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嫁给一个猎户》
1. 第一章
石头镇杀猪匠成大头家里,成禧拿着一刀子肉往厨房里走,徐芬瞧见了,奇怪道:“这不是你爹特意给昌哥儿留的吗?”
猪身上贴着脊骨的那条肉是最嫩的,文昌他奶奶牙口不好,最是喜欢吃这个地方的肉,又嫩又香,想要它的人多着呢!得亏自家是杀猪的,才能给留住。
成禧头也不回,把肉往案板上一放,切菜的刀在碗底上正过来倒过去刮几下,再去切肉,简直不要太丝滑!
留他大爷的!
梁文昌就是一个狼心狗肺,披着人面长着鬼心、猪狗不如的烂人!
成禧重生了,重生回她十七岁这一年,上一世,也就是在今年八月中秋,她被梁文昌迎娶回家,此后开始了五年的“贤妻”生涯。
五年后,梁文昌中了举人。
中举人之前,他早被县城一富户看上,要将家中独女嫁与他,前提是自己这个糟糠之妻要把位置给让出来,梁文昌需要更多的钱,便真能厚着脸皮同她商量。
她不愿意,后面他也没再说什么,自己还当这事儿就过去了,心想他多少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完全不把自己当个人。
她着实是天真了。
梁文昌中了举人那年,五月初七,她生辰那天,梁文昌说是要带她进山去玩,她开心极了,以为他良心发现,想要补偿自己。
可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在摘山边野花时,会被他从身后一掌给推下去。
苍天若真有眼,这样的人又如何逍遥于世!
苍天也许真的有眼,让她又重新活了一回,现在是六月初,距离梁文昌娶她的日子,还有两个月。
这日子是成大头请人算出来的,再吉利不过的一个日子,也是他们一家都心心念念盼着的日子——她终于能嫁给秀山村几十年才出一个的秀才了。
说不定以后再往上考,还能成为举人老爷呢!
这让往祖上数三代都是地里刨食的成家如何不激动!
成禧决定,那个日子当然要嫁,她爹好不容易请人算出来的,不嫁,不就浪费了!
可要嫁梁文昌?哼,除非那日是他的死期。
徐芬觉得自己这个闺女不对劲,她跟到厨房,见这刀子里脊肉已经被切成小片,她拧眉,“我说你这孩子耳朵聋了,等会儿昌哥儿就过来拿肉了,你要真想吃,等下回,让你爹专门留给你。”
“他来就来,来了我也不给他,反正他又没给钱。”
“你这孩子咋啦?”
往常知道文昌要来,不就数她最高兴?今儿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
“娘,我没事,待会儿梁文昌来了,你就说我发热在屋里躺着,这肉他要是不提,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是提了,你就说我要吃给做了。”
这话说完,任凭徐芬怎么样问,成禧也不再开口。
徐芬还要再问,外面有人敲门,那声音不疾不徐,显然来的人十分有礼,就他们家知道的,也就只有梁文昌一个人这样了。
他是读书人,秀才公,跟一般大老粗自然不一样。
成禧看她娘一眼,意味不言自明,随后放下手中活计,回了房间。
徐芬眉头紧皱地打开大门,梁文昌乍一看见她这样子,恰到好处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他嗓音朗润地开口:“徐大娘有什么烦心事,可说与文昌一听。”
见他笑得勉强,徐芬才意识到自己挂脸了,她连忙扯起嘴角,为难道:“今日留给昌哥儿的里脊肉,被一个老熟客软磨硬泡地,给买走了,我正在想着昌哥儿你来了,要如何同你交待。”
肉没了?那他不是白跑一趟。
“这也值当大娘生气?不过一刀子肉罢了,今日没有,后日难不成还没有?”
梁文昌嘴角噙着一抹笑,配着周身温和的气质,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反过来“安慰”徐芬,这让徐芬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对他愈发满意。
人走了才反应过来——良哥儿好像忘记提禧儿了。
她瞧着禧儿对良哥儿有点生气,良哥儿要是再不问问,恐怕禧儿会更生气。
果然,后日留给昌哥儿的那条里脊肉,又被禧儿拿去吃了。
再次面对徐芬的不好意思,梁文昌脸上的笑绷不住了,他嘴上说着不在意,转过头不耐烦就浮上脸来,从他家里走到这里要一刻钟,他回去还要再走一刻钟。
第二趟又白来了!
梁文昌很是恼火——成家还是不够重视他,他家想要的肉,真有心又怎么被旁人买走?
一路回了家,齐老太见他又是两手空空,嘶哑的嗓音响彻整个院子,“怎么这回又没有?他成家当我们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打秋风的厚脸皮呗!”梁壮实敲着烟杆子,一张口又黄又黑的牙口暴露在空气中,他扯着嗓子喊道:“成大头是胆子肥了,连着耍老子两次,昌哥儿你这几日莫要再过去,非让他成家给咱们送来不可!惯的他了!敢耍老子!”
赵小芳在厨房里把碗摔得咣当作响,听到又没有带回来肉,翻个白眼,从里面出来,“你爹说得对,晾他们几日,看他们急不急!”
梁文昌看着这一家人,本就羞恼的心更是平添几分烦躁,总有一天,他会离这个地方、这些人都远远的。
*
“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为啥不让文昌来拿肉了?”
成大头夹一筷子锅包肉,还真别说,吃着口感就是好,也不怪昌哥儿那孩子风雨无阻、隔一天过来一趟,就为了这一刀子肉。
“他又没给钱,为啥要给他肉?”
“这些年咱家里多少头猪脊骨上的肉都让他家拿了?他倒好,嘴上说一套,实际上你看他给咱家做过什么了?”
成禧看着她爹娘,忍不住回想起上一世两人的惨状:她被推下悬崖后,过了两日,才被那人找到,他背着她的尸身找到二老,二老见她惨状,她娘当场晕了过去,后面醒过来,精神已经不大好了,她爹一下子也老了好些,猪肉再卖不得了,后面开始酗酒,醉后就说一定是因为他杀了太多猪,老天给他的惩罚。
没人怀疑梁文昌。
因为梁文昌对他们说的是——那日自己非要去山里玩,他拦不住。
梁文昌真的会演戏,不然也不能从村里一直到她嫁到他家,直至自己死的那天,才真正看清这个人“君子”外表下的心,竟是如此的丑陋可怖!
他当着自己爹娘的面哭得涕泗横流,甚至反过来还要她爹从嘴里说出“不怪他”,然而,转眼他就跟那富户家的小姐好上了。
她尸骨未寒,为了名声,也为了安抚那家人,他私下里卖力讨好那小姐,如此,两人虽未成婚,却也引得那小姐对他死心塌地。
原来中了举人后,他需要花更多钱打点关系,所以为了讨好富户,她便可以消失。
最后的结果呢?梁文昌借助富户的帮助,打点好关系,被分到一个还不错的地方,做了知县。
然后,然后那小姐最终也没能被迎娶,他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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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过来借助自己知县的身份,威胁那富户一家,若是把此事说出去,定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自古有云:民不与官斗。
那富户最后只能作罢。
只可怜那家小姐,终日郁郁,此后连屋门也不再踏出一步。
不过自己也可怜,她可是被推下悬崖了呢。
而且,还是因为那小姐。
她是悲剧,她亦然。
她并不太同情那位小姐。
徐芬朝着成大头使眼色:看,我说的对吧,你闺女跟昌哥儿生气,就是因为昌哥儿不来找她说话。
成大头咳嗽两声,见闺女看他,他笑着把菜往她面前推推,“你就是气性大,也不想想昌哥儿到底是读书人,那里有闲心陪你说话。”
“再说,他要真是那样,我还不借钱给他让他买书了呢。”
“等以后你俩成亲了,还怕他不跟你说话?”
他嘴角带笑,故意打趣着,想逗自己开心,成禧瞧见他这样,再一想前世他那副颓废的样子,鼻子忍不住一酸,又恨自己的不争气——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先看上了梁文昌,所以才让他有机可乘,害了自己,也连累了爹娘小半辈子!
“我才不要嫁给梁文昌!”
成禧从喉咙里吼出这句话,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捂着脸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不过她怕自己哭出来,特意压着嗓子,这饱含愤怒的一句话也就大打折扣,在成大头徐芬夫妇听起来,更像是害羞了,才要躲到屋里头去。
两夫妻便对视一笑,徐芬从盘子里拨些菜到成禧盘子里,“‘女大不中留’了,你闺女现在就知道想着昌哥儿呢!”
“我把菜坐锅里,一会儿禧儿饿了还能再吃点。”
“你也是!闺女还没成亲呐,你以后少说点这话。”
“我这不是看她不高兴,想逗逗她……”
两人的声音透过门窗隐约传来,成禧没忍住,还是哭了,前世她太任性,搭上一家人,如今想来,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她家从在村里开始资助梁文昌以来,梁文昌可曾有做过任何回馈她家的事儿?
每次她看见他,他却总是故意躲着她,便是许久不见也不曾问过她一次。
几乎次次都是她主动没话找话,缠着他的。
想必,那时的他,心里一定又厌恶又享受吧。
厌恶她,又享受她的崇拜。
到了镇上也是如此,他们一家的房子都是花自家的钱给租的,还有雷打不动的每头猪上的里脊肉,他给了她家什么呢?
这中间,考上的秀才,还有模糊的一句承诺——待我日后做了官,我会对成禧好的——成了吊在拉磨的驴面前的一根萝卜,哄的她一家,每每高兴的找不着北,于是钱也好,肉也好,都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到底是怎么个好法儿,他没说,她一家人也没认真往下问,想着,无非就是娶她当官太太呗。
毕竟,她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这是谁都能瞧见的。
是她猪油蒙了心,天真可笑而不自知。
成禧趴在被窝里痛哭一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屋里已经暗了下来,外面传来爹娘低低的说话声,他们说的好像是自己爱吃鸡蛋羹,待会儿要蒸上一碗。
成禧抹干净眼角的泪水,跪在床上,无言地对着床尾跪了下去,她心里说的是——老天爷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重活一回,这回我一定争点气!
2. 第二章
秀山村,旭日高升。
成禧一大早跟成大头跟徐芬打过招呼,搭镇上的牛车回了村里。
秀山村在山脚下,牛车到村头的时候,她没下车,又行了一刻多钟,从外面绕过整个村子,到了村尾,她才付了钱,从路边下车。
村尾的地方再往里走远一点,几乎就不在秀山村里了——两间木头房有一多半都掩映在林子里,几乎和山林融为一体。
两间房子的主人,正是成禧此次前来的目的。
到了地方,成禧略微站在外面打量一下,两间屋子都用铁锁锁着,显然主人并没在家。
成禧也不多做停留,她想了想,顺着旁边一条小径走进山林。
房间四周都是寸高的小草,只有这一处显露出被人经常踩踏的模样,他通常应该便是由此处进山,她在他经过的路上,肯定能等到他。
以前家里还在村里住的时候,成禧对山林里面虽然好奇,不过有长辈的再三告诫,还有对于未知的恐惧,她们这些小孩也就只在林子外面玩玩,连往里面多走几步都不敢。
后面她爹的杀猪生意变好,有了点积蓄,一家人搬去镇上生活,很少再回来村里,就更是不会靠近山林。
因此山林对她来说,除了神秘害怕,还有好奇。
顺着小径,成禧往里面行进一刻多钟,树木越来越密,长年累积的落叶使得脚下踩踏的地方愈发松软,抬头也几乎看不太见阳光的照射,脊背好像变得寒冷起来。
初进来时的新鲜和隐隐的兴奋再也不见,随着时不时什么动物发出的怪叫声响起的,是成禧“咚咚”的心跳声。
未知的恐惧让她几乎寸步难行,成禧决定停下来,另一方面,她顺着走的这条小径,走了这些时间,几乎再难看到痕迹。
人迹或是鸟兽折腾出来的动静,她完全分辨不出来了。
成禧随意往旁边树上一靠,刚要往下坐,“呱”的一声,一个癞蛤蟆从她脚下过去,吓了她一跳,成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从一旁找根木棍,对着地面敲敲打打,果然又从里面跑出几个□□还有小虫,有落叶的地方她也不敢再坐,想想,干脆把一颗大树树根地方的落叶都给扒到一旁,等到最下层的土地裸露出来,再找块干燥的枯木垫在下面,这才小心地坐了下去。
人坐踏实了,心才安稳下来,一安稳下来,成禧就开始犯困,为着今日过来见他,夜里她根本没睡安稳,总是想着见了他,要怎么开口同他讲话。
毕竟,她跟他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朦胧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向自己靠近,一个激灵,成禧身子一抖,罩在眼睛上的手帕落了下来,陡然增加的光亮让她忍不住眯起眼。
然后,又慢慢张开。
在她面前几步远的距离,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身材挺拔,不发一言地盯着他,眼里是她看不清的幽暗。
他浑身散发着冷意,成禧看他,倒是恍然生出一股“似是故人来”的感觉。
祁闻瑱,祁闻瑱。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他的名字。
“你回来了呀。”成禧温温柔柔地朝他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男人低声开口,嗓音喑哑,惊疑中暗含着不易察觉的欣喜。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在这里等好久了,你累不累?”成禧拍拍屁股后面的灰,边说边起身,伸手要接过他手上的两只野山鸡。
“不用。”祁闻瑱身子一偏,成禧的手落了空。
看人收了笑,祁闻瑱察觉她兴许是误会了,他开口解释:“脏。”
成禧又笑了。
她还要开口说话,祁闻瑱避过她视线,迈开大步走在前面,“这里危险,有事出去再说。”
“哦,好的。”
祁闻瑱步子迈得大,他又惯常在山里行走,成禧只走了几步便被他拉开好些距离,她也把步子迈得更大,速度也加快,没撵上人反倒把自己累的喘不上气。
成禧恼了,干脆停下来不走,见前面人仍是埋头走个不停,她大声喊:“祁闻瑱。”
被唤住的男人脚步顿住,他转过身来,见成禧喘着气瞪他,他听力好,视力也好,女子发红的脸和上面细密的汗珠他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抱歉,是我走得太快了,没注意,你要不要歇歇再走。”
“要歇的。”成禧又要往身后面的树靠过去。
没等靠上,眼前男人手一松,两只野鸡应声落地,下一瞬,她已经被他拉在怀里,揽着肩膀往后退了几步。
这样……
不好吧……
不过如果是祁闻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祁闻瑱穿着一身灰褐色的粗布衣衫,并不单薄,成禧脸贴在他胸膛上,传来的热度仍是滚滚烫烫的,热得熏人。
被他一下子又拉开后,成禧摸摸脸,才发现滚烫的,是自己的脸。
……
祁闻瑱瞥见她的动作,微不可察地清下嗓子,偏过头解释道:“树上面有蛇。”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条小花蛇藏在树叶后面,慢悠悠在树枝上绕来绕去,若是他不提醒,成禧压根发现不了一点。
应该说,她还是缺乏这方面的危机意识。
“那我们赶紧走吧——”
“你别走太快,我跟不上,你等等我。”
“……好。”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祁闻瑱握紧手中木棍,走在前面为她开路。
女子与他说话时,他总觉得她好像跟他很熟一样。
可是他们总共没说上几句话。
而且已经过去几年了。
脚步不自觉加快,后面又传来唤他的声音:“祁闻瑱……”
祁闻瑱只听得头皮发麻,陡然生出这人莫不是一个“要勾人心魄的女鬼”的想法来。
这想法让他头皮发麻,指甲用力插进手心里,祁闻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脚步继而放慢放轻……
成禧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重活一世,她现在要做的事唯有三件:
其一:从梁文昌那里把自家以前用在他身上的钱都要回来,此后同他再无干系;
其二:好好孝敬成大头跟徐芬,为着她这个姑娘,两个人可没少辛苦;
其三:下半辈子赖上祁闻瑱,陪着他在山里过两人的小日子。
第一个不难,梁文昌自诩是读书人,面上功夫做得好,她态度强硬点就行;难缠的是他那一家人,上辈子她就该想到:几个把别人家的肉理所当然地往回拿、从未想过要给钱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可惜可惜,她那时光想着以后会嫁给梁文昌,他是读书人,自家是靠杀猪为生的,再怎么样给他们花钱,也自觉低人一等,是自己沾了便宜,便能补贴他们多少就是多少。
成大头跟徐芬也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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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趁着她未进门前使劲讨好那一家人,好让自己嫁过去后更受欢迎,到了后来,竟是没有止境了。
今生,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上辈子梁文昌如何对她,她自是不能全部还给现在的梁文昌,但能讨回来的,她一分都不要少。
第二件跟第三件事,都是要用后半辈子慢慢做的事情,并不必急于一时。
眼下,她要急着做的事,是先要让祁闻瑱答应她。
她前世被推下悬崖,魂魄离身,她亲眼瞧见这人听到消息后,如何不眠不休地在崖底下找了两天两夜,最后背回她满身残缺的尸体的。
他陪着她的爹娘,帮她料理丧事,为她做棺挖坟。
然后呢,然后在她坟边筑屋,他平常不喝酒,但会在她祭日那天喝的烂醉,接着趴到她坟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用很低的声音絮叨着:“成禧,你说你当时要是喜欢的是我多好啊!”
