不起。
幽桐宫内奏乐声起,更有推杯换盏的说笑之声,透过薄似纱的窗纸,隐约能看到殿内的人影舞动。
谭轻歌似乎猜到了几分皇后的用意,公西祐是她的儿子,是她骄傲的资本。而皇后绝不会允许谭轻歌这样一个人与她的儿子有何牵扯,提防也好、排斥也罢,她虽然厌恶谭轻歌接近公西祐,可却不会让这个消息在宫中大肆传播。
她压下了这个皇子与妃嫔乱.伦的丑闻,是为了公西祐不受拖累,然而却不会轻易放过谭轻歌。
如今把她叫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一个连幽桐宫的殿门都不配踏入的妖女,只配在外面冰天雪地里仰望着她们过着惬意美好的生活。
夜将暮,陆陆续续有其他妃嫔来到幽桐宫赴皇后的宴席,她们看见角落里立着的谭轻歌时面露惊讶,但随即皆是一番轻蔑姿态,袅娜着身姿、趾高气扬般擦过她的肩膀,进入温暖的室内。
谭轻歌的脸颊逐渐烧了起来,眼前的景物也呈模糊之状,她心道不妙,这俨然是发烧的症状。
可如今的自己经不起病痛,宫中的人又向来趋炎附势,自己若是真病起来,绝对无药可寻。
她嘶哑着开口:“我要回灵泉宫。”
婆子们像堵墙一般挡在了她面前:“皇后娘娘仁慈,邀你与众位妃嫔一齐参加宴饮,碍于你的身份不便,娘娘特许你待在宫外侍候,这可是天大的恩宠,你敢违抗皇后娘娘的圣谕?”
谭轻歌听着想笑,雪灾之时,让她在寒冷的室外待到宴席结束?这可真是仁慈至极啊。
她道:“让开,难道你们想让我死在此处?”
婆子们闻言却笑起来,露出漆黑的牙齿来:“妖女自己冻死在外面,管我们什么事啊。”
谭轻歌知道她们是不会轻易罢休了,遂不再浪费力气与她们争这口舌上的高低,她暗暗积蓄着力量,打算待她们放松之时冲出去。
若是按照她在现代的八百米成绩,是能跑过这群臃肿发福的粗使婆子们的,只是不知这副病弱的身子跑不跑得过。
她瞄准了一个婆子打哈欠的间隙,正要提起裙摆,却被一道拉长的扯着高嗓的尖细声音给按了下来。
“皇上驾到——”
随着这声音响起,周围所有人和物皆是一惊,随后他们像条件反射一般猛地跪了下去,头死死的抵住地面,有胆小的宫人身体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谭轻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这道声音意味着谁来了。她眼睛盯向幽桐宫的大门,心中泛起汹涌的波澜。
可是,她又瞥见那几个婆子也跪了下去,此时正是逃脱此地的好机会。
谭轻歌身体比脑子动的快,她往前紧跑几步,却骤然撞进了迎面走来的人怀中。
谭轻歌心中一沉,暗道糟糕。
“美人如斯,明月清风般入怀。”调笑声响在上方。
谭轻歌抬目,望见了那张皱纹沟壑般纵横的脸。
他出口成章,可与风雅诗句相悖的却是那双闪烁着毒辣与浓烈色.欲的眼睛,寡淡的断眉与鹰钩鼻子使得他面相可恶。
他紧紧抓住谭轻歌的胳膊,攥得她生疼,居高临下般望着她,如藐视一只老鼠。
他似乎并未认出自己是谁,谭轻歌心中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她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
然而这暴君的力气比她大得多,谭轻歌轻如鸿毛般的无力反抗,被他当作了情趣。
恭宣帝笑而露齿,十分愉悦:“朕道皇后这处为何这般热闹,特来瞧瞧。原来是有这样的美人在,真是不虚此行啊。”
他目光在谭轻歌的身上来回扫视,带着探寻的意味。
虽然一看便是最末等的宫人,身形和脸蛋都因饥饿而略显憔悴,但仍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恭宣帝注意到谭轻歌的反抗,心中色.欲更甚,抬手便要往她衣襟之中探去。
她抗拒之时一晃一晃的细腰,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蹂.躏。
然而他的手却突然被抓住,谭轻歌重重咬了下去。
恭宣帝吃痛,左手还是紧紧抓住她,右掌高高抬起,甩了谭轻歌一巴掌。
右脸霎时火辣辣的疼,可心中的怒火战胜了理智。
谭轻歌从发间拔下一根尖头的簪子,刚要有所动作,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就猛然抽出了腰间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之上。
“啪”的一声巴掌响和抽刀之声,终于是点醒了一旁立着的总管太监。
他抖着腿跪下,颤抖声音道“陛下,陛下,这位是那位……妖女娘娘。”
恭宣帝狠瞪着谭轻歌,听到总管太监的话,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似是终于回想起妖女是谁。
他眼神中爆发出厌恶,松开谭轻歌,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他厌恶道:“帕子。”
总管太监立刻将帕子递上去,恭宣帝一根一根仔细擦拭着自己的手指,随后轻蔑地瞥了一眼谭轻歌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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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下身来:“你还是那么不识抬举啊,妖女。”
见谭轻歌只是咬唇不语。
他来了兴趣,不怀好意地问道:“你怀着朕的孩子,感觉如何?”
那张面上的恶劣令谭轻歌作呕,她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觉得无比肮脏。
而恭宣帝却命人扭回她的脸来,强迫她与他对视:“朕就喜欢看你这副苦大仇深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笑得无比畅快。
“强/奸犯也配在受害人面前笑?”谭轻歌忽地出声。
恭宣帝面色冷了下来,面上的笑意不再:“掌嘴。”
总管太监立马应承,又是一巴掌甩到了谭轻歌的脸上。打完后他并未收手,而是揉了揉酥麻的掌心,抬起另一只手再度朝谭轻歌而去。
恭宣帝欣赏着她的惨状,高高在上道:“朕就是要让你把朕的孩子从你肚子里生出来,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希望从她脸上看到哀求之色,然而谭轻歌却始终笑着,好像他说的话很好笑似的。
恭宣帝最是厌恶她这番模样,胸膛中无边的怒意涌现:“朕是天子,是大灵朝的天,你凭什么总来忤逆朕,你算个什么东西!朕一句话就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他忽又蹲下身来:“妖女,你若是现在对朕摇尾乞怜,跟朕说你错了,求朕放过你,朕就考虑考虑。”
谭轻歌嘴角流出几丝血液:“弹丸之地也敢自称大国,而一个色厉内荏、奸杀掳掠无恶不作的暴君也敢自称天子,真是荒谬啊。”
她轻蔑的话语像一簇火苗,彻底点燃了恭宣帝的怒火,他像条恶犬般下令道:“给我打死她。”
……
谭轻歌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坠入无边的湖中,冰冷的湖水淹没了她的口鼻,湖底的杂草缠绕在她的脚踝上,使她挣脱不得。她很快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突然,一双手自上方伸来,抓紧她的手腕后猛地将她向上一拉。
谭轻歌看见,那人的右手无名指指根上有一个小痣。
下一秒,她睁开了眼,入目还是破败的灵泉宫,并不是她梦中的神州。
谭轻歌心中失望,然而余光中却看见了一个淡白色的倒计时,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4时17分56秒。
并且数字还在不断减小,谭轻歌惊得坐起,居然还有十四个小时就可以回家了,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她顾不上脸上的火辣胀痛,扯出一抹笑来。
凝琴进到屋子里来,便见到这番景象。那脸上血丝遍布,被打的皮肤龟裂的妖女,正带笑看某处出神。
那抹笑意异常的刺眼,凝琴心中妒意顿起:“妖女娘娘,您不知自己如今这副鬼样子,很是丑陋吗?”
凝琴出口嘲讽,然而谭轻歌却依旧笑着。
她那样的笑容,就好像对一切都不在意般,好似所处困境对她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凝琴不解,她从来参不透这妖女的想法,谭轻歌前几日在幽桐宫想要自荐枕席当众献媚于皇上,却被一顿毒打的消息已然传遍了整个后宫。
在凝琴看来,若是自己如此搬砖砸脚的行为让人得知,恨不得撞柱而死,这妖女居然还笑得出来?
4. 第 4 章
凝琴白她一眼,将怀中抱着的沉重大木盆嘭地一下顿在地上,然后对着谭轻歌颐指气使:
“妖女娘娘,您都睡了三天三夜了,也该歇够了罢,今儿是除夕,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这些脏衣物可还等着你洗呢?”
谭轻歌望向地上的木盆,那里头尽是些太监的亵裤,隐约散发着尿骚味。“让我洗?”
“自然是你洗,难不成还要我动手?”凝琴捏着鼻子:“你能捡回这条命,还要多亏皇后娘娘给您求情,妖女娘娘怎么一点也不知恩图报呢?”
皇后向恭宣帝求情饶她一命?谭轻歌突然回想起了以前的一些记忆片段:皇后在人前一直以仁慈宽厚著称,满朝文武说不出她半点不好来。
但不会有人知道,谭轻歌如今的处境,皇后在背后使了多少的力。
在不知实情的人看来,谭轻歌身为圣女之时,皇后对她姐妹相称,一心劝她早日服从于皇帝。而等谭轻歌落得妖女名声后,皇后也曾多次不计前嫌施以援手。
没人记得,妖女之名正是出自皇后的一次当众“无意失言”。
谭轻歌听的想笑。她这三日一直在这榻上躺着,没有足够的吃食也没有用过任何药物,可这三日是是谭轻歌堪称最轻松惬意的时光了,她恢复了不少的气力。
她下榻,缓缓靠近凝琴。
凝琴莫名紧张,她语气泛着惊慌:“你站在那,你想干什么?”
“是你去向皇后告的密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凝琴听后却忽然面色一白,她脱口反驳道:“什么告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谭轻歌歪头,状似无意间拿起了案几上的簪子,在手中摩挲着:“我与太子‘暗中私会’之事,不是你去向皇后告发的吗?”
当时太子身边未跟着任何侍从,而谭轻歌一路从太医院走到成章殿外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此事泄露出去只有一种可能,是凝琴暗中跟踪她,才发现了她与太子在角落中说话,遂把这件事直接告知皇后,以换得皇后的信任。
失势的旧主妖女与权势滔天的皇后之间,凝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见谭轻歌一副笃定的语气,凝琴也不再眼神躲闪,她还怕个人人可欺的病秧子不成?
“是我又怎样,你做出那等不知羞耻的事来,便该有被人知道的觉悟!啊——”
谭轻歌抵住她脖颈的簪尖让她发出刺耳的叫声,而她微微刺破脖子皮肤的动作又让她瞬间收声,像被捏住脖子的鸡一样。
“我从前待你不薄,前几日还从皇后的手中救下了你的舌头。”
凝琴丝毫不敢动,生怕谭轻歌一个颤抖这簪子就会贯穿她的脖子,她道:“你骗人,你根本不是想救我!”
谭轻歌眼眸中的光微微晃动。
凝琴闭着眼睛笑道:“我跟了你三年了,从来都看不透你。可那日我却看清了,你不是想救我,你是嫌我脏,怕我的血污了你的屋子而已。”
谭轻歌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凝琴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了一些印证,道:“我说对了吧?……你自己活得像只狗一般,你能受得了,但你凭什么挡着我不让我往高处爬?”
“我何时挡过你的路?”
“你的存在就是我的挡路石!你这个妖女,你凭什么自命不凡,大家都千方百计地想得到皇上的恩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活该你落得这个下场!”
凝琴气急了,激动地言语伴随身体的抖动,簪子已经在不经意间刺得更深了。
谭轻歌却收回了簪子,拿起帕擦拭。她低眉道:“皇上,恩宠……真是笑话。”
她无意再对无可救药之人多废唇舌,不过凝琴的话也不全错。
她是嫌这个背主忘恩的人脏,而她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人脏了自己的手。她要干干净净地回到神州,他们不值得自己沾染上罪孽,身上染着这样的人的血回去,会让她觉得污染到了神州的土地。
谭轻歌渐渐走远了,凝琴盯着她的背影,一面是庆幸,一面内心中却泛出无法言喻的宿命感。
她有种预感,好像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谭轻歌的预感。
……
谭轻歌徘徊于太医院附近,还有几个小时她就要离开了,必须要想办法弄到药。
她根本就没寄希望于公西祐,在她看来把谋划之事的关键之处依附于男人身上,是最不可靠的。
今日是除夕,太医院只有少数的人在守职,太医更是寥寥。谭轻歌知道自己若是直接索要,定是不会得到想要的。
于是她趁人不注意,佯作某个妃子派来取药的下人,偷偷溜进了煎药房。
煎药房内有着浓郁的中药气味,熏得人直作哭脸。谭轻歌捂着口鼻,奔向最里头的放置着汤药的台子。
这些都是已经煎好了却未来得及取走的药,还泛着热气。谭轻歌不知这些都是治什么病的,却是一碗接着一碗直接仰头灌入自己的嘴中。
是药三分毒,她只能期盼这些药中有药性猛烈的,或者这十几种药混杂在自己体内产生某种化学作用,形成一些明显不利于孕妇的有害物。
她一口气喝了太医院十几碗药,未免被人察觉,谭轻歌又迅速猫一样溜了出去。
下腹传来钝痛,谭轻歌冒着轻汗倚在宫墙边,她不知该去往何处,这宫中没有一处是她的容身之所,无一处地方能让她放下戒备安然躲避。
她蹲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变黑,那剧烈的疼痛才有所缓解。
但谭轻歌依然感觉到,身体正发生着某些不可言喻的变化,她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只需要找个地方,等待倒计时结束即可。
如此想着,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串又一串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正越来越近。
谭轻歌紧忙退回墙根处,低头回避。
她只能望见这队伍中人的脚,从侍候的人数来看,此人地位绝对不低,光是抬着轿辇的便有八人。
然而这浩浩荡荡的依仗从她身边路过后,又突然折了回来。
“咦?”
谭轻歌听得上头一声略显沧桑与暗哑的女子疑问之声。
“是你啊,你是灵泉宫那位……”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吐出那“妖女”亦或是“圣女”二字,只是略显尴尬地朝着谭轻歌莞尔一笑。
谭轻歌仔细瞧她的脸,想从回忆中辨认出这人的身份。
但毫不意外的失败了,她并不认得这位虽上了年纪,但颇具风韵又似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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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尊贵的妇人。
恰在二人僵持之时,这位贵妇人身边的侍女走上前来笑道:“这位是玉霏宫的齐太妃娘娘。”
齐太妃在侍女说话时点了两下头,道:“阿喜说你身形似是有孕,我便猜着你是不是灵泉宫的,回过头来一看还真是。除夕阖宫宴饮,你怎的不去?”
谭轻歌摇摇头,未作应答。
齐太妃皱起眉头:“先皇留下来的规矩,除夕宴饮嫔妃都需出席,你不去可是要遭罚的。”
她轻叹一口气,摆摆手让人来扶着谭轻歌:“我带你去吧,放心,他们会让你进去的。”
两位姑姑搀扶着谭轻歌,随着齐太妃的依仗缓慢前行。
她忽然被膝深的积雪拌了一跤,左手旁的姑姑惊呼道:“雪天路滑,娘子是有身子的人,可要小心些。”
她们不知该唤她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于是只能不伦不类地叫着娘子。
谭轻歌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姑姑看见她满额的虚汗,从怀中掏出一个被压扁的糕点来:
“我身上只有这个,娘子先垫垫肚子,可千万不能倒在这雪里。”
她说着,深深的从胸膛中呼出沉重的气来:“今年冬天是灾年啊,这天像被捅破了似的,呼呼的雪下个没完。”
另一个姑姑应承着:“宫里都过得艰难,外头得什么样啊……”
谭轻歌小口小口抿着破碎的糕点,有些粘牙,甜的发齁。明明凉透了,却使她头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谭轻歌忽然抿了抿眼角,待视线由模糊变为清晰后,齐太妃的仪仗正巧路过一道宫门。
守门的侍卫露在外面拿大刀的手被冻得发紫,甚至泛着乌黑。
像座冰雕一样杵在那儿,他嘴角不正常地向上扬起,嘴唇颜色却是极深的黑紫色。
那不是活人该有的样子……这个侍卫已经被冻死了,以站立之姿冻死在了这宫墙之内。
谭轻歌心中一凛,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到那个侍卫,仪仗依旧缓慢地前行着。
或许有人注意到了,但无一人敢张口问一句。
自这场雪开始纷纷扬扬地下时,灵朝的所有官员和宫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巴,都自觉地捂住了百姓们的嘴。
没有人敢问一句,灵朝为何遭此天灾。若说老天无情,可为何这可怖的天灾只降在灵朝,而临近的诸国却未受到半分影响?
风雪愈发猛烈之时,太妃仪仗才到达了仙寿殿。
此时谭轻歌眼前的倒计时显示为:3时46分26秒。
齐太妃由人搀扶着从轿辇上下来,她对着谭轻歌轻轻一点头,道:“你且随我一道进去。”
说罢,她便被宫人们簇拥着,先行步入殿中。
谭轻歌正要抬脚跟上去,身旁忽然窜过来一个身影。
是一个头低得很低的小太监,他故意撞了谭轻歌,而后匆匆离去。
谭轻歌身子一歪,回过神来后才发现手中多了个白色的小瓷瓶。
里面是褐色的汤药,散发浓郁的苦味。
谭轻歌若有所悟,抬目四望。
公西祐隔着大半个宫殿,原本正与旁人攀谈着,他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倏而转头。
谭轻歌的目光与他对上,二人相视一笑。
5. 第 5 章
烛火通明的成章殿内,火炉在熊熊燃着炭,室内温暖如春。
忽然,总管太监掀开了厚重的门帘,刺骨的冷风钻进室内,可又被摞下的帘子给掩盖住了。
恭宣帝正一身单薄的寝衣,弯眸吞下一旁的美人递来的剥皮葡萄,他抬起手刮了下女人的鼻尖,惹来一阵啼啼的娇笑。
总管太监识时务地低下头,不敢多看,只道:“圣上,侍中范信求见。”
恭宣帝并未理会他。
总管太监眼睛一闭,认命般再度道:“圣上,侍中范信……”
“除夕之夜,他来宫中做什么?”恭宣帝不耐烦地推开怀中美人,将案几上铺开的奏表也挥手扫到一边。
“奴婢不知,”总管太监如实回道。
“让他滚回家去,”恭宣帝揉着眉心,又转头问一旁的宫人:“仙寿殿那边人都齐了?”
宫人点点头应是,总管太监暗自叹了一口气,正小步后退,欲出门去回绝范信,却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大喝:
“圣上!——望圣上怜悯我朝百姓,收回修复温泉行宫的成命!”
总管太监的脚步猛然一顿,而成章宫内的人瞬间全部跪倒,包括那位瑟瑟发抖的美人。
外面的喊叫声未停,反而变本加厉:“求圣上仁慈!雪灾祸人,国库无一米可赈,百姓冻死无数!此时实在不宜加重赋税……”
恭宣帝凶相毕露,他眸中爆出无尽怒火,指着外面暴喝道:“雪灾是因妖女而起,你们却一再想把这帽子往朕身上扣,意欲何为?”
殿外跪成雪人的范信声声泣血,顶天立地的七尺男人如今哭成了泪人:“求圣上……宽恕那些无辜的百姓。”
“他们无辜?”恭宣帝嘲笑出声:“这群愚民,当真以为朕不知他们私下里在悖议什么吗?他们道,这灭顶的雪灾是因为朕苛待他们所谓的‘圣女’,所以才惹得天公触怒,在灵朝降下此灾祸!
荒唐至极!一个低贱的女人而已,如何能让上天惩罚于朕?朕可是天子,是这民康物阜的盛世之朝的王。”
殿外殿内皆是一静,甚至于能听到疾风撞窗的哭嚎。
侍中范信曲了曲冻僵的手指,攥成拳,一股无法逃脱的无力感卷席全身,范信深深地低下了头。
他很想问一句:是啊,一个女人而已,怎么就惹得老天发怒,降下如此灾祸呢。她做过什么祸国殃民之事?而一直蠹国耗民的人又到底是谁?
