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物典当铺:我靠收邪物走上人生巅峰》 第5章 唱曲的女人 师父这一声声的“少爷”,叫的洛川实在有些不适应。 可有外人在,自己也只能听着。 带上骰子,出了门,店外停着一辆红色的小跑,看来,这女人家境还是很殷实的。 上了车,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往花店开。 通过交流,洛川知道了,女人叫席婉秋,云城本地人。她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没有兄弟姐妹。她老公是外地考过来的高材生,在一家地产公司上班。两人自由恋爱,一见钟情,只是他老公家境贫寒,没钱没房,当初父母还反对过他们在一起。 “我这人没什么追求,父母留下的家产,足够我们夫妻生活一辈子的。开花店,也只是兴趣而已,并没打算赚多少钱!做人嘛,开心最重要。”席婉秋一笑道:“倒是我老公,很要强,总想自己做些什么。我总劝他,没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洛川淡淡道:“你老公一定很爱你吧。” “是啊,我父母去世之后,他宠我就像宠孩子一样!”席婉秋幸福的笑了笑,忽然问道:“对了,您为什么觉得有必要去我的花店呢?那店面都是新装修的,不会有问题的啊。” “席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感觉到不适的时间,恰恰就是你在花店的时间?” 席婉秋愣了愣,喃喃道:“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我在家那段时间,确实精神状态就很好。” 洛川没在多说什么,凡立一义,必凭证据,一切还得到了店里才知道。 花店开在了一个还算是繁华的街面上。 店面朝阳,面前既没有反弓煞,也没有凶气角,这说明,问题肯定不是出在风水上。 开了门,一股浓郁复合的花香迎面而来。 同时,空气里一丝游移的阴寒之气,也被洛川捕捉到了。师父判断的没错,这店里一定是有问题。 “洛先生您先自由参观,店员都下班了,我去换一下外套,给您倒杯咖啡!” 尽管洛川表示不用了,但席婉秋很客气,还是坚持转身去了衣帽间。 洛川一个人步足在鲜花的海洋里,打量着每一个角落。 一般的花店都很小,但席小姐的店却开的很大。 各种各样的花,五颜六色。 能看得出,店主是个很有品味的人,所有的花布置的恰到好处,或插、或吊、或束,或者盆栽。 走着走着,洛川忽然感觉怀中的骰子好像跳动了几下。这让他有些诧异,忙将骰子拿了出来。没想到,三枚骰子,竟然全是四点。 两手抓住骰子轻轻一摇,再打开,还是四点。 这显然不是巧合啊。 在道家体系之内,三从人从神,四从鬼从祸,很明显,这骰子灵性十足,是意有所指。 师父之所以让自己带上骰子出门,莫非早就知道这骰子的本事? 洛川高兴地将骰子重新装回口袋,抬起头,目光落在了眼前的花卉上。 这是一束开的正盛的观赏向日葵,没什么特殊的,倒是插花的瓶子,一眼就吸引了洛川的目光。 此瓶乃是一个莲花陶罐,黄褐色,大肚收口,罐口塑荷叶纹,很是古朴。 常人的眼光,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掐三清指,以中指抵住眉心,眯眼再瞧,你就能看见,整个罐子,簌簌冒着一缕缕的黑气,这个季节,瓶口竟然好像凝结了一层细细的白霜,阴寒之气可见一斑。 洛川正望的出神,忽然店里的灯一下子熄灭了。 阴风拂过,寒气四起。 黑暗中,明显有个移动的影子,在身后一闪而过。 不过,等洛川转过身,身后就只剩下一束正在摇摆的玫瑰花了。 “嘻嘻!” 压抑之中,柜台的方向,隐约传来了一声轻笑。 “席小姐,是你吗?” 洛川询问了一声。 不过,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傻。柜台和衣帽间是两个方向,怎么可能是席婉秋呢?当然,也有个问题,突然间的熄灯,衣帽间里的席婉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沉思几秒,他还是朝着柜台的方向摸索了过去。 柜台离店门近了些,远处的路灯透过玻璃,总算是带来了一点熹微的光。 隔着还很远,洛川就看见了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侧影,正对着柜台的穿衣镜抚摸自己的头发。一遍又一遍的梳理,每梳完一次,还得意地扭扭脖子,嘻嘻地轻笑一声。 “明死暗死,冤灭屈亡,太上敕令,超汝孤魂,不管你是谁,要么自己离开这,要么跟我走。” 对面的女人毫不理会,依旧自顾自地搔首弄姿,嗓子深处,还发出那种油腻腻的哼腔:三更里三更有月牙,月牙是照楼台……翻开郎的鞋,解开奴的怀。随手想解开郎的裤腰带…… 那咿咿呀呀的声音,贱媚撩人,让人心神不宁。 “窑腔滥调,装神弄鬼!” 洛川忍无可忍,疾步上前,怒斥一声。 此时女人终于停止了摆弄自己的头发,那哼哼唧唧的唱腔也戛然而止。她缓缓转过头,映入洛川眼帘的是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脸上没有鼻子、眼睛和嘴巴,如同一张白板…… 纵然有心理准备,洛川还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女人则如风似影,兀的一下飘到了跟前。 那股子阴寒之气,好像一下子钻进了洛川的每一个汗毛孔。 “尘归尘,土归土,阳有三清,阴有泉途,管你是什么东西,安守本分不好吗?” 洛川不动声色,随手一把早就准备好的香灰扬了出去,那女人的脸上顿时犹如撒上了千点炭火,瞬间红光灼烧,疼的她惨叫一声,呼的一下,隐遁了身形。 “就这点本事,还想害人?” 洛川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身,点着了柜台的灯,恰好看席婉秋从衣帽间朝自己走了过来。 较为诧异的是,她脱去了风衣,但并没换其他的外套,身上穿的是一件纱质衬衫,很透的那种,以至于里面的内衣颜色和沟壑波澜都清晰可见…… “席小姐……你……”洛川有些尴尬,赶紧收回了目光。 席婉秋嘴角升起一丝怪异的笑容,软绵绵的身体竟然直接靠了过来。 与此同时,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洛川不由自主地朝前踉跄了一步,正好和席婉秋撞在了一起。 一股子独属于女人特有的气息随着阵阵花香涌进了鼻息。 洛川耳根一热,但马上清醒,后退两步,保持住了距离,然后三清指在席婉秋面前一晃,清脆地打了个响指。 席婉秋的身体像是春风里的垂柳,剧烈的晃了晃,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穿着,再看侧身避开了目光的洛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微红,忙不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昏了头了,我明明记得自己正在换衣服的……” 洛川冷静道:“你去把店里的灯全部打开,穿好衣服再过来吧,我有话告诉你。” 第6章 莲花罐 等了一会,席婉秋换了一身衣裳,脸上带着未褪净的红晕又走了出来。 店里已经灯火通过明。 “对不起,洛先生,我……我刚才失态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喝醉了是的……” 洛川没理这茬,努努嘴,直接指着那陶罐道:“这是你买的?” “怎么样,放在这是不是很搭?这是我老公送我的!”