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夜》
2. 第 2 章
京城四周水网纵横,御河便是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沿河而建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古色古香的建筑与河水相映成趣。文人墨客常在此吟诗作画,每逢佳节,御河两岸更是热闹非凡,彩灯高挂,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而此时此刻,月隐星稀,一艘小船静静停在御河畔,似乎与其他停泊的船只并无不同。但若仔细看去,则能见到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色劲装女子,腰间缠着长鞭,目光锐利,守在船头。
女子的身姿挺拔,宛如一尊雕塑,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突然,一阵轻微的水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女子立刻警觉起来,腰间的长鞭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水声渐近,一叶轻舟从夜色中缓缓驶来。舟上坐着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手持一柄折扇,神情淡然。他似乎对女子的戒备视若无睹,只是轻轻摇动着折扇,仿佛在享受这宁静的夜晚。
女子并未放松警惕,她知道这御河之夜并非总是平静如水。她紧盯着那青衫男子,直到他将舟停靠在她的船旁。男子微微一笑,拱手作礼,声音温和:“姑娘,夜深人静,何不放下戒备,一同赏月?”
女子的声音冷冽,犹如寒山冰雪:“阁下何人?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青衫男子并不介意,依旧保持着微笑:“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夜游御河,偶遇佳人,实属缘分。姑娘不必多虑,我并无恶意。”
女子目光如刀,审视着青衫男子,她知道在这京城之中,不可轻信任何人,而这御河之上,也绝非寻常人游赏之处。然而,男子的神情却异常坦然,仿佛真的只是偶遇一般。
“书生?”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京城之中,书生多如牛毛,为何偏偏你出现在这里?”
男子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收起折扇,轻轻一挥,舟上顿时亮起一盏精致的灯笼,映照出他清俊的面容。
“姑娘,京城虽大,但能在这御河之上相遇,岂不是一种缘分?在下只是想与姑娘共赏这夜色美景,别无他意。”
女子依旧保持着警惕,但心中却不禁对男子的从容感到一丝好奇。本在舱中休息的黑衣男子听到动静,也悄然走出,站在女子身后。他身材瘦削,但目光如电,微微出声提醒道:“黑鸢,此人来历不明……主人未归,小心为上。”
被称作黑鸢的女子微微点头,双目仍是紧紧地嵌在青衫男子身上。不料青衫男子却将折扇一合,似乎极为扫兴,叹道:“原来佳人另有佳侣,看来在下今晚注定是不受欢迎之人。”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既然如此,我也不便久留。”说罢,他一挥手,摇橹之人继续划起小船,去得远了。
夜色渐深,御河两岸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微风拂过水面的轻柔声响。黑鸢依旧站在船头,目光追随着那渐行渐远的轻舟。她知道,这京城之中,每一个夜晚都可能隐藏着无数的阴谋与诡计,黑衣男子站在她身后,低声说道:“此人似乎并非寻常书生,他的举止谈吐,都透着一股不凡的气质。”
黑鸢微微颔首,她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心中却有一丝莫名的不安。
“这几日主人都隐匿在此,只今日到风月楼一去。此人身份不明,来得也十分蹊跷,我们不能有丝毫大意。”黑鸢的声音坚定,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决绝。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又关切地道:“你已守了半夜,且去歇息吧,有我在此便可。”
黑鸢并未立刻回应,她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而他们所守护的主人——夜郎君,近来在江湖上做了几件大事,已成为京城中各方势力觊觎的对象。然而,她也明白,过度的劳累只会让自己的警觉性降低。于是,她轻轻点头,表示感谢。
“有劳你了,青鹄。”黑鸢转身向舱内走去,但她的步伐却异常稳健,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就在这时,远处的河面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水花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黑鸢与青鹄立刻警觉起来。随着一阵破风之声,一袭黑袍飘至小船之上站定,身后一名白衣人带着几名暗卫紧随其后。黑鸢与青鹄见状,忙收起兵器,躬身道:“主人。”
来人正是夜郎君,他身着一袭黑色长袍,面容仍隐在袍服之中,但似乎依旧能感受到他冷厉的目光扫过四周。“辛苦你们了。”夜郎君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沈墨从他身后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一名暗卫撑起小船,其余则守卫在船舱周围,顺着港汊向南行去。青鹄打开舱门,将夜郎君与沈墨迎入舱内。小船自外看有些破旧,但舱内布置却十分清新雅致。青鹄点上灯,柔和的光线洒在精致的茶具上,夜郎君与沈墨在舱内坐下,黑鸢奉上热茶,退到一旁,忙禀报了方才青衣男子造访一事。沈墨眉头微锁,沉吟道:“此人来路不明,倒是有些蹊跷。这几日,江湖上风起云涌,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我们虽然暂时隐匿在此,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夜郎君轻哼了一声,有些不屑地道:“此人故弄玄虚,怕是神捕司或‘天罗’的朝廷鹰犬。”夜郎君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冷冽的杀气,沈墨微微颔首道:“郎君隐匿在此,他们应当还未得到消息,若非投石问路,想来御河之上这两日必有大事发生。”
沈墨扶额侧首,似乎是在将脑中纷乱的情报拧成一股:“近来漕帮与水龙会为争这御河水道之利,龃龉不断,不知这青衣人是否与此事有关。”他从袖中取出纸笔,以密文写了一张字条,命暗卫送出,这才续道:“墨已安排人手查察此人来历,郎君静等回报便可。只是我们此去惊鸿山庄,难免碰上这水道纷争,是否要墨加派人手同去?”
夜郎君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此次惊鸿山庄之行,本就非同小可,若再加派人手,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我们只需谨慎行事,随机应变即可。”
沈墨点了点头,他知道夜郎君向来行事果断,从不轻易改变计划。然而,江湖险恶,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郎君所言极是,”沈墨沉声道,“不过,漕帮与水龙会之争,背后恐怕少不了神捕司的挑动,对神捕司之人,我们还是要当心提防。”
神捕司本为刑部下属,近年来却招揽了许多江湖人士,逐渐成为朝廷中专职处理江湖事务的组织。与过去朝廷的放任态度不同,当今皇帝对江湖势力极为忌惮,因此神捕司除了缉捕犯罪的江湖人士之外,还暗中训练了许多密探,在江湖中尤其是京城附近多处活动,挑起争端,以削弱各大家族、门派的势力。御河水道与漕运诸事本都是漕帮所掌控,近年来却兴起一个名为“水龙会”的组织,处处与其作对。沈墨手下的暗卫自然也注意到了水龙会的动向,多方打探后,其背后果然有神捕司的影子。如此培植傀儡势力,引起江湖争端,正是神捕司的拿手好戏。而在江湖中做下大案,神捕司又无法管制的江湖人士,则会被列入神捕司的金榜“神捕令”,一旦公然出现便会被神捕司全力缉捕。夜郎君此前虽一直隐匿在暗处行动,但为了获得沈墨手中的情报网络,他已多次现身行动,帮沈墨解决了几个棘手的麻烦,如今已成为了神捕令上的头号人物之一。
夜郎君的面容隐藏在黑袍之中,但说话的语气却有些遮掩不住的厌恶:“神捕司的这帮朝廷鹰犬,江湖败类,也就只能打着稳定江湖局势的名头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料他们的手暂时还不敢伸到惊鸿山庄去。只是‘天罗’若是已经出动,确得提防他们察觉到我们与惊鸿山庄之间的来往。”
黑鸢与青鹄侍立在一旁,听到“天罗”二字,两人皆是对视一眼,隐隐感到主人此次所为之事颇为棘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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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与他们讲过,天罗乃是直属于皇帝的一个隐秘组织,相比于神捕司在明处,他们则是隐匿在暗中。天罗中大多数人都是只会执行命令的冷血死士,做事手段极其残忍,据说比起江湖中的杀手组织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为令人担忧的是天罗的一切似乎都隐藏在一团迷雾之中,纵使沈墨这般掌握无数暗卫与情报的人物,也只能堪堪窥得这个组织的存在。一旦被天罗盯上,在这江湖中,恐怕任是谁都难以轻易脱身。
沈墨双眼微眯,沉声道:“墨早已吩咐这一带的暗卫,一旦有些风吹草动,立即向我禀报。若是真有危机之时,墨也不妨效仿神捕司的手段,弄出些动静来,以扰乱朝廷视听。此行至惊鸿山庄,我们不仅要获取所需之物,更不能让任何势力有机可乘。”
夜郎君的声音自黑袍中传来,在袍服的遮掩下显得格外神秘莫测:“既然身处这江湖漩涡之中,便需有应对风浪的觉悟。神捕司也好,天罗也罢,不过是这盘大棋上的棋子,而我们,要做的是那执棋之人。”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沈墨闻言,心中不禁又生出几分暖意。夜郎君不仅武艺乃是江湖中顶尖级别的存在,更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与胆识,这样的盟友,实属难得。他翩翩一笑,目光深邃有些地望向远方,似乎在思考着更为深远的布局:“夜郎君所言极是,我们不仅要在这江湖中站稳脚跟,更要借势而上,成为那能够左右局势的力量。神捕司与天罗,或许能给我们制造麻烦,但也未尝不能成为我们手中的棋子。”
沈墨话音未落,突然舱外传来一阵轰鸣之声,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叫喊。沈墨眉头一锁,夜郎君仍是端坐不动,只是轻一挥手,黑鸢与青鹄立时闪身而出,到舱外查看状况。负责行船的暗卫自然是水上的好手,即使情况未明,也能迅速将船泊向河岸边隐蔽处。不多时,青鹄归来,匆匆进入舱中,禀报道:“主人,前方水龙会与漕帮众人起了冲突,似乎是水龙会擅自占了漕帮的一座水寨,漕帮今夜出其不意,派了大批人手前来‘讨还’。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许多船只被困在水寨之内,黑鸢正在紧盯双方人马的动向。”
“虽是意料之中,但此番风波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沈墨看向夜郎君,缓缓道,“也好,倒是也有些热闹,只是若不妥善处理,我们恐怕要改走陆路了。”
夜郎君轻轻一展袍袖,似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不急。青鹄,你速去查探一番,看看那些被困水寨之中的商人旅客中,是否有神捕司或天罗的可疑之人混在其中。”
“是,主人。”青鹄身形再次一闪,如一道青烟一般离开了船舱。这一次的回报显然不如先前迅速,远处不断传来□□声、叫喊声。船身微微摇晃,似乎在河面上划出一道道波纹。沈墨亲自为夜郎君煮茶,手法娴熟,茶香渐渐弥漫整个船舱。夜郎君则闭目养神,对周遭诸事恍若未觉。
船舱内,茶香与夜郎君的沉静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沈墨轻手轻脚地将茶杯递到夜郎君面前,茶水在杯中微微荡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夜郎君缓缓睁开眼睛,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然后浅尝一口,声音低沉而平和地道:“你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沈墨微微一笑,回答道:“多谢郎君夸奖,只是这茶,还需郎君的品味才能显出其真正的韵味。”
就在这时,船身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在船舱之外。不多时,黑鸢进入舱中,身上的劲装倒是被水淋湿了大半,只是她的动作依旧干练,沉声禀报道:“主人,确有神捕司的探子在暗中窥伺。被困的商旅之中暂时并未发现异常,但其中一名女子极为可疑,竟持有风月楼中的信物。我与青鹄已秘密将此人带出,请沈楼主处置。”
3. 第 3 章
“信物?”沈墨的声音中终于带上了一丝讶异。风月楼信物由两半组成,其中一半只有一份,保管在沈墨本人手中。另外一半则每个暗卫及知晓楼中机密者各有一枚,用于传递机要消息时使用。沈墨用人手段精细独到,却记不起有在此处安插人手,何况这等机要之物,怎会如此轻易被人瞧见,他心内倒也觉得有些稀奇。他望向夜郎君,夜郎君轻嗯了一声,沈墨立时起身,走出舱外,准备一探究竟。
夜色如墨,流水潺潺,河上的风带起了沈墨的袍袖,黑鸢提起手边的灯笼,为沈墨照明。沈墨借着灯光看去,只见青鹄看守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而她的手中正紧紧捏着那一枚信物。沈墨眉头微蹙,目光锐利地盯着那丫鬟。他缓缓走近,青鹄见状,立刻躬身行礼,而那丫鬟则显得有些慌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安。沈墨并未急着盘问,示意青鹄退到一旁,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那丫鬟,试图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然而,那丫鬟虽然慌乱,却也努力保持着镇定,只是手中的信物似乎在微微颤抖。沈墨一行的打扮并不像寻常盗匪,因此她虽不安,但行为举止仍未失了分寸。
“你是何人?”沈墨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丫鬟深吸一口气,似乎在鼓起勇气,然后轻声回答:“回大人,奴婢名叫小翠。”
她说完之后,见沈墨沉吟未答,忙又道:“奴婢到京城有要事,不想遇到这江湖纷争,请几位大人明察,放奴婢回到客船上。”
沈墨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锐利如刀,他并不急于下结论,而是继续审视着眼前这个自称小翠的丫鬟。“要事?”沈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质疑,“你倒不像普通人家的丫鬟,想必办的事也非同寻常吧,这枚信物,你又是从何处得到的?”
小翠闻言,脸色微变,她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吐露实情。片刻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奴婢是惊鸿山庄大夫人的贴身侍女,奉我家夫人之命,前往京城传递一封重要的信件。夫人曾说,如遇到不测之事,便将这枚信物取出,或许便会有人施以援手。大人既然认得这枚信物,想必也与我家夫人有所联系,请大人明察。”
“大夫人?嫣红?”沈墨的语气当中透出一丝惊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只见小翠点了点头,沈墨心中的疑窦更甚:嫣红嫁到惊鸿山庄后,便与风月楼断了往来,虽然还保留着楼中的信物,但非到紧急之时绝不会使用。但若已到如此时刻,为何他手下的暗卫没得到一点风声?
沈墨沉思片刻,心中暗自盘算着各种可能。他深知嫣红的个性,她绝不会轻易动用这枚信物,除非真的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境。然而,风月楼的暗卫竟然对此一无所知,这不能不让他感到十分蹊跷。
“信件在何处?”沈墨继续追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她盈盈行了一礼,道:“夫人吩咐必须亲自到风月楼,交到另一半信物主人手中。”
沈墨从袖中取出另外半枚信物,青鹄立即接过,与小翠手中那半枚拼合在一起,“那么,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沈墨淡淡地说,目光中却透出一丝锐利。
小翠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大人,奴婢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释然,迅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恭敬地递到沈墨手中。沈墨暗道这丫鬟处事倒是机警,但也不及多想,借着黑鸢手中灯笼的光照,立时撕开信封,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笺。
信笺起头,便让沈墨吃了一惊。这一纸薄笺竟非用笔墨,而是用手指蘸血写成:“楼主钧鉴,妾嫣红再拜顿首,事态紧急,妾身不得不安排心腹之人以信物相求,自来到山庄后,柳思鸿……”下面的字似乎写得更急,却又被水渍沾湿,看不分明了。
沈墨眉头紧锁,目光在模糊的字迹上停留片刻,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柳思鸿……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沈墨的声音中难得地带着一丝急切,问道:“小翠,嫣红让你传递这封信,可曾交代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小翠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夫人让奴婢以探亲之名到京城送信,交代务必要送到您手中,并且送信之后立即带着家人远走,不要再涉及山庄之事。”
沈墨心中一沉,他深知嫣红的谨慎,若非事态严重,她绝不会轻易动用信物,更不会让小翠带着家人远走。他沉吟片刻,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小翠,你先在船上等候,我即刻安排人护送你和家人前往安全之地。”小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她知道沈墨的安排并非出于恶意,于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恩典。”
沈墨点了点头,青鹄将小翠带到一旁暂歇,沈墨唤来手下暗卫,低声吩咐了一番,然后回到船舱之中。夜郎君见沈墨脸色不豫,轻声问道:“看来这信物背后隐藏着不小的麻烦?”
沈墨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嫣红特地遣心腹之人传信于我,想必遭逢了重大变故,可我手下的暗卫却未得到一丝消息,其中蹊跷得紧。”他坐到夜郎君身侧,微微舒了一口气,“墨让人准备了快马,等不及此间事了了,我们换乘快马前往惊鸿山庄,已在一路之上都安排了人手接应。”
夜郎君听罢,眉头微蹙,听沈墨讲完了来去,才道:“此事确实不寻常。”沈墨以手扶额,双目微合:“不错,我亦有此感。嫣红的信中虽然字迹模糊,但提及柳思鸿之名,此事定与他脱不了干系。柳思鸿向来以仁义自居,若真有变故,恐怕山庄内外早已风声鹤唳。”
夜郎君轻笑一声,道:“向来以仁义自居?这江湖中,又有几人不是戴着假面办事?”
沈墨嘴角也勾起一丝弧度,但又很快收敛:“郎君所言极是,只是墨自信对此人还算多少有些了解,他并非惹是生非之徒。不过其人深沉内敛,倒是有几分难以捉摸。”
夜郎君不紧不慢,只是有些戏谑地道:“看你这有些慌忙的样子,看来这嫣红与你交情匪浅了。”
沈墨的表情有些微妙,轻轻抬眸,目光轻轻地落在夜郎君的身上:“郎君这是在打趣墨?既然如此,与郎君细说也无妨。墨自小便被风月楼主选为继承人,在楼中鲜有朋友,但嫣红却是其中一个。她的母亲是贱籍出身,父亲也不知是谁,自小就身为贱妓,是楼中的一名舞姬。墨与她相识于微时,那时她尚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墨见她聪明伶俐,便时常教她识字读书,两人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后来,嫣红被惊鸿山庄的庄主看中,嫁入豪门,从此与风月楼再无瓜葛。然而,墨心中始终将嫣红视为姊妹,对她的一举一动都颇为关注。如今她突然遣人送来血书,其中必有隐情。”
沈墨顿了一顿,又有些神秘地道:“其中有些秘辛,墨只对郎君言道:嫣红舞技卓绝,容貌倾城,但天生有疾,乃是阴阳同体之人,因此时常备受欺凌。虽然有墨庇护,终非长久之计。幸得柳思鸿对她爱极,不介意她的出身与畸形,执意要娶她为妻,墨这才为他们四处筹措,促成此事。如今她突然来此血书,墨实在是有些忧心。”
夜郎君听罢,缓缓道:“如此说来,嫣红的处境确实令人担忧。柳思鸿若真是仁义之人,为何会牵扯到这血书之事?”
沈墨轻轻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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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道:“正是如此,墨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柳思鸿向来行事谨慎,若非有重大变故,断不会让嫣红陷入如此境地。或许,这其中牵涉到惊鸿山庄的某些秘密。”
夜郎君微微颔首道:“江湖之中,秘密重重,惊鸿山庄亦非等闲之地。柳思鸿若真有难言之隐,恐怕此事非同小可。”
沈墨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如何,墨不能坐视不理,自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助她脱困。此次前去,我们需得步步为营,不可轻举妄动。”
夜郎君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只是……你可曾想过,嫣红为何不直接派人来求援,而是暗中派出心腹之人前来传信?”
沈墨微微摇头,道:“墨心中也有疑窦,妄自揣测,或许是嫣红担心直接派人会引起惊鸿山庄或其对头的注意,反而会让她的处境更加凶险。而且她已料到传信途中可能生变,因此将随身信物也交付于信使,这才侥幸被我们截下。”
夜郎君微微一笑,道:“你心思缜密,分析得甚是合理。不过,我们还需做好最坏的打算。”
沈墨微微一笑,道:“无论如何,有郎君相伴,墨心中自是多了一份底气。惊鸿山庄地处要津,江湖中不少势力都对其虎视眈眈,背后牵扯甚广。柳思鸿若真有难言之隐,山庄内外必是暗流涌动。此行虽可能有些凶险,但或许能将郎君所求之事一举办成。”
夜郎君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过不多时,天色蒙蒙放亮,沈墨手下的暗卫也已打点好一切,将小船秘密靠至岸边,众人换乘快马赶路。一路之上皆有沈墨安排的暗桩接应,为众人接风、换马。在马背上颠簸了数日,沈墨和夜郎君一行才终于抵达了惊鸿山庄外围。山庄四周山峦起伏,云雾缭绕,宛如仙境,然而,沈墨心中却无半分闲情逸致。沈墨领着众人来到山庄外的一排简陋屋舍处,这才下马道:“郎君,我们先在此处稍作歇息,待天黑之后再潜入山庄。”
夜郎君目光扫过四周,此处清幽隐秘,确是个隐藏的极佳地点。沈墨吩咐手下暗卫在屋舍四周布防,青鹄与黑鸢则始终守在夜郎君身侧,几人一同进入屋中。屋中陈设干净简朴,沈墨为夜郎君设好坐席,两人同坐小憩。夜郎君一向神秘莫测,他的所思所想,有时沈墨也无法揣度。他从怀中取出嫣红的信件,反复琢磨思量。夜郎君看着沈墨,关切道:“怎么,还有许多难解之处?”