这些愤懑之语到了嘴边,终成一句:“求圣上收回成命。”
殿内沉默良久,总管太监浑身冷汗四溢。很久之后,他听到了恭宣帝压抑到极致的声音:“把他扔出宫去。”
殿外凄厉一叫:“圣上”。
“还不快把他绑了扔出宫去!”恭宣帝一脚踢到蹲在地上的奉茶小太监脸上,踹得他口鼻流血。
总管太监连忙应是,生怕那下一脚踹的就是自己的肋骨。
殿外的叫喊声越来越远,恭宣帝夸张地做着深呼吸,仿佛在平复怒气。
他抬眼望了周围,而后道:“吩咐下去,革了范信侍中一职,贬为庶人,以后若是再有人敢在朕面前胡言乱语,就地乱棍打死。”
说罢这些,他好似才舒畅,嘴角挑起笑容来,揉着肩膀道:“摆驾仙寿宫,宫宴依旧,大喜的日子不能让这些佞臣坏了兆头。”
……
谭轻歌在丝竹之声中寻找到了宫妃之处,引路的侍者满脸窘迫,这除夕的阖宫宴饮,其实并未安排谭轻歌的座位。
好在燕贵人突然告病,谭轻歌才得以坐到了她的位子上。
恭宣帝后宫人数众多,贵人美人多如牛毛,算不得什么高位,因此案几上的菜式稀少而简陋。
谭轻歌看着越来越近的倒计时,心中异常畅快,于是看着这一桌简朴吃食也可爱异常。
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执筷品尝。
周围靠的近的人见她如此大胆之举,皆露出讶异之色。不过一声尖利的“皇上驾到”,打断了她们的议论纷纷。
宫宴内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宫女太监,齐齐跪拜。
谭轻歌并非无脑之人,知晓此时不宜生事,于是也敷衍得蹲了下去,盯着布鞋上崩出来的丝线出神。
“都起吧,”恭宣帝的声音不大,却因为这仙寿宫的特殊,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谢圣上,”又是一声齐齐的恭谢,她们好像经过某种格式化训练般,这一声整齐得像从一人口中发出的。
恭宣帝摆摆手,示意大家不必拘束。
而伶人们随着奏乐声鱼贯而入,水袖乱舞,她们扭动着柔细的腰肢,像群芳争艳似的绽放在大殿中央。
一舞毕,皇后轻轻拊掌,殿内的其他人瞬间反应过来,于是喧哗的拊掌声四起。
皇后掩口而笑,动作柔弱温婉,她轻声问道:“不知圣上可还满意?”
“尚可,”恭宣帝随口答道,然而眼神却紧紧追随着离去舞女们的腰肢与露出的脚踝之上。
皇后眼神暗昧,倏而又是一笑,这次发出了微小的轻快之声,她道:“圣上慧眼独具,自是瞧不上这些庸脂俗粉。不瞒圣上,臣妾其实另有安排,保准能叫圣上满心欢喜。”
“哦?”恭宣帝这才扭头看她一眼,带着探寻意味:“什么安排?”
皇后笑着,直直向谭轻歌所在的宫嫔之处望来,谭轻歌霎时生出一股不祥预感。
皇后缓缓道:“灵泉宫的那位娘娘向臣妾毛遂自荐,说要自己舞艺了得,前些日子更是日夜苦练,只为在除夕夜宴上换得圣上的惊鸿一顾……”
在说什么鬼话,谭轻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环顾四周,又低头看向自己挺拔凸起的肚子。让身怀六甲的孕妇献舞,皇后疯了不成?
周围众人也是频频侧目,然而高位之上的恭宣帝却是哈哈大笑,阴郁的表情转换为笑颜,他道:“不错,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跳?”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和她的肚子身上,谭轻歌于是懂了,皇后并不在乎她是不是怀着孕,恭宣帝亦然。皇后这么做,只不过是揣摩着暴君的心思,想以凌.辱谭轻歌来换取他的欢心。
而随着那阵肆意的大笑,皇后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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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猜对了,她嫣然一笑,冷漠的如凝视蝼蚁的眼神扫向谭轻歌。
要让她挺着大肚子,在各路公侯重臣和嫔妃面前,像小丑一样娱乐众人吗?
谭轻歌起身,低眉婉拒:“我身子不适,不宜跳舞。”
她并未撒谎,之前那十几碗汤药让她胃内翻江倒海,若是有离得近或观察仔细的人,能瞧见她手指都在轻颤。
恭宣帝冷呵:“给脸不要。”
他挥了挥手,几个带刀侍卫从帷帐后走到殿前,手中皆握着森然的利器。
“若你能舞,证明你的双足还有点用处。若你不能舞,那这双足便是无用,朕替你割了它们。舞还是足,你自己选。”
谭轻歌低头思考对策,一时未作答复。
可恭宣帝却没有好耐性,烦躁道:“朕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你若不答,朕便立刻砍了你的足。三、二……”
他的最后一声还没数出来,谭轻歌蓦然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我不跳,”她一字一顿道。
恭宣帝只觉得她身上猛然勃发出一股生命力,坚韧地似崖边青松,这令他错愕。
谭轻歌不想再忍耐了,遂道:“你为何不自己跳?我见你整日里大喊大叫,无半点国君之样,倒是与戏班子里的伶人并无二致,还是你来跳比较合适。”
整个店内陷入了可怖的安静之中,人们被这忤逆不道的反驳惊得说不出话来,不敢置信谭轻歌居然敢辱骂国君?
恭宣帝只见她嘴巴一张一合,起初甚至听不进她的言语,不理解她说这话的意思。
自出生起,没有人与他这样说过话。
他迟疑了一句:“什么?”
谭轻歌道:“我说,你是个狗皇帝,名副其实的狗皇帝。”
“大胆!”恭宣帝发指眦裂,指着谭轻歌的手都被气的发颤:“把她给我拿下!”
带刀侍卫们也渐渐回神,立刻朝这边奔来。
谭轻歌已经无所畏惧了,她继续说着:“这就恼羞成怒了?只许你们当众愚弄我,不许我反击?”
她冷眼瞧着对她退避三舍的人们:“说是高不可攀的公侯王孙,其实只是自欺欺人罢了,皇帝、皇后,你们算什么东西啊,封建糟粕而已。”
侍卫们已经冲破了重重人群,到达了谭轻歌面前。
他们押着谭轻歌来到殿中央,自始至终谭轻歌都未对脖颈上的刀剑展现出惧意。
她好像真的疯了,想要鱼死网破。
恭宣帝下令:“给我割了她的舌头,砍平她的足!”
他命令道,可是侍卫们却犹豫了,看着谭轻歌的肚子不知所措,一时没能下手。
恭宣帝大怒:“还愣着干什么,不想要你们的脑袋了?”
侍卫们知道这位皇帝真的做得出来血洗之事,于是只能闭上眼睛。
正在这时,殿外的异响打断了他的动作。
“站住!拿住那名刺客!”
而谭轻歌身上,好似不经意的,笼罩起了一层淡白色的光辉,温暖但不可触碰。
6. 第 6 章
那道喊着有刺客的惊叫几乎响彻了整个后宫。
可随着这叫喊,跑进来的人却并非武力高强之人。那冲破了一道又一道宫人们的阻拦之人,着一身暗红色的官袍,头上的乌纱帽摇摇欲坠。
他身上全是霜雪,扑通一下跪在殿内,黏在衣服上的雪也随着这番动作簌簌掉落。余下的被殿内的温度融化,洇湿了他的官袍。
他面上的雪也消融了,露出来一双通红的染着沧桑的眸子。
正是侍中范信,他不知为何突然折返,而宫人们见他疯疯癫癫地直奔仙寿宫而来,未敢强行拦住这位行事素来强硬的朝廷命官。
“范信,”恭宣帝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冷眼瞧着这位年过知天命的老人,“你这脑袋也不想要了?”
他照例以性命为威胁,想吓退这帮自以为忠君爱民的无知臣子。
但范信却带着某种决绝之意:“臣代民请命,死又何惧,臣请圣上收回增税而修复温泉行宫的王命,大灵朝的百姓再也受不起任何蹉跎了,臣请圣上给这些百姓们一点喘息之机……哪怕,哪怕一年也好。”
他将这背地里的腌臜说到了除夕夜宴上,说到了所有重臣、王侯与宫嫔面前,摆明了是要以死相拼来刺破恭宣帝虚伪的假面。
可这殿内的人听得此言却是魂惊魄惕,挣扎了许久才偷偷看向皇位之上那人。
其实灵朝民生凋敝、大厦将倾的征兆连黄口小儿都有所察觉,但无一人敢把这事放到明面上来说,无一人敢把这事与皇帝的骄奢淫逸联系在一起。
范信这么做,就是在找死。
恭宣帝哈哈地笑起来:“好啊,你们一个个的,是要造反啊。你们看不惯朕坐在这龙椅之上,想要朕退位给你们来做是吗?”
“臣妾不敢、臣帝不敢、微臣不敢……”
整个仙寿宫内的人俱是伏跪,嘴里重复着“圣上息怒”。
恭宣帝双手扶着案几,似是被气得摇摇欲倒,他忽然冲下高台,跑到范信身边,一脚将这老人踹翻。
恶狠狠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朕克扣百姓,才使得灵朝赤地千里、创痍满目?”
范信抖着身子爬起来,嘴角渗出一缕淡漠的血来,他嘶哑道:“圣上,若圣上不体察民生,那我灵朝千秋万代之基业将毁于一旦啊。”
“胡言乱语,”恭宣帝指着他鼻子骂道。
他转身面对大殿中的人们,张开手道:“我灵朝国富民强,兵强马壮,自立国起一直如此,谁敢说我灵朝将亡?”
“无人敢说这等谬语,”皇后微微欠身,垂眸道:“圣上英明神武,百姓安居乐业,我灵朝民殷国富,那些小人之言皆是抹黑罢了,圣上万不要因此动怒。”
“皇后娘娘说的是,”立刻有人附和道:“我灵朝树大根深,岂是一时之祸就能动摇,圣上不可听信谗言。”
“君主富贵,则百姓心安,百姓们愿意侍奉圣上,圣上的心愿就是民心所向。”
“圣上英明……万岁万万岁,灵朝万岁万万岁。”
拥护唱和之声此起彼伏,殿内如同欢呼雀跃的海洋,恭维之言的美妙胜过优美的乐曲。
在这众人皆开口赞颂的时候,只有公西祐和少数几位大臣沉默不语,深深低下了头。
“噗嗤”
一道没忍住的笑音极其清晰,在一片片的阿谀话语中格外明显。
人们望向了声音的来源,恭宣帝鹰一样的眼睛也迅速锁定了殿中央那道立着的身影。
是谭轻歌,她还在笑,甚至有些失态。
恭宣帝阴鸷的表情浮现,磨着后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走向了谭轻歌。
然而却突然被人抱住了腿脚,范信满口的鲜血涌出,他一边吐着血一边道:
“圣上您执意如此,便是自取灭亡!我替灵朝的百姓们悲哀,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啊!”
“杀了他。”恭宣帝下令道,他不再忍耐,铁了心要在这除夕之夜斩杀朝廷重臣,谁让他胡乱妄语呢?
未料范信豁然起身,在侍卫还没近身之际,像一枚离弦的箭矢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撞向大殿的柱石。
“咚”的一声,极大极重的撞柱之响似闷雷一般,震彻人心,仿佛这仙寿宫也跟着抖了三抖。
鲜血喷涌而出,范信的头骨凹陷,他呜咽着死盯着恭宣帝道:“臣,以身殉道……万死不悔,不求这昏君悔改,只求,只求上天开眼,救救我……救救我灵朝百姓,先皇,我……”
他最后的话淹没在喷溅出来的血液中,无人知晓他最后想对先皇说些什么。
宫内的人并不是未见过血,可如此惨烈之状让所有人为之震惊。有人尖叫出声,众人皆是面露异色。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投在范信尸体上的目光转向了恭宣帝,那一道道目光似火焰灼烧他的面颊。
灵朝到底能传承多久没人知道,但今日之事足以使当今皇帝遗臭万年,哪怕千百年过后,后人读到此份史料也会不寒而栗:得是怎样一位昏庸无道的皇帝,让谏臣在除夕之夜撞柱而死?
恭宣帝察觉到了这些目光,也不自觉想到这层,他环视四周,每一个人都像一张一开一合的嘴巴,他甚至能想象到这些人明早出了仙寿宫后会怎样诋毁他。
恭宣帝泛起无力之感,突然,他余光瞥见了谭轻歌。
他似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大喊道:“给我把妖女拿下,是她给范爱卿下了巫蛊之术,才使得范爱卿失智撞柱!而我大灵朝的雪灾和国库空虚都是因她而起,百姓们的苦难也是因为她!对,就是这样……”
他说着说着,似乎找到了信心,于是更加激动:“就是这样!是妖女祸国,才让灵朝如此多磨多难,只要斩杀妖女,那我灵朝便不会再有任何祸事……给我杀了她。”
侍卫的刀高高举起,却又颓然放下。他沉默地立于一边,闭上了双目。
殿内的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被割了舌头一般寂静,癫狂的恭宣帝此时像个厉鬼。
他口中道出的话有多么荒唐可笑,就像把所有人当成傻子一般。
大灵朝的所有人都被告知,谭轻歌是个妖女,带来了雪灾与饥荒。可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住着贝阙珠宫、享着珠翠之珍、日日穷奢极欲的人不是谭轻歌,一言令下劳民伤财修建行宫的不是谭轻歌,随手之时赏赐美人几万匹绸缎而不顾百姓死活的人也不是谭轻歌。
灵朝的百姓们都知道,日日压迫他们的罪魁祸首是谁,可他们被绑住了手脚,封上了嘴巴,无处可寻一句公正。
谭轻歌依然笑着,整个宫殿内只剩她的笑声。
“狗皇帝,什么让我死让他死的,最该死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灵朝所有百姓都日日盼着你去死,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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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痰你的肉,喝光你的血。”
恭宣帝叫嚷着“杀了她”,但侍卫的刀刚刚要砍到谭轻歌身上就被一层无形的保护网给弹开了。
恭宣帝瞪大眼睛望着谭轻歌身上那层淡白色的光辉,不敢置信的后退。
不仅是他,随着清脆的刀断裂声,侍卫手中自剩下了半截兵刃。
抽气声四起,众人皆是愕然。
谭轻歌居然真的是妖女,她现在就是在使用妖力!
谭轻歌淡淡扫视一圈,而后巧笑嫣然地一步步逼近恭宣帝。
“拦住她,拦住她!”恭宣帝叫道。
大批侍卫不知从何处冒出,近百人忽地围到了恭宣帝身边,形成一道牢固的保护墙。
谭轻歌挑了挑眉,手中紧紧握住簪子,猛地冲向恭宣帝。
侍卫们或用兵刃或想用身体去挡住她,但都被无形的力量给反弹出去。
她身外笼罩着神奇的薄膜,不可突破不可触碰,人们只能连连后退。
有想用强攻方式的,皆被反弹的遍体鳞伤。
谭轻歌来到了恭宣帝面前,他被吓得不成样子,她却轻轻笑了:
“这就是一国之君啊,灵朝的百姓会因为有你这样色厉内荏的君主而羞愤欲死。”
她眼前接近透明的倒计时时间越来越少。
谭轻歌高高扬起簪子,然后狠狠向下一扎,把恭宣帝的手掌牢牢钉在了桌面上。
恭宣帝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他想要抽回手掌,一动却更加疼痛难忍,于是发出了更为凄惨的叫声。
谭轻歌道:“真吵,”她眼神瞄向了恭宣帝的心脏位置。
恭宣帝自然有所察觉,他马上求饶道:“圣女,圣女娘娘您放过我,我保证,我保证再也不敢欺辱你了,再也不会了。”
谭轻歌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轻松的。”
她的声音愈发.缥缈,身上的白光也突然大增,亮的像从九天之上降落的天雷。
谭轻歌掏出瓷瓶,一饮而尽。
在疑惑的目光中,皇后轻声道:“那是堕子药。”
是公西祐求了她好几天她才好不容易赐予的,却没想到竟是为了谭轻歌。
而谭轻歌居然当众饮下,恭宣帝目眦尽裂。
眼前的倒计时归零,众人只见谭轻歌的身影化为碎片一般的羽毛状散开来去,那些碎片乘风而上,直奔云霄。
这情景就好像谭轻歌真的是圣女,而如今,她要重返于天了。
他们听到了她最后的话语:
“我要让你这个无知之人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你不是什么天子,你只是一个笑话,你连神州的一条狗都不如。
你口中的国富民强也只能骗骗你自己罢了,我倒要看看,灵朝的百姓在看见真正的盛世之景后会怎么对待你这个昏君。”
她的话语带着笑音,随后,殿中所有人乃至灵朝境内无数的人们都突然眼前一黑。
短暂的失明之后,他们睁开眼睛。
惊诧地看见了空中、眼前映出了无数块透明的幕布,这帷幕伸手摸不到,上面的图景却分外清晰。
而与此同时,一个冰凉的机械音在灵朝人脑中响起:
“欢迎来到位面直播间,即将为您直播神州的日常,直播间内请谨慎发言,位面系统祝您在观看直播的过程中有所收获。”
7. 第 7 章
定海市中心医院的急诊病房内,阳光透过湛蓝色的窗帘缝隙,洒在整洁的病床之上,正巧照到了谭轻歌微动的眼皮上。
然而即使那眼皮在不断地颤动,谭轻歌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身边有低低的抽泣之声,还有医生在提醒不要打扰病人。
随着病房中的人陆陆续续退出,日头西斜,夕阳被无尽的夜色吞没了。清冷的月光代替日光从缝隙中探头,病床上的人骤然睁开了眼睛。
她迷茫地坐起身来,迟疑的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
是个宽敞的单人病房、床头有着检测心率与生命体态的仪器、墙上悬挂着个黑屏的液晶电视、电视的遥控器就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没有冰冷的宫殿、恶毒的言语与辱骂,而自己身体状态极好,除了喉咙处泛着疼痛,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真的回来了,谭轻歌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啪嗒啪嗒的染湿了病号服。
此时,“咔哒”的开门声响起来,谭轻歌还未来得及抬头,就听见一人惊喜的欢呼:“轻歌姐,你终于醒了。”
她向门口处看去,一个穿着粉红兔子帽衫的女孩咬着嘴唇,一脸关切。
而她身后则站着个身材魁梧的高大男人,约莫五十多的年纪,原本一丝不苟的西装衣角现在聚起了褶皱,领带也滑稽的歪斜着。
谭轻歌眼泪更凶地涌出,声音发颤:“爸……”
谭式开扔掉了手里的水果,大步上前抱住了谭轻歌瘦弱的身子,他嗓音低沉,带着深深的疲惫:“还好你没事。”
说着,这个向来在外人面前威严至极的男人眼角也落下了泪。
穿着粉色帽衫的女孩是谭轻歌的助理,她看着父女俩温存的画面,悄悄拐出病房,并关上了门。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位面,这些情景全然落入了尚处在古代文明的人们眼中。
这其中自然包括眼睁睁看着谭轻歌“羽化登仙”,又突然出现在透明帷幕上的仙寿宫中所有人。
那道明显不属于人类的机械音响起后,他们就又再次看到了谭轻歌。
他们看着她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苏醒,她周边的一切物件都是在场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他们甚至无法用语言描述出那些东西是什么,宫殿中乱作一团,议论声四起。
但谭轻歌却分外的平静,她哭不是因为那些陌生物品,她眼中分明是对周身环境的依恋与熟悉。
这里是何处?谭轻歌的家乡吗,居然是如此不可名状之地。
他们略带恐惧的看向那滴答滴答,还显示着各种红色绿色诡异的线的仪器,那仪器的另一头连接着谭轻歌的身体。
“那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定是妖术!”大殿之中有人道。
“可妖术为何要用在自己身上?”质疑声也响了起来。
吵吵嚷嚷的杂音顿时大增,仙寿宫内乱作一团。
恭宣帝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大叫着:“安静!”
