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雪中来》
1. 楔子
靖元三年,大雪冰封皇都,天地寂静无声。
唯有一处高高的楼阁中传来隐隐约约的琴声,在这寒霜凝结的凛冬,即使有人听到也大多会以为是幻听了。
在这堪称湛明城第一高阁的阁楼上,帷幔轻飘,琴音袅袅,熏香缭绕。
“公子?”阁楼上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抚琴之人顿手,不久复又拨弹,只是不似先前那般流畅成曲,反而断断续续,“进来。”清越的声音从抚琴之人所在传出。
随着“吱呀”一声,一名身穿黑衣的挺拔健硕男子走进阁楼,向抚琴之人恭敬地作揖:“公子,公孙谷主登门拜访,可要一见?”
抚琴人抚平琴弦,将双手轻轻压在琴弦上,复又从琴座上起身,一直恭候在一旁的青衣侍女端来半盆稍热的水,抚琴人将双手放入水盆中,细细濯洗了几番,便接过青衣侍女呈上的锦帕,擦拭好手上的水珠,将锦帕往旁一送,便由青衣侍女接过,如此下来,抚琴人才转过身来面向黑衣男子。
“又来借浩雪令?”白衣男子沉吟,清越冷冽的声音悦耳动听,“算起来,这该是本月的第六次了。”
“公子,可要属下回……”黑衣男子尚未说完,便被白衣男子摆手打断。
“不必,看在他如此坚持的份上,将浩雪令借与他也无妨,”白衣男子偏过身子抬眸望向窗外,“我正巧有些事情想知道,我与他,倒也算各取所需。”
“寒夜,你去找寒绯,由他带着,浩雪令就在束音阁中,取出来用玉盒装置好,便交与公孙谷主。”
白衣男子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清冷的银色眸子看向寒夜,薄唇轻启,“另外,知会公孙谷主一声,讨伐鬼医门,我亦同去。”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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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再度作揖,向后退出阁楼后,关上门便转身快步离去。
“青芜,把琴扔掉,已经损坏的东西没有再留下的必要。”白衣男子嘴角勾起,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青芜。
“是,公子。”青芜上前一步将已经断了一根弦的琴用双手抱起,正准备退下时又恭敬地问道,“公子,天色已晚,可要差人准备晚膳?”
“不必,我要回宗门一趟,,接下来几日也不会回来,你与寒绯等人把浩雪楼守好即可。”
白衣男子说完便从阁楼的另一侧走出去,等到青芜抬头时只看见一缕银白的发丝飘起,旋即消失在门边。
青芜又低下头,一张俏丽的脸庞隐在阁楼的阴暗处,仿佛在微笑一般,良久,才抱着琴退出阁楼,随着“吱呀”一声,另一侧阁楼的门被关上,整个阁楼安静下来,只有纯白的帷幔在轻轻地飘着。
2. 世纷乱Ⅰ
相较于北方仍处于凛冬的湛明皇城,南方的郁行郡冰雪已然消融。不少老树也已发出新芽,等到正午之时,整座城都热闹了起来,尤以城东的东临酒楼为最。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一名壮汉手拿酒壶拍桌而起,语气激动,脸色酡红,明显是喝醉了。随着他这一声大喝,一楼的不少人都向他投去了视线。
同桌的一个瘦弱男子赶紧向壮汉使眼色,想让他坐下来,生怕他丢人现眼。
却不想壮汉一只脚已经踩上木凳,手上高高举起酒壶,声音宛若惊雷般炸起:“我!李虎!在湛明有一帮好哥们!就在昨晚,跟我讲那浩雪令在半月之前就被借走了,借走的人就是那公孙谷主!”
整座酒楼忽地安静下来,随即又响起热烈的议论声,瘦弱男子见状赶紧要把壮汉给拉下来,却连壮汉已然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人事不知了。
二楼靠街的一个雅间,一名青衣男子将一杯酒端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才含笑看向正坐对面的玄衣男子,“贺兄,觉得此事是真是假?”
玄衣男子一口饮尽杯中酒,一双凌厉的眸子看向青衣男子:“项少心中不早有答案?何须问我。”
青衣男子一展折扇,装模作样地扇了扇才笑道:“非也非也,这不是怕消息有误嘛,贺兄你消息灵通又准确,由你说出来更可信嘛!”
说完,又将扇子一把合上,遮在唇边,身子朝玄衣男子倾斜过去,声音极轻地笑问:“依贺兄来看,想必心中早有定论,不妨给弟弟我说一番。”
玄衣男子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后,又将青衣男子斜过来的身子推了回去,才低沉着嗓音开口,“此事,确是真。”
青衣男子此时不停摇扇子的手也停了下来,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眉头皱起,看向玄衣男子,“这么说,讨伐鬼医门的书令很快就会发出?”虽是疑问,语气却很肯定。
玄衣男子点点头,看向窗外,“江湖,很快就会乱了。”
“公孙克筹谋了几十年,讨伐鬼医门的动静绝不会小。”玄衣男子摇摇杯中的酒,仰头饮尽,“我们,也有热闹可看了!”
昼夜变换,转瞬便是一月之后。
自从浩雪令被公孙克借走后,整个江湖便热闹起来,谁人不知那浩雪令的威力,那可是几乎能号令大半个江湖门派的大杀器,浩雪令一出,把现在的江湖都可以搅得天翻地覆。
而说到那浩雪令为何有如此大的威力,还得追溯到两百年前的百草阁分裂一事,当年,还没有神医谷和鬼医门,而神医谷和鬼医门正是百草阁分裂而来。
而且百草阁的分裂正赶上当年的琼华论剑,百草阁主风鹤晚的两个徒弟当着几乎是大半个江湖门派的门主和小辈的面撕破脸,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风鹤晚被气得当场旧疾发作,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便去了。
风鹤晚的旧疾是以前攻打魔教时被魔教教主暗算留下的伤,当时虽然救了回来,却也留下了隐患,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夺走他的生命,风鹤晚本以为他就是死也是死在救人的路上,却万万不曾想到竟是被两个逆徒活生生气到病发,无力回天。
他本以为两个徒弟只是暗地里较劲,在彼此争夺百草阁阁主的位子,便也不曾多加注意,哪曾想这俩徒弟的理念竟是背道而驰,大徒弟沉迷炼药,小徒弟却是对毒情有独钟,他们不是在争百草阁主之位,而是在企图分裂百草阁!
他们俩都想将百草阁变成自己的一言堂,而百草阁的阁主只能有一个,大徒弟公孙克和小徒弟夏侯桀都是强硬的性子,他本想无论是哪一个当上了阁主都是对百草阁有益的,而令一个也必将好好辅佐阁主,百草阁至少还有数百年的风光!
风鹤晚已想好了一切,却独独错估了人心!他低估了两个弟子的野心,也没认清两个弟子的真正性情!两个徒弟都想要独占百草阁,既然商谈不可能,便只有分裂这一条路可走!
风鹤晚坐在论剑台下的左上侧,看着两个徒弟宛若仇人一般针锋相对,心中郁结,一口鲜血便涌上喉咙,“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这一口鲜血便当头喷在两个徒弟的脸上,衣裳上。别说是其他门派的人,就是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个徒弟也当场愣在了原地,完全没料到这一出!
守在风鹤晚身边的一名弟子赶忙上前扶住了风鹤晚,却见风鹤晚全身都痉挛起来,鲜血更是不住的从嘴角流下,并有逐渐变黑的迹象,扶住他的那名弟子吓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要喊两个师兄过来,而风鹤晚却艰难地摆了摆手,让公孙克、夏侯桀还有众多门派的掌门要上前迈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风鹤晚吐出的血越来越多,雪白的长胡须已被完全染成了血色,脸色也迅速灰败下来,他却哈哈大笑起来,神态不复从容模样,竟显得有些癫狂。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风鹤晚纵横一世,救人无数,咳咳……,本以为死也要死在行医的路上,咳咳,不曾想是要被你们这两个逆徒给活活气死!百草阁交到你们两个手上也是要到头了啊!!”
“我风鹤晚这一辈子自问不为任何事后悔,如今却是后悔收了你们这两个孽徒!没想到百草阁的千年基业竟是要从我这一代开始断绝啊!真是孽缘啊孽缘!”
风鹤晚激愤说完又是一口黑血喷涌而出,不待再说一句,便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在扶着他的弟子怀中。
那名弟子颤巍巍地将食指伸到风鹤晚的鼻下去探鼻息,不到五秒便猛地收回手,带着哭腔,哀痛地说:“阁……阁阁主,他他……他死了!!!”
这一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炸了个外焦里嫩,一时不敢相信,不久前还身体硬朗的百草阁主就这样去了?!
就连公孙克和夏侯桀也一改先前针锋相对的姿态,急忙向前去查看风鹤晚的情况,最终都面色苍白地肯定了这一事实。
一时间众人不禁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几个从少年时就和风鹤晚相交,出生入死数十年的宗门前辈不禁齐齐叹了口气,风鹤晚纵横一世,却是这样突如其来地死去,令众人感觉像是经历了场梦一样。
而感叹过后,众人又向公孙克和夏侯桀投去了谴责的眼神,毕竟若不是这两个徒弟拎不清,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而公孙克和夏侯桀也从刚才风鹤晚突然离世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四周投来的谴责目光。
公孙克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虽然他的确想得到阁主之位,但对风鹤晚是真的敬重,他也从没想过要逼死风鹤晚,相比于十五岁才被风鹤晚收为徒弟的夏侯桀,他对风鹤晚的感情明显要深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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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夏侯桀却是缓缓直起了身子,冷笑一声:“看我作甚?老头子的死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吗?!说是老头子的生死之交,还不是袖手旁观!”
这一番话可谓大逆不道,夏侯桀竟然这样称呼他的师父风鹤晚?!更别说把风鹤晚的几个老朋友提出来,指着鼻子骂了。
那几个由小辈搀扶着的老人不禁瞪大了眼,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的老者抬起手指着夏侯桀愤怒地说道:“竖子尔敢?!”在场的人都双目不悦地看向夏侯桀。
其中搀扶着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的弟子紧皱眉头,语气不悦:“夏侯桀,你怎可这样向千机先生和其他几位前辈这样说话?!你还不赶紧赔罪!”
夏侯桀却是不理不睬,顾自理了理起了褶皱的衣服,等抚平了方才淡淡开口:“赔罪?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吧?左右老头子已经死了,我也懒得再和你们虚与委蛇。”
说话的那名弟子目光一凛:“夏侯桀,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觉得现在你们应该很明白了才是。”夏侯桀不由嗤笑一声。
随着他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感受到一阵眩晕,连抬起手来都有些费劲,内力深厚的人还能勉强站立,而其他人基本是瘫倒在地上,难以动弹。
不过转瞬之间,整个论剑台几乎都是瘫倒的人,勉强站着的几个想要运用内力也不禁脸色大变,他们竟感受不到内力的存在了。
就连刚才处于怔愣之中的公孙克也中招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勉强用一只手和膝盖撑住。
而此时夏侯桀也走至他的面前,公孙克抬头,只见夏侯桀脸色平淡,眸光泛着冷意,竟是没有之前的半点悲痛之色。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你什么时候下的药?”公孙克一阵心惊,他竟半分没有察觉到夏侯桀的行动。
夏侯桀勾起薄唇,目光冰冷扫过众人:“我的好师兄,你怎么越学越回去了?我什么时候下的药你不知道吗?”说罢,夏侯桀歪头含笑看着公孙克。
公孙克看着夏侯桀,忽然想起前日刚到琼华山的时候,夏侯桀忽然一反常态地邀请他一起去论剑台看看,当时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想看看夏侯桀又想耍什么花招。
令他奇怪的是,当时夏侯桀只是在论剑台周围转了一圈,便兴致缺缺地同他一路回去了,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左思右想了许久无果后便抛在了脑后。想到这里,他不由瞪大了眼睛,怎……怎么可能?!
夏侯桀像是知道了他心中的疑惑,带着嘲讽的笑意说道:“那是我新研制出来的毒药,无色无味,一旦使用,可以三日不散,我为它取名无心散。说起来这是第一次使用呢,效果还不错。”
话毕,他还愉悦地笑了起来。
公孙克瞳孔巨缩,又注意到夏侯桀毫无悲痛之色的脸,不由又有种不好的预感:“师父……师父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夏侯桀朝着公孙克斜了一眼,没有说话,可他那毫无任何波动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公孙克脸色更白了几分,颤抖着嘴唇半晌却也说不出一句话,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无心散的毒也越来越渗入脏腑。
擂台两侧出现一伙黑衣人,不多时就将利剑横在瘫倒在地的众人脖颈上,锋利的剑刃略微碰上肌肤就划出一道血痕。
3. 世纷乱Ⅱ
几名门派小辈被吓到,身体抖若筛糠,竟是还没动手就已经投降了!门派前辈恨铁不成钢,想要呵斥,却由于毒药侵蚀连开口都无比艰难。
夏侯桀勾唇,眼中露出一丝讥诮,随即心情愉悦地抚掌大笑:“看看,这就是所谓名门正派的优秀小辈,真是贻笑大方,如此丑态如何撑起门面?”
“你!放肆!”千机先生身旁的弟子立刻出声,却又碍于脖颈上逼近的刀锋只能悻悻停下。
被一双双愤恨的眼神盯着,夏侯桀也不生气,他心情颇好地来回踱步,再次开口,这一次可谓让所有人极其不满和厌恶。
“哼,想让我放过你们也可以,我只有一个条件,”夏侯桀转身面具露恶意,“只要交出门派的独门秘籍,我可以大发慈悲饶过你们,这个条件如何?”
“竖子无耻!你这样是想搅乱全武林不成,老夫是绝不会答应的!”
千机先生虽然年纪颇大,毒药深入五脏,声音却依旧中气十足。
“你这孽畜!竟趁人之危提出此等贪得无厌的要求!你设计风阁主身死,已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毒害我等更是罪加一等!休想逼迫我等交出秘籍!”
“我等门派传承绝不能落在你这奸邪手中,哪怕传承断绝也不能让你如意!”
夏侯桀冷笑,反而十分耐心:“真是令人钦佩,只是不知在这无心散的侵蚀下,你们还能不能保持这番说辞?”
众人脸色已十分难看,若不及时解毒恐全身腐烂而死,各门派的掌门几乎均在此处,若他们葬身于此,门派将遭受巨大打击,恐要一蹶不振!
一些小门派中人不禁有些动摇,随着无心散的越发渗入,已然忍不住开始求饶了!
“夏侯公子,我交出本门秘籍,请你快将解药给予我!”
一位小门派的掌门忍不了毒药的折磨,当即出声求饶祈求夏侯桀施与解药,连本门秘籍都能双手奉上。
夏侯桀心里十分满意,面上却现出难色:“林门主,你十分识相,本座虽然能赐予你解药却不好施为啊。”
他手指向自林门主出声后脸色就无比难看的众人:“这样,本座再提出一个要求,只要你杀掉他们其中一人,本座就将解药交给你,如何?”
林门主登时愣住,夏侯桀所指之人他一个都招惹不起,杀掉其中一个足以让他成为过街老鼠,还会招致灭门之祸!
可蚀骨的疼痛让他只思考了一下后果就抛之脑后,不过很快他意识到无心散的作用已使他全身无力,连手掌都无法抬起,如何杀人?
他门派的小辈们并不想门主同意夏侯桀的要求,只是实力低微已经连开口劝阻林业之都无法做到!
林业之纠结一瞬便屈服于求生的本能,他偏头避开门众如同刀刺的目光,自顾自地开口:“夏尊主,你的要求以我现在的情况而言实难做到,我有心无力!”
夏侯桀却是顺势笑出声,口上带着歉意,假装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哎呀,是本座糊涂了!忘了无心散的影响你连手都抬不起来。”
双眸漫出恶意,他一脸为林业之着想的口吻:“这样吧,林门主就口头指定一个人,然后本座的手下就替你出手,问题就解决了,不知林门主意下如何?”
林门主掩眸忽然陷入沉默,他的内心还在挣扎。
“林业之,我劝你想清楚,你若真的选择如此做,定会万劫不复!”
良久没有开口的公孙克突然出声,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他倚靠在风鹤晚瘫倒的座椅旁,竟是不知何时强撑起了身体,右手扶在座椅后,众人忽然觉得欣喜,难不成?
有人当即迫不及待开口:“公孙药师,莫非你有解药?还请快快分与我等!”
公孙克却是苦笑出声:“我哪有什么解药,只不过丹药吃得多了,毒药渗透得没这么快罢了!”
众人顿时失望,夏侯桀则是适时又出来秀存在感:“呵呵,本座的师兄确实天赋异禀,若给他半天时间,还真能解开无心散,不过……”
夏侯桀拍拍手,便有一名黑衣人推来一张椅子,他施施然坐下:“现在他可没有这个时间。”
他转头再次对向林业之,轻轻地说着最残忍的话:“林门主,你还在等什么?只要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你就能得到解药,可以回你的逍遥门继续做高高在上的门主,只要说出来你就不用受到毒药的折磨了。”
林业之纠结良久再也忍不住开口,却被一到道苍老的声音打断。
“不可!夏侯桀这小儿狡猾奸诈,怎能轻信他!林业之,你难道想让你的师门就此蒙羞吗?!”
千机先生勉强撑起身体出声劝阻林业之,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开口表示不可相信夏侯桀的一面之词。
林业之再次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说还是不说?若开口指定一人,江湖必然再无他容身之处,可不说,今天他的命就要交代在这!
一番挣扎,他闭上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千机先生的名讳。
其余人震骇,林业之竟是如此贪生怕死,还指名千机先生!竟是燕雀之辈!千机先生也气得猛地咳出鲜血,仔细一看竟隐隐泛着黑光,此毒深入五脏六腑,已然药石无医!
复又咳嗽几声,他也不再管已经丢掉气节的林业之,抬头径直迎上刀锋,利剑削开皮肉流出血液,他的神色也没有丝毫改变。
“夏侯小儿,当年是老夫将你送到鹤晚的百草阁中学习,一直以为你与克儿只是师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却不曾想你竟欺师叛道,已经堕入魔道!”
千机先生撇去嘴角的鲜血,竟是顶着利剑艰难地站了起来:“若老夫早知如此,就不该救你!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活生生将一个祸患带入江湖,实乃老夫罪过!罪过啊!”
夏侯桀却是露出鄙夷的笑,从座椅上缓缓起身,一步步踱至千机先生眼前,他一个斜眼,黑衣人便收起武器退到一旁。
“老匹父,当初若不是你,那村子的人早就死完了!还害得本座不得不伪装成村民躲过清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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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被你捡去,受制于名门正派!”
千机先生瞳孔大震,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大放厥词的夏侯桀:“你、你竟是从根上就已经烂掉了!可悲老夫竟从未察觉到不对劲!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啊!”
“哼,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去了,不过你已行将就木,再刺激你倒显得本座不近人情了。”
“你这孽子!老夫就算拼了老命也要将你诛杀在此!”千机先生立时出手,却被夏侯桀轻飘飘地拦下。
无心散侵蚀掉内力,他的动作在夏侯桀看来竟是无比迟缓,对夏侯桀造不成任何威胁!
夏侯桀反手扼住千机先生的脖颈,将其提至半空,面上无比残忍:“林门主真是会挑人,在场除了本座的师父,就属你这老匹父最为棘手,还是由本座亲自动手更加稳妥。”
他的右手缓缓收紧,千机先生灰败的脸憋得青紫,事已至此此,千机先生明白如何挣扎也无用,反而放弃挣扎,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夏侯桀。
夏侯桀却是眯起双眼,又是这个眼神!风鹤晚这么看他,公孙克这么看他,这个老匹夫也这么看他!他最厌恶别人用这种眼神注视自己!
眼神一凛,夏侯桀决定给这老头一个痛快,免得搅坏自己的心情。
右手再次收紧,几乎可以清晰听到骨头移位碎裂的声音,其余人目眦欲裂,可瘫软的身体无法动弹丝毫,只能看着夏侯桀露出得逞快意的笑!
“呼——!”一道白绫忽然拍开夏侯桀的手,顺势带走几乎奄奄一息的千机先生。
“谁?!”夏侯桀捂住被拍裂的右手,转头怒视白绫袭来的方向,他身旁的黑衣人迅速护至身前。
未等他看清来人,便有无数白绫冲向瘫倒的众人,击飞守卫的黑衣人,裹带着虚弱的众人来到相隔不远的地方。
白绫迅速消失于一白衣人的袖间,夏侯桀此时才看清来者的模样!
银发银眸之人脚踏一块青石,白色衣衫随风而起,腰佩一支玉笛,神色冷淡,他双瞳毫无波动地注视着有些狼狈的夏侯桀。
“你是何人!竟敢偷袭本座!来人,杀了他!”
夏侯桀话音落下,半晌却不见一人出来,他环顾四周,他带来的黑衣人竟是在刚才的白绫攻势下直接身死!
这白衣人的实力竟如斯恐怖!一时间夏侯桀和在场众人心中惊骇无比。
夏侯桀心神俱震,已然心生退意,这白衣人实力深不可测,他的毒药怕是无法近身,必须寻机脱身!
白衣人却不在意夏侯桀内心如何波涛汹涌,一道白绫从袖口直接拍向夏侯桀。
夏侯桀闪身躲开,还没松一口气便见白绫调转方向再次袭来,仿佛有生命一般!
这次他却没能躲过白绫的攻击,胸口一痛便被拍飞出去,翻落在地时又喷出一口鲜血。
他肋骨碎裂,一番挣扎竟已没有力气起身。白绫正欲再次晰去,此时却有一名女子迅速扑至夏侯桀身前,一把拉起他跃下琼华山巅,消失于云雾之中。
4. 世纷乱Ⅲ
白衣人没有追赶,而是收回白绫面向众人。
“浩雪公子,还请搭救我等,解开我们身上的剧毒!”
众人惊疑,却见是公孙克开口,难不成他认识这神秘白衣人?
岑浩雪未置一语,只是从袖口摸出一只玉瓶,打开瓶口从中飘出一枚泛着霞光的水滴。
众人已经被毒药折磨的有些神志不清,却是有些不解神秘人的举动。
岑浩雪却是一弹,水滴便在空中分散成万千水珠,射入众人的额头之中,不多时,他们灰败的脸色竟是恢复红润,内力瞬间回复大半。
只是千机先生还是无比虚弱,公孙克不由再次看向岑浩雪,他却轻轻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还未请教这位侠士的名讳?”千机先生在弟子的搀扶下起身,虚弱地作揖。
“鄙姓岑,名为浩雪。”岑浩雪虚扶起千机先生,道出自己的名讳。
“原是岑公子,老夫在此多谢岑公子的搭救之恩,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千机先生当即再次作揖表示谢意,其余人也随之弯腰纷纷道谢。
“老先生客气了,我只是有人相求,碰巧在琼华附近。”岑浩雪回礼推脱,白绫卷来一张座椅,他随即扶着千机先生坐下。
其余人却有意无意的看向默默站在岑浩雪身旁的公孙克,目光中止不住的好奇。
公孙克却是目不斜视,而千机先生与岑浩雪也洽谈起来。
“岑公子救命大恩,老夫不知何以为报,”他沉吟片刻,看向各门派的掌门,“老夫思及岑公子如此大恩,便由我们所有门派无条件答应岑公子一个要求,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老父觉得此谢礼甚好,轮音谷同意!”
“瑶台池同意!”
“摹言府同意!”
“君子门亦是!”
……
眨眼间,在场掌门尽皆对此表示赞同,千机先生随即满意地看向岑浩雪:“岑公子,还请接受我等的答谢。”
“老先生和诸位也太过客气,我岂能接受此等大礼,以我之身恐无法承受,还请诸位就此收回吧!”岑浩雪将手背往身后,脸侧向一旁表示无声地拒绝。
千机先生和诸位掌门却不同意,誓要岑浩雪接下谢礼才肯罢休。
岑浩雪连连推脱却无法动摇掌门们的决定,他只能出声,语气倏然变得极其淡漠:“若我要求你们献上门派的至宝和独门绝技呢?”
众人登时愣住,千机先生却是摇头一笑:“依老夫来看,以岑公子的品性,定不会做出此等恶事,再者,若真的如此也怪不到岑公子头上,而是我等有言在先,诸般苦果也只能我等自行承受。”
岑浩雪淡漠的脸忽然绽开一抹微笑,刹那间仿佛久阴的天空忽然放晴,初雪融化、暖春到来!