席婉秋忙道:“古朴中透着很浓郁的艺术气息,很像西方油画里那些女孩抱着的罐子对不对?” “你老公送的啊……”洛川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问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还有一个小一点的罐子吧。” “对对对,是一个原色敛口罐,一起送来的。不过,那个小了点,没法插花,被我放在衣帽间里当香精盒子了。”席婉秋说到这,似乎意识到而来什么,小声道:“洛先生,您不会是说,这两个罐子……” “我什么也没说。” 洛川淡淡道:“其他的你也不用问了,把这两件东西给我带走吧。明天你去我们那拿上当票,这两件东西放在我们那三年,如果三年之后,你还想要,我们分文不收。如果你不要了,这东西就交给我们当做酬劳了。” 席婉秋愣了愣,像是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又像是不太敢相信什么。 “可是……你不是应该告诉我,它们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不是说了,这是你老公送你的啊,而且,他很爱你。至于其他的,多听无益。” 话已至此,再无需多言。 席婉秋一看就是个聪慧的女子,默然点了点头。 洛川找了个口袋,将内外大小两个罐子装上,转身就走。 席婉秋落寞地把他送到了门口,沉吟片刻,眼看着洛川就要消失了,忽然大声道:“洛先生,我想了想,我还是想知道真相。” 洛川回过头,意味深长道:“席小姐,人世间许多的事,都像是摸黑吃蚕蛹,吃着好吃就行了,要是打开灯,有一半人看着那胖胖的虫子就吃不下去。” “洛先生说的有道理,可蚕蛹虽然看起来难以下咽,毕竟确实是食物,好吃。但万一吃的是苍蝇,是蛆虫呢?所以,有些事,含糊不得,还得点着灯,不得不认真。我宁愿失去,也不错误的将就。” 洛川一愣,苦笑一声,道:“难得席小姐如此通透,那我就直说了吧。这是一套清代的骨灰套罐。众所周知,在古代,大部分人都会土葬,真正火葬的人少之又少,基本可以概括为僧、道、少、病、脏,僧人和道士就不用说了,火葬是教义所致。少是指部分少数民族,病是指那些得了恶疾的死者,必须消灭瘟疫,被迫火葬。剩下的脏……就是从事风月生意的女人们……她们大多数人,身世凄苦,疾病缠身,死后无人祭祀,尸体也被看做污秽之物,多为火葬。你看,这内罐底部,有平康两字,足以证明,这就是一套风月女子死了之后的骨灰罐。内罐是原色罐,收殓骨灰的,外罐做成莲花状,祈祷来世能干干净净。” 席婉秋神色悲凉,还抱着一丝侥道:“那……会不会是有人误把它认成其他器皿,当成了古董花瓶?我丈夫说,他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陶器不是瓷器,年代也不很久远,所以并不值钱,一般行内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东西的来历!”洛川正色道:“而且,作为骨灰罐,虽然阴煞之气重,倒也不会伤人,无非是会聚集阴气,吸引一些脏东西罢了。但问题是,我看过了,这莲花罐里,有香灰的存在,这说明,有人至今还在故意饲鬼为凶。不管是你先前精神恍惚,还是你刚才的迷魂失神,都绝对不是偶然。正是这罐子中的脏东西所致。” 这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席婉秋的丈夫,就不存在“误买”的可能。毕竟,买一个这样的罐子容易,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给这里面的脏东西上香,这就难了。外人根本就做不到。 席婉秋凄然冷笑:“看来,我还真是吃了一口蛆啊。” 洛川在当铺这么多年,见的最多的就是邪物和人心。邪物虽然坏,可只要方法得当,就能变成宝贝。但这人心可就不一定了,一千斤的白糖,可能喂出来的依旧是苦黄连。因为有些人,种子就是坏的。 “席小姐,对不起啊,不该帮你开灯的。” “呵呵,我不后悔,人不是畜生,总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就不分辨自己吃的是饭还是蛆吧?只是可惜了我这么多年,违背爸妈的意愿,非要嫁给这么个凤凰男。他生意亏了,我添补,他失意了,我宽慰,到头来,他希望我死,可能这样,我们席家剩下的钱财就真的归他掌控了吧……” 洛川不想介入别人的私生活,便看了看手中的罐子道:“那这两个罐子……” “您就当这是死当收了吧,我永远不会去赎当的!” 看着面露寒光的席婉秋,洛川明白,当是死当,恐怕有人也在心里死掉了吧。 “好,谢谢您的邪物!按照当铺的规矩,明天我会送过来一张当票,还有当铺朝奉估价之后的当金,这个你务必收下,否则,我不能收您的东西。”洛川临走之际,又忍不住叮嘱一声道:“席小姐,您还是小心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没有人会承认的。而且,被揭开了羊皮的狼,最容易暴跳如雷,铤而走险。” 席婉秋冷笑道:“放心吧,我爸妈虽然去世了,可席家大有人在。他来时一个碗,走的时候,也只配一个碗。” 离开花店,洛川吹着口哨一个人往回走。 让他高兴的,除了揭开了一个渣男的嘴脸,最重要的是又做成了一单买卖。 千万不要以为他说“邪物变宝物”是信口胡诌,你要知道,一张卫生纸,都有他的最大价值。 你能想象吗?一把传世杀猪刀,悬在一个经常出事故的桥下,就能保三年安宁。一个死人玉戒,谁戴谁倒霉,可给了一个四柱皆阳的男子佩戴之后,他就能克制住爆裂的脾气。一节报丧鸟的骨头,给夜哭小孩佩戴之后,反而能夜夜安眠…… 这就是邪物的价值。 当然,能改变邪物的人,可就少了。 洛川一边走,一边听着身后的风声,看着周围摇摆不定的影子,漫不经心道:“生是万人跨体躯,死做百姓戳脊鬼,怎么,做了一辈子被人看不起的窑女,如今做鬼还非要被人唾骂不成?婊·子易做,从良可难啊!” 此言一出,面前的树枝上,顿时倒垂下了一张破碎的鬼脸,死死盯着洛川的眼睛,那股子凶气,直扑面眉! 第7章 邪物也值钱 “怎么,嫌我说话难听啊!” 洛川神色淡定,毫不畏惧,死死盯着面前的那张脸。 “话难听点,不过折损一点颜面,可要是换成了我的手段,你失去的可就是命了。你信吗?” 洛川最后这三个字,咬的格外重。像是威胁,更像是提醒。 凝神对视,几十秒钟之后,面前的那张脸,从一开始的凶神恶煞,变的开始闪躲,最后干脆垂下了头。 “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我的对手,乖乖滚回去。” 面前的女鬼抽搐了几下,化成了一缕黑烟,兀的飘回了那莲花罐中。 “其实呢,我也知道,你不过是人家的工具,害人并非你的本意。这是身不由己的事。不过,从犯也是犯,罪大亦当诛,懂吗?算了,看在你身前身世可怜的份上,回去我会给你一个好归处的。” 回到店里,师父已经休息了。 洛川将内外莲花罐放进货架,用黄纸封好罐口,也赶紧上了床。 第二天早上,等洛川醒来的时候,师父已经开门营业了。 洗完脸,推开隔门,洛川正要把昨晚上的事说一遍。 “师父”两个字都已经到了嘴边了,哪料,师父却先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少爷”。洛川这才看见,店里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莫先生,这就是我们家少爷了!” 师父努努嘴又给洛川介绍道:“少爷,这位是我前阵子和你提起过的莫先生。” 洛川隐约记起来了,这位莫先生也算是“莫洛特烦恼”了。 和电影里差不多,莫铁柱原本就是燕城的一个普通建筑工人,突然有一天,被人找到了,说他在云城还有个大伯。老头七十多岁,癌症晚期,却无儿无女,最终,他这个匆匆只见面了一面的大侄子,就成了莫氏建筑集团的继承人,一下子身价上亿。 