虽然他方才还狼狈不堪的求饶于谭轻歌,可这时候也没人敢忤逆皇帝的话语,立刻静了。
皇后泫然欲泣地扑上来,仔仔细细的检查恭宣帝受伤的手,嘴中不断呢喃着:“叫太医、快叫太医。”
恭宣帝一把推开她,淬毒的眼神紧盯着透明帷幕上的谭轻歌,道:“来人,给我吩咐下去,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妖女找到。”
侍卫本想一口应下,可看着那明显不属于他们认知里的屋内摆设,略为犹豫:“可是……”
“怎么,你们还真信了这妖女的话不成?朕可是天子,朕都没能参破长生之道,这妖女更不可能!……她一定窝藏在某处,把她找出来,朕要活剥了她的皮——”
震惊的抽气声忽然响起,却不是因为恭宣帝的狠毒话语。
殿内众人看着屏幕当中,谭轻歌与一名中年男子相拥在了一起。
恭宣帝看着,脸都绿了,张大着嘴巴却说不出来话。
好在有人提醒道:“此人应该是她的父亲。”
众人神色这才稍稍缓和,可随即又泛起疑窦,就算是父女,这样的行为也太过亲密了。
有人遮住眼睛,语气嫌恶:“真让人恶心,简直是有悖纲常!”
恭宣帝也是愤怒至极,谭轻歌无论怎么说也是他的女人,就算是被他厌恶抛弃,她也应为他守节。对待父亲兄长,更应该恪守礼节,他道:“如此水性杨花之人,朕一定要将她凌迟而死。”
而在一道又一道的骂声之中,公西祐定定出神,他望着帷幕上显现的一切,虽心中也有诧异,但却未觉出任何他人所说的恶心之感。
毕竟那拥抱根本不带任何情愫,有的只有温馨的亲情,他从未感受过的……父子之情。
谭轻歌安慰似的拍着老爸的背,她早已止住了哭泣,自己本不是脆弱爱哭的性格。
可是谭式开的眼泪却跟放了闸一样停不下来,明明平时是那样不苟言笑一个人,谭轻歌也是头一次见到父亲这样的敏感一面。
等到谭式开平复好心情,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又臊得慌,他低着头道:“好在你没事,不然你妈不会放过我的,就算她现在已经到了地底下,动不着我。将来等我一下去,她也肯定得再打死我一回。”
“我这不是没事?”谭轻歌语气轻快的安慰父亲。
然而父女俩都不是多话的人,待到死里逃生和失而复得的温存气氛一过,便有些尴尬,不知说些什么好。
谭轻歌在灵朝蹉跎三年,心底最记挂的就是父亲,她有意多找些话题,却不知从何开口。
和父亲谈起这三年的时光吗?她即使不说也能想象到谭式开会如何伤心,父亲向来面冷心热,嘴上话不多却是最关心她的人。要是被他知道谭轻歌这三年是如何被欺负甚至还被迫怀上了孩子,他估计会气得发疯。
好在小思是个极有眼力见的姑娘,她适时敲门进来,打破了这无端的沉默。
小思穿着粉色帽衫一屁股坐到了谭轻歌的床边,抓住谭轻歌的手哭丧着脸道:“轻歌姐,你可真的吓死我了,怎么就突然掉进了泳池里,还溺水昏迷了,你明明是会游泳的啊,那泳池水也不深……”
“溺水昏迷?”谭轻歌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字眼。
这才回想起来,三年前她突然穿越到灵朝,恰好是因为一次在派对上的失足落水。她醒来后天地都变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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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象,经过了那磨难多多的三年,这溺水的事情像发生在上辈子。
“我昏迷了多久?”她问道。
小思慎重的伸出了三根手指,道:“整整三天三夜,你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吓死了。你都不知道,举办派对的李导看见你昏迷不醒,差点也跟着厥过去,毕竟这是他一手操办的生日派对,你要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得在愧疚中度过……这是他的原话,所以他一直在和我说,要是你醒了一定要先联系他,他怎么着也得来看望看望……”
小思后面的絮絮叨叨谭轻歌没有心思听,依然沉浸在她所说的“三天三夜”一句中。心中喟叹顿起,原来在灵朝的三年,在神州只过了三天吗?
她怅然若失,但更多的是庆幸,幸好只是三天,不然她不知道家人和朋友们该多难过。
更可怕的,要是她们以为自己死了,直接办起了葬礼……谭轻歌无奈地笑了起来,眉眼染上一丝俏皮,嘴角的弧度都透露着轻快。
她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笑容来了,如今回到了神州,笑容才从心底由内而外的绽开。
通过位面直播系统观看着直播的人们,在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笑后,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他们从未见到谭轻歌笑过,准确来说,他们从未见过谭轻歌真正的笑。
在灵朝时,她多数时间面无表情,少数的笑也多是在讥讽的挑起嘴角。
他们从不知道,原来谭轻歌笑起来这样治愈,好像能感染人心一般,如清风拂过莲花池,不见风只闻其香。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难道她真的是圣女,她的故乡是天国?”
“怎么可能,瞧他们所在的地方,尽是些奇怪东西,还没有仙寿宫一半的豪华,什么神州,穷乡僻壤罢了!”
他这话一出,仙寿宫的人当即将点头称是。
“可那些东西,我等从未见过。”
“那又如何,待我大灵的兵马踏平他们藏身之地,便能好好把那些奇怪物什拿来好好研究。”
恭宣帝闻言,激动地推开了给他治疗手伤的太医,喝彩道:“说得好,给朕赏!”
殿内掌声雷动,恭贺恭喜的话语不绝于耳。
那拍马屁之人紧忙跪在地,一叠声道:“多谢圣上”。
恭宣帝摆摆手,贪婪地看向帷幕。
谭轻歌几人已经叙完了旧,谭父每日要务缠身,很多事还等着他回去拍板做决定,只得先走一步。
小思虽是个话痨子,可谭轻歌毕竟是鬼门关走了一遭,虽说抢救非常及时,但她也不好再说话扰她。
正把病床摇平,给谭轻歌削着苹果。
恭宣帝看着那十分便利能各个角度折叠的床和床边柜上的果篮十分眼热。
想来神州可能地界小了点,但产的果子种类倒是丰盛。若是能把神州纳入附属国,日后还愁贡品贫瘠吗?
小思完整地削下了整条苹果皮,朝谭轻歌笑嘻嘻的说笑。
谭轻歌没有睡意,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定海市的夜景非常知名,即使是凌晨三点,此时也还是灯火通明。
小思忽然神秘兮兮说:“对了轻歌姐,你还记得是谁把你救上来的吗?”
8. 第 8 章
她一副八卦样子,挤眉弄眼的。
谭轻歌瞧着想笑,于是微微摇头满足她的倾诉欲。
果然,小思眼睛亮了两个度,摩拳擦掌道:“说出来吓你一大跳,是颜柯,新晋的史上最年轻大满贯影帝!”
谭轻歌从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然而搜索失败。
她眨了眨眼睛,看来自己得抽空恶补一下人际关系和基本常识。
小思没注意到她的异状,已经是心泛桃花了:
“你刚失足落水、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颜柯就已经冲下去了……他把你抱上来的时候真的就像在拍偶像剧,不,偶像剧太油腻了,那场面要唯美得多。”
谭轻歌忽然心中一动,想起自己被狗皇帝下令打到晕厥后做的梦,一个右手无名指上有着颗小痣的人把她拉出了冰冷的湖水。
那个人是颜柯吗,谭轻歌没法确认,她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不过还真是要感谢他,要是没有他热心营救,自己可能会回不来。
谭轻歌默默在心里给这人记上了一笔人情。
小思摇头晃脑、绘声绘色的讲完,正在回味,但没多久就又垂下了头:“不过这也带来了麻烦,当天动静闹得太大了,虽然李导已经尽力封锁了消息,还是有狗仔把这事爆出来了。
网上炒的沸沸扬扬的,她们说一定是你明明会游泳,都是为了引起注意才故意掉下去的,骂的可难听了……”
小思尾声越来越小,有些不敢抬头看谭轻歌的脸色。
虽然谭轻歌在熟悉的人面前不是很作,可不得不说她脾气很差。因为从小到大家里都是娇养着的,长大后进了娱乐圈更是因为家里的照拂一路顺风顺水。
在谭轻歌的词典里,几乎没有“受挫”两个字。所以在黑粉们疯狂攻击她把她的黑料无限夸大的时候,谭轻歌都会十分生气。
但谭轻歌此时只是拍了拍小思的手背,说:“没事,他们爱如何说就如何说去吧。”
经过了那三年,她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了,如今的谭轻歌心性可谓坚如磐石。
小思莫名察觉到眼前人的转变,她略有些吃惊,明明就在三天前谭轻歌还被微博上一个黑粉的话气得直喘不上来气
现在就像转性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小思向来是个心大的,没有过多思考,毕竟人都是会变的,尤其谭轻歌还经历了溺水这样的生死大事。
她安慰谭轻歌道:“没事,还是有超多的人在支持你的,他们都是你忠实的……粉丝。”
其实是颜粉,小思默默把这句话咽到肚子里。
谭轻歌没有过人的演技,更不会唱歌,除了一张脸外其他技能点都平平无奇。
不过能拥有这样一张脸,也足够她在娱乐圈有一席之地了。
哪怕是在此时,她嘴唇还苍白着,粉黛未施带着病态的愁容,谭轻歌也有着西子般的楚楚动人。
不止是她,屏幕另一端的古人们也渐渐察觉出了异端。
谭轻歌只当过一小段时间的圣女,所以他们印象中她多是身形瘦削、脸颊凹陷的营养不良模样。
可现在屏幕上的人,眉眼含情,双瞳剪水,眼波流转间还透着三分娇俏。
当真是不似凡间之物……人们心中想着。
他们愣愣盯着那女人的脸出神,皇后眼睛一转,居然公西祐也是神游天外!
她绞着帕子,给了身边的大宫女一个眼神。
大宫女当即出声道:“就算美若天仙又如何?她那样的蛇蝎心肠,整日里一副阴郁样子,恐怕连一个喜欢她的人都没有!可怜极了!”
公西祐听得那句没有人喜欢谭轻歌的话,有些气急,似乎站起身要反驳。但他看着恭宣帝和皇后齐齐投过来的目光,也只能再次坐下。
心中愤愤不平,桌底下的手握成了拳头,他心中有一丝憎恨溢出。
当初谭轻歌一袭白衣从天而降,他就在现场,与在场诸多人一样,他看着那一幕久久不能回神,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心思。
这心思在得知父皇要纳谭轻歌为妃并宣称要孕育子嗣之时到达了顶点,他跪在父皇脚下,希望恭宣帝能把谭轻歌赐给他为侧妃。
他当时想着,自己是父皇唯一成器的孩子,若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那父皇和谭轻歌结合还不如他与谭轻歌在一起,最起码年龄相当。
哪成想恭宣帝当即大怒,指着他鼻子骂他大逆不道,说他居然有这种取而代之的心思。公西祐被在成章殿前的暴雨中罚跪,若不是皇后求情,他可能会被雨中风寒活活烧死。
可父皇既得了谭轻歌又不好好待她,放言道她为妖女,阖宫上下都要视之以猪狗。若不是他们这样欺辱于谭轻歌,她又怎么会以那种决绝姿态离开灵朝呢?
公西祐深深埋下了脸,眸中的恨意却愈发浓烈。
此时壁钟的指针来到四点钟,小思浅浅打了个哈欠,虽然他们圈内人总是昼夜颠倒,不过跟在谭轻歌身边她却没受过多少这种罪。
谭轻歌最重视的就是睡眠了,以往这个时候她正处于深度睡眠中。
小思给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轻歌姐,医生嘱咐你要好好注意休息呢,我们早点睡觉吧。”
谭轻歌摇摇头:“我睡不着,你回家去补觉吧,我没事的。”
小思本想留下来陪谭轻歌,却被她拒绝了,加上她实在困得不行,只要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床前,把电视给打开了,揉眼睛道:“那你看看凌晨催眠剧打发时间吧,遥控器在手边呦。”
随后她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新手机:“你之前那个手机也掉进了泳池,开机键不太灵光了,我给你重新买了个一样型号的。”
谭轻歌接过手机,和她摆摆手道晚安。
小思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出去了,生怕打扰到隔壁在休息的病人。
谭轻歌拿起遥控器随意拨了几个电视台,并未找到想看的电视剧或电影。于是便随意停在了一个频道,拿出手机登上微信和微博,随意地刷着最新消息。
真在看直播的古人们,看小思打哈欠也跟着连连大气哈欠,困得不行,可在看到那黑色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个人物,还在说着话时陡然惊醒。
“这、这是何物……”
“居然能现出彩色的人形,竟如此活灵活现,这哪怕我灵朝记忆最精湛的画师也画不出这样的作品啊!”
“那东西居然还能传出声音来,这旷古未闻啊。”
“为何他们那边的人都长得那么好看呢?”忽然一个女子看着电视上的明星喃喃道。
说罢,她察觉到了自己这句话居然传遍了寂静的大殿,不禁面色羞红,又偷偷瞥了公西祐一眼。
可在看了一眼这位灵朝知名的貌若潘安的太子后,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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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忍不住回到了天上,那个年轻男人的身上。
这人居然比太子殿下生得还要好看,不仅如此,他穿一身劲窄合身的衣裳,脊背挺直,力量呼之欲出,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格外的坚定有神。
他在电视中的画面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危机,斜飞的英眉下是一双蕴含锐利的纯黑色眸子,眼尾有一颗泪痣勾得人心惊肉跳。他脸上有着尘土,胳膊也血肉模糊,但他的眸子分外雪亮,如黑夜中的那轮皎洁明月。
谭轻歌也注意到了电视里放着的电影预告片,巧的是此时她刷微博也正好停留在这个视频的界面。
先是被那人的演技折服,愣了一愣,然后才定睛去看文案里标着的词条:#影帝颜柯最新作上线##颜柯新作《尘埃之上》#
原来这就是颜柯吗,这演技真是令人移不开眼。
谭轻歌不吝啬赞美有能力的人,但同时一个念头也在心底升起:既然自己都能从那吃人的灵朝后宫活下来,那在演艺圈她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不思进取了,最起码要好好磨练一下演技。
不然也是会给老爸带来麻烦的啊,若是她有足够的实力,谭式开就不用每次破费钱财才能让她“带资进组”。
谭轻歌一边想着,一边点开了热搜。
#颜柯将《尘埃之上》全部片酬捐献#的热搜映入眼帘,谭轻歌粗略翻了翻。
心中一动,她蓦然想起了灵朝的那些百姓们。灵朝固然有讨厌的恶毒之人,可灵朝的百姓不也和她一样,受着那昏庸无道的皇帝与封建至极的皇权礼制压迫着吗?
他们没有任何原因的被剥削压迫,不得已献出自己的血汗去供奉尸位素餐的皇帝,他们没有什么错,唯一的错就是生错了国家。
若是能生在现代的神州,他们也会和谭轻歌一样,过着如此的生活。
她心中思绪翻飞,而眼前竟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一串又一串淡白色接近透明的“弹幕”不断掠过,上面的话语或长或短,有的甚至还交叠在一起,根本看不清。
谭轻歌依稀看到“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圣女娘娘”之类的字眼。
她揉了揉眼睛,知道这是灵朝人们在发的弹幕。
系统之前说过,送她回来的条件是把她回来的生活直播给灵朝人们看,却是没有想到隔了一个位面,谭轻歌还可以与他们交谈,通过弹幕。
只是这弹幕太乱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设置可以过滤一下。
如此想着,系统却立刻随之做出了调整,她眼前的弹幕突然清晰起来。
谭轻歌于是看清了他们所说的话:【她是圣女,此处定是天国。】
【好生奇怪的事物,可又好奇妙。】
【圣女娘娘,求您发发慈悲,赐福于我们,我们不想再被当成蝼蚁来榨干最后一丝血肉了。】
【圣女娘娘救我……】
谭轻歌看着,轻轻笑了起来,对着无形的空中道:“这还得靠你们自己啊。”
而处于另一面的恭宣帝并不知道弹幕一事,殿内众人都沉浸在震惊的余韵中,没有像底层百姓一样立马兴致勃勃研究起透明帷幕来。
于是他们自然还不知道弹幕如何发出,也不知道灵朝已有千万人倒戈谭轻歌,恭恭敬敬的虔诚的唤起了“圣女。”
恭宣帝只觉得谭轻歌那一笑时的眼神似乎通过屏幕落到了他身上,令他汗毛倒立,冷汗涔涔。
9. 第 9 章
谭轻歌趁还没有睡意,简单挑了弹幕中的一些问题进行回答:“这里并不是天国,而是神州,是我的家乡。”
“神州科技发达,你们所看见的这个东西叫做‘电视’,并不是妖物……”
“我现在是通过直播在与你们讲话,为什么要叫直播……神州有相关的直播产业链,我套用了这个说法。”
“旁边红红绿绿的仪器?是监测我生命体征的,你们可以理解为有一位大夫在时时刻刻为我把脉。”
眼前飘过一句句‘居然还有如此神奇之物’‘确定不是妖物吗,真的很难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刚刚电视上的男人是谁啊’等等各式各样的问题。
谭轻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却是并没有再回答了。
她眼皮耷拉着,忽然抬脸问道:“恭宣帝还没驾崩吗?”
正在观看直播的古代民众们皆是一愣,迟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
谭轻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略感遗憾般摇头:“真是可惜啊。”
那日后不能再随意地面对直播回复弹幕了,她可不希望恭宣帝在位时能通过她来学习到神州的各类高新科技。
谭轻歌自认人品不坏,可依旧做不到以德报怨,灵朝的百姓们因为与她同病相怜又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谭轻歌愿意拉他们一把,可这不代表她愿意帮助恭宣帝提升国力、助他成为千古名君。
于是她不再翻看弹幕,并在心里默念着,把弹幕设置成了想看时才会弹出的状态,以免影响日常的生活。
正把被子从身上拽起,盖到微凉的肩膀上,欲睡之时,手机忽然一亮。
是小思的微信消息:“轻歌姐,大好事!啊啊啊啊啊!”
她发了个【疯狂尖叫】的表情包。
接着,没等谭轻歌回复,那边又蹦来一个消息:“李导说为了祝贺你平安无事,邀请你去参加他执导的综艺!就是那个预热很久、必爆的‘心动荷尔蒙’!”
谭轻歌方才刷微博的时候,就刷到了这个恋爱综艺的宣传,可谓铺天盖地的怼脸安利,而它公布的名单上人物更是各个重磅,身价不菲。
李展导演第一次由电影转战综艺,自然是下了功夫,而这个节目的投资方也是十分大方与下血本。
确实可以说是必爆,但这样的好事怎么会找上她?谭轻歌不解。
若说是李导因为愧疚,认为她是被他邀请参加名流派对才会落水的,也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吧……谭轻歌眼前忽然闪过父亲暗含怒气的脸。
心中一笑,想必是老头子不甘心女儿莫名其妙受灾,找到李展头上要来的“说法”。
她心中一暖,像冬日里滑过喉咙的软酒,在胃里酝酿起暖意,抹了抹眼角,谭轻歌再次感叹:
回来真好,不用再受到欺负,也不用再平白被冤枉;在这里,她受到委屈会有人替她出头,打她踹她甚至想杀她的人自有监狱里的缝纫机等他去踩。
而自己又能吹空调刷手机当继续她的演艺生涯了,谭轻歌含着微笑沉沉睡去。
“今日直播已结束,欢迎下次继续。”
冰冷的机械音话音一落,灵朝的人们眼前又是短暂失明般的黑暗一刹,恢复视力后那些透明的帷幕已然消失不见。
此刻东方将明,微熹的阳光从极远处的地平线露头,天马上就要亮了,然而对灵朝人们来说,昨晚势必是个要载入史册的夜晚。
公西祐回味着最后一秒谭轻歌嘴角的笑容,他也兀自低下头,扯出一丝相似的笑来。
而恭宣帝则又是跳脚大骂,被谭轻歌那句问他驾没驾崩的话气得几近昏厥。
他们在谭轻歌回答问题时才发现不对劲,折腾了好久才发现居然还可以发弹幕,弹幕还能被谭轻歌看到。
恭宣帝在知道后立马安排人动笔,准备写个十几篇千字文章来痛斥与威胁她,让她老实交代出神州的具体位置。
他要捉拿回这妖女,将她折磨致死,然后再将那所谓“神州”国的宝物全抢回来,恭宣帝对那可以调节角度的床榻和时刻能看到自己健康状态的仪器十分中意,觉得那就是求长生必不可少的道具。
可谭轻歌的一句“驾崩”让他拍案而起,又改口道不要再写其他的,给我拟文宣告全国,骂死这个胆敢忤逆国君的人。
可是等他下令的文章写完,谭轻歌早就睡下了。
恭宣帝浑身的怒气无处可法,只能随手抓来身边的人出气。
于是,整个仙寿宫的人现在都在看着这位国君毫无形象地打骂太监,一点风度都无,甚至还非要抓花人家的脸。
若是在之前,他们定会觉得天子一怒,流血漂橹,恨不得立马下跪求饶免得殃及自己和家人。可是现在,他们只觉得心中微妙。
不得不说,就连直播之中谭轻歌的父亲都似乎比恭宣帝更像个国君,那个男人成熟威严,即使红着眼也并不让人觉得懦弱,只会更加醉倒于他的面冷心热。
旁人都看不下去,何况公西祐呢?他紧抿着唇上前,对着大殿之内所有人一揖礼,用着安抚的口吻道:
“今日之事,本殿会代父皇进行彻查,诸位不必惊慌。目前来看,这个所谓的直播并不会直接对我朝人民造成伤害,也烦请各位灵朝之重臣、国之肱骨切记上下一体,若各位能各司其职,都管好手下的人和事,我们未必不能把这件坏事变成好事……毕竟,圣女娘娘目前对我朝人民的态度还是很友善的。”
殿内议论纷纷,随后逐渐安静下来,齐齐的恭敬之声:“谨遵太子吩咐,吾等必不负所托。”
……
谭轻歌并没有大碍,第二天就准备出院了。
在帮她收拾东西时,小思还在边叠衣服边念叨:“轻歌姐你放心,咱们公司的安保人员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足足有十个呢!”