沈墨轻轻摇头,道:“许多细节都令墨心中有些不安:一则嫣红向来是个坚强的女子,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断不会向我求援;二则嫣红既然写了血书,关键部分为何又字迹不清,莫非事态如此紧急,她来不及查验就令人将信件送出?三则墨一路上派出无数暗卫查探,均回报惊鸿山庄平静异常——如此种种,墨实在理不清其中头绪。”
夜郎君略一思索,才道:“或许,嫣红在写信时已知自己处境危急,而敌人便在山庄内部,她深知山庄内外皆有耳目,因此故意留下模糊的字迹,以避免信件落入他人之手时泄露过多信息。”
沈墨低头道:“郎君所言甚是,只是嫣红心思缜密,她所面临的困境恐怕还超出墨之所想。”
夜郎君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目光深邃地望向山庄的方向:“沈墨,你可曾想过,若柳思鸿真的牵涉其中,若是他对嫣红有不轨之意,你该如何应对?”
沈墨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沉声道:“他两人的婚事,是墨一手促成,若柳思鸿真对嫣红有所亏待,墨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外敌压迫致此,墨与郎君正好助他们将大敌除去,如此,不愁惊鸿山庄不相助我等。”
4. 第 4 章
惊鸿山庄地处江南,距离通衢要道不远,但又自成一体。整个庄园甚大,占地数百亩,除了山庄中人居住在此外,周围还聚集着不少为惊鸿山庄耕种的农户。整个山庄的建筑布局典雅而精致,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青山绿水之间。主楼耸立于山庄的中心,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尽显江南园林的韵味。虽然近年来惊鸿山庄连续遭逢变故,但凭借着多年积累的底蕴,倒也还能维持表面的繁华光景。然而,这宁静的表面下,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氛。
入夜之后,惊鸿山庄的守卫照例巡夜,而庄墙之侧,夜郎君带着黑鸢与青鹄已悄然潜入,沈墨则领着暗卫在外接应。夜郎君身披黑袍,身影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无声无息。黑鸢与青鹄紧随其后,按照沈墨之前的指引迅速进入了山庄的腹地。山庄主楼此刻并未点起灯火,夜郎君微微蹙眉,在主楼前的假山前隐匿了身形,吩咐道:“黑鸢,你前去后院寻找是否有嫣红的下落;青鹄,你四下探查一番,看柳思鸿是否在庄中。”
“是,主人。”黑鸢与青鹄双双领命而去,转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夜郎君则静静地站在假山的阴影中,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四周的动静。黑鸢身形矫健,如同夜行的猫儿,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向后院潜去。后院是山庄女眷居住之处,花木扶疏,一片幽静,唯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黑鸢仔细搜寻着每一处角落,终于,在一座精致的绣楼前停下了脚步。绣楼的二层亮着灯火,黑鸢飞身上了檐角,伏在窗旁倾听动静,隐隐听见几名女子对谈。她熟练地将窗户打开一道缝隙,只见几名女子围着一张长桌坐着,手中各自捧着一副绣品刺绣。黑鸢虽未见过嫣红本人,但在沈墨处曾经见过她的画像,她锐利的目光在几名女子中迅速扫过,几名女子皆是普通侍女打扮,并未发现嫣红的身影。黑鸢正要离开,只听一名绣娘叹了口气,道:“再过五日便是夫人的生辰了,庄主宠爱夫人,却苦了我们在此不分日夜地赶制。”
另一名绣娘道:“但庄主也对我们不薄,制成这些绣品,足够我们下半年用度的了。”
几人又谈论了一会儿,黑鸢正想离开,只听一名较年长的绣娘道:“只是往日庄主办事都时刻让夫人相伴在侧,夫人生辰就要到了,这几日却都不见夫人的身影,莫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黑鸢心中一动,嫣红作为庄主夫人,生辰之日临近,却反而不再露面,连庄中下人都不知就里,这确实有些蹊跷。她又潜伏探听了一会儿,几位绣娘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了几句,但谁也说不出夫人究竟情况如何。黑鸢并未惊动她们,只是轻轻将窗户合上,又继续在后院查探起来。
与此同时,青鹄在山庄的核心区域穿梭,他身形轻盈,如同夜风中的一片羽毛,无声无息地掠过每一处可能藏身的角落。山庄虽有庄丁守护,但在青鹄看来这般防卫相当松懈。他见一名管事恰好受到庄主召唤,不费吹灰之力便尾随着他到了书房。
青鹄蹲伏在房顶,轻轻掀开瓦片,向内窥伺。书房内灯火通明,一位面容清癯的锦衣男子坐在主位,审阅着往来账册,不时向几位管事布置着什么。锦衣男子身量瘦弱,语声似乎中气不足,还不时咳嗽几声,正与沈墨描述之下的柳思鸿相符。青鹄心中暗自确认,此人正是柳思鸿无疑。他仔细观察着书房内的动静,发现柳思鸿虽然看似病态,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精明与决断。书房内除了柳思鸿和几名管事外,还有几名身着劲装的护卫,青鹄知道,要想在不惊动护卫的情况下接近柳思鸿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牢牢记下书房的方位,迅速回到夜郎君藏身的假山处。黑鸢已早一步回到,夜郎君听完二人禀报,沉吟片刻,低声吩咐道:“青鹄,你继续在书房附近监视,看柳思鸿有何异常举动。黑鸢,你到主楼附近搜查一番,看是否有便于潜入之处。”
两人的身形再次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黑鸢按照夜郎君的吩咐,悄然潜入主楼附近。她轻盈地穿梭在花木之间,仔细观察着每一处可能的潜入点。主楼的建筑布局典雅而精致,但黑鸢知道,越是华丽的外表,往往隐藏着越严密的防御。
正当黑鸢在主楼周围寻找潜入的突破口时,她忽然注意到一扇半掩的窗户。这扇窗户位于主楼的侧室,黑鸢迅速靠近,闪身进入主楼。她方从侧室潜入正厅,突然,大门被人打开,一群侍者提着灯笼鱼贯而入。黑鸢吃了一惊,正要闪身藏匿,却不慎碰倒了一旁的花瓶。正危机之间,身后闪出一道黑影,只是一拂衣袖,便将花瓶放回原处,然后抱着黑鸢,跃上了房梁。
“主人?”黑鸢细若蚊蝇地唤了一声,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黑鸢能够嗅到夜郎君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感受到他呼出的淡淡鼻息。夜郎君轻轻嗯了一声,展开黑袍,将黑鸢裹在怀中。两人如同一体般隐匿在房梁之上。侍者们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将灯笼放置在四周,排开两列,将柳思鸿迎入主楼之中。
黑鸢并无心思再观察下面的动静,她耳边尽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面具下的脸早已红到了耳根。她本是江湖中的一个隐秘组织“红花台”的杀手,这个组织内的杀手均是女子,她自小被培养成组织的一把利器,直到机缘巧合之下被夜郎君擒获,折服于夜郎君,才成为他身边的随侍。夜郎君的胸膛温暖而坚实,黑鸢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而是有了新的归宿。夜郎君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仿佛在无声地安抚她内心的波澜。虽然跟随主人已经许久,但这样亲密的距离还是让黑鸢感到无所适从。她将脸埋在夜郎君的肩窝中,轻轻揪着夜郎君的衣襟,督促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她想起了夜郎君亲自耗费内力为她疗伤的场景,教授她武功的严格和认真,以及从前多次地像如今这样对她的庇护,黑鸢的脸越发红了,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夜郎君并未注意到黑鸢这般旖旎的小心思,只道她是有些紧张,将她微微揽紧,在她耳边安慰道:“有我在,无碍。”黑鸢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杀手的冷静与沉着,但却越发地无济于事。侍者们在下面忙碌着,似乎是在为柳思鸿准备夜宵,而夜郎君和黑鸢则在房梁上静默地等待着时机。柳思鸿用过点心,便向卧室走去,夜郎君轻轻拿开黑鸢揪着自己衣襟的手,在她耳边低声嘱咐道:“防守严密,你先寻隙去与青鹄会合。”言罢小心翼翼地放下黑鸢,似乎化作一阵黑风般尾随柳思鸿而去。
柳思鸿进入卧室,也不点灯,夜郎君伏在窗下,凝神细听,只听见卧室内传来一阵嘁嘁喳喳声,便没了动静。夜郎君知道柳思鸿的武功平平,远不如他,因此也不犹豫,抬手用暗劲震断了窗栓,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屋内。
柳思鸿的卧室极大,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沉香气息,月光透过窗纱朦胧映入,夜郎君借着这微光迅速搜寻了一番屋内,并未找到柳思鸿的踪迹。即使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也无法如此无声无息地从夜郎君的手下逃脱,想来这卧室之中必有暗道。夜郎君眉头微蹙,目光如电般扫过每一个角落。沈墨精通机关之术,夜郎君也在沈墨处学了不少机巧,但想短时间内找到暗道所在并非易事。
正当夜郎君凝神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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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际,他忽然察觉到一股细微的气流波动。他迅速将目光投向床榻,只见床榻后的屏风微微晃动。夜郎君心中一动,身形如鬼魅般掠过房间,伸手轻轻一推屏风,却只是一个隐藏的暗格,其中放着几本书册与精巧器物。
夜郎君眉头微蹙,显然这并不是他要找的暗道。他再次环顾四周,试图捕捉到任何不寻常的细节。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架旁的一幅山水画上。整个房间只有这一幅画作,柳思鸿看来并非爱画之人,但这幅画作挂得地方甚是巧妙。夜郎君从怀中抽出火折子点燃,只见这幅画精致细腻,但夜郎君却发现画中的一座山峰似乎与周围的景致有些不协调。
他走上前,手在画上细细摸索。果然,画中的山峰微微凸起,似乎隐藏着什么。夜郎君轻轻按压那座山峰,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关。夜郎君在书架上继续摸索,终于又在一个精致的盆景之后找到第二个机关,按下之后,书柜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幽深的暗道。
夜郎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毫不犹豫地迈入暗道,沿着狭窄的石阶向下走去。石阶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宝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虽然不甚明亮,但也足够前行。夜郎君的脚步轻盈而稳健,他心中明白,这暗道的尽头或许隐藏着柳思鸿乃至惊鸿山庄的秘密。
走了片刻,夜郎君终于来到暗道的尽头,眼前出现了一扇厚重的石门。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石门上刻着一些奇异的符号,似乎是一种机关密码,隐隐暗合周易之理。夜郎君沉思片刻,摸索着石门,寻找着似乎常被人抚摸的几处,几番尝试后,只听一声轻微的响动,石门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间宽敞的密室,四壁镶嵌着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十分明亮。一卷纱帘将内室与外室隔开,从内室不断传来一个女子的痛呼声和柳思鸿的喝骂之声。夜郎君眉头微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夜郎君紧贴着石壁,小心地掀开纱帘的一角,窥见了内室的情景。
只见一名只穿着薄薄单衣的女子被绑缚着,倒在地上,柳思鸿站在她面前,手中挥舞着一条长鞭,不断抽打在女子身上。那女子头发凌乱,不断求饶,但柳思鸿并不停手,双眼泛着猩红,一鞭又一鞭地抽着,厉声问道:“你派小翠去了哪里,是不是给你的情郎送信了?”
夜郎君认出这女子正是嫣红,心中暗暗冷笑,沈墨说柳思鸿以仁义著称,可他对自己的妻子都能下此重手。夜郎君并未急于出手营救,而是继续听着两人的对话。只听嫣红咳了几声,脸上露出一抹凄绝的笑,喘息道:“小翠……没有落在你手里……就好……”
柳思鸿又是抽下一鞭,冷冷道:“当初若不是我将你从风月楼中带出,你哪能过上如今这般的日子,你是惊鸿山庄的大夫人,人人艳羡。如今你却费尽心思,要逃?你还能逃到哪去?谁会看上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嫣红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依旧倔强地回答道:“我是怪物……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说爱我,对我好,可却每天把我关在这里折磨……还不是因为你的天阉之症……你……”
嫣红说到这里,正戳了柳思鸿的痛处,柳思鸿猛地将鞭子扔在地上,走到嫣红面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抬起来。他冷笑道:“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丈夫,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嫣红面色惨白,脸上布满泪痕,似乎已经快叫不出声,沙哑着嗓子道:“你……不过是用我的秘密来威胁我……顺从你……可你对我这样……三年了,我已经忍无可忍……”
5. 第 5 章
柳思鸿蹲下身子,看着嫣红,眼中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柔情。他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抚着,好像之前的事都未曾发生过,看得夜郎君心中也是一寒。只听柳思鸿轻轻地道:“自从你用假身份嫁到山庄,就只能和我在一起,风月楼你已经回不去了,你还能去哪?只能留在这,留在我身边……你看看,你和我,多么般配……”
嫣红微微颤抖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无助,沈墨让她如无必要不要再同风月楼联系,她早已是孤身一人,只能在柳思鸿的怀抱中寻找一丝温暖,但他的变态残忍又让她无法继续忍受。她轻轻挪动身子,想要与柳思鸿保持距离,:“你我之间,不过是场错误的相遇……我曾以为能在这山庄找到归宿,却未曾料到,你的心中……只有控制和占有。”
柳思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的面具:“嫣红,你何必如此固执?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愿意,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嫣红咬着嘴唇,强忍着心中与身体上的痛苦,她知道柳思鸿的话不过是虚假的承诺,他的温柔背后隐藏着无尽的束缚与凌虐。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缓缓说道:“柳思鸿,你给我的一切,如果需要这样的代价……我宁可……一开始就不要……”
柳思鸿眉头微蹙,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他感到心中的魔障又在蔓延,抄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冰水,向嫣红身上泼去,捡起落在地上的鞭子,又狠狠地抽了几鞭。嫣红的身子在冰水的冲击下颤抖得更加剧烈,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然而,柳思鸿的鞭子却无情地撕裂了她的沉默,每一鞭都像是在她心上划过一道血痕。
柳思鸿猩红着眼睛,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仿佛被内心的黑暗所吞噬。嫣红的反抗让他感到愤怒和挫败,他无法接受自己无法完全掌控她的心。他咆哮着,手中的鞭子更加用力地挥舞着。他的理智已经被愤怒所取代,他无法理解嫣红为何如此固执地拒绝他的“爱”。
嫣红的身子在鞭子的抽打下不断颤抖,但她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坚定。她知道,只有坚持自己的信念,才能从这场噩梦中解脱出来。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痛苦,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沈墨能收到她求救的讯息,希望这噩梦能够尽快结束。抽打了一阵后,柳思鸿又拿起一旁的锥子,狠狠地往嫣红身上扎去。锥子尖锐的疼痛让嫣红的身子猛地一颤,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然而,她并没有发出任何求饶的声音,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她知道,任何的哀求只会让柳思鸿更加得意,更加肆无忌惮。她闭上双眼,准备咬牙挺过这一切,却感到柳思鸿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见柳思鸿的手停在半空中,锥子尖端的寒光在嫣红苍白的皮肤上闪烁,一个黑袍人出现在他的身后,点了他的穴道,令他不能动弹。黑袍人浑身都包裹在黑袍之中,看不清面容,但在嫣红心中便犹如神明一般,让她几乎已要麻木的内心又惊又喜。
夜郎君走到柳思鸿面前,解开嫣红身上的束缚,缓缓将她抱起,轻轻放在一旁的软榻之上。见到嫣红被其他男子所碰触,柳思鸿显得更加疯狂,虽然身子被夜郎君定住,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嘶吼道:“你,你是什么人!你若再敢动她,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夜郎君恍若未闻,将手抵在嫣红的背心之上,为她缓缓注入真气,护住心脉,让嫣红的意识也略微清醒了些。她紧紧抱住夜郎君,不肯松手,仿佛是揪住了期盼已久的救命稻草。夜郎君只好将她抱在怀中,查看她身上的伤势。嫣红除了脸上与手上没有伤痕,其他地方几乎无一块好皮,遍布鞭痕和针眼似的伤口。他取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沾上随身携带的药水,开始为她细心地擦拭伤口。每一道伤痕都仿佛在他心上划过一道刀痕,夜郎君的手微微颤抖,但动作依旧轻柔无比。这样的伤,这样的虐待,他也曾受过,尘封已久的心中不禁起了一丝怜悯。柳思鸿在一旁更激烈地吼道:“你以为你对她好,就能把她抢走?她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是个贱人,只有我,只有我能对她好,只有我能得到她!”
夜郎君继续为嫣红擦拭着伤口,口中冷冷地应道:“柳庄主,你若不想变成哑巴,就少说几句吧,我夜郎君待人,可不像你这般心慈手软了。”
柳思鸿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当然也听说过夜郎君的名头,此人神秘非常,武功极高,手段残忍,这些年来在江湖上恶名远播,近来又在京城中做了几件大案,就算神捕司也丝毫奈何不了他,是个江湖上人人畏惧的魔头,柳思鸿此刻被他制住,但听到夜郎君的名字,也略微恢复了理智,开始沉下心来思考此刻的处境。
柳思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他知道此刻与夜郎君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话锋一转,道:“夜郎君,你来到我这山庄之中,想必是对我惊鸿山庄有所图谋了。这个女人,是我的东西,除了她之外,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柳思鸿能给的,你任意取用。”
夜郎君闻言,有些不屑地冷笑道:“柳庄主,看来你对她确实‘情深意重’,只是我夜郎君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不择手段。这山庄,我要;她,我也要。”
“恩公……”嫣红紧紧贴着夜郎君的身子,伏在他的怀中,看着夜郎君一点一点为她清理伤口,她的声音微弱,但眼中满是感激与柔情。夜郎君的黑袍上沾染了嫣红的血迹,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即使是亲眼看到了嫣红畸形的身体,他也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嫣红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从未想过在这她遭受过无数痛苦的阴暗密室中,竟会有人如此温柔地对待她。看到自己身体的畸形暴露在夜郎君眼前,她有些慌忙地道:“恩公,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如此费心……我……我自己来就好……”
夜郎君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嫣红,淡淡地道:“我夜郎君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你若觉得不配,那便是看轻了我。”处理好嫣红身上的伤口,他才仔细扫视了这间密室一番。这间密室由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照亮,四壁斑驳,仿佛是被遗忘的角落。夜郎君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锐利,他注意到除了几个上锁的秘密柜子之外,密室中还准备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刑具,显然嫣红就是在这里遭受了无尽的折磨。他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嫌恶,再起将嫣红抱起,淡淡道:“这里太气闷,我先带你到上面去。”
夜郎君抱着嫣红,轻盈地穿过暗道,回到了主楼卧室之中。夜郎君将嫣红放在床榻之上,嫣红揽着他的脖颈,依旧不肯放手,只是低低地哀求道:“恩公……别……别丢下我在这……”
夜郎君斜倚在床上,将嫣红放在自己身边,任她黏在自己身侧。他点起床边的油灯,淡淡的暖黄光将黑暗的卧室照亮。他回头为嫣红盖上锦被,她正瑟缩在自己身侧,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兽。虽然柳思鸿已经暂时被制住,他随时可以将他诛杀,但没了庄主,这惊鸿山庄恐怕一时难以掌控,嫣红伤势沉重,一时也不便离开。夜郎君略一思索,决定先同沈墨会合,再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夜郎君正要起身,却感到自己的腰被人从身后用力环住。嫣红的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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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她低低的呜咽声:“恩公……不要……不要丢下……我……”
夜郎君轻轻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放心,我只是去让沈墨来见你,他比我更担心你在山庄中的处境。”
嫣红依旧没有放开夜郎君,但声音中却含着抑制不住的惊喜:“恩公,楼主他……他也来了,他……是收到了我的信?”