“好!既然老先生与诸位如此坚持,浩雪便恭敬不如从命,斗胆接下这一谢礼!”岑浩雪也不再扭捏,而是痛快应下谢礼。
诸位掌门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只见岑浩雪从袖口拿出一枚令牌,内力在上直接刻上三字。
他随即将令牌展示出来,众人眼前赫然现出令牌上三个漆金凛冽的文字!
“浩雪令!”
“还请诸位在此见证,浩雪刻下浩雪令牌,今后若浩雪令出现,各门派就须履行一个要求!如何?”
“妙极!此事当真妙极!”
“此乃两全其美之计,妙哉妙哉!”
“本座没有异议,就由此令牌见证我等与岑公子之间的承诺!”
众人不禁拊掌大笑,对此纷纷表示赞同。
岑浩雪却又不紧不慢地再次补充:“另外,浩雪决定将浩雪令置于高阁,各门派均可向浩雪借用,只是须有打动浩雪的诚心,且不可用其行奸猾诡乱之事,浩雪令使用一次便自行销毁!”
众人愣了片刻,随即点头接受,称赞岑浩雪义气之举。
“岑公子大义!”
“就依岑公子所言!”
“此乃仁义之举啊!”
岑浩雪高举令牌,承诺刻于令牌之上,此后,浩雪令将成为江湖人最趋之若鹜之物!
收起浩雪令,岑浩雪对向身旁的公孙克:“公孙药师,你的要求我已完成,我们就此别过。”
岑浩雪向千机先生和诸掌门拱手,一拂衣袖便如仙人一般飞离琼华山巅。
等岑浩雪的身影消失,千机先生却突然喷出鲜血,随即躺倒在坐倚上。
他身旁的弟子顿时焦急地扶住千机先生,怎么会?那位岑公子不是已经解开师父身上的无无心散了吗?
青衣弟子当即想要公孙克赶紧察看千机先生的情况,却被他摆手止住。
“连朔,不用麻烦克儿那小子了,老夫明白自己的身体,能撑到此刻已经是万幸,老夫已是将死之人,还是不麻烦小辈了。”
“师父!”连朔当即泪如泉涌,他不能相信师父明明还没到大限,怎会如此?!
千机先生却是安抚地轻拍连朔的手背,慢慢交代着后事,他看向公孙克,目光慈祥却又带着些许失望。
他轻叹出声:“老夫不知如何对你说,千言万语也只是徒劳。老夫不知你是如何认识那位岑公子,也不知你和他有何渊源,但若没有你,我们今日均要葬身于此。”
千机先生招手将公孙克唤至身前,从怀中取出一枚玉扣放在公孙克掌心,又将他的手缓缓合上。
“这玉扣本该是你师父交予你的,他却在论剑大会开始前交给了我,现在想来,他或许对此早有预料。”
千机先生摇摇头,又无奈一笑:“老夫或许还没有他看得通透,克儿,这枚玉扣现在交给你,以你的聪慧定会明白你师父的良苦用心。”
“至于那夏侯桀,他从琼华脱逃,已是全武林的叛徒,今后你要替你师父清理门户!”千机先生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他拍打着扶手激动地交代公孙克。
“是,谨遵老先生教诲!”公孙克声音带上哭腔,紧握住千机先生颤抖的手。
千机先生又对其他掌门做出交代,直到最后才转向跪在身旁的连朔。
此时他的声音已经颤抖地听不清,连朔已然泣不成声,还是努力将身子倾向千机先生。
“连朔啊,我所有的弟子中,你最为懂事,最为聪慧,可又最犟,丝毫不懂变通,也不知你今后如何与你的师兄弟们相处,咳咳咳!”
“师父,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去找药师救你!公孙克,你快救救师父吧!师父!”连朔连忙轻抚千机先生的背,他的手却已经颤抖地无以复加。
“没用了,连朔,听师父说完,咳咳咳!”
“好好好,师父,我听你说完,我就在这,我不走!”
连朔当即紧握千机先生的手,千机先生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动作慈祥又带着极致的偏爱。
“连朔,师父现在将千机谷的掌门之位传与你,望你今后不要堕了千机谷的威名!”
“是,连朔谨遵师父教诲,定不会让千机谷威名蒙尘!”
连朔跪趴在地,对着千机先生重重三叩首,额头几乎磕得青紫,他却良久不曾起身,泪水已经溢满眼眶。
千机先生却是缓缓坐起身,做着最后的交待:“至于林业之,就随他去吧,他所行之事终将尝到苦果,可悲逍遥门的弟子受他牵连,武道恐要再无寸进!”
说完这句话,他的面色突然恢复红润,变得精神矍铄,他仰头长笑,潇洒意气,恍然间仿佛再次重现当年千机公子的风采!
“哈哈哈,风老头!老夫——去也!”
长笑回荡在琼华山巅,只是再不见当年人。
试言江湖豪杰宴,千机鹤君世无双!
其余人不忍偏头,目露哀戚,一天之中竟有两位宗者离世,世事竟这般难料!时也命也!
凛冽的寒风吹在琼华山巅,吹得众人的心也冷了几分,静默良久,其余门派便带着门下弟子向现在的千机谷主请辞。
“人死不能复生,请谷主节哀。”
“还请谷主留步,当务之急是让千机先生入土为安。”
“发生此番祸事,希望谷主尽快走出吧。”
“是也,望谷主留步。”
“我等担心门派,恐怕夏侯贼人报复,须尽快赶回门派,还请谷主海涵。”
……
连朔对请辞来人一一拱手,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哪怕他身形狼狈、涕泗横流,却丝毫未减退他的风骨,隐隐约约竟有了几分他师父年轻时的风采。
众人摇头叹息,感叹世事难料,便就此离去。
连朔回过头,孤冷的琼华山巅只剩下千机先生的遗体和他身旁的公孙克、以及早前逝世的风鹤晚,逍遥门的林业之不知何时已经逃离此处,不过连朔此刻也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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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他的去向。
公孙克来到连朔面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拍了拍他肩头便背起自己师父离去,踏出千机谷地界。
连朔目及尽显荒凉景象的琼华山,忍不住拥主师父已经冰冷的遗体,只一瞬再次泣不成声。
论剑大会此次轮到千机谷做东,竟是遇到此等祸事,如今师父逝世,琼华也眨眼人走茶凉,他的同门师兄弟恐怕也早已遭到夏侯桀的毒手!
千机谷遭此重创,怎能轻饶那夏侯桀!
从此往后,世间再无名叫连朔的千机谷弟子,只有下一个千机公子!
……
琼华论剑之后,整个江湖无比震动,夏侯桀凭一己之力成为江湖人人喊打的魔头,却在数百年间就此消失踪影。
各个门派均有不小的损失,却没有千机谷损失惨重,嫡传弟子只剩下连朔一人,其余弟子除却扫洒杂役都未留活口。
其余门派掌门思及临危受命的连朔,不由叹气,连朔虽然可当大任,可千机谷此时的境况,延续下去如同天堑,难!实在是难!
但现实却是连朔短短二十年就重振千机谷,甚至比之从前更加盛荣,稳居江湖门派前三,千机公子连朔的威名远扬江湖。
于此同时,岑浩雪也在江湖名声大噪,短短十年便已登顶江湖英杰榜首位,浩雪公子之名传遍江湖,他就此建立江湖数一数二的门派浩雪楼,专行江湖隐秘、探听讯息之事,浩雪令也在江湖中颇负盛名,无数江湖人士、甚至达官显贵求取。
最为传奇的还属岑浩雪的神秘,他竟将浩雪楼的总楼建立在湛明皇都,甚至楼阁比皇城还要高,结果湛明皇室却不曾问责,反而将其任命为帝师!
此后两百年,湛明皇室更迭,岑浩雪却依然容貌如初,已担任四位皇帝的帝师,现在正教导如今的湛明太子。
江湖人即使再混不吝,也不敢冒犯到皇朝头上,自然地,岑浩雪身为帝师加之浩雪令的存在无人敢招惹。
久而久之,也少有人再去相借浩雪令,只将其作为谈资,顺便看看每有相借之人的热闹。
说起这最为出名的借令之人,当属神医谷谷主公孙克,而说到他,就又牵扯到琼华论剑一事和与其师弟夏侯桀之间的恩怨。
却说那夏侯桀,自琼华生事后狼狈脱逃,此后百年竟无丝毫踪影,连一丝蛛丝马迹都难以窥见,倒让江湖众人疑心他是否因伤势过重而不治身亡了,不过他的师兄公孙克却坚信他一定躲在某处地方!
果不其然,夏侯桀在百年后忽然现身,并成立鬼医门与神医谷遥遥相对,可以说非常挑衅。
公孙克出于羞愧,愧于继承百草阁,便带领众弟子改立神医谷,秉承风鹤晚的遗志,百草阁也从此封存。
在夏侯桀出现之前,公孙克同连朔百年来一直在寻找他的踪迹,力图手刃仇人,为师父报仇。
而夏侯桀现身后群情激愤,当属公孙克和连朔最为激动,他们当即集合弟子来到鬼医门所在的束魂谷,却止于谷中那终年不散的毒障。
初战出师不利,公孙克与连朔便请求其他门派伸出援手,可求援的门派不是紧闭山门就是各种推脱,可这血海深仇难道仅与他们两门派之人有关吗?!
四处求援无门,公孙克最终找上浩雪楼的浩雪公子,请求借用浩雪令,岑浩雪却未轻易答应,此后百年,无论严寒酷暑,公孙克都没有一月间断,到后来已经一月五六次、数十次登门,诚心可谓感动天地。
而千机公子连朔则是依旧请求其他门派的相助,各大门派想逃避世事纷扰,不想再掺合进江湖中事,但对于公孙克和连朔,他们却不好出言,只能避门不出或百般推脱。
情况在轮音谷的谷主一夜暴毙以后忽然大变,紧接着便是瑶台池师太、摹言府府主相继死于非命,一时间江湖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众人都明白这是夏侯桀在背后作祟,纷纷警惕起来,遭遇祸事的门派主动找上连朔,一改先前的犹豫,表示愿意结盟共同讨伐鬼医门!
随着结盟的门派逐渐增多,整个江湖已经悉数牵扯进去,即使后悔也再难脱身。
岑浩雪似乎也在等待这个时刻,靖元三年的二月,公孙克第六次登门时,他终于松口将浩雪令借出。
自此江湖其余门派即使再不愿意也无法违背诺言,最终讨伐鬼医门的武林盟会在靖元三年四月中彻底形成,只等剑指鬼医门!
5. 世纷乱Ⅳ
却说岑浩雪从宗门回到湛明皇都,积雪已经融化,却还是有刺骨的冷意意欲渗透进身躯。
回到浩雪楼,他一眼便看见了守在楼外的公孙克,两百年的光阴让这个曾意气风发的青年成长为成熟稳重的男人,公孙克也仿佛有所察觉,转头便注意到岑浩雪的回归,当下十分欣喜,连忙拱手问候。
“浩雪公子回来得正是时候,三日之后我等就将前往束魂谷,共同诛杀魔头夏侯桀!不知浩雪公子有何打算?”
“公孙谷主心中早有决断,浩雪若不奉陪到底岂能服众?”岑浩雪没有戳穿公孙克的谎言,一拂衣袖便踏进楼阁之中。
“浩雪公子真是客气,我已将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君音!”公孙克对着岑浩雪的背影躬身,目光无比坚定。
岑浩雪未曾停下脚步,清越的嗓音却无比清晰地传入公孙克耳中:“三日之后,在浩雪楼门前,不见不散。”
公孙克心下一松,露出决绝又凛然的笑容,当即不再停留,转身离开浩雪楼门前。
身影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年少的绮思已然消散,如今唯有复仇的回音支撑他前进!
只是不知若真大仇得报,他又该何去何从?
回到最高的阁楼,岑浩雪来到琴几之前,只是指尖触碰一番琴弦便再无动作。
“出来。”一道琴音弹出,带着席卷而起的波浪击向飘荡的帷幕。
只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一道矫健的身影略显狼狈地从变成碎布的帷幕后翻身出来。
“啊,师兄是我!”委屈的男声传入岑浩雪,他的神色却仍是淡淡的。
“九郎,我知道是你。”
“师兄总是这样,一点都不配合。”被称为九郎的男子皮气恼地挠挠头,一脸郁闷地走到岑浩雪的身边。
高大的身影几乎笼罩住岑浩雪,岑浩雪后退些许,手指抵住九郎靠近的胸膛:“九郎,不要得寸进尺。”
“哦~”九郎委屈地回答,身体却听话地不再靠近,紧接着用一双懵懂天真的眼神看着岑浩雪,看起来格外可怜。
“你跟来作甚?不好好留在宗门练剑。”岑浩雪转身走到窗边坐下,九郎也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坐下。
“九郎待在师父旁边太无聊了,想跟着师兄一起。”九郎抿抿薄唇,极力凸显的可怜,试图让岑浩雪就此心软。
岑浩雪却是一弹他的脑瓜子,语气毫不客气:“你可还在被关禁闭,让师父知道你偷跑出来,期限怕是还要加到十年。”
“嗷!只要师兄不说,师父不会知道的。”九郎吃痛地捂住额头,明明没使多大劲倒装得煞有介事。
“求你了,师兄,九郎的好师兄!九郎也想看看凡界是什么样子,好不好嘛~”
岑浩雪轻叹一口气,九郎当即一喜,师兄每次只要一这样那肯定有戏!
他立马对着岑浩雪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前前后后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啥也没弄明白把自己搞得跟花猫一样。
岑浩雪捏捏鼻尖,不堪其扰,最终只能无奈松口:“我可以让你留下,不过你得待在我身边,不能闯祸、不准偷懒,每天的修习不能停。”
九郎顿时喜上眉梢,满口答应下来,能留在师兄身边他求之不得,至于练剑?不是什么大事。
得到岑浩雪的准许,九郎就有些闲不住了,当即凑近开始打听起消息来:“师兄,刚才在楼外的那人是谁啊?跟师兄好像很熟啊?”
九郎问询的语气隐约泛出一丝酸味,岑浩雪却神色如常,不紧不慢地回答:“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九郎却不是很满意岑浩雪的回答,还想再追问追问,结果被岑浩雪挥手打断。
“你刨根问底最后又要自己生闷气,不过过客而已,不要太在意。”
岑浩雪点点九郎的额头继续道:“他与鬼医门有血海深仇,正巧我也有样东西要寻找,我借予他浩雪令,顺势加入盟军而已。”
岑浩雪安抚起九郎的情绪,忽然捏住他哼哼唧唧的嘴:“再说,你不是喜欢打打杀杀?跟着一起还能熟悉剑法,你只需以平常心待他即可。”
放开九郎的嘴,岑浩雪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正欲喝下时又微微顿住,随即不着痕迹地放下。
“哦。”九郎揉揉脸,心情虽然还是不太美妙,却很开心岑浩雪对他难得的安抚。
星夜降临,岑浩雪起身带着九郎离开阁楼,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就交给青芜收拾。
岑浩雪让寒夜为九郎安排院落住下,不过那小子却死活要跟师兄一起住,还死死抱着岑浩雪的腰不肯松手。
岑浩雪虽然头疼,却不好拂开九郎,只得让寒夜先退下,至于九郎住在哪便随便他,对于岑浩雪而言也没甚影响。
三日后,五月初一,岑浩雪走出浩雪楼便看到停留在外的马车,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旁人没有看见,九郎却是清晰地捕捉到了岑浩雪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不过确实凡界的器具也太过寒酸了,这马车不说舒不舒适,单是速度就达不到预期,确实配不上师兄。
九郎看着马车还一边高深莫测地点头,配合他正经时的俊朗模样倒显得十分唬人。
公孙克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岑浩雪二人便立刻迎上来:“浩雪公子,不知这位是?”
站在岑浩雪身旁的男子容貌丰神俊朗,身姿矫健,一副江湖好男儿的风范,令人印象颇深。
“此乃浩雪同门师弟,顾莫酒,平常相待即可。”岑浩雪开口回应,九郎顿时心情颇好地弯弯眉眼。
“原是浩雪公子的师弟顾公子,在下神医谷公孙克,还请顾公子多多指教。”
“呵呵,幸会幸会。”九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动作标准地朝公孙克回礼。
看着九郎带着敌意的眼神,公孙克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当前正事要紧。
“两位公子,在下已备好马车,随时可以出发前往束魂谷,两位意下如何?”公孙克拱手静代回应。
“浩雪无甚意见。”
岑浩雪对于公孙克的安排态度不咸不淡,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倒是九郎却开口询问。
“公孙谷主,九郎听闻你复仇之心极其迫切,按理来说骑马不应该更快,为何要安排处处受限的马车?谷主心中难道不急切?不怕那鬼医门事先脱逃?”
这番问话其实有些尖锐了,公孙克却是没有生气,反而脾气温和地回应。
“顾公子说笑了,在下心中自然急切,可两百年的时间我都能等待,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我了解夏侯桀的性格,我欲除他于后快,他亦然,所以他是不会逃的。”
公孙克露出运筹帷幄的笑容,目光坚定:“我日夜都想手刃仇人,自然已做好万全准备,其余盟友也才出发,马车行进还能不时休整,以最充盈的状态讨伐鬼医门。”
九郎突然觉得无趣,耸耸肩便不再说话,岑浩雪的神色也无甚变化。
“那两位先请——”公孙克侧身,让岑浩雪和九郎先行上马车,不过他自己没有登上去,而是去了前面的一辆马车。
一屁股坐在马车里的坐垫上,九郎一脸郁闷地开口:“师兄,那公孙克真是无趣,以后不要跟他来往了。”
岑浩雪正欲倒茶的动作停下,不明白九郎又在发什么疯,不置可否地点头敷衍过去,随即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九郎也无事可做,便盯着岑浩雪的侧脸发呆,看着看着就开始打瞌睡,最后一头栽倒在岑浩雪的大腿上呼呼大睡。
岑浩雪无奈睁眼,动作熟练地扶好九郎的头,轻轻摇头,掀开一角窗帘,寒绯当即出现在车窗边。
“情况如何?”
“禀公子,青芜和寒夜已经进入商南郡,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让他们不用传书回来,等我与九郎去到束魂谷外再告知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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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公子。”寒绯的身影顷刻消失,来到一处无人地界放出猎鹰飞往商南郡。
半个多月之后,公孙克与岑浩雪的马车到达谷外之时,已经有不少门派驻扎在此,他们一出现便吸引无数弟子好奇的目光。
公孙克来到岑浩雪的马车前,亲自掀开车帘,请岑浩雪与九郎下马车。
九郎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截胡掉公孙克向岑浩雪伸出的手,自己扶着岑浩雪下了马车。
顶着众人灼热的目光,公孙克领着岑浩雪一行人来到神医谷的驻扎营地。
等他们一进入营帐,便有各个门派的掌门纷纷缀在后面,不多时,整个营帐就坐满了跺跺脚就能让江湖颤一颤的宗者。
公孙克与连朔共同坐在主位,岑浩雪和九郎则是在其左侧下首。
面对众人的打量,岑浩雪神色淡漠,垂眸不知在思虑什么,九郎却是有些不自在,并不想干坐在那里,被岑浩雪拍了一下手倒是立马老实了,坐姿都无比端正。
公孙克环顾四周,对连朔略一点头便起身朝众掌门拱手:“诸位,今日我等相聚一堂,多亏浩雪公子慷慨解囊将浩雪令借予在下!”
“浩雪公子大义!实乃武林之幸!”
“是极是极!”
众人不住点头开始恭维岑浩雪,岑浩雪只是轻微一笑作为回应,宠若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又引来众人一阵称赞。
九郎顿时牙酸,忍不住咂嘴时又想到岑浩雪的警告恢复正襟危坐的模样。
公孙克拍拍手,混乱的氛围当即停止。
“我等齐聚这束魂谷外,便是因那魔道门派——鬼医门!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是残害数位武道大家!”
“江湖苦鬼医门久矣!说来惭愧,鬼医门门主正是在下离经叛道、弑杀亲师的夏侯桀,在下筹谋多年,便要于今日替师父清理门户!”
“公孙谷主所言极是,我等定当奉陪到底!”随着公孙克的慷慨陈词,群情激愤,纷纷附和,已是急切想要诛杀鬼医门的奸邪子弟!
“诸位,诸位!还请听我一言!”公孙克高声安抚众人激昂的情绪,说起他和连朔的打算。
“诸位还请冷静,在下对你们感同身受,日日夜夜都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我筹谋百年,已想到解决之策,且听在下细细道来。”
众人平复心绪,开始端肃神情、严阵以待。
“诸位皆知鬼医门所在之束魂谷,地势险要、毒障丛生、虫蛇无数、易守难攻,我与连朔百年前就含恨折于毒障。”
众人对此早已烂熟于心,那毒障可谓鬼医门最棘手的存在,实难突破。
“其余险要都无法阻拦我等,只要能突破毒障,便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擒拿魔头夏侯桀!”
连朔开口对公孙克点头,公孙克随即补充。
“不错,经过我和连朔多番试探,终于在束魂谷外发现一道山崖,经过测算,只要用轻功便可越过毒障所在之处再无阻碍!”
“那还等什么?那山崖在何处?”靳池帮的方舵主性情急躁,当即大声嚷嚷要知晓山崖所在。
“方舵主莫心急,在下为免诸位飞越山崖时不小心落入毒障之中,特做出玉清丹分与诸位。”
公孙克拍拍手,一名药谷弟子便端着十几个玉瓶从帷帐后走出。
他打开玉瓶倒出一枚散发药材清香的玉白丹药展示在众掌门眼前。
“诸位仁兄,请看,这就是玉清丹。”
“这玉清丹有何妙用?”
“某不才,虽无法研究出毒障的解药,却研制出可抗毒障一个时辰的丹药,只要在时效消失前走出毒障便万事无忧!”
在场众人均知一旦进入毒障怕是一天一夜都无法走出,而若是从山崖飞越,即便到最后不慎落入毒障也会是在毒障的边缘地带,而一个时辰的效用足够他们走出,可谓再无后顾之忧!
6. 世纷乱Ⅴ
这时却是有人提出疑问:“我等虽能越过山崖,可内力也要耗去大半,若碰到鬼医门众偷袭岂非对我等不利?再者我等门下弟子内力不够深厚,又如何飞越山崖?鬼医门弟子众多,我等虽实力高强,却也双拳难敌四手,公孙谷主做何打算?”
众人随即想到这一茬,不免将视线投向主位的公孙克。
公孙克却是了然一笑:“花都主所言极为在理,不过无需担忧,在下成竹在胸,已做好万全准备。”
“这玉清丹不仅有抵御毒障的效用,还能回复内力,只半息便可内力充盈,诸位都能得到一瓶玉清丹,实在不用担忧。”
“至于我等门下弟子,浩雪公子揽下此事,必将他们毫无无伤带至谷中!”
浩雪公子!是也,这便可放宽心,且不说浩雪公子实力高深莫测,单是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白绫就足够令人心惊。
五十年前,浩雪公子仅以白绫就携带数百名凡人飞越十道天险,从鬼医门手中强势救下人质,可谓惊人壮举!
这飞越束魂谷对于浩雪公子而言可谓十拿九稳,再者他们的弟子也不是普通百姓,必不会拖浩雪公子后腿!
思及此,各门派掌门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此番真就再无后顾之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玉清丹交到各人手中,公孙克和连朔便带领各掌门走出营帐,众掌门各自交代好门下弟子便再次集聚。
“浩雪公子,我等就先行告辞,还请多多保重!”公孙克带着众掌门拱手向岑浩雪辞行,浩然气势盖过天地。
“公孙谷主何必如此客气,浩雪与九郎稍后动身,浩雪也在此祝诸位此战大捷!”岑浩雪和九郎拱手回礼。
“借浩雪公子吉言!我等这就即刻动身!”
公孙克一挥手,便与诸掌门飞身离开驻扎营地,各门弟子聚合在一起目送他们离去,神情激动。
“师兄,我们何时动身?”九郎正经的时候还是非常可靠的,肉眼可见地严肃起来。
顶着各门派弟子的灼灼目光,岑浩雪面不改色,沉吟片刻望向山谷所在,声音清晰传入所有弟子耳中。
“一炷香之后,我们便出发,所有人抓紧时间收拾行当。”
聚在一起的弟子们瞬间散开,回到本门的门派驻地装起武器、丹药和稀奇古怪的玩意。
岑浩雪信手来到一处小山坡,九郎默默跟上,寒夜三人却忽然现身朝岑浩雪禀报事宜。
“公子,经多番打探,属下确认您要寻找之物就在鬼医门的地宫。”寒夜垂首一板一眼地汇报发现。
九郎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则是来到岑浩雪身侧,迟疑开口:“师兄,你确定那东西就在鬼医门?”