谭轻歌正喝着牛奶,闻言歪头:“有人要杀我?”
小思瞪大了眼睛,被她的脑回路惊呆了:“怎么可能,这可是法治社会……哎呀,是因为你落水的事走漏风声后本来就很多人想采访你,加上昨晚李导官宣了‘心动荷尔蒙’的名单,你的名字就在上面,这帮娱记们早上四点就跑到医院门口蹲点了。”
那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谭轻歌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思还在到处巡视,生怕落下什么东西,东西丢了倒不打紧,就怕被某些私生粉事后跑到医院来找到,那就恶心了。
她擦着额头的汗,叉腰道:“李导其实原定的女三号是新秀小花关可儿,不过这不是出了咱们这档子事吗,再加上关可儿的公司本来也不愿意她炒作恋情,而且李导为了补偿她已经内定她当下一个电影女主了,关可儿乐得不行,二话不说就退出了。
但是关可儿愿意,她的粉丝倒是不太情愿,昨天晚上在官博底下霸屏说你的坏话,嗯,不过都被我找人压住了。”小思说到这里自豪地拍了拍胸脯。
她人虽然古灵精怪的,但是业务能力却丝毫不逊于其他经纪人。
“只是节目播出的时候,她们估计还会骂,”小思噘着嘴,略有些愤愤不平。
“没事,”谭轻歌将空了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从衣架上取下棕色的风衣外套。
她身高并不算太高,但腰身比例却是出了名的优越,此刻过膝的外套下是紧身的针织上衣与牛仔裤,走动之间忽隐忽现的细腰长腿令人遐思无限。
因为知道今天会面对镜头,谭轻歌化了淡妆,豆沙色的口红涂在她的唇上分外温柔,衬得她眉眼温和,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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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睫毛又长又翘,像把小扇子一样,眨动之时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小思即使每日面对这张脸,也经常会被谭轻歌惊艳到,她屏住呼吸递上了墨镜。
此刻的灵朝,正值早朝时间。
皇帝因为天空中的帷幕破天荒去勤政殿早朝,而皇后则一大早将全部妃嫔传唤到她的幽桐宫内。
她今日特意梳妆打扮,还带了缀有月明珠的凤冠,唇上更是用口脂染了一遍又一遍,血红的如残阳一般。
昨日的谭轻歌让她感到了危机,纵使她只是皇帝的一个弃妃,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
但这也无法保证她好色如命的夫君不会喜欢上她那张脸,皇后急于彰显自己的貌美。
但此时,她看着屏幕上谭轻歌昳丽的面容,又转头望向铜镜中白脸红唇的自己……
幽桐宫内还传来窃窃私语之声,都是浸淫后宫多年的女人,皇后哪里能不知道她们心底里的想法,她们这是在笑她。
笑她从前谭轻歌还是圣女之时,她就比不过她,如今还是!
“皇后娘娘真是糊涂,那妖女和太子一般的年纪,正是顶顶漂亮的时候,她人老珠黄的,何必跟着置这一口气呢?”
“嫉妒呗,瞧那妖女现在的舒适日子,可比我们舒坦多了。”
皇后笑着掐紫了身边侍女的胳膊,侍女只能颤抖着忍耐,不敢发出一丝痛苦之音。
皇后似笑非笑道:“诸位妹妹,想来幽桐宫内炉火太旺,热得某些人失了理智。含贵人、流嫔,你们去幽桐宫外清醒清醒吧。”
……
谭轻歌被小思领着出了医院门时,才明白公司为什么给她派这么多安保人员。
她前脚刚踏出院门,一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各路记者就扛着长枪短炮,鬼魅一般出现。
他们一度把话筒怼到了谭轻歌的嘴边。
“轻歌姐,请问你真的是失足落水吗?有人说你是看到颜柯在旁边才故意掉下去的,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谭轻歌,知情人透露你抢关可儿的资源,是因为你与她积怨已久,是真的吗?”
但除了这些为了挖料的狗仔们,还有谭轻歌的粉丝拉着横幅,在拉着小手捧脸等她出院。
她们被隔在外围部分,但呼喊之声却是最大的:“轻歌,我们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轻歌呜呜呜,以后摔倒和落水一定不要脸着地,千万不要毁了咱们的神颜!”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个假粉,轻歌可是在医院躺了三天才醒,你却只关心她的脸。”
“呜呜呜,我确实庸俗,可是伤到脸就等于伤到了我的命啊……”
谭轻歌听得哭笑不得,没有回答任何问题,被护着快步离开。
——恭宣帝和一众大臣在早朝之上,共同见证着这一幕。
他们吃惊于那些记者们拿着的话筒与摄像机,不明白那咔嚓咔嚓还会爆发出闪电光芒的东西为何物。
但更让他们惊诧的是,谭轻歌如同一位出行的公主一般,受到万众簇拥。
在灵朝备受凌.辱、人人唾弃的妖妃在她的家乡居然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满朝文武无一人言语,陷入幽幽的沉默之中。
而立在勤政殿最前端,距离皇位几步之遥的公西祐则是暗暗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谭轻歌……原来她叫谭轻歌。”
谭轻歌在灵朝三年,众人要么叫她妖女,要么唤她圣女,从未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她也从未有意透露过自己的真实姓名半分,是觉得他们不配知道吗?
公西祐深深抿唇,若是当初他能更勇敢一点,谭轻歌是不是就不会走了?如今看着屏幕另一方的她,他顿感陌生,踌躇无措。
10. 第 10 章
谭轻歌等人好不容易从各路魔爪手中逃脱,回到家的她失力倒在沙发上,身上因为拎行李箱而出了层薄汗。
小思站在原地深呼吸,边用手扇着风,边小嘴不停地念叨:“这帮人和苍蝇一样讨人厌!明明‘心动荷尔蒙’和关可儿都发博澄清了,只有他们咬着不放。”
她唰一下拉上了落地窗帘,避免有人偷拍,然后将屋内的灯开启。
这房子还是谭轻歌刚从大学毕业时出演了一部小成本网剧,她用片酬给谭式开买了一套高定西装,剩下的钱付了房子的首付。
虽然装修的钱是老爸大发善心给的,但谭轻歌还是十分钟爱自己第一桶金换来的劳动果实。
房子不大,却处处透露着温馨,蛋黄色的日系风与各类实木家具使得生活气息满满,房间一角还专门设计了观影区,用软软的大厚毯子直接铺在地板上,旁边的低矮小柜里都是水果与零食,还有个专门放果汁的迷你冰箱。
谭轻歌不在这几日,小思也有过来看一眼,防止屋内的水果蔬菜烂掉。
尚在冬日里,外面虽然无雪,但寒风依旧刺骨。
可屋内暖气很足,小思不多时就觉着身上出汗,她又脱掉了一层秋衣,从冰箱中寻觅出两根冰淇淋来。
谭轻歌也热得很,自然而然地接过来。
两人在暖气房里吃着冰糕,又凉爽又暖和,十分惬意。
而此时的皇后与诸位嫔妃,正穿着厚厚的袄子,围在幽桐宫的一顶火炉前瑟瑟发抖……
灵朝本就深受雪灾的危害,今年冬天格外难熬,而即使是皇后宫中燃着最好的碳,用着最大的火炉,也仍有冷风从窗缝中钻进来,吹得人后颈冰凉,脑仁儿也泛着疼。
有人搓搓手,企图活动一下僵直的手指,艳羡地看着道:“那谭轻歌的家乡,还真是个好地方,为何她们冬日屋内温暖如春?”
“也不知那屋子内有何奇妙之处,我瞧那二人只穿薄衣,却还出着热汗。”
“她们吃的东西,似是奶糕,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皆皆是羡慕之声,甚至还有人在不断吞咽口水。
皇后咬着牙,向来岿然不动的面容有丝崩坏,吩咐侍女道:“再去加两个碳盆来。”
嫔妃们听到她的吩咐,一边疑惑,一边却又心中感叹。
即便是再加上五个碳盆,这幽桐宫的温度也不足以到达可以自在吃冰的温度,想到此处,不禁深深一叹。
……
小思解决食物的速度比谭轻歌快多了,她看着谭轻歌慢条斯理,压下了去再取一根冰淇淋的冲动。
瘪了瘪嘴,她可没有谭轻歌的易瘦体质,身为大美女的经纪人,她也得时常注意控制一.□□重,不然这些都会成为别人黑谭轻歌的手段,就算很可笑。
小思检查着微信里的消息,突然抬头,语气涌起一丝小心翼翼:
“轻歌姐,‘心动荷尔蒙’其实原定明天就要开机,八位嘉宾里已经有六个这两天都进组了。不过你大病初愈,李导特意和我说可以为了你推迟拍摄,你看三天休息时间够不够?”
小思问的时候略有踌躇,谭轻歌性格被那帮黑粉们愈为圈内最能作最能耍大牌的花瓶,这称呼虽然夸大其词,但并不是空穴来风。谭轻歌虽然谈不上作精,却还是有些小女生般的娇气。
她很担心三天时间她会不太满意,到时候带着怒气上节目出大乱子。
未料,谭轻歌却道:“不用休息,我明天就进组。”
小思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了:“啊?可是,你还是需要休息的啊。”
谭轻歌摇摇头,她溺水时被抢救的非常及时,据说当时就有人给她进行了人工呼吸,把肺里的水全咳了出去。
所以现在她活蹦乱跳,只是喉咙还有点不适的微痛罢了,但这点伤对如今的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八个人里有六个都进组了,我不要当最后一个,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不如早些去还能熟悉一下环境。”
据小思说,李导沿袭了他诡谲跳脱的拍摄风格,连执导的综艺都特异独行。“心动荷尔蒙”与其说是恋爱综艺,不如说是荒野救生+挑战不可能+恋爱综艺,她早一点去探探路,也比最后进组落后其他嘉宾要好。
只是,这另一个没有进组的人是谁呢?她是因病不去,而另一位嘉宾又是因为什么敢晾着李导呢?
“是颜柯,”小思给出答案,“他在忙着为新电影做宣传,本来都说不参加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改变了主意,要更晚一点才能到。”
……
谭轻歌参加恋综节目,谭式开原本并不同意,还是李导和他打包票说“心动荷尔蒙”的“荷尔蒙”并不全是因恋爱酸臭味引起的,其他的挑战与竞赛活动也是节目的重点,谭式开这才让谭轻歌去参加。
不过在她动身当天,谭式开还是沉默不言地的往她行李箱里塞了一堆的防狼喷雾和迷你警报器。
谭轻歌欲哭无泪,她知道这些东西肯定会被节目组无情收上去。并且面对着全程摄像,她受到伤害的可能性为零,但还是阻止不了老爸的爱女心切。
而正在观看直播的灵朝人们也并不懂得什么恋综、什么拍摄、什么竞赛是何意,不过潜意识里察觉出应当是个有趣的旅行。
于是在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下,谭轻歌独自一人拎着行李箱进组了。
但刚下飞机,谭轻歌就被李导的人给接走,节目组的人甚至还给她发了一只眼罩让她带上,并告诉谭轻歌尽量保持形象,这段虽然不会出现在正片中,但是会剪进花絮内。
车一路摇摇晃晃的,似乎行走的路十分崎岖不平,谭轻歌很快就被晃睡着了。
工作人员推醒她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被一把推下车,而节目组的车毫不犹豫的绝尘而去。
尚未清醒的谭轻歌:……
如果不是前方不远处插着“心动荷尔蒙”的小旗子,她会以为自己是被整蛊了,她拖着行李箱一路沿着路边的旗子走去。
【怎得回事,她坐上了一个会飞的大鸟,然后竟然从冬天飞到了夏天!】
【那能叫鸟吗?那简直、那简直就是……】
【她是被流放了吗?此处偏僻的很,怪吓人的。】
【什么被流放,此处景致与灵朝夏日一般无二,照你这么说,灵朝的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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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流放的罪人?】
谭轻歌为了壮胆,调出了弹幕。此刻看着眼前唰唰而过的问题,她边走着边小声回道:
“那不是鸟,也不要理解成什么妖物,它叫飞机,是一种能在天上飞的交通工具,速度要比马车快上非常多。我从定海飞到千阳市,将近三千公里,大概五六个小时就够了。”
“从冬天飞到夏天是因为神州地域辽阔,纬度差异更是巨大,南春北寒的现象并不常见。”
至于为何此处如此偏僻,谭轻歌也不知道。千阳市以多山炎热著称,此时虽正值傍晚,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候,却仍是鼻尖闷闷的,像是憋着一场大雨似的。
李导为了凸显出荷尔蒙的主题,为求慢节奏又充满刺激感的爱恋,将节目地点安排在了大山深处。
还好谭轻歌自小体凉,不易招虫,不然她毫无防备的闯进来怕是会被虫子给好一顿折磨。
但是选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也有好处,谭轻歌抬头望向头顶的璀璨繁星,它们散落在夜幕上,如珍珠点缀着黑夜般的纱裙,透着神秘而优雅的气质。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了工作人员。
谭轻歌小跑过去,驱虫灯的光辉笼罩住了她。
工作人员笑眯眯把她拦下,递给她一瓶防虫喷雾:“轻歌姐,再往前走就进入拍摄区了。”
现在就要开始拍摄,不预先见见嘉宾或者导演?谭轻歌有些惊讶。
工作人员笑而不语,这也是李导设计的一个步骤,为的就是追求真实感。
李导向来注重镜头中的氛围感,在他看来无论拍摄什么,内容与情绪缺一不可,所以此次节目中,他不禁花了大手笔打造真实的拍摄地点,追求原汁原味。
而且在拍摄过程中规定,工作人员只有在特定时间才能出现,其他全凭嘉宾自己发挥。
谭轻歌点点头,忽然想照照镜子,她有些担心妆会因为流汗花掉。
她并不惧怕在镜头前露出素颜,可这不代表她可以坦然地顶着晕湿的眼线去面对旁人。
可手边一时没有可以照的东西,于是谭轻歌转头看向工作人员:“我的脸看起来怎么样?”
她原意是想问问脸上有没有莫名的污渍,但可能是因为表达不清,所以眼睁睁看着眼前穿工作服的大男孩羞红着脸垂下了头。
他声音极小,轻轻的带着羞涩:“很、很好看。”
那就好,谭轻歌不疑有他,径直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徒留原地的男孩儿瞪眼。
越过一条白色的警戒线,路上的摄像头逐渐多了起来,随之增多的还有驱虫灯和一些粉嫩的花,它们长在土里,迎着晚风招摇花瓣。
渐渐的,一栋当地吊脚楼跃然眼前,有二层高,横看去又极为宽敞。屋檐飞起之势如张开双翅的鸟儿一般,一层又一层碧绿的藤蔓从二楼窗户悬挂垂下,像长发公主的辫子一般,几朵盈盈的白色小花开在藤蔓缝中。
而吊脚楼之前,已经有一人在了。
他倚靠在一根柱子上,脊背挺直得如一颗青松,宽肩长腿,正逆着光而立,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谭轻歌隐约见到了他那微卷的纤长睫毛和紧抿的唇角。
11. 第 11 章
谭轻歌走近了,那人缓慢转头,缓慢地望了她一眼,随即便移开眼去。
“检查好了吗?”他对翻行李的工作人员说,嗓音格外温润低沉。
工作人员擦着汗,闻言立刻停下了动作,把他的行李箱扣上,笑着道:“好了好了。”
长身玉立的男人接过了行李箱却没走,沉默地立在一边。
他只是站在那儿,弹幕就已经是一片狂叫:
【是那天在电视上出现的那位公子,好生俊秀!】
【他的肩好宽啊,看上去真让人安心。】
【比太子殿下还要气宇不凡,这样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好年轻的公子啊,未脱稚气,像是比圣女年龄还要小呢】
誉美之词比比皆是,想来是灵朝的闺阁小姐们在隔空追星。
谭轻歌垂着眼睛,将行李箱交给工作人员去检查,这一环节中嘉宾的各类通讯设备或其他不合规则的物品会被尽数收走。
在这过程中,那年轻男人还是在一旁站着,没有动身的意思。
工作人员道:“颜柯老师,您可以先上楼去看看……”
他的话语淹没在颜柯扫视而来的冷漠目光中,瑟缩了一下。
谭轻歌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心中一跳,她忽然转过了头,想仔细看清这位救命恩人的模样。
然而颜柯站在逆光中,她只能看见一个宽肩细腰的线条。
他语气没什么波动,说:“我等等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工作人员骤然想起二人之间的传闻,据说谭轻歌几天前落水是被颜柯给救上来的,而从未拍过吻戏的颜柯当场就给谭轻歌做了人工呼吸。
听着耳返里李导的痛骂之声,工作人员欲哭无泪,他怎么忘了这可是个恋爱综艺节目啊!
谭轻歌心中也有疑惑,她和颜柯并无太多交集,为什么要等她呢?难道是为了节目效果或者是单纯的绅士风度?
脑子里全是对这件事的思考,谭轻歌没有关注自己的行李箱已经被工作人员当众打开。
而长时间的舟车劳顿使她脑袋晕晕,忘记了那箱子里还有些不该露面的东西……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一步。
里面的防狼喷雾和报警器,甚至还有一把小小的电击棒霎时映入眼帘。
聚精会神的工作人员:……
颜柯:……
谭轻歌扶了扶额,沉默了一瞬间。
她怎么忘了把这些东西拿出去,这可是恋爱综艺,带着这些防身物品过来是摆明了不相信节目组。
谭轻歌用余光瞥了一眼工作人员,轻咳一声。
在她咳出声后,一旁的颜柯从暗处走出,披着晚风站到了谭轻歌的身后,而后缓缓蹲下身。
在这一举一动时,谭轻歌闻到了清新的橘子气味,在傍晚漾着恬淡舒爽之意。
不似其他成熟男人爱用的沉香,他像个大男孩一样身上喷着清爽的果香。
事实上他也确实年轻,才二十一岁就头角峥嵘,摘获其他男演员毕生追求的荣誉奖项。
“检查完了吗?”颜柯问工作人员。
听他又催促,工作人员紧忙快速拿起谭轻歌的几件“违禁物品”,站起身说:“好了好了。”
颜柯于是拎起谭轻歌的行李箱,大步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发现谭轻歌还站在原地,又回头盯着她。
他的眼神灼热,眼角的泪痣似乎活了过来一般。谭轻歌回过神来,走到他身边说了声谢谢,接着又道:“我自己来吧。”
颜柯摇摇头,一手一个箱子毫不费力,脚步轻快地像在散步。
临走之前,他忽然又回头,惜字如金撂下一句:“这段剪掉吧。”
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吊脚楼门口,徒留工作人员在原地出神:
“剪掉?哪段剪掉?颜柯帮谭轻歌拎箱子那段剪掉吗?可是他要是不想被看见为什么还非得拎啊,还在那等那么久就为了拎包。”
“傻不傻啊你,”另一个工作人员说他,“是谭轻歌翻包那段剪掉。”
同时他心中吐槽,也不知道谭轻歌怎么想的,对自己什么名声一点数也没有。居然带防身物品来恋综,这段要是播出去肯定又得被骂死。不过之前从来没听说颜柯和谭轻歌认识啊,他一个新晋影帝对十八线花瓶这么上心做什么?