“你嫁给我,你想要什么花,我去帮你摘,你非要自己摘也行,我会在旁边扯着你的手,让你想掉都掉不下去。”
他说着说着笑出声来,那笑声在方圆几里没有人踪的野地里,鬼哭狼嚎一般,十分渗人。
成禧很嫌弃他的笑,她凑近他,看见他眼里大颗大颗的珠子不要钱一般往外洒,成禧慌了,她要伸手替他抹掉。
抹不掉,她现在是鬼,没有手。
她只好蹲在他身前看他,离得十分近,能瞧见他浓厚的眉毛里藏有一颗痣,他哭的好伤心,成禧蹲在那里等了好久,见他还没有止住的迹象,她恼了,“喜欢我怎么不知道说出来,你当时要是冲出来说喜欢我,就凭你长成这个样子,我还真不一定能看中梁文昌!”
原来她十四岁时跟村里翠丫说自己喜欢梁文昌时,祁闻瑱就躲在树后面听着,所以他喜欢自己,不过在知道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后,就没有下文了。
那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成禧很好奇,身为一个鬼魂,她只要在脑子里想想要去什么地方,下一瞬便能马上到那里。
她常去的地方有三个:一是她爹娘那里,二是梁文昌狗贼那里,三是祁闻瑱身旁。
在祁闻瑱这里待着的日子最多,她爹娘太苦,她看得难受;梁文昌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左右逢源,步步高升,官场十分得意,她瞧得恶心。
唯有祁闻瑱这里,她呆得安心。
祁闻瑱话不多,更多时候都是沉默地做事。
他给她拔坟头草,扫墓前灰,有时候一天也不说一句话。
他是猎人,成禧自觉与他不熟,还在村里住时却也晓得他的厉害:祁闻瑱比她大三岁,自己十三岁那年,他十六岁,冬日大雪,某个夜里她睡得正香,妇人一阵凄厉的哭喊,吵醒整个村庄。
成大头不让她出去,天亮了她才知道:昨夜有一孤狼入村,叼走了赵婶家半夜啼哭不止,非要出门看雪的三岁孙儿。
是祁闻瑱,独自住在村尾的祁闻瑱救下了那个小孩。
据说村人赶到的时候,雪地上都是血,祁闻瑱脸上、头发上也都是血,一眼望去,恰如地狱阎王前来索命。
而那头孤狼,尸体早已僵了。
昏过去的三岁小孩,第二日大夫来看,说是受了惊,身上倒是并无大碍。
那之后秀山村就都是关于祁闻瑱“单人战孤狼,勇救小儿命”的传闻了。
3. 第三章
“救了人怎么还能叫人‘地狱阎王’?依我看应该叫‘活佛在世’。”彼时成禧对这事并不关注,一个叫“梁文昌”的读书小子,她在村里玩时总能看见他,而且他好像还有意无意地总是看自己。
村里都是说起话来震天响的泥猴儿,梁文昌不一样,他说话总是细声细语,怪好听的。
“那你待会去给在世的‘活佛’送几斤猪肉,就送最上面脊梁骨这一刀子,肉嫩,‘活佛’天天在山里窜,能在山里跑的都是成精的,身上的肉比铁块还硬,一口咬下去能把人牙崩断,他不一定吃过这么好的肉。”成大头说着还做着“牙疼”的怪相,逗得成禧嘎嘎直乐,身上裹成球走两刻钟也不嫌累。
到了村尾两间木头房子,外面没人,她见其中带烟囱的一间屋,有烟正在往外冒。
她当时也不知道脑子怎么了,那门没关紧,她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入眼是少年□□的上身,下身只穿个短裤。
大冬天的,他正在洗澡。
没等看清他的表情,成禧慌忙把门关上,“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这是我爹让给你拿的猪肉,给你放外面了,我爹说你是大好人,你真厉害。”
停一下没有回应传来,成禧脸臊得通红,她没有勇气再呆在这里,方才那一幕带给她的冲击,还挺大的……
比她还要白一点点的皮肤,结实的肌肉,还有一盆红色的水。
回去后成禧翻出家里的伤药,趁人不在时偷偷放在他门前,就算是对他的赔礼道歉了。
此后又过了一年多,她十五岁那年,家里在村里卖了许久年头的猪肉,也有了积蓄,当时梁文昌已经经常上门来,他在镇上读书,每每回来,便说镇上是多么便利,说她爹在镇上做生意肯定更好挣钱,不久后他中了秀才,她爹更是意动,又有她不时在旁边煽风点火,还有梁文昌的一对父母,也拉着她的爹娘拉家常,最后不知道怎么聊得,她爹下了决心,把猪肉铺搬到镇上,梁文昌的读书钱,还有一家人的吃喝用钱,她家给掏了大半,平常杀猪时,猪身上最好的部位,也留给他家吃。
成禧想到这里时,才后知后觉发现——难不成,祁闻瑱就是在那时对她动心的?
真是离了个大谱!
天知道,那时天寒地冻,她去找他,都是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要是不开口,连她是男是女都认不出来。
就这样?就是因为多看了他一眼,他便喜欢上自己了?
成禧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她跟在祁闻瑱身边的日子便更多了,时间久了,果然听到他喜欢她的原因——还真是因为那次她去送肉的交集。
祁闻瑱趴在坟头跟她说:她是第一个看见他身子的女子,她还给他送了药,他是孤儿,被老猎户养大,老猎户死了,就没人关心他了,他还说自己给他起的“活佛在世”名号,他听到时开心了好久。
他说他专门找过她好几次,本来想跟她说话的,那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结果听见她对着小姐妹说,她喜欢的是梁文昌。
然后,他就不想再打扰她了。
不过她家搬出秀山村到镇上时,他偷偷看过;她在镇上出嫁,嫁给梁文昌时,他也去瞧了。
他还说,再听见她的消息,就是她掉下悬崖,梁文昌哭喊着在村里让人救命时。
“真是,你说你当初喜欢的是我多好,要是我,你怎么样也不会因为摘花没了命。”
“成禧,你怎么喜欢的就不是我呢……”
他嘴里念叨着又趴着睡了过去,成禧想揪他耳朵,想在他耳边骂他: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你不知道吗?梁文昌为了钱还能忍着恶心在我面前晃荡,你喜欢我你不多在我面前转转,跟我说上两句话?
你比梁文昌个子高,比他眉毛粗,比他鼻梁高……
你哪哪儿都比他好!你要是先来找我,还能有梁文昌什么事儿!
要这样说,那我死就是因为你,因为你不先来找我,我才嫁给梁文昌,才被梁文昌害死的。
都是因为你,祁闻瑱。
你真是个胆小鬼。
成禧说着说着突然生气了,气着气着又笑起来。
祁闻瑱,你喜欢我,我喜欢好看的,你又长得好看,就这样咱俩都没在一起,说明什么?
说明咱俩没缘分呗!
不过我现在是鬼了,我能陪着你,你却看不见我,我是没遗憾了,你呢?
你会不会后悔一辈子?嗯?祁闻瑱?
成禧望着他终日紧皱的眉头烦得慌,她不知道伸出去多少次手,都无法实质地碰上他脸,帮他抚平眉间皱褶。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娘走了,成大头葬好她娘,人也跟着去了,祁闻瑱也慢慢老了,他一直在山里躲着不跟人交流,头发越来越长,胡子长了满脸,年纪小的调皮小孩碰见过他几回,每次都被吓得大哭,后面传着传着,就变成林子里面有野人了。
成禧也发现自己的精力越来越不够用,她最后一回去找梁文昌,梁文昌当上了知县,不是多大的官,但在一个地方上,说话还是很管用得。除了她跟那富户小姐,他后面又有过好几次“郎情妾意”,每次都是对他读书为官有帮助的。
他的奶奶还有一对父母活着时,被他遣人看管在一处院子里,等闲不让人出来,对外就说几人年纪大了,需要静养,经常能换来一阵恭维,成禧听了冷笑——梁文昌这样做,只是嫌弃他们都是从乡下来的,嘴里说话不好听,形容仪态上不了台面,怕丢人而已。
她真想扒开他那身伪善的皮,让所有人看看他的道貌岸然。
可是没有机会了。
她是鬼,而且她发现鬼好像也是有寿命的,那次见过梁文昌的风光后,她发觉自己不太对劲,赶紧回到祁闻瑱身边,她见他在自己坟边挖坑,等成形了她才发现,那是一座墓坑,他拉来自己做的薄棺,放进去后,自己也躺了进去。
他睡着了,再没醒来。
他睡得很香,成禧见了觉得自己眼皮也重了起来,老想把眼睛闭上。
不能闭,成禧想,万一过会儿祁闻瑱来找她了呢。
没能如愿,她的眼皮不受控制,一直在往下坠,她没办法,只好躺在祁闻瑱旁边,想再陪陪他。
等到成禧再次醒来,她发现回到了十七岁这年。
梁文昌小儿,还正不要脸地免费从她家拿猪里脊肉回去呢!
有“咕咕”的鸟叫声传来,成禧看着前面只顾埋头赶路的背影,她喊他,“祁闻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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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怎么了?我走的太快了?那我慢点走。”
“你的速度正好,我没事。”
就是想喊你一声。
到了山下就是祁闻瑱住的地方,成禧往墙上一靠,顺势滑坐在下面的石头上,她又开口:“祁闻瑱,我饿了。”
祁闻瑱闻言讷讷,他想问她不是有事要找他吗?又怕他问了,她会觉得是在催她。
他才没有想要催她,能看见她,他再高兴不过。
今日他上山,是去看设的几个陷阱里有无猎物上钩,有两个陷阱外面被破坏了,里面还是好好的,其它几个则并没有动静。
他顺手射了两只野鸡,在快要下山的道上瞧见她,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现在人就坐在他家屋口,还跟他说饿了。
“那我现在把这两个山鸡给炖了,时间有点长,你……还得等一会儿……”祁闻瑱试探着开口,他怕她不耐烦等,可是屋里又没有其它食物能让她马上吃到。
“行,我等着吃你做的饭。”
松下一口气,祁闻瑱沉默着点火烧水,沉默着烫鸡毛,沉默着把山鸡剁成块。
他坐在灶前烧着火,成禧来的时候本来已经想好了许多话要跟他说,眼下人就在眼前,她反倒想不出什么话要说了。
“祁闻瑱,你跟我说说话吧。”
她没话说,就让他先开口吧。
……
又是一阵沉默,成禧对他已经不再指望时,低沉的声音打破宁静,“你走过来的?累不累?”