可莫先生住进了大伯的别墅之后,并不安生,他几乎是天天晚上做梦,梦见死去的大伯控诉自己对他不好。说他在那边整天被人群殴,也不给他想想办法。莫先生被折磨的差点成了精神病,找了好多个阴阳先生。那些阴阳先生也出了不少的主意,什么多烧纸扎人,多去诵读金刚经,结果屁事不管,大伯入梦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后在几个阴阳先生的联合引荐下,找到了大吕当铺的于寻风。 于寻风去了一趟墓地之后,就看明白了一切,但他告诉莫先生,事情的解决,还得看机缘,得等一个派的上用场的邪物。 “洛少爷,于先生,你们叫我过来,是不是有办法了?”莫先生骨瘦如柴,两个大黑眼圈,有气无力的道:“说真的,再没办法,我就真得去陪我大伯了。只要你们能让我大伯安生,多少钱都行。” 洛川瞬间就明白了,师父把对方约来,这是生意要成了。 “少爷,您看……” 于寻风故意把目光引向了洛川,有意无意地都在竖立他在行中的威信。 洛川自然明白师父的用意,便正色道:“你大伯的墓地,风水没有问题,但选址有问题。” “这个于老先生和我说过了,可我没办法啊,那是大伯生前自己选的墓地,遗嘱里有,任何人不能妄动。” “不用动,我已经有了办法,保你周全。” 洛川转身进了内厅,揭开了莲花罐的黄纸,低声道:“生不能清清白白,死后总得干干净净。你既然不能往生,不如求个年年香火。记住了,此番去,勿要再多生事端,好好归魂山野吧,否则,我可不轻饶你。” 那莫老爷子给自己选的墓地确实不错,是个龙须宝地。 但你要知道,那种宝地,历经千百年,怎么可能少的了旧坟?他一个新墓埋在那,难免会被周围的坟地压着气场。所以,洛川的用意就是以毒攻毒。这莲花罐里不是供奉着一个无根女鬼吗?正好用这厉鬼反压着周围的阴魂,到底看一看谁更凶。当然,这女鬼得到的好处,就是享受绵延的香火。 “回去之后,把你大伯的骨灰,转移到这莲花罐中。但有一点记住了,一年三年,香火贡品不断。倘若因为你的薄情和疏忽,没去上供,那再生枝节,我可就不管了!”洛川交代清楚,才把莲花罐递过去。 莫先生感激万分,连连点头,忙不迭将罐子接了过去。 “那洛少爷,这我该给你多少钱?” 洛川可从不是慈善家,而且,干他们这行,讲究“除灾减免,好事多酬”。啥意思呢?就是说,给人消灾救命的事,能不收钱,就不收钱,但要是助人发达,帮人顺达,那就得多收钱。 所以,洛川没有犹豫,直接举起了两根手指。 “二十万?不多,不多……” 莫先生如释重负,直接刷卡。 洛川楞在当场,土豪的人生果然不好理解啊,自己明明说的是两万啊…… 一大早上,轻松进账二十万,心情好极了。 师父对洛川的处置也很满意,又叮嘱道:“当铺,有当才有铺,这是规矩,所以,你还是得给那位席小姐送去当金。” 洛川也正有此意,于是直接写好了当票,装了一万块的红包金就出了门。 可刚一出店门,他就感觉好像有人在偷窥自己。 转身看了一圈,也没见人。 倒是昨天那个被大熊收留的小五,穿上了干净的衣裳,正站在“退之茶楼”前漱口刷牙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见了自己羞涩的缘故,洛川瞅见他的时候,他就跑回屋子里去了。 “小屁孩,告诉熊老板,一会我去喝茶!” 洛川喊了一声,也不知道小五听没听见。 到了花店的时候,老远,就听见了一阵喧哗声。一个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哭喊着要往楼上冲。 “婉秋,你听我解释,你知道的,我是爱你的啊……” “梁先生,对不起,席小姐不在这。” “滚开,你们就是个卖花的售货员,你也敢拦我?” “请您不要吵闹了,已经影响顾客了!” “找死!”男人朝着女服务员就是一个嘴巴,怒喝道:“我们夫妻间的事,你们几个狗腿子也敢管?” “婉秋,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什么了?千万不要听那些江湖骗子的胡言乱语。我是无辜的啊,我就是想送你礼物……” 这男人肤色偏白、肌肉松弛、五官虽然也算精致,但不够立体,眉宇之间呈现出一种阴气过盛的气息。尤其是那眼神,色厉内荏,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口蜜腹剑,心思阴沉的人。十个软饭男,八个都这模样。 洛川走过去,准备将东西递给服务员。 “告诉席小姐,这是大吕当铺送过来的,她就明白了……” 交代完,洛川转身就走。 不成想,一旁正发疯的男人突然猛地冲了过来,厉声喝道:“你是谁?你和婉秋什么关系?老子问你话呢,说,是不是你和婉秋说了什么?你找死啊!” 说着,抡拳就打了过来。 第8章 特殊的伤口 洛川不屑地看了一眼这凤凰男,只是一闪身,这货色就打了个空,差点把自己摔个狗吃屎。 男人越加愤怒,犹如受到了羞辱,转身还要拳脚相向,此时忽然听见楼梯上传来了一声怒斥:“梁兰成,你住手。” 众人扭过头,看见席婉秋面色冷凝,款款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婉秋?” 梁兰成两眼放光,赶紧迎了上去:“你终于肯见我了?你听我解释,那绝对是别人陷害我的,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唯一,是特殊,是偏爱,是不能失去的宝贝啊……” 席婉秋根本没理他,径直走到了洛川面前,颔首致歉道:“洛先生,实在对不起,让您见笑了。” “没关系,我是给你送当票的!对了,昨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我最近就没休息得这么好过,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像是重活了一次。所以,真的是要感谢您!” “客气了,我们就是谈成了一个买卖而已。以后有什么需要,还可以找我。” 洛川微微一笑,将那当票和当金亲手交给了席婉秋,转身便走。 一旁的梁成兰满眼嫉妒和愤恨,大声怒问:“婉秋,这个人是谁?是不是就是他说了我的坏话?” 席婉秋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幽幽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再告诉你一次,以后,席家的钱,再不养你这个白眼狼,我席婉秋的事,也轮不到你过问。该走的程序,我会让律师联系你的……” “可是婉秋,你不能把我的银行卡封了啊,你知道的,我现在需要钱……我是爱你的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婉秋,婉秋……” 一片嘈杂,人间闹剧。 洛川才走没多远,就听吭哧一声,姓梁的被几个人从花店里给丢了出来。 “你站住!” 狼狈不堪的梁兰成将怒火转而洒在了洛川的身上,疯狗一样冲过来拦在了面前。 洛川漠然道:“你要做什么?” “你说,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梁兰成厉声道:“你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巴?” “呵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我……老子做了什么,也轮不到你来管。”梁兰成咬牙切齿,低声道:“你坏了老子的财路,我就要断了你的生路。”说着,迎着洛川的面门又抬手便打。 这一次,洛川没再客气,微微侧头,躲过攻击,伸手抓住其手腕,像是扥死狗一样,直接将其掼摔在了地上。 梁兰成哎呦一声,挣扎两下,竟然没爬起来。 “白皮菜鸡!” 洛川轻蔑地吐出四个字,潇洒而去。 