就算他要炒CP,也该找更相当的何白薇啊。谭轻歌比他咖位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年龄也比他要大三岁呢。
吊脚楼里灯火通明,在门口就能听到里头的说笑之声。
谭轻歌和颜柯双双进来时,房间内的谈论声明显一滞。
屋内共三男三女,同时起身来欢迎。
“你们可算来啦,”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捂嘴笑道。
“颜老师,百闻不如一见啊。”另一个男生则径直上前,与颜柯握手,态度内含钦佩。
毕竟影帝常见,大满贯影帝也不稀缺,可年纪轻轻就拿了大满贯的,内娱还就颜柯这么一根独苗。
谭轻歌来之前恶补了一番功课,认出了这说话的一男一女。
男的叫林秋典,女的叫夏灵,二人合作的现代剧正在热播,来这光明正大继续“戏中情缘”来撒糖。
林秋典和颜柯热情打完招呼,就扭头坐回了长木凳上,一点眼风都没留给谭轻歌。
反而是夏灵,柔柔弱弱地走来她身边,和她笑着打招呼。
【又是一位俏公子,就是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这位姑娘神情倒是与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
【住嘴,皇后娘娘也是你能议论的?】
【嗤,还以为神州是什么好地方,不不也和我们一样,住在山间林里。还什么圣女,刚回到故乡就被流放的圣女吗?】
【都说了不是流放!照你这么说我每天都住在被流放之地咯?】
弹幕里顿时吵了起来,谭轻歌迫不得已把它关掉。
屋内其他人都在围成一圈的长木凳上静静坐着,偶尔有和颜柯点头示意的,却是没有几人搭理谭轻歌。
也是,谭轻歌带资进组的十八线花瓶身份在圈内几乎人尽皆知,人人都道她是投了个好胎,不过羡慕归羡慕,可没人愿意和这么一位知名作精大小姐做朋友,不被欺负就怪了。
许是节目组观察到了这尴尬气氛,连忙通过扬声器说道:“嘉宾已到齐,请放置好个人物品后在吊脚楼前的篝火旁集合。”
“房间在哪里?”颜柯轻声问道。
长椅上的一个穿着碎花吊带裙,脖颈线条像只天鹅般的女孩解释说道:“没有房间,我们的行李都先放到那边的木架子上了。”
颜柯点点头,于是拉着两只行李箱就要走过去。
还没走两步,手中忽然传来一阵拉力。
一个穿着白衬衫还打着条蓝色领带,整个人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男生站在一边,他拉住了谭轻歌的行李箱。
声音特别虔诚恭敬:“前辈,我来帮轻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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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行李吧。”
明明只是彰显对前辈的尊敬,颜柯却突然危险地皱了皱眉。
“不用了,”他一个用力拽过行李箱,头都没回。
那男生手上是用了力气的,却没想到颜柯如此轻松就把行李箱拖走了,他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然后转头看向谭轻歌,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异常:“轻歌姐,我叫关鹤辰,你应该不认识我,不过我看过你很多剧呢!”
谭轻歌只是点了点头。
关鹤辰愣了愣,没了?这就没了?
他还特意背了两个剧名,想着谭轻歌要是问他看过什么,他就正好诉一诉衷肠。
没想到谭轻歌如此高冷,这不给他一点可乘之机啊。
关鹤辰脸色不大好,抿了抿唇。
他不同于在座其他人,要么是当红歌手,要么是大热演员,这些人能被李导邀请坐在这里,不会没有一点背景。
只有他选秀出身,节目余热过后转型艰难。公司这次费劲把他塞进来,就是为了能抓住一个机会,利用炒CP火一把。
而他心中也早有打算,这四个女嘉宾里面,数谭轻歌资源最好,话题度最高,而且外在形象也完全戳中他。
就算她名声不怎么样,但只要能借着她和她背后的人搭上关系,还愁以后吗?
他在谭轻歌这里撞了个冷脸,虽然窘迫却并不意外,毕竟她作精性格也是出了名的。
关鹤辰于是继续道:“我最喜欢的就是轻歌姐在《九世》里面演的小师妹了,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啊哈哈哈哈。”
什么《九世》,什么小师妹,谭轻歌自己都不记得了,她陷入沉思之中。
于是一屋子人都看见这样一幕:关鹤辰热脸贴个冷屁股,在自顾自尬笑,谭轻歌神情冷漠,像看一个傻子。
众人:……
正在看直播的古代人民:……
【干什么呢你!离我们圣女远点,还真当别人不知道你想干嘛呢?】
【我收回之前觉得这里的人都非常好看的话,长得再好看又怎样,一笑起来就不怀好意,令人恶寒。】
……
几人围簇在硕大的篝火旁,那灼热的温度熏得人面庞发热。
虽然都算得上是圈内知名人士,但依然对着镜头像模像样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谭轻歌目光掠过已经记住的颜柯、夏灵、林秋典和关鹤辰,落到另外一男两女身上。
之前穿碎花吊带裙的女生叫何白薇,给谭轻歌的第一印象是只红眼睛小兔子,她抱着腿坐在角落里,似乎有些社恐。
但小思来之前已经和她强调过了,别看何白薇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飙起演技来那叫一个狠,在恐怖电影里演变态杀人魔眼都不眨,也因此提名了白花奖最佳女配。
另一位女嘉宾则是位波涛汹涌的大美女,拄着一只胳膊神游天外。乔月,说不上当红,却是童星出道,戏龄贼长,戏路贼广。
而之前朝她打招呼的夏灵,如今堪称当红小花,走得是天真可爱骄矜小公主形象。
说白了,女嘉宾里面就谭轻歌一位没有任何代表作,唯一记忆点就是作精的花瓶。
谭轻歌微微咋舌,目光从几位养眼的姑娘身上收回来。
对男嘉宾那边,只是淡淡一瞥,没什么兴趣。
右边的晚风忽然携来橘子的气息,谭轻歌身边坐下来一个人。
灵朝人们:【???这人又是怎么回事?!】
12. 第 12 章
颜柯坐在了谭轻歌右手边,令她有些讶异。
还在神游天外时,左边又多了个关鹤辰。
谭轻歌这才有些自己身在恋爱综艺的实质感觉,不过这修罗场为什么会烧到她身上。
而且这两人是认真的吗?一个身为新晋影帝,一个是选秀新星,为什么要凑来她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人跟前,你们粉丝不介意吗?
“心动荷尔蒙”说是明星恋爱综艺,其实多数人只把它当做一个抬身价平台而已,观众也只是抱着看俊男美女完美爱情的热闹来的,轻易不会真情实感。
毕竟短短三天的拍摄期,能培养出什么感情呢。
所以,应该只是随便坐的吧,谭轻歌在瞥到颜柯恹恹的表情时,下了定论,毕竟这位热心弟弟从始至终没把眼神放在她身上超过五秒。
说不准只是热爱乐于助人呢,谭轻歌想着。
面前突然伸出来一颗糖,躺在一个盈白的掌心里。
夏灵笑着说:“轻歌,你刚下车不太舒服吧,吃糖会好一点。”
谭轻歌说着谢谢接下,却没有剥开吃。
夏灵顺势坐在了她右手边,她掏出防虫喷雾来,一顿呲呲呲。
她吸着鼻子道:“好多飞虫啊,节目组到底要我们聚在这干什么?”
其他人也不知道,只能默默等着。
节目组原意是让大家在篝火旁闲聊,星辰为幕,晚风作吟,一派祥和景象。
但聚在此处的不是素人,是一群各怀心思,说错一句话就可能跌落神坛的大明星们,因此格外谨慎,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气氛略为尴尬,李导在显示器那边咬着牙捶桌,大喊道:“这他娘的,没想到没剧本这么难拍!”
旁边的副导张了张嘴,迟疑问道:“那……要不给安排剧本?”
反正多狗血刺激的剧本他都能立马搞来,只是这帮明星愿不愿意演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夏灵和谭轻歌,绝对不会点头,她们一个努力维持人设的小公主,一个是知名作精,都很难搞。
李导痛心疾首,却还是道:“不行,那不符合我的求真艺术……看来他们是不可能主动产生荷尔蒙了,那就给我上道具!”
随着李导一声令下,正岁月静好在火边喝茶的众人脚底忽然多出来四条青蛇。
空气诡异的一静,随着那几条蛇开始扭动身子,意欲爬近。
“啊!——”
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先叫了出来,然后场面霎时一片混乱,尖叫声音此起彼伏。
谭轻歌身边的关鹤辰叫得声音格外大,毕竟是苦练唱歌的人,高音像在飙青藏高原。
他嗖得一下蹦上了石墩子,嘴里嗷嗷叫着,还想抓住谭轻歌的胳膊做支撑。
谭轻歌也有点慌乱,按理来说,即使此地是深山,可能会潜藏着着蛇虫。但节目组早就清过场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蛇呢?
她心中忽然一动,看向旁边的摄像机,它们齐齐对着嘉宾。出现这等状况,节目组也没立刻安排人跑出来控场。
而且这蛇呈青绿斑纹,虽然看着可怖,每条却只有指头粗,是无毒的菜花蛇。
应当就是节目组安排的了,谭轻歌嘴角抽了抽,之前都是她的错觉,这根本不是个恋综,是个求生综艺!
她也跳上石墩子,顺便捂住了夏灵嘴,她太能叫了,那喊声简直惊天动地。
没有了夏灵当领唱,其他叫声也陆续停了。
关鹤辰咳了咳干涩泛痛的喉咙,顾不得尴尬,颤着声音问:“这可怎么办啊,哪来的蛇啊!”
八个人现在都踩上了方才坐着的石墩子,夏灵腿软得需要谭轻歌扶着才能不瘫倒。
四条蛇只在一开始扭动了几下,乱闯乱游,现在也都不动了,盘成一团。
八个人与四条蛇互怕着,一时都不敢动。
可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着吧,谭轻歌心下嘀咕,快十一点了,她睡觉的时间要到了。
总不能和蛇在这里对峙一宿吧。
她无意识地目光四处逡巡着,忽然瞥见了夏灵手里握着的杀虫喷雾。
不知道有没有用,谭轻歌拿起喷雾对着蛇的方向喷了两下。
蛇大哥纹丝未动。
颜柯:“没用的,蛇只怕刺激性气味,这杀虫喷雾的味道不足以威胁到它。”
谭轻歌于是不喷了,想着其他的方法。
何白薇弱弱的举手,从小斜挎包里掏出来一瓶香水道:“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用。”
“试试吧,”谭轻歌建议。
何白薇所站的石墩距离蛇太远,喷了两下,那气雾都没落到蛇的身上。
“我来,”她身边的当红歌手杨逸接过香水,眼中闪着好胜的光芒。
蛇闻到香水的气息,终于重新蠕动起身子,它扬起了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嘶嘶的吐着舌头。
“啊!……”
夏灵刚要开始叫嚷,就被谭轻歌按住了肩膀。
虽然不确定蛇会不会优先攻击出声的人,但此时两人站在一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灵朝的幽桐宫内,皇后双眸泛着精光,嘴角是怎么都压抑不住的笑容,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在诸位嫔妃听来,在这寂静的阴森后宫内格外瘆人。
她们不由自主咽了口水,紧张盯着直播中的谭轻歌和其余几人。
都是些富家千金或名门贵女,自然不认得那四条是菜花蛇,还以为包围谭轻歌他们的是些被咬就暴毙的毒蛇。
皇后自然也是这样以为,谭轻歌终于要死了,自己把自己作死的。
不仅如此,直播中那一个个把恭宣帝眼神勾去的女人都会死在这里,她心情格外舒畅。
不枉她日夜召集人来幽桐宫内观看直播,就是为了看谭轻歌吃瘪的瞬间。
她身边的大宫女是最晓得她心意的,拢起手道:“妖女将死,众位娘娘不觉得大快人心吗?”
她这话一出,皇后赞许地看她一眼。于是大宫女背挺得更直了,她带头鼓起掌来,提前庆祝谭轻歌被蛇咬死。
幽桐宫内响起稀稀拉拉的拊掌声,持续很久,似乎皇后不满意她们就要一直拍着。
突然,直播中的画面让鼓掌之声骤然停止——
谭轻歌眼角突然闪过一抹火光。
心中顿时大亮,火,蛇肯定怕火。
正巧这篝火都是由一根根木头堆起的,要拿出来一根燃火的木棍驱蛇自然很是方便。
她正要动作,看见不远处盘着的一条蛇,又有些害怕。
然而旁人一个人影嗖一下就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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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柯直奔火堆,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节目组有意安排的驱蛇方法,而且他动作比谭轻歌要干净利落,丝毫不惧。
那一刻,谭轻歌脑子里想了很多,节目组不可能无缘无故抛出几条蛇来吓嘉宾,他的目的是刺激嘉宾找出赶走蛇的办法。
而求生综艺中,谁先找到方法,谁名次就靠前。
奖励马上要从眼前溜走了。
谭轻歌动如脱兔,快步跑向火堆。
夏灵都没反应过来,按着自己的人就不见了。
而正要触碰到火棍的颜柯回头就瞧见了狂奔而来的谭轻歌,她一脸认真,怒瞪着他的后背直咬牙。
颜柯:……
他半是怔愣地停下了弯腰的动作。
谭轻歌于是拔得头筹,她拿出一根带着火焰的木棍,向前一挥,吓得一条蛇惊动后撤。
其他几位嘉宾看到这幕,纷纷上前取走木棍。
随着一声哨向,节目组安排在吊脚楼顶的喇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随后传来了小孩子机器人的声音:
“恭喜各位玩家完成第一轮考验,成功找到驱蛇办法!”
几位穿着特殊服装的人不知从哪冒出来,把四条蛇大哥抓进了蛇笼里。
危险消失后,大家惊魂未定,还举着火棍四处张望,而喇叭里的声音也未停。
“下面将根据玩家贡献颁发奖励,第一名谭轻歌8积分,第二名颜柯7积分……第七名乔月2积分,第八名关鹤辰1积分。”
“接下来,女嘉宾们将按照名次顺序抽取今晚的住宿房间。”
谭轻歌已经把木棍放回了火堆里,她看着篝火骤然炸出星星火点。
大家都瘫在石墩子上没有动弹,关鹤辰更是连连咳嗽,一面是为了掩饰尴尬,另一面是刚才喊那么大声确实伤到了嗓子。
一个抽签箱子被无人机投掷下来,被杨逸率先接过,他大步上前,把箱子放在了众人中间。摩拳擦掌道:“女士们,快选吧。”
这人一开始沉默寡言,从蛇出现时就突然兴奋起来,刚才更是拿着火棍满场乱窜,蛇没被他吓到,倒是吓得夏灵和关鹤辰一顿惊叫。
谭轻歌抿着唇上前,刚想把手伸进箱子里。
“等等,”小白兔一样的何白薇忽然出声提醒,“箱子里不会有什么活物吧。”
谭轻歌闻言一惊,也是,节目组这么爱搞事,好像还真能干出来恶搞之事。
在玩家们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又在箱子里放条蛇?不会这么缺德吧……
谭轻歌于是把箱子整个抬起,倒过来摇晃一番。
只能听见里面有塑料物品碰撞之响,她于是放下心来,伸进去摸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手上,谭轻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塑料球。
【这又是何物,居然如此圆润,一丝缝隙也无。】
【许是奖励吧,圣女娘娘方才驱了蛇呢。】
【可就算这白球做工精巧,也只能当作摆设吧,并无大用。】
深夜时分,还未睡的灵朝人在津津有味的探讨剧情。
而弹幕上虽说这球看上去一丝缝隙也无,谭轻歌却摸到了球上的裂缝。
她顺着缝隙把球掰成了两半,随着一只飞蛾的标本一齐掉出来的是一张白纸黑字的纸条。
13. 第 13 章
谭轻歌被那飞蛾的标本吓得晃了神,一时不敢动弹。她平生最怕的就是虫子,今夜一连番见过这么多品种的虫,属实有些遭不住。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把那飞蛾标本拎走,谭轻歌这才松了口气。
她抬眼望着拎着飞蛾标本的颜柯,心道这弟弟还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和又他说句谢谢。
另外六人都在从箱子中陆续取出小球,并未关注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夏灵刚才因为贡献了自己的杀虫喷雾,所以排在女生第三名。
她等不及地掏出了一颗篮球,又在打开时差点被吓到。
一只蓝蝶标本从球中掉落,摔到地上了。夏灵拍着胸脯道:节目组能不能不要弄这些吓人的。
但她又在展开纸条后发出了惊喜的笑声:“我住在1级房间里!”
她兴奋地朝镜头比了个“耶”,然后笑着问:“1级是不是最好的?”
“不一定,也有可能4级才是最好的。”林秋典在旁边耸肩道。
他们两个因为一同拍过戏算是熟识,所以每当夏灵说话时,林秋典都会张口接两句。
只不过他这回接的话纯是泼冷水,夏灵叉着腰嗔他一眼。
谭轻歌缓缓打开自己的纸条,看到了一个4级的字样,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酒店的星级都是数字越高越好,但是夏灵球里掉出来的是只精美梦幻的蓝蝶,她球里却是只灰蛾子。
这么一对比,1级很大可能就是最好的房间,而4级是最差的。
果不其然,小喇叭里传来了机器人小孩的声音:“恭喜玩家夏灵获得最豪华的1级房间使用权。”
夏灵欢呼雀跃,谭轻歌一脸生无可恋。
她不禁怀疑起来,难道自己运气这么差吗?
*
皇后原本正被谭轻歌轻而易举化解了死局,还得到了最好的奖励而生气着,如今见到这一幕她又啼啼笑起来。
幽桐宫内所有人看着她一会儿恼怒,一会儿大笑,像在变脸一样,然而她们还没有勇气请退。
也不敢乱说话,毕竟上一个乱说话的现在在外面被冻成了雪雕。
皇后殷红如血的唇扬起,面上的妆已然斑驳了,可她依旧快意得不得了。
她盯着谭轻歌心道:叫你出风头,活该!
然而谭轻歌身边的男人却忽然转头,对着谭轻歌压低声音道:“你要是不喜欢,一会儿我和你换……如果我能抽到更好房间的话。”
皇后面上的表情僵在哪里,不止她,所有人都是一怔。
须臾,皇后豁然起身,面上阴云密布,厉声道:“今日就到这里,本宫乏了,你们且退下吧。”
众人如蒙大赦,急忙躬身告退。
但即使出了幽桐宫,她们眼睛还是离不开那直播。
眼神不由自主地被那男人吸引,真有这样的人吗?
她们很是恍惚,自小被灌输天地君亲师思想的她们是皇帝的侍妾,每次侍寝之时都要从皇帝脚边一路爬上去以彰显君威。
在她们的观念里,夫君就是天,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能让夫君受,女人生来就是要给男人做垫脚石的……但这真的是对的吗?
……
颜柯这句我和你换让关鹤辰听了去,他愣了愣,然后捏着拳头走到谭轻歌身边,正想也说句什么土味情话来扭转形势。
可他挣扎半晌,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勇气去睡那最差的房间!节目组都敢扔蛇了,最差的房间在老鼠窝里都有可能!
于是关鹤辰掉转身子,走向何白薇,关心地问着:“你手臂还疼吗?”
何白薇手臂上被毒蚊子给咬了个大包,此时是还胀痛胀痛的。
但是大兄弟,你这临时抱佛脚的关心也太虚假吧,谭轻歌抽了抽嘴角。
然而她随即意识到自己表情不对劲,好心弟弟还在等她答复呢,她没说话不说,还不屑地撇嘴角?
谭轻歌立刻收敛表情,可颜柯已经低下头去了,眉眼之间看不清神色,但唇却是向下撇着,像个哭脸。
……好像不小心伤到了乐于助人的弟弟。
“女生选完了,该轮到男生了吧。”林秋典插着兜上前,伸手进箱子里。
但里面却什么都不剩了,林秋典诧异地挑眉。
小喇叭又开始叭叭:“接下来请男玩家们依照名次顺序走到吊脚楼后方的投签处,节目组在那里为你们准备了纸笔。”
“请男玩家们在纸上写下想住的房间序号,如果所选房间内的女生愿意接受你的入住,两位今晚会共同度过温馨的夜晚~”
林秋典挠头的手顿住,不可思议般睁大了双眼,第一晚就住一起?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谭轻歌却是悄悄放下心来,心道还好自己是最差的4级房间,应该没人会愿意和她住一起,这样就避免了和陌生男性同处一室的尴尬了!