“是与不是,一探便知。”岑浩雪拂去肩头不合时宜的落叶,神色淡然平静。
九郎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到最后师兄也会告诉他,不过师兄居然没跟他说要带这些凡俗之人飞过山谷,他登时有些气馁,心情又不太美妙了。
就在他扭扭捏捏准备让师兄好好安抚一下时,那些弟子已经收拾好所有物件,一脸敬仰和期待地看向岑浩雪。
九郎当即有些不满,却按下没有发作,就让让你们,哼!
“那便动身吧。”
随着岑浩雪话音一落,无数白绫就从衣袖中伸出,卷住各弟子的腰。
“诶诶诶,师兄,我自己御剑,不用带我!”眼见白绫朝他而来,九郎立马出声制止,这怎么能行,被白绫拉着实在有失体面,他还想在师兄面前好好露一手呢!
岑浩雪微微挑眉,白绫打了个转便收回袖里,岑浩雪也便随他去了。
“属下可自行跟随公子。”寒夜三人异口同声回应,仿佛生怕晚一秒就被白绫捆住,岑浩雪轻轻摇头收回视线。
此时九郎也踏上他的配剑,来到岑浩雪身边,寒夜三人也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倒还有模有样。
岑浩雪神色倏然有所缓和,只一瞬也被九郎捕捉到,他当即心中窃喜,也只有他能发现师兄的那些细微变化的情绪。
飓风席卷尘土,眨眼间岑浩雪就带着众弟子腾空而起,飞速追赶先行离去的公孙克等人,九郎与寒夜等也紧随其后。
众弟子目光惊叹地看着飞驰而过的山谷密林,也终于真正见识到浩雪公子实力之恐怖高深。
他们掌门到宗者之境还需那处山崖才能越过毒障,浩雪公子却是从他们的驻地甚至带着一众弟子直接腾空而起,脸色却依旧如常,看不出丝毫疲累!
浩雪公子的实力比之各掌门可谓天壤之别,怕是只有传说中的仙人才能做到此种程度!
浩雪公子的师弟也是人中英杰,竟能御剑飞行,那潇洒俊逸的姿态令他们心驰神往,恨不得御剑的人是自己。
再说浩雪公子的三位属下也各具神通,一人执扇、一人踩梭、一人脚踩云雾,看得弟子们无比艳羡。
浩雪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他身边之人也非等闲之辈,只是不知浩雪楼招不招弟子,众人心中不免开始幻想。
九郎有些不忍直视,这群弟子几乎把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实在不可多看,九郎恶寒一阵便与岑浩雪并行,选择眼不见为净。
半个时辰后,岑浩雪带着众弟子越过毒障来到鬼医门的山门外,却见公孙克与众掌门并未进攻反而停留在外。
岑浩雪轻点脚尖,白绫收回便轻身落在公孙克身侧。
“谷主为何与诸位仁兄留在这山门外?”
公孙克还没开口,他身侧的连朔则抢先为岑浩雪解惑:“浩雪公子有所不知,我等来到这山门外,以内力探之,便发现山门之中竟无一名弟子,像是早已人去楼空,克兄疑心有诈,便提议先静待浩雪公子。”
“莫不是那鬼医门中人早就遁离山谷,让你们扑了空?”
九郎挑挑眉,语气并不客气。
“顾公子说笑了,在下虽感觉不到人烟存在,却清楚夏侯桀的为人,他们一定躲在某处伺机而动。”
各个门派可以说来自五湖四海,若鬼医门遁走,就是前往商南郡的途中他们也应该有所察觉,而驻扎在谷外也不会放过一丝风吹草动,公孙克当即否认九郎的猜测。
“浩雪听闻鬼医门有一处地宫,或许门众已经进入其中,制造门派人去楼空的假象,混淆视听。”
岑浩雪却是忽然说起来他所掌握的消息,众人顿时洗耳恭听。
“亦或者我等进入山谷就在他们计划之中,正在暗处窥视,只待瓮中捉鳖。”
这一番猜测让众人齐齐变色,或许当真如此,讨伐鬼医门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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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大,鬼医门定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集聚起来的同时鬼医门必然也在酝酿阴谋,他们恐怕已经踏入了夏侯桀的陷阱!
“浩雪公子所言极是,不禁令在下醍醐灌顶。”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名摇着折扇的青衣男子携着一位手持重剑的玄衣人不紧不慢地踱到岑浩雪一行人跟前。
“百闻不如一见,诸位的风采实在令在下心驰神往。”
公孙克和连朔面面相觑,这二人是谁?在营帐之中根本未曾见过他们,其他掌门思索片刻随即目光不善地看向忽然出现的两人。
出现地太过蹊跷,莫不是鬼医门的奸邪之辈?
“哎呀!还未介绍在下。”青衣男子仿佛没看见众人的警惕,恍然一合扇子,满脸歉意。
“在下项谨,旁边这位是某挚友贺之舟贺道长,能与诸位道友相遇实乃我等荣幸。”
项谨得体地对着众人拱手,面上一派优雅从容,贺之舟却是抱着重剑没有任何动作。
“呵呵,贺兄为人赤忱、不拘礼节,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诸位——”
项谨还未说完的话被被镜花都的花都主出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转向出声之人,端得是一派风流倜傥。
“本座可不想听你那些废话,你们是何人,何时混入我们之中,又有何目的?!”
诸位掌门招呼本门弟子聚在身后,脸色凝重,他们竟不知何时被这两人混进队伍,竟还没有丝毫察觉,实在惭愧。
项谨却是从容不迫地轻笑,丝毫没有被兴师问罪的紧张感。
“项某与贺兄只是云游四海的散人,半月前见这山谷景色瑰丽便停留此处,不曾想会在这里碰见诸位。”
项谨看向花都主,一脸无辜地为自己辩白:“这位仁兄莫不是误会了什么,项某也是此时才知道这里竟是那魔宗鬼医门的老巢,若早知如此,项某可万万不会来此!”
公孙克等人眉头一皱,项谨的说辞实在是站不住脚、漏洞百出,且不说来历,两人一看就并非善茬。
这名项谨之人性格圆滑怕是不好对付,而手持重剑的贺之舟气息凝练,实力未知但绝不弱于他们。
而他们连两人何时混进来没有丝毫感觉,不管项谨说辞真假亦或其他,两人都不容小觑。
现场顿时陷入僵局,公孙克一行面色凛然,没有开口,项谨却是悠哉游哉地摇着扇子,好似造成这一局面的人并非自己。
「师兄,这两人有些古怪。」
岑浩雪脑海中忽然响起九郎的声音,他在以神识传音。
「是修真界的修士。」岑浩雪略微垂眸,同样神识回应。
「修士?难不成用了掩饰修为的法器?怪不得看起来如此古怪。」
「公孙克等人被他的言语和举动若迷惑,已有些忘记本来的目的了,此人怕是师从凌霄宫。」
「凌霄宫?他们宗门弟子不难对付,却实在恶心。」九郎顿时回想起不太美妙的回忆,面上也不禁流露出一丝厌恶。
「不用在意,我去提醒公孙克,我们的时间不能再耽搁了。」
岑浩雪一走动便打破了僵硬的局面,众人顿时有些恍惚,却见岑浩雪来到公孙克身侧,眼睛却平静地看向骤然停下摇扇的项谨。
7. 世纷乱Ⅵ
“公孙谷主,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鬼医门弟子藏匿之处,不要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旁人身上。”
公孙克从迷蒙的状态清醒过来,也意识到他没有分清主次,这两人若有问题自然会露出马脚,最紧要的还是讨伐鬼医门。
“诸位仁兄,依浩雪公子所言,我等还是尽快进入鬼医门一探究竟,万不可大意!”
公孙克一挥手,便带着各门派掌门及弟子直接破开山门进入鬼医门。
岑浩雪和九郎紧随其后,只剩下项谨和贺之舟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
“有趣。”项谨收起折扇,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散出冷酷。
贺之舟弹弹剑柄,项谨恢复如常,再次摇起折扇:“让贺兄见笑了,虽然好像不受待见,我们也还是要跟上去呢~”
话音刚落他和贺之舟就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公孙克等人进入鬼医门中便四散搜寻鬼医门弟子的踪影,可一番寻找一无所获。
整个鬼医门空寂一片,各种生活样具还摆放着,就是不见一道人影。
不过两炷香,各门派掌门就回到鬼医门的校场,看神色也是没有任何发现。
众人再次聚合,公孙克也开始思考岑浩雪先前的一番话捋顺思路。
“诸位仁兄,在下思考浩雪公子的一番话,恐怕鬼医门确实有地宫存在,他们必然不会凭空消失,肯定有密道通往地宫。”
公孙克得出结论,跟连朔对视一眼便继续补充。
“我等先前只是粗略察看,在下建议诸位再仔细寻找有无古怪的地方,其中或许就隐藏密道。”
“公孙谷主所言确实有理,那花某便先行一步,争取早日擒拿魔头!”
花景乐朝公孙克和岑浩雪拱手便要飞身前往一处庭院查看,公孙克连忙出声拦下。
“花都主且慢!”
花景乐停下动作,有些疑惑地拧眉看向公孙克。
“花都主且听在下一言,鬼医门擅使毒虫、精于诡奇毒药,门中必有不少险恶机关,稍有不慎便会中招,诸位切不可大意!”
公孙克面色凝重,向众掌门提醒鬼医门的危险所在。
花景乐接过提醒,略一点头便领着门下弟子朝着北边的庭楼而去。
其余掌门也带着弟子朝着不同方向进行查探,誓不放过一砖一瓦,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鬼医门门人藏匿之所。
“浩雪公子和顾公子还请自便,在下与连朔便去主殿搜寻。”
公孙克及连朔拱手告辞,带着一众弟子运作轻功飞往主殿所在。
“师兄,我们现在做什么?”
九郎抽出佩剑,有些跃跃欲试,虽然看不见鬼医门弟子在何处,但他有信心一一找出再逐个诛杀。
“九郎,我们静候佳音即可,莫要用想着打打杀杀。”岑浩雪却是给九郎淋头泼了一盆冷水,九郎顿时有点蔫蔫的,郁闷地将佩剑收回剑鞘。
“九郎,今日可是十五?”
九郎一下愣住,师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他一脸懵地挠挠头,还是老实地回答岑浩雪。
“确实是十五,今天有什么特殊吗?”
岑浩雪却是从袖中取出一道星盘,拨弄了一番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清越的嗓音撩动着九郎的耳朵。
“九郎,月相变化了。”岑浩雪转头看向身旁的九郎,却见他有些心不在焉。
九郎揉揉发痒的耳垂,刚停下动作就感觉到了师兄“慈爱”的注视。
完了,让师兄发现我发呆了!
他当即端正姿态,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大脑飞速思考师兄那句话的意思。
月相,嗯,月相变化了?嗯,月相!
“师兄,你是说它马上就要出现了吗?”
九郎立马反应过来师兄的弦外之意,看来时间刚刚好,他们也确实只用等待就行。
岑浩雪则是心累摇摇头收回星盘,便带着九郎走到湖中的凉亭休憩。
寒夜、寒绯当即挂上帘布,驾起小泥炉蒸煮茶茗,青芜则是端出几牒精致好点,随即静候一旁等待吩咐。
九郎动作自然地捻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又如牛嚼牡丹地一口饮尽寒夜刚煮好的茶,喝完还没什么感觉地咂咂嘴,随即招手寒夜再续上清茶。
岑浩雪轻抿一口茶,对九郎的举动早已见怪不怪,放下茶盏也只是放任地摇头。
一派岁月静好之时却偏偏有人要不识趣地煞风景。
“浩雪公子真有闲情逸致,其余掌门急切地脚不沾地,浩雪公子倒好与师弟在这焚香煮茗,若让他们看见难免心寒啊~”
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项谨装模作样的摇摇头,一副为岑浩雪着想的架势。
岑浩雪吹吹热茶,对此充耳不闻,九郎则是一个劲地吃着糕点,连一道眼神都欠奉。
至于说得那些屁话?权当没听见。
项谨却是自顾自地扇着折扇坐在凉亭的一侧,对于两人的反应也并不生气,再次开口却话里话外都有些挑衅的意味。
“项某本对浩雪公子十分钦佩,可如今二次相见倒让项某觉得名不副实啊——”
九郎抬手掷去茶盏,动作之快让项谨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在茶盏即将碰到项谨脸颊时,一只手倏然伸出接住茶盏,却是倒退了两步才堪堪停下。
竟能接下我一击?九郎挑眉不免有点惊诧。
不过还是比不上他,有些实力但也仅此而已。
“姓项的,你要是管不住你那张欠撕的嘴,我不介意帮你缝上去!”
九郎挑眉朝着项谨和贺之舟挑衅一笑,接过寒夜新奉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真是不简单,脾气也是真差。
项谨眯起眼眸,心里顿时对顾莫酒的实力有了大致猜测,或许比贺兄还要略胜一筹。
而对于他们的针锋相对,岑浩雪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项谨则是侧身开始与贺之舟交谈,不再自讨没趣去招惹煞星顾莫酒。
“师兄,我去练剑。”
九郎吃完糕点向岑浩雪点点头,便起身径直越过项贺二人,一脚将地上的茶盏踢进湖中扬长而去。
清风拂过,帘幕轻飘,岑浩雪却是忽然开口,清越的嗓音传入耳中,让项谨和贺之舟背后莫名一凉。
“两位不请自来,也不知是恶客还是好客。”
项谨顿时警铃大作,折扇一翻面竟如剑刃一般锋利,贺之舟也抽出重剑挡在二人身前,如临大敌。
岑浩雪细细啜饮热茶,刚一放下,项谨和贺之舟齐齐后退一步,却是青芜上前添上新茶。
岑浩雪双眸古井无波,看向项谨二人却带着极大的压力,他的神情极少变化,此时竟粲然一笑。
“两位这是何故,浩雪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这亭子有些闷了。”
项谨二人却将折扇和重剑攥得更紧,生怕岑浩雪一言不合就突然动手。
“师兄,公孙克他们来了!”
九郎一脚踏入凉亭,就见到项谨和贺之舟那副模样,顿时不客气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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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谨和贺之舟皱眉刚收起武器,公孙克携着几位掌门来到亭中,一眼便看到端坐亭中的岑浩雪还有两名不速之客。
“青芜,为公孙谷主等人奉茶。”
岑浩雪从容自然地起身请几位掌门落座,青芜一一添上茶盏便退至一旁。
“浩雪公子邀请,敢不从命。”
公孙克与连朔等人拱手,也不忸怩地坐下,公孙克抿上一口就向岑浩雪讲述发现。
“不瞒浩雪公子,在下与诸位掌门搜遍各个角落也未能发现蛛丝马迹,密道的影子也不曾见到。”
公孙克有些不甘,难道他真的判断失误?鬼医门中人早已遁逃?怕是他自认对夏侯桀无比了解,却忘记人也是会变的。
此趟若真的扑空如何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夏侯桀岂非不是还要在江湖兴风作浪良久?
公孙克闭眼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夏侯桀脱逃又不知何时才能寻到其踪影。
“公孙谷主怎地如此早泄气,我等所处这湖泊可还未探查过。”
岑浩雪一句话顿时让公孙克醍醐灌顶,确实,这处湖泊还未搜寻,说不定突破口就在此处!
公孙克当即要起身带着几位掌门去将这湖泊翻个底朝天,项谨那厮又不怕死地搅浑水。
“既然浩雪公子早就知晓这湖有问题,为何早先不与诸位道友言说?白白让谷主等人浪费一个多时辰。”
公孙克等人皱眉还未发作,九郎便立时抽出长剑横在项谨脖颈处,丝毫不客气。
“你这厮!先前我对你的警告忘了,我看你这嘴不仅早要缝上,耳朵也要削去才行!”
“九郎。”岑浩雪冷淡出声,九郎不悦地瞪视两人一眼,收回长剑却并未插进剑鞘之中,似乎时刻准备在项谨出言不逊时横过去。
岑浩雪缓缓起身,本就绝美的脸越发清冷卓绝,看不见的气息蔓延而出,让在场众人不由绷紧心弦。
好恐怖的气息!浩雪公子究竟是何人?!
“项公子之言倒是让浩雪费解,本座就算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项公子尚未讲明来历,又以何身份来质问本座?”
冰冷的眼神如同利剑刺向项谨,众人只觉冰寒的气息掠过身旁,便见项谨的嘴忽然爬上冰霜,无法开口,只能支支吾吾地发声。
贺之舟当即运用内力试图化去冰霜,却没有丝毫作用,凝眸他抽出重剑想逼迫岑浩雪解开术法,九郎抬剑便挡下他的重剑。
九郎挑眉,心情颇佳,这下不用总听到麻雀叫了!
“项公子虽为人中龙凤,可一张嘴实在恼人,浩雪便做主让你安静些许。”
岑浩雪周身冰寒气息消散,恢复淡然平静的模样,他抬眸对上项谨不忿的双眼,浅浅勾唇。
“不过项公子也不必忧心,此术三日后便会自行消散,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没再管两人的反应,岑浩雪神色如常地转向公孙克等人。
“公孙谷主,还请抓紧时间。”
公孙克等人回神,岑浩雪虽对他们态度一如往常,但刚才的那一幕却深入心底,面对岑浩雪时还心有余悸。
那是什么招式?看效果像是霜雪山的寒无掌,但岑浩雪并未出掌,那冰寒之气也让他们好奇非常,更别提只是让一个人三天无法说话,却无丝毫损伤。
实在是费解,众人也只能感叹岑浩雪实力之高深,至于项谨,他们也实在厌烦其人,这般倒是再好不过。
公孙克拱手带着几位掌门离去,准备纠合弟子下这湖泊一探究竟。
8. 天阙城Ⅰ
时近黄昏,岑浩雪带着九郎走出凉亭来到湖边,公孙克正在那边等待善于凫水的弟子的消息。
见到岑浩雪和顾莫酒前来拱手后便紧盯湖水,岑浩雪和九郎也不在意,只在一旁静静等待。
一处偏殿中,项谨和贺之舟试遍各种法术也没能解开岑浩雪施下的奇怪术法。
想到接下来三日都要顶着这幅模样无法开口说话,项谨顿时戾气丛生,不复先前贵公子模样。
左右无法解开咒术,项谨这得与贺之舟神识交流。
「贺兄,小弟后三日还需你多多照顾。」
「项公子若还收敛你的毛病,往后怕是我也护不住你。」贺之舟环抱重剑倒未拒绝项谨的请求。
「哼,只是一时大意罢了,虽然我不能外开口说话,不过也让我对岑浩雪的底细有了些许了解。」项谨心中冷笑一声,对此嗤之以鼻。
「从何说起?」
「贺兄,你我皆知岑浩雪和那小子定是修真界中人,与我们恐怕怀着相同的目的。」
「那小子佩剑看着平平无奇,却让我感觉到古朴厚重的气息,极有可能是仙人遗物,他剑意凛冽,我所见数位剑子都无他之令我胆战心惊。」
「他或已迈入剑心之境,我看不出他此时何等境界,应是与我们一样用了遮掩修为的法器。」
「剑心?他确实实力高于我,但我认为他还未进入剑心之境。」贺之舟说出自己对顾莫酒的猜测。
「贺兄亦是修剑之人,自当比我对剑意更加敏锐,不管他是否拥有剑心,都相当棘手。」
「我看不出岑浩雪的来历,但那叫九郎的小子称其为师兄,理应师出同门,那小子我倒可以推测一二。」
「修真界未曾听闻他们二人的名号,应是不世出的宗门弟子,不世出的只有天衍剑宗、水星象宫和大禅明王寺三个顶极宗门。」
项谨抬眼,露出笃定的眼神。
「三个宗门中只有一个是修剑的,岑浩雪和那小子定然是天衍剑宗的弟子,只是不知师从哪一峰。」
「你有把握?」
「八九不离十。」项谨勾唇,一直未离手的扇子遮住鼻梁一下,只露出狐狸般精明狭长的眼睛。
「正面无法对抗,我们却可以等着他们为我们开路,坐收渔翁之利。」
项谨与贺之舟隐去身影,悄然前往湖水所在。
岑浩雪蓦地转头,凝眸望向身后。
“师兄!师兄!”九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岑浩雪平静回头。
“师兄,你刚才在看什么?叫你一直没反应。”
九郎有些不满,好啊,师兄竟然在走神!应该一直看着他才对!
“无事。”收回视线,岑浩雪完全没有被抓包的觉悟,眉眼一转反而训起九郎,“九郎,我说过要收着点脾气,又忘了?”
九郎顿时讪讪一笑,立马就泄气了,打个哈哈揭过这一茬。
却说公孙克与连朔那边,一名弟子从湖中猛地探出头来,湖水四溅。
公孙克没有在意衣袍上的水渍,从湖中拉起那名弟子便开口询问。
“情况如何?有没有些许发现?”
那名弟子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口便喘着粗气回报情况。
“回、回谷主,弟子在湖中隐约能看见一扇门躺在水底,我不敢多留便上来了,其他弟子应该也看到了!”
等公孙克和连朔消化完,花都主并着其他几位掌门也来到此处,彼此交换讯息都确认无误。
湖底确有一扇门的存在,湖底定是通往鬼医门隐秘之地的通道。
岑浩雪与九郎也听到消息走过来时,公孙克正与连朔和花景乐商量事宜。
“公孙谷主,虽然发现了湖底有古怪,但所有人都进入怕是不妥。”
“花都主所言极是,在下正要与诸位商量,且听我一言。”
“在下以为,除了我等之外,再各自挑些门中优秀弟子一同前去,其余弟子就留守湖边,各派再留下几位长老以防不测。”
“公孙谷主考虑极为周到,花某也无其他问题。”
其余掌门摇头表示没什么其他疑问,随即集合弟子开始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便带着门下优秀弟子再次来到湖边。
确定所有人都已准备完全,公孙克便欲带着众人下湖泊打开湖底之门。
“公孙谷主且慢,浩雪有物事要分与诸位。”
只见岑浩雪从袖中拿出一只木盒,呈于公孙克手中。
公孙克疑惑接过,一打开便有湛蓝的光辉溢出,竟是一颗颗眼珠大小的蓝色透明珠子!光芒流转间叫人移不开眼。
“浩雪公子,这是何物?”公孙克拾起一枚珠子惊诧的同时也不忘询问。
“谷主有所不知,此乃避水珠,只需佩戴于身便可在水中畅快呼吸,浩雪料想那门下或许通往另一处水泽。”
“担忧诸位穿过之时恐怕会被湍流冲散,若是被卷入急流晕厥过于危险,有这避水珠即使遇见危险至少不会被流水所影响。”
公孙克当即展露笑颜,连忙称谢:“还是浩雪公子心细,竟有此等珍奇宝物,毫不吝啬分与我等,如此,在下便不客气将其分发给诸位了。”
“浩雪还提醒公孙谷主一句,避水珠特殊,进入水泽生效一次后就会失去效用,后续再使用就是一颗普通的珠子。”
公孙克点头表示了解,便与连朔一同将避水珠分发下去,等木盒空荡荡时竟发现避水珠的数目刚好与人数相同。
浩雪公子当真神机妙算!众人心中不由如此想到,至于此物是如何所得,他们虽好奇,却不曾出口询问。
浩雪公子神异之处他们见怪不怪,若每一次都要弄清楚显得不识趣就罢了,他们自己面子里子也不好看。
而避水珠难得,有所限制也是当然,将避水珠小心翼翼放置于胸口的衣衫中,众人只觉一股清凉的气息包裹全身,就连呼吸仿佛都变得轻快起来。
真是神奇,众人不禁见猎心喜,不过很快就歇了心思,拱手向岑浩雪致谢。
“多谢浩雪公子相助。”
岑浩雪拱手回礼,便拉着九郎退至一旁,公孙克等人即刻跃入水中朝着湖底而去。
「师兄,我们不一起吗?」
「我要在此布置一道阵法,以防它出世时影响到此处。」
岑浩雪借九郎身体遮挡取出星盘,指尖弹出玉石飞往八个方向,随着他手中动作,玉石亮起盈盈光辉,银色的阵纹延伸而出顷刻覆盖整片湖泊。
星盘之中星光流转,轮齿嵌动,随着一道无形的结界笼罩湖泊上空,在岑浩雪停下动作时,星盘也恢复原状。
「九郎,可以了。」
九郎点头,一剑劈开湖泊,公孙克等人已经打开了那扇门,九郎同岑浩雪对视一眼便跃入其中,湖水再次合拢。
守在湖边的弟子目不斜视,对眼前的奇景没有任何反应,只在走动间似有一层水膜波动。
湖水再次泛起涟漪,不久又恢复平静,路过的弟子不解地挠挠后脑勺。
奇怪,怎么感觉刚才好像有人过去?