“我坐牛车过来的,不累。”
“噢……”
“那你待会什么时候回去,我送送你。”
“我吃过饭就走。”
想要说的话不适合现在说,她才醒来时,除了父母,最想见的就是他了。
所以她就来了。
来了又说不出来什么话。
山鸡肉嫩,不需要加什么佐料便很鲜美,成禧吃罢两碗鸡肉,满足地靠在椅背上,男人在弯腰收拾桌子,成禧看得认真,他似乎也察觉到她在看他,将头埋得更低了。
成禧帮忙把桌上的茶碗移开,觑见他好看的指节,她望着移不开眼。
“祁闻瑱,你不问问我过来找你有什么事?”
“那你有什么事?”
说重点了,要走了吗?
“我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
“我走啦。”
“……我送你。”
两人沉默无言下了山,到村尾,没有镇上搭牛车方便,回去要一个多的时辰,她过来前跟徐芬已经打过招呼,仍怕她在家里惦念。
况且,她独身一个女子,再晚些的路她是不敢走的。
“到这里就行了。”
“我再往前送送。”
他要坚持,成禧也不拒绝,眼见都能看见镇上房屋的影子了,成禧停下,转回身。
四目相对,男人停下脚步,静静站在那里,像一头风中独行的孤狼。
成禧在他眼里看到深深压抑的欲望。
她倏而笑了,眼睛紧紧盯着他,一瞬不眨地。
“祁闻瑱,等我。”
4. 第四章
前两次没拿成肉,其他三人都认为成家故意的,是觉得他梁文昌这个秀才,已经是成家板上钉钉的女婿了,因此有所怠慢。
梁文昌并不这样想。
首先,他去拿肉,徐芬给不了他肉时,为难愧疚的样子不似作假。还有成大头,最先他的奶奶去他猪肉铺买肉,说自己牙口不好,肉也咬不动那次,是成大头主动说,以后把猪脊骨上最嫩的那条肉给他家留着的,后面一年多也确实皆是如此。
就冲着自己以后还能继续往上考的可能性,这两口子也不会忽视他。
更别提成禧了。
她对自己可是喜欢得紧。
想当年,他不过是在她面前多晃几圈,对她多看两眼,她便对自己死心塌地。
如今她怎么可能故意不给他留着那块肉,不怕他不理她?
不过自己连着两次上门都没拿着肉,梁文昌心里不舒服,也觉得是要给成家一点教训,他打算最近冷冷成禧,得让她一家人知道,自己也不就是要上赶着去她们家,非她们家不可的。
梁文昌如此想着,烦躁的心镇定下来,打算近几日都不往成家去了。
他不去,成家夫妻俩确实着急起来。
“他爹,你说禧儿到底是怎么了?咋突然就不理昌哥儿了,还嚷着说不要嫁给他?”
“发生什么事儿了?昌哥儿这几天也不来了,该不是前两次没拿着肉,生气了吧?”
“也是,要我我也生气,说好给的,来了却没有了……”
成大头被念叨着只觉得脑袋疼,他按着太阳穴,打个哈欠,嗓音里夹杂着浓浓的睡意,“她说不嫁你信吗?谁不知道这几年她心一直在昌哥儿身上钻?”
“指不定心里在闹什么别扭,年轻人,赶明儿昌哥儿哄一下就好了。”
“还有昌哥儿,读书人脸皮薄,明个儿让禧儿把肉给他送过去,俩人再说说话,你看禧儿回来脸不得笑裂开。”
“……”
成大头一番话让妻子放松下来,徐芬一想,也觉得确实是这个理,她的禧丫头啊,长大了,当娘的也摸不准她心思了。
第二日一大早,成禧刚起床,面对徐芬的催促起了脾气。
“我不去!”
“这时候禧儿你可不能胡闹,昌哥儿正是用功读书的时候,咱这个当头可不能给人家添堵!”徐芬还在耐心地劝着。
成禧没了脾气,她看她娘一样,很冷静地问她一句,“娘,这三年来,咱家给梁文昌还有他家里人总共花了多少钱?”
“你突然问这干啥……”
“娘你帮忙算算。”成禧催促。
徐芬只好顺着她的话头说:“昌哥儿每年读书上学差不多十两银子,后年两年他们一家搬到镇上,房租钱说是我们先垫着,这是六两银子……”
“行,娘,我知道了。”
“你突然问这干啥?”
“娘你别管,我心里有计较。”
成禧说着话去了厨房,徐芬在后面喊:“这肉你待会儿别忘了给昌哥儿送去。”
“不送,等中午我给你还有爹做滑肉汤吃。”
光她娘嘴里说出来这些就有三十六两银子,可是她还给梁文昌,包括他那一家人都做过衣裳,送过礼,还在梁文昌“无意”的暗示下找成大头要钱,给他买了毛笔和一方墨,那是十二两银子,她记得很清楚。
因为她爹给她拿钱时,肉疼得吸气的样子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丫头,为着你这个心上人,咱家可是花大成本了!”
她当时还笑着说“有你享福的那一天”,成大头回她“我跟你娘不想着想这福,只要以后昌哥儿能待你好,你俩能好好过日子就行”,这句话她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可是老爹啊!让你失望了,她过的最舒服的日子,就是在家里当他们闺女的这些时候。
前世她嫁到梁家后,才发现梁文昌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女子在联系着,那时她傻,梁文昌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是那女子主动送上门来,自己读书时需要有人为他洗衣做饭,他娘做饭不好吃,他又心疼她,怕她累着,才不跟她说这事儿的。
“禧妹你放心,你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除了你没有别的女人能进我梁家的门,当我梁文昌的媳妇儿!”
他当时信誓旦旦的样子,让自己心动,她信了。
然后又去找她爹借钱——梁文昌去考举人没中,接下来还要继续读书,用钱的地方正多着。
她没钱,娘家带来的嫁妆也给他们一家用的七七八八,想出去找活做,梁文昌不让,说是怕她辛苦。
后来成禧才知道,他是觉得自己出去干活挣得钱太,少他看不上,觉得还不如让自己在家里应付他爹娘这几个人,那样他就不用听他们的唠叨了。
梁文昌,你真是好样的!
“爹,娘,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成禧神态郑重认真,两口子闻言放下筷子。
“我不会嫁给梁文昌了,你们以后同他断绝来往,爹你也不要再给他的奶奶留肉了。”
桌上的饭已经吃完,成禧话便说得直接,这下就算他们生气,也不至于饿着肚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禧丫头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成大头火气也上来了,他把闺女惯坏了,就连嫁人成亲这事儿都能说嫁就嫁,说不嫁就不嫁了,未免也太任性!
“你现在知道说不嫁了,那你早干嘛去了!咱家在他姨家人身上费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钱?就这他们还觉得你配不上昌哥儿呐!”
“人家可是秀才,咱秀山村多少年才出一个秀才!你不嫁,有的是人要嫁。”
“再说,你真不嫁给梁文昌,你现在都十七了,快成老姑娘喽,有几个好小伙子会要你?”
眼看爷俩之间的气氛变得僵持,徐芬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少说几句,禧儿你也是,你爹是为你好,嫁人这事儿可不能胡闹,我瞧着昌哥儿挺好,人家以后要做官的,到时候你就成了官太太,跟一般人可不一样着呢!”
又是这话!
这样的想法钓了她爹娘三年,也每每让她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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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嫁人后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无限风光。
去它的官太太吧!
梁文昌考中举人,当了知县,她还没当两天官太太,人就没了,这官太太,谁爱当谁当!
再者,重活一世,才发现当初的想法多么幼稚天真,“官太太”,“官”在前,“太太”在后,只要前面的“官”不变,后面的“太太”尽管随意换着呢!
她不要再借别人的风光,她要完全属于自己的,即使无名无姓。
成禧无法跟成大头还有徐芬坦白,她前世嫁给梁文昌后,才发现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们不会信的,恐怕还会觉得自己是为了不嫁给梁文昌,自己胡诌出来骗他们的。
“我就是突然不喜欢梁文昌了,我是认真的,我现在喜欢的是其他人,他可比梁文昌好一万倍!”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说不出话来,望着她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
像被一瓢凉水兜头浇下来,成禧才冒出来的火气突然就没有了,她笑着,很认真地说:“我是认真的,梁文昌读书读的再好,我一个主动缠上去的姑娘,到时候有我没我还不一定呢。”
“我真有喜欢的人了,他很好的,我现在就去跟梁文昌说清楚。”
“还有,咱家在他一家人身上花的钱,我一定会要回来的!”
成禧转身推开大门,一脚迈出去,抬眼看见旁边围墙隔壁,一个人的脑袋正往下面躲,尤其是在发现成禧看到她后,动作更快了。
快步过去敲隔壁大门,成禧大喊:“乔小蕊,你给我出来!”
……
几息过后,两人站在巷子外面的歪脖子树下,被逮个正着的乔小蕊缩着脖子解释,“我不是故意听到的,就听到了一点儿……”
成禧看着她不说话。
“好吧,其实我全听到了。”乔小蕊吐吐舌头,干脆坦白,“谁让你们说话声音太大了,我不想听都不行。”
“不过——”乔小蕊往成禧身旁凑近,紧挨着她问,“你刚才说的应该是气话吧?你那么喜欢梁文昌,怎么会突然不愿意跟他了呢?”
成禧抓抓脑袋,认真问自己这个好姐妹,“你觉得梁文昌这个人好不好?说实话,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前世她和爹娘是当局者迷,梁文昌掩饰再好,也不能一点马脚都没人看见吧。
他包括他爹娘奶奶那一家人的作为,真就没人觉得不对劲?
“那我真说了啊。”乔小蕊也认真起来,“在我看来,梁文昌除了是个秀才,再就是脸白了点,说话慢声慢气,跟咱们平常见得这些大老爷们儿不太一样,其实吧……”
“也没什么好的……”
乔小蕊留意着成禧的表情,打算人要是生气了,自己就马上住嘴,然而并没有在成禧她脸上看到什么想要反驳的迹象,她便继续往下说:“其实这个秀才吧,咱们石头镇上也有好几个考上的,脾气好的人也不少,就是两样没凑在一块。”
“可就是凑一块,又能有几个跟梁文昌似的,一家人简直就要靠你们养了!”
5. 第五章
“你们一家人也忒实诚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要在以往,成禧怕不是要跳到她身上捂她的嘴,可现在,瞧着人若有所思的样子,难道真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
“你不是真要跟梁文昌断绝来往吧?到底发生了什么?成禧?”乔小蕊忽然有些担心她,她怎么觉着这人比以往沉默不少?
“我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你说得对,梁文昌一个大男人,他们一家也都有手有脚的,为什么总是要花我家的钱?还要我上赶着送过去?”
瞧着巷子拐角处,熟悉的人出现,成禧拍拍她肩,“说曹操曹操到,不跟你聊了。”
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乔小蕊了然地点点头,“我先撤了,你好好跟人家说,要是他怎么着你了,你就大声喊我,我留意着这里。”
“行,我先谢过你了。”
“咱俩说这些。”
乔小蕊人刚走,梁文昌就到了她面前。
“禧姑娘,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豌豆黄。”
他身穿青色细布长衫,脸上是克制又能让人轻易察觉到的温柔,与祁闻瑱比起来,他的这幅身板显得也忒孱弱,五官也不很耐看,就是整体看起来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气质,轻易便能让女子对他升起怜爱的心思。
若是前世,她看到梁文昌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样子,心怕不是化成一滩水,然而现在,瞧着他惺惺作态,她胃里胀满酸水,仿佛下一秒,忍不住就要吐到他脸上去。
梁文昌并没注意到对面成禧的情绪,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到要注意,他本来以为自己冷成家几天,成家父母或者成禧本人,肯定会屁颠屁颠地把肉给他家送来,少不得还要给他买点东西,向他道歉——是她们大意,忽视了自家。
未曾想到,一下子过了七八天,成家连个人影都没出现。以他的打算,他将来肯定是要当官的,成家现在给他花点钱算不了什么,将来成禧嫁给他,可是能沾上不少光,怎么看来,都是成家占了便宜。
没有等到成家的先低头,他本来是不打算搭理她们的,可这两天书店出了一本《历年举人文选》,要十两银子,这书他是非买不可,他家里又没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他大人有大量,不跟成家人一般计较。
这才有了这次主动过来,专程找成禧的事儿。
成禧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是她太了解这人了,唯利是图,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于她家,不过是当成了人傻钱多的摇钱树而已。
他所有的讨好,都只是通向他目的的一个工具。
“梁文昌,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成禧不去接他递过来的糕点,一双眼死死盯着他,“还有,你快些把这几年花的我家的钱还回来。”
“就从我十四岁开始算起吧,今年我十七,我们家每年花在你身上的读书上学费用大概是十两,这三年下来,怎么样也有个三十两银子了。”
“还有你们一家镇上房子的两年租金,六两银子;我给你买的笔墨,十二两银子;这两年你每隔一天就从我家拿走的三斤猪里脊肉,一斤十五文,总共有二百六十次了,这些给你算十一两银子。”
成禧一口气说完,她没必要在这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这些共有五十九两银子,凑个整,剩下的零头还有我给你买的衣裳什么的都算上,总共给你算六十两银子,便宜你了。”
“六十两银子,给你十天时间,应该够了吧?”