这样看来,运气也不是很差嘛。
“在男玩家选择后,女玩家也要依次进入投签处,选择自己感兴趣的男玩家呦~不过女玩家的具体选择今晚不会公布于众~”小喇叭又补充道。
关鹤辰眼睛转了转,瞧见了何白薇手里拿着的2级房间,心中更加坚定。
弃暗投明了,谭轻歌懒得理他,他还不屑搭理她呢,一个作精花瓶而已,还分到了最差的房间,今晚指不定要怎么作呢。
他还是避开好,关鹤辰于是连忙去吊脚楼内找止痒露,想给何白薇涂上。
在他离开这段时间里,男嘉宾们纷纷去投了签。
夏灵凑到了谭轻歌身边,她脑袋微晃,用余光偷偷看着谭轻歌。
其实她对谭轻歌的观感并不好,夏灵深知自己脾气就够作的了,之前耳闻有人比她更作时就非常不可思议!
不过也不一定就是传言那样吧,她抿了抿唇,存了攀谈的心思,犹豫半晌捅了捅谭轻歌的胳膊,小声说:
“你经纪人有没有给你安排任务?我的就是和林……咳咳你懂的,不过我听说除了我俩之外,还有颜柯和何白薇,他们之前合作的校园剧算是两人的代表作之一了。校园嘛,你懂的。”
妹儿,你是不是忘了这是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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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艺了,周围还有摄像头呢,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八卦真的好吗?
谭轻歌忍不住扶额,微笑着摇了摇头。
夏灵没有八卦成功,略感失望。
*
轮到女嘉宾选人的时候,谭轻歌思考三分钟后选择投给了颜柯。
虽然这位弟弟刚刚被自己没控制好的表情管理伤到了,但是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谭轻歌不想让热心市民颜同志没人选。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票数结果公布后:颜柯2票,林秋典1票,杨逸1票,关鹤辰0票。
出结果后,关鹤辰脸阴沉得像能滴下水来,表情崩坏,甚至要维持不住元气满满的形象。
他站起身说:“不要意思,我出去一下。”临走之前还悄悄瞪了谭轻歌和何白薇一眼。
【这人貌似脑中无物,把他扔宫里怕是一秒都活不下去。】
【说不准,据说本朝皇帝也好男色,他那张脸足够他撑过三天了……】
【大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以为你在此处发这些大逆不道之语,就追责不到你了吗?】
【来啊来啊,弹幕只显示名字又不显示我身在何处,我看你怎么找到我!】
【大胆刁民!】
【大胆走狗!】
【……】
灵朝的民众如今在弹幕中发言越发无畏,纵使平日里还只能对那些官僚毕恭毕敬,不过在弹幕中敢于反驳当朝的人越来越多了。
直播还在他们的吵闹中进行,谭轻歌那边即将公布女生的票数和互选成功的名单。
【妖女绝对不会有人选的!瞧她目无一切的样子,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
【有没有人选关你什么事啊,圣女长那么好看,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没人选?莫不是以你自己的相貌来揣度的?】
【没人选就没人选,圣女自己住不是更好?那些男人也配与圣女共处一室?】
【太荒谬了,太荒谬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简直,这简直荒淫无度!】
【这不合规矩吧,为何非要女人接受才行?男人想要女人,还需女人同意?】
【还有,为什么他们是四男四女,一个男人只能拥有一个女伴?这也不合规矩。】
公西祐也是紧紧拧着眉,他虽然早早熄灯就寝,却根本就睡不着,谭轻歌居然参加了这种活动。
他暗中抓紧了被子,恨不得撕开锦衾。
他刚才看得分明,谭轻歌把签投给了那个叫颜柯的男人,而那男人现在有两票。
在他的认知里,一个男人当然可以同时拥有两个女人,所以,谭轻歌今晚是要与别的女人,一起侍奉?
他眸中燃起无尽的烈火,外头有侍者听到帐内的动静,以为是公西祐口渴,于是端来茶水。
公西祐一巴掌拍飞茶碗,掉在地上碎裂,他暗沉着声音道:“都给我滚!”
他依旧死死盯着上空,只能祈祷着无人选谭轻歌。
小喇叭在众人凝神屏息时公布了票数:
谭轻歌3票,夏灵1票。其余空票。
14. 第 14 章
公西祐房内外间侯着的侍者于是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又一个茶盏的碎裂之声,他们屏息凝神,不敢多言。
公西祐喘着粗气,不敢置信地望着屏幕上。三票,谭轻歌居然有三票,难不成她今晚要和三个男人……
他手指都在颤抖,被气得不甘心。
而在皇宫之中,正与被献来的美人厮混的恭宣帝,此时也是猩红着双眼,拿出了鞭子。
将气全撒在了浑身不着一缕的女人身上,他恶狠狠地叫着:“叫你不知廉耻,竟敢,竟敢当着全灵朝的面红杏出墙!”
女人被抽得满地打滚,身上可怖的伤痕密布,哆哆嗦嗦的。
恭宣帝愤然甩袖,揪着总管太监的领子,怒目圆瞪:“那群酒囊饭袋到底有没有用心给朕找,我灵朝养着这些闲官干吃饭的吗?几日过去了,神州到底在何处!”
总管太监深觉言错必死,抖着道:“圣、圣上,已经命人去找了,这几天将灵朝翻了个遍,确实,确实没有消息啊……”
恭宣帝拽着他,拖到了刻着繁复花纹的粗柱子旁,露出一口白牙来:“那你说,这妖女当着所有人面前如此作为,叫朕面上无光,朕该如何惩罚她?”
“这……”总管太监答不上来。
恭宣帝扯着他的头往柱子上狠狠撞去,鲜血顿时从他的顶帽中流出,流了满脸。
旁边的一位小太监见状,快步上前跪下,正要求情,却看见总管太监对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小太监眼泪奔涌而出,咬着牙道:“请圣上息怒!”
恭宣帝闻言哈哈大笑:“息怒,叫朕如何息怒?都是你们这群办事不力的,才让全灵朝都看朕的笑话。”
“既然找不到那妖女,不若朕就杀了所有看见这丑闻的人吧,”他森然一咧嘴角:“就从你开始吧。”
说罢,他抓住总管太监的头,猛然撞柱,鲜血飞溅。
有一滴血甚至溅到了小太监的眼皮上,他低下头,手指扣地到血肉模糊。
凭什么,他想。他眼前浮过帷幕之上的一幕幕,为何那个国家的人都可以自由快乐的笑着,而他们在这深宫之中,连如何去死都选择不了?
凭何你要住高楼,我就必须在深沟,就因为你是皇帝?他眼泪朦胧中忽然隐约看见那女人就站在不远处,红唇轻启,漠然说着:“一个色厉内荏、奸杀掳掠无恶不作的暴君也敢自称天子,真是荒谬啊。”
……
谭轻歌的票数惊掉了很多人的下巴。
关鹤辰张了张嘴,然后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弧度:“轻歌姐可真是受欢迎啊。”
他没来由来这么一句,引得大家纷纷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谭轻歌在戏外就与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夏灵古灵精怪,对圈子里的这些事深谙其道,可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人可真会给自己加戏。
“好了,”林秋典插着兜走到她旁边:“我选的你,你接受我入住不?”
“接受啊。”夏灵轻快点头。
*
林秋典选的是夏灵,所以剩下的三个人选的都是她了,谭轻歌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居然有人愿意和她一起住破屋子?这什么奇怪癖好。
关鹤辰也很纳闷,怎么就突然修罗场了。原本他很生谭轻歌的气,明明自己都那么主动了,她居然没投票给他,让他成了男生里唯一一个零票!
他本来想就此转战何白薇,可是又觉得太过突兀。脑子灵光一闪,女人不都喜欢不搭理自己的吗?一定是自己刚刚太主动了才让谭轻歌不好好珍惜,于是他玩了一手欲擒故纵,故意当着谭轻歌的面关心何白薇。
心道这下可得拿捏住你了吧?他信心百倍,在谭轻歌万念俱灰觉得一个喜欢自己的人都没有的时候,他再出其不意地选择她,她一定会惊喜不已,就此擦出火花。
可另外两人为什么也来搅局?!
特别是那个杨逸,从头到尾都没和谭轻歌说过一句话,他为什么也选了谭轻歌?
【圣女就是圣女,果然引得无数人拜倒。】
【应该叫妖女就是妖女,果然使了魅惑的手段勾引了这么多男人!】
【就是,和三个男人一起住是什么好事吗?这妖女真是恬不知耻!】
【什么神州,我看就是个无序的淫.乱之地!】
【她为何要参加这种恶心的宴饮,简直自甘堕落,难道她自己口中所谓的国富民强之地就是无媒苟合吗?】
【哪里苟合?我瞧着自始至终这几人莫说亲密举动,就连牵手行为都未有。为何到你嘴里就变成恶心了?】
【四男四女,荒郊野岭,还不叫苟合?那你说方才那对男女往暗处走去是干什么去了?】
【你们且看着吧,这女人一会儿被三个男人玩弄的丑态,好好看看你们口中的圣女如何坠落云端!】
*
三个人沉默地站在谭轻歌面前,大眼瞪小眼。
另外两个女生已经携手离去,她们的屋子挨得比较近。
于是只有晚风见证着这一幕,夜已经很深了,月亮都被密云遮住了一角,吊脚楼的飞檐投下一片漆黑的阴影。
小喇叭滋啦几声,然后道:“女玩家接受哪位男玩家的入住呢?只可以选择一位呦~”
屏幕前的公西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狠戾的表情渐渐收敛,但眉头却始终拧着。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仁带着眼眶一起疼。
谭轻歌试探着问:“没有被选择的男生,今晚睡哪里?”
这也是男生们关心的问题,他们不由自主望向高处的扩音器。
小喇叭笑嘻嘻的:“会有安全又保暖的睡袋呦~”
安全…保暖……在场人同时抽了一下嘴角,完全不信任节目组,鬼才想露头睡睡袋。
杨逸率先发声,他走到谭轻歌面前,眸中闪烁着好强:“选我吧,你玩游戏很厉害,我们两个强强联手,绝对是最强组合。”
原来这兄弟是好胜心太强,想和目前女生游戏能力最突出的谭轻歌组队。
关鹤辰见状,不甘示弱:“我玩游戏也很厉害!”
杨逸质疑:“你?”
关鹤辰霎时想起丢脸的事情,憋红了脸,但他绝不能在这时候露怯,于是硬着头皮道:“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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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吹了个轻佻的口哨,似在无言嘲讽,他挠了挠头:“我……会唱歌,你要是睡不着我给你唱催眠曲。”
杨逸的民谣在音乐圈中是一绝,老少皆宜,红遍大江南北。
就连对娱乐圈其他人毫不关心的谭父车里也时常播放着他的歌。
“我,我也会唱歌!”关鹤辰提高声音道。
杨逸再次质疑:“你??”
关鹤辰道:“我可是选秀出身,我不止会唱,我唱跳俱佳。轻歌,你要是睡不着的话,我可以现场给你开演唱会。”
谭轻歌:……
她不觉得睡前看唱跳表演有益于睡眠。
杨逸撇嘴道:“说起演唱会,那也该看我的,最起码我的票价高啊。”
关鹤辰暗中瞪了他好几眼。
两人忙着拌嘴,谭轻歌耳朵边全是他俩你一言我一语,逐渐充满火药味的挑衅。
而颜柯像是被忽略了一般。
灵朝的观众们也开始激烈讨论:【要不选姓关的吧,他会的比较多,我也想看看唱跳是什么样的。】
【不成不成,关公子的性格不好。】
【杨逸的性格也没看出来何处好,好像笃定圣女会选他一样。】
【要不,选颜公子吧,长得最好看。】
【可颜公子好像意愿并不强烈。】
偶有一两句说着什么活动无耻、下流的言语被庞大的选谁讨论淹没。
谭轻歌看着越吵越厉害的两人,逐渐目瞪口呆。
杨逸:“选我吧,我可不是那种剽窃别人作曲的人。”
关鹤辰:“我也不是那种爱耍大牌的人!轻歌,你要是选我还好,要是选了别人,今晚怕是得被他指使得端茶倒水。”
眼看着两人快把对方的黑料全抖落出来了,谭轻歌捂着嘴咳了两声。
杨逸瞬间回神,随即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他平日里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现在被关鹤辰呛了两句,一不小心就没控制住脾气。
他瞪了一眼关鹤辰,随后冲着镜头撂下一句:“不该播的别播!”
关鹤辰也跟着抱臂,斜斜睨了镜头一眼。
坐在监视器前的李导露出个阴测测的笑,立即会意:好咧,不该播的都播出去。
他们俩不吵了,气氛陷入凝固。
但他们的目光都直直望着谭轻歌,等她做出最终决定。
便在这寂静之中,颜柯突然开口,他睫毛垂着,在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淡黄的光晕正好照在他身后,使他的发丝泛着黄昏色的光。
他声音清晰,掷地有声:“我不怕虫。”
关鹤辰乍听闻这一句满是不屑,还以为他憋了什么大招呢。
但他眼角瞥到谭轻歌,却突然发现谭轻歌脸上尽是惊喜与满意之色?
关鹤辰立马道:“不就是虫子吗,我也不……”
“我敢吃虫子。”颜柯平静道。
他倏而抬眼,与谭轻歌遥遥对视:“我不怕到这种程度。”
关鹤辰:……
杨逸:……
灵朝观众们:【……】
15. 第 15 章
谭轻歌沿着一条被清理出来的羊肠小道徐徐前进,而颜柯沉默地跟在身后。
这一路上依旧散布着摄像,但数量较少。
月色冷然,谭轻歌忍住打哈欠的想法,晚风吹拂起她的发丝,那发丝似有生命力一般,向后飞舞,扫过了颜柯的鼻尖。
他顿了几步,才继续跟上去。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才出现个小小的木屋,莹白色的驱蚊灯被绑在屋子旁边的电线杆上。
神州经济发达,已经完善了乡村建设,谭轻歌倒是很意外,居然在这个时代还能看到这么破败的屋子。
不过有电线杆,就表示好歹通了电,情况没有那么糟。
弹幕里,被恭宣帝指示拱火的,或是一直存着嫉妒心思的人们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口出恶言。
【这就是那妖女口口声声说的盛世之景?这样的房子我大灵朝要多少有多少!】
【果然是蜉蝣撼树,燕雀之心也敢污蔑鸿鹄?也不怕贻笑大方,哈哈哈哈。】
【妖女脑袋撞坏了吧,她果然是被流放了。不过看来她今夜就要在此处与那男人入洞房了嘿嘿嘿,我等正好可以一览这情景。】
【无耻下流!你们、你们简直不可救药,别忘了灵朝还在经受雪灾之祸,怎么能这时候倒去嘲笑别人。】
*
弹幕里再如何吵,也是影响不到谭轻歌的,她早就把面板关闭了。
颜柯见她不动,于是探头往地上看去,没有看到虫。他往前走几步,推开了木屋的门。
门意外得很瓷实,有些重量,它被打开的时候有窸窸窣窣的土块从门框上落下。
颜柯进去检查了一番,然后回头看着谭轻歌,也不说话。
谭轻歌渐渐有些习惯这人的不善言辞了,他很像一道待人主动探索的数学题,只给微微的一点提示,剩下的需要别人去猜。
不过谭轻歌现在猜到了他的意思,因为颜柯那张脸上写满了三个字:没有虫。
她提着裙角进去,一袭绿色鱼尾裙像洋桔梗一样绽开,给这灰土灰土屋内增了一抹灿烂的色彩。
颜柯不知从哪里掏出个鸡毛掸子,在轻车熟路地四处扫灰。
这屋子倒还算整洁,就是处处透露着年代感,那风化的木头家具泛出丝丝黑色,还有扇只剩下两页的风扇在悠悠地转悠。
房内只有一张床,又挤又窄。
颜柯见状把两个行李箱放倒了,又找来三个差不多高的小木柜子,把它们拼在一起凑成了一张简陋矮床。
他似是对这些格外熟练。
颜柯声音放轻,在夜里需要仔细去听:“我睡这个就行。”
谭轻歌并无异议,毕竟那张原本的床实在太小了,两个成年人在上头需要抱成一团才不会掉下去。
她摸了摸冰凉的手臂,夜里的山间不算暖和,她感觉到了冷风。
从行李箱里拽出条毯子来,谭轻歌披在肩上,坐在了简陋的床上。
嘎呀一声——
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叫声,谭轻歌瞬间屏住呼吸不敢动了。
过了许久才敢缓慢地收起了腿。
颜柯本来都躺下了,又支起胳膊道:“要换吗?”
谭轻歌摇摇头,颜柯这么谦让,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小朋友一样。
颜柯没说什么,把那扇残缺的电扇按开了。
随着滴的一声,风扇呼呼开转,马力很足,吹得谭轻歌鬓角碎发都在动。
谭轻歌:……
她其实有点冷,但她不好意思说。
弹幕中尽是在感叹这制冷物件的奇妙之处,纷纷发出羡慕之声。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夏日里要是有这样一个扇子,岂不妙哉?】
【这看上去可比贵人们用的冰更凉快些,风力很大呢。】
【他们俩磨蹭什么,荒郊野岭找了个破屋不就是为了干那事,这会子还拿上架子了。】
【真恶心,明摆着圣女和那位颜公子根本不是你们想的关系,是你们思想下流,便看什么都下流!】
【……】
谭轻歌毫无察觉,只是又紧了紧身上的毯子。
颜柯抬眼道:“它可以打虫子。”
说着,他把风扇转过一边去,对着墙吹。
这屋内飞虫确实不少,尤其头顶还悬着个两百瓦的大灯泡,吸引了不少蚊蝇在围着转。
尽管谭轻歌是个不易招虫的体质,也觉得它们震动翅膀的嗡嗡声很吵。
“啪嗒”一声,是颜柯关了灯,整个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微微的月光透过窗子。
一时间万籁俱寂,只余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交错。
在夜中,谭轻歌只能看到他身体的轮廓,这才意识到,一直在心里调侃般叫着弟弟弟弟的人,其实虎背蜂腰,很大一只。
她默默躺下。
风扇芯有着很淡的蓝色灯光,吸引着失去目标的趋光性飞虫,时不时还能听到那些小虫子们被扇页打碎的声音,像有人在翻书。
谭轻歌听着这样的声音,昏昏欲睡。
她把毯子盖在了鼻子上方,只露出一双微眯的眼睛来,眼皮止不住耷拉。
忽然,在这寂静之中,矮床上的身影动了,他坐起身,手里握着个不明物体走向她。
谭轻歌陡然惊醒,但心中迷惘,还带着丝丝害怕。
他手里拿的什么?总感觉像什么杀器。
她在灵朝三年,在那吃人的后宫中熬得都快患上被迫害妄想症了,尤其怕有人想趁夜仇杀她。
可她和颜柯没仇啊……
【来了来了,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哈哈哈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们还可以见证皇帝的女人和别人厮混在一起,还当着所有人的面!】
【这……这不对,这不是圣女自愿的。】
【她都跟进了这屋子,躺在那床上了,还叫不是自愿?我看她眼神带钩,分明就是在邀请男人!】
【快些快些,好让爷过过眼瘾,瞧瞧这貌若天仙的圣女娘娘衣裙之下是何等风光。】
【不可亵渎圣女。】
不止灵朝普通群众炸开了锅,恭宣帝站在成章殿门口,望着谭轻歌那张脸,也看着那逐渐逼近她的男人,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
“快来人啊,圣上吐血啦!——”侍者们纷纷急得大叫,但其中有几个人的惊呼之中,竟暗藏着嘲笑之意。
唯恐天下不乱的消息一夜之间走遍全灵朝。
——谭轻歌飞升到天国后,给皇帝戴了顶天大的绿帽子,让恭宣帝成为了全国嘲笑的对象。
公西祐还未听闻这个消息,他此时正紧紧盯着直播画面,手中尽是捏碎茶盏流出的血液。
*
只有朦胧月光的夜里,颜柯一步一步走近了。
谭轻歌抓住被角时,又闻到了那股橘子般的甜丝丝又清新的味道。
他站在床前盯了她一会儿,然后又抬头看了眼角落里的摄像头。
谭轻歌:救命,这是要杀人分尸的前奏啊。
但是她等待许久,也没等来颜柯的下一步动作。
枕边忽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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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他放下了个什么东西,然后转身就走了,重新回到矮床上躺下,像从未起来过一样。
谭轻歌没按捺住好奇心,稍稍抬起头,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他放下的物品应当就是之前他手里握着的。
月光实在太暗了,谭轻歌只模模糊糊看到一点点印迹。
…金银…润喉…唐
金银花润喉糖?