一耸肩,那名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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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是自己太过敏感,随即与另一名弟子汇合环绕着湖边巡逻。
却说岑浩雪和九郎进入水底以后便感觉到极强的撕扯感,他当即掷出白绫捆住两人的腰肢,闭眼感受了一番公孙克等人的方向,便带着九郎逆着水流前进。
公孙克与连朔一行人在湍流中用内力稳住身体,呼吸竟真的如同在地面上一样十分顺畅,浩雪公子的避水珠果然神奇!
稳住心神,众人跟随公孙克逆着水流而去,行进不过一刻钟,水流便逐渐平缓起来,原本昏暗的水底也渐渐透出光亮,显得光怪陆离。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便一齐靠近,看来恐怕要到流水的发源之所了,不再拖延众人加快内力运转。
急速掠过水流,众人终于来到一处平静的水底,水面之上透出些微的光芒照彻水底,映照水下众人的脸庞竟是无比清晰。
公孙克做出一个手势,众人便向水面上游去,谁知游出水面之时竟传来下坠之感。
发丝被吹得满头都是,强烈的风刮着身体和脸颊,众人定睛一看,发现他们竟是在高空之上,身体正在飞快下坠!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刚刚明明还在湖底,怎么眨眼间出现在空中?
众人抬头一望天空,它竟是如同流水一样滚动,在众人眼中,一个个弟子纷纷从中掉落而出,好不诡异?
“诸位!快调动内力!不要分心!”公孙克见众人心神触动,连忙出声提醒。
众人反应过来,也来不及思考便调动内力稳住身体抵挡这越来越猛烈的罡风,不少未来得及用内力护身的人当即被割开几道伤口,忍不住痛呼出声!
众掌门对此心悸的同时也不由庆幸,还好他们带来的均是门下的优秀子弟,反应迅速,若是普通弟子怕是现在已经折去大半。
在空中躲避罡风并不轻松,众人的内力消耗巨大,都迫切想寻到破局之法,最好是能尽快降落到地面或者着力点。
但周围空中空荡荡一片,从上往下看去,竟是连地面的影子都看不见,他们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内力逐渐不能周转全身,很快发丝就被吹得上扬,头皮都有些发疼。
门派出色子弟已经有个别撑不住罡风的剐蹭,只是内力一时没周转开,便被席卷而来的风刃削得看不出人样,深可见骨!
众人脸色大惊,不由得更加调转内力护佑身体,不光是下坠地愈加快速,就连这罡风也是愈加恐怖和猛烈,瞬间之间便夺去一名先天高手的性命!
“可恶!靖儿!”
一道粗犷浑厚的怒音骤然爆出,众人连忙循声望去,原是靳池帮的方舵主!
看其愤怒的表情,看来不幸惨死的那几人是他门下弟子,也不怪他如此惊怒难遏。
众人心中惋惜之时又很快想到自家弟子安危,照现在这个情况若还没有任何办法,他们的弟子也很快要步后尘。
可这下坠竟是无穷无尽,即使众掌门见多识广也未曾遇到过此等诡异之事,先不提跃出水面时忽然变换的天地,单是这锋利罡风就令人无比心惊!
就在众人苦于罡风却又找不出解决之策时,更高的高空上,隐去身形的岑浩雪及九郎平静地看着众人狼狈的姿态。
「师兄,我们要帮他们吗?」
「无法相帮,每人必须抵挡罡风一刻钟才会进入下一秘境。」隐形并不会阻挡两人的视线,九郎也看到了岑浩雪略微摇头,叹息一声,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原本他和师兄以为湖泊与天阙城应有交界之处,谁知竟是直接进入了天阙城之中,公孙克等人也实在是倒霉!
9. 天阙城Ⅱ
岑浩雪忽然转头望向代替天空的水幕,手指一番掐算,拧起的眉头忽地舒展些许。
「师兄,你有何发现?」九郎见岑浩雪如此举动不由神识相问。
「倒算公孙克等人幸运,满月提前升起,不用一刻钟现在就会进入下一处秘境。」岑浩雪对九郎轻轻点头,又交代一番。
「九郎,用灵力护好自己,我为公孙克等人施一道灵阵。」
岑浩雪双手快速结印,便有无数灵光飞出一一附在公孙克等人衣领上,此时九郎也准备妥当。
众人已是强弩之末,服用玉清丹以后也要撑不住之时却忽然觉得身体一阵轻盈,内力枯竭的症状顿时得到缓解。
还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却见天上的水幕忽然晃动起来,仿佛带动了整个的震动。
只是瞬间,滔滔洪水就倾泻而下,不过须臾就将众人卷入其中,众人只觉眼前骤然黑暗便人事不知。
此时的束魂谷却是剧烈震颤起来,山石滚落,大地崩裂,天空中的满月逐渐变得赤红,在殷红月光的照耀下,只见一座通体雪白的白垩城池从地底升起,竟是占据了整个束魂谷!
鬼医门的门派地界处于这城池的正上方,好巧不巧便破坏得渣也不剩,那守在湖边的弟子们又如何了?
却是生起异变的同时,湖泊便银光一闪出现在束魂谷千里之外,而湖边的弟子仿若未觉,周围景色未变,他们还当自己待在鬼医门中!
满月映射城池的壁垒,诡谲非常,天边一朵乌云忽然遮住红月,山谷之中不知何时竟升起白雾,不过半柱香便笼罩整个束魂谷,遮掩住神秘城池,这薄雾甚至还隐隐有向外蔓延的趋势。
商南郡的百姓们在房中歇息时突觉一阵地动山摇,纷纷吓得跑到屋外,蹲身抱头无比瑟缩。
就在他们害怕之时,这地动却是不一会儿便停止了,缓过神来就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出声。
“这怕不是地龙翻身,不知又会有多少难民出现,唉!造孽!”
“啊!你们快看,那是什么,月亮怎么变红了?!”
有人指着月亮惊呼出声,声音颤颤巍巍。
人们仰头望去,只见一轮赤月高悬,无比妖异邪门!
刚刚的老人却是再次叹息一声,拄着拐杖连连摇头:“唉,赤月悬空加之地龙翻身,此乃不详之兆啊!”
百姓不禁浑身一颤,目中溢出恐慌,索性地动停止,不敢再看赤月,他们当即回到屋中禁闭房门。
在子孙的搀扶下,老人回到屋中,缓缓合上房门掩住了讲述他亲身过往的声音。
赤月笼罩之下,各地暗流涌动,远在属地的八位皇子被紧急下诏速回皇都。
此刻,天阙城中。
众人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非常,调动内力才好转些许。
公孙克从坚硬的黑石地上起身,顺手扶起身旁的连朔,皱眉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只见两道黑色的墙壁蜿蜒曲折,一道墙竟是看不见有多高,他们所处的道路也不知通往何处,前后均是黑黢黢的一片,看着极为渗人。
几位掌门来到公孙克身侧,有些灰头土脸,不过此时他们也没心思在意自己的仪表。
“公孙谷主,现在我等是在何处?”
花景乐面不改色地将手臂掰回原位,一边皱眉询问。
“在下也是一头雾水,或许还要询问浩雪公子才行。”公孙克对此也是满头疑问,接连两次的景致变换太过奇异,可能浩雪公子会有所了解。
聚集起来的弟子忽然一阵躁动,公孙克等人循声望去,便见弟子们分开一条道路,紧接着岑浩雪和九郎走到众掌门近前。
他抬手止住众人的开口询问,便带领公孙克及各位掌门来到一侧墙壁下。
“想必诸位对此疑问重重,还请浩雪细细道来。”
“请浩雪公子细说。”公孙克并连朔等人当即拱手,迫切想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岑浩雪却未急着解释,而是眼神一个侧投:“九郎。”
“是,师兄。”九郎立时抽出长剑在指尖一划,血液涂抹于剑身之上,随即一把插入地面,双手结印。
一道雷光闪过,血液迅速化作溪流围住众人,伴随着雷光闪动,一方护佑结界便已形成。
“浩雪公子,顾公子这是?”公孙克等人心中惊诧,此等手段可不像所谓秘技能做出来的。
“不过保护手段罢了,还是说回正题。”岑浩雪却是没有在意他们的提问,众人面面相觑,也只能强压心中不解。
“我原本以为湖泊所连应是另一处地方,却未想直接连通鬼医门之下的城池。”
“城池?”众掌门看看四周,竟是半点也没有发现这与城池有何相似之处。
“不错,此城名为天阙城,乃是一座上古城池,其间天材地宝、机缘无数。”
机缘?众人原本有些隐忧的心倏然涌上欢喜,当即目光火热地看着岑浩雪。
岑浩雪却是话锋一转,语气幽深:“虽有机遇,危险奇诡之处也同样不少,先前诸位所经历的罡风境便是其一,想必你们也清楚它的危险性。”
确实,若非突然又出现这里,他们怕是早就交代在那里了。
“我所言不止于此,若越发深入,危险也就越多越难以渡过,到时不只是死亡这么简单。”
众人不觉陷入沉思,仅是罡风境就死去几名弟子,其后莫不死伤无数?
岑浩雪淡然的嗓音继续不紧不慢地道响起:“非我阻拦各位,只是这天阙城也确实不是你们该来之地。”
“若诸位还想离开此地,浩雪可设法送各位回到山谷之外,不过只有一次机会,且只有此处才能奏效。”
“浩雪公子所言,是我等如果想要离开,最好在此时,一旦错过就再无后悔药?”
连朔轻皱眉头,当即询问岑浩雪。
“不错。”
得到这样的回答,众人陷入一阵沉默,良久以后,只见公孙克上前一步坚定开口。
“在下不在乎那些机缘,只想手刃夏侯桀,既然那湖泊连通天阙城,那夏侯桀也必在此城之中,若放他在此,我心难安。”
“浩雪公子,我公孙克决意留下,还请成全!”公孙克拱手低头,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可见心意之坚定。
其余掌门也是紧握拳头,纷纷开口表示不愿就此离去。
“浩雪公子,既然有机缘,我等定当争取,江湖人怎能轻易退缩?”
“不错,更何况夏侯桀这厮还逍遥法外,我等离去岂不令他如意?”
“浩雪公子,我等决意留下,还请成全!”
看着一众躬身的各掌门,岑浩雪闭眼未置一语,心中却是忽然响起九郎的声音。
「师兄,他们真是不识好歹,这天阙城岂是凡人可以逗留之地?留在这里无异白白送死!罡风境也只是他们正巧遇到满月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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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升起,不然早皆死于那处了!」
「我已将所有利弊说清,既然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好干涉,只是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也只能他们自行承受了。」
「师兄,要不直接把他们送回去?省得一个个死于非命。」
「无用了,他们说出自愿留在这里之时就无法送走了,不过他们的弟子应该还能送出此地。」
思及此,岑浩雪睁开眼,眸中却不复以往淡泊,反而冰冷非常。
“既如此,我也不好劝阻诸位,只是诸位也要顾及门派弟子,去与你等门派弟子交代一番吧。”
“谢浩雪公子成全!”公孙克等人对视些许,对朝着弟子说起离去事由。
半晌众人却是一脸痛惜地走回来,言语亦是痛心:“还请浩雪公子见谅,那些弟子,唉!”
不用再说明,岑浩雪和九郎也明白那些弟子也是不肯离开之人。
“这样吗?”岑浩雪低头喃喃,他抬眸看向有些兴奋的诸门弟子,心间叹息。
“总有几个还未开口说话的,不是吗?”
公孙克等人轻抿点头,却不知岑浩雪说起这个是为何。
“他们还能离开,总要送几个出去,如果你们死在天阙城中,门派岂不后继无人?”
众掌门一怔,确是如此,若他们真的葬身于此,那些普通弟子又该如何延续门派?岂不是他们亲手将门派传承就此断绝?
众人当即目光殷切看向岑浩雪,已是无声的同意。
岑浩雪也不再行问询,而是直接拿出星盘,万千星光瞬间盛绽,映照他清冷卓绝的脸庞,随着他指尖动作,十几道丝线骤然生出笼罩些许弟子。
众人惊异看着这一幕,弟子群也有些骚动。
岑浩雪却不管众人反应,指尖动作几乎化出残影。
“不过十五之数?也罢,足矣。”几不可闻叹息一声,被金线包裹的十余弟子当即化作微光落于星盘之上。
“去!”随着岑浩雪一声轻喝,星光大作,耀眼到近乎刺眼的光芒消散之后,那些星点已经消散,星盘也恢复原本模样。
“浩雪公子,这是成功了?”众人凑上前,迫切地询问,却被九郎伸手一拦住阻止靠近收起星盘的岑浩雪。
“自然,既然你们已无后顾之忧,那我就再与你们言说。”岑浩雪抬脚离开众人的包围,众人不明所以地跟上。
看着岑浩雪的身影,众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怎么感觉浩雪公子好像有些改变,就像变得更冷漠、更难以琢磨了?
岑浩雪并着九郎在道路一处停下,此时众人连同弟子均已聚拢。
“既然诸位选择留在天阙城之中,自要了解这天阙城究竟是何物。”
岑浩雪转向公孙克等人,出口却是令众人摸不着头脑:“以诸位掌门之见识,想必听过修士一说吧?”
弟子们疑惑地挠头,包括公孙克在内的诸位掌门却是一愣。
“修士?家父从前确向我提起过修士,传闻其有飞天遁地、移山填海之能,一呼一吸间吞吐天地灵气,乃是神仙中人,浩雪公子为何此时突然提起修士?”说话者乃是镜花都的现都主花景乐,其家门渊源深厚,对修士自然有所耳闻。
“我等虽听过修士之名,却也只当其为轶事而已,莫非这天阙城与修士相关?”紧随其后开口的乃是长云观的屈阳道长,据言他已有八百高龄,虽有满头华发,脸却青春依旧。
11. 十步无人行Ⅰ
“师兄,我们走哪条路?”
此时惊慌的那些个弟子也被公孙克等人警告和安抚了下去,队伍很快恢复平静。
岑浩雪左手对着三个岔路口各自一算,随即一指中间的路口。
“走中间,从这里能最快出迷宫。”
话音刚落他就抬脚直接走了进去,让人猝不及防。
“还等什么?还不快跟上?”
九郎将剑往地上一矗,公孙克等人还算得体,那些弟子却登时被吓了一跳,所幸还是门派优秀弟子,马上镇静下来,诚惶诚恐地跟了上去。
略一拧眉,九郎板着脸紧随其后。
等众人尽皆踏入中间岔路时,眼前景象却倏然大变,众人连忙环顾四周却发现退路已被一道高墙堵死。
“搞什么鬼?怎么又变样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名弟子再也忍不住用力捶了捶身后的石墙,一脸厌烦。
旁边的弟子赶紧捅了捅他腰窝,他当即吃痛,正欲发作却见九郎从他身边经过,立马悻悻闭嘴。
此时公孙克等人也大致看出来这是个什么地方,似乎是一间大的出奇的密室,隐隐约约能看见对面也有一堵墙,只是看不真切。
“师兄,这是何处?看起来很不妙。”
九郎的声音传过来,众人抬头才发现岑浩雪和其师弟不知何时走远了,不敢耽搁,众人赶紧跟上。
众人去到近前才发现岑浩雪两人停在一处石碑旁,只是那石碑上的文字他们也着实看不懂。
“两位,不知这石碑上是啥文字?我怎得看不懂呢?”
靳池帮的方鹫挠着后脑勺一脸茫然,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却见其他掌门齐刷刷地转头盯着他。
他尴尬地再度挠头,脸上反而更茫然了。
“此乃界碑,其上文字乃是上古文字,早已失传多年,即使是现今的修士也无几人识得,你们若看得懂可就怪了。”
岑浩雪一手逐字抚摸着界碑上文字,一边向众人解读,清冷的嗓音让众人昏沉的脑袋不觉有几分清醒。
“界碑上文字记载,此处乃奇险之地,生人勿近、死人勿出,若不幸闯入,须得闯过奇险方可逃出。”
“诸位请看。”
众人延着岑浩雪的手看去,只见他们身前不远处出现一处凹陷的地界,距离不深,可其中却林落一些奇奇怪怪的格子。
“此奇险是为‘十步无人行’。”众人疑惑间,岑浩雪则是继续解读起碑上的文字。
“‘十步无人行’,即是在凹陷地界中每十步之内必须踩中一个人字格,否则将会受到惩戒。”
“踩中人字格这还不简单,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走吧!”
方鹫蹲下身观察了一番那些格子,顿时露出势在必得的笑,立马出声让众人赶紧过去走出这密室。
“干什么?我师兄还没说完呢?”九郎踢回方鹫伸出的腿,一拦手止住蠢蠢欲动的众人,“上赶着投胎?信不信一踏上去你们就归西?”
众人不明所以地停下来,但看着九郎不悦的脸色还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岑浩雪停下动作,淡然转身,一双雪眸不带感情地扫过众人,顿时让他们噤若寒蝉。
“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若你们想送死我也不拦着。”
方鹫缩头没敢再当出头鸟,公孙克等人无奈叹息只能上前向岑浩雪和九郎致歉,想请两人原谅方鹫的冒失和弟子们的无意之举。
“‘十步无人行’并非如此简单,若我未仔细解读恐怕也要贸然走上这格子。”
岑浩雪对公孙克等人的赔礼没接受但也没拒绝,而是转过身面对凹陷地界继续言说石碑上的未尽之语。
“走格讲究顺序、步法,其中字格不止人字,亦有象字、鸡字、虫字等字格,须按照由小及大、由轻及重的顺序踏字格,而一旦踏上人字格就会重新计算。”
“师兄,也就是必须要按照虫、鸡、人的顺序走,不能踩象字格?”
九郎沉吟片刻便配合岑浩雪一起解读起来。
“是也不是。”岑浩雪摇头,拂手一挥眼前就出现了整个字格地图。
“虫、鸡、人只是一个指代,事实上若虫、人相邻,踩掉虫字格便可直接踩人字格,不必舍近求远。”
“而象字格及其他一些格子也并非不能踩,只不过一旦误踩须于三步之内踩上人字格。且仍须按照由轻及重的顺序前进,否则后果将极其严重。”
众人虽然一头雾水,却仍旧觉得这走格子还是挺简单的,结果岑浩雪和九郎接下来的话却给他们当头一棒。
“真正棘手的不是顺序,而是字格对应的事物。”岑浩雪点开一个雕刻“雷刑人”的字格展示在众人眼前,“你们看这雷刑人是不是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
众人懵懂地点点头,雷刑人是什么人他们是没听过,但名字带个人应该跟他们没啥区别吧?
“我懂了,师兄!这雷刑人名字虽带人却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种雷属性妖兽,因为身形乍看像是人影才得名雷刑人!”
九郎一拍手翻出脑袋里为数不多的印象,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岑浩雪欣慰地点点头便继续向众人言明:“这就是阴险之处,名字有人的不一定是人、虫不一定是虫、象也不一定是象;虫不一定比人小、比人轻,象也是同样,不可只凭字面判断,否则一旦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就像这烟螺蝎,实际上是一种身形几乎可遮蔽天地的凶兽,可非凡俗界之中的小蝎子。”
这中间竟有如此多陷阱?听起来全是修真界中才有的物种,他们也确实不了解,不能就这样贸然踩上去,得紧跟浩雪公子和顾公子啊!
众人刚宽慰好自己结果岑浩雪又是一盆冷水浇下来,整一个惨字了得!
“这奇险还有一处陷阱,十步之间若出现多个人字格,则必须在十步之内走完这几个人字格,若两个人字格相邻,就不能相继踩。”
“如界碑所说,虽然踏上人字格会重新计算,但两个相邻人字格之间必须有缓冲的字格。”
字格地图化作烟雾散去,岑浩雪补充上最后一句:“不过说到底也没有偏离这奇险的规则,只不过隐晦之处甚多,若不仔细思索——”
岑浩雪摇头没有说完未尽之语,众人却明白是什么后果,鲁莽上前无非就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就连公孙克等人都像方鹫投去责怪的眼神,可怜身材魁梧、人高马大的方舵主,这下是真不敢再说一句话了。
九郎这时拍拍手吸引众人视线,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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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有荣焉的模样:“你们也不用太过忧心,只要听我师兄指挥,可保你们全须全尾。”
公孙克等人拱手应是,却见岑浩雪忽然掐指飞快卜算起来,面色些许凝重。
“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不好,九郎,我们只剩下一个时辰的时间通过这奇险,墙壁在逐渐靠拢!”
众人悚然回头望,果见原来相隔数十米之远的墙壁此刻竟与他们相隔不到十米,居然真的在靠近!
众人不禁齐刷刷地后退一步,九郎低咒一声:“什么玩意?!还搞时间限制!”
“时间不多了,本想更稳妥一些,罢了。”岑浩雪一瞥有些惊慌失措的众人,清冷的嗓音顷刻让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跟紧我,我踩哪一个格子你们便踩哪个,不要分神!不要踩错!”
“九郎,你殿后。”九郎点头一跃来到众人身后,催促愣神的弟子赶紧跟上。
这凹陷地界有百米之长,若顺利一个时辰通过足矣,岑浩雪踏上“冼金虫”的字格却是骤然僵住身体,紧随其后的公孙克差点没刹住脚,幸亏被连朔和花景乐拉住。
“浩雪公子?你没事吧?”公孙克出声询问,正要碰上岑浩雪的肩膀时,岑浩雪倏然避过。
不过岑浩雪也从怔然中清醒过来,此刻九郎也挤开公孙克等人,一脸关切:“师兄,幸好你没事,刚才担心死我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岑浩雪随即严肃开口,“石碑并未说出所有危险之处,方才我踏上这一块字格耳边忽然响起‘冼金虫’的叫声,我一诧异才被魇住,恐怕后面的字格都会出现此等干扰。”
“什么?果然不是好东西,老……我真想一剑劈了这里!”九郎登时有些愤然,脾气都差点收不住了。
“现在时间紧迫,我为你们布下清心阵法,能抵御大部分干扰,你们切忌心生杂念!”
岑浩雪拍拍九郎的手背权做安抚,紧接着双手结印出一个个小阵法飞向众人灵台,众人当即感觉头脑十分清醒,躁郁的心立马平和下来。
岑浩雪不再多言,直接踏入下一个格子,公孙克等人连忙跟上,虽然一下子就感受了难言的痛苦,但在清心阵的加持下还是能忍受的。
左上大翼孔鸟、右上灵都界人、右后下惊骸蛾、正前上夜织人……
半个时辰过去,已有将近二十数的弟子到达另一侧的高台,其余弟子紧跟前人脚步。
“从来没有一天这么厌烦声音过,走一个就来骚扰你,太折磨了!”
方鹫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地吐槽,其余掌门不像他那么不注意形象,对他的话却纷纷点头赞同。
这就像小孩玩耍的踩格子一样,只不过极其折磨身心,且一旦分神恐怕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岑浩雪蹙眉看着一个接一个踩格子的弟子,手中卜算一番便向九郎神识传音。
「九郎,你那边如何?」
「师兄,没下地坑的还有十余名弟子,这黑墙已经要移到近前了。」
「师兄,难道又算到什么了?」
「并未,只是这奇险太过平静,我有不详的预感。」
岑浩雪还欲交代一番,余光却瞥见一名弟子晃晃悠悠地踏向与前方弟子截然不同的格子!