夜郎君点了点头,淡淡道:“虽然信中后面的内容模糊不清,但他第一时间便快马赶来,如今正在庄外等候。”
“恩公……”嫣红仍是不愿放开,但环着夜郎君的力度已经轻了许多。夜郎君轻轻将她的手拿开,转身审视着她。嫣红虽然身体有畸,但容貌极美,眉眼精致,媚而不妖。夜郎君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捂住她的眼睛,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安抚道:“没事了,我去去就来。”
夜郎君一向把这种亲密暧昧的行为作为一种驭下的手段,无论是对沈墨,还是黑鸢、嫣红,皆是如此。这一招对嫣红倒是极为管用,她放开了扯着夜郎君衣角的手,慢慢瑟缩回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夜郎君步履轻盈,离开卧室,迅速穿过幽暗的长廊,心中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他深知,要完成他的目的,沈墨的智计,黑鸢的忠诚,青鹄的稳重,嫣红的柔情,都是他手中不可或缺的棋子。
黑鸢与青鹄依然在主楼前的假山处隐匿,夜郎君许久未归,但二人也不敢擅自行动,若是有突发情况,也好立时前往救援。月色如水,洒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黑鸢与青鹄静静地潜伏在假山的阴影中,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主人独自前往查探,已过了许久,不知是否遇到麻烦。”青鹄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黑鸢轻轻点头,目光依旧锁定在主楼的方向:“主人的武功高绝,我们在此接应便是。”
青鹄微微颔首,不再言语。两人继续保持着沉默,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逝,夜色愈发深沉。突然,一阵微风掠过,夜郎君已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两人身前。
“主人,您回来了。”黑鸢和青鹄同时松了一口气,夜郎君微微颔首,目光深邃,淡淡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必担心。青鹄,你迅速去庄外找到沈墨,令他率领暗卫进庄,我已将主楼侧方的窗户打开,你们可从那潜入庄主卧室,黑鸢守在窗口,以备接应。”
青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道“主人,您是否发现了什么异常?可有吩咐让属下转达?”
“确实有些不寻常之处,但暂时还不足以构成威胁。”夜郎君淡淡地回答,随即转身望向主楼的方向,“接下来的行动要更加谨慎。”
青鹄领命而去,黑鸢则紧随夜郎君身后,两人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来到了主楼侧方的窗户旁。夜郎君指示了一番主卧的方位,便令黑鸢在窗外守候,接应沈墨。黑鸢嗅到夜郎君身上有脂粉味和淡淡血腥味混在的气息,心中也有些疑虑,但又不敢出声询问,只是默默地执行着任务。夜郎君回到卧房中,嫣红想要起身迎接,夜郎君迅速闪到床前,示意她躺好休息。
夜郎君轻声安抚道:“嫣红,你身子尚未痊愈,无须多礼。”他伸手轻抚她的额头,嫣红低头微羞,柔声道:“多谢恩公关心,妾身……已经好多了。”她目光中带着几分依赖,似乎在夜郎君的庇护下,所有的不安都已烟消云散。夜郎君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休息,自己则转身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让夜风带着凉意吹进屋内。他凝视着窗外的夜色,心中却在思索着掌控整个山庄的新计划。
6. 第 6 章
本在为惊鸿山庄夫人紧张筹备寿宴的下人们都松了一口气,但也都不免再次忙碌起来。因为他们一早便得到了消息,庄主突发急症,需要静养数月,夫人正在细心照看,无暇他顾。原本侍从众多的主楼只留下了必要的守卫,庄主每日药食都由夫人亲自动手,,确保每一环节都尽善尽美,无丝毫差池。庄内上下,气氛虽因庄主的病况而略显沉重,却也因夫人的坚韧与温柔而并未失去往日的和谐与秩序。
当然,这一切都是沈墨精心安排的假象。他关上密室的门,轻摇手中折扇,从密道缓缓步至主卧。尽管心情有些不快,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又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步入主卧时,沈墨特意放轻了脚步,但夜郎君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动向。嫣红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她穿着一袭红衣纱衣,侍坐在夜郎君身旁,为他递茶拭汗,不时为夜郎君解说着山庄的各路往来与庄内的动向。沈墨有些慵懒地在一旁的红木椅子上坐下,像是漫不经心地道:“那密室中的种种刑具,我都让柳思鸿亲自体会了一番,此人,我不想留。”
夜郎君并未答话,只是对嫣红微微示意,嫣红抬眼看着沈墨,又复看向夜郎君,低声道:“全凭郎君与楼主处置。”她盈盈起身,为沈墨递上香茗,沈墨接过茶盏,又轻声道:“是我识人不明,苦了你了。”
嫣红微微一笑,柔声道:“楼主言重了,往日若没有楼主庇护,嫣红此时更不知身在何处了。如今……有楼主与郎君在山庄坐镇,妾身心中已是无比安宁。”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坚定,显然对沈墨和夜郎君充满了信任与依赖。
沈墨轻轻点头,心中却不禁泛起一丝愧疚。他深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以及为了大局所必须做出的种种权宜之计。然而,嫣红的忠诚与信任让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他挥手让嫣红暂且退下,沈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外,这才转头望向夜郎君。
“郎君,眼下对接手这山庄,墨暂且设想了两条路子,还请郎君裁夺。”沈墨缓缓靠在椅背上,侧首看着夜郎君,“其一,由墨挑选一位精于易容之术的暗卫,假扮柳思鸿,慢慢将山庄大权转移到我们安插的人手中。此计虽好,但柳思鸿毕竟担任一庄之主已久,这偷梁换柱之法,时间一长,难免露出破绽。其二……让柳思鸿‘久病在床’,由嫣红慢慢将山庄大权掌握,再安排他‘病亡’,将这个祸患永久除去。”
夜郎君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两条路皆有其利弊,但依我之见,第二条更为稳妥。柳思鸿若突然失踪,难免引起山庄内外的猜疑,而假扮之计,亦需谨慎行事,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只是,这第二条路须嫣红着意配合,她深受柳思鸿之害,不知是否还愿意留在这山庄之中主持大局。何况……她只是一介弱女子,恐怕力有未逮。”
沈墨敛了笑容,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嫣红虽是女子,但其心志坚定,智慧过人。只是,过去墨对她保护太过,因此她总易依赖于人,因此也未能看清柳思鸿的真心,这是墨的过失,非她之过。她对山庄的了解远胜于我们,若得她相助,事半功倍。至于她是否愿意留下,墨自会与她详谈,如她心甘情愿地承担此重任,那是再好不过。”
夜郎君点了点头,沉声道:“如此甚好。不过,还需谨慎行事,不可操之过急。山庄内外耳目众多,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沈墨颔首应道:“墨会小心安排,确保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山庄的稳定,关系到我们的大局,不容有失。墨已简要阅读过惊鸿山庄的秘密账册与柳思鸿与商界中不少人来往密函,这些年来惊鸿山庄失势,除了柳氏互相争斗,本家人丁凋零之故,更在于兰亭山庄的私下打压。”
“兰亭山庄?”夜郎君有些揶揄地冷笑一声,“他们的手倒是伸得挺长。”
“不错。”沈墨微眯双眼,眼中似乎闪烁着寒芒,“兰亭山庄自诩风雅之地,但这些年来其实不断与其他三大山庄暗中较劲。趁惊鸿山庄内乱,不断插手江南商事。我等现今要务,一是要将山庄掌控在手中,同时稳固山庄的威势;二是要将江南的商事大权夺回,让兰亭山庄知晓,江南不是他们可以觊觎之地。到时,郎君的大计所遇的资金人手之难,也自迎刃而解了。”
夜郎君深知沈墨的智谋与手段,对于这位得力助手,他向来信任有加。“沈墨,你我皆知,兰亭山庄背后有朝廷的影子。我们如今尚未有把我与朝廷正面交锋,若是让朝廷提前入局,也许会对大局不利。”夜郎君放下手中的账册,沉声分析道,“江南商事的争夺,不仅仅是财富的较量,更是各方势力的博弈。你可有把握,确保我们在这场博弈中立于不败之地?”
沈墨手中折扇一合,微笑道:“郎君放心,墨已有周全之策。兰亭山庄虽有朝廷撑腰,但其既然要与朝廷分利,内部自然并非铁板一块,我们可从其内部入手,挑拨离间,分化其势力。此外,墨在江南商会中也有些关系,只要略施小计,拉拢那些对兰亭山庄心怀不满的商贾,便能在暗中积蓄力量,先让兰亭山庄吃些苦头。待时机成熟后,再一举夺回商事大权。”
沈墨在暗中经营情报多年,手下暗卫能人无数,人脉也是甚广。这也是为何夜郎君宁可暴露行踪,在江湖上树敌,也要替沈墨铲除多个心腹大患,进而将之收入麾下。沈墨顿了一顿,又道:“墨当然也知晓,江南商事的争夺,只是我们大计的第一步。待惊鸿山庄大局初定后,墨便会返回京城,着手策划下一盘棋。”
夜郎君颔首道:“如此安排,倒是长远。”他将桌上的一本账册拾起,好似随手一般丢给沈墨,“看看吧。”
账册迅速飞到沈墨身前,然后忽得止住,这才轻轻落下,恰好落在沈墨手中。沈墨接过账册,翻开细看,眉头微微一皱。这本账册为柳思鸿亲笔所属,极为秘密。账册中记录着惊鸿山庄近年来的财务状况,其中不乏一些令人触目惊心的亏空和不明去向的资金。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郎君,看来柳思鸿继任庄主以来,山庄财务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惊鸿山庄虽曾是江南商界翘楚,但近年来内忧外患不断,柳思鸿虽有心整顿,但左支右绌,无力回天,山庄的根基已经动摇。若不尽快采取措施,不但惊鸿山庄地位不保,恐怕连日常运作都难以维持。”
沈墨合上账册,语声依旧气定神闲:“郎君放心,墨已调遣人手,准备清除山庄积弊。首先,惊鸿山庄的老管家此前已辞职归乡,柳思鸿尚未任命新人,墨已从我手下的暗卫首领中挑选了一人。此人名为苏奕,本是贵胄子弟,因家中变故流落江湖,虽然年纪尚轻,但行事稳重,尤其善于经营之事。墨正在着手为他炮制假身份,不久后便可进入山庄主事。其次,待苏奕到后,墨准备对山庄的财务进行一次彻底清查,揪出那些贪污舞弊之人,也正可吸收些新鲜血液,顺便安插可信的人手。此外,墨还计划在山庄将山庄所辖产业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算,山庄的产业繁多,其中不乏一些早已入不敷出的项目,墨会逐一审查,该舍弃的绝不留情,该加强的则全力支持。如此一来,虽然初时需要墨暂且调集资金支持,但此后,想必山庄的财务状况必将改头换面。”
夜郎君从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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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站起,走到窗下,又回头道:“沈墨,你果然心思缜密,计划周详。惊鸿山庄若能重振旗鼓,必将成为我们手中的一张王牌。不过,兰亭山庄绝不会坐视我们壮大,定会想方设法阻挠。”
沈墨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郎君放心,墨自会小心应对。兰亭山庄虽有朝廷撑腰,但并非无懈可击。墨已安排人手密切监视他们的动向,无论他们有何异动,墨必能提前得到些许风声,也好早做应对。除此之外,对那些看似中立,实则暗中窥伺的势力,墨也已令人多加留心。这些人单独虽不易成事,但或许会在我们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予我们致命一击。墨已暗中联络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让他们成为我们的眼线和助力。”
说完这些,沈墨似乎松了一口气,拾起茶盏,啜了一口清茶,又道:“至于山庄内部,墨也着手了几处布局。庄后的演武场年久失修,大可利用起来,休整一番,兴建武馆,安排一些可信的人手,秘密为我们训练死士。为了山庄内消息不致外泄,要加强庄内防卫,对来往人马严加检视,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夜郎君不置可否,只是挥了挥手,但沈墨已心领神会,起身道:“郎君若有其他吩咐,时刻召墨前来商议便可。墨还要去寻嫣红,探探她的心意,且先告退了。”
夜郎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待沈墨转身欲离之际,他轻启薄唇,声音低沉而有力:“沈墨,嫣红之事,若她心有不愿,不必强求,便由你将她带回风月楼去安置便是。”
沈墨闻言,脚步微顿,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随即恢复如常,拱手道:“是,郎君。”
言罢,沈墨再次转身,步履轻盈地走出主卧,穿过一道小门,来到侧室之中。
侧室中,嫣红正坐在梳妆台前,打理妆容。她听到沈墨的脚步声,忙起身迎接,盈盈一礼,声音柔和而温婉:“楼主,您来了。”
“你我之间,何必还如此多礼?”沈墨示意嫣红落座,他站在嫣红身后,拈起梳妆台前的象牙梳子,为嫣红梳理长发,“如今柳思鸿已完全掌控在我手中,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她好过。”
听到柳思鸿的名字,嫣红心中一紧,眼中满是复杂之色:“楼主待我恩重如山,嫣红自当铭记于心。只是柳思鸿,他……他确实对我情深,他自己有所缺如,而妾身又是……又是那般畸形,他便觉得妾身与他正是一对。只是,他心中魔障太深,虽然白日里对妾身极好,但一到深夜,便……”
嫣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中似乎满溢着哀伤。沈墨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轻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嫣红,你不必多言。我知你心中苦楚,他的所作所为,便是让他死百遍千遍,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沈墨的手指轻轻滑过嫣红的发丝,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仿佛在无声地承诺着什么。他继续轻声说道:“嫣红,你无需再为柳思鸿的所作所为感到困扰。现在,我已安排好一切,只是,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楼主但说无妨。”即使心中委屈万分,嫣红的语气依旧温柔。
沈墨为嫣红挽好发髻,俯身看着镜中的自己与她,缓缓说道:“为辅佐郎君的大计,如今要将惊鸿山庄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为郎君提了两条路子,一是你同我回风月楼,就像过去那般,有我庇护,无须担心太多,我再寻一暗卫易容为柳思鸿,在庄中主持。二是,由你来接掌这山庄大局,留在惊鸿山庄,参与我等的大事,而柳思鸿,我自会安排他‘消失’。我已禀过郎君,他也知道你的难处,特地吩咐由你亲自来选,绝不强求。”
7. 第 7 章
“让我……自己选?”嫣红嫣红有些茫然地看着镜中的沈墨与自己,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确定和期待,但很快又沉寂下去。沈墨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鼓励的微笑:“从前我已替你决定了太多,此番,我也不该勉强你。”
嫣红闻言,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镜面,看着镜中两张熟悉的脸,仿佛是在确认此时此刻是否真实。镜中的自己,也似乎在以同样的眼神回望。“可是……妾身从没自己选过……”嫣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又有几分不知所措,“妾身是风尘出身……从初时便身不由己,所幸得楼主庇护,又蒙郎君相救,才有今日……”
“红儿。”沈墨将手轻轻搭在嫣红的肩膀上,似乎是真鼓励,又好像是在安慰,“你无需考虑太多,只要直面你的心意便可。”
嫣红感受到沈墨掌心的温暖,那温度仿佛穿透了她的衣衫,直达心底,让那颗因长久依赖而略显僵硬的心,渐渐柔软起来。她抬头望向镜中的沈墨,轻启朱唇:“当郎君来救起妾身的那一刻,妾身觉得……好欢喜,与郎君在一起时,仿佛是……已经与他熟识了许久一般……”
说到这里,嫣红的脸颊悄然爬上了两朵红云,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或许,这便是缘分使然吧。”她轻声细语,像是在对沈墨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妾身愿为郎君的大业尽一份力,何况,我也想留在遥儿身边。虽然他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但多少也让我感受到了做一个母亲的乐趣。”
柳遥是柳思鸿秘密抱养的孩子,对外都宣称是他与嫣红的亲生儿子,平时由奶娘照看。嫣红虽然不能生育,但也有为人母的渴望,对柳遥一向视如己出,爱护有加。沈墨沉默了片刻,背身走到一旁,这才道:“要留在这山庄主持大局,那今后,谁也不能成为你的依靠,包括我。代夺回江南商事大权后,我与郎君便会回到京城,进行下一步计划,而这山庄,便会真正交到你手里——你,可有决心?”
嫣红闻言,心中涌动的情感复杂难辨。她凝视着沈墨的背影,那份坚定与决绝让她既感到压力,又莫名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动力。她缓缓站起,身姿挺拔,仿佛在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曾经柔弱无助的风尘女子,而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女中豪杰。
“楼主放心,红儿虽为女子,却也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楼主与郎君对妾身有大恩,又肯信任于我,我定当竭尽全力,守护好这山庄,守护好遥儿,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嫣红的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有力,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沈墨转过身来,眼中似乎露出一丝欣慰,但眼底又似埋着深深的隐忧。他缓缓走到嫣红面前,再次轻轻伸手替她梳理发丝:“红儿,我相信你。你的坚韧与智慧,足以让你成为任何人的依靠。只是,你也要记得,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是孤单一人。我,还有风月楼的每一个人,都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嫣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掐断心底的那份软弱:“楼主,妾身明白,振兴惊鸿山庄不仅是楼主的目标,也是郎君的期望。”嫣红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妾身会尽心尽力,让这山庄成为我们在江南的坚实堡垒。”
沈墨点了点头,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但声音依旧温和:“过几日我安排的人手就会到达庄中,在江南事了之前,你便同我学习如何经营这山庄,如何送往迎来,如何将这山庄人心牢牢把握在手中。”
嫣红微微颔首,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她知道,从此刻起,她将不再是那个依赖他人、任人摆布的风尘女子,而是要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山庄主人。
“楼主,妾身定不负所托。”嫣红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与自信。
沈墨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红儿,你我之间无需多言。从今往后,这山庄便是你的家,也是你的战场。你不仅要学会如何经营,还要学会如何应对各种危机。”
嫣红轻轻点头,她知道江南商事大权的争夺,绝非易事,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接下来的日子里,嫣红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山庄的事务中,沈墨则以前来探望的远房表哥的名义在惊鸿山庄中自由来去。沈墨亲自传授嫣红如何管理账目、调配人手,并亲自整理了江南商会及其他江南的商户、票号等种种信息,同嫣红一起分析,教授她如何与各方势力周旋。嫣红天资聪颖,加之对沈墨的深厚信任与钦佩,学习起来格外用心,进步神速。她不仅将沈墨传授的知识融会贯通,还时常能提出独到见解,让沈墨也不禁刮目相看。
与此同时,沈墨安排的各路人手也逐渐到位,除了沈墨从风月楼抽调的苏奕等人,还有一些本就在江南一带活动的暗卫,其中有擅长武艺的护卫,有精通医术的药师,还有熟悉江南商情的商人,山庄内外的事务开始井然有序地运转起来。在山庄的众人眼中,虽然庄主柳思鸿一直“重病在床”,但嫣红夫人却以惊人的手腕和智慧,将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由得都对这位看似柔弱的夫人生出了一丝敬畏。初步树立威信、安插人手后,沈墨自然不再客气,他开始以嫣红之名着手整顿山庄内外的秩序,将那些无用的人手一一清理出去,当然,他也悄无声息地拔除了一些潜藏在山庄内部的奸细,同时不断对外散播惊鸿山庄的各路真假消息,让外人无法摸清山庄的真实动向。
当然,夜郎君这边也并未闲着。沈墨之所以选择苏奕担任惊鸿山庄的管家,除了他武艺不俗,手段干脆之外,更因为他擅长招揽人手,并使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己所用。沈墨动用重金修葺了山庄后的演武场与武馆,苏奕则迅速招揽了一批死士,由黑鸢与青鹄带领,秘密在夜郎君的指导下展开训练。平日里,这些死士混杂在庄丁之中,保证庄内的防务,在关键时刻则能迅速集结,成为山庄的中坚力量,随时能执行首领所下达的秘密任务。
随着山庄内外的秩序逐渐稳固,嫣红在沈墨的指导下,开始着手处理更为复杂的事务,不仅加强了与各大商行的联系,也与官府搭上了几条线。惊鸿山庄的这一系列动作,自然在江南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江南商会所在的临江城中,街头巷尾也不免多了许多流言。这些流言蜚语,有的赞誉嫣红夫人的果敢与智慧,称她为江南商界的新星;有的则揣测苏奕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与嫣红之间的微妙关系。然而,无论外界如何议论纷纷,惊鸿山庄内部却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让人难以窥探其真实面貌。
这时的江南商会会馆中,会长康天禄正听着自己的副手骆远汇报着惊鸿山庄的种种动向,眉头微锁,有些烦躁地道:“柳思鸿这小子,不知又在玩什么名堂。前些年,他私下多次动作,想重回商会主事,都是不了了之,这几年,想来心气也被磨得平了,许久未曾生事。这回他称病不出,让夫人打理山庄,手段不凡,莫非突然得了什么强援?”