趴在地上的梁兰成恼羞成怒,看着洛川的背影嘶吼道:“你等着,我收拾不了你,总有人能收拾你。” 回去的路上,大熊打来了电话。 “哎,川子,小五刚才和我说,今天早上,他看见一个人在你们店门外鬼鬼祟祟的,看那背影,有点像是那赌鬼。你小心点啊!” 洛川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其实此时此刻,身后就有人在跟踪自己,他早早的就察觉了,只不过不想理会罢了。 师父于寻风和他说过,“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万事不可心乱。在对方还没做出行动之前,犯不上太当回事。尤其是干他们这行的,谁还没有几个仇家啊。 回到店里,正好于寻风要出门。 “少爷,我去乡下一趟,听说附近出了个凶墓,死了好几口了。我怀疑,有阴货流出了……” “师父,不是说了嘛,没人的时候,咱们还是师徒相称嘛!” 于寻风一笑道:“是,少爷,听你的。对了,这两天,你自己看店,小心着点。那人骨骰子可是个招风的宝贝,一旦有人知道在你手里,肯定会不甘寂寞的。” 洛川连连答应着,亲自送走了师父。 此时已经晌午了,他正要关上店门,去对面的退之茶楼找大熊蹭点茶点尝尝,忽然就闻到了一股子奶香味儿。扭头一瞧,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正在店门一侧徘徊着。 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直到对方咬牙攥了攥拳头,像是下了决心是的,走了过来,才认出来,她就住在巷子里,好像别人都叫她冯婶。这老太太都六十多岁了,既不是吃奶的孩子,也不是哺乳期的产妇,怎么会有一股子奶腥味儿?尤为特殊的是,冯婶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像是在踮着脚走路,总感觉,脚下有一双看不见的高跟鞋似的。 “你是川子吧,您师父在吗?” “冯婶?我师父不在,怎么,您有事?” 老女人看了看左右,走进了店,突然扯开袖子,惊慌道:“你看我这……” 那股子怪异的奶香味扑鼻而来,就看见,冯婶的胳膊上,有一个不大的血口子,像是咬的牙印一样,里面已经溃烂了……伤口不发臭,却冒出奶腥味儿,这还是第一次见。 “我想让你师父给我看看,我这是怎么了?” 洛川上手轻轻按了按那伤口,不见血水、脓水,却看见一股股类似于牛奶一样的白浆从里面流了出来,洇洇不断,而冯婶则疼的面孔瞬间变了形,哀嚎不止。 洛川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奇闻异事,但有一样,他很清楚,这牙印应该是孩子咬的。 “小川啊,都是街坊,你师父不在,要不你给我处理处理?这整天的疼啊,让我死的心都有了!去医院好几次了,开了不少的药,根本不管事。” 洛川看着那伤口,很清楚,这根本就不是医院能解决的事。 伤口上泛着黑斑,老太太眉宇之间也透着一股子霉气,这明显是邪物所伤。 “冯婶,这伤口怎么来的?” “嗨,其实也没什么,我家那孙女不听话,我训斥了她几句,结果她就咬了我一口,谁知道,就这样了……我听他们说,你师父有什么艾草粉能拔毒?这样,你卖给婶子一点,我说不准就好了!” 洛川站起身,冷淡道:“冯婶,我们是当铺,不是药铺。都是街坊,帮忙是应该的,可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可真帮不了你。要不,你回去再考虑考虑?” 说着,起身就要送客。 他们做当铺的,每天都能听见无数的故事,什么故事是真,什么故事是假,他一听就知。 如果没记错,冯婶的孙女都已经上小学了,而她手上的伤口,更像是刚长牙的孩子所伤。 老太太眼见着瞒不下去了,颤声道:“这事八成和红衣裳有关。要不……要不,你跟我去看看?” 第9章 旧房里的小孩子 洛川这个人,不嫌穷,不嫌惨,就烦别人和他耍心眼。 一看冯婶这支支吾吾撒谎撂屁的样子,他就打心眼里厌烦,所以,并不想管这事。 再说了,自己是开当铺的,又不是出马仙、阴阳先生,要是碰上点邪气事就管,自己管得过来吗? 可话说回来了,都住在这一条巷子里,要是真不管,又有点说不过去。特别是师父一向是这些中老年妇女的偶像,他要是真拒绝,怕师父回来不好交代。 “这样吧,你先回去,容我想想,天黑之后再过去。” “那你可一定要来啊!一定要来……” 冯婶咬着牙,忍着疼,将胳膊上的伤口盖上,嘱咐了好几遍,这才出了门。 洛川将店门关上,就跑到退之茶楼去了。 今天茶馆人不多,大熊一个人正在茶几后面看书。 洛川径直坐下,也不客气,抓起桌子上的点心榛子酥就往嘴里塞了两块,端起大熊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大熊抬了抬眼梢,一脸嫌弃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喝茶得品,你这跟饮驴是的,白瞎我的茶叶。” “喝茶嘛,图个心情愉悦,我就觉得这一碗干更爽。”洛川扫了一眼四周,嘀咕道:“你这茶馆的生意,比六十岁老太的姨妈都淡,我看不如干点别的算了。” 大熊也不嫌弃洛川喝了他的茶,端起来小啜一口悠然道:“我又不是为了赚钱。真要是为了赚钱,我开什么茶馆啊,直接搞房地产不好吗?” “就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算干房地产,你也得赔得裤衩子不剩!唉?对了,话说你来了也好几年了,怎么不见你亲人过来看你啊!你没爹吗?” “你才没爹呢!” “巧了,我还真就没有爹啊。” “切,没爹还成了优势了。我爸妈烦我,巴不得见不着我呢!”大熊合起书,朝着柜台后面招了招手道:“小五,再给这饿死鬼上几块点心。” 小五应了一声,端了一碟点心送了过来。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小东西梳洗完了,换好了衣裳,比先前可精神多了。 “吃吧,宝顺斋的点心!” 大熊站起身,换了本书,又窝在了沙发里。 大熊大名叫熊雄,五年前来的云城。 一个人在这开茶馆,平时很少和人走动。 两人认识,是因为洛川经常做梦,梦里总有个女人在念鬼谣,折磨得不行,他就跑去图书馆,想找一本《梦林玄解》瞧瞧,企图在其中得到点启示。结果当时这本书,就在熊雄的手里看着呢。两人一聊天才发现,彼此的店面都在一个街上,从此就成了朋友。 “最近还做那个梦吗?” “做啊!几乎是三天两头就梦见。声音清清楚楚,可还是看不见她的脸。妈的,估计那就是我的灾星,等我死的时候,也就看见那张脸了。” 大熊道:“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梦林玄解不是说了吗?有些梦,无解,只有未来,才能给出答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瞎扯着,什么东家的闺女出挑了,西家的媳妇圆润了,一直到傍晚了,洛川才懒洋洋站起了身。 “哎?对了,巷子里的冯婶你熟吗?” “怎么?现在大姑娘小媳妇都不够你惦记了,还盯上老太太了?” “一边去,我说正事呢。” 大熊皱眉道:“是不是经常和儿媳妇打架的那个?有点印象。以前经常跑我这要试喝的茶袋。还朝我买过五味子药茶,说给她儿媳妇喝,能生孙子。吓得我没敢卖她。” “果然,看那老太太的样子,就不是省油的灯!” 洛川出了茶馆,回到店里,背上自己的黄布袋,一直往巷子里走,快到尽头的时候,老远就听见了招呼声。 一抬头,老旧的筒子楼三楼上,冯婶正探出半截身体朝自己招手。 洛川皱了皱眉,因为他看见,在冯婶那张胖墩墩的脸周围,全是弥漫的黑气,在落日余晖的阴影里,一双小手,正紧紧箍在她的后脖颈上。 上楼的时候,洛川难得一次有些心虚。 老话说得好,人怕老的,鬼怕小的。 人越老越精,鬼则越小越凶。 