13. 烈火烹油海Ⅰ
九郎倒蛮想直接带着岑浩雪走左侧岔路,懒得再伺候公孙克他们,这一路整得着实憋屈。
但他也就想想而已,岑浩雪肯定不会同意的。
无奈叹气,九郎又思及方鹫刚才的态度,唇边溢出冷笑。
「师兄,那方鹫不知该说他不怕死还是蠢,他此番作为岂不是在逼师兄做出选择?」
「何以见得?」岑浩雪拂拂衣袖,好整以暇地看着九郎。
被岑浩雪的眼神一盯,九郎顿时有些飘飘然,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分析。
「师兄你看,他们方才想必已经停留了一会儿,就等着我们出现。」
「结果呢,那方鹫一看到师兄你和我,直接走右边的岔路,若师兄你推算的是左边呢?他这不就是在逼我们嘛。」
岑浩雪见九郎眉飞色舞的模样,对此不置一语,九郎则还在继续分析。
「哼,其他人也就罢了,这方鹫还为人赤诚、真性情?真叫人贻笑大方。」
「殊不知现在这种境况,所谓真性情反而是一种愚蠢。」
说着说着九郎又有些不忿起来,对方鹫也没甚好话。
「好了,时间已经不早,走吧。」
岑浩雪带着安静下来的九郎抬脚踏上右方岔路,空气一阵波动后,两人身影顷刻消失。
再次睁眼,两人来到一处灰蒙蒙的地界,公孙克等人见其出现不禁面露喜色,立刻凑上前。
“浩雪公子、顾公子,你们来了!”
见两人出现,站在石碑前的方鹫当即不再思虑,直接伸手摸向石碑。
他想着岑浩雪也是也是摸着石碑才得出那些信息,说是什么上古文字无人识得,他看只要触碰石碑便可得知一切,无需再仰仗那岑浩雪施舍!
他手即将碰上石碑之时,一只剑柄猛然拍开他的手,与此同时,一股灼热之气从石碑中迸发而出立时掀飞了方鹫。
只听重重的落地声,等方鹫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时,九郎的靴子出现在他眼前,而身处的天地也是骤然变化。
原本灰蒙蒙的地界瞬息无比灼热,滚烫的热气逸散空气中,周围燃起冲天的火焰,不过须臾众人便满头大汗,运用内力才能勉强承受。
“你这厮,手不要了?”九郎冷眼一瞥狼狈起身的方鹫,随后又恍然大悟地补充道,“哎,说错了,我看你不是手不要了,连命也不要了。”
“你!”方鹫当即要撸起袖子跟九郎拼命,公孙克等人连忙按住他,劝他莫要冲动行事。
歉然笑笑,他们默契地拉着还在挣扎的方鹫退至一旁,以防打扰已在解读石碑的岑浩雪。
九郎对着方鹫挑衅一笑,没管他越发愤怒的反应,挑眉走到岑浩雪身旁。
岑浩雪不再蹲身触碰石碑,而是凝聚出石碑上的文字开始解读。
「九郎,你说得确实不错。」
「嗯?」师兄怎么突然对他神识传音?
「真性情现今确是一种愚蠢。」手上动作不停,岑浩雪冷漠的嗓音再次响于九郎心间。
「他在赌。」
「赌什么?」
「赌他的命、他的判断,还有我……是虚张声势。」
「啊?」九郎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恶狠狠地瞪视他们的方鹫,语气微妙。
「我现在倒觉得他是真的蠢了,他是怎么当上掌门的?」
挥散文字,岑浩雪淡然一眼顿时让方鹫如坠冰窖,哪怕此处早已火焰满天,他后背却是寒意阵阵。
见岑浩雪停下动作,公孙克等人也懒得再管不安分的方鹫,立刻凑上前询问岑浩雪。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地方太过炎热,他们已经受不住了,若再待久些怕是整个人都要被蒸熟了,那些跳跃的火焰也让他们有种不详预感,只求赶紧离开此处。
“此险境乃是‘烈火烹油海’,当足够外人闯入,便会激发灼热高温、炽烈火焰,其下是翻滚滚烫的热油,只一滴便可令人痛不欲生,热油之中还隐藏各种妖魅。”
“且随着时间推移,热油与火焰会不断向外蔓延,直至吞噬所有闯入者、彻底淹没此地。”
“这、那浩雪公子,我们该如何渡过?此处没有桥、也无船只。”
众人当即方寸大乱,这油海岂不是硬生生切断了他们所有退路?他们虽然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门中弟子也是天之骄子,却也不代表他们可以倘过这油海、无视这些火焰。
“哼,我看岑浩雪也是无计可施。”隔众人几步之远的方鹫双手环抱,目露不屑,“也好,若是一起死在这倒还更轻松,说不定还遂了某人的意。”
“方鹫!你这是何意!还不赶紧向浩雪公子赔罪?!”
公孙克大喝出声,其他掌门也展露不满之色,这方鹫到底出了什么毛病,这么针对浩雪公子?
“你管我什么意思,先管好你自己吧!”
方鹫冷哼一声偏头不再开口。
九郎冷眼旁观两拨人的剑拔弩张,对方鹫的话只是轻眯起眼。
岑浩雪掷出一枚冰玉,刹时间一座晶莹剔透的冰桥出现在油海之上直延伸向远处,油海之中燃烧的火焰不能融化它丝毫,反而让它周身更为流光溢彩,仿若神迹。
众人来不及惊叹便被九郎赶上冰桥,看着不知通往何处的冰桥,公孙克等人有些踟蹰。
“只管向前便是。”
见岑浩雪开口,他们也不再纠结直向前去,说来也神奇,在这冰桥之上竟是十分清凉,丝毫感觉不到烈焰的温度。
方鹫被门下弟子拉到冰桥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岑浩雪偏头似乎是无声的默许。
为首弟子尴尬地笑笑,拉着手脚僵硬的方鹫走上冰桥,等方鹫经过身侧时,九郎却是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
方鹫头上顿时冒出青筋,紧握拳头险些按捺不住,在几名弟子拼命拖拽下才勉强止住。
甩开门下弟子的手,方鹫直接大踏步向前,那些个弟子也只能无奈迈开步伐跟上。
弹指一道冰箭击碎石碑,岑浩雪便与九郎一齐踏上冰桥。
冰桥与油海可谓两个天地,既然没有了危险,一些弟子开始停留在冰桥的栏杆处观察起油海,不时评头论足,显然忘了岑浩雪先前说过的话。
“这油海看着倒与门派中的温泉没甚区别。”
“蠢货,油跟热泉可不一样,你一下去就能把你炸个外焦里嫩。”
“喂,你什么意思?!想吃拳头是不是?!”
“虚张声势,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好啊,现在我就替你师父教训你一顿!”
“呵,不知是谁教训谁呢!”
“算了,你们都别吵了,现在你们都吵得起来?赶紧跟上师父他们!”
两名弟子扬起的拳头悻悻放下,却还是彼此瞪视一眼后才跟上前面的队伍。
岑浩雪与九郎远远看着这一幕,目光有些幽深。
「师兄,总感觉他们有些不对劲。」九郎莫名觉得现在情形有些不对,这种境地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
「九郎,且看那。」岑浩雪闻言只是指向他们的头顶上方。
九郎抬头,却只在穹顶之上看见一些升腾的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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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师兄,不过是一些烟雾,有什么不对?」九郎不明各中缘由,直接开口问询岑浩雪。
「是蜃气。」
「蜃气?」
「不错,蜃气扰人心神、使人情绪频繁产生波动,若至浓烈处还会衍生如真似幻的景象,致人堕入其中不可挣脱。」
捻碎一缕缠绕指尖的蜃气,岑浩雪淡淡补充。
「对大喜大悲、心智不坚之人,蜃气更易侵扰,致使其性情变化、更加敏感。」
「这么说,方鹫和那些弟子在无形之中受到了蜃气的影响,所以才变成现在这般?」
「倒也不完全是,蜃气只会放大人心阴暗面,至于影响品性却不见得。」
「现在的蜃气还有些浅薄,只能影响凡俗中人,若再浓烈些,恐怕会影响到我们。」
「师兄何须担忧,我们都闯过幽门十八阵,区区蜃气又有何惧?」九郎拍拍胸脯,对此不是很担心。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只怕蜃气不会像我们想得如此简单。」
「天阙城中瞬息万变,每一次都会呈现不同景象,前辈们以往所做探寻恐怕也派不上太大用场。」
眼见众人渐行渐远,岑浩雪轻叹片刻继续朝前而去,九郎耸肩默默跟上。
“啊!”
岑浩雪与九郎刚追上众人就听见几名弟子的尖叫。
一只浑身通红的不明怪物跃过冰桥,直视它的几名弟子眼神呆滞片刻就委顿在地,还有一名靠近栏杆处的弟子差点倒翻进油海中。
公孙克同花景乐及时拽回那名弟子,拍拍脸颊却没任何反应,一探鼻息虽然微弱,但也能证明还活着。
刚才的怪物是什么东西?为何这几名弟子忽然陷入昏迷?
此刻油海中又跃出几只怪物,公孙克当即就欲抬头看,一只修长莹润的手倏然落在他肩头止住他的动作。
“不要抬头。”
是浩雪公子!公孙克瞪大眼,虽有疑惑还是听从岑浩雪的指示挪回自己的头,等怪物落进油海,他便焦急开口。
“浩雪公子,方才那是何物?为何这些弟子无缘无故昏迷?”
“一种精怪。”岑浩雪凝眉俯视冰桥下翻滚的油海,冰凉的视线仿佛穿透层层波浪,让油浪之下聚集的妖物立刻害怕地四散开去。
“有冰桥在,它们无法靠近,你只需记得它出现时不要回头、若有旁人呼唤名姓也切忌回应。”
“这下意识的反应也是难以克服,就连我方才也差点着了道。”公孙克沉声道,“那这些昏迷的弟子?”
公孙克虽然对妖物的来历十分好奇,却也明白此时不是什么好时机,他只需要知道利害便可,但昏迷的弟子却不能不管。
“他们的魂魄被摄走,已无法救回。”
岑浩雪看了一眼立时僵住的公孙克与花景乐,平静道:“若你与花都主有余力,也便带着他们,只不过不一定有用。”
“眼下两位还是尽快将利害告知其他掌门和弟子,以免还有人因此丧命。”
“可这些弟子明明还有呼吸,浩雪公子为何如此笃定?”
花景乐皱眉,他还能看见这些弟子的胸膛有起伏、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怎能算把他们作死人?!
“花都主这就不知个中缘由了,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看着似乎还活着其实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九郎出声替岑浩雪回答花景乐的疑问,但花景乐却表示不能接受这种解释。
不过他也再多说,只是让几名弟子背起昏迷的人就与公孙克顺着桥面向前走去,要将现在的情况告知其余人。
14. 烈火烹油海Ⅱ
花景乐与公孙克刚与众人交代完,前面就又起了状况。
皱起眉头,公孙克两人疾步向前,不多时就发现前方冰桥竟是径直向下延伸进滚烫油海中,油面上的火焰燃烧地愈发猛烈。
“前方无路了?冰桥怎么向下方去了?”
花景乐拧眉望向远处试图发现陆地的存在,但有烈焰和升腾的浓烟阻挡视线,看不出丝毫迹象。
“贫道亦不知其中缘故,浩雪公子对此应早有打算。”
屈阳将拂尘调转一番位置,对此表示摇头。
方鹫立在冰桥边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其余掌门也是摇头对现在的情形也是一筹莫展。
花景乐与公孙克低头沉思,此时连朔也领着岑浩雪两人来到近前。
“浩雪公子,敢问这是何故?”
见岑浩雪出现,花景乐也不再纠结,当即一指冰桥与油海的交接处发问道。
“诸位只需延着冰桥向下前进即可,此处险境的出口在油海下方。”
岑浩雪瞥视一眼众人,继续道:“诸位不必担忧这油海之危险,此座冰桥所具护佑结界可保诸位周全,只是——”
“想必花都主与公孙谷主已与诸位讲明事由,浩雪在此再次提醒诸位一声。”岑浩雪话锋一转再度提醒众人。
“油海之中妖魅精怪亦不少,其中以恐颜最为棘手,诸位只需铭记从始至终低头注视冰桥向前,切忌回头、有人呼唤名姓也不要回应,冰桥会自然将诸位引至出口。”
“浩雪公子考虑周全,既如此,花某亦无不解之处。”
花景乐拱手称谢,也不墨迹领着旗下弟子低头径直入了油海之中。
只见一道霜寒结界隔开翻滚滋啦作响的油浪,花景乐同其弟子如履平地般行进在油海之中的冰桥上。
这一幕实在神奇,见此情状,公孙克与连朔等人也放下担忧相继踏入油海中。
花景乐进入油海时只觉仿佛沐浴到温暖的春光一样,周身暖和非常,全然没有热油的滚烫灼热。
浩雪公子倒也真是成竹在胸,这世上仿佛没有他无法料到之事。
不,还是有的。
花景乐想到先前在第一处险境时损失惨重的诸门弟子,又否认了对岑浩雪的评价,只能说浩雪公子也确实神机妙算、未雨绸缪。
只是有些事也并非可以卜算出来,不过他也算见识到所谓修士的神异之处了。
想明白一切,花景乐敛去眸底情绪,冷肃开口警告个别东张西望的弟子:“都低下头!忘了浩雪公子的吩咐了?”
“若是碰上鬼魅精怪,你们都主可拦不住,不想丢了这条命就给本座收起好奇心!”
凌厉的眼神一扫过,还在张望的弟子立马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忤逆花景乐的命令,只能背着同门弟子闷头往前走。
在其后进来的弟子见此情形也不敢生出玩乐的心思,收起对油海之下景象的好奇心老实地跟在公孙克一行人的身后。
「师兄,他们真是江湖门派的优秀弟子?依我看还不如宗门的杂役。」
并未着急踏入油海的九郎转头对岑浩雪开始吐槽起来,觉得所谓优秀实在有些名不副实。
听及九郎所言的岑浩雪淡然抬眸回应。
「凡人易受蜃气影响,无可厚非。」
「九郎,莫要以修真界的眼光看待他们。」
「九郎明白了。」
油海之中,冰桥上气氛一派沉默,牢记岑浩雪的提醒不曾抬头分毫。
途中倒有弟子突然听见有人呼唤名姓,习惯性想转头时,所幸被跟在后面的弟子拦住,才没着了精怪的诡计。
经过一番后方弟子的提醒,他才明白根本无人呼唤他名姓,顿时冒了浑身冷汗,只差一点……他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了。
经此插曲,众人更加谨慎,只管埋头向前,即使有熟悉的友人、长辈出声也不敢回应,更不说抬头。
九郎落在最后面看此情形有些忍俊不禁,事实上他们也不必如此如临大敌,方才师兄已将冰桥的结界完善,只要不回头就不会有任何事。
不过师兄没开口提醒,他也懒得告诉他们,还能避免一些麻烦,尽早离开此地。
行进不知多久,冰桥的尽头出现一处高台,想必应该是出口了!
众人正欲抬头,却又想起岑浩雪的交代,就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停在那里。
“诸位不必忧心,现在可以抬头。”
岑浩雪清冷的声音让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当即不再忧虑,不过他们还是等踏上高台后才抬头。
等所有人都踏上高台,众人打量起周围,油浆之中的精怪远远缀在远处,不敢靠近。
此处高台似有结界隔开油海,使其就如平地一般,看起来无比正常。
但位于油海之下的出口又怎会寻常?油海之上已足够令人生畏,谁又能想到所谓出口在海下呢?
这处高台在油海中很是突兀,就如一座无主孤岛,油海无边无际却亦有生机不得不叹奇险之难越、岑浩雪手段之神异。
若非岑浩雪相护,他们现在恐怕连尸骨都已经寒透。
等岑浩雪与九郎登上高台,冰桥便恢复成玉佩的模样落在岑浩雪掌心。
收起玉佩时,高台一侧缓缓升起一道门扉,不多时就洞开黑色大门。
岑浩然收拢好玉佩,见众人齐齐看向他,轻轻道:“大门既开,离开此地罢,过后浩雪自然会与诸位解释。”
众人虽然心头诸多不解,却也明白此时并非适宜时机。
花景乐一马当先便带领门下弟子踏入门扉,连朔、公孙克紧随其后,屈阳微微一笑也不墨迹。
大门缓缓合上,众人回头便看见油海之中的精怪胡乱游动,似乎已预见它们的下场。
伴随一声猛烈的爆炸声和响动,门扉之后诸事平息。
众人安静地行走在幽深冷寂的甬道中,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诸位,停下罢。”
岑浩雪出声叫停众人,缓步行至最前。
花景乐与公孙克示意弟子们放下陷入昏迷的人,随即走到岑浩雪近前。
“浩雪公子,花某还是没有明白你说他们已死是什么意思。”
屈阳顿住抚摸拂尘的动作侧耳聆听,连朔也皱眉步至公孙克身旁,其余人也洗耳恭听岑浩雪要做何解释。
“等浩雪道出精怪之来历,诸位自然会明白。”
“恐颜,一种妖邪,形若襁褓婴儿,面目狰狞、丑陋非常,天性喜热,多出没酷热干竭、热浆奔涌之地。”
“其声奇诡,可模仿最为亲近之人的音容笑貌,心智稍弱者及修为低微的修士一旦回应或回头目视其面容便会被摄走魂魄,即使还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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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有起伏也与死人无异。”
花景乐骤然紧握拳头,又无力松开。
竟是如此!原来恐颜如此霸道,他们一无所知还抱着希望弟子们只是昏迷。
花景乐痛惜地看着静躺在地的弟子,仍心有不甘,他猛地抬头道:“浩雪公子,难道就没有办法施救他们吗?”
“呵,何必与他抱希望,恐怕他就算能救也不会救的。”
方鹫阴阳怪气地出声讽刺,众人纷纷皱眉,花景乐则是直接呛声。
“方鹫,你有什么毛病?!我只问浩雪公子,至于结果如何我自有决断,你若再出言不逊,休怪我不顾昔日情谊!”
说完,他一甩衣袖不再看方鹫霎时铁青的脸色。
方鹫虽然怒极,也气愤花景乐在众人面前下了他的脸面,可思及镜花都背后势力,强压不满隐而不发。
与方鹫相熟的摹言府府主杜方砚上前劝阻,却并未多说其他,反而与方鹫站于一处。
似乎除了靳池帮外,摹言府是损失第二惨重的门派,不过加上现在这些昏迷在地的弟子,倒也说不好哪一门派损失最惨重了。
“实话告诉尔等,被恐颜摄走的魂魄须臾便会被其消解干净、融为一体,即使找到那一只恐颜也无法分离出魂魄,而魂魄消散之人一日之内身躯就会形毁,连一根发丝都不会留下。”
九郎之言无疑对花景乐和公孙克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他们做好接受最坏的结果的打算,不想原是连那些弟子的全尸也无法留下吗?!
九郎看出两人心中打算,直接开口打破幻想:“如果能留下全尸你们把他们置于何处?一直带着、背着?”
“别怪我说话难听,鬼域迷宫只是天阙城冰山一角,其后危机更是数不胜数,此前两道险境就已如此,莫非你们觉得带上死人还会更轻松不成?”
“不出两个时辰,你们自身就要疲于奔命、自顾不暇,这些弟子到时反而是累赘,恐怕你们自己都要迫不及待地甩开罢。”
花景乐和公孙克陷入沉默,但也无法反驳九郎。
他之话语虽然直白,却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大实话,若真到那种时刻,是死人重要还是活着的人重要?
其余门派弟子虽未在其中,也陷入沉思,此话非是仅对花景乐和公孙克所说,而是在场众人都包括在内。
“花都主,公孙谷主,虽无法留下全尸,但还可留下他们贴身之物,立上衣冠冢亦是选择。”
岑浩雪接过九郎话茬,无悲无喜地开口道。
花景乐与公孙克紧闭双眼后沉痛道:“浩雪公子与顾公子所言极是,我等至少还可留下些许遗物聊以慰藉。”
说罢,二人便亲自收拢弟子的贴身玉坠、小剑,仔细保管于锦袋之中贴身相护。
“请浩雪公子送他们上路罢!”
敛好弟子的遗容,花景乐与公孙克退至一旁,冰寒的火光映照在两人瞳眸之中,却远不及两人心中冰冷。
半晌,此处已成空地,目视弟子身躯化为灰烬后,花景乐与公孙克迈着沉重脚步跟上众人。
连朔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抿嘴没有开口。
“浩雪公子,不知后续打算?”花景乐疾步行至岑浩雪身侧沉声道。
“甬道将出,先顾好自身罢。”
岑浩雪并未多说,留下一句便与九郎默然向前。
15. 山林相救,丧夫妇人?
岑浩雪醒来时,清风拂面,他皱眉扫视一番,原是一处山林。
九郎正躺在他身侧,其余人不见踪影。
出声唤醒九郎,岑浩雪便与他分析起现今情形。
「师兄,我们不应该在迷宫之中吗?怎么莫名出现在这里?」
九郎环顾山林,按理而言他们尚未走出迷宫,不应该还会变换场景才是。
莫非月相又生变化?
「不,我们还处在迷宫之中,只是直接进入了第三处险境。」
「那些江湖人也在?」
「应是进入时与我们分开了,四处寻找罢。」
“救命啊!有大虫啊!有没有好心人救救小妾身!”
岑浩雪与九郎对视片刻,瞬间消失于原地。
赶到呼救处时,大虫已张开狰狞大口意欲咬下女子脖颈,危机时刻,九郎一掷手中长剑便将大虫牢牢钉在一棵树干上。
伴随雷光游走周身,大虫奋力嘶吼、挥动虎爪,却不多时就停止挣扎,失去生气。
“嗯~,妾身身上好痛,啊~”
黄衣女子在地上呼痛叫唤半天,岑浩雪与九郎却是无动于衷,反而在她靠近时齐齐后退了两步。
黄衣女子顿时僵住,半晌她缓缓露出一张美艳容貌,双眸含情、楚楚可怜地看向岑浩雪两人。
岑浩雪与九郎却是目不斜视,自顾自地交谈起来。
黄衣女子暗中咬牙,只得又装模作样地叫唤一番便自己撑着柔弱之躯站起。
只见她扭动水蛇般的腰肢婀娜生姿地步至两人跟前有模有样地行礼:“妾身多谢两位侠士搭救,不知两位侠士尊姓大名?”
「师兄,好重的腥臭之气。」
「且看它有何目的。」
九郎皱皱鼻头有些受不了,岑浩雪暗中一拍他后背示意稍安勿躁。
“在下顾雪,这位乃是舍弟顾九,不知姑娘是?”
说话间,九郎又是向后不动声色地迈了一步,瞥视黄衣女一眼就背手抬头望天,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原是两位顾侠……公子,妾身名为畲姬,这厢有礼了。”
自称畲姬的黄衣女掩面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听得人心神恍惚,只不过对岑浩雪两人毫无作用。
“不知姑娘为何出现在这山林之中,还被大虫追赶?”
“唉,此事说来话长,妾身一时也无法说清……”
畲姬忽然叹息一声,接着就掩面哭泣起来,很是伤心模样,让人不觉揪心。
“姑娘莫伤悲,有话好好说。”
“呃呵,妾身失态让两位公子见笑了。”畲姬顺势止住哭泣,接着邀请起岑浩雪两人,“此前不远乃是妾身居所,若两位公子不弃,不如在府邸详谈?”
“畲姬姑娘客气,我与舍弟初来乍到,确有不知之处;既然姑娘邀请,我与舍弟便却之不恭了。”
畲姬得到回应,当即回礼:“公子言重了,那两位便随妾身来罢。”
转身露出魅惑的笑容,畲姬挪着小巧莲步走在前方。
岑浩雪与九郎却未立即跟上。
「师兄,真要去啊?」
「它既然撞上来,正好了解一下此处是何地,若心怀不轨,直接诛杀便是。」
「好吧师兄。」
九郎撇撇嘴只能认命地跟上岑浩雪。
「你若真受不了,封锁鼻息便是。」
「知道啦。」
“请两位公子稍待,妾身去为二位奉茶。”
进入一间木屋之中,畲姬便请两人来到一处案几,自己则退出去奉茶。
「师兄,好像更臭了,还有好重的血腥味。」
「说了让你封锁鼻息。」
岑浩雪拧眉一瞥九郎,九郎立时端坐起来,不敢再发牢骚。
“吱呀——”
畲姬提着茶盏小步进来,为岑浩雪两人一一倒上热茶后,自己坐在两人对面。
“姑娘不妨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岑浩雪开门见山,直接切入正题。
“妾身,呜呜呜……”
畲姬开口一声又掩面抽泣起来,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伤心事。
「师兄,它好装。」
「安静。」
师兄好凶,九郎暗自腹诽人却无比老实。
见两人没有任何要出声安慰的迹象,畲姬只能又咬牙切齿地哭泣一番,勉强止住啜泣后柔弱开口。
“不瞒两位恩公,妾身原是镇上一家商户之女,半年前被家中父母许给这山中猎户。”
“夫君虽然粗犷鲁莽,却待妾身极好,时常猎些珍奇玩意供与妾身把玩,胭脂水粉我虽不缺他也要供给最好的……”
畲姬面露幸福笑容,转瞬之间又涌上哀戚:“我们夫妻日子和和美美,若来一子半女可谓圆满,可就在一月前,夫君出门打猎时被那大虫叼走,已然丧命!”