梁文昌浑身发凉,兜头的一串数字让他脑袋直发蒙,他没反应过来,从嘴里愣愣地蹦出来几个字,“禧姑娘,你这是……”
“你是有什么地方没听明白吗?我可以再说一遍。”
“……不是,禧姑娘你为何突然对梁某这样,梁某可是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
成禧再听他以“禧姑娘”“梁某”如此相称两人,只觉得可笑:是啊,他们当初便是如此客气,怎么看怎么有礼,好似话本子里的才子佳人,不过一句“禧姑娘”,她便为此着了魔一般。
梁文昌明明就是吃定了她喜欢他,所以才如此任性妄为,需要用到她的时候,便做出温柔小意的样子,三言两语,便能讨得她欢心;若是无事,即便她就在屋内,他上门拿肉时,却也能一句话不提她。
现在想来,其实当初,自己也不一定是喜欢他,少女情窦初开,没见识过什么世面,轻易地便把对她稍微好一点的男性,当成了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
而梁文昌为何选中自己故意接近,成禧对此进行过思考,答案就是——她们家是村里为数不多能挣上几个钱的,而且她家里只有自己一个闺女,爹娘也疼她,她们家有实力满足他的需求。
从后面他考上举人,需要花更多钱打点关系,而自家已经满足不了他,他转身就同富户缠上关系,便可见一斑,
人跟人的脑子真不一样,她还为他一个称呼神魂颠倒的时候,他已经把她从头到脚算计完了。
何其可笑可悲!
“你没有对我怎么样,就我是不喜欢了,不喜欢了自然要和你断绝来往,不然孤男寡女扯在一块成何体统,岂不有损你读书人的名声!”
“禧姑娘——”
“就这样吧,该说的我都说了。”成禧打断他的话,“十天以后,六十两银子,你给我送过来,或者我去拿都行。”
梁文昌没有回答。
成禧也不催他,把话说清楚,她心里畅快不少,转身回家躺在床上,只觉得许久不曾有如今解气。
没关系,十天后他不过来,她找过去便是。
人影渐远,直至消失。
梁文昌双手攥得包装豌豆黄的油纸发紧发皱,随着极轻一声纸包破裂声响起,成块的豌豆黄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梁文昌低头看着,眼神明灭间,他忽地抬起脚将豌豆黄踩得稀碎。
他望着成家的方向,牙关紧咬,双眼圆睁,继而又眯成一条细缝,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笑。
呵!真是变了天了!
——
成大头收了摊,没有跟往常一样去茶馆看人下棋,他紧皱着眉头,到了眯着眼睛晒太阳的算命先生那里。
“劳烦先生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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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最近的吉利日子,家里有孩子要成婚。”
算命老头捋把胡子,觑着眼看看桌上一串铜钱,这才直起身来,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两个人的生辰八字。”
成大头拿出准备好的纸条,那上面的字俊秀飘逸,正是出自梁文昌之手。
虽然上次跟闺女吵过一架,觉得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事情哪有这样的:两家人来往三年,说断绝来往就断绝来往,他都把昌哥儿当成半个儿了,在他身上投入多少钱财和精力?他觉得昌哥儿这人不错,成禧这丫头说风就是雨!
当时还在村里,是她主动跟他说自己看上人家了的,结果到了现在,转眼又是一个想法。
真是,这下倒好,把昌哥儿逼得坐不住了,本来之前说好的,等昌哥儿再专心读两年书,考中举人,风风光光地把人娶回去。
禧儿现在这么一闹,昌哥儿立马跑过来找他。
孩子慌得把八字都写好送过来了。
以前还没怎么感觉,现在才发现,昌哥儿这个孩子,到底该有多喜欢禧儿呦!
小孩胡闹,他可不能跟着一起,禧儿也十七岁了,年纪到了,该嫁就嫁吧,反正都在镇上,离得近。
就是回去怎么跟成禧说,成大头觉得自己的头真的要变大了。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镶着金边缓缓下沉,不时有几只鸟点缀其间,成禧蹲在院子里抬头数着,实在不见影了,扭着脖子转到一边去,反正无论如何,就是不去看成大头。
“七月初七?”成禧没心思跟成大头掰扯他背着她,跟梁文昌见面的事儿,前世她跟梁文昌是在今年八月中秋成的亲,那是她主动求来的婚事:
梁文昌同她爹讲要中了举人再娶她,她在门外听见了,觉得最少还得再等两年,她不愿意,闹着让梁文昌早点娶她,他被闹得没法,才跟她成了亲。
怎么重生了,时间还提前了?
她虽然闹了一通,不过那是闹着要跟梁文昌厘清关系。本来还想着今年的八月中秋,若无意外,将会是她和另一个人的婚事。
不过七月初七,倒也行,早点成亲,她能早点陪他。
上辈子他陪了她那么多日子,这辈子就换她去寻他。
想着那人,成禧烦闷的心,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她转回头,主动打破僵局,“爹,你当我那日说的话是在开玩笑吗?”
成大头从嘴里哼一声,也不说话。
成禧拿来小板凳,朝他爹坐近点,心平气和跟他分析,“我那时跟你说喜欢梁文昌,不作假;现在说不喜欢他也是真的。你那时听我的话,怎么现在我大了反倒不信我了?”
“那你说说昌哥儿怎么着你了?三年了,眼看就要修成正果,怎么你突然又变卦了?”成大头实在想不通。
“第一,他没怎么着我,我就是不喜欢了不行吗?”
“第二,三年又怎么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跟时间长短没有关系。”
“我不想嫁给他就是不想嫁给他,我不嫁给他,他有损失什么吗?”
6. 第六章
“爹,我不是一时兴起在耍脾气,是真不喜欢梁文昌,不想跟他在一块了。”
“就算现在我听你的话,真嫁给他,我过得不高兴,那不是白搭吗?”
成禧很有耐心地分析,她爹不是什么老古板,要不然也不能只有她一个闺女:当初生了她后,娘的身子就变差了。
为防再要个孩子,一家人变成孤女寡爹,他爹让大夫开了药,他自己喝了,决定就只有自己这一个闺女也挺好——这是她问她娘,她娘偷偷跟她说的。
成大头是个好爹,也是个好丈夫。
“那你不嫁他,谁娶你?我跟你娘总有离开你那一天,你不得找个靠谱的小伙子陪着,我们死也闭不上眼。”
“你看你说这话就严重了不是。”
“怎么没有人娶我?有的,还是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等我带来跟你认识认识,这个人你也知道的。”
“谁?”
“等我带来你就清楚了。”
——
“你在啊,我还以为你会在山上呢。”
距离上次见面过了十来天,再次看见祁闻瑱,他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见他看向自己,成禧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今日没去山上。”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成禧看他这样子,心里也忽地突突跳起来。
她清清嗓子,“祁闻瑱,拉我一把。”
说是院子,其实并没有用围墙或是栅栏给围起来,而是就着地势,他的两间屋子正好在高一点的地方,与下面自然形成了差距,屋子前面空出来的地方自成一处。
成禧从下面上来,并不费力,她就是想跟他亲近点。
人大步走过来,到了近前,成禧抬头望向祁闻瑱,他也望着她,然后一只胳膊缓缓伸了过来。
那意思是让成禧拉着他的胳膊。
成禧偏不。
他脑袋已经转向前面,成禧毫不犹豫地抓住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粗糙的、温热的,她一手握不下的大手。
祁闻瑱仿佛受惊一般转过身来,下意识要抽出手,成禧用了劲,他挣扎两下,没挣开。
人被拉着上了坡,成禧主动松开手,见他耳朵还有脖子通红,成禧转到他面前去,抬头看他,祁闻瑱眼睛眨了两下,似乎想要避开,最后还是看向她。
成禧又朝他笑,“祁闻瑱你是不是喜欢我?”
应该是有了心理准备,这下没见他有多惊讶,他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最终也没能说出来。
成禧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他不说话,她笑着开口:“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做我男人怎么样?”
汉子瞪大眼睛看她。
成禧往他身前凑近一步,抿着嘴笑的认真又热烈,男人的呼吸打在脸上,她心里酥酥的,痒痒的。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她的一双眼睛似乎会说话,眼里带着笑意,让他招架不住的的柔软里,好像还藏着一支蓄势待发的利箭,要直直命中他的心脏。
祁闻瑱脑袋“轰”地炸开,他真觉得自己现在在做梦。
“祁闻瑱,你说话呀。”人又向他靠近一步,几乎要完全贴着他。
下意识后退一步,祁闻瑱的声音微不可查的发颤,“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突然要来找我说这事儿?”
“你不愿意吗?”
……
回答她的只有屋檐下两个小奶狗,玩耍时发出来的几声“汪汪”。
要怎么样跟他说呢,跟他说上辈子发生的事,跟他说身为鬼魂的那些日子,他在她眼里近乎透明。
她感受到了他对自己深藏的、隐秘的爱意,在他那么厚重的爱意里,她也想要去回应他。
所以,现在她来找他了呀。
可是,他现在不太信任自己。
“我爹给我算的婚期,就在下个月的七月初七。”
“是跟梁文昌。”
“那不是挺好的。”
他这句话几乎听不见声音,可成禧愣是听得一清二楚,她疑心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紧接着嗤笑一声,开口反问:
“挺好的?”你确定?”
“那我走了,这两次就当我没来过。”
这话说完,成禧扭头便走。
成禧知道自己的态度急了点,可她原本以为祁闻瑱既然喜欢她,那她主动过来找他,他该很欢喜才是。
不然,若等祁闻瑱来找她,只怕是遥遥无期。
只可惜,人家好像并没有那个意愿。
难不成,前世与今世的婚期不一样了,祁闻瑱也变得不喜欢她了?
!!!
想到这点,成禧慌了:人家要是不喜欢她,自己在这感动过来喜欢过去的,剃头单子一头热,是不是在他眼里看着,自己就跟有病似的?
嘶……
应该不会吧。
她方才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的时候,他也没反驳啊!
难不成是对自己太无语了才这样?
想到这个可能,成禧对自己也无语起来。
她呀,都多活了一世了,怎么还是那么急躁,事情想的一点也不周全。
可是她如果不这样做,不主动过来,真如前世那样,等祁闻瑱找她的时候,只怕就是在她和梁文昌成亲那日了。
得!管他呢!
反正都到这份上了,接下来就看祁闻瑱的了,祁闻瑱要是喜欢他,她把话说的明白,他应该会有行动的。
成禧往前走两步,不甘心回头看,结果她看见了什么——
祁闻瑱潇洒走进屋里的背影!
他走的还很急,生怕背后有什么东西缠上他!
……
行吧!她这下知道他的意思了,是她自作多情了。
没关系没关系,就当还他上辈子的情了,她以后不会再来找他,也不会再想着他,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她仍然会有其他的如意郎君,好好的过自己这一辈子……
“成禧。”
一声喊打破了成禧在心里的自我安慰,成禧转过头,祁闻瑱正从坡上跑下来,她站在原地等他几息,看他跑到面前,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沁出,他露出大白牙朝她笑。
这还是他头一次朝自己笑得如此灿烂。
这下换成禧不笑了。
在成禧面无表情的注视下,祁闻瑱也渐渐收了笑。
“这是晒干的野鸡肉,炖着很香;这是人参,一次炖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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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片,放在汤里,很补身子的。”
他背在身后的手露出来,他一个手拿着五个晒干的野鸡,另一个手里的东西被红布包着,从边边隐隐看到淡黄色的细须露出来。
祁闻瑱把这些放在成禧面前,示意成禧去接,成禧皱着眉头看他一眼,转身又要走。
“成禧。”
他拦在她身前,成禧往左,他也往左;成禧向右边走,他也往右。
成禧恼了,她也不躲了,直直往他面前走去。
祁闻瑱没躲,他一动不动。
成禧便感受到了他如火的体温和衣衫下石头一般的肌肉。
成禧躲开了。
“成禧,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
平静无波的进了门,成禧再也控制不住,她站在院里哈哈大笑起来。
一抬眼对上听见动静出来的成大头,他们俩最近因为梁文昌的事情闹得有点不愉快,成禧这时也不较劲了,看着他呵呵直笑。
成大头也被笑乐了,“傻闺女,你笑什么?”
“手里掂的是什么?”
“给,这是野山鸡,晒干炖汤的,这是人参,给我娘补身体用。”
成禧将这两样径直塞到他手里。
野山鸡个头不大,晒干后更是瞧着不起眼,不过一下子五只,也够吃上几回的,成大头掂在手里看看,然后递给徐芬,他把手里的红布打开,想看看人参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活这么大岁数,光听过可没见到过。
徐芬也没见过,她就站在旁边等他打开。
红布包了好几层,一层一层打开,里面的轮廓也越发清晰,当全部打开后,一家三口的头都凑近看,只见一个比成大头手掌还大点的,跟老姜皮一样的颜色的人参露了出来,四周延伸开的须须上有很多小疙瘩。
祁闻瑱把这根人参给她的时候,成禧她也没打开看,这时候看了,只是觉得其貌不扬,也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她知道人参越老滋补价值越高,眼下这根人参瞧着不嫩,也不知道是长了几年。
成大头跟徐芬也看不出来,就说了句“瞧着挺老的”,就又把它包了起来。
好奇心满足后,徐芬问闺女,“禧儿,你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你将来的女婿送你们的。”
“昌哥儿送的?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成大头迫不及待夸奖起来,还朝着徐芬使眼色,徐芬反应过来连忙捧场,“是是,昌哥儿对禧儿可好着呐!”
……
感情她爹娘还没有死心。
“这是祁闻瑱送的。”
“他才是你们姑娘要嫁的女婿。”
成禧不再卖关子,直接跟两人挑明。
“谁?你说谁?”
成大头跟徐芬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两人相互看看,接着成大头率先开口发问,“祁闻瑱?”
“咱们村里那个祁闻瑱?靠打猎为生的那个祁闻瑱?”
成禧冲他满意地点头,她就说他们肯定知道自己说的是谁。
“你这姑娘真是胡闹!”
成大头气的脸都红了,“他那个小子没爹没娘没亲戚的,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背后说他命硬,专克自己身边人,谁跟他走的近谁没好!”