到了门前,洛川敲了敲门。 但刚刚还在窗户前招呼自己的冯婶,却迟迟没有来开门。直到自己第三次敲门的时候,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 依旧是那股子奶娃才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的灯光,莫名地忽闪了两下。 “川子,你怎么才上来啊!” “我敲了半天的门,您也不开啊。”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呢。”冯婶嘴唇乌青,说话都有些结巴,忙不迭道:“快,快进来。” 冯婶让开身的瞬间,洛川意外地发现,她垂在身后的手里,竟然握了一把菜刀。 “冯婶,您这是……” 老太太木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同样也一脸错愕,喃喃道:“不对啊,我不是在洗衣服吗?怎么会拿着菜刀呢?老了,真是老糊涂了。” 进了屋,关上门,老旧的房子里莫名的阴冷。 “冯婶,其他人呢?” “唉,我家老头子去年没了,儿子和儿媳上班,孙女上学,待会就回来了。” 洛川看着那书桌上已经落满了灰,便直言不讳道:“我看不对吧,他们应该有几天没回来住了吧。” 冯婶顿时委屈巴巴地抽泣起来。 “有了媳妇忘了娘。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就全都怪在我这当娘的身上了。那天晚上,半夜我突然感觉这小臂疼得不行,喊了一嗓子,他们就过来说我大惊小怪,还借着这个由头,出去租房住了。” “是吗?就这么个理由吗?依我看,是他们害怕了吧!”洛川不想和她兜圈子,冷冷道:“冯婶,你最好是和我实话实说,否则,我可走了。” “别,别走!”冯婶咬了咬唇,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屋子,小声道:“有些日子了,儿媳妇和孙女都说,半夜起来,看见屋里有影子来回地跑。还说,去卫生间的时候,有小孩的笑声。我一直不信,只觉得是他们不愿意和我老太婆一起住了。结果那天晚上,半夜睡着睡着,突然就被啥东西咬了一口,我睁眼的时候,就……就看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孩,蹦蹦跶跶出了我的卧室。儿子知道了,就更信儿媳妇的话了,说这房子不干净,不利于孙女上学,就带着他们出去住了。你说一个丫头蛋子,愣是当宝贝疙瘩……” “冯婶,您可也是个女人啊,我怎么听你的话茬,女孩子在你这好像不值钱啊?”洛川懒得和一个带着偏见的老女人废话,冷声道:“先前你不是说,觉得这事和红衣服有关系吗?拿来吧,我瞧瞧。” 老太太知道现在用得着洛川,不敢分辨,讨好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卧室。 就在洛川坐在沙发上,等着看看那是一件什么衣服的时候,突然目光一扫,看见对面的房间门口,半张白色的小脸,正无声无息地窥视着自己。那是一张稚嫩的脸蛋,可嘴角,却扬起的是一个老辣阴沉的笑容。 第10章 红百衣 说实话,望见这半张小脸的时候,洛川都不由得后脊骨一凉,胳膊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可行里有句话,叫“人鬼相较,胆衰者败”,这时候就算真的有点发虚,你也不能让他看出你怂了。 洛川猛然站起身,径直就走了过去。 当然,那半张小脸虚光一闪,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是一个次卧室。老筒子楼,见过的都知道,次卧室往往还连着通往阴面的小阳台。阴面的阳台,往往都堆放些杂物,什么三年的鞋子,五年的袜子,十二年的陈鞋垫,二十一的皮腰带…… 洛川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子发霉的气味。 床上空荡荡的,但地上的皮球却自己缓缓滚动着。书架上摆放着几个动画玩偶,却都被拆得七零八落,奥特曼的脑袋被揪下来,塞在了葫芦娃的屁股上。 目光一扫,床头的黑色老衣柜好像虚掩着,那条缝隙的后面,似乎正藏着一对闪亮的眼睛。 “别怕,我不是来对付你的,我是来听故事的,顺便,帮你解决问题。” 洛川先说了开场白,然后才缓缓朝着衣柜走了过去。 “人有人的悲喜,鬼有鬼的得失,所有的委屈,无一不是来自不公。和我说说吧,你是谁,从哪来。” 洛川伸手抓住衣柜的把手,正要将那扇黑漆漆的柜门打开,忽然听见砰地一声巨响,身后的房门不知道怎么,自己关上了。 与此同时,柜子的门,却自己诡异地缓缓打开了。 洛川下意识退后两步,不成想,那个滚动的皮球,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来到了脚下。 一着不慎,脚踩球上,洛川身体失衡,踉跄了两步,倒退到了阳台上。 这时候,那挂在墙上的破腰带,竟然正好悬在了洛川的脖子上。 一股子莫名的力量,狠狠推了他一把,眼看着脑袋瓜子鬼使神差就钻了进去。屋子里的柜子、板凳、玩具,全都动弹了起来,就像是在狂欢似的。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声诡谲的嬉笑声,稚嫩又充满了狡黠,嘻嘻,嘻嘻嘻…… 洛川顿时急了,猛地扯下了那破腰带,伸手入袋,直接就攘了一把朱砂粉。 呼! 红色的粉末飘荡起来,屋子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要么说,小鬼难缠呢。 从一进来,房门、柜子、皮球,乃至阳台的裤腰带,都像是设计好了似的,就等自己上钩呢。 洛川冷声道:“看来和颜悦色是没意义了,你是把我当成大善人了。从现在开始,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手段。” 嘻嘻! 又是一声轻笑传来,缥缈却真真切切,但已经不在这屋里,而是在外面了。 洛川疾步上前,费力地将房门打开,走了出去。就看见一只玩具熊正躺在地板中间,刚才冯婶的那把菜刀,正砍在玩具熊的脖子上,一罐番茄酱倒在地上,红艳艳的,如同流了满地的鲜血。 都是小孩子的把戏,可视觉上给人的冲击,却无比阴寒可怖。 冯婶进屋半天了,还没出来,这让洛川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冲过去,果然,主卧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冯婶?” 洛川急促地喊了一声,转身要出来去厨房和卫生间寻找,可最后的直觉却让他又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主卧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信步冲了过去,猛地一扯,只看见冯婶这个胖老太太,正蹲在窗户上,神情木讷,探头往外钻。 “冯婶!” 洛川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老太太双眼发直,嘴巴里塞着一团臭袜子,脸憋得乌青,眼看就要过去了。 他不敢犹豫,掐着三清指,对着老太太的脑门拍了一下子。 胖老太太身体晃了晃,瘫坐在了穿上,总算是醒了过来。 而此刻,客厅里又已经闹开了,贼风乱窜,杯子摔在地上,吊灯也在嘎吱嘎吱地摇晃着。 “吓死我,吓死我了……我的杯子啊,我的果盘……” “冯婶,这时候就捡重点说吧,东西呢?” 老太太死里逃生,不敢再支支吾吾,抬手指了指墙角的柜子、 洛川上前打开,发现里面供奉着一个神龛,但没有神像,只有一个大白盘子,里面放了一件只比巴掌大一点的红色小衣裳。 