谭轻歌半看半猜的,确认了这个物品。
她眨了眨眼睛,又看向不远处的身影,蜷成一团,背对着她像个自闭小孩。
真是,谭轻歌心中流过一股暖流——颜柯同志真是具有乐于助人精神啊,还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想来的确,自打两人遇上之后,他一句都没提过救过她的事,一点挟恩图报的意思都没有。
谭轻歌深深佩服,同时身心都彻底放松下来,淋漓的微湿的汗意被夜风带走,舒惬异常。
【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圣女不可亵渎!他当然什么都不可以做,不然定会惹怒上天就像,就像恭宣帝一样。】
【圣女性子极烈,她若不想,便是皇帝也不能强迫她,圣女在飞升之前饮下了堕胎药,一丝因果也不带走,这是活生生的例子!】
【颜公子自始至终行事都很正派,只有你们有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到底留下个什么东西,我从未见过此物,那东西有何用处啊?】
【想来,是……
“今日直播已结束,欢迎下次继续观看。”
有些人弹幕还未发完,就被强硬掐断了,那些热火朝天的讨论自然也只能不了了之。
灵朝八卦群众们自然不想善罢甘休,在心里组织着措辞,想着明天再战。
而木屋中的谭轻歌,此时已位于浅眠之中。
看着谭轻歌缓缓闭上双眼,随即直播被断开。公西祐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情感,他这一天情绪大起大伏,此刻骤然终止,不适感强烈。
他眼睛还泛着红色,茫然坐在空荡的殿内。
殿外侍候的人们此时见到直播停止,自然不可能让当朝太子独自面对满屋狼藉一夜,等了片刻后,蹑手蹑脚进入屋子内清理碎盏。
他们大气也不敢出,如同午夜幽魂,鬼魅一样迅速拾掇好所有,又轻轻退出。
最后一个侍者,在出门前忽然听到一声长长的喟叹,似是不甘,似是庆幸,复杂得令人不解。
他不解实属正常,公西祐自己都不知道心中这股微妙之意从何而来。
他爱慕谭轻歌,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可与她之间隔着的千山万水般的深渊,令他望而却步,只能看着心爱之人婉转承恩于自己的父亲。
他恨着父亲的贪婪无厌,却也恨谭轻歌,恨她为何偏偏是圣女,恨她为何要羽化而去,更恨她竟无半点羞耻之心与男子同处一室。
可是当那个男人真正走近她的时候,他又陷入了无边的恐惧之中。
好在,最终谭轻歌和他什么也没发生。
公西祐放松地吐出一口气,却旋即又被自己给吓到。
他发现,他的防线在不断退步。从谭轻歌居然参加有这么多男人的活动,再到她居然和男人同处一室,再到只是住一起而已,什么都没发生就行……
他抓住了头发,有些不敢想象:要是谭轻歌真的以后会当着他的面和哪个男人更近一步,
他会怎样?
是彻底断了念想,与她单方面决裂,抑或是,仍旧控制不住那肆虐多年的妄念与爱意,眼睁睁看着她与别的男人……
16. 第 16 章
“起床起床——起床起床——”
谭轻歌被一阵闹铃似的小孩子机械音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没整理好思绪。
已经有弹幕从眼前飘过:【鸟说话了!】
【长得好像蜘蛛的鸟啊。】
她闻言抬头,看到窗外正飞着个挂有扩音器和小包裹的无人机。
她揉揉眼睛,表情恹恹。
“请各位玩家尽快洗漱,马上于篝火旁集合。”
无人机在灵朝群众惊讶的赞叹中,放下了装着洗漱用品的小包裹,又掉头远去。
谭轻歌听到了颜柯的声音响在房间外,他不知何时醒的,似乎刚晨跑过。
“你慢慢收拾,我在外面等你。”
谭轻歌于是安心地又在床上躺了三分钟,才慢吞吞起来遮住摄像头,换了件衣服。
山间的日出很早,谭轻歌出门时感受到了扑面的热气,夹杂着青草的馨香,还有不知名的花香。
她伸了个懒腰,意外发现这夜间看起来阴森森的山林白日里极为绚丽。数不清的花争奇斗艳,大片大片的开在灿阳里,尚未蒸发殆尽的露水反射着晶莹的光。
她走至花丛旁,蹲下身来拨弄着一片白色的花朵叶子,那朵花随着她的动作摇晃起脑袋,分外可爱。
延绵的花海淹没了这座小木屋,将它团团包围住,木屋像摇篮里的宝宝一样。哗哗的,花海中缓缓升起一些细杆,杆头突然喷出水来,喷泉一样浇灌着花朵们。
谭轻歌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片花海是人工培育的,那些细杆就是人为安置的自动洒水器。
【好神奇,居然有能自己浇灌植物的物品,那是什么原理?】
【那水从何处而来,看着像根竹竿的东西,内部竟大有乾坤吗?】
谭轻歌只略略看了些弹幕,没有应答。她走向一旁等待着的颜柯,两人顺着来时的路返还。
篝火旁已有人在等待着了,夏灵眼睛泛着迷蒙,她眼圈红红的,看着像没睡好一样。
“奇怪,你鼻子怎么比刚才还红,花粉过敏了?”
林秋典满是疑问。
刚偷偷扫过鼻尖腮红的夏灵:……
她一脸无语,想掐死这不解风情的直男。
林秋典没得到回复,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眼尖地瞥见谭轻歌和颜柯从远处走来。
他先是站起身招招手,旋即抱着胳膊一脸神气:“昨晚睡得怎么样?4级房间里有蛇吗?”
他挤眉弄眼的,恨不得孔雀开屏彰显他昨晚住1级房间的优越。
但谭轻歌和颜柯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没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
谭轻歌倚在一边没说话,她早起时向来沉默,提不起精神来。
颜柯却是破天荒回了,但也只有三个字:“没有蛇。”
林秋典看着谭轻歌的厌世脸,再次摸了摸鼻子,心道是自己太不礼貌了吗?
没等他深思,绑着节目组专属小旗子的无人机再次飞来,随即头顶的扩音器里,机械小孩子的声音响起:
“各位玩家请注意,昨晚只是预热,接下来,我将告知你们真正的游戏流程。”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凝神屏息等待。
小孩子缺乏强烈波动,却又显得很是诡异欢脱的声音再次响起:“村庄里面出现了吃人的大怪物,而你们,是为了打败怪物而聚集到一起的勇士们。”
……
大家脸上紧张的表情出现丝丝崩坏,像裂开的雕像一般,心中满是问号。
——不是恋综吗?加上求生元素就算了,怎么如今还出现了怪物、屠龙勇士?
这节目真的靠谱吗,他们真的不是误入什么奇怪组织内了吗?
诡异的沉默席卷全场,人们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好。
“嘻嘻,”扩音器内的小孩子声音没给他们太多时间遐想,又语出惊雷,再度开口:“而打败怪物的唯一方式,就是——种田!”
八位嘉宾:???
这又是什么奇怪走向?!
“搞什么,”夏灵忍了两次,终于是憋不住气里,她拽着裙角一跺脚,冲着镜头语气嗔怪:
“李导,你邀请我们来的时候,可没说要干农活呀,合同里也没有提呀,我,我带的衣服都是公主裙呀。”
回答她的不是李导,而是机械音:“嘻嘻,李导被大怪物抓走啦~”
“你们要是想救回李导,就要努力种好自己的田地呦,三天内种水稻措施齐全、步骤正确、完成度高的人可以凭借积分兑换门票,逃离荒村!”
夏灵在无人处翻了个白眼,心中怒气未消,不过也明白所有反抗都是徒劳的,这李之武摆明了就是要耍他们玩。
李之武是业界出了名的不按套路出牌,在拍电影时就特别爱搞事,很多时候给男女主的剧本都不一样,就是为了看他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擦出怎样的火花。
虽然正是因为他这种行事无端的风格,诞生了无数经典镜头,可身为被他耍的当事人,夏灵感觉非常糟糕。
她是脑袋坏掉了,才会同意参加这档综艺。
她就应该在下飞机被蒙眼拉到这么个荒郊野岭时,立刻醒悟过来,直接原路返回!但现在节目都开拍了,她要是在中途退出,绝对会被骂的体无完肤。
夏灵扶额看天,一脸绝望,难道真要在这荒村里干三天农活吗?
她想到此处,又悄悄瞥了谭轻歌一眼,居然发现对方根本没什么反应,心里惊疑不已。
谭轻歌不是出了名的作精吗,怎么在得知要干农活时无动于衷?她不是应该比她还要先跳出来吗,夏灵实在不解。
谭轻歌手指一下又一下点着手臂,状似垂目沉思,实则在看弹幕。
【圣女,别的不论,种田一事我最是精通,我家世代为农,可祝圣女一臂之力!】
【皇上口谕,助妖女者杀无赦!】
【堂堂一国之君,气量就芝麻粒那么大吗?你在这里传那劳什子圣谕不觉得可笑吗?】
【大胆刁民,竟敢妄议圣上。你以为你在此处发言,圣上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圣上有令,凡是有胆敢帮助妖女之人,掘地三尺也会将他找出来,剥皮抽筋悬于城门之上!】
【简直,简直暴虐无道!】
【君就是天,你又能拿天如何?】
谭轻歌看着看着,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把面板收起来。
她脑中浮现那花海之中的自动洒水器,轻轻握住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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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还真不需要弹幕的帮助。
……
八位玩家被无人机带领着,顺着山路往下,走到一处略为宽阔平坦的地方,八块方方正正的水田出现在眼前。
只不过此时的田内还没有水,所以看上去就是块四条边凸起的口字型凹地。
无人机上掉下来八个小册子,上面印着各种水稻的图片和种稻示意图,俨然一本新手教程。
无人机道:“接下来的三天内,请玩家们按照手册上的知识,将生长周期为120天的水稻按比例凝缩为三天,按时犁地,施肥,插秧,驱虫,照顾好自己的稻田呦。”
说完,它转身欲走。
“等等,”杨逸跳上了田埂,揉着肚子道:“我们还没吃早饭呢。”
无人机顿了顿,然后飞得更快了,像只加速的鸟儿般转瞬消失在视野中。
杨逸苦着脸:“靠,饭都不供怎么有力气干活!”
几人如泄了气的皮球,蹲在地上。对这帮这群素日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明星们来说,种田可比拍戏要难多了。
过了半晌后,何白薇悄悄出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节目组有的是时间和我们耗,可是我们没有。人是要吃饭的,一两顿可以硬挺着,但饿三顿就有点难受了……”
她说着说着语气逐渐低下去,似是想到了被饿的惨状。
乔月拍着她的肩安慰道:“没事,都说千阳市天养人,我们不会饿死的,这山这么大,总有野果子吃吧。”
夏灵闻言皱眉:“野果?还是算了吧,又酸又涩,说不准还会有毒。”
乔月眨了眨眼睛:“没毒吧……”
两人就野果到底会不会有毒进行着不甚科学的辩论。
林秋典忽然从旁边窜了出去,正向着左手边的方向。
“谭轻歌,你在吃什么?”林秋典凑过去,盯着谭轻歌手中的红彤彤的果实看。
“苹果。”谭轻歌咔嚓又咬下一口,艳红色的外皮,芯是嫩嫩的浅黄。
“苹果?只是看起来像苹果的野果子吧,轻歌,你可别乱吃东西呀,”夏灵充满质疑,虽然她正看着那颗水果咽口水。
“不是野果,积分兑换的。”谭轻歌遥遥一指。
众人顺着她手臂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的两树中间有个墨绿色的自动贩卖机,凑近一看这贩卖机里装着却不是寻常的薯片饮料,而是各种自热火锅、面包、粉条和水果。
他们一股脑扑了过去,看见贩卖机侧面的屏幕上是个刷脸机,上面显示了每个人的剩余积分和购买商品需要的积分。
“靠,”杨逸又是没忍住,爆了粗口:“一盒自热米饭2积分,它怎么不去抢啊。”
拥有6积分的他都嫌贵,何况其他人。
关鹤辰看了自己那可怜的1积分,强忍住镇定,将将维持住表情管理。
节目组之前说过,积分是按照玩家们玩游戏的排名和每晚被选票数决定的。
即使他捕蛇游戏输了,只要有人选他,他好歹能买盒自热米饭。可惜,昨晚他是男生里面唯一一个没人选的。
关鹤辰强装镇定,买了个0.5积分的苹果,摸着脑袋冲镜头道:“我要保持身材,早餐就吃这个啦。”
17. 第 17 章
他们在贩卖机周围纠结食物,谭轻歌这边却是转换了视角,坐在树墩上研究起水稻种植小册子来。
她粗略翻了翻,册子上的教程很凝练,还贴心的画了示意图,她很快搞懂了基本流程。
水稻种植先要育苗,但育苗却不是嘉宾们的三天内能够做到的,所以稻苗由节目组提供。
嘉宾们只需要在第一天时翻好地,第二天插秧,第三天施肥,就算完成了整个种植过程。
每晚节目组会根据嘉宾白天的表现排好名次并发放积分,这回的名次顺序会决定嘉宾们晚上的房间等级,不再采取抽签的方式。
谭轻歌抬手挡在眼前,遮住了愈发刺眼的阳光。
面前是光秃秃的八块正方形水田,里面却并没有水,看来在翻地之前还需要找找水灌田。
于是另外几人吃完早饭,看见谭轻歌已经走到了水田上,在顺着田埂寻找什么。
众人不禁诧异,这真的是那个出了名的作精花瓶吗?
作精不应该穿着初恋白裙坐在田埂上哭着说土太脏了她不想沾吗?
夏灵嘟着嘴:“不会真要干农活吧,我们这不是个恋爱综艺吗……要不我们一起罢工?让节目组知难而退。”
杨逸在旁边一拍脑门:“对哦,我们这是一个恋爱综艺。”
夏灵抬眉瞧他。
便见他快速起身,飞一般跑向了谭轻歌,边跑边招着手道:“大佬带我一个吧,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夏灵:……
她嘴角僵了僵,又想转头去看其他人。
乔月从她身边起身,伸了个懒腰道:“白薇,我们要一起组队吗,中午还可以摘点野菜一起用积分买面条吃,我会煮很好吃的挂汤面。”
何白薇点点头。
关鹤辰一听眼睛就亮了,正愁中午没饭吃呢,他可不想在再啃苹果了,不够塞牙缝的。
再者,和两个女生组队更利于他表现自己的男子气概,对晚上的选人环节大有裨益。
于是关鹤辰信心百倍地站起身来,清了清喉咙:“两位女士,我觉得你们需要一个守护你们的骑士。”
乔月、何白薇:……
谢谢,有被油到。不过想到要干很重的农活,她们还是没有拒绝关鹤辰的加入。
几人纷纷离去,不多时,夏灵旁边就只剩下了颜柯和林秋典。
林秋典偏了偏头,用眼神示意她要不要一起组队。
但夏灵却咬着嘴唇,她想起公司要求她和林秋典解绑的嘱托,踌躇半晌后她突然起身,略过林秋典的疯狂暗示,走到颜柯身边。
轻声道:“颜柯,我们组队吧。”
她刚说完,颜柯的目光便扫了过来,眸光如淬炼后的火光,脸庞如冷玉。冷不丁被这样一看,纵使见惯帅哥的夏灵也有些诧异。
她不自觉绞着衣角,也有些紧张,心想若是能趁机和颜柯炒上cp,也不亏。
颜柯顿了顿,停留的眼神稍纵即逝,很客气道:“夏灵姐,不好意思,我有组队人选了。”
夏灵蓦然顿住,而后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
夏灵……姐?
她在这圈中当妹妹习惯了,第一次听到有艺人管自己叫姐,她有那么老?
夏灵气得不行,这简直比拒绝组队还让人火冒三丈。颜柯是比她要小一岁,可也不至于在恋爱综艺里当面叫她姐吧,这不摆明是骂人吗?
等等,他管自己叫姐,那谭轻歌比他大了三岁,怎么没听见他叫一声姐?
夏灵眯起眼睛,思绪翻飞。
说完后,颜柯便快步离开了。他这一走,就只剩下林秋典了。
夏灵深吸一口气,挫败的同时是无尽的尴尬,她转头心虚地看向林秋典,正要开口,就看到对方斜睨自己一眼,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
“啊……”夏灵心说糟糕,换绑的风险是真的不小,她只好强装镇定,一跺脚追了上去:“你等等我呀,林警官(两人主演的剧中人物称呼)。”
……
【种田最是辛苦了,圣女要不还是放弃吧。】
【莫说是圣女,就是我等干惯粗活的人,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就完成灌水翻地的活。】
【快放弃吧。】
谭轻歌没理弹幕,依旧在稻田边寻找什么。
而在她一圈又一圈不断向外探索的时候,终于在扒开一处草丛后看到了一条沟渠,里面尽是浑浊的黄水。
杨逸踩断挡路的草,使它更完整的样子展露在众人眼前。
“好大一条河啊。”乔月感叹。
“不是河,”谭轻歌轻声道,“只是蓄水的池子而已。”
这么个巨大的死水潭出现的很是突兀,像是节目组连夜现挖的。
“看来这就是节目组安排的,让我们取水灌田的地方,可是用什么工具能把水移到田里呢?”
“看那边,那里有好多水桶!”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指向左边的草丛掩盖出。
一个个大木水桶露出些许形状,旁边还躺着挑子,看样子用作挑水的。
杨逸又是第一个跑到桶边的,他率先找了两个最大最完整的桶,返回谭轻歌身边道:“快,我们这就开始吧,第一个灌完水的肯定有最高积分!”
谭轻歌却是摇了摇头,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水太浑浊了,不适合灌田,对秧苗不好,明天插秧时对人身体也不好。”沉默许久的颜柯突然发声。
“管他呢,”杨逸着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窜:“我们又不是真的要种田,意思一下得了,最主要的就是速度,速度。”
他脑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谭轻歌昨晚作为最快反应过来的人,获得了最多的积分。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她今天又不积极了。
杨逸只好问:“你不想挑水灌田?”
谭轻歌略微思考了下,点头称是。
杨逸耸耸肩:“那我们的组队取消咯?”
其实她根本没答应过组队申请,谭轻歌心里嘀咕了一句。
杨逸于是飞也似的地挑着两个大水桶跑到沟渠边挑水。
【真是多作怪,男丁主动与她一个女子组队,她居然还不愿意?】
【是这妖女不想干活吧,哈哈,她还当自己是身娇体贵的妃嫔不成,一睁眼有无数人等着侍候她?】
【她被流放到这穷困之地,估计心里都要苦死了,怕是不知道怎么怀念在灵朝的好日子呢!】
弹幕时常就会涌现出一大批“黑粉”,谭轻歌见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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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直接无视了这些言论。
她看着七位嘉宾里有六位都去挑水了,夏灵跟在林秋典身后,时不时向她这瞥一眼。
谭轻歌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她是在看自己身后的颜柯。
她转身,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他而那颗眼角的小痣在锐利的眸子旁格外吸睛。
“颜……”
谭轻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喊他什么,直接叫名字在镜头面前会被说没有礼貌。而要是以前辈自居,她还蛮羞愧。
毕竟颜柯年纪虽小,戏龄可是不短。
颜柯随手揪了一根带叶子的草,静静地拿在手里。
他垂着眸子道:“叫我名字就行,我们年龄也差不多。”
谭轻歌点点头,又自顾自继续向草丛深处探去。
颜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并且逐渐走到了她面前,把齐人高的草梗踩在脚底下。
终于,在一圈又一圈的探索后,一个带着深红色水锈的物体出现在眼前,它像葫芦状,内部中空,顶端还有根弓形铁棍。
“这是?”