7. 第七章
成禧也简直要疯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有这个原因在。
她一方面生气她爹这样说,一方面又觉得心里有点什么模糊的东西变得清晰:她说她跟在祁闻瑱身边那么些日子,怎么就不见他跟村里面有什么交集。
她活着的时候,记忆中很小,好像祁闻瑱就一个人在村尾那里住着了。
她死后,祁闻瑱虽然守着她的坟,住的离村子远了点,可也不至于数十年如一日没有什么人与他来往吧。
成禧想起那时,祁闻瑱只在需要换粮食什么的才下山去,买完东西,也并不多在集市上逗留。
她还想起,自己十七岁时,祁闻瑱二十岁,他长得那么好看,又有一身力气和功夫手艺在身,总不至于没有一个姑娘喜欢的。
可那时,他仍然还是一个人独自生活。
原来如此,他是一座孤岛,她在那里逗留片刻,便换来了他全部的喜爱。
因为他的世界太干净了。
“那你不还让我给他送过肉?”
“祁闻瑱不还孤身救过救过赵婶家的孙儿?”
“她孙子我今天也见着了,活蹦乱跳,壮实着呢!”
成禧其实没见着,祁闻瑱住的地方那么偏,她又不想让人撞见,特意绕着村子里面走的,赵婶家的那个孙子,现在长什么样子,她都不太有印象了。
出于维护祁闻瑱的目的,成禧下意识地举例来反驳她爹的说法。
“你大早晨出去是去找这小子了?”成大头抓住重点,“你怎么突然跟他扯上关系的?”
成大头说着说着恍然大悟,“好啊!我说你怎么闹着要死要活地不跟昌哥儿好了,原来是有其它心思了!”
“不行,我不同意!”
成禧本来已经做好了需要多费点口舌,说服爹娘同意她与梁文昌不再来往的心理准备,结果没想到居然卡在祁闻瑱这里。
她和爹娘所站的视角不同,并不会被几句话影响,她自己都当过鬼魂,还怕别人克她?
“我那里要死要活了?就算没有祁闻瑱,我也不会嫁给梁文昌。”
“还有,不是你说的,我不嫁给梁文昌没人要的吗?祁闻瑱可比梁文昌好太多了。”
“我不喜欢梁文昌跟别人没有关系,我就问你,梁文昌他一家人有哪个是好的,他们家里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我们给付的租金,隔一天还要上门拿肉。”
“咋就跟你们说不通呢!”
“反正我跟梁文昌算是玩完了,你要真觉得梁文昌好,你就自己去嫁!”
成禧也恼火起来,说话就有点口不择言,她冲进屋里拿了荷包,出门喊上乔小蕊逛街去。
乔小蕊是她家邻居,比她小两岁,性子活泼,跟她直来直往的相处着舒服,成禧跟她玩得好。
午后的阳光正好,石头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集市没有上午热闹,倒是也不觉得如何冷清。
“禧姐你来真的啊!上次我还以为你应该是有赌气的成分,没想到你连新的丈夫都找好了。”乔小蕊一脸佩服。
“什么新的丈夫!我有且只会有他一个丈夫!”
“那他长得好不好看?”
还是年轻人好,只在乎外表。
“等我成婚的时候你见着就知道了。”
“你爹娘不是不同意?”
“会同意的。走,咱们进这家鞋店看看。”
祁闻瑱在山里生活,她到时候嫁过去,打算跟他一块去山上转转,要是能学个一星半点的皮毛在身上,也是不错的,想来怎么着都比嫁给梁文昌,在那一亩三分地里洗衣做饭、当个天真的冤大头强。
那么她就需要一双皮靴,她还有洁癖,在外面穿的鞋子,进屋里要换的,她跟祁闻瑱一人需要一双低帮布鞋,夏天到了,再来两双草鞋备着。
出了门,又直奔卖布的店。
上山的衣服要耐穿,她觉得像祁闻瑱那样的粗布衣裳穿着就挺好,床单被罩她想要同色的,再多备着两床留着换洗。
暂时成禧就只能想到买到这里,祁闻瑱的两间屋子她还没进去看过,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样子,只能把日常她觉得能用上的,先备着一点是一点,等后面再看看需要什么,再慢慢购置就是。
“禧姐你买的这都是什么啊,做衣服?这粗布做的衣服穿起来也不舒服啊!”
“穿在外面的,就这样的才耐穿。”
逛了半下午,成禧心情舒畅不少,请乔小蕊吃过面,两人才往家里走。
“是成禧回来了吗?”
“是我,大娘,咋了?”
“你娘刚才晕倒了,送去‘慈济堂’了,你爹让我告诉你一声。”
——
慈济堂。
成禧靠在墙角一言不发,听大夫讲,她娘这是多年落下的病根,这几天情绪波动大,给激出来了。
瞧见她娘紧闭的双眼,还有成大头眼角清晰可见的皱纹,那疲惫的神色,成禧有那么一丢丢愧疚。
不是愧疚对于梁文昌的婚事,而是因为自己又让他俩费心了。
大夫在前面配药,成禧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说什么呢?说对不起?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要说别的,怕不是又要吵架。
房间里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你们出来一下,幸亏这位夫人送来的早,病根发现的早,不然等再晚点发现,她身子早就亏空了。”
“不过……”
老大夫一脸的欲言又止。
大夫的一句话,成功让成禧由愧疚的心转阴为晴,她马上追问,“不过什么,大夫你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配合。”
“给开的一味药中需要用到五年以上的人参,人参难得,只怕是价格要高点。”
“那是多少?”
“这个需要五十两银子。”
老大夫示意跟着的药童把人参拿出来。
成禧跟成大头都凑近看了两眼。
然后父女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莫名的兴奋。
“大夫,我娘的那味药中是只能是五年的人参,还是说年份更久点也可以?”
“自然是越久的疗效越好,怎么?你们想买年份更长的人参?”
这家人倒是挺大方。
“不是,我家有。”
……
慈济堂离她家不远,不到两刻钟,成禧拿着一团红布过来。
明明他们父女昨天才看过,可这时瞧着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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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小心地打开,怎么心里还更紧张了?
“这……”
老大夫的手突然抖了起来。
“这根人参起码有三十年了。”
“这一根至少在百两以上,具体多少,老朽也不知道,因为老朽这医馆里也没有。”
……
就说嘛,方才那药童拿过来的人参,跟祁闻瑱送给她家的一比,简直就是弟弟!
“那我们就用这根好了,见效快。”
反正是给自家人用,也不心疼。
“其实用不到这么好的,关键时刻这样年头的人参可以保命的。”
老大夫好心提醒。
“没事,一根我娘估计也用不完。”
老大夫还是心疼,他想出钱把这根人参买下来,可是他的钱也不够。
等徐芬醒来,一家人才从医馆回去,这中间成禧也没跟成大头说几句,到了晚上要熬药,成禧拿着药罐泥炉在院里煽火,成大头挪过来了,他不说话,成禧看他一眼,也不吭,她摸不准老爹在想什么,多说多错。
“赶明把人带回来见见吧。”
“什么?”
成禧疑心自己听错了。
成大头当做没听见,跑屋里去了。
成禧在院子里乐得直笑:一个都认识几年了,早就说好闺女要嫁给他,反倒自家花了几十两银子出去,也没见人家有多好的态度;一个面还没见上,价值百两以上的人参说送就送了。
傻子才瞧不出来这两人的品行如何。
过日子,也不能这人以后可能会有多大前途,那都是面上光,自己过着到底什么样子,冷暖自知呦!
成禧又想着祁闻瑱就是靠这些东西吃饭的,他肯定知道这人参的价值,但是他送给自己时,压根也也己提过。
要是自己知道这根人参的价值,肯定是不会要的。
主要是不好意思啊,不过现在她娘需要,就先用着,以后别说她,就是她爹娘,对这个女婿也差不到哪儿去。
看梁文昌不就知道了。
对于祁闻瑱,成禧想了又想,一会儿觉得这人真好,对她真大方;一会儿又觉得,长得高高壮壮,脑子怕不是个傻的,虽然他喜欢自己,但也不能一上来就给她这么多呀。
成禧心里埋怨着,然而夜里睡觉时,嘴角都还在往上翘着,还做了个让她醒来后回味良久的梦。
第二天起来,成禧眯着眼出了屋子,成大头正蹲在院子里给她娘熬药,“起了,锅里给你留的有饭,快点去吃。”
成禧一下子就笑了,看着她爹故作生气的样子,她也不再别扭,“今儿个没去卖猪肉?”
“都卖完了,有人办酒席,一下子买走了整头猪,”
“那挺好,你上午也能多歇一会儿。”
“嗯,祁闻瑱那小子什么时候过来?”
“……他说就最近几天过来提亲。”
话头一下子转变的太快,成禧差点没反应过来,不过她也没准备瞒着,都到这份儿上了,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他说这两天要准备一下上门的礼物。”
“人来就来了,还准备什么东西。”
那根人参就够值钱的了——
这话成大头忍着没说出来,他不想打自己的脸。
8. 第八章
“你来了呀。”
一大早成禧就坐在巷口等着——今天是跟祁闻瑱约好,他上门来拜访的日子。
成禧一眼就发现了他与上次见面的不同: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薄衫,是很新的样子,脚踩黑色长靴,长发高高束起,背上背着一个背篓,上面用黑布盖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他这是精心修饰过的。
效果也确实明显:就这一小会儿,从他身边过去的几个小姑娘都忍不住红着脸离开,然后还要再回头看他。
只是他好像不知道的样子,一对上自己的眼睛,他便有些想躲,成禧起身迎他,“你走过来的?累不累?吃没吃饭?”
祁闻瑱听着这话怎么那么熟悉,愣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她第一次去找他,他问过的话。
也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我走过来的,不累,吃过饭来的。”
其实他没吃饭,一早醒过来就赶来镇上了,到镇上又怕时间太早,他还在外面闲逛一会儿才过来,心里的慌乱缓解不少。
“我爹知道你要来,早早便出去买菜了,我娘在屋里面,你紧张不紧张?”
他额前有一缕碎发,成禧踮起脚帮他往后抚平。
祁闻瑱站在那里没动,他又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香味。
“咳咳……”徐芬的声音响起,祁闻瑱一下子往后撤了一步,他对徐芬是有印象的,知道眼前这个慈眉善目,正满眼打趣的妇人,是成禧的娘。
成禧放下手,转过身来,她甜甜地唤声娘。
“娘,快看看,你还认得祁闻瑱不。”
祁闻瑱连忙喊声“婶子”。
徐芬不着痕迹的打量他:都说“女大十八变”,她倒觉得男孩子长大了也不遑多让。
她在村里时,见祁闻瑱这孩子见的也少,印象里上次见面还是个清瘦沉默的少年。
今日见他,整个人却好似脱胎换骨一般,人变得更高,身子骨瞧着也变壮,整个人往那一站,她眼都移不开,也难怪禧儿突然间要嫁给他。
进屋后祁闻瑱把背篓放下来,他把上面的黑布揭开,成禧以为会是什么山货,就跟上次晒干的野鸡一样。
上面的也确实是几只晒干的兔子,再接着是一点晒干的蘑菇,再往下,他拿出一叠银票,“婶子,这是五百两银子,是我给成禧的聘礼。”
门口有什么“咚”的一声落地,引得三人回头去看——原来是成大头手里的菜篮子掉地上了。
成大头觉得尴尬,他干笑着:“手抖了一下,没拿稳。”
——至于为什么会抖?
天老爷!他这个杀猪匠挣钱还是可以的,不然也不能在镇上置办了房子——虽说不大,可不是还供了个读书人嘛!
他已经觉得自己很有钱了好不!
可现在这小子又是拿来几十年的人参,又是一下子拿了五百两银票做聘礼,显得自己那点钱就不够瞧了。
不是,也没人说过当一个猎户这么挣钱啊!
徐芬斜了他一眼,连忙招呼着祁闻瑱到屋里坐,闺女看上了他,她就觉得这小伙子哪哪儿都好,何况自己现在喝的药里还有他送过来的人参。
这是实打实的心意。
光他这一点,就可见他对禧儿的重视程度了。
除去他身世孤独的传闻,他其实比昌哥儿好多了。
——昌哥儿也好,就是一心都用在读书上了,瞧着便对禧儿不怎么上心。
也难怪禧儿会突然变卦,非要嫁给这小子了。
徐芬这样想着,看他越发顺眼,笑着道:“我们是嫁闺女,又不是卖闺女,哪里就要得这么些钱了!”
“再者,我问一句,祁小哥,你把这么多钱拿过来,家中可还有剩的?禧儿跟你过去可能有好的日子过?”
祁闻瑱瞧着便有点慌,“这……家中剩的不多了……”
“不过我保证,成禧……嫁给我……我绝对不会让她受穷。”
成禧听见这话就很高兴。
成大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成禧朝他扬下眉:瞧,我新给你找的女婿不错吧!