骆远拿着账册侍立在一旁,分析道:“柳思鸿往日行事虽不乏手段,但多显浮躁,难以持久,此次确实透着几分不同寻常。惊鸿山庄过去家大业大,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早已不是江南商界的主人了。何况……兰亭山庄那边,早已下定决心,要让他们不能翻身,柳思鸿一直不敢放手一搏,只是守着剩下的家业过日子。可自从惊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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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换了新管家后,柳思鸿好像突然变了性子,行事雷厉风行,清除积弊,虽然暂时还未将手伸到临江城中,但想来也不远了。”
康天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思:“惊鸿山庄的新管家苏奕,倒是个人物,此人来历不明,手段却十分高明,不可不防。江南商界历来波谲云诡,各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惊鸿山庄此举,怕是意在重新洗牌,不容小觑。若是他柳思鸿执意掀桌,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任由局势失控。骆远,你需继续密切监视惊鸿山庄的一举一动,同时,与那几位联系一番,好商量对策。”
两人正商议间,一名下人急急进屋,通报道:“老爷,永安商行薛掌柜急着求见。”
康天禄显得有些烦恶,骆远忙劝道:“薛掌柜必定是为了天华银号一事来的,不好不见。”康天禄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将薛掌柜请进来。片刻之后,薛弘和匆匆步入会馆,脸色黑的可怕,一进门,便高声道:“康会长,之前说好的,天华银号被你们想法子挤倒之后,那块门面与银号生意便归我所有,怎么兰亭山庄的崔大管家答应好的事,都能打了水漂,莫非是嫌我永安商行出力不够多?”
康天禄脸色微沉,但还是示意骆远先为薛弘和上茶,自己则缓缓站起身,踱步至窗边,望着窗外,似乎在斟酌言辞。“薛掌柜稍安勿躁,天华银号不肯配合商会的策略,硬要同兰亭山庄较劲,不免落了下风,到如今的下场,本来已无力继续经营,应交予我们商会接手。但这件事中途生变,突然有神秘人出高价将整个银号买下,这也是意料之外的嘛。”他转过身,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天华银号之事,是我们江南商会共同商议的结果,至于兰亭山庄那边……但商场之上,变数诸多,他们若真有难言之隐,我们也不能强求。"
薛弘和一听,仍难掩不满之色:“康会长,我永安商行虽非江南商界之首,但也算得上是中流砥柱,此番协助商会,实是诚意满满。若最终落得一场空,我薛某人颜面何存,又如何在业界立足?”
康天禄轻叹一声,缓缓走到薛弘和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薛掌柜,江南商会向来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绝不会让任何一位盟友吃亏。至于天华银号后续之事,我们不妨再商议一个更为稳妥的方案,确保各方利益均沾。”
骆远见状,适时插话道:“薛掌柜,您且放心,我们康会长历来以大局为重,定会妥善处理此事。最近惊鸿山庄动作颇多,天华商会之事,我们怀疑有人暗中作祟。”
“惊鸿山庄?柳思鸿?”薛弘和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康会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惊鸿山庄柳家早已式微,兰亭山庄蓝家对他们穷追猛打,柳家连在江南商会中办事都不利索,哪里还有如此财力?我看,是有有心之人,暗中在我们商会搞鬼。”
康天禄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光芒:“薛掌柜,你所言不无道理。惊鸿山庄的确已非昔日,但江湖之大,风云变幻,不可不防。或许柳思鸿背后有其他势力支持,亦未可知。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局势失控,必须尽快查明真相。”
薛弘和面色稍缓:“康会长所言甚是。不过,我们永安商行也不能白白付出,若能查出幕后之人,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康天禄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此事我会亲自过问,骆远,你即刻着手调查天华银号被神秘人收购的幕后真相,召集几位商行掌柜,明日到会馆商议,绝不能让此人在这临江城中落地生根。同时,惊鸿山庄那边,也不可放松,马上加派人手,详查那苏奕的来历,紧盯柳思鸿与他那夫人的一切动向。”
8. 第 8 章
骆远闻言,立即躬身领命道:“是,会长,我即刻去办。”说完,他转身欲走,却又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补充道,“那神秘买家的身份,我早已安排人手暗中查探,但线索全无,恐怕对方来头不小,不好对付。”
此言一出,薛弘和显得更加急躁,对康天禄道:“康会长素来手眼通天,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不露痕迹地办事,嘿嘿,我看不是会长您有事瞒着我们大伙,便是有兰亭山庄这般势力插手其中了?”
康天禄暗骂此人不识好歹,但永安商行在商会中地位不低,在临江城中更是招牌响亮,因此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肃声道:“薛掌柜,我康某人执掌商会二十余年,何曾偏私过?兰亭山庄交托的买卖,可都是大家一同分利,怎会独吞?骆远是我的副手,一向办事牢靠,虽然此事有些棘手,但想来很快便有消息。更何况他独独一家银号,怎能与我们整个商会相抗衡,薛掌柜静等消息便是。”
薛弘和脸上不阴不阳,心中暗想康天禄喜欢收藏,兰亭山庄投其所好,他这几年在兰亭山庄得了不少珍贵字画作为好处,却在这装起清高来了。他强压怒火,有些不甘地道:“康会长,我们永安商行愿意继续协助商会与兰亭山庄,但希望这次能有个明确的结果。毕竟,我们商行的声誉和利益,也与此事息息相关。”
言罢,他也不告辞,拂袖而去。康天禄虽然心有不满,但这次确实是永安商行出力最多,结果一分油水都没捞着,薛弘和心中有气,也是难免的。然而,薛弘和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康天禄自己心中也打了个老大问号:难道这回真是兰亭山庄在自导自演,想直接越过商会,插手江南的商务大事?
骆远走到门口,又即折回,悄声道:“薛掌柜言谈之间对兰亭山庄颇有不满,会长,是否需要我暗中留意他的动向,免得坏了大局?”骆远的声音低沉而谨慎,透露出他对当前局势的敏锐洞察与对康天禄的绝对忠诚。康天禄点了点头,沉声道:“多找几个人盯着,免得薛弘和气急上头,与兰亭山庄较劲,到时整个商会都要受牵连。天华银号那里,更是要多留心,这背后之人……非同小可。”
骆远又有些神秘地道:“最近惊鸿山庄整顿人马,虽然其势力还不足道,但我们在山庄中安插的探子,突然都哑了声,断了联系,这……恐怕也有鬼。”
康天禄闻言,眉头微锁:“此事若真与他们有关,那背后的布局可就复杂多了,你联系我们在各地的线人,看是否有其他势力也在暗中活动。”
“是,会长。”骆远应声答道,随即转身准备离开,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头补充道,“还有一事,关于那位神秘买家,我虽未能直接查出其身份,但据我们搜集的零散信息推测,此人可能与京城有关联。这或许能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康天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若真是如此,此事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数倍。你务必小心行事,既要查探真相,又要确保自身安全。商会内部,也不能掉以轻心,需防有人趁乱生事。京城那边,我再写信与京中几位贵人联系,看是否能得到些线索。”
骆远郑重地点了点头,再次躬身领命,随后快步离去。而这一边,薛弘和刚带人走出江南商会的会馆,便看到几个永安商行的伙计飞也似地跑来,其中一个禀报道:“掌柜的,天华银号联合了城中那些未加入商会的大小商户,发行了不少钱票,只要持天华银号的钱票在城中买卖,都能得到银号的分利,现在百姓们都在各家银号挤兑现银,往天华银号汇入。”
薛弘和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深知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天华银号此举无疑是在挑战整个商会的权威,若不及时应对,恐怕商会的影响力将大打折扣。
“这群狗贼!”薛弘和咬牙切齿地骂道,“竟敢在我们眼皮底下搞这种动作!”
另一个伙计忙说道:“张管事安排了好些人到天华银号闹事,都被他们打了出来,厉害得紧,各位管事都在等您回去主持大局啊!”
薛弘和闻言,怒火中烧,却也明白此刻必须冷静应对。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吩咐道:“你们速速回去,告诉张管事,让他先稳住人心,不要硬碰硬,免得伤了自家的元气。同时,通知所有永安商行的管事,即刻到总号商讨对策。”随机又对身旁的伙计到,你现在回到会馆去,立即请康会长出来主持大局。
“是,掌柜的!”伙计们应声,随即四散而去,薛弘和站在原地,目光如炬,望向天华银号的方向,心中盘算着对策。他深知,天华银号此举目的绝不简单,但与整个江南商会的势力相比,还是显得有些以卵击石了。“哼,想要动我永安商行的根基,没那么容易!”薛弘和冷哼一声,随即迈开大步,向商行方向赶去。他心中已有了初步的应对之策,决定先稳住自家阵脚,再逐步瓦解天华银号的攻势。
回到商行,薛弘和召集了所有管事,沉声道:“诸位,天华银号此举显然是有备而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意已决,我们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首先,我们要联合所有加入商会的商户,共同抵制天华银号的钱票。其次,各大商行、银号都得活动起来,要让百姓们明白,只有江南商会才是他们可以依仗的,何况天华银号这般作为,饶是他富可敌国,恐怕也撑不了太久。”
众管事闻言,纷纷点头赞同。薛弘和见状,心中稍安,继续说道:“此外,我们需立即着手调查天华银号的资金来源与背后势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张管事,你即刻去准备一份详细的计划,分发给众管事与江南商会下其他商行商铺,要迅速令百姓手中的银钱回流到我们的银号,此外,再找些人,给天华银号制造一些‘麻烦’。”薛弘和目光转向一位中年管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薛弘和讲完话,各位管事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正当他微放下心,拾起茶盏准备饮茶时,又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带人冲了进来,红着脸道:“薛掌柜,亏你还有闲心在这喝茶!大事不妙了!”
薛弘和认得此人正是商会中的另一个重要支柱昌运商行的老板,叶明昌,只是看他如此着急,薛弘和就知道大事不妙,忙问道:“叶老板,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明昌喘着粗气,他本来身材就有些肥胖,此时显得更加滑稽:“我们几家商行下的粮号从外地所收的粮食,在路上遭遇盗匪,不是被抢,就是丢失,人手也折损了不少。这马上到卖粮的关键时节,不知道天华银号从哪里抢先得知了这个消息,准备在城中高价购粮,囤积居奇,到时我们的粮号无粮可售,我们商行乃至整个商会,在这临江城中还有什么面子!”
薛弘和闻言,脸色骤变,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他顾不得擦拭,急忙问道:“叶老板,此事可属实?若是天华银号真打算这么做,那我们可就真的陷入了被动。”
叶明昌连连点头,焦急万分:“千真万确,我收到消息就即刻赶来,现在外面的风声已经开始传了,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说我们商会的粮号出了问题,以后怕是买不到平价粮了。”
薛弘和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不能让天华银号得逞!这样,我们双管齐下。其一,立即加派人手去搜寻那些被劫的粮食,同时向官府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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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让他们务必派人确保我们的货物安全。其二联合商会所有粮商,将那些小粮号与散户手中的粮食抢先收到手中,绝不能让天华银号在整个商会面前逞威风!”
他立马点名了几位管事,吩咐了一阵,众人领了任务各自离去。薛弘和又看向叶明昌,语气坚定:“叶老板,你回去后也立刻安抚好自家的粮商,同时收集更多关于天华银号的情报。这场仗,在消息上我们可不能落了后。”
叶明昌神色稍缓,命令左右下人都先退下,这才担忧地道:“这天华银号一天之内就几次大动作,把咱们折腾得够呛,背后绝不会是小角色,会不会……会不会是兰亭山庄那边的动静,我看康会长此番做的,可不太高明。”
薛弘和将嘴一撇,道:“谁说不是呢,我心里也纳闷,往日若要有这般动静,会长那边早就得到了消息告知众人,今日我去会馆拜访,他们竟说连是谁买下的天华银号都不知,还想将事情引到惊鸿山庄身上。”
“惊鸿山庄?”叶明昌连连摇头,在一旁的红木椅子上坐下,“不可能,虽然不知内情的外人都还说惊鸿山庄是四大山庄之一,近来柳思鸿在庄内也搞了些动作,但你我都知晓,这些年在兰亭山庄的着意打击下,惊鸿山庄名下的产业,连商会的门都踏不进,早就油尽灯枯了,哪来的这么多银子人手,给咱们添堵?”
薛弘和点头赞同,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中闪烁着深思的光芒:“叶老板所言极是,惊鸿山庄确实已不复当年之勇,但天华银号此举,背后的势力确实值得我们深究。不论是兰亭山庄还是其他,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在屋内踱了几步,继续说道:“这几年我们商会依附兰亭山庄,确实得利不少,可他们要想骑在我们头上办事,我们也不能不有所准备。叶老板,你与城中其他商行关系紧密,不妨多留意些风声,看看能否挖出些有用的线索。”
叶明昌闻言,也正色道:“薛老板放心,此事关乎我们所有商行的利益,我自然会竭尽全力。我这就去联络其他几位老板,大家共同商讨对策。”
叶明昌转身欲走,薛弘和忙追上道:“叶老板,你我对兰亭山庄这番议论,可不能说与任何人听,否则,恐怕不只是你我,整个商会都要被搅得天翻地覆。”
叶明昌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薛弘和,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薛老板放心,我叶明昌虽非智者,但也知轻重缓急。今日之议,必守口如瓶,只与可信赖之人共谋对策。”说完,他整了整衣襟,大步踏出了房门。
叶明昌走后,薛弘和独自一人在书房中踱步沉思。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若处理不当,不仅商会的声誉会受到重创,连带整个临江城的经济都会受到波及。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不仅仅是对他们几家粮号、商行的挑战,更是对商会内部是否团结一心的考验。正当薛弘和在书房中深思熟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眉头一皱,心中暗道:“难道又有何变故?”他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一看,却是商行中负责情报的管事,李安。
李安面色焦急,一进门便急切地说道:“薛掌柜的,大事不好了!天华银号那边又有新动作,他们似乎已经得知我们正在搜寻被劫的粮食,竟然开始在城中散布谣言,说我们商会的粮号已经无粮可售,也无力在城内外收购粮食,似乎已有不少农户听信了传言,准备将粮食趁高价卖给天华银号。”
薛弘和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紧握拳头,怒气冲冲地说道:“这天华银号真是欺人太甚!都到这个地步了,康会长总不能还坐得住吧,走,我们回会馆看看热闹去!”
9. 第 9 章
薛弘和与李安两人迅速离开了商行大厅,直奔江南商会会馆。一路上,薛弘和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天华银号咄咄逼人行为的愤怒,也有对商会内部是否能团结一致的疑虑。抵达会馆时,只见会馆内已是人声鼎沸,各路商行老板或坐或站,脸上皆是一副焦急难安的模样。康天禄正站在大堂中央,眉头紧锁,显然也是刚刚得知了天华银号的最新动作。
“各位,请安静。天华银号此举,明显是想利用谣言动摇我们的根基,逼我们就范。”康天禄想要制止这混乱的局面,但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但我们商会自成立以来,历经风雨,从未被轻易击垮。今日之事,我们更需团结一致,共同应对。”
“康会长所言极是!”薛弘和快步上前,高声道,“我们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天华银号背后的势力,同时也在积极联络农户,澄清谣言。但仅凭我们几家之力,恐怕难以迅速平息这场风波,还需大家共同出力!诸位,我们都知道,天华银号的所作所为并非一时兴起,我们若不齐心协力,必将被他们各个击破。”
话音一落,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是啊,康会长,我们得有个具体的对策,不能让他们这么嚣张下去!”一位中年商人站了出来,神色严峻,“我家的布庄前几日都是生意兴隆,今日可谓是门可罗雀啊,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撑不住了。”
“对,得想个法子反击,不能坐以待毙!”另一位商人附和道,他的脸上写满了忧虑与不满。
康天禄环视了一圈,见众人情绪逐渐激动,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沉稳有力:“各位稍安勿躁,关于天华银号发行新钱票一事,只要我们各大商行、店家共同抵制,便可化解。至于粮运遭劫一事,我已上报官府,并派人亲自与周边我们熟识的农户联系,高价收购他们的粮食,绝不会让天华银号得逞!”
此时叶明昌也赶到了会馆之中,见场面混乱,心中更是烦躁。他挤过人群,来到康天禄身边,低声说道:“康会长,我刚刚从官府那边回来,他们表示会尽快调查粮运遭劫之事,但恐怕需要一些时间。另外,我已安排人手加强商会会馆的警戒,以防不测。”
康天禄点了点头,感激地拍了拍叶明昌的肩膀:“多谢叶兄,有你在,我放心多了。不过,我们也不能被他们的诡计牵着鼻子走,我已经向兰亭山庄请求人手和借粮,想必很快会有消息。”
与江南商会的乱作一团不同,惊鸿山庄此时显得分外平静。虽然山庄大门紧闭,但山庄外,不少农户与新近依附惊鸿山庄的农人正在为收割粮食忙碌,山庄内,庄丁正井然有序地巡逻着,脚步遍及山庄的每一个角落。其他仆人、管事,各司其职,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外界风波的影响。书房内,沈墨正好整以暇地品着茶,随后点亮一旁的油灯,将手中的一笺信纸焚毁。书房的门似乎被风吹开了一条缝,沈墨微微抬眼,夜郎君却已闪现到他身前,沉声道:“都已办好。”
沈墨微眯双眼,道:“没有漏网之鱼?”
夜郎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除了故意放回去报信的伙计,其他做的很干净,粮食也已连夜差人运到附近藏匿起来,黑鸢与青鹄留在那里看守,待风声一过便将其转移出来。”
沈墨拿起毛笔,在手中的一本册子上勾了一勾:“如此一来,江南商会那边,恐怕已经开始动起来了。我已经派人严密监视兰亭山庄的动静,就看他们准备如何下场。”
夜郎君对沈墨的计划不置可否,反而问道:“沈楼主此次投入这么大手笔,难道就不怕铩羽而归,颗粒无收?”
沈墨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夜郎君身边,负手而立:“商场如战场,如今敌强我弱,占尽地利,墨岂能不凭借天时人和,放手一搏?此次行动,确实消耗了不少这些年墨积存的资本,可一旦功成,可得何止十倍百倍?”他俯身低头,在夜郎君耳边又轻声道,“墨协助郎君的大计,一则郎君对墨有恩,二则……墨非清闲雅客,偏偏就乐于做这执掌翻覆、勾心斗角的执棋之人。”
沈墨又笑了一笑,不慌不忙地坐回主位:“墨便是在赌,赌那兰亭山庄会施以援手,但绝不会以全部身家相博,如此,墨便稳操胜券。”
夜郎君深知沈墨的智谋与胆识,也不多言,只是道:“是否需要再加派人手,以防万一?”