这小小的褂子,是用一片又一片各式的红布连而成,有袖有领,有模有样,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袖口和衣摆是封死的,只有领口是打开的,从领口往里看,看像是一个口袋。 “红百衣?”洛川心头一惊,大声道:“这样的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 “这……这个……” “别支支吾吾,事到如今,还不说吗?别忘了,你刚才可就要死了。” 冯老太太颤声道:“是我花了三千块钱,朝马市街的杨大师求的法子。” “杨大师?就是那个自称杨半仙的瞎子?他不是三个月前,在树下避雨,被雷劈死了吗?” “是,就是他……唉,我家三代单传,到了我儿子这,只生了一个丫头蛋子。他爸有个心愿,就想让他再生一个,可我那儿媳妇,死活不肯再生了,老头子死都没闭上眼。我私下里去求杨大师,他就给了我这么个法子。” “难怪,难怪他会被雷劈死!”洛川冷眼望着老太太道:“杨瞎子是不是说,让你四处去朝陌生人要红布,凑够一百片,做成这个小衣裳,然后半夜去妇产医院门口,见着怀孕的女子就朝人索要东西?只要有人把身上贴身的衣物,钱财,吃过的食物,哪怕是喝了水的矿泉水瓶,丢进这红衣服的领口里,就能事成?” “川子,你……你……你怎么知道?” “缺德!你们踏马得缺大德!”洛川怒喝道:“你知道不知道,这是红百衣,对于孕妇这是大凶之物,能夺胎?你这是把人家的孩子,硬生生给夺来了。” “我……我不知道啊,我哪知道是这样啊,杨瞎子说,这是求送子娘娘红福衣,我就当真了……” “你夺来了胎气,就意味着那个被你害的人会小产,会失去做妈妈的机会!”洛川摇了摇头,冷声道:“你这是作孽,我帮不了你。” “小川,你……你不能走啊!”冯老太顿时害怕了,慌忙拉住洛川颤声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算再想要个孙子,也不会去害别人啊。看在你师父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我……我死不足惜,可我那儿子孙女还要回来的,这要是这样下去,他们也危险啊。” 对这种人,洛川打心眼里厌恶。 可话说回来了,刚才这小东西凶得很,长此以往,周围四邻,都安生不了。 “其实一个月前,我就发现不对了……这小衣裳,就供奉在我这柜子里,谁知道突然有一天,它自己跑到我孙女的书包里去了,那天我孙女出门就差点被卡车给撞上。我不敢让我儿子知道,悄么声地想把这衣裳丢了。可……可哪里知道,我傍晚丢进垃圾桶的,它半夜竟然又出现在了我们家,就悬在客厅的吊灯上,红艳艳的,没把我吓死……” 第11章 我就是有点饿了 民间一直流传着一部《拴娃娃》的破书,都是教人如何绵延血脉的。 这其中就有不少极其阴损的方法,红百衣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怀孕的女子,尽量少接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你不知道那一张张讨好的嘴脸后面,藏着一颗颗什么样的心。 “不对啊!”洛川冷眼看着冯老太太道:“红百衣这方法,缺德是缺德了点,但只要得孕安胎,损的也是你的阴德,受惩戒也得是你百年之后的事,怎么会冒出来一个红衣婴灵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我真的都说了,没敢再撒谎……”老太婆哭哭啼啼,惹人厌烦。 “对了,你儿媳妇没怀孕吗?” “唉……”冯老太叹口气,恶狠狠骂道:“那浪蹄子,明明怀孕了,可她却还是坚持不要,竟然背着我,把胎给打去了……我知道之后,狠狠和她吵了一架,儿子还埋怨我,说我多管闲事。你说,我这是多管闲事吗?我做这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老冯家的血脉延续下去嘛!” 难怪! 洛川一下子就明白了,那红衣小孩为什么戾气这么重。 这不就相当于,夺了人家的胎,自家却又不要,连续毁了人家两次轮转的机会吗?新魂落胎,机会只有三次啊,这小东西要是没戾气那就怪了。 “儿媳坚决不要二胎,我又见这小红衣裳有些瘆人,不想供奉了。当初那杨大师说,等完事之后,让我把红衣裳交给他处理。可现在他已经死了,我就没了主意。那次丢进垃圾桶不成功之后,我又想着干脆把它烧了算了。在楼后的墙角,我刚点着火,呼的一阵风,火苗就把我头发给燎着了,烧了我好几个大水泡,我吓得再也不敢乱动了,只能把它又供在了柜子里。要不是这伤口越来越疼,我……我还不敢去找你师父呢。” 洛川看着此人,心里只有四个字,自作自受。 但问题是,这红衣小鬼已经有了戾气,如此下去,肯定是要出人命的。 今天如果自己不来,它可能对老太太还不下死手,倒不是它不够狠,而是它在故意一天天捉弄她,折磨她,直到有一天,将她活活吓死。 洛川正思忖着如何处置,就听外面卫生间的门突然砰的一声,狠狠关上了。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那卫生间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婴儿学语声。 老太太吓了一哆嗦,颤声道:“这两天天天这样,一会门自己关了,一会灯自己开了。我闭上眼睛,它就出现在我眼前,我一睁眼,它就消失不见了,我被折磨得睡不着,吃不下。” 一句活该已经到了嘴边,洛川还是咽了回去,和这种人,多说无益。 当铺是做生意的,老实说,这确实是一单买卖。 而且,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红衣胎成了厉鬼。 “把这红百衣当给我吧!” “啊?”老太太一愣,接着忙道:“不用当,不用当,你尽管拿去。” 对她来说,此刻这件小小的红衣服,那就是催命符。哪还用得着当啊,只要有人接手,那就是一种解脱。 “当铺有当铺的规矩,合钱而当,留票为证,否则,东西我不会带走。” “那……那小川你看怎么合适,就怎么来吧,只有一样,帮我把它处理了吧,我一把年纪了,禁不住吓唬啊……” 洛川沉思片刻道:“那就当三块钱吧,一块敬天地,一块敬阴魂,剩下的一块钱,买香火吧,算是让你卖个心安。” “好,好,那就三块。死当,东西您师徒俩随便处理,我绝不后悔。” 洛川直接掏出了三块钱,放在了桌子上,冷声道:“明天去我店里拿当票。” 现在生意是做了,但问题还没解决,如何把它带走才是关键。 “小川,你听……” 老太太神色紧张,只听外面卫生间的门打开了,地板上又开始出现了“叮叮叮”的响声,然后一枚玻璃珠就自己滚了进来。 “你现在就睡觉吧!剩下的事,我来做,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不用出去!”洛川站起身,丢给老太太一粒艾草球,辅助她安眠,一手拿着那红衣服,一手捡起地上还在旋转的玻璃珠去了客厅。 时间还早,他知道,今天要有的忙了。 不是有句话吗?人间有四大难哄,男喝醉,女空房,受委屈的孩子,丈母娘。想说服它不再闹下去,得动点心思。 洛川将那小红衣服扑在茶几上,然后从包里取出香火,点燃了四根。 行阴阳事,礼数在前。 他不着急,什么也没说,就开始坐在那,自顾自地摆弄着手里的玻璃珠。 时间一点一滴地熬,一直到了十一点的钟声敲响之后,屋顶的灯光微微晃了晃。 洛川给自己点了根烟,故意一个不小心,将手里的玻璃珠子掉在了地上。 那玻璃珠滚了出去,在沙发角的位置突然旋转,换了个方向,最后滚进了厨房的阴影里。 “来吧,我们谈谈!”洛川吐了口眼圈,扭头望着厨房的方向道:“我不是法师,也不是道士,就是个生意人。你用不着提防我,也用不着恨我,因为我既不是来收服你的,也不是来害你的。” 