成大头没理她,转身温和地冲着他未来的女婿说:“我专门去菜场买了新鲜的菜,给你留的还有条里脊肉,那肉最嫩,中午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才坐下的祁闻瑱顿时又站起来。
他看看徐芬,又看看成禧,最后挠挠头,“我等下帮忙烧火。”
成大头轻快地哎了声。
祁闻瑱抿抿唇又说:“原本求娶你家闺女,应该请媒婆来的,只是我家中已无长辈,这些事没有个合适的人帮忙张罗,我就想着自己过来一趟,把事情说清楚,礼数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叔跟婶子见谅。”
徐芬道:“这孩子,你的情况我们是知道的,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你们成婚有我跟你叔呢,放心,保管让你们热热闹闹的。”
成大头也跟着附和。
三人聊着天,多是徐芬跟成大头问,祁闻瑱回答。
成禧在旁边看着,也不见他们提起一点关于祁闻瑱“克亲近的人”的传闻。
他们其实也并不一定真的信,尤其是祁闻瑱现在这个大活人就站在眼前。
饭罢,成禧出门送祁闻瑱,在里面还好,总算是不曾断过谈话,现在只剩他们两人了,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于是两人静默走着,真到了不能再送的程度,祁闻瑱望她一眼,软软的眼神,里面有不舍的依恋,成禧心口也有点堵:怎么跟想的不一样呢——
才重生回来时,她想起祁闻瑱,满脑子都是见到他,要贴着他不放,对他说许多情话。
现在人就在眼前,她忽然连嘴也张不开了。
还是说了,她喊住人,朝他笑:“祁闻瑱,七月初七,我们要成婚了。”
祁闻瑱也笑。
——
成婚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她得找梁文昌把钱要回来才行。
梁文昌自诩读书人,打女人的事他不屑做,可他那一家子——
都是无赖。
要不然也不能安心地吸她家的血。
所以单靠自己是不成的。
徐芬不行,她人还在喝着药;祁闻瑱也不成,他俩还没成亲呢,不能让人掺和进这乱糟糟的事里。
成禧喊上了成大头,作为一个卖猪肉的,他身上是有把子力气的对上梁壮实那个廋猴,绰绰有余。
成大头不想去,新女婿都上门送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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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了,他那边还没有跟昌哥儿说清楚
——昌哥儿还在等回信,关于他跟成禧七月初七的婚礼。
他跟自己一样,以为成禧要退婚,是因为昌哥儿专注读书,冷落了她,才不高兴的。
所以婚期越早越好——
这也是昌哥儿的意思。
他想表明,自己对成禧是十分在意的。
成大头便很配合他。
家里只有禧丫头一个独女,等他们两口子百年后,一切都是她的,嫁妆也不用费心准备,所以算命先生算出来的几个吉利日子里,他就挑了最近的一个。
没想到,成禧说不嫁昌哥儿,居然是认真的。
也没想到那位动作这么快,短短几日,便已经上门提亲。
有那么一瞬间,成大头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没有跟昌哥儿通气。
昌哥儿怕是现在还蒙在鼓里。
本来这中间也有几天时间,能让他跟昌哥儿说。
可起先是他没有反应过,后面反应过来了,又不知道如何同昌哥儿说去。
昌哥儿心恁急切,可见是喜欢惨了禧儿。
唉,这倒叫他如何开口呢!
偏偏成禧这孩子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这么绝情,不嫁昌哥儿算了,现在还要马上去要回那几十两银子。
他不想去,又怕成禧跟他吵,他怕这个丫头,跟她吵架,他心里也不舒服。
还有,这丫头说,她想把从昌哥儿这要回的钱当嫁妆。
……
成禧在前面走,成大头闷头跟在后面。
成禧敲响梁家的门,成大头想往墙缝里钻。
他不敢看昌哥儿那包含希望的眼睛。
他要怎么对他说呦:成禧不但不嫁你,人家还真找了个好小子,是除了不读书,哪哪儿都比你好的小子。
而且,她现在还要来找你,让你还钱。
……
门开了,是梁文昌出来开的门,他从前几天跟成大头说过尽快成婚的打算后,就一直在等消息。
眼下看见成禧过来了,他心道:成了!
他嘴角微微向上扬,用来表示他看见成禧的高兴。
成禧不笑,梁文昌这人,有点聪明是真的,为了达成目的能忍也是真的。
梁文昌不知道,如今的成禧再看他,却是不看他面上了,她能透过他的笑,看见他从心里对她的轻视厌恶还有洋洋自得。
他高兴什么呢?
他以为自己但凡释放出一点信号,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示好,她便屁颠屁颠地上赶着过来,要同他在一起吗?
成禧盯着他,直到他收了笑。
成禧听见自己说:“梁文昌,还钱。”
“六十两银子,我爹说用来给我添嫁妆。”
“我七月初七成亲,你快点还钱,别耽误我的好事。”
梁文昌一下子懵了,他面上慌张地开口:“禧姑娘,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已经同成叔说过,想与你尽快成亲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面上何其无辜,极力想表达自己对成禧的在乎。
成禧开口,仍旧是那句话:“梁文昌,还钱。”
9. 第九章
无论梁文昌如何示好,成禧还是只有一句话:“梁文昌,还钱。”
梁文昌越来越慌。
他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还想笑,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可是他笑不出来。
他求助地看向成大头。
成大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成禧看他这副样子,笑道:“梁文昌,好歹你也是个读书人,该是做不出那等无赖行径,上次已经与你说过,把钱还了,从此咱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此后再无什么干系,你不要再墨迹了!”
“你这女子好歹毒的心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成禧冲天翻个白眼,就这,就这样的一家人,她上辈子到底是眼瞎心盲到什么程度,才能嫁给他们家啊!
开口的是梁壮实,梁文昌的那个无赖爹。往常看在成家给他们肉还有钱的份上,他对这些人还客气点,现在一听说让还钱,他立马不乐意了,说出口的话难听至极。
成大头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他没想到转眼的功夫,梁壮实这人说话就能这么难听。
他替闺女还嘴:“你才是个歹毒心肠!我们要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你们现在住的房子,租金还是我垫付的,快些还钱!”
梁文昌顾不上他爹这边,他还抱有希望,往常成禧对他是怎样的,他很清楚,他便可怜地,眼里似有泪光闪现,“禧姑娘,梁某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为何要如此对梁某?”
成禧想笑。
她便笑了。
她说:“青石巷,石榴树。”
梁文昌的脸色腾地变了,他惊慌地看着成禧:“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梁文昌,再给你两天时间,钱若是再还不回来,我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我会把这事公之于众,让大家都知道你干的好事。”
梁文昌在外面找的姑娘就住在青石巷,她家的院子里有一颗石榴树。
据成禧所知,梁壮实并没有打算供梁文昌上学,他这样的好吃懒做,怎么会费功夫让孩子读书。
是村里的夫子见梁文昌聪慧,免了他几年学费,到了梁文昌再大些,想要往上考,需要学习更多的学问,村里的夫子就远远不够用了。
他需要更多的钱,好找更有学问的夫子。
所以那时他便盯上自己。
可是他要来镇上读书,梁壮实几个人便不愿意了,觉得他是到镇上享福,便非要跟着。
梁文昌是还没有能力摆脱他们的。
他可以靠抄书给人写信挣点家用,但更多的钱就没有了——
反正他是这么对梁壮实说的。
然而现在,他在外面有了人。
……
他那一家子知道了,怕是要闹起来。
梁文昌是最注重名声的。
他心里如何狠毒,如何钻营,面上还要作出一副只读圣贤书的美名来。
梁文昌再说不出来话。
成禧跟成大头走了,身后依稀传来梁文昌和他爹争吵的声音。
“你跟昌哥儿说什么了?”成大头疑惑,昌哥儿怎地瞧着突然就蔫儿了。
“就说我快成婚了,让他赶紧把彩礼钱给我,别耽误我成婚。”
成大头不接话了,一提起成婚这事,他就想到这丫头跟他说自己有别人了,他还配合昌哥儿去算婚期。
现在好了,婚期是算下来了,不过是禧丫头和人家的。
“你怎么突然看中祁儿了?”成大头这才想起来问一句,祁闻瑱这小子住在村里,他们在镇上,往常也没见过祁闻瑱啊,怎么他俩突然就凑一块了,禧儿还突然就看上人家了?
……
冷不防问到这个问题,成禧不好说是她专门过去找人家的,只能打着哈哈说突然间在镇上看见祁闻瑱,然后就觉得祁闻瑱这人好,仔细想想,还是嫁给他的好。“梁文昌若是以后真能当官了,怕是我也当不好那个官太太,还不如嫁给祁闻瑱,靠山吃山,过的自在。”
她是这样说,成大头可不信,不就是看上祁闻瑱那个样子和身板了!还好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她这样做,要被人骂贪财好色,忘恩负义的。
“当猎户可不安全。”成大头本来还想说挣钱还不稳定,想到人家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一下子又说不出口——许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五百两银子的。
“祁闻瑱才多大的时候,人家自己就靠山吃饭了?现在说不安全——”成禧看看天空,又自顾自地往前走,“哪里有什么是安全的。”
“有人倒霉喝口凉水都能噎死。”
“爹呀,闺女给你说句实话,我就是看上祁闻瑱了,觉得这辈子非他不可,咋过不是过呢!”
她说到后面几乎是在感慨了,成大头一时怔住没回过神,后知后觉想明白不对劲的地方:这孩子,怎么净说些不着调的话,她才活到哪到哪,想的倒是不少!
不过往后也没再说些关于祁闻瑱不好的扫兴话。
——
七月初七,宜嫁娶。
成家的亲戚原本也是在村里的多,他家当初搬到镇上,村里的房子确实是不怎么管了,现如今需要办酒席,又想着成禧嫁回村里,少不得以后还要经常往返村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房子又修缮一遍。
祁闻瑱那里没什么亲戚——他是真没有,这边的酒席也就不费功夫了。
在她爹娘那里出嫁,祁闻瑱背着成禧她从村里穿过去,乔小蕊还有从前村里玩的几个好的姑娘也陪着她,拿着花篮,里面装的有糖,再不时撒几个铜板,村里的小孩便一路跟着喊着闹着,为这场婚礼带来不少热闹。
成禧趴在祁闻瑱背上,一路感受着他宽阔稳重的后背,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稳,成禧揽紧他的脖子,大红盖头随着脚步已开一合,成禧看到他的耳根、脖子都变红了,就跟刚开的石榴花似的。
到了地方,成禧坐在床上,盖头还没揭开,祁闻瑱这边没有亲戚,成大头说那也得热闹热闹,把自己的几个好伙伴又叫过来吃一顿,祁闻瑱要去外面作陪。
乔小蕊进来跟她说话,她没来过这村里,便拉着成禧说了一通自己的见闻,成禧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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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也不觉得闷得慌,说着说着,外面聊天拉呱的还热闹着,乔小蕊压着声说:“其实直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成禧你居然真的放弃梁文昌,转头嫁给一个打猎的!”
“我要是不嫁给他,我爹肯定不会同意我不嫁给梁文昌的,就算我爹同意,梁文昌也会继续死缠烂打——他还指望我家出钱供他读书、养他那一家子人呢!”
“所以你就选择找个老实好说话的嫁了?”乔小蕊闻弦知意。
“人家长得也不错。”成禧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她总不可能说自己嫁给祁闻瑱,是因为上辈子的缘分。
也不能说因为对他一见钟情——这都是话本子里才有的,说出来谁会信呢,倒不如讲些实际的。
“你还真是运气好,说不想嫁给梁文昌,马上就有个比他还好的人愿意娶你了。”
乔小蕊打趣,成禧对这话不置可否,她盯着挡在眼前的大红色,“那也得是我有眼光才行。”
两人在里面说说笑笑,在外面站着的祁闻瑱,不知不觉浑身就冷了下来。
他还以为她是喜欢他的。
原来他只是她不嫁给另一个人的借口。
他就说嘛,怎么会有人喜欢他呢。
碗里的鸡腿已经变凉,这是怕她饿着,专门给她拿的。
祁闻瑱无声无息又回到桌边,这回再有人给他灌酒,他也不再推拒,一口气一大碗酒转眼就没了。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热闹也渐渐消散,门“吱呀”一声推开,成禧看见人穿着一双黑底镶着红边的薄靴站定她身边。
她准备好笑容,心里暗数着数等他揭开盖头。
一、二、三……十……
“祁闻瑱?”
他站着不动,成禧觉得不对劲,唤他一声。
盖头被揭开。
成禧抬起头看,他整张脸都是红的,眼里好像蒙了层薄薄的雾,像在看她,又像透过她在看什么地方。
成禧心一软,要拉他手,让他坐下。
她手才碰到他,他便立马收了回去,将手背在身后。
成禧再去看他,他视线紧紧盯着地面,不看她。
成禧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新婚之夜,不应该是这样的。
“祁闻瑱,你喝醉了,我打水伺候你洗漱吧。”成禧说着站起身,要帮他除去身上衣裳。
祁闻瑱推开她,直接跑了出去。
……
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倒是不冷,反倒是是觉得太热,成禧除去外层衣裳,在屋里静坐着。
没多长时间,祁闻瑱又进来了,他一手拎着澡盆,另一个手掂着桶热水。
“我再去给你打桶凉水过来。”他不看成禧,说着话又快步出去了。
成禧不动,仍是静坐着。
待人又进来,放下两桶凉水拔腿要走时,成禧唤住他:“祁闻瑱,帮我把水兑好。”
祁闻瑱照做了。
一阵水声过后,他小声说:“水好了。”便又要走。
成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祁闻瑱,留下帮我搓背。”
10. 第十章
新婚当夜,成禧是带着半肚子气睡下去的,她真是不明白,明明从祁闻瑱背她回来那会儿,人瞧着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又换了一个样子?
她喊祁闻瑱帮她搓背,祁闻瑱没应,等她洗完人才回来的,他也洗过澡,身上的酒味并没有完全散去,起初成禧以为是他酒醉的原因。
可酒醉怎么还能帮她倒洗澡水?
成禧就仔细观察,发现他虽然喝了酒,但应该还是清醒的,不然看见自己在等他,也不会在门口磨叽了好久才进来。
进来后也不跟她说话,成禧本来还想让他帮她弄些什么东西过来吃,她今天可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不过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又觉得没了胃口。
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成禧喊他过来躺床上睡觉,他呆愣愣地过来了,平躺在外侧,一动也不动,成禧没忍住去抱他,胳膊刚往他身上搭,他人就弹射一般坐了起来,身子紧缩着,抗拒她的亲近。
“你是怎么了?”
祁闻瑱对她不该是这样的。
他俩的新婚夜,也不该是这样的。
“我没事,我今日喝酒了,怕熏着你,我去灶房里将就一晚。”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成禧怎么可能让他走,见人要走到门口了,她再喊:“祁闻瑱。”
“回来躺着。”
祁闻瑱回来了,烛火影影绰绰,成禧见他周身僵硬地躺回床上,两条腿并到一块,胳膊搭在身上,整个人绷的紧紧的,生怕自己会碰到他一般。
成禧也来了火,他不想,她还没兴趣呢!