谭轻歌隐约觉得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但她没接触过太多农业知识,只是模模糊糊有个概念,一时叫不上来名字。
“压水井。”颜柯回答道。
谭轻歌眼睛亮了起来。
【井?这么奇怪的东西是水井?】
【碗口大的井,能取多少水,她不去挑水就为了找这么个东西?】
她尝试着往压水井中倒了一些水,控制铁把手往下压。一开始很艰难,但随着她把整个身体的力量都集中在手臂上,压水井发出了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
有什么东西正在松动。
滴滴答答,有一缕细细的水流从压水井向下的口中漏出。虽然对接水的木桶来说这点水完全不够看,但预兆是好的。
“我来吧,”颜柯看到她额上渗出了汗珠,但压水井依旧只是细流。
谭轻歌闻言退开,她的确越来越吃力。
这口井很是古老,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被使用了,想压出水来十分困难。
颜柯接过了她握得已然温热的铁把,整个人弓起身子,脊柱透过他微薄背部衣料凸起,他上身曲线显露出来。
哐哐哐的,他毫不费力就把这井压得咔咔直响,井壁甚至都在微颤。
谭轻歌向后退了一小步。
没多久便听到哗啦一声,那水井像憋了许久的干涸瀑布终于爆发,奔涌得发白的粗壮水柱喷出。
谭轻歌离得近,裙角都被溅湿了,而他们放在井口用来接水的桶几乎是瞬间就满满当当的,呈满了清水。
【这井的水居然这样多!这水足以灌好几亩田了。】
【若是灵朝的水田边上也都有这样一口井,那该省去多少人力!】
【这水似乎格外清澈,用作喝水井也是可以的,可……神州竟然把这样的水井用来灌地吗?】
【我收回之前的话,有这样一口井一日内绝对可以完成灌地了。可为何这流放之地居然也有这样的水井?】
他们不自觉想起谭轻歌刚回去时,那个灯火辉煌的大都市和那些像仙器一般的物件。
神州的偏远山村尚且如此,城中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啊。
18. 第 18 章
那水流声瞬间吸引到了另外几人的注意,他们闪现般跑了过来。
“哇,居然还有水井诶。”夏灵激动地抓着林秋典的袖子蹦了两下。
杨逸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一边兴奋道:“轻歌,你真够厉害的,哎你早说在找水井嘛,我还以为是你嫌累不想玩了……那沟里的水又脏又臭,挑它和挑粪一样,我们的组队还算数,对吧?”
他狠狠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
谭轻歌没回复,她在征求了颜柯的同意后对大家说:“这井里的水大家都可以用,我不会独占的,但是我需要优先使用的权利。”
众人纷纷表示没问题。
谭轻歌于是先接满了一桶水,费力拎起走到属于自己的稻田边。
其他人在她走后一窝蜂地拥了上去,一群大明星就差因为一口井吵起来了。
谭轻歌把满满一桶水倒进了田里,然后静静看着。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那一桶水对偌大的田来说犹如蜉蝣撼树,仅仅洇湿了一块地皮,就消失了。
谭轻歌不自觉圆眼睁大。
【哈哈哈哈,我当这群人多能耐呢,有如此好的井都不会用,可惜啊,可悲啊。】
【饮水至田间需要开沟筑渠,出水口和入水口高低还不能一致,现在你们的田地势太高了,就算一天之内挖好了渠,也灌不了田。】
弹幕之中,有人开始陆陆续续提出建议。
灵朝成章殿内,重重的朱红帷幔掩映下,皇后正靠在龙床头,眯着眼观看帷幔上的直播,她眼下有着浓浓的乌青。
昨夜皇帝突然吐血晕倒,她被叫来侍疾,至今未睡。
好不容易太医们稳定住皇帝的情况,退下了。
可她却看着天空上的屏幕毫无睡意,她神色恹恹,但瞧着谭轻歌因吃瘪而震惊的表情,还是嗤嗤笑出声来。
这阵笑声使恭宣帝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皇后叫来侍女,吩咐下去一道命令。
于是转瞬过后,弹幕区瞬间刷过数百条同样的一句话:“助妖女者死,有揭发者重重有赏!”
一时间,弹幕中的建议之声少了大半。
皇后嘴角向下抿,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来,她好整以暇地望着谭轻歌,心道: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她就不信,神州能有解决地势难题之法?
……神州还真有
谭轻歌眨了眨眼睛,盯着被土地全然吸收的水好一阵,而后直起身,又望向远处的水井。
倏地心中一动
她转头走向自动贩卖机旁的小喇叭,冲着镜头问:“附近有农户吗?”
小喇叭顿了能有几十秒,久到谭轻歌以为节目组不会有回应时,突然发出了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信息兑换1积分呦。”
奸商!
谭轻歌心中有个小人在叉腰大声斥责。
但除了兑换别无他法,总不能再像找井一样一圈又一圈去找农户吧,那估计找三天都不一定能找到。
她正要点头时忽然顿住,盯着镜头道:“等等,不会我付完1积分后,你就说个有字吧。”
小喇叭:“嘻嘻。”
谭轻歌皮笑肉不笑,她抱臂道:“我换一个,最近的有水管和水泵的农户具体位置在哪里?”
小喇叭傲娇地哼了一声后询问:“是否要付出1积分询问关键问题?”
果然有农户,谭轻歌轻轻点着头,这就与之前看到的自动洒水器有了印证。她很久前在电视上看到过,自动洒水器一般是人为遥控的,遥控器的距离并不会特别远。
她思忱着,正要点头答应。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我来付吧。”
谭轻歌转头,又看到了那双漆黑的眼睛和小痣。
她微微挑眉,心道这弟弟怎么总像个幽灵一般出现在自己身后。
难道是想玩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谭轻歌心中危机感霎时拔高了好几个度,警惕地望着他。
颜柯愣了愣,然后语气缓缓的,甚至还染上了一点小心:
“我大致明白你要做什么了,我原本也想这样做的,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组队吧,你出主意我付积分。”
他很罕见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谭轻歌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想到又可以节省积分,于是安下心来。
她点了点头。
颜柯走到了贩卖机旁,在刷脸机器旁微微屈膝。
他个子很高,谭轻歌需要微微踮脚才能让自己的脸进入显示范围内,而他竟然还得下蹲。
随着叮的一声。
颜柯的积分被扣除,而贩卖机的屏幕上显现出了一张简易的地图,上面画着去最近农户的路线图。
地图上方是一分钟的倒计时时间。
谭轻歌在扫了一眼后紧忙下蹲,捡起一根木棍来,在土上复刻出了地图的大致轮廓。
在她完成最后一笔时,倒计时结束,地图消失。
谭轻歌和颜柯一起蹲下来,神情严肃地记起路线。
远远看去,他们俩就像两个小孩子蹲在一起玩过家家堆泥巴一样。
另外六人还在哼哧哼哧挑水,间隙中瞥到这一幕,有几个人都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但他们笑着笑着,却发现那俩人忽然站起身走了,一直拐出了视线范围内。
杨逸:“他俩配对成功了?这就可以走了?”
夏灵剜他一眼:“哪有那么容易……说不准是轻歌身体弱中暑了,颜柯送她回吊脚楼休息。唉,轻歌命真好,再看看我,大热天都要晒脱皮了。”
林秋典揉着酸痛的肩的手顿住,他震惊地看着自己发红的手,不敢置信:“你怎么说得好像你干了很多活一样?”
明明在抬了一桶水之后就撂挑子,缠着他让他帮忙。
夏灵嘟嘴,朝他眨眼睛:“林警官,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嘛,你就帮帮我嘛,中午我给你煮面吃。”
杨逸拍拍手上的土:“算咯算咯,少了两个竞争对手更好。”
他又火急火燎地重新投入抬水灌田的运动中,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他一阵风一样卷过去,带得正挑水的关鹤辰身子一歪,脚下发滑,摇摇欲坠。
还好旁边的何白薇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他才堪堪站住。
但不知怎的,明明已经站稳的关鹤辰又是一个趔趄,大半个身在倒在了何白薇的怀中。
何白薇用肩膀支起一个成年男性,脸上不知是吃力还是害羞,透着红光。
有水溅到了何白薇的小腿上,关鹤辰连忙蹲下,拿袖子给她擦。
何白薇后退,他却抬起头向她wink:“没事,为你擦水是这件衣服的荣幸。”
乔月在一旁抱着胳膊,目睹全程,她眼角抽了抽,翩然离去。
……
【他们又孤男寡女地走去哪里?这简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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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统。】
【估摸着是看灌田太难了,自行放弃了吧。】
【真不知妖女走之前神气什么,神州不就是穷山恶水,哪里来的她说的国富民强,我看连灵朝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有了皇后之前的刷屏威胁,弹幕上猛然多出许多恶毒之言,普通民众的推测与议论都被淹没在弹幕潮中。
谭轻歌没工夫去理会那些弹幕,心中回忆着路线,在山间行走着。
日头正悬于树林上方,林中却并无炙烤之热,倒是风携来一缕缕清新的树木青草味,还有甜丝丝的花香。
有粗粗的藤蔓从脚底蜿蜒,缠绕在两树之间,正形成了个天然秋千的模样。
谭轻歌按捺下坐上去荡一荡的想法,心道自己要有个前辈的样子,要端正温柔。
两人并不多话,只是偶尔会在遇到岔路时用眼神交流。
弹幕中的人见他们说什么谭轻歌都不为所动,也没有人搭理他们这群唱独角戏的,渐渐偃旗息鼓。
不多时,弹幕寥寥无几。
皇后见到此景,眉头紧蹙,正要招手再吩咐手下的人刷屏,但直播上猛然出现的建筑让她动作猛地顿住,瞳孔微缩。
【这、这宫殿从何而来?】
谭轻歌眼前出现一栋三层小别墅,瞧着像自建的,但风格十分特别,中西方形式完美融合,却并无不伦不类之感,那全景玻璃更显得房屋富丽堂皇,屋内的水晶灯色彩斑斓。
而小别墅周围是一圈被栅栏围起点花圃,里面种植着土豆、茄子等等。
小院中央有个葡萄架,嫩叶和枝条垂挂,一位身材枯瘦,但格外硬朗的老人正躺在摇椅上打扇。
见到谭轻歌二人,老人掀起眼皮看一下,随后又闭上了,继续睡觉。
看来这就是当地农户了,谭轻歌虽然微微讶异于这乡村别墅的美丽,但并不意外。
毕竟神州经济格外发达,近十几年来科技突飞猛进,这才是神州乡村现在该有的样子。
可她能接受,弹幕中的人却是被惊掉了下巴。
【这样一座宫殿,便是那皇后娘娘的幽桐宫也比不上啊。】
【岂止,皇帝的寝宫也不过如此了吧,瞧那透明材质的墙,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史上竟有透明的墙。】
【她到的究竟是什么地方,真的是流放之地吗?神州的流放之地内居然还有如此恢宏的宫殿?】
*
谭轻歌走到摇椅面前,缓缓弯下腰,压着嗓音轻轻说:“老爷爷,我想请问一下……”
老人忽然睁开了双眼,漏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我懂我懂,你们需要帮助对不对,别问我怎么知道啊,我就是那个什么啊,那个叫ppc、啊不对,是ncp…好像也不对。”
是npc吧……谭轻歌弯着眼眸。
老人冥思苦想半晌,忽然一摊手:“我就是那个少林扫地僧啊,帮助你们解决困难的啊……”
谭轻歌不住地点着头:“哦,原来如此,终于找到您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她眼神真挚。
老人很受用,欣慰又带着点小得意地点着脑袋。
他扇着扇子道:“但是在你们之前也来过人啊,他不让我们直接帮你们,说是只能用积分换……积分是什么鬼东西儿,屁用没有,我可不要,你们要是需要朝我借东西,就拿东西来换,
后面那个男娃娃,我认得你,我孙女很喜欢你,你拿你的名签照来换。”
19. 第 19 章
谭轻歌回头跟颜柯歪了歪头。
这是需要他献.身
颜柯脑中浮现这么一句话,他抿了抿唇,然后说:“有笔吗?”
“有有,还有照片嘞。”
大爷拿着扇子朝仓库方向遥遥一指:“农具都在那里咯,一张签名照换一样农具,你都借走也莫事,我孙女说那照片更值钱,也不晓得咋会这样。”
颜柯的身影进入半掩着的仓库大门。
谭轻歌正要跟上去,却被大爷拿扇子拦住了。
他神秘地眨了眨眼,掏出张照片来递给她,然后不好意思地挠头说:
“女娃娃,其实我更认得你,我老伴还在时就经常看你演的一个电视剧,怎么也看不够,跟魔障了一样,还夸你好看,虽然没有她年轻时好看哈……
咳咳,你也给我签一张,悄悄地,我好给老伴烧过去。”
谭轻歌心有触动,低眉看着手中这张照片,上面是一身红衣的她额间带一点朱砂,身处苍白一片的雪地中,凄美的氛围感十足。
谭轻歌对自己以前饰演过的角色记忆都很模糊,但对这个角色却是印象深刻。
那是一部网剧,并不是什么大制作,但她饰演的亡国公主一角人设十分出彩,从不谙世事的少女到为了家国献出生命,她自缢于雪地中,血染红了大片土地,却救了两个国家的百姓。
谭轻歌的演技并不算好,只能说中规中矩,但亡国公主和她本身性格十分相符,因而她在这部剧中大放异彩,亡国公主也一度成为她的代表作。
若是现在再让她演一次,她会做得更好,谭轻歌心想。
毕竟她真的体会过了身为封建王朝中一枚棋子悲哀,也知道了在雪地里跪倒昏厥是什么滋味。
……不过都过去了,谭轻歌望着澄澈的天,现在没有人可以再随随便便伤害她。
可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她也不会轻易放过。
她在照片上签上了名字,老爷爷心满意足地收起了照片。嘿嘿一笑道:“女娃人蛮好,放心,农具只要你来取就随便拿,别人就另说吧,得拿积分咯。”
他哼起歌来,脚扣在地上打拍子。
颜柯此时从仓库又出来了,但手上却没拿任何东西。
没等谭轻歌疑惑,他沉吟道:“轻歌,你进来看看吧,这里面的东西……”
谭轻歌未觉异常,散步般进了仓库门,然后当即顿住。
她瞧着眼前的一切。
“哇哦”
弹幕亦是鸦雀无声。
……
“能不能稳重一点啊林警官,水都溅到我衣服上啦。”夏灵噘嘴抱怨,语气柔柔。
这可是品牌方提供的新款连衣裙,水干涸的地方微微发皱,都不仙儿了,夏灵气得直想跺脚。
“不能”林秋典语气不善,心中也烦躁异常。他来来回回挑了十几桶水,夏灵不动手帮忙不说,还总是计较着身上的裙子。
他揉着酸痛的肩膀说:“夏灵,你试着看能不能再拎动半桶水吧,我一个人肯定灌不满两块田。”
夏灵一听脸色就变差了,嘟囔着说:“我刚才拎了,但是不小心全洒了,今天穿的衣服不适合干农活。”
林秋典皱起眉:“你明知道今天要干农活,为什么还要穿这么容易脏的衣服?”
他话里带着责备与不满,夏灵听得刺耳。
“难不成我要像你们男生一样,穿个白T再套个花裤衩吗?”
“不是男生女生的事情,”林秋典心知再争论下去没有好处,镜头还在拍着呢,他深呼吸后放软了语气:“好了,不用你挑水,你先去拿积分换面条吧,马上到中午吃饭时间了。”
夏灵气鼓鼓的,想到自己已经被大太阳晒了一上午,裙子也湿得左一块右一块,额头上全是汗,镜头内不一定狼狈成什么样子呢。
公司本来就告诉她不要再和林秋典捆绑了,她努力了好几次都没做到,回去后肯定要挨训,品牌方的裙子再弄得脏兮兮的,那她就完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打算善罢甘休,语气压低说:“花我的积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让女生掏钱的啊。”
林秋典震惊:“只能一个人刷积分啊,中午你兑换,晚上我就……”
夏灵根本听不进去解释,脱口而出道:“那为什么颜柯和谭轻歌一起买东西的时候就是颜柯付钱呢?你怎么不向人家学学!”
林秋典:?
这责怪的语气是认真的吗,他们不是组个搭档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像女朋友对男友的兴师问罪?人家颜柯积分多,爱花就花关她什么事?
林秋典哽住了,一时无言以对。
夏灵见状也顿觉失言,嘴唇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吵着吵着就泪失禁了。
实在太辛苦了,日光毒辣狠厉,农活让人身心俱疲,这才让她在镜头面前都没能管制住自己的脾气。
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可两人刚刚吵完,她拉不下脸面去道歉。
她和林秋典现在简直就像“贫贱夫妻百事哀”,因为一点小事就能互相指责辱骂。
在原地抹着眼泪平复心情,夏灵突然理解了谭轻歌的做法,她也应该弃权的,总好过歇斯底里乱发脾气。
忽然间,一个身影极快地靠近她,她自然以为是谁想来安慰她,刚要别过头说自己没事,就见那身影风一样迅速掠过了她。
夏灵震惊,但没等她有时间反应过来,脚底的土地倏而震颤起来,那频率让人心慌,还伴随着不明的轰隆隆响声。
“地震了……”夏灵的声音被淹没在一声爆粗之中。
杨逸正是那掠过夏灵身边的人,他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嘴巴也合不上了。大叫一声:“卧槽!”
所有人都被那袭来的土地震动吸引了注意力,但这震动来源却并非地底,只见不远处一个有着鲜红色车头的庞大拖拉机越来越近,那“突突突”的响声像是大象在叫。
拖拉机车座上是个握着方向盘的黝黑老人,他旁边则坐着谭轻歌和颜柯,这奇怪的组合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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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越来越近。
杨逸嘴里的卧槽就没断过,即使拖拉机开到了近前,淹没了他的声音,他的嘴还是在一张一合。
比他更惊讶的是灵朝的民众们,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硕大的会叫的钢铁战马,那速度快地令人瞠目结舌。
恭宣帝刚悠悠转醒,便是这样一个横冲直撞的庞然大物撞入他的眼帘。
他上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又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成章殿内服侍之人便只听到皇帝愕然的抽气声,目光转过去时,皇帝已然歪脖子嘴斜眼歪了,殿内霎时乱成一团。
皇后身旁的大宫女给皇后使眼色,希望她及时主持局面,但皇后的眼神牢牢钉在了那透明帷幕之上,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神兵,足以涤荡千军万马的旷世奇兵!想不到我今生竟有幸见到,死而无憾了!】
【若是我灵朝也有这样的庞大武器,何惧周国的多番挑衅!】
【神兵举全国之力才能造出一二辆来,为何神州的深山里竟会有?……而且神兵上怎么没有弩箭,身后还拉着个……车斗?】
于是接下来他们便见到了更惊为天人的事情。
*
谭轻歌从车上下来,和大爷打好招呼,大爷二话不说就拿起车斗上的东西直奔水井而去。
他左手扯着团长长的水管,右手拎着个潜水泵。在水井上安好泵后,又连接上水管,把水管另一头准确地铺到了谭轻歌的田里。
杨逸跟着大爷:“这地势差距这么大,水能倒流过去吗?”
大爷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有泵呢,天上也能倒灌上去!你们这群娃娃,脑袋让石头给堵住了。哪有挑水灌田的说法?田种不成自己先累死咯!”
杨逸摸摸鼻子,现下一想他们是有些傻,挑了半天水也没灌出个模样来。他说:“都怪节目组误导我们,放了那么多水桶在那里。”
大爷环顾四周:“哪里有水桶?”
杨逸从旁边拎出一个来:“这个啊。”
大爷欲言又止,看着杨逸身前被汗湿的衣襟:“啊,那个是不要的泔水桶。”
杨逸:???
他有种想吐的冲动,可心底里又泛起丝丝恐惧,鬼使神差问道:“那旁边沟里的水?”
大爷回给他一个眼神。
杨逸:呕
好在他俩远离人群,其他人没听到这足以令人精神恍惚的话。他们只能看见杨逸蹲在田埂近草之地,在猛拍自己的胸脯。
而大爷三下五除二弄好了水井,汩汩的水顺着水管,哗啦啦地流向了田内,灌田速度是肉眼可见地快。
不多时,谭轻歌田内的水就到达了合适的高度,大爷撤了水管后,给拖拉机套上爬犁,突突突地进水翻地。
泥浆翻滚,拖拉机的履带无丝毫停顿,气势锐不可当。
灵朝人看着,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尼玛,那旷世奇兵,你们用来……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