沈墨摆了摆手,淡然道:“不必。我已安排好一切,只需静观其变。如今,我们只需等待江南商会的反应,再伺机而动。”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一名暗卫走进书房,躬身禀报道:“楼主,江南商会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开始联合各路商行,共同抵制天华银号的新钱票,并且积极联络农户,澄清谣言,同时在高价收购临江城内外的存粮,准备下月初统一售粮。他们派了不少人手在银号及附近四下查探,几个大商行都纷纷行动起来,已从暗斗转至明争。”
沈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好,看来他们已经上钩了。立即传令下去,盯紧兰亭山庄各路粮仓及附近镖局,一有动静,即刻传信。天华银号那边,暂时不用联系,让他们盯得越紧越好。”
暗卫领命退下,沈墨回到桌前,用暗号兀自写着什么,不一会儿便吩咐其他暗卫送出,并召苏奕到书房问话。夜郎君与苏奕的接触并不多,但沈墨对此人及其信任,加之其办事干练,绝不拖泥带水,也颇觉其是个人才。苏奕身量甚高,虽然事务繁忙,却仍神采奕奕。他进书房行过礼,便禀报道:“郎君、楼主,除了前日郎君带走办事的人众,庄内还有百余名死士在秘密训练,不久便可执行任务。一些来路不明、与外界频繁接洽的人士,已派人盯紧逐一核查,目前已将挖出的探子全部除去,除了山庄外部的暗桩,庄内已是铁板一块。”
沈墨微微颔首,道:“很好,你办事一向让人放心。不过,现在局势越发紧张,我们不能有丝毫松懈。训练与招揽死士要加快进度,接下来不久可能便有一场恶战。”
苏奕点头称是,随即又问道:“楼主,江南商会高价收粮之事已经传开,我们庄中的农户也有人欲闻风而动,该如何处置?”
沈墨微笑道:“这有何难?有愿意卖的,尽管让他们买去便是了——但要谨记,只能高价出,不可平价卖,不然我们可不答应。”
苏奕点头道:“是,楼主,我们所得的分成,也恰好能补上一些山庄往日的亏空。”
听到“亏空”二字,沈墨又问道:“仅靠山庄现在的产业,还可支持多久?”
苏奕沉吟片刻,答道:“若无意外,山庄现有的产业尚可支撑半年左右。但若要维持目前的繁华表象,恐怕最多只能支撑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我们倒是替柳思鸿接了好大一个烂摊子。”沈墨喃喃道,“两个月,足够了,你回去后,再仔细核算一下山庄的各项开支,务必做到精打细算,两个月后,山庄的自有出路。”
苏奕点头称是,又汇报了些琐事,这才告退。沈墨见苏奕离去,转头对夜郎君道:“郎君,如今局势已逐渐明朗,我们需得更加谨慎行事。江南商会的反击在意料之中,但他们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还要迅速。接下来,墨便要让他们的反击变成自掘坟墓。”
夜郎君的面容依旧隐藏在黑袍之中,但从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笑意:“沈楼主的布局,岂用我多问?你尽管安排便是。”
沈墨眼中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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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丝狡黠之色,道:“墨接下来安排的事,郎君不问也得问了,请郎君暂时养精蓄锐,待调集人手,明晚见分晓。”
临江城中,经过了几日的闹腾,薛弘和已有些力不从心了。天华银号的钱票与高价收粮已让他损失了不少现银,饶是他家大业大,也不免十分肉疼。所幸江南商会各家都及时出手,商会众人已决定下月初将手中的粮食一并卖出,谁也别想压低价格,免得让众人一同受损。待官府找回遗失的粮食,或是兰亭山庄的增援一到,再慢慢降低粮价,这临江城自然会回到正轨,到时再慢慢与他天华银号酸胀不迟。
薛弘和这样想着,巡视完了永安商行的各个商铺,正要回府好好舒坦一番,却见两个伙计火急火燎地跑来。他对这一场面已赶到十分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般急急忙忙的?”
其中一名伙计喘着粗气,连话也说不上了,薛弘和一蹙眉,转向另一个伙计。那伙计见掌柜的不悦,也不敢怠慢,顺了顺气息,忙道:“掌柜的,不好了,李管事清点昨日进货的存粮,发现少了不少石粮食,对不上账,特请您过去商议。”
“什么?”薛弘和几乎是一瞬间便气血上涌:“这批粮食是商会统一采购,由商会各路总管一齐验过才入账的,怎会有问题?真是见了鬼了!”
薛弘和也来不及叫车,大踏步便要去永安商行的粮仓瞧个清楚。才没走出几步,就被一人拦下,抬眼看时,正是叶明昌。叶明昌的脸色黑得更加吓人,他把薛弘和拉到一边,悄声道:“存粮,少了!”
薛弘和惊道:“怎么,你们的也少了?”
叶明昌示意他噤声:“果然老兄你也逃不出这个套子,你也知道,我们依附于兰亭山庄,不过是形势所迫,嘿嘿,可和康会长他们得了好处的不一样。我一看他们的神色,他们的粮不仅没有少,反而还多了。”
薛弘和闻言,心中一沉,他明白这背后定有蹊跷。他与叶明昌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忧虑。“此事不可轻举妄动,”薛弘和低声说道,“我们得先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一旦闹大,商会内部的矛盾只会更加激化。何况,商会大权还是在薛会长手中,我们几人纵使联合起来,也一时难与他斗。先防他一防,走一步看一步吧。”
叶明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老兄说得对,我们得先暗中调查一番,不可惊动任何人。”
薛弘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反复确认了一番四下无人窃听,这才道:“若是兰亭山庄所为,可不好办。这存粮一事,又明着给我们下马威,不像会长平日的手段。但若不是他们,又能是谁?”
叶明昌来回踱步,思索了一番,悄声道:“我有一计:兰亭山庄知道我们存粮被劫,若是诚心助我们,必然多派庄丁、多请镖师,或许还有一两个江湖上的好手。若他们答应援助的粮食能顺利到临江城中,或许并非他们在背后搅局。若是这粮食到不了,嘿嘿……你我兄弟二人,可得另谋靠山咯……”
薛弘和听完,虽然点了点头,但心中也是一凛。这一批进粮,他仔细核对过每一笔账,如今出了问题,若不是对方手眼通天,便是商会中出了不止一个内鬼,沆瀣一气,要拿他们开刀。薛弘和越想越气,但还是强压住怒火,对叶明昌说道:“此计可行,但需谨慎行事,这几日,务必加强商行的守卫,以防不测。同时,你我二人分头查查进来与商会的各种账目,看看是否有人与外人勾结。”
叶明昌叹了一口气,小声道:“我真宁愿是你我太多疑了,不然先有惊鸿山庄大厦将倾,不得不改换门庭;后有兰亭山庄咄咄逼人,让我们不得安生,这可如何是好?”
11. 第 11 章
苏奕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惊鸿山庄的书房侧室,沈墨似乎刚刚起身,还未挽发,头发松散地披在背后,但仍难掩眉目的精致和眼中的精明。苏奕微微一笑着,目光在沈墨身上流连,仿佛在欣赏一幅精美的画卷,但他更没有忘记此来的目的,沉声禀报道:“楼主,江南商会、兰亭山庄,还有其他一些商界与江湖中的人物都向我们山庄递了拜帖,已按您的吩咐,以庄主身体抱恙为名婉拒了。”
沈墨抬手拢了拢长发,淡然回应道:“嗯,还不是与他们接洽的时候,郎君那边情况如何?”
苏奕道:“还未派人传来消息,但据江南商会中的线人报告,一切顺利。”
沈墨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深思,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厚重的账册,翻阅起来。苏奕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沈墨的进一步指示。
“这次风扬镖局押送粮草,声势浩大,兰亭山庄请了不少高手护卫,郎君也不得已动用了旧部,神捕司想必已经得到了风声。”沈墨抬眼看向苏奕,“近来与京中的联系要谨慎,郎君应该还在秘密疏散人马,尚来不及与我们联系。至于临江城中……告诉他们,可以动作了。”
苏奕闻言,神色一凛,道:“是,楼主。我会即刻安排人手,确保临江城内的行动万无一失,同时加强山庄内外的警戒,以防万一。”
沈墨轻轻点头,目光再次落回账册上,指尖轻轻摩挲过一页页账目,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放下账册,望向苏奕,眼中多了几分凝重:“要谨慎行事,不仅仅是因为郎君的计划牵涉重大,更是因为江湖与朝堂之间的暗流涌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激烈。”
苏奕闻言,眉头微皱,道:“属下虽不涉朝堂之事,但也略有耳闻。近来朝中局势复杂多变,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似乎有大变之兆。而江湖中,各大门派与世家也是暗藏锋芒,似乎在等待一个契机。”
风雨将至,临江城中更已是阴云密布。
短短一日间,江南商会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大小商行店铺各色人等都挤在会馆之中,等着康天禄主持大局,等着众位老板、掌柜们商议对策。主厅之上,人人面色铁青,终于从吵吵嚷嚷到不发一言。最终,还是急性子薛弘和率先高声问道:
“康会长,如今我们都被天华银号摆了一道,就算你不能给大家一个说法,也得带着大家想想对策吧!”
此时,不知哪个胆子大的喊了一句:“兰亭山庄那边怎么说?康会长不会还想包庇他们吧!”
康天禄面色凝重,环视四周,深知此刻的局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他虽然心中对兰亭山庄也有疑虑,但若是此时反水,恐怕他的下场要更糟糕。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诸位,天华银号的种种手段层出不穷,确实让我们措手不及,但此时此刻,我们更应该团结一致,共度难关。兰亭山庄那边,我已多次派人前去,相信很快会有好消息传来。”
人群中有人冷笑一声:“哼,康会长,你之前不是一直与兰亭山庄关系密切吗?现在出了事,他们可曾伸出援手?”
众人立即又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起来。有的说兰亭山庄包藏祸心,有的说这么多年兰亭山庄也给了商会不少便利,一时之间,会馆内充斥着各种猜疑和指责。直到一人在大厅门口高声禀报道:“天华银号林掌柜求见!”
大厅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随即响起各人的窃窃私语。康天禄知道此时已经避无可避,招手示意将人请进来。林熙在众人的注目下步入大厅,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如炬,显然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早有准备。他身着一袭青衫,腰间挂着一枚精致的玉佩,显得格外从容不迫。他用有些倨傲的眼神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然后悠悠地道:“听闻江南商会众同行近来生意不顺,敝号老板特派林某人前来致意,愿对商会鼎力相助。”
大厅中立时又闹腾了一阵,这天华银号不久前刚被商会所排挤,几乎要关门大吉,不想换了东家之后,不仅一改颓势,还完全占据了主动。
林熙的话语在大厅中回荡,康天禄心中一紧,深知天华银号的突然示好绝非是来行善积德。他努力保持镇定,缓缓开口道:“林掌柜,贵号的善意我们自然感激不尽。不过,商会与贵号之间曾有过一些误会,不知林掌柜有何良策,能让我们双方冰释前嫌?”
林熙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康会长,商场如战场,昔日的恩怨不必再提。如今,我们天华银号愿意为商会提供资金支持,助各位度过难关。当然,我们也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惊。天华银号的条件,恐怕不会简单。康天禄眉头微蹙,沉声道:“林掌柜请讲。”
林熙环视四周,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康天禄身上:“我们天华银号一向游离于商会之外,因此过去与诸位多有误会,因此——林某人的东家特意让林某前来,想要趁此机会,加入商会,与各位共谋大事。”
此言一出,大厅内顿时议论纷纷。有人认为天华银号此举是雪中送炭,有人则担心天华银号的野心,担心商会将被其控制。康天禄心中更是矛盾重重,他知道天华银号的提议对商会来说是一次机会,但同时也可能是一次危险的赌博。
正当康天禄犹豫不决之际,一名商会成员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康会长,我们不能轻信天华银号!他们之前被我们排挤,现在却突然示好,其中必有蹊跷!”
林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但随即又恢复了从容:“各位,商场如战场,我们天华银号只是在寻求合作的机会。如果各位不信任我们,那我们也不强求。不过,机会稍纵即逝,还请慎重考虑。”
“林掌柜,此事事关重大,需要商会全体成员共同商议。”康天禄沉吟片刻后,沉声说道,“不过,既然贵号愿意提供资金支持,我们自然愿意考虑接纳天华银号成为商会的一员。但具体条件和细节,还需进一步商讨。”
林熙似乎对康天禄的回应早有预料:“康会长的安排自然是好,不过,还请康会长尽快召集商会成员,我们天华银号也不愿诸位深陷泥潭之中,不能自拔啊。”
林熙说完这些,又扫视了一眼众人,随即扬长而去。他离去后,会馆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康天禄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诸位,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疑虑而错失良机。天华银号的提议虽然让我们感到意外,但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当前困境的途径。我们应当冷静下来,仔细权衡利弊。”
随即,他命人取来一个签匣,放在大厅中央,又让会馆的下人将两种竹签分发给众人,高声道:“大家再争论下去,也是无益,若同意天华银号加入商会的,请投白签,不同意的,请投红签,哪边计数多的,便是商会的最终决定!”
待众人一一投完,商会管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签匣,一一清点。最终,白签的数量略胜一筹,天华银号的加入似乎得到了商会的初步认可。然而,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反对的声音依然在会馆内回荡。但既然天华银号同意相助,今日所闹之事总算是有了个结果,众人纷纷从会馆中散去。康天禄面色灰白,瘫坐在椅子上,直到日近黄昏,骆远从会馆外匆匆赶回,见到康天禄这般模样,也是吃了一惊。他缓步走到康天禄身旁,俯身禀报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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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兰亭山庄那边的线人已得知了天华银号准备加入商行一事,他们似乎早就……早就对会长有所不满,暗中做好了准备,现在,所有还倒向他们那边的商会成员,都准备……准备弹劾会长您。”
康天禄叹了一口气,道:“我为兰亭山庄兢兢业业这么些年,最终还是抵不过过河拆桥,我也早就有了准备。我早已让人准备好了随身行李,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带,明日起,我便卸任会长,只带几名亲随,闲云野鹤,远游湖湘。”
骆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会长,若这是您的决定,我自然不会阻拦,只是……这商会,多年来都靠您在各大势力间周旋,没了您,恐怕……”
康天禄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骆远,你我相识多年,你应该明白我的性格。我不会为了权位而苟且偷生。兰亭山庄既然已经对我心生不满,我又无力压制天华银号及其背后的势力。不如我离开,或许还能为商会带来一线生机。”
骆远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会长,您真是豁达之人。不过,商会这边,您真的放心吗?”
康天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只能尽力而为。这么多年,你一直做我的副手,我马上写信给各大商行的掌柜,拼着我还有几分薄面,全力保举你为商会的新任会长。”
骆远听罢,以他对康天禄的了解,此时此刻,他也没必要再虚言蒙骗,说的应当尽是真心话,当下郑重地说道:“会长,您的恩情,我骆远铭记在心。但商会的未来,我一个人恐怕难以承担,对于商会会长,我已有了一个更好的人选。”
康天禄眼睛一亮:“谁?”
骆远缓缓道:“惊鸿山庄的大夫人,嫣红。”
康天禄心中一震,心底总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骆远接着说道:“柳思鸿病重,近来惊鸿山庄一直由他夫人嫣红主事,管家苏奕辅佐。这位夫人秀外慧中,手腕过人。据我刚刚探听得知,她听说了我们商会遇到的困境,已经派人与各大商行掌柜接洽,愿意提供钱粮之助,让大家渡过难关。何况惊鸿山庄本就是商会中的牵头人,之前这些年式微,才被兰亭山庄排挤了出去,商会中有不少人都曾受过惊鸿山庄的恩泽,此时此刻,将惊鸿山庄的人推上会长之位,可谓再合适不过。”
康天禄沉思片刻,他近来也听说了这位大夫人的手段,她行事果断,在惊鸿山庄及其左近深得人心。若真如骆远所言,嫣红愿意出手相助,或许商会真能度过这场危机。康天禄点了点头,心中渐渐有了决断:“好,既然如此,我便亲自去拜访嫣红夫人,探探她的口风。若她真有意助商会一臂之力,我定会全力支持。”
骆远闻言,又郑重地点了点头:“会长,您能如此大度,实乃商会之福。我这就去安排会面事宜。至于远游之事,还请您再多多考虑。”
骆远离去之后,康天禄他起身走到商会书房中,将这些年从兰亭山庄所收金石字画一一卷起,放入木匣中,派人快马送回。随后,又从锁了几层锁钥的密柜中取出这些年的往来密信,一一烧毁。待处理完一切,康天禄灭去灯火,枯坐在书房的梨花木椅上,细细思索着这几日来的遭遇,总觉得疑云密布,无法理出头绪。这天华银号的背后主使究竟是谁?若真是兰亭山庄,又有许多说不通之处。兰亭山庄难道真的早就对他心怀不满,今日闹事只是一个契机?兰亭山庄虽然在各地都有产业,但因本庄离江南甚远,一向都是通过商会操纵临江城乃至整个江南的商事,为何此番却迫不及待亲自下场,逼迫商会就范?
康天禄摇了摇头,心中有一道关节始终打不通。
12. 第 12 章
作为江南商事的核心地带,临江城内的风吹草动都牵动着江南大小商人的心。每当晨曦初露,码头上便已人声鼎沸,商船络绎不绝地靠岸,卸下各地的奇珍异宝。市集上,丝绸、瓷器、茶叶等特产琳琅满目,商贩们吆喝声此起彼伏,招揽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客商。
临江城的茶馆茶摊最是生意鼎盛,各路商旅小贩都喜欢到此歇脚,围坐一桌,喝一壶茶,同时交换着最新的各地行情。近来,人们的谈资又是一日多过一日:先是原本被江南商会几乎排挤到关门大吉的天华银号重振雄风,在临江城内呼风唤雨,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接着又是各大商行粮铺在各地收来的粮食在途中遭劫,城内闹了好一阵粮荒;没多久,天华银号就低价卖粮,给了江南商会好大一个难堪,商会原来的会长康天禄,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引咎辞职;最稀奇的,莫过于在人们视线中已消失了好一段时间的惊鸿山庄,再度入主江南商会。那些原本受到兰亭山庄打压的商户们举手相庆,因天华银号风波和粮荒无以为继的商家们也都得到了惊鸿山庄的援助缓了过来,一时之间,惊鸿山庄的名号在江南又响亮了起来。
更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当属江南商会的新人会长,惊鸿山庄的大夫人,嫣红。因惊鸿山庄庄主柳思鸿卧病在床,山庄内的大小事务都由管家苏奕协助她打理。这位嫣红夫人据说乃是绝世美人,虽为女流之辈,但聪慧过人,精通商道。江南商会各大商行老板与康天禄亲自到惊鸿山庄相请,她才同意接任会长之位。她上任后,除了对商会施以援手之外,还马上以雷霆手段将商会上下整顿了一番,使得江南商会一改往日的陈规陋习。更难得的是,她还亲自一一审查商会近年来的账目,揪出了几个长期贪污的蛀虫,使得商会各成员拍手称快。
自惊鸿山庄入主后,天华银号也似转了性子一般,全力协助商会各大事务,临江城的街头巷尾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但康天禄却马上要与这繁华景象无缘了,他租了一艘小船,只带了几个侍从,少许行李,准备按照之前的承诺,远游湖湘,不再过问江南之事。
这一日江上雾很浓,康天禄站在船头,紧皱眉头,极目远望,忽然身后的侍从提醒道:“老爷,有人来了。”
康天禄心中一凛,转过身来,只见一艘小舟正快速驶来,舟上站着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待小舟靠近,康天禄认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多年以来的副手,骆远。
骆远拱手一礼,道:“康会长,在下特来送行。”
康天禄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沉声道:“我的行踪,没有知会任何人。”
骆远笑了笑,道:“我在会长身边多年,您要离开江南,我怎能不来相送?”