成禧白日起得早,这会儿对一旁的木头人也没了心思,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倒是祁闻瑱,他虽喝了酒,此时脑袋却格外清醒——他身边躺着他的妻。
他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姑娘。
他本来应该很欢喜的。
她能在他身边,便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他应该知足的。
可是他傍晚那会儿听到了她与好友的交谈,知道她嫁给他是另有缘由的。
而不是他以为的……喜欢他。
是哦,她凭什么就会喜欢他呢。
以前在村里时,她也没有怎么见过他吧?
怎么就突然找到自己了?
一旦有了个怀疑的苗头,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便都能往这上面靠。
祁闻瑱一夜没睡。
成禧一觉睡到天亮,她起床的时候,身旁的位置是凉的,她就知道祁闻瑱早起床了。
成禧梳罢头出去瞧,偌大的院子里不见人,倒是灶房里正在冒烟。
成禧走近灶房,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看着,祁闻瑱正在坐着烧火。
看见她来了,抬起头看一眼,眼神闪烁,又低下头去。
他昨夜那副样子,她肯定是要问的。
成禧没问,她开口问他:“锅里做的是什么饭?”
也对,她根本就不喜欢他,自然也不在意他的想法。
祁闻瑱低头烧火,“下面是米粥,上面是昨日剩下的菜。“”
成禧点点头,到屋里把吃饭的桌子给搬出来,外面风景好,地方又开阔,待着也舒服。
院子里的地已经扫过,屋里倒是还有昨日新婚用的喜烛什么的,趁着饭还没好,成禧又把屋子打扫一遍,把她带来的嫁妆衣服归拢一下。
屋里有两个衣柜,其中一个明显是新打的,成禧将两个都打开看,果然旧的里面放着祁闻瑱四季的衣服。
成禧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放到新柜子里,又把给祁闻瑱买的鞋子摆到衣柜外面,她正在收拾走,不防门口响起一道声音:“饭好了。”
成禧把准备好的草鞋摆到门口:“以后再进屋里就穿这个,平常外面穿的鞋只在外面穿。”
祁闻瑱“嗯”了一声,率先转回身,“我去把饭盛出来。”脑袋里却钻出刚才一大一小两双草鞋摆在一块的画面。
跟她躺在一张床上时,他带着情绪,没有什么想法,眼下倒是真有了实感——他与她,要在一块过日子了啊!
怎么就能到一块了呢!
成禧坐上饭桌,一碗蛋羹随之放在她眼前,“昨晚我忘了你没吃饭,你先吃这个好消化。”
“那谢谢啦。”成禧朝他笑。
祁闻瑱没答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还不如成禧刚醒过来,到山里去等他那次。
成禧当做不知,反正都已经成婚,有什么心结慢慢解开就行,就算现在她问,他也不愿意说。
饭后,成禧端着碗要去灶房洗碗,祁闻瑱跟在后面低声一句:“我来刷碗。”
成禧头也不回,“做饭不刷碗,刷碗不做饭,这顿饭是你做的,碗就是我来刷。”他老实,她也不去欺负他。
祁闻瑱一顿,“知道了。”
跟她一块谈论刷锅洗碗的事情,还有点奇妙。
“这几天我准备上山砍树,把院子围起来。”山里面有大型野兽,往常他自己住,心里有数,现在多了一个人在这儿,不把院子围起来他不放心。
“能不能再建两间屋子?不大,用来放杂物的,再围个竹篱笆,咱们养些鸡鸭围着。”
山野味道自有一番风味,家养的也有它自己的味道。
“能建,那就在这两间屋子旁边再各搭一间,对了,你过来,这里是我挖的地窖。”
成禧跟着他走到休息用的那间屋后面,是一片空草地,成禧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觉得把鸡窝搭在这里也不错。
空地再往前面一点,就是石头了,而且是近乎垂直的石头,这也就意味着基本上不能有人或动物从上面下来。
在成禧的注视下,祁闻瑱用手掀起一块草皮,齐齐整整的四方块,下面露出了同等大小的铁片。
成禧凑近看,又上手摸,这才意识到草皮是用什么东西编成的,跟周围的其它小草放在一处,毫不违和。
祁闻瑱打开了铁片上的锁,他用力掀开,成禧凑近看,这才发现,铁片下面是个洞,有微弱的光亮在洞里,但是站在上面却看不清下面的情况。
“我先下去再接你。”
他下去的时候脚上很有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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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地踩着什么,成禧眯着眼睛瞅了一会儿,才发现是个绳梯。
祁闻瑱到了底,他让成禧慢慢下去,他在下面接着。脚踩着绳索往下,晃晃悠悠的,让成禧心里不踏实,入口处洞深比祁闻瑱高半个身子,她才下去几步,就有祁闻瑱扶着身子,她脚一滑,没踩稳,绳梯剧烈晃动起来,成禧惊得一喊:“祁闻瑱!”
祁闻瑱便一把把她抱了下来,他很轻松的感觉,让成禧有了强烈的安全感,她揽住他的脖子,他要放她下来,成禧不配合,把他搂的更紧了。
她想他。
祁闻瑱察觉到她的动作,以为她是被吓着了,整个人僵着身子,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动作。
适应了里面的亮度,成禧拍拍人下来。
祁闻瑱想了想,还是拉着她的手,把成禧往里面带。
“这个地窖我挖了好久,里面放的是我觉得可以留着的东西。”
顺着往里走,成禧发现这个地窖是真的不小,可能是怕塌,地窖顶上和四周都塞得有厚木板和木棍顶着,其它地方也用石块砌了。
竟然比他们住的屋子还精细!这下面到底放得是什么?
或许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祁闻瑱一个个地将堆放的木箱打开,“这个里面是人参。”
“这个里面是鹿茸。”
“还有这个里面是一些带颜色的矿石——”
“矿石可以研磨出来颜色,能被用来写字作画,还有涂在人脸上。”
……
随着他介绍,各种的她没见过但听说过的、或是干脆她连听也没听说过的宝贝摆在她面前,有那么一瞬间,成禧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
若是她没猜错,祁闻瑱应该是很有钱。
那么,他上次送过去的那根人参,还有作聘礼的五百两其实在他这里不算多。
地窖很高,里面的地方,放他们两人睡觉的那张床也能放下。
挖这个地窖一定费了很多功夫。
这是一个大秘密。
祁闻瑱跟她说了。
。成禧记得上辈子她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也没见到关于这个地窖的一切——别告诉她,祁闻瑱那时脑子不够用,把这些东西都给忘了!
只要一想起有这个可能,成禧便直觉牙疼。
为什么要建这个地窖,得到宝贝直接卖了换银子不是更方便?
在下面不好问,两人上去了,把地窖入口归为原状,祁闻瑱才跟她解释原因:“这样的东西,镇上吃不下,便是到了县里,也不一定能吃下多少,反倒会遭到有心之人的惦记,索性我就一点都不往外露了,我平日里也用不着这些,在山里遇到了便把它们都收集起来,存放到这里。”
“我当时就想着我现在用不着钱,什么时候用到了也不一定,这些东西有多金贵我也知道,能有多大用也清楚,想着既然遇见了便怎么样也不能糟蹋了。”
“那些是我从小攒到大的,没想到这样一看也不少。”
成禧良久无语,那个地窖里的东西的价值,她虽不知具体多少,但其中的贵重,她一点也不敢轻视。
11. 第十一章
嫁来之后,成禧本来还想着祁闻瑱住在村尾,那里实在是太偏僻,若是她不适应,两人搬去她爹娘在村里的房子也可以。
眼下,便是让她搬,她也不愿意了,还想着幸亏是远离村庄,不然每天还不够操心地窖里的那些东西。
又想着住在村里人多,她却也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挺好的,成禧心安定下来。
祁闻瑱要去山上砍树,成禧在家里没事,便缠着跟他一块。
祁闻瑱拗不过她,山上太危险,他怕自己看顾不周,可一见她恳求的样子,不知怎的,就点头同意了,再想后悔,瞧着她开心的样子,拒绝的话就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祁闻瑱蹲下身子帮成禧把两个裤腿都给缠上粗布,裹紧,又撒上蛇粉,竹帽给她拿一顶,趁手的棍子也帮她找一个。
“山上有蛇,蚊虫也多,更深更远的地方,熊瞎子,野猪也有,咱们只是砍些树,倒是去不了那么远,不过事无绝对,你要跟紧我,进去了不要乱走。”
成禧背着空背篓直点头,祁闻瑱见她只是一味好奇想上山,对于他的叮嘱并不在意,心下一叹,进屋又给她拿了两个爆竹。
这是他自制的,干竹节里塞了火药,很少,发出的动静却大,官府禁止百姓私下买卖火药,他这些火药买回来,是花了大价钱的。
为的是在山里行走,碰见大型动物,在关键时刻能吓一吓它们。
给成禧拿上,祁闻瑱又教她怎么用,“万一你在山里迷路了,找不到我,把上面这个盖子打开,用火折子点燃引线,扔远点,响了我就能听见。”
成禧向来性子急,他殷殷地嘱咐,成禧看着他,却没有半分的不耐烦。
他也是为她好。
两人沿着小径往山上走,成禧跟在祁闻瑱后面,看着他的弓箭眼热。
她也想挽雕弓,射大雁。
成禧就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祁闻瑱听了后微微点头:“是要学,过两天我给你做把弓。”
两人进了山,这座山成禧也就上次重生回来、找祁闻瑱时进的最深,那次就已经让她遍体生寒。
这次跟着进入更远的地方,抬头皆是参天大树,远比上回更甚,即便有祁闻瑱在旁,近乎完全陌生的环境,还是让她从心底生出了敬意和惧意,这下不用祁闻瑱提醒,她便半步不离他左右。
祁闻瑱要砍的树是一人多高,他想把院子全部围起来,一来成禧在家时便能更自在不用担心有人时会看到她在做什么,他住地这处地方是偏,等闲不会有人来,可有那乱窜的小孩子,还有春收秋收时的人家,还是围起来更方便;二来就是若山上有野兽往下冲时,只有他自己,他自信自己有自保的能力,现在多了人,就不一样了。
按照祁闻瑱的想法,需要用树的地方多着,成禧站在一旁看他砍的树的大小,觉着根本用不着跑这么远,待会儿往下扛还不好扛回去的。
“咱们旁边不是有这么大的树?用不着跑这么远吧?”
“要用的树多,把近的树砍完了,咱们的屋子就太显眼,会引野兽下山,还会让多的雨水跟山上的土都往下跑。”
“不能只盯着一处。”
祁闻瑱也是这样做的,就算已经到了这么深的山林里,他仍是在这块砍几棵,又跑远点,在另一个地方砍几棵。
他做事极为认真,成禧就不好打扰,她也给自己找事干:有几种野菜她是认识的,摘回去可以做野菜馅的包子。
祁闻瑱太能干,一整天除了中午吃饭那会儿停下来,其余的时间全在全在砍树,成禧对里面的环境不熟悉,也没怎么动,他的忙自己也帮不上,第二天成禧就不去了,但还是跟他一块起床,烙了葱花饼让他带着。
院子大,成禧拿了锄头要刨出一块菜地,她准备在菜地里种点日常吃的小青菜,一整天上午下午都在刨地,到了晚上吃完饭,成禧拿着被火撩过的针头递给祁闻瑱,“我手上起泡了,你帮我把它挑破。”
成禧没怎么干过农活,做饭有她娘,外面挣钱的有他爹,村里的地也租给别人种了,她就是平常帮她娘打个下手。
可是现在嫁给祁闻瑱,她想着要适应这样的生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地留着我回来刨,你别干了。”
祁闻瑱小心地帮她把水泡挑出来,又把里面的积液清出来,往上面倒上白酒。
入夜,两人躺在床上,成禧摸到祁闻瑱的手拉住,他欲挣扎,成禧紧握不放,她摸着他手上的粗痂,男人的双手粗糙得厉害,也不知道要有多长时间的辛苦才能变成这样。
成禧靠近他,搂着他的脖子,就在祁闻瑱僵硬而又不知道如何拒绝的当儿,他发现人就这样沉沉睡去了。
祁闻瑱半宿无眠。
第二日一大早祁闻瑱又要进山,成禧拦着他商量:“到村里请些人帮忙吧。”
祁闻瑱想也没想便拒绝:““不用,我自己就行。”
“我心疼你。”成禧直说,她拉着他的手,上面粗糙干枯如树皮,跟她的一对比更是不能瞧,“为什么不呢,找人能快点,你也能多点时间陪我。”
祁闻瑱就说不出话来。
他很习惯自己一个人,仿佛天生就是如此。
如果不是她来找他,跟他成婚,他大概会一直如此下去。
“我自己也行的……我会干快点……”态度远不如方才坚定。
“听我的,过会儿等村里人都起来了,咱们去里正家,让他帮忙找几个人跟你一块干。”
“那我现在把地刨了。”
……
祁闻瑱为什么这么能折腾?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成禧便决定随他去。
他们住的地方地势高,等到太阳完全出来,成禧站在院子里,看着村里面开始有人走动。
她拿只昨天祁闻瑱带回来的野兔,拉着他往村里走去。
祁闻瑱往常不在村里走动,可成禧跟她爹娘以前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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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住的时候,她没少跑腿给村里人送猪肉,是以秀山村的人,她认识的也不算少。
一路走向里正家里,成禧见人就问好,祁闻瑱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成禧察觉到他的无措,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他们以后在村里生活,又不是要与世隔绝,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是一回事,出来找人办事又是一回事。
“赵叔在家吗?我是成禧,找你有点事情。”
成禧口中的赵叔,名叫赵季平,是秀山村的李正,他今年应该有五十岁了,慈眉善目,很好说话的一个老头。
“成大头的闺女啊,进来进来,吃饭没有?哟!祁小子居然也过来了,这可是个稀罕事儿!”赵季平热情的招呼成禧,待看到门后面露出的另一个身影时,不由得惊讶起来——实在是太难看到这小子的身影了。
“我们吃过饭来的,谢谢婶子。”村长的媳妇李婶给他们搬来了长凳。
“赵叔,我们这次来,是想请你帮忙找几个人。”
“我们住的那个地方你也知道,跟山挨得近,祁闻瑱不放心我,他想去山里砍些树,把院子围起来。”
“他一个人哪行,这不,就过来请赵叔你给张罗几个人,工钱就按村里的来。”
成禧把过来的目的说清楚,又把手里的兔子递给李婶,“婶子,这是在山里打的野兔,祁闻瑱让带过来,说给你们家尝个鲜。”
李婶脸上笑开了花,她嘴上说着不要,双手却很诚实地接过兔子,这只兔子还在活着,起码有两斤,“你们真是太客气了!放心,这事你叔肯定能帮你干好,村尾就住你们一家,有什么事儿过来找我跟你叔就行。”
赵季平抿了抿嘴没出声,算是默认了妻子说的话,对于祁闻瑱这小子,其实他也有私心:祁闻瑱十六岁时便能独身杀死一头孤狼,他们住在村尾,离山近,要是山上有什么动静,他们最先知道,能防着村里进来野兽。
当然,这样的念头自然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赵季平笑着开口看向两口子,到底心虚,多问上一嘴,“你们怎么不搬到村里来,住得离山那样近,太危险了。”
祁闻瑱低着头不吭声,成禧神色自然地接话,“祁闻瑱自小就在山里过活,哪里有危险他最清楚,我嘛,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喽1”
成禧嘴里这样说,可她笑着,看上去又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不觉得在村尾那里生活有什么问题。
赵季平心里就踏实多了。
夫妻俩乐呵呵地送这对小夫妻出门,约定好明日再过来领人,祁闻瑱跟在成禧后面,见她一路上也不说句话,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上回不是跟我说,过两天自己去镇上买小鸡吗,怎么又……”
让赵婶帮忙,村里面没人卖鸡苗,卖鸡苗的货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一趟,可是她刚才说要让赵婶帮她留意着鸡苗。
祁闻瑱不明白。
成禧头也没回,她静静地开口:“祁闻瑱,你是想一辈子都不跟村里人打交道吗?”