昏暗的厨房门口,终于隐隐地露出了一团雾气,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半遮半掩地站在那。隔着几米远,洛川都能感觉到那股子阴森之气。 “嘻嘻,你想对我说教?” “不不,对一个受委屈的人,上来就说教,那是没有教养的。我这人最不喜欢别人道德绑架,所以,断然也不会对别人如此。” “那倒有点意思,我倒要听听,你要说什么!” 小东西的声音奶声奶气,可一点都不可爱,呼的一阵阴风吹了过来,洛川嘴上叼的烟卷,就剩下了半截。 洛川只得悻悻地将半截烟丢到桌子上,苦笑道:“也是,在妇女儿童和老人跟前,确实不该抽烟。不过,你似乎也不怎么礼貌啊。” “少废话,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说啊!” 洛川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厨房门口那个模糊的影子就消失不见了,倒是他自己的脑后,寒气逼人,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个冰冰凉的小手,正在自己的大动脉上,轻轻地摆动着…… “嘘,你不要动,只管说,我就是有点饿了而已,想喝口奶……嘻嘻!” 小东西的笑声,毛骨悚然,灌进耳朵里的风,像是随时能撬开他的灵天盖。紧接着,笑声就变成了一阵阵的磨牙声,嘎吱吱,嘎吱吱…… 第12章 破洞有渍红衣一件 洛川微微笑了笑,正色道:“想喝奶,你找错人了,咱没那功能。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找一个喝奶的去处。” “继续说!” “天道轮回未有穷,报应昭彰善恶终。莫道人间无再世,须知因果不虚空。你虽然被恶夺两次落生的机会,可谁又能说,那不是老天故意给你的磨难,就等着让你见到我呢?” 小东西阴森森在洛川耳后道:“莫非你已经娶妻?你想让我做你的孩子?” “呵呵,那倒不是,我那媳妇,还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的肚子呢,自然是没法让你给我做儿子了。但是,我能给你物色一个好的人家落胎啊。婴胎入阳,落胎三次,你两次失败,不还有一次机会吗?这一次,我一定给你选一个绝好的人家。”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瞧?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凭的就是缘分啊。世间之人,千千万万,你偏偏碰上了我,这不就是缘分吗?你总不会真的希望,自己就做了一个杀人的小鬼,从此不再投生吧?要知道,我们当铺这行,见人最多,谁好谁坏,谁贫谁富,还不是门清吗?找个好人家,不在话下。” “我要是还不肯呢?” “我知道你的委屈,所以用商量的口气。可如果你要是非听不进去,我呢,拳脚也略懂一二!” 洛川突然猛地一拍茶几,手上沾了一把香灰,朝着后颈一扫,急速挺腰起身,回旋间,三枚山鬼花钱应声飞出,啪啪啪,连着嵌入了后面的墙壁上。 那团模糊的影子甚至没反应过来,愣了几下,才躲进了窗帘后面。 洛川不想干掉它,但必须得让它明白,‘你的生和死取决于我的意愿。你以为你跑到我的身后,就能威胁得了我?我但凡认真一点,动一动手,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其实对待所有的潜在对手,都应该如此。 即便你没有下手之心,也得告诉他,最好不要和我为敌。 “呵呵,别紧张,开个玩笑,就像你在我耳朵后面吹风一样。”洛川压低声音,又幽幽补了一句道:“如果你想做个孤魂野鬼,也可以告诉我,毕竟,冯老太太毁不掉这红百衣,但我可以。哪用得着烧那么麻烦啊,只需要一碗鸡血撒上去,你不就彻底解脱了?” 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还有一次落胎的机会,我能帮你。可你要是不珍惜,我毁掉了红百衣,你也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事做到这一步,就算是有礼有节,有文有武了。 沉默了一会,那奶声奶气的声音终于开口了,没了刚才的阴森跋扈,只剩下了一丝不甘。 “我可以接受,可他们一家怎么办?尤其是这个老女人,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洛川长出一口气,正色道:“那个始作俑者杨瞎子,已经被雷击而死了,这就是报应不爽啊。而这老太太,如今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往后的日子,也只有惊惧和寂寞。况且,你给她手上留的那个伤口,没有个一年半载,肯定好不了。日日虫噬之痛,也算是一种报复了吧。” 一阵空寂的等待之后,那小小的声音终于开口道:“好,我跟你走。” “大吕当铺,又开一单。碎布烂缝,破洞有渍红衣一件,当金三块!” 洛川欣然一笑,吆喝着,起身收回了花钱,关上了灯,等候须臾,待一阵阴风过后,他便将红衣塞进了口袋,打包回家。 既然这里只有洛川一个人,为什么还要喊上一嗓子呢? 只是因为,当铺的生意,讲究一言九鼎,言而有信。纵然是邪物的买卖,也得天知地知。 出了筒子楼,已经是半夜三更。 洛川吹着口哨,琢磨着要不要去街口整顿夜宵。烧烤店的老板娘好几天没见了,人送外号串西施,长得那叫一个标致丰腴,听说最近刚离魂,正满腹的烦恼,急需有人帮着排遣郁闷;麻辣烫也不错,开店的是一对姐妹花,那姐妹俩对自己印象不错,每次一边一个,去都歪着小脑袋听自己讲故事;还有斜对面街的奶茶店,那店主可是个名副其实的长腿御姐,每次老远看见自己都含羞带臊的…… “唉,可惜我日理万机时间有限,有这么广大的女同胞们都在等待我的慰藉与鼓励,生活真美好啊!” 洛川哼着小曲,走到店门前,迟疑了几秒,这才弯腰,拉开了卷帘门。 找了一个香薰竹箱,将红百衣平平整整地放了进去。 从内厅出来,时间就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刚才还满腹食欲,现在却已经不想吃任何东西了。 “祖师爷保佑,又是财源广进的一天,扯幌子打烊喽。” 今天师父不在家,一个人看店,过了十二点也就可以关门了。 可就在洛川将门口的象形幌子拿进来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眼花,好像被风拥了一下似的,身体一沉就倒在了地上。 他挣扎了一下,可身体沉重,像是被压了千钧重担,最终还是闭上了眼,一动不动了。 “呵呵,我还当这小小的云城又出了个什么青年才俊呢,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主要是袁师父您亲自出山,这小子自然不是您的对手!” “拿钱办事,我收了你的钱,自然把你的事办得彻底。” “你们两个,去,将他的手脚给我打断,把店也给我砸了。也就是这社会救了他,否则我非宰了他。” 在洛川倒下半分钟之后,对面停在了角落里的汽车上,下来了四个人。 几个人都戴着墨镜和口罩,说话的两个人,一个西装笔挺,一个身穿马褂。剩下两个寸头,格子衫,一人手里握着一根铁棍。 两个寸头得了命令,信步就朝大吕当铺走了过来。 就在这两个家伙到了门前准备动手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从一侧冲了出来,厉声叫道:“你们要做什么?我告诉你啊,你们……你们要是敢胡来,我可喊人了。” “哪来的要饭花子!” “滚开,就你这皮包骨的德性,都不禁不住老子一铁棍。这事和你没关系,不想找死,麻溜地滚。” 两个寸头一看这人,邋邋遢遢,浑身臭气,只当是街上的流浪汉,压根没放在眼里,抡棍子便要打。 