康天禄又道:“之前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
骆远仍是带着一丝笑意,不紧不慢地道:“会长请讲。”
康天禄摇了摇头,道:“天华银号异军突起,我们的粮车遭劫,兰亭山庄援助遭劫,城内粮荒,天华银号低价售粮,商会内人人自危,不得不请求惊鸿山庄援助,这一切,似乎都有同一只手在背后操纵。”
骆远敛了笑容,道:“不错。”
康天禄盯着骆远,又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骆远点头道:“也不错。”
康天禄眯起眼睛:“商会中有人不仅给对方报信,还与兰亭山庄暗中往来,导致我与兰亭山庄互不信任。”
骆远微微一笑,道:“正是。”
康天禄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道:“你与天华银号、惊鸿山庄的背后,到底是何方高人?”
骆远目光投向江面的雾气,仍是微笑道:“我来送会长,是为了我们多年的情谊,但会长的疑问,骆远无可奉告。”
康天禄眉头紧锁,心中波澜起伏。他深知骆远向来行事谨慎,绝不会轻易透露任何机密。然而,他心中对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充满了好奇和不甘。
“骆远,你我共事多年,难道连一丝线索也不肯透露?”康天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骆远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凝视着江面的雾气,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会长,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险。您已经远离了这场纷争,何不放下这心中的疑问?”
康天禄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我与你共事多年,知道你的个性,你不透露,也无妨。有如此手腕,能够将整个江南商界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天下恐怕没有几个。”
骆远微微一笑,道:“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何其多,我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康天禄眉头紧锁,心中却渐渐明白,这场纷争背后隐藏的势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在商会的种种决策,那些看似偶然的失误,或许并非偶然。
“骆远,你既然不愿透露,那我也不再追问。”康天禄终于释然,他明白有些秘密是永远无法揭开的。他转过身,目光投向江面,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了一片宁静的江水。
“不过,”康天禄忽然又开口,“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你已与天华银号、惊鸿山庄有所勾结,为何还要来送我?”
骆远微微一笑,道:“会长,您是我多年的老友,即便立场不同,但情谊仍在。在此事之前,骆某一向是真心协助于您,因此才能得到您多年的信任。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来送您,也是为了表达我的敬意。”
康天禄心中一暖,他明白骆远虽然行事隐秘,但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真情的。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骆远见江山雾气散去,明白康天禄启程的时候已到,再次拱手一礼:“会长,一路顺风。”
康天禄微微颔首:“多谢。”
随着小舟渐渐远去,康天禄站在船头,望着渐渐模糊的骆远身影,心中百感交集。他明白,江南商界的风云变幻,远未结束,而他,只是暂时退出了这场纷争。
此时的惊鸿山庄可称得上是门庭若市,来自江南商界甚至政界的人士纷纷前来拜访,嫣红几乎应接不暇。所幸山庄的书房中依旧十分清静,沈墨坐在主位上,摆弄着面前的棋局,而苏奕站在一旁,沉声汇报山庄的近况。沈墨不时微微颔首,但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棋盘。他手拈棋子,轻敲棋盘,缓缓落下一子,淡淡地问道:“郎君那边可有消息?”
苏奕低着头,恭敬地道:“一切顺利,郎君正在分批遣散旧部,不日就可回到山庄。”
沈墨点了点头,抬眼看着苏奕,笑道:“看你的神情,对这次江南之事尚有疑问。”
苏奕仍是十分恭敬,沉声道:“属下还有许多细节不明,请楼主指点迷津。”
沈墨停下手中的动作,顺势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慵懒:“不过是些微末伎俩,不过我与郎君不日即将回京,江南之事都要交给你与嫣红处置,说与你听也无妨。”
“兰亭山庄离江南甚远,正所谓鞭长莫及,自从挤走惊鸿山庄之后,便一直依托江南商会行事。对不愿依附兰亭山庄的,便聚众打压排挤,早有许多商界人士对他们不满,这天华银号便是在他们的排挤之下支撑得最久的一个。”
苏奕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虽然各家明面上不敢与兰亭山庄为敌,但这怨气一旦决堤,也能动摇他们的根基。”
“我秘密派人买下了天华银号,吸引江南商会的注意,同时郎君亲自带领庄中的死士与我们带来的暗卫,截断他们的粮运,令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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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粮可售,只得在临江城内外高价收粮,并向兰亭山庄求援。商会中自然早有我们的人潜伏在内,在粮食账目上做了手脚,让各家互相猜疑,逐渐离心。”沈墨微微,续道,“兰亭山庄倒是大手笔,不仅拿出了不少存粮,还高价雇佣了风扬镖局的镖师押运,另有十数个江湖高手护卫,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局面。”沈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此次之事正是我与兰亭山庄的一次豪赌,兰亭山庄近来因与朝廷分利不匀之事焦头烂额,无暇他顾,他们越是急于救援,就越显得他们在江南之事上底气不足。郎君动用人脉,紧急召集了他在江南一代的旧部,我也聚集了这一代的暗卫,在运粮队还未进入临江境内时,便设伏将他们击溃,再让一部分人改换衣装,秘密将两次所得的粮食运进城中,令天华银号低价售粮,商会手下那些粮行早就因高价收粮花光了现银,断不可能将手中存粮亏本出售。”
苏奕点头道:“如此,江南商会中就不得不乱了。”
沈墨道:“正是。此时对那些暂时依附于兰亭山庄的中间派,我们便着意示好,让他们知恩,对那些忠于兰亭山庄的商行,则着力打压,让他们知道疼,知道兰亭山庄无力护佑他们。兰亭山庄为让康天禄稳住局势,派人私下送了三幅字画到他手上。商会中的内应传信之后,我立即请郎君将其中的《百骏图》盗出,令高手匠人临摹了一张赝品送回。我假扮为南洋商人,故意点出画中破绽,让康天禄先起疑心,内应再将康天禄对商会危机无所作为的情报送到兰亭山庄,令双方互相猜疑。”
“如此一来,兰亭山庄便选择暂时观望,不再急于援助,而我们则可以趁机拉拢更多原本中立的商行,进一步削弱兰亭山庄在江南的势力。”沈墨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而郎君在江南的旧部,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重新整合,以备将来的变局。”
苏奕心中对沈墨的计谋佩服不已:“楼主高瞻远瞩,这一系列的布局环环相扣,令人叹为观止。”
“这不过是权谋之术,只在于能够洞察人心,把握时机。做完这一切准备,我便令天华银号主动与商会接触,进一步离间兰亭山庄与商会间的关系。天华银号如此咄咄逼人,让康天禄萌生了退心,此时内应再抬出我们惊鸿山庄的名号,才可一举成功。”沈墨摆了摆手,笑道,“他们请嫣红担任商会会长,正合我们的心意,执掌商会后,我们再引导官府找到各家之前被劫的粮食,物归原主,对于那些亏损的商户,以山庄之名援助,低息放贷,同时派出庄丁保护商路安全,树立威信,这商会大权,自然便落在我们手中了。”
苏奕听得心悦诚服,不禁感叹道:“楼主深谋远虑,这一局棋下得真是精妙绝伦。江南商会一旦落入我们手中,兰亭山庄在江南的势力便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再难为患。”
沈墨摇了摇头,道:“江南乃富庶之地,商贾云集,控制了商会,便等于掌握了江南的经济命脉。兰亭山庄虽然势力庞大,但若失去了商界的支撑,其影响力必将大打折扣。只是,兰亭山庄绝非泛泛之辈,这局棋我占了个他们庄内不和的先机,待他们缓过神来,必然还要反扑一回。”
“楼主所言极是。”苏奕点头表示赞同,“兰亭山庄虽然暂时受挫,但其底蕴深厚,不可小觑,我们山庄虽已进入正轨,但若以一对一,绝非其敌。”
沈墨起身走到苏奕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因如此,我们需得步步为营,不可有丝毫懈怠。郎君归来之后,我们需得尽快整合江南商会的力量,同时加强山庄内部的防御,以防兰亭山庄的反扑。京城那边传来密信,郎君委托之事,已有了眉目,待我们回京之后,山庄与江南商事,便交于你和嫣红了。”
13. 第 13 章
回到风月楼后,沈墨没了在江南的半分清闲,各路大小情报雪花一般飞至,再加上之前积压的不少信息,饶是他精明强干,也有些应接不暇了。琉璃阁内堆满了卷宗和信件,沈墨时而伏案细读,时而奋笔疾书,却没有注意到天色已昏沉下来,也没注意到闪入琉璃阁的那道黑影。
夜郎君走到书桌前,看着沈墨忙碌的样子,不由笑道:“想不到沈楼主也有这般应接不暇的样子,看来在江南的日子还是太清闲了。”
沈墨抬头,见夜郎君立于案前,放下手中的笔,淡淡一笑:“郎君,你来得正好。这些情报如潮水般涌来,我正愁无人分担。”
夜郎君轻轻挑起眉梢,目光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沈楼主,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
沈墨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让夜风带着凉意吹拂进来,缓解了屋内的闷热。“江湖局势瞬息万变,情报便是我们的命脉。江南虽好,但若不及时掌握全局,恐怕会错失良机。”
夜郎君走到沈墨身边,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沉声道:“你放心,我并非来抱怨。只是见你如此辛劳,有些不忍。说吧,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沈墨转过身,依旧笑着道:“墨正要向郎君禀报,李梓那边,已用郎君的信物与手书搭上了线,他答应为我们提供宫中侍卫的巡逻路线与各路明暗哨卡位置,想来之后郎君在宫中除了昏君居所附近都可以来去自如。婉嫔那边,墨也已经以商人身份与她家中人交好,这第二颗棋子也已布局。”
夜郎君轻笑一声,道:“看来沈楼主对第三颗棋子也已胸有成竹?”
沈墨从案上抽出一幅画像,递到夜郎君手中:“这便是第三枚棋子。”
夜郎君接过画像,画中人身着绿裙,舞姿翩然,眉目清丽,虽非角色,倒也不失为佳人。沈墨继续伏案写着密信,口中接着道:“这女子名为柏晴柔,之前应召入宫,因为善于歌舞受到那昏君的喜爱,本该封为婕妤。但她受到皇后的排挤妒忌,伤了嗓子,如今只有才人的位份,居于皇宫一隅,近似冷宫。她家中势力平平,性子内敛,又对皇后怀恨,正是我们心仪的人选。”
夜郎君细细打量着画像中的柏晴柔,“沈这女子确实是个不错的棋子。不过,要让她为我们所用,恐怕还需一番功夫。”
沈墨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柏晴柔虽然处境艰难,但若想让她心甘情愿地为我们效力,还需从长计议。我已安排人手暗中接近她,了解她的喜好与需求,再投其所好。最关键之处,是要寻医治好她的嗓子,既然她受了我们的恩惠,又有利于她复宠,接近那昏君,替我们获取情报。”
夜郎君微微颔首,道:“她的病,宫中御医未必治不了,恐怕是皇后施压,不敢治疗。”
沈墨道:“正是如此,但近来朝中有多为大臣得病,御医束手无策,昏君特派神捕司请了药王谷的两位谷主带弟子前来京中,为大臣医治,或许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药王谷……”夜郎君微眯起眼,“他们的医术确实高明,但要他们为我们所用,恐怕尚不容易。”
沈墨摇了摇头,道:“墨也尚无计策,不过墨已派人前去打探,想必不久之后便有消息。”沈墨将手中的密信写毕,召来暗卫将信送出,又对夜郎君道:“郎君今夜是回御河游船上栖身,还是留在墨这里?”
夜郎君起身,直接走向琉璃阁内室:“御河最近不太平,我已派黑鸢前去巡查,又令青鹄另寻安身之地,都还未有回报,就算沈楼主不留,今日我也走不了了。”
沈墨微微一笑,示意夜郎君请便,自己则继续埋头于案头的文书之中。夜郎君走进内室,床榻用物早已备好,床边的几案上摆放着一壶清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夜郎君坐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香四溢,沁人心脾。他心中暗自感叹,沈墨心思缜密,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得如此周到。夜郎君知道,沈墨虽然表面上看似轻松,实则肩负着巨大的责任,他所掌控的江湖势力,以及与朝廷的微妙关系,都需要他时刻保持警惕。
五更将尽,沈墨才处理好紧急事务,准备回内室休息。只听一声清响,琉璃阁的门被人慌慌张张地撞开,沈墨一面将刚灭去的烛火点上,一面沉声问道:“谁?”
“楼主,是我,青鹄。”青鹄身着黑衣,戴着面具,但一举一动都显露出慌忙。沈墨眉头一皱,青鹄一向办事牢靠,从未如此慌张,当即问道:“什么事?”
夜郎君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披上黑袍,走出内室,青鹄看了一眼夜郎君,低头道:“主人,属下本与黑鸢相约四更天在御河畔会齐,但她人并未出现,属下等了许久,暗中寻找了许多次信号,都未曾有回应,且御河上下有些……有些过于平静了,恐怕……恐怕黑鸢出事了。”
沈墨闻言,脸色微变,漕帮和水龙会虽有争端,但也是在京城外动手,城内的御河一向平静,还有暗卫守护,黑鸢更是夜郎君的得力下属,若她真的出事,那意味着事态可能比想象中更为严重。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青鹄摇了摇头:“属下并未发现明显的痕迹,但御河一带的气氛确实有些诡异,平日里那些暗哨似乎都消失了。”
夜郎君眉头紧锁,他深知御河的重要性,那里不仅是他与江湖联系的枢纽,更是他暗中观察朝廷动向的关键所在。他转向沈墨,语气坚定:“此事不可轻视,我必须亲自去查看一番。”
沈墨点了点头,他知道夜郎君的决定是正确的,便道:“我先派出探子查一查,留在楼中等待消息,青鹄,你去召集其他暗卫,随时准备接应。”
青鹄领命而去,夜色如墨,御河畔的灯火显得格外昏暗。夜郎君隐匿在暗处,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河面上偶尔有船只划过,却不见往日的繁忙景象。夜郎君目光锐利,他发现河畔的几个暗哨位置都空无一人,这绝不寻常。他心中暗惊,更加担心黑鸢遭遇了不测。夜郎君悄无声息地穿梭于阴影之中,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逐一检查那些空置的暗哨点,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的线索或遗留下的痕迹。然而,除了一阵阵不安的寂静和几处被刻意抹去的足迹外,他几乎一无所获。
“此地不宜久留,青鹄,你仔细看看有无尾巴跟着我们。”夜郎君搜寻了一番,回头沉着下令,“痕迹被清理得很干净,且这氛围绝不似平常,就算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也有蹊跷。”
青鹄点了点头,迅速转身,四下查探,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夜郎君则带着一丝沉重的心情,再次在御河外围巡查了一番,直到天完全放亮,两人又秘密到几个平日里常用的隐蔽接头地点等候,均不见黑鸢的踪影,这才回到风月楼中。夜郎君一进琉璃阁,便见到沈墨蹙着眉,坐在书案前,也没有起身迎接,只是一言不发。夜郎君心中一沉,知道沈墨必定是得到了讯息,他径直走到书案前,沉声问道:“可是有了黑鸢的消息?”
沈墨抬起头,目光深邃,缓缓开口:“神捕司今日一早就放出风声,在御河之上捕获一名黑衣女匪,现在正被吊在神捕司前的刑架上,受刑示众。”
夜郎君闻言,脸色骤变,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紧握双拳,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沉声道:“神捕司怎会如此迅速?难道他们早已知晓黑鸢的行踪?”
沈墨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此事确实蹊跷,黑鸢行事谨慎,绝不会轻易暴露行踪。神捕司能够如此精准地捕获黑鸢,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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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郎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他知道此刻必须保持冷静。沈墨又道:“我让手下的暗卫穿上百姓服色前去查探,被捕之人确是黑鸢无疑。”
夜郎君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心中却更加沉重。他深知神捕司的手段,黑鸢落在他们手中,必定是凶多吉少。夜郎君正沉吟间,青鹄走上前来,抬头望向沈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主人、楼主,属下愿意前往神捕司救援。”
沈墨摇头道:“不可!此前兰亭山庄重金雇佣的运镖人马被劫,必定已经汇报给神捕司,能有这般能耐的,也只有‘神捕令’上的几人,恐怕他们已经盯上了郎君。至于他们为何能擒住黑鸢,墨心中尚无头绪,但神捕司必定已经备下了天罗地网,高手云集,无论是谁,贸然前往,必定难以脱身。”
夜郎君听罢,心中一沉,他深知沈墨所言非虚。神捕司向来以手段狠辣、布局周密著称,一旦落入他们手中,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黑鸢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心中也不愿坐视不管。
“楼主,我明白其中的风险,但黑鸢与我一同出生入死,我不能弃她不顾。”青鹄语气坚定,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决绝。
夜郎君与沈墨均陷入一阵沉默,半晌,沈墨才缓缓道:“郎君,即使以你的武功,再加上我楼中可用的人手,前去救人,也非万全之策,还会过早暴露我们的布局——如今的上上之策,恕墨直言,放弃救人,才是唯一出路。”
夜郎君闻言,脸色愈发阴沉,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沈墨,你我皆知,黑鸢跟随我多年,是我最得力的下属。若一有变故我便弃她不顾,日后何以统领大局?”
沈墨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点头:“郎君,我明白你的苦衷。但神捕司的手段,你我都清楚,而且既然是要对付郎君这等人物,‘天罗’恐怕也参与其中,他们的布局,不是一句天罗地网所能形容的。神捕司的司正轩辕飞虹,成名刀法‘飞虹十式’威震江湖,实力恐怕不在郎君之下,天罗之中更是潜藏着不少楼中都没有详细档案的高手,深入神捕司救人,绝非明智之举。”
青鹄转头看向夜郎君,眼中带着一丝恳求:“主人,请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愿以死相搏,救出黑鸢。”
夜郎君看着青鹄坚定的眼神,心中一阵纠结。他知道青鹄的武功不俗,但面对神捕司的重重包围,单凭他一人之力,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他不愿让自己的属下白白送死,也不愿黑鸢葬送在神捕司手中。
“青鹄,你的忠心我自是明白,但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让你冒如此大的风险。”夜郎君沉声道,“不过,我也不愿就此放弃黑鸢。沈墨,你可有其他计策?”