“妾身实在心如刀割,夫君怎就忽然离我而去?妾身这些天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今日出门才发觉被大虫盯上,幸得两位公子相救,妾身不至于命丧虎口!”
“两位公子救了妾身性命,又替夫君报了杀身之仇,妾身实在不知如何报答两位(无以为报)!”
畲姬说着说着情绪激动一跪在地,对着岑浩雪两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姑——夫人快快请起,我等不过偶然搭救,岂能受此大礼?夫人莫要折煞我等。”
岑浩雪神色如常说出歉意之语,但对此没有任何动作。
畲姬擦擦脸上泪珠,从善如流地重新坐上木椅,露出一抹黯淡笑容:“公子言重,救命之恩岂有轻重之分?若非两位,妾身已是虎口亡魂。”
一时间三人无言,最后岑浩雪出言打破僵局。
“敢问夫人,我与舍弟在山中习武多年,此番下山历练,晕头转向不知到了何处地界。”
“公子相问,妾身岂敢不答。”
畲姬柔弱扶扶发髻,虚弱开口:“还教两位公子知道,此地乃是洛水郡内朱衣镇,妾身与夫君居这烟芜山外山之中,山脚下不远处便是朱衣镇。”
畲姬一望天色,又开口相邀两人:“天色已晚,两位公子不妨暂歇此处,妾身去位两位准备吃食。”
“夫人且慢。”
按住九郎的手,岑浩雪立时叫住已经起身的畲姬。
“夫人邀请,我等却不可答应。”
“为何?”畲姬黑色瞳孔一瞬间竖起。
“夫人乃新寡,我二人乃是外男,实在不好留下歇息,传出去也有损夫人名节,我二人还是就此告辞为好。”
说罢岑浩雪便拉着九郎起身绕过畲姬,要径直离开。
“不准走!”畲姬忽然大喝,整个房间的家具立时震动起来。
见岑浩雪两人惊诧地看向她,畲姬急忙找补掩唇轻声道:“呃,妾身是说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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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并不在乎旁人如何议论,两位公子不必有顾虑。”
“多谢夫人好意,但我二人去意已决,还请夫人见谅。”
岑浩雪毋庸置疑地开口拒绝,随即便携九郎离开房间,不再管畲姬反应。
两人刚出不远,身后就传来器物的摔打声和女子的咒骂声。
“可恶!”
畲姬一扫桌案上的茶几,一张美目难掩愤怒。
“这般不识好歹,本尊就该直接吞吃了他们!”
此刻再追上去反而要让他们生疑,畲姬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平复一番心绪还是有些郁结在心,畲姬再次打砸一番后疾步回了房间。
端坐梳妆镜前,畲姬一面梳理青丝一面心中狠戾思索阴毒计谋。
看着铜镜中美好娇媚的面容,畲姬不由细细抚摸吹弹可破的肌肤,口中溢出蛇一般的呻吟。
欣赏完一番自己的美貌,畲姬勾起势在必得的笑容。
一踢床边木柱,畲姬起身扭着腰肢移着莲步走出房间。
房门合上的一刹那,一具浑身干瘪嘴张大到极致的男尸忽地从床底出现,眉眼惊恐无比。
“来一间上房。”九郎扔去一锭银子,随即双手环抱。
“好嘞好嘞!两位贵客这边请!”
酒楼老板当即大喜过望,动作飞快地收起银子,生怕九郎反悔收回。
“在下姓朱,家中行三,两位贵客可以叫我朱老三,我这来宾楼在这朱衣镇也是数一数二的,不只做酒楼生意还做旅客生意哈哈……”
自称朱老三的酒楼老板满脸堆笑,一边灿烂地介绍他引以为傲的酒楼,一边领着两人直上五楼而去。
“两位贵客,朱某这一、二楼做得都是酒食生意,三楼以上那都是旅店,房间那都是顶顶好啊!”
朱老三每上一层就要滔滔不绝地介绍这一层是做什么生意、做哪些人生意的。
九郎对此无所谓,他与岑浩雪都在观察周围的情况,试图发现酒楼有何不妥之处,但一番神识掠过,并未有任何发现。
不久,朱老三领着两人上了五楼,他脸上神色竟显得有些倨傲。
“这五楼可是朱某得意之作,皆是天字号房,清雅、奢华、喜庆风格那是应有尽有……”
“不过这朱衣镇也没甚意思,除了一个罗员外资产稍丰,压根没啥值得招徕的客人,朱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两位出手如此阔绰的客人,真乃朱某的福星哈哈哈……”
朱老三眉飞色舞地说完一长串话就殷切看向九郎二人:“两位贵客要选什么样的房间?”
“来一间清雅的。”九郎沉声开口,若有若无地挡住岑浩雪的身影。
朱老三几次东张西望也没能看清另一位客人是何模样,次数多了眼前客人恐要生恼,不妥不妥。
思及此,朱老三压下心中好奇,带着九郎二人进入一间清雅天字房。
“两位贵客,此是天字一号房,天色不早了,朱某就不打扰两位歇息,若有吩咐尽管使唤房外小二,那朱某先行告辞——”
朱老三侧身拉过木门正欲退出房间,九郎忽地出声叫住他:“让他们送些吃食上来。”
“诶,好的好的,两位善待。”
朱老三敛上房门转头就对门外的小二吩咐起来:“赶紧去为两位贵客准备吃食,不要耽误了时辰!”
“是,老爷。”小二们异口同声地应和。
16. 美人如花隔云端
弹出一道雷光紧锁房门,九郎先是为岑浩雪倒上一杯热茶,自己则是享用起桌上的佳肴。
「师兄,你这症状什么能恢复?」
一边进食,九郎不忘对岑浩雪神识传音。
「卜算的后遗症,大概需要四五日才能恢复。」
听着识海中不住的咀嚼声,岑浩雪神色如常地回应。
「那就好,嗯~,师兄要吃点吗?」
「我对凡间吃食无甚兴趣,你自己享用便是,不用顾及师兄。」
听此一番话,九郎也不再矜持,风卷残云地扫荡完所有菜肴便出声让门外侍者将餐蝶撤下。
岑浩雪看着九郎一脸餍足的模样,不由思及公孙克等人,他们是凡人,在这天阙城却不能不吃东西。
「九郎,明日抽些时间替公孙克等人购置一些干粮罢。」
「嗯?好的,师兄。」吃饱喝足的九郎想也没想地一口答应下来,仔细品酌一番后他又猛地坐直身子。
「师兄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九郎,还记得下山时我说的话吗?」
「记得,师兄说魔生魑、妖生魅、鬼做魍魉,你怀疑这是妖魅所聚瘴气凝结而成的幻境。」
「不错,我起初确实如此怀疑,不过几番观察,我并未看出幻境的痕迹,反而无比真实,我亦怀疑是否以魂魄之身进入了此处。」
「但你能正常进食,周遭一切也是极其正常,恐怕这险境之中的事物都是真实具体的。」
「师兄,我们直接抓住那蛇妖逼问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九郎搞不懂幻境还有真真假假的那些事,更喜欢直捣黄龙。
「不可,那蛇妖只是一具分身,贸然行事会打草惊蛇,再者说,蛇妖也恐怕并非此界主人。」
「师兄,你还没说为何要我去购置吃食呢?」见岑浩雪不知道说到哪里去了,九郎连忙提醒他拉回正题。
「师兄并未忘记,公孙克等人乃是凡人,他们需要吃食,我怕天阙城几道险境还未过去,他们先要饿死在路上。」
「既然我们是一同进入这里,他们应该自己会找吃的吧?而且江湖人惯会行侠仗义,寻一份差事换吃喝不是手到擒来?」
“哎哟!”九郎一捂额头,有些不满地莫名敲了他一个脑瓜崩的岑浩雪。
「非也,这险境迟早要出去,你难道让他们一直留在这里做一份朝不保夕的差事?就算让他们自己带吃食出去,他们又存放在哪里呢?天阙城瞬息万变,不到一个时辰那些吃食恐怕早已腐坏。」
「我们购置替他们吃食,可以存放在储物戒中,不会有任何影响。」
「师兄,储物戒!」九郎听到岑浩雪提到储物戒当即一拍掌心,眼眸发亮。
「怎么了?」岑浩雪不解看向心情激动的九郎。
「哎呀,师兄,你忘了,你储物戒里还有不少辟谷丹呢!完全可以给他们吃啊!」
岑浩雪不由沉思一瞬,也想起来练就袖里乾坤后就鲜少使用的储物戒,其中确实有不少闲置的辟谷丹。
「你所说确算一个办法,不过凡人能不能吃辟谷丹我却是不知,可能还要削减药性才能确定,要尽快寻到他们才是……」
「这就对了嘛!」九郎当即喜笑颜开,结果还没高兴三秒脸又立马垮了下去。
「不过九郎你还是去购置一些吃食,若是削减药性后的辟谷丹他们都不能食用,还能做好第二手准备。」
「遵命,师兄~」
「师兄对他们这么尽心,还怕他们饿死,他们恐怕还不会感激师兄呢。」
「师兄行事只需问心无愧就好,至于他人感念与否也没有必要在意。」
「哎呀,不说了,九郎困了,要马上睡觉了。」
说罢,九郎踢开靴子躺上木榻,不多时就陷入梦乡。
岑浩雪无奈一笑,转头又陷入沉思,接下来四五日他都无法使用卜算之术,也不知事态会如何发展。
说起这后遗症,却要追溯到他曾被师尊收作徒弟之时,水星象宫宫主对他的评价。
“此子聪慧,然慧极必伤,莫要让他频使卜算之术,否则将生伤痛。”
他那句评价确实不曾说错,岑浩雪每次频繁使用卜算之术后,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后遗症,或是五感尽失、或是灵府干竭,且慢慢从一炷香增长到一个时辰、一日之久……
如今就是持续四五日的失语之症,他能正常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旁人也只能看见他张口,声音是完全无法听见。
还未修出神识之时,若出现失语之症,就连他师尊也无法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而以灵力书写又太过繁琐,没办法师尊只得提前教导他修习神识之法。
随着他修为逐渐精进,修出神识,各种后遗症其实再也无法干扰到他,神识可完全代替五感助他交流或是行事。
但是如今却要九郎来做他的传声筒,他二人与公孙克一行虽然共渡几道劫难,却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更何况凡人可无法承受修士的神识传音,轻则痴傻重则丧命。
止住思绪,岑浩雪安然躺上床榻闭目养神。
第二日清晨,岑浩雪醒来时九郎已不知踪影。
唤来仆从梳洗过后,绕过呆滞的侍从岑浩雪便下楼找寻九郎。
一楼大堂中的众人正在谈笑风生、满面酡红,时不时互相推搡好不热闹。
在一白衣人走下楼梯时,热火朝天的众人顿时呆滞住,气氛霎时寂静。
不少人张大嘴,口中甚至还流出可疑涎水。
那位白衣男子实在难以言喻,他清冷卓然,一张绝美面容让众人惊为天人,银色长发宛如明月轻辉,浅银双眸无风无波,几乎望进了众人心底,他浑身萦绕着冷幽的香气,令人心生荡漾。
他衣袍经过之处,众人不禁露出痴态,以九郎的话来说,实在是辣眼睛得很。
眼见白衣男子最后落座一名黑衣男子的身侧,众人不禁一阵砸舌可惜,此等美人怎么就偏偏选了一个灰扑扑的毛头小子?
九郎:喂,我哪里灰扑扑的!
其实也不怪岑浩雪会引起如此骚动,以往因为他周身气质人们往往会忽略他的容貌,也不敢直视他的面容,基本都是毕恭毕敬。
如今岑浩雪收敛周身气息,整个人显得温和起来,他那张绝美之脸自然而然就被人注意到,也难免众人如此失态。
以往在决漓小世界,岑浩雪因鲜少出现在人前,决漓也极少有他的传闻,若是他现出容貌,恐怕决漓美人榜的编纂者立马要将其奉为首位;后来进入凡俗界因为他刻意为之的缘故,江湖人和普通百姓基本不会被他容貌影响。
出于某种考虑,岑浩雪撤去了用以干扰的术法,却不曾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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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一时间他也有些后悔。
此刻大堂里的食客又纷纷议论起来。
“那公子真是神仙中人,小子真是大饱眼福!”
“不错不错,虽然美人身旁那小子长得也还行,不过美人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嘛!”
“美人如花隔云端,如今我才懂这话的意思,真是活久见啊!”
“美人怎么不说话,我还想看看他是何等妙人?”
“美人莫非是个哑巴?真是可惜,如此美人怎么偏偏是个哑巴呢?怪哉怪哉!”
“唉,这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之人,美人总有残缺啊!”
说到兴头处的食客们不住摇头,对此表示深切地惋惜。
九郎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手上青筋暴起,他一转凌厉的眼神狠狠地扫过叽叽喳喳的食客,见他们噤若寒蝉的模样才满意的收回视线。
谁知没等他安心多久,那群食客又窃窃私语起来。
“哇塞,那小子好凶啊,老子的心差点被吓出来!”
“我们谈论美人而已,他发什么神经啊?”
“唉,消停点吧,美人虽好,命更重要!”
“你们觉不觉得,美人配悍夫其实还挺带感的?嘿嘿嘿嘿……”
九郎直接气炸了,当即要起身教训这些狂徒,却是被岑浩雪按住手掌。
他回头只见岑浩雪对他皱眉摇头,并不赞同。
「九郎,莫与他们计较。」
「可是师兄!」
「只是调侃之语,何必介怀?吃完早食快些出去探探这朱衣镇罢。」
「那就听师兄的罢。」
话是这么说,九郎还是瞪了一眼不知死活的食客们才愤愤罢休。
食客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埋头苦干,就是还会时不时地偷看岑浩雪。
美人难得,朱衣镇此前也就罗员外家的小姐美丽贤淑,秦楼楚馆中美人虽也不少,但大多都美艳俗气,无甚意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一旦美到了极致反倒只会生出欣赏之意,众人饱饱眼福便也过去了。
火速吃完早食,九郎挡着岑浩雪便疾步走出酒楼在大街上游逛起来。
挡住行人的视线,九郎实在忍不住吐槽。
「师兄,你怎么突然撤了术法,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师兄也不知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只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
九郎张了张口,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独自生闷气。
其实他明白岑浩雪甚至在宗门中都极少出现,想比他不时参加一些门内大比露露面,岑浩雪一年到头都没出过吟雪峰几次,哪怕入了凡俗界也甚少出浩雪楼,可以说岑浩雪对自己的脸其实没有认知,他不清楚他的美会引起多大的骚动。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事实,九郎才如此生气,生气旁人对岑浩雪的痴迷、也生气岑浩雪的自作主张,虽然他没有什么立场去要求岑浩雪告诉他任何事,但就、就是好气哦!!!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爽,九郎忍无可忍地买来一个帷帽直接盖在岑浩雪头上,随即怒气冲冲地大步向前。
一脸不明地扶稳骤然盖在头上的帷帽,岑浩雪不太明白九郎为何突然如此生气,但他没有出声询问,只怕他开口九郎就会跟隔壁峰头的老祖一样上蹿下跳了。
17. 奇人揭榜,罗王往事
“有人揭榜啰!有人揭榜啰!”
大街上的行人顿时骚动起来朝着一个方向涌过去。
“又有人揭榜了,不知这次又是哪位奇人?”
“走,快去看看!”
“诶,等等我啊,我还没吃完呢!”
“哎呀,你每次都这样!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哦!就是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赶紧的!”
“好吧好吧,老板帮我留着啊!”
其实老板也早就跑了,他这声属实是喊给鬼听了,同行之人一拍额头,直接把他拉走。
避开汹涌的人潮,岑浩雪与九郎停在一处商铺门口,此时九郎也恢复平静不再生气。
「九郎,去看看罢。」
「好,师兄握紧我的手。」
不等岑浩雪回答,九郎一把攥住他的手跟随人流疾步向前,岑浩雪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拉到了张贴悬榜的告示亭。
九郎护着岑浩雪挤开拥挤的众人,就见一名揭榜的白胡子老道被几名侍卫请入不远处的宅邸中。
外面的看客翘首以盼,却只能见罗府大门缓缓合上,侍卫严肃地守在大门处,众人当即觉得没啥意思就要各自散开。
九郎拉住一位形貌整洁干净的男子,斟酌一番后道:“这位兄台,不知这揭榜是怎么一回事?诸位怎么如此兴奋?”
“你是刚来这朱衣镇吧!”被拉住的男子转头直接笑道。
“兄台好眼力,我与兄长确是刚来此地。”
九郎回笑道。
“嗨呀,你可真客气,叫我钟飞就好了啦!”
钟飞摆摆手,让九郎莫要如此客气,平常称呼即可。
“小弟顾九,这位是我兄长顾雪,还未问候钟兄!”
“哈哈,幸会幸会,都别客气,萍水相逢即是缘分。”
钟飞拍拍手笑得畅快,见岑浩雪带着帷帽也没有贸然询问。
“钟兄,我实在不解这揭榜是何故,钟兄可否告知一二?”
“这你可问对人了,我钟飞外号钟百晓,这朱衣镇就没有我钟飞不知道的事!”
钟飞捋捋不存在的胡须,对此很是骄傲。
“且听我与你细说……”
“这揭榜之人乃是纯阳道观的杨止微道长,其道术高深,据说降伏过不少妖鬼,名气极大,恐怕也听说了罗府之中发生的怪事,特来揭榜。”
“罗府怪事?”
“不错,早前也有数位奇人揭榜,如今还留在罗府中未出,可想这怪事之棘手,罗员外也是焦头烂额、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啊!”
罗员外?
九郎与岑浩雪相识一眼,似乎从朱老三的口中听过他?
“这罗府怪事也是说来话长,两位莫要着急,且听我一一道来……”
“说起这罗府怪事又要牵扯到一桩往事,十年前,罗员外替其宝贝女儿与镇北王家的大公子订下婚约,两家本就有过联姻,这下更是亲上加亲。”
“那王家大公子与罗家小姐也可称得上青梅竹马,两人自婚约订立更是时常结伴玩耍,随着年岁渐长,王家大公子长成一位俊俏的公子哥,罗家小姐也是容貌清丽、颇具才情,这两情相悦、郎才女貌怎能不让人感叹真是一段佳话啊!”
此时钟飞话锋一转,面上也随之变化,明显说到关键之处了!
“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事难料啊!两月之前,外出求学回来的王家大公子忽在府中暴毙而亡,其死相可谓恐怖。”
“而王家大公子此番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呢?原是要与罗家小姐共结连理、成就佳话啊!可不曾想佳话变惨剧,好好的喜事变成丧事了!这谁能想到?!”
钟飞一摊手,听客们纷纷附和表示赞同。
九郎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人们再次聚拢,聚精会神地聆听钟飞的精彩故事。
“哎呀,虽然我们早就知道了,不过能再听一遍也还是忍不住嘛!”
一位提着菜篮子的大婶扭捏出声,仿佛特别不好意思。
九郎皱眉却不好多说,此时钟飞也继续开始他激情澎湃、跌宕起伏的解说。
“事情到这里才刚刚开始哩!你们猜怎么着?王家人抬着大公子的棺材停在罗府门前,竟是要让罗府小姐履行婚约嫁给那暴毙的大公子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更加聚精会神。
“这罗员外哪能答应啊!活人怎么能嫁给死人呢?!这不是结冥婚嘛!这就是祖宗也不会同意啊!罗员外立马拒绝王家人的要求,把原来的定亲信物归还给了王家人,罗府的定亲信物他也不要了,就这样单方面退了与王家的婚约。”
“到此两家情谊没加深,反倒结下了梁子。王家人自然不肯接受退婚,那大公子的棺材他们也不挪,就摆在罗府外,王家人也整天整夜在那哭喊,相熟之人好言相劝反被呵斥,好心全做了驴肝肺!”
“罗员外与其妻女实在无法忍受王家人的无理取闹,只能请求上头的县令差衙役赶走难缠的王家人可以落个清静。”
“被县令警告一番的王家人也不敢造次,只能灰溜溜地抬着棺材回了宅邸匆匆下葬了大公子,事情到这里本该告一段落,结果呢,诶~,你们猜怎么着?怪事发生了。”
钟飞此时却是卖了个关子,对于众人的反应很是心满意足,不过他立马说起下文。
“这王家公子下葬没几天,罗府就生怪事,一名丫鬟被发现淹死在一滩小水洼里!这可真怪啊,一个小水洼怎么就淹死了一个大活人呢?”
“听罗府下人说,那丫鬟死时大张嘴巴、眉目惊恐,倒像是被活活吓死的!不过县衙的仵作却坚称那丫鬟是淹死的,个中真相,钟某也不曾亲眼见过,不能下定论,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小丫鬟的死没有这么简单哟~”
钟飞摇摇手指一脸高深莫测。
“从小丫鬟离奇淹死之后,罗府就怪事不断,有时是罗夫人养的猫被莫名剥了皮,肉还被拿去炖了汤,听说罗夫人和罗小姐还毫不知情地吃了下去!”
喝!如此令人浑身发冷啊,若是他们吃到恐怕要吐个昏天黑地都停不下来哩!
“还有啊,府中时常会有唱戏声传出,可这罗府也没请戏班子去唱戏啊?怕是有鬼在唱戏嘞!”
“最离奇的还属罗小姐身上的古怪,据她贴身丫鬟所说,罗小姐每到半夜总是无声无息地走出房间,不知要往哪里去,那丫鬟一路跟到府中花园远远就看见罗小姐倚靠在一名男子身侧,等丫鬟一靠近那男人就消失不见了,罗小姐也软倒在地,醒来后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后夜夜都是如此,罗小姐身子也愈发虚弱,到现在已经是卧床不起了,请了无数大夫都没用,而到了这个时候罗小姐竟还能撑着那身子去花园幽会,让人毛骨悚然啊!”
“据那丫鬟称,每夜都会出现的男子背影似乎有点像王家大公子,这下罗府上下都传怕不是那王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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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亡魂缠上了罗小姐罢!”
此时众人只觉一阵阴风刮过,立时打了个哆嗦,心中也不免瑟缩起来,但越害怕越想听,倒是没一个人离开。
“事情到这个地步,哪怕不信鬼神的罗员外也坐不住了,他当即张榜出重金悬赏能人异士解决府上种种怪事。”
“多位奇人揭榜却是束手无策,虽然没能解决怪事不过却让他们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王家人根本就没有下葬王家公子,而是一直停在堂屋内!这两个月过去,尸体得臭成啥样啊?!再者这王家人也是心思歹毒,竟对罗府上下暗行巫蛊之术!”
“那些奇人以为这是巫蛊作祟,烧毁后以为万事大吉,然而怪事非但没有解决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有几位奇人都不幸送命!”
“罗员外四处奔走找寻奇人异士也无甚作用,现在整个罗府上下一派低迷,倒是有丫鬟小厮为自己赎身要脱离这苦海,然而这一切竟是妄想!”
“罗府全府之人都无法离开府邸,有无形的力量阻止他们离开,而回到府中的罗员外也被困住,奇人异士们竟也无法出府,这罗府已经成了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凶宅啊!”
“管辖的地界出现这种诡异之事,县令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他也不敢进入,只能派些侍卫守在罗府门前,防止无心之人闯入,县令则继续替罗员外张榜寻求能人异士,还要不时接济罗府中人。”
“如今纯阳道观的杨道长揭下此榜,钟某料想此事必然不日就可解决。”
钟飞说完不再言语,看客们也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等,钟兄,你还没说完揭榜的事!”
九郎急忙叫住转身意欲离开的钟飞。
“哎呀,瞧我这记性,一时间说得太投入了,两位小兄弟莫怪啊。”
钟飞挠挠头一脸惭愧,随后正了正脸色道:“这揭榜不限人、不限时,只要有胆量、有本事尽可接,明日一早县衙应有人会再次来此张贴告示,届时看看又有何人揭榜呢?”
说完,钟飞对着九郎和岑浩雪摆摆手,笑得格外爽朗:“萍水相逢,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罢!”