第13章 赌一赌 不过,后面的西装男子却走了过来,冷声阻止道:“和一个臭要饭的费什么话?这是老巷子,把动静给我弄小一点,免得惊动了周围的老不死,生出事端来。” 说着,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两百块钱,直接扔在了面前男人的身上恶狠狠道:“你给我听好了,别多管闲事,拿着钱,立马给我滚一边去。否则,连你一块收拾。” 要饭得看着手里的钱,不禁嗤笑一声,盯着西装男的脸,就把那钱给撕了稀碎。 “就你这,也叫钱?白脸无须,精眉魅眼,吃软饭的吧!你是不是没见过大钱啊!” 被一个“要饭的”当众羞辱,西装男顿时暴怒,厉声道:“打,先给我把这要饭的嘴巴打烂。” 此时站在一旁身穿马褂的胖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着要饭的幽幽道:“脚有连环步,手握阴阳拳,莫非阁下也是个相家(行内人)?是河西五门(山医命相卜)啊,还是林中杂门?” “呵呵,说门也是门,说人也是人,不在门中混,但吃门中饭。” “既然只是个混门吃饭的,就别装什么里腥化把(假道士)了,拿着钱,赶自己的点子(目标)去吧?” “念招点(瞎子),看不见吗?这就是我的点子。” 胖子皱了皱眉,幽幽道:“并肩子(兄弟),都是赶点子,犯不上一个锅里炒黑豆(黑吃黑),你求黄白(钱财),我求出气,一起如何?” “哈哈,谁是你并肩子?少套近乎。老子虽然也不怎么地,但还知道当面拳脚,背后求财呢。你们要断人家的手脚,那得真刀真枪的来,下了黑手搞偷袭算什么本事?告诉你,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你们踏马的犯了规矩!这点子,就是老子一个人的。你们?滚蛋!” “响儿,这话有响!够攒儿亮(懂事)。倒也像句人说的话。”双方正针锋相对着,却看见洛川一骨碌爬了起来,朝着两拨人一笑道:“我洛川什么时候成了大明星了,三个半夜的惹得你们两拨人追星。怎么着,是谁要断我手脚啊!” “你……你……你怎么起来了?” “你没着老夫的道?” 西装男和胖马褂顿时目瞪口呆。一旁的“要饭花子”也惊愕不已,面露局促。他们没想到,双方叽叽歪歪说黒话的时候,洛川不但醒着,而且还很清楚他们的意思。 洛川不屑一笑道:“卷帘门上抹尸油,脚下画了无色符,趁着我进去的时候,放了两个负力鬼纸人,就想着一下子隔空把我压死,整晕过去?你不觉得小儿科吗?我是干什么的?当铺的朝奉啊,摸、赏、嗅、听、云,那可都是一绝。这尸油的气味一般人闻不到,难道我还会闻不到?要是被你这点雕虫小技给麻翻了,我洛川还开什么当铺啊,不如去编小说了。” 实际上,洛川一回来,就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也知道,这门上被人做了手脚。 但自己若是不“着道”,这藏着尾巴的狐狸又怎么能漏出来啊! 他刚才躺在那,听着对话,才知道这是两路人。 西装男,就是早上被自己教训过的白皮菜鸡梁兰成,要饭花子不是别人,就是跟了自己一天的那个赌鬼。 至于那马褂胖子,八成就是指导梁兰成用莲花罐害人的狗术士。 刚才两人一直在用江湖话在交流。 胖子问赌鬼,是不是行内人,是属于山医命相卜五玄之术的啊,还是祝由、出马、巫蛊这些旁门。赌鬼告诉他,自己不是行内人,但是,吃的却是行内饭,言外之意,就是自己背后有人,别轻举妄动。胖子便商量,这是两个人的战利品,双方应该友好协商,他让赌鬼拿我店里的钱财,而把我交给他处置。赌鬼倒是讲究,对对方的称兄道弟不敢兴趣,坚持这是他的场子。 不得不说,相形见绌。 如果说,赌鬼还有些江湖义气,那这梁兰成一伙,简直就是没有臭不要脸。 “梁兰成,把墨镜摘了吧!”洛川冷声道:“我最后再和你说一次,离我远点,你这种连自己女人都害的软饭男,说实话,我都不愿意碰你,恶心。可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死,我能让你悄然就消失在这世界上。” “你……” 梁兰成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来,他被洛川凌厉的眼神看得心底发虚。 倒是一旁的胖马褂,背着手,哼声道:“在下袁天昌,承蒙大家厚爱,也唤我小袁祖。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洛川听完忍不住扑哧一笑,那“袁祖”在道家指的是大唐天师袁天罡,他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绰号“小袁祖”。 “巧了,我叫洛川,道法纯熟,精通五玄,人称葫芦巷小道陵,怎么样,你这个小袁祖见了我这个小道陵,是不是还得叫声师祖宗啊!” “你……你怎么骂人啊!” “我骂人了吗?一个敢用术法害人的大肚癞蛤蟆都敢说自己是小袁祖,我怎么就不能是道祖张天师啊?”洛川冷笑一声,盯着面前人道:“我这是在骂畜生啊。” 袁天昌嘴角抽搐了一下,哼笑道:“你一个开当铺的,和气生财,干嘛和我过不去啊。玩术法,我是专业的,你,呵呵,最多也就是个半吊子。真要是杠下去,你这买卖就别干了。” “是吗?可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当铺的朝奉吃天粮,一眼阴来一眼阳。你会的我会,我会的你可未必会。” “怎么着,洛朝奉这是要和我较量较量?” “也未尝不可。” “行啊,咱们比点什么?” 洛川望了望天,幽幽道:“你不是号称小袁祖吗?那袁天罡算过去一千年,算未来八百年,咱们就比一比这算术吧。” 袁天昌不禁窃喜,忙道:“好,就比算。咱们算一算,一会这巷子前过去的第一个人是男是女,亦或者算一下这天空一会的云从哪一个方向来。” “那多没意思啊!”洛川一笑道:“我们要算就算点绝的。” “什么?” “咱们算一算梁先生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 梁兰成一听,顿时恼羞成怒,骂道:“姓洛的,你这是在羞辱我。” “就羞辱你怎么了?你打我啊!”洛川耸肩一笑道:“莫非你没穿内裤?” 一旁的袁天昌也不禁皱眉道:“洛先生,这不管是五玄之术中的阳算术,还是外八门中的阴算术,都是严肃的事。你就算瞧不起我,也不该如此戏谑天机啊。算术者,一算天地,二算阴阳,穿没穿内裤这种事,既不是天数循环,也不是地数昭彰,怎么算?” “你看,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了!算天地,那是基础,算阴阳,只能是寻常,算鸡毛蒜皮,算牲口走兽,算尽一切才是真本事。要不这样,你拉不下来脸,不想算这种腌臜之事,那就由我来算。我要是算对了,你就叫我一声师祖,说以后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得远远的。我要是算错了,任由你处置。” “你说的,任由处置?”袁天昌眯了眯眼。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倘若你输了,我要断了你的双手,让你多管闲事!而且,咱们立下重誓,若有毁约,天戕地诛。” “我同意,再加一个,不履约者,断子绝孙。” 袁天昌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他很清楚,不管是哪一门的算术,能算得失、成败,能算风雨、危吉,就没有能算这种鸡零狗碎甚至恶心到算内裤是哪种颜色的。而梁兰成更是自己人,他一个当铺的朝奉,怎么可能知道他梁兰成穿的什么颜色内裤? “姓洛的,你这双手,我砍定了!” 袁天昌阴森森一努嘴,身后的小寸头就从后腰拔出一把砍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