沈墨依旧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夜郎君知道沈墨的心意,他绝不赞同自己冒险。夜郎君眉头紧锁,目光在沈墨和青鹄之间来回扫视,心中权衡着各种可能。他知道,神捕司的势力庞大,一旦陷入其中,绝不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的。
“沈墨,你可有其他计策?”夜郎君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沈墨叹了一口气,终于缓缓开口:“郎君,你若心意已决,我有一计,或许可以一试。但此计风险极大,需要谨慎行事。”
夜郎君背过身去,走到窗前,步子有些沉重:“说来听听。”
沈墨道:“神捕司虽然戒备森严,但并非没有漏洞。我们可以利用他们对郎君的忌惮,派出多名死士,扮作郎君的模样,同时出击,制造一场混乱,分散他们的注意。然后,郎君趁机潜入神捕司,寻找机会救出黑鸢,再让青鹄将黑鸢带走。如他们意在郎君,必然不会全力追击青鹄,而会将聚集的人手都用于围剿郎君。如此,黑鸢便可逃出生天,但郎君你……墨实在无法预料后果。”
14. 第 14 章
沈墨向来是一位精明的商人,他从不做蚀本的买卖,哪怕是一着闲棋冷子,他也会冷静地计较得失。尽管藏身于青楼之中,可他的手却似乎能伸到这天下的每一个地方。
只是自从答应与夜郎君结盟后,沈墨固然从中得了不少好处,除去了不少对家,但也从此有了掣肘。
营救黑鸢一事,他是极力反对的。
黑鸢的忠心自不必说,她跟随夜郎君多年,是他的贴身护卫,鞍前马后,立下过许多功劳,可以说,她是夜郎君最为信任的下属,就连夜郎君的另一位护卫青鹄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这就是沈墨反对的原因。
既然黑鸢对夜郎君绝对忠心,那她必然能扛过神捕司的种种拷问,不会供出夜郎君的任何信息,更不会供出夜郎君与风月楼的联系。只要能确保自己依旧身在暗处,沈墨便有稳操胜券的把握。
更何况,神捕司既然已经将黑鸢作为诱饵,一定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大鱼上钩。若是派出寻常人手营救,定然是有去无回,只有夜郎君亲自出手,或许还有几分胜算。
但夜郎君正是他们这个联盟中绝对的王牌,不容有失。
因此,夜郎君的坚持令他不解。
沈墨靠在躺椅上,闭目扶额,他心中暗自思忖,夜郎君的固执或许源于对黑鸢的情义,但作为商人,他更看重的是平衡面临的风险与利益。
他深知,一旦夜郎君涉险,他们的一切计划都将付诸东流。
“郎君,神捕司必然已做好万全准备,墨调动手中一切可用人手,也不过只有三成胜算。”沈墨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如炬,直视着夜郎君。
夜郎君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早已看透了沈墨的顾虑。
“你我虽以利结盟,但情义亦不可抛。黑鸢于我,不仅是护卫。若是你身处险境,我也定当奋不顾身。”
沈墨闭目摇头,他知道自己的劝说已经毫无作用。青鹄识趣地站在一旁,一语不发,等着沈墨最终的调遣。
沈墨深吸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既然夜郎君心意已决,他也只能全力以赴。
“郎君须得明了,无论发生何种危情,都要以自身安全为重。”沈墨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夜郎君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沈墨深深叹了一口气,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少见的疲态:“墨会派出楼中最精锐的暗卫,配合青鹄行动,救出黑鸢。但这一切,又全系于郎君一人之身——郎君须得独身闯入神捕司,将其中高手引出,如此,才能使青鹄一行能顺利救人。”
“待青鹄将人救走,我会再次调度楼中的死士,前来救援郎君,搅乱神捕司的布局。郎君趁此时要尽快往西山秘洞,墨在那里准备了许多炸药。郎君点燃引线后,迅速从秘洞另一侧的暗河脱身。炸药爆炸之后,便堵住了追兵的去路,谅他们也再无处找寻。”
沈墨的计划危险重重,但却是目前唯一的可行之策。
夜郎君深知沈墨虽以商人身份自居,但在智谋与策略上,却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位谋士。
他双拳微握,沉声道:“你的计策,我一向是信得过的。此事宜早不宜迟,我看,今夜便动手。”
沈墨再次闭目,淡淡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无奈:“参与此次行动之人,这半年之内,墨都不会让他们再回到风月楼办事。如若生还,便安排他们先隐蔽一段时间,再到苏奕那里做事。至于战死的,墨会多加抚恤。唯有让郎君直面神捕司与天罗众多高手的围攻,墨心中实在不安。”
夜郎君眉头微蹙,他明白沈墨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神捕司与天罗中高手如云,此行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但他也知道,若不冒险一试,黑鸢的性命便无法保全。
“沈墨,你我相识多年,你的为人我自是清楚。你若觉得这计划可行,我便义无反顾。”
沈墨苦笑道:“墨早已说过,虽有胜算,却仅三成,只望郎君珍重。”
他起身坐在书案前,迅速签下几道密令,交由青鹄:“青鹄,这些人手都由你调动。等郎君吸引神捕司众人注意后,暗卫将会放出烟雾弹,扰乱守卫的视线。此时你率人将黑鸢救出,一出神捕司,便与众人散开,带着黑鸢迅速到东城翠柳巷醉云轩后院,那里有人接应她养伤。”
“属下遵命。”青鹄接过密令,匆匆离去。
沈墨忍不住再次问道:“郎君,你当真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前去营救?”
夜郎君沉声道:“你不必再问,若有意外,你当断绝与我旧部的一切联系,切莫让此事牵累你身。”
沈墨深知这是一场豪赌,因此不得不孤注一掷。
这一日的夜色也如同泼墨,夜郎君已悄然来到了神捕司之外。
黑鸢就被绑缚在神捕司大堂前的广场上,她的头发散乱,身上已没有一块好皮,鲜血淋漓,令人触目心惊。
轩辕飞虹立于神捕司大堂之前,身旁站着一个蒙面的青衣男子,他似乎是在喃喃,又似乎是在询问:“就凭这女犯,真能引来夜郎君吗?”
青衣人有些戏谑地笑了笑:“此女已经将诸般酷刑都试过一回了,仍是咬牙忍耐,绝不开口,定然知道许多夜郎君的秘辛。她落在我们手中,难道他夜郎君就能安枕?”
青衣人本建议轩辕飞虹用他属下的女密探伪装成犯人,来一出偷梁换柱的好戏,但轩辕飞虹认为,既然是诱饵,那自是越真越好。
黑鸢还吊着一口气,她嘴中塞着一块散发着恶臭的破布,原本白皙的脸上沾满了血污,手筋脚筋皆被挑断,唯有一口气还在。
她的心中默默念着:“主人……你可千万别来,千万……不能糊涂。”
然而下一刻,她被血污所遮挡大半的眼前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夜郎君到了!
神捕司的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轩辕飞虹更是如一支快箭一般疾纵而出,攻向夜郎君,青衣男子紧随其后,很快三人便战成一团。
夜郎君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在两人的围攻中游走,他出手凌厉而精准,每一招都旨在取敌要害。轩辕飞虹暗自心惊:“这夜郎君本是寂寂无名之辈,这几年来在江湖上迅速崛起,武功竟比我们所知的还要高明得多。”
青衣人的武功也十分诡异,他不断绕到夜郎君的侧背,或抓或点,如灵蛇出洞,招招阴狠毒辣。
神捕司的侧厅传来一声炸响,顿时漫起巨大的火势,轩辕飞虹正与夜郎君作殊死斗,更无暇向其他人发号施令,神捕司与天罗的密探们顿时有些慌乱。顿时,广场之中喊声四起,随后又是几颗烟雾弹在广场中炸开。但有些老练的密探不为所动,仍是紧紧守在黑鸢周围。
青鹄远远见到黑鸢这般模样,早已是红了眼,更别说现在已经冲到黑鸢跟前。他率领几十名精锐暗卫,冲入烟幕之中,手起刀落,一阵血肉横飞后,终是冲到了黑鸢的面前。
“黑鸢,是我!”青鹄唤了一声,从袖中取出精钢匕首,斩断了锁链,将浑身是血的黑鸢抱在怀中,迅速在暗卫的拱卫下离去。
他们的行动能如此顺利,就意味着夜郎君这边凶险万分。
夜郎君的背上已经中了青衣人一爪,他的指掌之间从方才就一直散发着毒气,显然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毒掌功夫。轩辕飞虹虽然不愿乘人之危,但此次是与天罗合作擒敌,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攻势更加凌厉。
夜郎君突然长啸一声,一招一式愈发狂野,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试图尽快摆脱轩辕飞虹与青衣人的纠缠。然而,这两人也是身经百战的高手,配合默契,一攻一守,一时之间绝难突破。
神捕司的后堂又传来几声炸响,正是已经营救成功的信号。见状,夜郎君立时回身,纵起轻功,竟是要逃!
神捕司的几名密探上前阻拦,夜郎君双掌推出,将几人震得吐血而退。
“夜郎君,哪里逃!”轩辕飞虹与青衣人紧追不舍,青衣人深知自己的“噬心蜈蚣手”已经练至第八重境界,夜郎君既被他的毒爪所伤,拖延越久,中毒越深,他绝不能放过眼下这个立功的好时机。
他将袍袖一甩,几枚毒锥立时朝夜郎君飞掠而去。夜郎君侧身避过,但身形也因这几枚毒锥而缓了一缓。
轩辕飞虹已然赶上,一掌直取夜郎君背心要害。夜郎君身形急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致命一击,但衣袍已被轩辕飞虹凌厉的掌风划破,露出一片肌肤,上面隐约有青紫之色蔓延,显然是中毒已深。
他心中暗叫不妙,知道再拖延下去,自己必将命丧于此。于是,他猛地咬碎了藏在舌底的秘药,顿时全身如被火烧,功力陡增,竟在轩辕飞虹和青衣人的夹击之下,硬生生闯出了一条血路。
“想逃?没那么容易!”轩辕飞虹怒喝一声,足尖点地,身形如同大雁南飞,瞬间拉近了与夜郎君的距离。而青衣人也不甘示弱,双手成爪,紧随其后。
夜郎君早已不再留手,体内秘药带来的力量让他短时间内仿佛脱胎换骨,但秘药不过是透支精血的下下之策。他若还是不能摆脱这两人的追袭,恐怕还是只能命丧于此!
轩辕飞虹见夜郎君的内力更加磅礴,也不计自身得失,全力出手。他深知,若让夜郎君这样逃走,日后必定成为更大的威胁。青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深知,夜郎君此刻虽强,但已是强弩之末。而他,还有最后的撒手锏未曾使用。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瓶,轻轻一晃,瓶内似有无数细小生物在蠕动,正是他精心培育的“噬心蜈蚣”。青衣人退开丈余,将玉瓶猛然掷向夜郎君。小小玉瓶在空中猛然碎裂,无数细小的黑色蜈蚣如同乌云般扑向夜郎君,这蜈蚣无孔不入,剧毒无比,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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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染,便是生死难料。
夜郎君眼见这铺天盖地而来的噬心蜈蚣,心中也是一震。他运转全身功力,双掌猛地向前推出,内力形成一阵剧烈的掌风,试图阻挡这些毒虫的侵袭。然而,噬心蜈蚣数量众多,且毒性猛烈,仍有数只蜈蚣穿透了防御,爬上他的身体,开始啃噬他的衣衫,逐渐向着血肉进发。
夜郎君身形不由自主地一顿,速度大减。轩辕飞虹与青衣人趁机逼近,两人对视一眼,分别从两侧发动攻击。轩辕飞虹一掌拍出,掌风如雷,直击夜郎君胸口;青衣人则双手成爪,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夜郎君咽喉。
夜郎君深知此刻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怒吼一声,体内残余的力量仿佛被激发到了极致,身形暴起,躲过青衣人的一爪,随后将全身功力运于背上,竟硬生生吃了轩辕飞虹全力一掌。同时,他也借着这一掌之力急蹿了出去。
“不好,中计了!”青衣人见势不妙,立即纵起轻功,紧随夜郎君之后。但夜郎君去势如虹,且秘药药效仍在,岂是他们能追得上的?轩辕飞虹脸色凝重,他深知夜郎君若逃脱,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大喝一声,体内真气涌动,速度陡然加快。青衣人见状,也是咬紧了牙关,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浑然不觉已经进入了西山之中。
前往西山秘洞,才是夜郎君的目的。
夜郎君放低身形,在地上重重一踏,尘土飞扬,而人早已进入秘洞之中。
秘洞中存放的炸药足以将这个小山头夷平。
夜郎君微微冷笑,将引线点燃,然后向秘洞深处纵去。秘洞深处的暗河,水流湍急,是他唯一的逃生出路。
但他背上的伤已经开始剧痛无比,甚至已经使他的头脑有些不清醒,秘药过度透支了他的体力,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来到暗河口,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随即是一阵惊天的巨响,整个西山秘洞在炸药的冲击下完全坍塌,轩辕飞虹与青衣人刚进入洞口,便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得飞出数丈远,尘土与碎石如雨点般落下,虽然两人及时纵起闪避,但还是给了两人一个难堪。
轩辕飞虹在混乱中挣扎着站起身来,他抹去脸上的泥土,目光急切地扫视四周。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焦虑。
“夜郎君呢?”轩辕飞虹大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青衣人摇了摇头:“他不像是自寻死路之人,但这一片都已被夷平,恐怕,我们就是想找,也无从找起了。”
他将自己有些发紫的手掌收进袖中,背在身后,在废墟前缓缓踱步,最终还是停在轩辕飞虹身前:“他中了我的毒爪和蜈蚣毒,还直接被你的掌力所伤,内伤必然不轻。再加上他用秘药催发功力,三管齐下,想必他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向朝廷的奏报中,也如此写吗?”轩辕飞虹倒是有些惊讶于青衣人的自信。
“我得先请示我们首领,不过,我想,他会同意的。”青衣人微微一笑。
而现在风月楼中的沈墨却是完全笑不出来。
黑鸢已被成功救出,虽然他付出了暴露在神捕司安插的几个眼线的代价,但将手下暗卫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本可说他又赢了一局。
但他最放不下的还是夜郎君的安危。
从西山秘洞的暗河逃脱,风险极大,但是夜郎君唯一的生机。他深知轩辕飞虹的实力,若论正面迎战,夜郎君未必能速败轩辕飞虹,何况轩辕飞虹必然有帮手在侧。
所幸,神捕司与天罗并不知晓夜郎君的真实身份,虽然想置他于死地,倒也不至于为他召集所有的力量。
沈墨的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饶是他一向沉静如水,此刻也不得不暴露出了些许心慌。更何况,此时京城中风声鹤唳,他手下的暗卫虽多,但也须得暂避锋芒,不能轻易出动。
沈墨心知,或许真的只能为夜郎君祈愿平安。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却也无可奈何。
等,只有等。
他不知道此刻夜郎君也已是凶险到了极点,他落入暗河之中,急流不知要将他卷往何处,蜈蚣毒已顺着血脉流向他的全身,丹田中更是因为秘药与内伤的缘故疼痛如绞,那一向精明的头脑也已几乎失去意识。
脑海中似乎又响起了那挥之不去的声音:
“七弟,事已至此,不必惊慌,既然他要这太子之位,我就让予他便是。只是你……绝不能陪我一同葬身于此,我这房中有一条密道,你就从这密道脱身。”
“书砚对我忠心耿耿,愿意代你之身,与我同去,你们身形相似,你赶快换了他的衣裳,从密道走。切记,莫要再回到这宫廷之中,切记!”
那日,被围困了整整两日的东宫太子住处燃起大火,太子与七皇子尽皆葬身火海,三皇子作为嫡长子,又得禁军拥护,即位为帝。
15. 第 15 章
世人皆知道本朝最受宠的乃三位嫡出皇子:身为太子的大皇子秦轩、三皇子秦锋与七皇子秦夜。
太子为人谦和,仁慈宽厚,少时便有一国之君的气象;七皇子秦夜,聪明伶俐,武功不俗,从小就是太子的小跟班。七皇子日常与太子同进同出,甚至破例与太子一齐居住在东宫,两人既是亲兄弟,又志趣相投,无话不谈。
三皇子似乎是最不起眼的一位,他几乎不与其他人来往,只是常将自己锁在书房中读书。
太子曾玩笑说,未来定要七皇子当本朝的镇国大将军,而三皇子,则让他开府修书,好好记述本朝的千秋伟业。
秦夜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
也是这么愚蠢地认为的。
直到三皇子勾连外族,暗结朝臣,阴夺虎符,趁皇帝重病之时,令早就被他收买的禁军围困东宫,要求太子让位。
秦轩很清楚,秦锋隐忍多年,要的绝非只有大位。
还有他和秦夜的命。
只有他们都死了,秦锋这个皇帝才能做得安心。
秦轩的身边只剩下他的贴身侍卫书砚和他最宠爱的亲弟弟秦夜。
禁军的攻势来得太急,秦夜没有防备,面门上中了一支冷箭,书砚拼死将他救了回来。
秦夜拔掉面上的箭尖,不顾原本英俊的脸已经破了相,鲜血直流,染红了衣襟,愤然道:“皇兄,秦锋逼人太甚!让我出去和他拼了!”
秦轩摇头,淡然地笑了笑:“七弟,事已至此,不必惊慌,既然他要这太子之位,我就让予他便是。只是你……绝不能陪我一同葬身于此,我这房中有一条密道,你就从这密道脱身。”
“书砚对我忠心耿耿,愿意代你之身,与我同去,你们身形相似,你赶快换了他的衣裳,从密道走。切记,莫要再回到这宫廷之中,切记!”
“皇兄!既然书砚都能与你同死,你我血浓于水,我难道是贪生怕死之人?”
秦夜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
秦轩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位七弟的脾气,若是让他只身逃离,他定然不允,只好劝道:“七弟,今日我们被秦锋所困,若是都死在这里,他只会给我们安上一个反叛的罪名,让我们不得翻身。他并不知道书砚还在我身边,我们死后,他定然以为你也已是泉下之鬼。到时候,你在暗,他在明,你再想办法为我们讨回公道。”
书砚将房中的方便携带的金银玉器与几件衣裳打好包袱,递到秦夜手中,也催促道:“七皇子,此刻不是闹性子的时候,你若不走,等下禁军冲将进来,谁也走不了,岂不是辜负了太子殿下!”
秦夜接过包袱,眼中含泪,却也知道书砚所言非虚。他紧握书砚的手,沉声道:“书砚,你我虽非亲兄弟,但情同手足。此去凶险,你代我受难,这份情义,我秦夜铭记于心。但你们可千万不能自寻短见,秦锋若是擒住你们,想来未必会马上对你们不利。等我到宫外稍作休整,就来营救你们,如何。”
秦轩微笑道:“这样自然是最好,还是七弟考虑周到。”
他从未骗过这个性格执拗的亲弟弟,但此刻,他不得不说谎。
秦轩与书砚目送着秦夜进入密道,迅速关上密道口,书砚将灯油搬出,洒满了整间屋子。
次日,秦锋即位,昭告天下:禁军叛党攻入东宫,太子与七皇子不愿受辱,自焚殉国。三皇子秦锋率众赶到,剿灭贼子。同日,先帝崩殂,三皇子继承大统。
挤在百姓之中查看皇榜的秦夜看到这般消息,整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报仇。
一定要报仇。
他要变得更强,还要有能与秦锋抗衡的势力。
第一步是武功。
少年时,九幽门的云幽子曾想收他为徒,但当时心高气傲的小皇子觉得这位江湖高手声名狼籍,并未答应,云幽子大笑而去。
秦夜觉得自己的确可笑。
他再次找到云幽子,在山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拜在他的门下。
任何阴毒的武功他都可以学,任何的礼义廉耻他都可以抛弃。
云幽子只收了他这一个弟子,自然将一切倾囊相授。
因脸上的伤痕,也因他这张脸终究与秦锋有几分相似,他养成了穿着黑袍,以兜帽遮面的习惯。
他也不再提及可能会为自己招致祸患的真名。
在江湖上做下几件大事之后,众人都听闻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夜郎君。
他的武功或许已经超越了云幽子,但他明白,只有武功仅仅不够。他开始秘密联系那些绝对忠于前太子的旧部,若是仍旧忠心,便留作日后之用,那些有二心者,一律就地诛杀。
此外,他还搭上了风月楼这条线,借之掌握了惊鸿山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他这次冲动地营救黑鸢。
为什么非想要救她不可?夜郎君也曾自问,也许是想起了秦轩与书砚,想起了那个独自逃脱的自己,他不想再当一次那样的懦夫。
浑身被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往事一幕幕似乎在夜郎君眼前闪回。他的身躯重重地撞在一个凸出的岩石上,然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我……还活着?