九郎与岑浩雪目送钟飞渐渐远去的身影,略有沉思地回到来宾楼的客房。
「师兄,那钟飞还挺有意思,说话跟说书似的。」
「他确实有些门道,不过我倒是更在意罗府。」
岑浩雪摘下帷帽,一面落座软椅上。
「师兄有何发现?」
九郎动作熟练地替岑浩雪斟上热茶,推至其手边。
「能感觉到似有若无的鬼气,或许要等进入罗府才能有更准确的判断。」
岑浩雪轻抿一口热茶,神识交代起九郎。
「九郎,你明日一早去探探这朱衣镇的情况,最好把所有地点方位弄清楚。」
「等你回来,我们便去揭榜入那罗府一探究竟。」
「明白,师兄。」
九郎点头应下岑浩雪吩咐,吃了一块糕点后又询问。
「师兄,不去找公孙克他们吗?」
「我观此境甚少危险,想必公孙克等人应当游刃有余才是,只要不遇到鬼魅精怪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师兄自有考量便好。」
「早些歇息罢。」
「师兄,不要思虑过多。」
烛光熄灭,岑浩雪在九郎的咄咄逼人的注视下难得没有再想其他,也睡了一个难得的安稳觉。
18. 染坊疑云,再揭榜示
翌日晌午,岑浩雪刚从床榻上醒来,九郎同时推开房门。
见岑浩雪精神有些萎靡,九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边扶起岑浩雪。
「师兄,你怎么这时才起?恐怕你不止有失语之症,还有嗜睡之症。」
拉来一双枕头垫在岑浩雪背后,九郎按住岑浩雪要下床的身子。
「我亦不知,确实感觉身体有些许疲累,以后要减少卜算的次数了。」
岑浩雪也没强行下床,接过九郎递来的热茶转头问起九郎出去一趟有何发现。
「师兄,我今早出去打听到不少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九郎顿时兴致勃勃地要给岑浩雪讲述他此番出去的成果。
「先说说这朱衣镇的位置罢。」
「我打听了一些消息又去山上俯视这朱衣镇镇,发现这朱衣镇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官道以供进出,对了我还淘来一份朱衣镇的住宅图,师兄你看。」
九郎从衣袖里拿出一卷牛皮纸展开,其上均是建筑画像,与其说是住宅图,不如说是整个朱衣镇的地图。
岑浩雪仔细察看一番后手一点正中的住宅道:「罗府在朱衣镇的中心?」
「嗯?是的,我打听了一下,罗府好像是二十多年前才修建的,不知道为何会在朱衣镇的中心。」
岑浩雪早在九郎开口前就已陷入沉思,下意识地动动手指。
「师兄,可有何不妥之处?」
「暂时没有头绪,说说其他的发现。」
岑浩雪回过神,强行止住掐算的动作。
九郎担忧地看看岑浩雪,只能先讲述自己的发现。
「朱衣镇其实没什么古怪的事,称得上奇怪的只有染坊了。」
「详细说说。」
「朱衣镇如今只有两间染坊,分别是罗员外妻子的蒋氏染坊和王家的王氏染坊。」
「两家染坊原本还算亲切,但退婚之事后开始水火不容,蒋氏染坊每况愈下,王氏染坊反倒生意兴隆。」
「我打听到蒋氏染坊其实只是罗夫人的嫁妆,是二十多年前搬迁到朱衣镇的,也是搬到朱衣镇之后,罗府才修建起来。」
「罗夫人嫁到朱衣镇之前,朱衣镇原本就有三个染坊,除了提到的王氏染坊,分别是李氏和杨氏染坊。」
「三家染坊谁也压不过谁,直到蒋氏染坊出现才打破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从那以后,蒋氏一家独大,其余三家被压得喘不过气,几乎濒临倒闭。」
「蒋氏染坊入驻朱衣镇的第三年,罗员外的妹妹嫁给了当时的王家家主,两家结为姻亲,两家染坊已近结盟。」
「这一番变化让李杨两家坐立不安,为防止罗王两家的打压,他们也选择了联姻结盟,至此四家染坊各成两派对立。」
「但奇怪的是,罗王联合后并没有采取什么打压手段,反而对李杨两家和和气气,完全看不出先前针锋相对的模样。」
「李家、杨家自然不会轻易放松警惕,但过去数年也未见他们有任何动作,便放下心来继续染坊和布匹生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罗王两家看似没有动作,私底下早已安排人渗透进两家染坊,设计老坊工出错被辞退、替换染料以次充好、仿造账目偷天换日……」
「如此十年,李杨两家还沉浸在日进斗金的喜悦之中,殊不知染坊从上到下全替换了个遍,就只剩一个挂着的名头,内里已成一具空壳。」
「十年前罗府小姐与王家大公子订立婚约后不久,李、杨两家染坊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后又有人上罗府闹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没掀起什么波澜。」
「对了,听说罗员外二十多面前其实是个穷小子,不知怎么得到蒋氏青睐下嫁于他,罗家才一跃成为这朱衣镇的风云人物,据说他那员外之职还是捐官得来的。」
「不过这都是道听途说,我也不确定真假,师兄怎么看?」
岑浩雪走下床榻,静静眺望远处青山,半晌他对九郎道:「我们非是亲历者,事实真假如何也不得而知,或许我们听来的只是别人想我们知晓的。」
「九郎,收拾收拾,去揭榜罢,罗府会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好,师兄,你别太过勉强自己。」
岑浩雪点头,濯上清水梳洗一番后便恢复如常。
「对了,师兄,帷帽要带上,现在街市上到处是找你的。」九郎动作一顿想到这一茬立刻提醒岑浩雪注意遮挡。
「师兄知晓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摘下的。」岑浩雪对此并未有什么感觉,只当满足九郎的小要求,引起骚动也非他本意。
「师兄,那术法不能再施展吗?」九郎心中依旧有些不爽,虽然帷帽挡住了别人的窥视,但也挡住了他的视线,到底不如遮掩的术法方便,也不会被没有眼色的人撞上来。
「恐怕不行,那是师尊设下的术法,他没有教给我。」岑浩雪摇头表示他并不能施展。
「啊?那师兄你就不应该撤掉啊。」
九郎顿时有些气恼,怎么师兄做事不考虑后果呢?
「就算我不撤,术法今天也会到期限自行消散,师尊只给术法设了三百年的期限,我不想撤它也还是会自己消失的。」
「啊啊,师尊每次都喜欢这样,关我禁闭也是!」九郎一翻白眼最后还是接受现实,退而求其次道:「师兄,下次记得提前告诉九郎,我好替你准备。」
「随你,收拾好了就走吧。」
「好嘞!」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在房间里,不过九郎也习惯听岑浩雪的话去做事,还挺乐在其中。
“两位可是要出门?”
九郎转头就见朱老三满脸堆笑地出现在大堂中,护着岑浩雪来到门口,他沉脸道:“你有事?”
“哎呀,这不是两位都是我的贵客嘛,要是两位不喜我这就离开哈哈。”
朱老三搓搓双手随之尬笑两声,姿态放得极低。
“银子不用找了,我与兄长现在要离开。”
九郎皱眉说出一句就与岑浩雪踏出来宾楼大门。
“诶,两位!才住两日就要走啊?诶诶,两位!”
朱老三大声挽回,九郎与岑浩雪却早就走远,他看看自己肥硕的肚子还是放弃追上去。
回到大堂内,朱老三不由猜想那俩兄弟为何今日忽然要离开,看那方向倒像是向罗府去的,他俩看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啊,至少比他曾在京城见过的道人更有气质。
朱老三摸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思索片刻后直接迈开短腿朝罗府的方向跑了过去。
“呼~呼~”朱老三撑在一处朱墙边急促喘气,一脸通红,手不住地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顺着墙根摸到一处侧门,朱老三小心翼翼地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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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开口:“小妹?小妹,你在不在?”
等了一会儿,一道辩不清男女的声音嘶哑传出:“什么事?”
“小妹,三哥是来提醒你的。”朱老三望了望周围一脸作贼似地开口。
“有事快说。”
“额,小妹,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把自己困在这里又是何必呢?”
朱老三扇扇脸还是忍不住劝告墙内之人。
“呵,我说过,不杀了他我是不会离开的!你若只是来说这个的,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
被唤作小妹的人一声冷哼,看架势是要直接离开。
“别别别,小妹,我不说了,既然你意已决三哥又能怎么样呢?我来是让你注意两个人。”
朱老三眼见墙内之人不像开玩笑,赶忙出声挽回。
“快说!”墙内之人并没有多少耐心。
“三哥跟你说罢,是前日住店的两位客人,我看他们不像是普通人,今天忽然退房朝罗府的方向来了,恐怕是揭榜去冲着你来的。”
“那又如何?杨止微那老道都对付不了我,两个毛头小子又有多大本事?!”墙内之人不以为意,对此嗤之以鼻。
“哎呀,小妹,我跟你说,在京城的时候我就见过那杨止微,他只会装神弄鬼,没真本事的!那两人不一样啊,以三哥眼光来看肯定不简单啊!”
朱老三连连摇头,贬低了一番杨止微又表明他所说非虚。
“我打听过了,听说他们是从烟芜山下来的!烟芜山那是什么地方?里面可是有吃人的蛇妖啊!”
墙内之人沉默半晌,语气稍微缓和:“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你还是快些离开吧,牵扯进来不会好过的。”
“唉,你三哥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三哥主要是担心你啊,你把自己变成现在的模样要是最后没成你!唉!”
朱老三不由叹气起来,此时罗府正门不远却传来骚动。
又有人揭榜了!
“你快些离开吧,不要让人知道你来过这里!我先走了!”
墙内之人很快没了声音,朱老三又心中叹了一口气才绕过几条小巷子回了来宾楼。
一揭榜,岑浩雪和九郎便被请入了罗府中,围观群众还没聚集人就已经不见了,一时间捶胸顿足、非常懊恼。
“两位高人,请随奴婢前往正堂。”
一脸青黑的侍女领着两人向前,穿过小道一路不少下人都是萎靡不振的模样,步履蹒跚犹如行将就木之人。
「师兄,他们身上好重的死气,恐怕没几日可活。」
「他们不像是幻境构造的假象,现如今就我也分不清幻象与现实的界限了。」
九郎帮岑浩雪正正帷帽,对此没有多说。
没多久他们便饶过一潭枯竭的莲池来到正院,正堂中竟有不少人。
九郎扫视一眼,坐在正位的一对面容憔悴的夫妻应该就是罗员外和其夫人,坐于偏位的应是以往揭榜的奇人异士。
有身着道袍的、手持佛珠的没剃度的和尚、穿金戴银的媒婆(?),甚至还有衣衫褴褛的乞丐,除此以外,他们也看见了昨日揭榜的杨止微。
不过他此刻不再仙风道骨,反倒有些狼狈,但比其其他眉目青黑的人可体面多了。
见九郎与岑浩雪步入厅堂,罗员外立即携其夫人下座迎接。
19. 入罗府,寒凉夜
“两位可是今日揭榜的大师?”
罗员外这些日也是极受折磨,但每一个上门揭榜的奇人异士都解决府上怪事,以至于他都有些麻木了,不过他还抱着些许希望。
见九郎点头,罗员外也懒得再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不知两位有何本事、鄙人小女可否有救?”
“教罗大人知道,我与兄长乃是昆仑派第三十五代传人,降妖伏魔乃是我等天职,我一眼便看出府上鬼气冲天,妖孽肆虐。”
九郎直接开口忽悠其罗员外,不过他也不算在说谎不是吗?
“那两位可有应对之策?”
罗员外一脸疲惫,眉目之间黑雾攒动让他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还要我与兄长看过这宅邸之后才能确定,不过罗大人也不必太过忧心,由我二人出马必将拿下邪祟。”
罗员外虚弱地笑笑,现在的情况也没时间让他选择信还是不信了。
“鄙人罗维生,这是贱内蒋氏。”
在罗维生左侧的妇人朝九郎与岑浩雪两人露出浅笑,看着很是温柔贤淑。
“不知两位尊姓大名?”罗维生问起两人名姓。
“在下顾九,这是我兄长顾雪。”
九郎态度不卑不亢地回答罗维生。
“这位顾雪大师为何不说话……还带着帷帽?”
此时虽已入秋,天气却仍旧炎热,这顾雪不会觉得气闷么?
“罗大人有所不知,我兄长正修习易面和缄语之术,不可轻易见人、贸然开口,否则将功亏一篑,于制伏邪祟极其不利。”
九郎高深莫测地笑笑,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罗维生呆愣一会儿竟也没有怀疑。
“原是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罗维生说完就向九郎与岑浩雪介绍正屋内的其他人。
“这几位都是来府上捉拿邪祟的大师,不过他们到现在也没解决,我心中实在焦急。”
罗维生揉揉额头,罗夫人赶紧上前替他揉捏才让他稍微好受些。
端坐着的几位揭榜高人也顺势对岑浩雪两人微微一笑,不过眼神却十分微妙。
“既然都见过了,闻某就先行一步。”
一位与杨止微衣着打扮无二的道人当即起身目不斜视地踏出正屋,经过岑浩雪与九郎身边也没投去一眼。
“闻道人脾气向来如此,两位莫见怪。”
罗维生顿了顿一脸歉意地看向两人。
“两位不如先上座。”罗维生侧身请岑浩雪与九郎先落座,随后转头吩咐罗夫人,“柔儿,差下人为两人上茶。”
罗夫人点头正欲离开,九郎摆手开口阻止二人:“多谢两位好意,天色尚早,我与兄长想先查看一番宅院,尽早捉拿邪祟,罗大人和夫人也能早日放心。”
罗维生与罗夫人对视一眼,当即为难开口:“这,不瞒二位,杨道长交代今日不是捉拿邪祟的好时机,两位贸然出手我担心会惹怒邪祟……”
九郎挑眉便感觉到一道挑衅的视线,一看果然是那杨止微。
杨止微施施然地从座位上起身,来到罗维生身侧,一脸倨傲道:“不错,我与邪祟昨晚交手却让它逃脱,今日极阴,邪祟实力必然大涨,我劝两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说完他便同样出了正堂,看样子也是回了厢房。
“既然罗大人心有决断,我二人也不好多说。”
九郎拱手表示并不放在心上,随后含笑道:“我与兄长想先歇息一番,就不叨扰二位了。”
罗维生和善回礼,罗夫人温婉开口:“两位公子,下仆已为二位安置好客房,请随妾身来。”
罗夫人领着两人来到屋外,便招来一个面貌稍微精神些的婢子吩咐道:“春湘,带两位公子去客房歇息,再让后厨上些吃食。”
罗夫人转头噙着一丝微笑面对岑浩雪两人。
“府上招待不周,两位公子莫要介怀。”
“夫人实在客气,何来不周一说?”九郎无所谓地笑笑,接着道:“我与兄长先去歇息,明日就替两位解决府上邪物。”
说罢,两人跟上春湘消失在假山之后。
罗夫人原地滞留片刻捏了捏手帕含笑回了正屋。
此时其他奇人异士也纷纷向罗维生告辞,对进来的罗夫人略微点头就回了各自厢房。
“老爷,你觉得那两位能解决吗?”
罗夫人拧拧手帕,手指不安地搅动着。
“解不解决得了又能怎么办呢?唉,死马当活马医罢!”
罗维生长叹一声颓然落到主座,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罗夫人放下手帕轻移过去替他揉捏额侧,静静垂眸。
“柔儿,还好有你。”
罗维生拍拍罗夫人的手,语气遗憾又满足。
罗夫人沉默地继续帮罗维生舒缓头痛,没有开口说话。
「师兄怎么看?」
九郎掩上房门眼神无声瞥向缓缓落座的岑浩雪。
「鬼气浓重,怨恨之意浓烈,应是一只女鬼。」
「会有怨恨之意,无非就是背叛、情杀或是欺瞒,看起来似乎是正常的范围。」
九郎坐在岑浩雪对侧说起自己的猜测。
「真相究竟如何,明日便可知晓,今夜恐怕不会平静。」
岑浩雪推开窗,映入眼帘的全是枯败萎黄的花草,落尽枝叶的名木也像恶鬼一样张牙舞爪,日还未西沉罗府就已一片昏暗,周遭死气弥漫。
“嘎——,嘎嘎——”
不知何处飞出一群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房檐、树枝上,通红的眼睛凝视着过往下仆,下人们似乎注意到了又似乎对此早已习惯,依旧沉默地守着院门,宛如僵直的木偶不开口也不动弹。
入夜,无风亦无月。
正在整理一应器物的杨止微猛然止住动作,半晌倏然回头一看。
只有昏暗的烛火摇曳,晃动生出的暗影显得诡异惊怖。
“吱呀——”
杨止微抽出木剑横在身前,目光警惕地环顾房间,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后没有发现异样,眼角余光一瞥大开的窗户心下一松。
原来是窗户没拉上!
心中感叹一下自己太过一惊一乍,杨止微走近就要拉上窗户。
窗户就要关上的那一刻一道暗光袭向他胸口,猝不及防之下杨止微瞬间被击飞出去撞上茶几。
“是谁?!”
顾不上剧痛的身体,杨止微一个翻身爬起,手执木剑厉声喝问。
“呵呵呵……”
杨止微向右一挥剑,一道人影却早已飘过。
转而从怀中掏出一沓符箓,他边挥剑边向着可疑的方向挥洒符箓。
“滚出来!休要装神弄鬼!”
“呵呵呵……,杨止微,你我昨日的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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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得今日就认不出我了?呵呵呵……”
辩不出男女的声音忽远忽近,好整以暇地注视杨止微的狼狈模样。
“你这恶鬼还敢出现!休得猖狂!且让本道长将你收伏!”
杨止微挥剑打出几道雷光,又甩出几张燃火符箓,脸庞很是严肃。
“杨止微,你净会耍这些假把式,说你装神弄鬼你反倒还有几分真本事,说你有真本事却连半吊子的水平的称不上。”
“杨止微,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鬼影忽地怒吼一声,直接将靠近房门的杨止微震飞出去。
不由闷哼出声,瘫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的杨止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黑影逐渐逼近。
“杨止微,你昨日的神气呢?怎么不继续了,我可就在这里呢。”
看不清模样的鬼煞俯身靠近已经抖若筛糠的杨止微,一抬手便捏断了他引以为傲的木剑。
“你、你这鬼物,也就今夜猖狂罢了,且看本道明日如何将你制伏!”
瞪大双眸的杨止微明明已经害怕得不行却还在放着狠话。
“是吗?可是今夜你好像就已经逃不出我一个鬼物的的手掌心了?”
漫天的阴影从鬼煞身体中涌出团团围住杨止微,他胡乱挣扎片刻就一闭眼睛人事不知。
此刻其他人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虽然抵抗艰难但也不至于向杨止微一样一下也撑不过去。
一剑劈散凝聚的鬼煞,半晌没等到下文九郎一脸无趣地坐回去。
「还以为会再出现,怎么一剑就跑了?」
「只是一道幻影,没有多少实力,或许只是其试探的手段。」
撑着下巴,九郎甩甩手中小剑。
「不知道本体在哪里呢?」
岑浩雪正准备出声却听到一阵嘈杂声路过别院。
与九郎对视一眼随即一同起身赶去声音来处。
“莲儿,莲儿!别再走了,娘求求你!别再去花园了!”
白日里雍容贤雅的罗夫人衣衫不整地拉着麻木向前走的少女,却没有丝毫作用,已经干瘦无比的身体力气奇大地拖拽着她向前。
“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把小姐拉回房间!”
紧跟在后的罗维生对着下人一顿呵斥,随即追上不住向前走的母女。
“老爷,快救救莲儿吧,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蒋月柔眼角噙泪,目光悲戚地看向手足无措的罗维生。
罗维生能怎么办?他同样束手无策,看一眼已经如同活死人的女儿当即破罐子破摔道:“我能怎么办?杨道长必须要明日才肯收鬼,今夜不许任何人打扰,谁知、谁知莲儿的病今日又复发了!”
呆滞神色的少女即使拖着几个缠在身上的下仆也行动自如,越靠近府中花园甚至步伐更加急切。
而随着逐渐靠近花园,一道身着青袍的男子身影若隐若现,似乎正要转身迎接赴约的少女。
蒋月容顿时眼中溢满绝望,她悲恸出声:“维生!”
罗维生急得向热锅上蚂蚁,然而根本无从下手,其他的奇人根本就指望不上。
两人焦头烂额之时,原本还在麻木向前的罗姝莲忽然软倒在地,竟是昏死过去了。
“莲儿!莲儿!”被带倒的蒋月容爬起身焦急地呼喊憔悴的少女。
罗维生却是惊诧于出现在这里的九郎与岑浩雪。
20. 识奇人,西院枯井
“两位怎么在花园中?”
“听见嘈杂声便赶来了,看来来得正是时候。”
九郎拱拱手一脸平静地解释。
“那罗某的女儿?”
罗维生顾不得其他,想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昏迷了。
“令爱只是暂时昏睡过去,并无大碍。”
罗维生当即松了口气,扶起还在啜泣的蒋月柔,一边眼神示意下人们把小姐送回房间。
九郎与岑浩雪顺势跟上往回走的罗维生夫妇。
“罗小姐今夜又犯病了?”九郎回望花园,青衣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
“是,以往每隔两天才会犯病,没想到今夜……唉!”
罗维生艰难开口最后不忍再说下去。
“没把房间锁起来?绑住她也行吧?”
“怎么没绑住?!只是都被她挣脱了!”蒋月容忽然一掀罗姝莲的衣袖,只见手臂红痕深陷已经泛紫,看着好不骇人!
“门一直都是锁着的,窗户也钉着,可她还是照样能出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蒋月容说着说着再度掩面而泣,罗维生揽过她的肩头叹了口气。
“今夜多谢两位大师,不然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那男鬼糟蹋,我们做父母的实在心痛。”
罗维生拱手向岑浩雪与九郎道谢,没再多说便扶着蒋月容一同进了小院看护女儿。
见状,两人转身走向歇息的别院。
「师兄,我觉着他们可真矛盾。」
走在路上的九郎不由腹诽起来。
「嗯?」
「明明交给我们就能直接解决,却还要听那杨止微的话非得等到明日,女儿都这样了也不让个有本事的人守着?就算是打晕也行啊。况且我看那杨止微今夜熬不熬得过都难说。」
「各人自扫门前雪,既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也不好多加置喙,明日事毕便起身离开罢。」
耸耸肩,九郎敛上房门,便与岑浩雪一道躺下。
烛光摇曳片刻便骤然熄灭,黑夜寂静无比。
今夜似乎格外寒冷啊。
翌日。
洗漱过的众人齐聚正堂之中,厅堂中早早摆了一桌早食。
罗维生与其夫人含笑起身迎接,等众人一一落座,罗维生率先开口对向岑浩雪二人。
“昨日招待不周,还要感谢两位大师搭救小女,罗某在此敬两位一杯!”
不等岑浩雪和九郎回应,罗维生顾自饮下一杯茶接着含笑看向九郎二人。
九郎同样笑着举起瓷杯一饮而尽:“多谢罗大人美意。”
罗维生见此欣然一笑,随即招呼众人动筷,勿要拘谨。
席间一派沉默,罗维生又主动向九郎与岑浩雪介绍起其他奇人。
他一指对座的灰衣道人:“这位便是昨日先行离去的闻诺闻道长,乃是七钟山山长高徒。”
对于罗维生的介绍,闻诺只是冷哼一声,不过罗维生也没恼,又指着杨止微道。
“三位都见过,杨道长在京城就久负盛名,道术高深。”
杨止微捋捋胡子得体一笑,仔细看看其实也不过三十来岁,只是那蓄着的长胡总会让人觉得年纪颇大。
似乎这样一眼看去能让人不明觉厉?
九郎举举茶杯同样假笑回应,不过今日杨止微似与昨日有些不同?