夜郎君感觉自己躺在一块坚硬的石板上,身上覆盖着一床简陋的草被,他试图睁开眼睛,但强烈的光线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不得不重新闭上。周围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水声,似乎有人在不远处忙碌着。夜郎君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
过了片刻,他再次尝试睁开双目,虽已经适应了光线,但仍有些许模糊。隐约见到一个身穿白衣,面戴白纱的女子向他走来,语气清冷却又微微惊讶:“你内伤极重,多处骨裂,还身中奇毒,竟然还能苏醒地如此之快。”
夜郎君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女子拿起一旁的水壶,小心地将手帕打湿,为夜郎君擦拭嘴唇,这才将几滴水小心地喂进他口中。
随着几滴清水的滋润,夜郎君的喉咙终于能够发出微弱的声音。他试图询问自己身处何地,但声音细若蚊蝇,几乎听不见。
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疑问,淡淡回答道:“我将此处唤作水月洞,本以为此处绝密,只有我一人知晓,因此在这养伤,不想暗河流水将你裹挟至此。我既为医者,便无见死不救之理。”
女子的双眸明亮如星,下半面容被白纱遮掩,但依稀可见其轮廓清秀,肌肤如雪。只是她的眼中总似含着淡淡哀愁,不像个悲天悯人的医者,倒似个多愁多病的闺秀。
夜郎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但他很快将这份不合时宜的情感压下。他知道,沈墨正在风月楼中,焦急地等待着他的消息,无论这是何处,他都不应久留。
他薄唇轻颤,想要说什么,但女子似乎早一步读出了他的意思,清冷的语声再次响起:“你肌骨受损处,我已经帮你接好涂上药,需要静养才能痊愈。至于你所中之毒和极重内伤,我已穷尽手段为你医治。只是,能否痊愈,还得看你的造化。就算你能挺过,也得静养三月以上。”
女子说完,自顾自地走了开去。这水月洞本是她幼时玩耍所误入的,后来便被当成了独属于她的秘密居所。谁知前几日竟随水漂流来一个男子,伤势之重是她拜入药王谷多年都未曾见过的,她这才将他救起,并尝试为他诊治。
不过,这男子的意志力倒是当真强劲。寻常人若是受了这般重的伤,不是一命呜呼,就是要七日以上方能醒转。这个男子才被救起区区三日,就已经恢复了意识,这不由得不让她感到好奇。
夜郎君心中明白,自己不能在此久留。然而,他亦清楚,若不听从这位神秘女子的医嘱,恐怕自己的身体难以支撑。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只是稍一动作,四肢百骸便涌来强烈的痛楚。女子见状,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若强行起身,只会让伤势更加恶化。我虽不知你为何急于离开,但你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夜郎君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我……有未竟之事,不能在此耽搁。”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坚定异常。
女子依旧摇头:“若是静养,你还能有一线生机,你强行起身运功,不过是加速油尽灯枯罢了。”
夜郎君知道她所言非虚,为今之计,也只有先在此处安顿下来。
那女子虽冷面冷语,但对夜郎君照顾却十分周到。每过一个时辰,就来亲自为他稍稍移动身子,以防久卧成疾。一日三餐,也是她小心地喂夜郎君吃着她亲自炖煮的药食。夜郎君的恢复之快也令女子惊异,十数日后,他就已经能坐起,甚至在她的搀扶下,能够短暂地站起。
尽管如此,女子还是时常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若是他违背了她的意思,她似乎还有些轻微的气恼。沈墨、嫣红虽然也曾在他身边贴身照顾过,但他心中总是隐隐觉得,这个神秘女子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姑娘,受你恩惠日久,却还未问过你的名字。”夜郎君轻声询问,字里行间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女子侧首看着他,淡淡道:“无妨,我也未关心过你的名姓。”
夜郎君微微一愣,随即轻笑:“既然如此,那我只能称姑娘为‘白衣’了,这些日子里,我似乎从未见过你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裳。”
女子不置可否,但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反感:“请便。”
夜郎君想向她略表感激之情,只是所想倾诉的语句在心中翻来覆去了几轮,都觉得太过唐突,最终还是未能开口。
白衣之所以救他,也许只是医者仁心。若是她知道自己在江湖上的凶名,恐怕未必肯出手相助。
原本他也非冷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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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人,只是复仇大计在身,他不得不如此待人。
既然她不求回报,那他也只求能早日离开。
白衣的医术确实高超,夜郎君的伤势在她的照料下日渐好转。然而,他心中复仇的火焰却一刻也未曾熄灭。每当夜深人静,他便在心中默念秦锋的名字,誓言要让其血债血偿。
一日,白衣如往常一般为夜郎君送来药食,却见他眉头紧锁,似乎心事重重。她轻声道:“你似乎有心事。”
夜郎君抬头望向白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姑娘,你救我一命,已是莫大的恩情。我的事情,还是我自己解决为好。”
白衣微微颔首,不再追问。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她,也并非喜欢探究他人隐私之人。
何况,她自己心中的隐秘,并不比他人要少。
在白衣的悉心照料之下,夜郎君的外伤很快痊愈。虽然还要每日饮用白衣亲手煮制的排毒汤药和保元汤,但总算是能够自如地下床行动了。白衣每日都会从外面带回来饮水、吃食以及许多草药。她开始允许夜郎君在水月洞之内自由行走,但他若是要走出水月洞,就最好别再回来。
夜郎君明白,白衣的警告并非无的放矢。他虽然急于复仇,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若此时强行离开,恐怕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危险。神捕司与天罗或许还在到处搜捕他的下落,这次行动是否牵累到沈墨的风月楼,他此时也是一无所知。
夜郎君心中复仇的火焰虽然炽烈,但他也清楚,若无万全之策,贸然行动只会重蹈覆辙。
他开始在水月洞内静心修炼,每日除了必要的疗伤和休息,便是潜心研习武学。白衣偶尔会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但并不多言。她似乎对夜郎君的武功进展颇感兴趣,却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夜郎君的内功修为本就深厚,加之白衣的悉心照料,他的内伤恢复得比预期还要快许多。他每日在水月洞内静坐冥想,将体内真气运转自如,逐渐将伤势带来的不适感驱散。
他在看向白衣时,脸色总会缓和不少。只是更多时候,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是坚定与冷酷,心中复仇的意志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时刻准备着刺向敌人。
白衣偶尔会坐在洞口,望着外面的风景,她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思绪。夜郎君注意到,每当她这样坐着时,她的神情总是显得格外的忧郁。
他心中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白衣的故事,他无从得知。每当他试图探寻她的蛛丝马迹,总是被她巧妙地避过。
他对她的所知,仅限于她的医术十分高超,喜着白衣,其余,他一无所知。
不过,这样也好。
等他伤势完全恢复,自然就要离开此地,也许,就将斩断他与白衣之间的一切联系。
只是夜郎君的内心深处,却时常传来不同的声音:其实他并不愿意离开这个暂时的避风港。他深知白衣的救命之恩,以及她那不求回报的照顾,让他心中涌起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感。然而,复仇的使命如同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他,不能在此停留太久。
夜郎君的内心挣扎着,他知道自己不能沉溺于白衣的温柔之中,复仇的路途上,容不得半点迟疑。然而,每当他凝视着白衣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阵涟漪。
白衣似乎察觉到了夜郎君的纠结,但她也从来不问。她一向如此,表面冰冷,却待任何人都温柔无比,对别人不愿开口的秘密,也绝不会去探寻。
夜郎君的伤势逐渐好转,他的内心却愈发矛盾。
白衣似乎对夜郎君的内心斗争毫无察觉,她依旧每日为他准备药食,悉心照料。然而,夜郎君能感觉到,白衣偶尔投来的目光中,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开始怀疑,白衣是否真的对他毫无所求,还是只是隐藏得太深。
终于有一日,夜郎君在洞中静坐时,白衣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罕见的犹豫,轻声说道:“你的伤势已经大好,从今日起,若你执意要走,我不会阻拦。”
夜郎君闻言,心中一震,他抬起头,目光与白衣交汇,却不知如何开口。
夜郎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我不能在此久留,我还有未竟之事。”
白衣微微颔首,再次用往常那般淡然的语气说道:“我明白。你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
夜郎君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比起初来时已经好了太多。他向白衣深深一拜,以示感激:“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铭记于心。”
白衣摇了摇头,从水月洞的石台下取出一个药囊,递在夜郎君的手中。随后,她坐在暗河边的那块大石上,闭目冥想,不发一言。
16. 第 16 章
自夜郎君失踪后,沈墨依旧替他操持着一切,但偶尔独自坐在琉璃阁中时,还是会有些失神。他将手下的探子尽皆派出,四处寻找,始终未能发觉夜郎君的踪迹。而神捕司在那日之后,更是以夜郎君已死为名,将他的名字从神捕令上除去。
然而沈墨十分清楚,西山秘洞已被炸药引爆,说明夜郎君定然已经逃到了那里,既然如此,那他就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沈墨心中始终怀揣着希望,他相信夜郎君的机智与能力,定不会轻易陨落。尽管知道是徒劳无功,他还是多次带人前往西山秘洞的废墟,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
与此同时,江湖上关于夜郎君的传说却愈演愈烈。有人说他已化身为鬼,有人说他藏身于深山老林,更有人声称在边疆见过他的身影。这些流言蜚语,无疑给沈墨带来了更多的困扰和压力。
沈墨知道,他必须尽快找到夜郎君,不仅是为了解开这些谜团,更是为了夜郎君的安全。他令属下更加频繁地与江湖上的各路人士接触,试图从他们口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因此,当夜郎君突然再次出现在琉璃阁时,沈墨甚至感到有一丝不真实。
他缓缓将手中的卷宗放下,抬眼看着面前的黑袍人,故作镇静的语声有些微微发颤:“郎君,您回来了。”
夜郎君点了点头,他没有多言,只是简单地回应:“我回来了。”
沈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微微一笑,将无数次用于自我安慰的话语宣之于口:“墨早便知道,以郎君这般的能耐,定不会就葬身于秘洞之中。”
夜郎君没有提及白衣的事,只是将这月间养伤的境况简述了一番。他似乎在刻意躲避与白衣有关的话题,哪怕是与他最亲近的沈墨,也不想与他当面提起。
夜郎君在一旁的檀木椅上坐下,回到这般熟悉的境况,似乎整个人都舒畅了些许。他接过沈墨递过的热茶,轻声问道:“近来可有什么风声?”
沈墨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往常的沉着,微笑开口道:“神捕司宣称郎君已死,将郎君的名字从神捕令上除去了。他们自作聪明,也便于郎君日后行事。”
夜郎君颔首道:“那日与轩辕飞虹一起围攻我的青衣蒙面人,善毒功,用的招式恐怕是‘噬心蜈蚣手’,极不好对付。”
沈墨听闻此言,眉头紧锁,他知道“噬心蜈蚣手”是江湖上极为阴毒的武功之一,修炼者往往心狠手辣,难以应对。他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郎君,这青衣蒙面人来历不明,想来是天罗中的神秘高手。但江湖中会这阴毒武功的高手恐怕不多,我会加派人手,调查此人的身份和背景。”
沈墨顿了顿,又道:“惊鸿山庄那边,一切如预料一般。山庄财务已经扭亏为盈,整个江南商事也尽在掌握之中。兰亭山庄多次想再夺取江南商事大权,但有嫣红与苏奕坐镇,他们未能得逞。”
夜郎君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沉声道:“兰亭山庄的野心从未消减,嫣红与苏奕虽能暂时抵挡,但不可不防。”
“我已派出探子盯紧兰亭山庄各大产业,一有异动,便抢先应对。”沈墨双眼微眯,似乎并不把富甲天下的兰亭山庄放在眼中,“最后几条消息,想来是郎君最感兴趣的——关于宫中的。”
当年秦锋传统禁卫军首领方宏作乱,后尊方宏为国老,册封方宏之女为后。如今方宏虽然已死,但其势力却有不少与皇后藕断丝连。想要彻底扳倒秦锋,得先除掉这个障碍。何况近年来秦锋日渐骄奢淫逸,与善妒的皇后早已不和,正是他们下手的好机会。
“婉妃那边,已派人成功搭上了线。墨在后宫上下打点,现在婉妃已有专宠之势,皇后将其视为头号大敌,暂时无暇他顾。”沈墨缓缓道,“至于柏晴柔那边,她因无宠备受欺凌,无人愿意服侍,墨已成功将心腹之人安插在她身边。只是,她的嗓子被皇后所毒,墨想方设法寻了几个大夫,但总不见好。药王谷之人虽在京中,但暂住在宫中,墨亦无从下手。”
夜郎君心中微微泛起一阵波澜,谈及医术,他不禁又想起那一抹秀丽的白色身影。
沈墨并未看穿夜郎君心中所想,顾自继续言道:“不过,近来西域进贡了一株天山雪莲,藏于大内药库之中。若能得到此物,或许能治好柏晴柔的病症。”
随即他明亮的眸子狡黠地转了转,看着夜郎君笑道:“既然郎君已经回来了,到大内药库取天山雪莲一事,墨就放心交给郎君了。”
“这有何难?”夜郎君微微一笑,他的功力如今已经恢复十之八九,又有李梓所提供的大内地图,只是进药库取一株药,想来费不了多少工夫,“等入夜之后,我即刻动身。”
“郎君远来劳顿,却还是如此心急。”沈墨起身,示意夜郎君先到内室歇息,“我让人为郎君准备热水,郎君可先休息几个时辰,再出发也不迟。”
夜郎君轻轻点头,随沈墨步入内室。室内布置简洁而不失雅致,一股淡淡的熏香在空气中弥漫,令人心神宁静。他褪去外衣,步入早已备好的浴桶旁,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一身的疲惫。
泡在热水中,夜郎君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白色身影——那个医术高超、清冷孤傲的女子。想到她或许能救治柏晴柔,夜郎君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夜郎君与沈墨穿梭在皇宫的阴影之中,凭借着高超的身手和敏锐的直觉,避开了重重守卫,轻而易举地潜入了大内药库。
药库之中并无守卫,但夜郎君刚踏入药库之中,便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药库中还有其他人。
他隐蔽身形,缓缓走进药库深处,果然见到一个黑衣人,正在最内侧的药库中搜索着什么东西。身形有些单薄却婀娜,看起来是个女子。
夜郎君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着那黑衣人的举动。只见她动作熟练,显然对药库的布局了如指掌。夜郎君心中暗自思忖,此人定非泛泛之辈,或许与自己一样,也是为了天山雪莲而来。
夜郎君并未急于行动,而是静待时机。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盲目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黑衣人不断翻着什么,直到打开一个精美的匣子,才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将匣子迅速重新扣好,转身欲走。
就在黑衣人转身的一刹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右手轻抬,扣住了她的后颈,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将她的脖颈折断。
“阁下何人?为何深夜潜入药库?”夜郎君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不容置疑。
“为何?你不是已经看见了?”黑衣人冷冷地答道。
夜郎君心中一紧。
这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同,但这说话的语气,与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他却不会忘。
夜郎君的手微微一颤,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声音,那语气,分明是她——那个白衣女子,那个医术高超、清冷孤傲的女子,白衣,那个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在这样的境况下重聚。
“是你?”夜郎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缓缓松开了扣住黑衣人后颈的手,转而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
她依旧蒙着脸,但那双熟悉的眼睛正凝视着他。夜郎君的心跳不禁加速,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之人就是她。
“你为何会在这里?”夜郎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他迫切地想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深夜潜入药库。
白衣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来这里,是为了天山雪莲。”
夜郎君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既为再次见到她而感到欣喜,又为她身处险境而感到担忧。他知道,天山雪莲是极为珍贵的药材,定然有不少人觊觎,她独自一人潜入药库,无疑是在冒险。
“你一个人?”夜郎君的眉头紧锁,他深知这药库之中定然有重重机关,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白衣点了点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必须拿到天山雪莲。”
夜郎君的脸色微微一沉,缓缓道:“现在你已经拿到了,但是……我也需要这雪莲。”
白衣看着手中的锦盒,她知道若是正面抗衡,她绝不是夜郎君的对手,想要将雪莲强行带走,并不容易。
她放软了语声,幽幽道:“我的一个朋友命在旦夕,需要这朵天山雪莲救治。而如今我所能取的,就只有大内药库这一棵。”
夜郎君的注意力却好像突然转向了他处:“你朋友?是男是女?”
白衣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是位男子。”
夜郎君听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既然是救人,我自然不会阻拦。但天山雪莲只有一株,你我各有所需,该如何是好?”
白衣知道夜郎君并非无情之人,但面对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也明白事情并不简单:“我明白你的难处,或许我们可以合作。但这雪莲,必须由我带走。”
夜郎君沉吟不语,他抬头望向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可以让你带走雪莲,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衣女子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夜郎君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但她也明白,夜郎君提出的条件绝不会简单:“是什么?”
“我要你去救治一个人。”夜郎君沉声道,“她的嗓子被毒药所伤,看了许多名医都不见效——但我想,是难不倒你的。”
“我答应。”白衣并没有丝毫的犹豫,但随即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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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负责替她瞧病,至于能否痊愈,却不是我这样的普通医者所能左右的。”
“这就够了。”夜郎君看着白衣,“我还有第二个条件:让我护送你出宫,我要知道你住在何处,你的朋友又是何人,若是你出尔反尔,我也好有所动作。”
“你是在威胁我?”白衣盯着夜郎君,有些不满地道,“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是谁救了你?”
夜郎君微微一笑,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我怎会忘记?你救我于危难之中,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但此番合作,非同小可,我必须确保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白衣沉默了片刻,她知道夜郎君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毕竟,天山雪莲太过珍贵,而夜郎君的行事风格向来谨慎。她最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答应,但你必须保证,不会干涉我的任何行动。”
夜郎君颔首道:“这是自然。你我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说罢,夜郎君轻轻牵起白衣的衣袖,带她离开药库。随后,揽住她的细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几个纵跃之后,就到了皇宫之外。
夜色中,两道身影迅速掠过宫墙,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夜郎君护送着白衣女子,确保她安全无虞地离开皇宫。他们之间的沉默,似乎比夜色还要深沉。
出了宫门,夜郎君才缓缓开口:“你住在何处?”
白衣退后两步,与他拉开些距离,才回应道:“素问庄。”
“素问庄?你是药王谷的人?”
素问庄是药王谷弟子在京城的居所,药王谷以医术和药理闻名江湖,素问庄更是汇聚了众多医术高超的弟子,他不禁对白衣的身份更加好奇。
“我的那位朋友,也是药王谷中人。他之前为了采药,被苗疆之地的炽火莲所伤,唯有天山雪莲可中和炽火莲的毒性,否则将回天乏术。”白衣将手中装着天山雪莲的锦盒抱紧,“现在,你可以不再跟着我了吧?”
夜郎君听后,眉头微微一皱,他深知炽火莲的毒性,以及天山雪莲的珍贵。他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天山雪莲固然难得,但若能救人性命,也算值得。你放心,我不会继续跟随,但你需小心,江湖险恶,不可大意。”
白衣听罢,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多谢夜郎君的体谅,我定会小心行事。”
夜郎君心中不由一震:“你知道我的名号,那你为何……还要救我?难道,你不怕给药王谷惹上麻烦?”
白衣似乎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我救人,从不问其身份,更不会因外界因素而犹豫。药王谷的医者,本就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我岂能因个人安危而违背医道?更何况,你不言,我不说,谁又能知道此事?”
夜郎君的心中似乎涌起了一丝欣喜,但也有一丝懊恼:“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姓。”
“药王谷二谷主,楚清荷。”
说完,楚清荷头也不回地向素问庄飞掠而去。
夜郎君本应就此止步,但对楚清荷的那份好奇让他不由得悄悄跟随在后。素问庄中巡逻的守卫不少,但对夜郎君这样的高手而言,早已将他们视若无物。
楚清荷熟练地穿堂入院,敲响了一间房门,一名男子打开门,见她一身黑衣,蒙着头脸,惊道:“清荷姐,你……你这是干嘛去了?穿的和做贼似的!”
“你猜得没错,就是做贼。”楚清荷的语气依旧平静,将手中的锦盒递过,“这是从大内药库中盗出的天山雪莲,仅此一株。”
那男子接过锦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这太冒险了!清荷姐,好在大谷主三谷主都还在宫中,他们要是在这,断不会让你这样胡来的。”
楚清荷轻轻摇头,语气坚定:“不必多言,快去准备煎药,我也来帮忙。这天山雪莲能解阿渡中的炽火莲之毒,这毒拖不得。”
夜郎君站在素问庄的院落中,望着楚清荷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深知楚清荷的医术高超,但她的行为却让他感到意外。他本以为楚清荷会拒绝他的条件,没想到她却为了朋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心中不禁对这位药王谷的二谷主产生了更多的敬意。
楚清荷和那男子走进房间,夜郎君并未跟进去,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外。他听到屋内传来楚清荷和那男子的对话声,虽然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他能感受到楚清荷的焦急和坚定。
他心中不禁好奇:“那阿渡又是怎样的人?清荷何以能够为他冒险?”
只是如此想着,心中竟然好似生出一股酸涩的滋味,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夜郎君定了定神,思量着还是先回风月楼,与沈墨商量一番。毕竟,两个人要一同潜入一位宫妃的住所,并非一件寻常小事。既然楚清荷已经答应,想必不会食言。那接下来,就只需他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