但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或许还要问问师兄。
此时罗维生又介绍不远处一头青丝的青衣和尚:“这位是相佛寺的度尘大师,虽未剃度、年纪尚轻,但佛法高深,已降伏过不少妖物。”
度尘一脸平静地盘着手中佛珠串,闻言向两人略微点头便闭目养神去了。
罗维生再指向打扮地像媒婆的一位老妇人:“桂花婆婆是洛水郡有名的神婆,对神鬼之事也颇有研究,小女早前病症也是她在打理,就是……”
罗维生说着忽然有些语塞,蒋月柔接下他未尽之语,温婉说道:“桂花婆婆偶尔也会做做月老,所以打扮稍显怪异。”
言下之意就是偶尔会替人说媒?不过这媒婆打扮可不像是偶尔做做啊。
九郎挑眉便看见桂花婆婆以一种奇怪又火热的眼神的看着他与岑浩雪。
不动声色地遮住岑浩雪,九郎便端起茶杯挡住脸阻隔她的视线。
见两人躲避的举动,桂花婆婆露出古怪的笑也收回视线专心用膳。
罗维生对着最后一位奇人,却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无他,这奇人打扮实在太像一名乞丐,说是大师其实更像是特意揭榜进来混吃混喝的。
见他还在狼吞虎咽,罗维生咳嗽一声歉然对九郎二人开口:“让两位见笑了,这位其实是杨道长的同门师叔龚琼,他言行打扮虽落魄,道术却是高深。”
听及罗维生介绍,杨止微当即撇嘴,似乎并不承认席间邋遢之人是自己师叔。
龚琼依旧埋头苦吃,对于罗维生的介绍没有丝毫回应。
不过九郎也乐得如此,省去了那套寒暄的功夫。
望及此时还未动筷的岑浩雪,罗维生不禁心生疑惑,口上也不觉出声:“顾雪大师为何一直端坐,也来一同用膳罢。”
九郎止住罗维生的话,不紧不慢地解释:“不瞒罗大人,我兄长早已辟谷,身躯已近无瑕,凡间吃食会影响修行,不过顾九修为还不到家,我自然没有顾虑,罗大人且安心罢。”
“原来如此,顾雪大师竟已达此境界,某家中怪事恐怕不久便迎刃而解!”
罗维生高兴地拊掌大笑,眉间阴云也散去些许。
其余奇人听此面色各异,不觉用隐晦的目光打量自始自终不显山不露水的岑浩雪。
只是他始终戴着帷帽,恰到好处地隔绝了众人的打量,使人无法窥出丝毫痕迹。
“这位顾道友始终戴着帷帽,莫非有何见不得人之处?”
罗维生对座的闻诺不带情绪的开口,话却有些尖锐。
没等九郎回答,他旁边的桂花婆婆呵呵笑着道:“闻道长昨日不也在,顾九小哥早已解释过,提出这种疑问倒让老身好笑,年轻人怎得比我这老婆子记性还差?”
闻诺一皱眉头,面色不虞地瞪视一眼桂花婆婆,脸撇向背对她的一侧不再说话。
九郎垂下眼眸,心中不由思考起帷帽之事。
世间其实有许多改变和遮掩形貌的术法,不过那些对于他师兄岑浩雪而言都没有什么作用,只有师尊的绝相之术有效用。
如今术法时效消散,要在凡人地界行走只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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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的手段了,不过用面具还是用帷帽却让人苦恼。
最终九郎还是替岑浩雪选定了帷帽,至于原因就按下不表了。
不多时,众人便结束早食,差下人撤走膳食,罗维生将众人请到偏厅商议捉拿邪祟的事宜。
坐在主位的罗维生明显现在更为信任杨止微,率先就开口招呼他:“不知杨道长今日的打算?可有把握收伏邪祟?”
对于罗维生两口子的期盼,杨止微慢条斯理地捋捋胡须,一脸高深莫测:“请罗大人与夫人放心,杨某已做好完全准备,如今只待找到那邪祟藏身之所!”
“好极,敢问道长那邪祟究竟藏于何处?!”
罗维生当即大喜赶忙追问。
“哼,杨某料想那邪祟之物定藏身于西院,等到午时便可前去捉拿。”
杨止微自信回道,言语十分笃定。
“那还等什么?道长快与我前去西院!”
罗维生当即坐不住了,此刻已近午时,要尽快捉拿邪祟解决府上怪事,否则寝食难安啊!
说罢,罗维生携着蒋月柔就要向西院过去,出了房门不望招呼众人。
杨止微率先跟上,只是他的步伐却显得有些怪异,总感觉扭扭捏捏的。
闻诺第二个出门,紧接着便是度尘、桂花婆婆和龚琼。
目送几人出门,九郎眨眨眼便拉着岑浩雪走出偏堂,步履轻松闲适。
因为罗维生心中焦急,没多久众人便跟着他来到西院那处荒废的院落。
待下仆推开吸满灰尘的院门,罗维生抢先踏入院落之中,面上不再始终挂着得体的笑,而是焦急却又显得狂热的欣喜。
走着走着众人便来到了院正中的一枯井旁,罗维生左顾右盼,最后还是在蒋月柔的安抚下勉强平静下来。
借着蒋月柔的搀扶,他止不住激动地说道:“杨道长,这邪祟定是在这其中,还请快快捉拿它!”
“罗大人请勿心急,本道还要准备一番。”
杨止微拍拍手,一众下仆便摆上做道法用的案桌和一应器具。
随着杨止微在道坛前开坛做法,其他奇人古怪笑笑默契地退到一旁。
此时九郎与岑浩雪则在一处廊柱旁停下,略带兴味地看向挥舞木剑的杨止微。
杨止微喷出一口不知何物的金水,动作愈发凌厉,挥舞的剑风还卷起了地上的落叶。
随着时间推移,午时一到,天空忽生巨变,只见突然间乌云密布,其间还有雷电作响,且有愈来愈猛烈的架势。
周围刮起狂风,虽然已经被刮得睁不开眼,罗维生还是紧紧盯着不断挥剑的杨止微没有转动分毫。
杨止微大喝一声,长剑倏然劈向院中枯井,紧接着一道雷电落入枯井一中,竟响起一名女子的惨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女婢掩面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时有黑烟升起。
莫非真让他找到了邪祟真身?!
闻诺与其他奇人对视一眼,心情都不是太美妙。
杨止微扬起下巴剑指地上女婢,大义凛然道:“邪祟,还不现出原形?!”
在一股无形力量的影响下,女婢不受控制地挪开遮住面容的手,她一露面众人不禁一愣。
“小蝶?!”
21. 等待进入网审
蒋月柔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看向露出真面目的侍女。
罗维生皱眉仔细扫视一番才认出她原来是罗姝莲的贴身婢女!
闻诺等人脸色各异,在府上多日可以说与这婢女打过好几次交道,没成想她竟然就是幕后黑手?!
杨止微将剑横在小蝶颈侧,语气轻蔑:“妖邪,还不从实招来?!本座的剑可不会留情!”
蒋月柔捏着手帕走近小蝶却又不觉后退,酝酿许久才晦涩开口,言语满是痛心与不解:“小蝶,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哈哈哈哈哈……”
瘫坐在地的小蝶忽然大笑,一双通红的眼怨恨地扫过罗维生和蒋月柔。
“我怎么会?!是我又如何?你还有脸来问我?!蒋月柔,你真是让我感到恶心!”
蒋月柔大受打击踉跄后退,还好有罗维生及时扶住才没摔倒。
她指着一脸阴毒的小蝶颤抖出声:“小蝶,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太让我陌生了!”
“陌生?”小蝶直接冷笑,“有没有可能,你从来就没真正了解过我,何谈陌生?!”
“妖邪,休得猖狂!”
杨止微甩出几道符箓将小蝶牢牢困住,随即转向大受打击的罗维生夫妇:“罗大人,罗夫人,邪祟如今已翻不起任何风浪,两位可随时拷问她!”
说完杨止微拱手一笑退至一旁,留下面色痛惜的罗维生与蒋月柔。
“小蝶,事到如今,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从痛心中勉强缓过神的蒋月柔再度开口,想从小蝶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我没什么想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蝶不屑偏头,一副无所谓任君处置的模样。
“就算你不在乎,那莲儿呢?你与她一起长大,怎么忍心如此伤害她?!”
蒋月柔啜泣几声不忍地将头偏向罗维生,罗维生脸上亦是不好看。
“小蝶,我与柔儿自认待你不薄,也没有亏待过你,莲儿有的你也有,你与莲儿感情甚笃为何要这样加害她?!”
“呵,来历不明的东西你们不恶心我都觉得膈应!”
小蝶嘲讽回话,明明是仰视的姿态却仿佛在俯视别人。
“你说什么?!”罗维生脸色更加难看,显然来历不明这句话戳到他的痛处。
闻诺等人此时也退到廊柱边,颇有些看戏的姿态。
“顾九公子怎么看?”
九郎转头就见杨止微一脸得意,手上还不自觉地拧了拧,可他手中也没有什么东西,这举动实在是怪异。
弹弹衣领,九郎挑眉:“杨道长本事颇大,叫我等自叹弗如啊!”
说罢没管杨止微如何反应,九郎偏头就与岑浩雪窃窃私语起来。
杨止微也不在意,心情愉悦地看向枯井旁争吵不休的三人。
“怎么?鼎鼎大名的罗员外也知道那些东西来路不明?”被缚住手脚的小蝶难以动弹,只得言语嘲讽罗维生,见罗维生脸都快气绿了,又不急不忙地补上下一句。
“哦,我忘了,罗员外这官是用钱买来的,这府邸啊也是用妻子的嫁妆兴修的,好像整个就没有自己的东西啊,那些个珠宝啊、首饰啊还有字画谁知道哪来的?”
“你!一派胡言!”这下轮到蒋月柔搀扶快要气得厥过去的罗维生了。
一面轻拍罗维生的后背,蒋月柔一面叹气看向小蝶:“小蝶,我将你视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你有什么苦衷可以告诉我,为何要报复莲儿,还要牵连无辜?还害得所有人出不了这罗府。”
“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可笑吗?伺候人的婢女能和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一样吗?哦~,说是亲生女儿一样,还不是要照样伺候人,给人端茶倒水、卑躬屈膝?!”
小蝶抬眼狠狠反驳蒋月柔的说辞,眉毛一拧道出真相。
“蒋月柔,你也不要在这里假慈悲,你与罗维生都是一路货色!怎么,李家和杨家的钱用着特别的舒心是吧?”
最后一句话直接让罗维生两人惊得一愣,连忙呵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李家、杨家!”
“呵,罗维生、蒋月柔,装什么傻,自己做的事情不敢承认?被买进罗府的那一天我永远都不会忘!”
小蝶咬碎一口银牙,满脸愤恨与不甘,罗维生和蒋月柔不由惊骇地后退两步。
“我五岁家破人亡沦落到人伢子手上,七岁被买进罗府做罗姝莲的贴身丫鬟,做着服侍人的活计还要挨骂挨打,呵呵……”
“你怎会这么想?莲儿待你如同亲姐妹——”
“闭嘴!”
蒋月柔还未说完话就被小蝶厉声打断,她一转眼眸止不住地大笑起来,却又很快转笑为哭。
“你们从来就没了解过真正的罗姝莲,她比任何人都会伪装。”
小蝶瘫坐在枯井旁,嘴角溢出苦笑:“人前她是什么样,人后又是什么样你们真的了解过吗?”
“没有!从来就没有!”
“我来告诉你们她的真面目!”
“在你们和外人面前,她永远是一副温柔恬静的官家小姐模样,才情斐然、做什么都落落大方的样子,可人后呢?”
小蝶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撕开罗姝莲的面具:“对待我,她都是非打即骂,她要我往东我不能往西,心情差点就要拿我开涮;事情做得不好就是一顿鞭子毒打,做得好就赏个三瓜两枣,无功无过也还要言语机锋刺你几句才舒坦。”
“你们觉得我和她亲同姐妹,可我都讨不着一点好,其他下人还有得活吗?”
小蝶一瞥脸色难看却又无从反驳的罗维生和蒋月柔,继续在他们心口扎着刀子。
“在外人看来,你们好像极为疼惜女儿,天上的星星月亮都能给她摘来,事实呢?”
小蝶转向罗维生,秀目含刺:“罗维生,你捐了一个员外的官就急着巴结县太爷、巴结郡守,想着要做那京官,对于后宅的事你从没在意过,连罗姝莲的院子都甚少踏入,下人的死活也与你无关。”
“不过死几个下人而已,再去人伢市场买不就是了?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罗维生粗喘几声,却不知从何反驳小蝶犀利的话,因为他确实如此,他供给罗姝莲优渥的生活,也是真的疼爱她,但官场沉浮,他不过为自己争个前程,确实忽视了她、鲜少教育她,可这也是为了让罗府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而你,蒋月柔。”小蝶不管顾自喘气的罗维生,目光穿透性地转向花容失色的蒋月柔。
“你是后宅的女主人,但对后宅之事从不过问,一天到晚在你自己的房间也从不出门,不去教育罗姝莲、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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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目,下人死就死了,一张草席裹着也就丢到乱葬岗喂狗了事;我也不懂这样你是如何经营蒋氏染坊的,或许是我见识太少了吧!”
“有时候我真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这样听之任之,看看你们养出了一个怎样的女儿!要我说她现在这样的下场不如说是咎由自取!”
罗维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赶忙看向静静立在原地的蒋月柔,却见蒋月柔面对小蝶的责难只是轻叹一声。
“小蝶,我确实不知莲儿的秉性,若她真是如此我有很大责任,可小蝶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蝶骤然笑出声,悲凉而苦涩:“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确实会些旁门左道
“我是李家的女儿!是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的李家的女儿!”
这一声不亚于平地惊雷,立时震骇住了罗维生和蒋月柔,闻诺等人也不由露出思索之色。
“你们同王家勾结设局做空了我们两家染坊,害得我们什么都没了!我从一个富家小姐沦落到人伢手中又转卖进你们罗府做伺候人的下人,这让我怎能甘心!怎能不恨!”
蒋月柔捏捏手帕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小蝶立刻无情打断:“你们说待我如亲女,可笑!太可笑了!如果没有你们,我还是无忧无虑的李家千金,而不是在这里做一个低贱的下人,一辈子都被别人攥在手里!她出嫁我也要陪嫁,不过就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
“小蝶,现在你说什么我也无法反驳,我只想知道莲儿的病——”
“她的病?我不知道!”
小蝶这一句话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惊,如果她就是邪祟,这一切应该都是她所做才是,怎么会不知道。
“呵呵呵,你们惊讶什么?我确实不知道,我是会一些旁门左道,但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没那些神神鬼鬼的本事。”
小蝶发出一连串的轻笑,语气畅快似乎十分解气:“我还要感谢那位,看罗姝莲变成这样我高兴都来不及!”
“那就是说,这一切根本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罗维生忽然大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完全没想到杨止微抓出来的就是一个普通人!
“呵,让你失望了?这样看来,罗姝莲还真的没救了哈哈哈哈哈……”
小蝶肆意大笑一番忽然目光一凛出乎众人意料地撞向枯井,只听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她就软倒在地,额头流出汩汩鲜血。
闻诺上前一探她呼吸,最终无声摇头。
一时间众人看向不复张狂模样的杨止微,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解释。
罗维生现在也憋不住暴怒的情绪,直接一手攥住杨止微的领口,咬牙切齿道:“杨止微,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抓出来的为什么是个小丫鬟!”
没等他得到答案,杨止微却是头一歪直接没了反应。
罗维生猛摇杨止微身体却无济于事:“杨止微!杨止微!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连番怒吼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罗维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不知不觉撒开了揪住杨止微衣领的手。
没了支撑的杨止微直接倒在地上,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闻诺上前检查一番后面色凝重地开口:“他死了。”
!什么?!
22. 朱小姐?幕后黑手?
“有些许尸斑,恐怕已经死亡将近五六个时辰。”
“什么?那今早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是谁?”
惊诧开口的是桂花婆婆,她虽然有沟通鬼神的本事但也没见过这种情况,死人哪能还能这样动弹?!
“阿弥陀佛,应是邪祟从中作梗。”
一直做沉稳和静状的度尘捻着佛珠道。
“不错不错哈。”
疯疯癫癫的龚琼没有主见的附和,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是刚死了一个同门师侄。
“几位大师,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不能就死在这里啊!”
罗维生顿时有些语无伦次,眼中满是慌乱。
闻诺与桂花婆婆三人对视些许,最终还是由他斟酌道:“这,罗大人,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实在看不出那邪祟真身究竟在何处。”
“那要你们有何用?!解决不了邪祟,你们都给我滚!给我滚出罗府!”
罗维生一顿歇斯底里,却忘了现在罗府中人没一个能出得了罗府。
闻诺不禁皱眉,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以往旁人面对他们都是毕恭毕敬,哪有罗维生这样不顾后果的羞辱!属于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当真是不知好歹!亏得还是个员外!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响在众人耳侧,平地惊起波澜。
“罗夫人,人都已经来齐,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闻诺等人回望廊柱旁的岑浩雪与九郎,只见原本应缠绵病榻的罗小姐从长廊的另一侧走来。
借着丫鬟们的搀扶来到众人面前,病弱嘶哑地呼喊:“爹!娘!”
“莲儿,你怎得出来了?你们还不赶紧扶小姐回房间休息!”
罗维生立马凑上前关怀罗姝莲,呵斥丫鬟们将她扶回房间。
“不,不用,爹,我想出来看看。”
罗姝莲好脾气地劝住罗维生,还温声让丫鬟们勿要管她去一旁歇息,看着好不善解人意。
可刚才众人才听过小蝶对罗姝莲的披露,脸色不由有些怪异,实在不好说她这是伪装还是真情流露。
明明自己已经虚弱无比,这样擅自下床症状岂不是会更加严重?
“娘!”
没得到蒋月柔回应的罗姝莲用微弱的气音呼喊着。
此刻蒋月柔却没有回应她,反而一脸不解地看向骤然出声的岑浩雪。
“顾雪大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蒋月柔微微勾唇,重又恢复恬静温婉的模样。
闻诺点点手上的拂尘,双眼微眯。
这顾雪不是在说修习什么功法吗,贸然开口不怕修行减退,功亏一篑?
他同其他奇人不由看向一旁的九郎。
九郎面对其他人的无声询问,只是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
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他心中亦是不解。
师兄为何突然能出声了,莫非他的后遗症已经过了期限?可嗓音与往日相比显得有些不同,不过他也说不清其中的差别,或许还要等一切结束后询问师兄才行。
没有得到回应的罗姝莲还想开口,罗维生却摆摆手让丫鬟把她扶到廊亭下休息,自己来到蒋月柔身旁,勉强维持风度地对着岑浩雪道:“顾雪大师,我想这一切应该与我的妻子没什么关系罢?”
岑浩雪轻轻哼笑,语气有些戏谑又有些冰冷:“我没有跟你说话,罗大人。”
“这个问题应该由你的妻子来回答,而不是由你代劳。”
“笑话!柔儿是我发妻,我岂能不护着她?顾雪,我敬你是大师才给你几分薄面,可这不代表你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怀疑本官的妻子!”
罗维生一脸不悦地驳斥岑浩雪,说话间似乎有要动手的架势。
九郎一步上前拦在岑浩雪身前,目光直接喝退逼近的罗维生。
罗维生被九郎的眼神震慑住,僵了半天讪讪地收回手,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色厉内荏地找补:“总之,我希望顾大师下次开口最好注意,不是谁都有我这般好脾气。”
桂花婆婆一脸憋笑,闻诺等人也是不自觉地偏头,觉得罗维生这番说辞实在是有些……怎么说呢,太微妙了。
守着的下人倒是一脸平静,似乎对罗维生的样子早已见怪不怪。
“哦?”
岑浩雪微微挑眉,含笑回应:“那我似乎还要感谢罗大人的慷慨了?”
“不过我们还是说正事罢。”
岑浩雪语气转瞬一冷,无形的视线扫过罗维生后继续朝着蒋月柔悠悠道:“罗夫——哦不,或许我应该称呼你朱小姐才是?”
蒋月柔始终温婉的脸似是闪过寒色,捏着手帕的手无声握紧,然而她出声仍是得体优雅:“顾雪大师之话实在叫我疑惑,本夫人的娘家乃是姓蒋、夫家姓罗,什么朱小姐真是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罗维生还想开口就被九郎无声吓退,其余人则是若有所思地观察着现在的情况。
“朱小姐真是谨慎,你今天演这一出不就是为了打消我和九……弟弟的疑虑吗?”岑浩雪侧头,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性,“可惜的是,一开始你的伪装就被我看穿了呢~”
听到此的九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岑浩雪,目中满是疑惑,今日的师兄与以往怎么大相径庭?这说话风格一点也不像原本的岑浩雪!
没等他弄清个中缘由,岑浩雪再度出声,这次却让蒋月柔维持不住端庄的姿态:“朱小姐,筹谋二十多年就是为了向一个男人复仇,你不觉得可悲吗?”
蒋月柔平静的面具崩毁碎裂,危险地眯起双眼质问:“你怎么会知道?你懂什么?我——”
话未说完她突然间意识到她已经暴露了自己,再看众人惊诧不解的目光,她索性恢复平静,只是这次她不再端庄反而令人不寒而栗。
“你不应该知道的,我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而你昨晚只出过一次房间。”
“非也,朱小姐。”
蒋月柔这次没再反驳岑浩雪对她的称谓,显然她已经默认了自己就是朱小姐。
罗维生一脸震惊,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妻子居然承认了自己姓朱,而今似乎府上所有怪事都与她有关,可莲儿也是她的女儿吗?!为何要这样对待她?
罗维生想开口质问,闻诺和桂花婆婆一人架住一边,又堵住他的嘴免得妨碍他们了解真相。
“真相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而是蛛丝马迹拼凑出来的,朱小姐,一切都是从你开始的不是吗?”
“从你来到朱衣镇,原本布衣的罗维生一跃成为富贾,还捐官得了个员外之职;再者富极一时的李杨两家一夜之间衰败,家财全被纳入罗家和王家。”
“王家大公子的死似乎另有隐情;所谓的爱女只是假象;这富贵气派的罗府为何偏偏要修建在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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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的中心呢?”
听到这里,其余四位奇人陷入沉思,这其中确实有不少古怪,只不过他们急于处理罗府怪事没有过多调查朱衣镇的情况,后来更是直接被困在罗府出都出不去,整日毫无进展。
蒋月柔听着听着展颜一笑,靓丽的脸发出令人胆寒的警告:“你和你弟弟果然不简单,若你们就此离去,我可以放过你们。”
“朱小姐,你想做什么我和家弟并不会阻拦,只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朱小姐。”
蒋月柔沉思片刻,答应地很是爽快:“可以。”
“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那是自然。”
“你是如何知晓我的名姓?”
岑浩雪轻笑,不急不忙地回道:“朱小姐的兄长是来宾楼的朱老板吧?”
“昨日进府前我见到他在偏门与你谈话,虽然没能知道府中是何人,但只这一点就已足够。”
“但你不可能看到。”
蒋月柔脸庞微肃,那日周遭只有她和朱老三两人,隔着几条巷子和瓦墙怎么可能看到那时的景象。
岑浩雪却是指了指蒋月柔又指指自己。
“并非没有可能,朱小姐。”
“你能将魂魄附于死亡之人逗留人世二十余年,区区数里景象对于修行者而言也只看有心还是无心罢了。”
蒋月柔倏然陷入沉默,岑浩雪看似回答了她的问题,却也道出了她另一个秘密。
虽然感觉被糊弄了,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纵然不是君子也要言行一致才行。
想到此,蒋月柔大方微笑,举止尽显气度:“好,那现在顾雪大师请问罢。”
“那么是第一个问题,昨夜你前来试探理应清楚我和顾九的实力,今日安排的这一出似乎与你预想的有些出入?”
“呵,你果然不简单,不错,今日我安排的人选其实并不是李小蝶,而是与她要好的丫鬟玉娘。”
“杨止微昨夜就已暴毙,今日都是你在操控他?”
“确实如此,昨夜试探过你二人之后,我深觉你们难以对付,索性杀了杨止微演一出戏,或许可以打消你们的怀疑。”
蒋月柔斜眼一瞥不远处杨止微的尸身,淡淡嘲讽:“杨止微本事不大,人却有趣地很,他算得上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只是男子的身体实在难以适应,总会不自觉透露出端倪。”
所以杨止微那奇怪的步伐其实是因为蒋月柔不太适应才走得不男不女?还有不自觉绞手的动作。
“至于李小蝶,某种程度也算在我意料之中吧,只不过她实在愚蠢,本身的品性不提也罢。”
“似乎你口中的她和你还有她口中的你和她不太一样?”
蒋月柔敛眸与岑浩雪一同走到枯井旁,她眼神略有悲悯却更多的是冷漠。
“她有些话说的确实不错,但细究却是真假掺半,可笑得很。”
“她控诉罗姝莲品行不端、性格伪善,自己同样是半斤八两。”
“昨夜我交予玉娘一根银簪,若今日顺利雷指向的应该是她,为何会是小蝶呢?自然是她抢走了那根银簪。”
“她本来就是善于抢夺巧言令色之人,说实话今日我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她的出现其实也根本无伤大雅。”
蒋月柔理理眉鬓,将手中捏着的绣帕轻飘飘地扔了出去,恰好盖在了李小蝶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