12. 第十二章
到底是多当了大半辈子的鬼魂,成禧想的更多,上辈子其实也算是陪了祁闻瑱大半辈子的时间,她很清楚他是什么样子。
他好像确实不需要什么人气。
要不是亲耳听见他说喜欢自己,就以祁闻瑱现在的表现来看,她其实是很无奈的:祁闻瑱这人,话真的少了点。
她不找话,他就可以一直不说话,她想同他亲近,可他总是躲着。
她不是没有耐心,不过偶尔也会觉得挫败。
问完祁闻瑱那句话,成禧没有马上听到回答,她继续往前走着,都到家门口了,才听见他说:“你别急,我会慢慢改的。”
成禧转过头去,瞧见他脸上的慌乱无措,还有小心翼翼,才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语气重了些。
这不是她本意。
她干脆拉着人坐在屋檐下,认真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让村长帮忙找人,确实是不想你太辛苦;让赵婶帮忙留意鸡苗,则是为了和他们打好关系——”
“这样才能有来有往,一点点建立和他们的关系。”
“我也不是非要让你跟村里人打交道,只是你要想,如果我们这辈子都在村里生活,就算我们不跟村里人来往,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孩子要不要跟村里的小孩玩?”
祁闻瑱习惯了独来独往,成禧不是非要将这个习惯给掰过来,他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她不强求,不过她也希望他有什么想法都能直接说出来,而不是憋在心里发闷,她不要一直猜着他的心思过日子。
再往后面打算,她自己也不能不跟村里不联系,现在是两个人要过日子,她得跟他说清楚自己的想法才行。
本来祁闻瑱还在还在苦恼于她的态度冷淡,他察觉到成禧对自己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其实他多少也能猜得到。
心里明明想的很多,怎么就说不出口呢!
他们……以后会有孩子的吧?
浅谈过后,祁闻瑱这会也不需要上山,他虽是猎户,倒不用天天上山,趁着时间空闲,祁闻瑱又有意想要缓和,他主动开口,“我教你拉弓吧。”
成禧点头:“好。”
技多不压身,也为强身健体,学会总是没错。
祁闻瑱有好几张弓,他的臂力大,弓也大,弦也紧,成禧自己试着去拉,半满的弦都拉不到。
祁闻瑱就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胳膊让她感受发力技巧,成禧循着他的方式,很快就酸了胳膊。
“这弓你拉不动,过两天我给你重做一张。”祁闻瑱又去刨地了。
成禧瞧瞧日头,开始准备午饭。祁闻瑱存的有晒干的蘑菇,还有熏好的火腿,中午便做了一锅火腿野蘑烩饭,火腿和野蘑菇鲜香以及独有的风味与大米融为一体,最底下的锅巴也被两个人吃得一干二净。
一顿饭,两人吃的都很满足。尤其是祁闻瑱,他有这些食材,但是他做不了这么好吃。
所以他吃撑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祁闻瑱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是他肚子确实涨的疼得慌,所以吃罢饭洗罢碗,他又开始刨地。
……
成禧又心疼又无语。
会干活能干活是好事,可也得知道歇不是!
半下午,就在成禧规划的菜地即将被挖好的时候,两人突然听到坡下有人在喊他们:“成禧!祁家小子!”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茫然。
成禧走到院子边上看,是两个婶子并两个大哥还有一个妹子。
其中一个婶子她知道:是跟她家一条巷子的许大娘,她后面跟着的是她家的闺女周萍,儿子周山。
周萍比她小两岁,她俩小的时候还经常在一块玩。
另外一个婶子她看着眼熟,但是叫不上来名字,后面的年轻小哥她更是不认识。
怎么突然上他们这里了?
“许大娘,周萍,你们怎么过来了?”成禧赶紧招呼着,又示意祁闻瑱去屋里搬椅子出来。
几人进了院子,被喊着的许大娘不好意思地笑道:“禧姐儿,我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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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事来求你的。”
“可不敢当,咱们说什么求不求的,婶子有事儿你说就是。”成禧连连摆手,不知道她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那我可说了啊……”许婶很不好意思,可是又想挣钱,心一横还是说出来了:“就是我们听里正说禧姐儿你这里需要人手,我家孙子力气大着,也能过来干活……”
“原来是这事!许婶,周山哥想来干活,跟里正说就行,我这事托他帮忙找人了。”
许婶:“就是里正没要才过来找你的。”
“这个是村东头的赵大姐和她儿子孙大年,大年也想过来干活。”
成禧:“里正那边是怎么说的?”
原来是为这事,想来是因为干活有钱拿吧,她看周山跟孙大年这两人身板也行,为什么里正不要他们?
“里正说人够了,下次有机会再喊他们。”许婶嗫嚅着,其实这话也有道理,可她想着自己跟成禧认识,过来说一嘴,说不定就能被要上了呢。
实在是这年头挣点钱不容易,今年天又旱,麦穗都干瘪着,不定能收多少粮食,上面的赋税又重,能有个挣钱的机会不容易,许婶心里就存了讨巧的心思。
成禧察觉出来她的想法,若是以往,已经交由里正,里正已经拒绝,她就不好再插手,不过现在,她决心要跟村里人打好关系,眼下许婶她们找到这里来,多两个人对自家来说,不是什么很为难的事,正好可以作为一个契机。
成禧如此想着,并没有一口应下,她仍是笑着回话:“这个我不能确定,我再问问里正,看他是怎么安排的,要是还能往里面再加两个人,就让里正通知你们。”
没有马上拒绝,在许婶几人看来,便是有了希望,她们其实也不好意思,得了这句话,嘴里说着“你忙,你忙”,然后走了。
倒是周萍多看了成禧两眼,一副欲说又止的样子。
成禧也没在意,想着是她可能是有点不好意思跟自己说话。
毕竟,转眼间,自己已为人妻。
13. 第十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成禧夫妻俩还在院子里吃早饭,赵季平领着十来个人过来了。
“十个人够吧?”赵季平笑呵呵地开口。
成禧把祁闻瑱往前面推,让他跟里正等人交谈,她连忙去屋里准备茶碗,要给人倒水喝。
里正别看头发白了一半,做起事来速度可不慢。
昨天说好了半晌午人能过来就行,没想到一大早上就把人领过来了。
热水端出去,见祁闻瑱也能和那些来的汉子说上话,成禧拉了赵季平到一旁说许婶的事。
“那俩人还真过来找你了?”赵季平看上去颇为意外,“我当时只是顺口一说,嘿,没想到她们还当真了。”
“赵叔为啥不用周山跟孙大年呢,我瞧着这两人身板还行。”成禧问出心中疑惑。
“嗐,你这丫头还是年轻,上山砍树得老手才行,看我给你找的这些人,都是有过多年干活经验的,那两个毛头小子,也就在地里干活行,真去山里也是给人拖后腿,用着不划算。”赵季平手一摆,显然很有心得。
成禧就不说话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想跟赵叔说把周山和孙大年添进去,可人家又是为了他们考虑,她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太行。
还是赵季平先开口:“怎么,瞧禧丫头你这样子,是想着把那俩小子带上?”
成禧点点头。
赵季平就乐了:“实话我也不瞒你说,村里有经验的人不少,你这又给钱,大家都愁着没地方挣钱呢,你这活就成了个香饽饽,别说这十个大老粗,就算再多几个也能找到,你要是要那两个没经验的小子,可就亏了!”
成禧没吭声,赵季平一看她这样,就知道还是属意那两个小子,女子就是心软,“禧丫头,这是你家的活,钱也是你们出,你要是脸皮薄被说动了,我就把周山跟孙大年给加上去。”
成禧眼睛亮亮的,心下松口气,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开口道谢:“那就多谢赵叔了,您也知道,我刚嫁到村里,还想着和她们打好关系呢。”
赵季平点头,“是这个理,你心里有数就行。”
“等下我回村就去通知这两个人。”
要到太阳出来,祁闻瑱才能带着这帮人上山砍树,他们去的是比较深一点的地方,太阳出来视线更好,更安全。
于是这几人就先把院子的大小围出来,再把边缘的地方先挖出一条条的长坑,等到树下来就可以直接埋进去。
他们这个地方不盛产青砖,因着背靠大山,平常有所需,俱都是能从山里来便从山里来。
大山本是自然所赠,即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他们这些人住在山里,和大山融为一体,便是更容易从大山索取。
而且也不是任何人都有能耐吃上大山这口饭的,祁闻瑱要的树比一个人还要高点的,院子又大,用的其实不少,却也没人提出什么异议来。
人多,挖土挖的也快,等到周山和孙大年两人得了消息急匆匆赶过来时,院子边缘已经挖了大半,两人对视一眼,颇有些心慌,怕别人尤其是成禧妹子一家对他们有意见,干的活少了。
而且,这活,还是他们老娘带着他们,一起求过来的。
周平和孙大年都比成禧大,成禧十七,他俩都是二十出头,小孩都有了,就是没经过什么事,脸皮还薄。
成禧见他们来了,笑着招呼,“平哥和大年哥来了,我跟你们多说一句,我也不是因为两个婶子说情才要你们的,赵叔当时拒绝你们的理由也跟我讲了,是怕你们没有经验。”
“不过妹子我想,经验也是拿事情一次次地练出来的,要是你们一直不上,那么就一直没有经验不是。”
“所以我也想让你们能攒点经验,山里危险,祁闻瑱是在更里面砍的树,你们没有经验也不要怕,跟着那些大哥多学着就是,学学也就会了,要紧的——”
成禧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见院子里的人都看向她,她微微笑笑,继而说道:“是注意自己的安全。”
说完这句,成禧看向祁闻瑱,大家都跟着他进山,理应由他嘱托才对。
祁闻瑱接收到信号,从人群中站出来,朝着众人的方向拱拱手,他清清嗓子,“成禧说得对,我虽常在山上行走,却也避免不了许多危险,各位大哥大叔,咱们又人数众多,我一人也照顾不到所有人,总得自己小心才是。”
大家连忙应和,说会小心点。
这年头能挣钱的活少,他们给的钱又厚道,大家都很珍惜这个机会,想好好表现表现。
由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几抹薄红飞上祁闻瑱的脸颊,成禧故作没有看到,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说得好。”
祁闻瑱的脊背不知不觉间挺得更直了。
原来她是想让自己这个样子。
他不排斥。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山林间的露水也蒸发的不见,在众人跃跃欲试的眼神里,祁闻瑱率先走向山里:“出发!”
待众人背影都看不见时,成禧收回目光,她站在院子中心,在心里规划着这片地的布局。
祁闻瑱住的这处虽然在村尾,倒也有它的好处:这块地方地势高,自成一个平台,祁闻瑱便是在这处平台上筑屋,要围起来的院子,也是把这处平台给围起来。
平台不算小,院子便也很大,若是在村子里面住,是万万没有这么大的院子的。
朝前面开的院门左下角开片菜地,再顺着原来房屋的地方起排房子,屋后面的空用来养鸡鸭。
成禧想来想去,心里满意了,开始规划着今日可以做哪些事。
上山路远,且人也多,请来的那些人不用管饭,都是自带干粮上山去的,所以成禧很轻松。
她想着,这么大的院子,又远离人烟,屋子后面就是山,得养一条、不,是两条狗才行。
那么她待会儿可以到村里问问谁家有新生的小狗,讨回来两条,还有各种的菜苗,也要讨些回来。
还有,那些围墙的树有祁闻瑱他们负责,她可以砍些竹子给鸡鸭还有菜地做篱笆。
院子里都是土地,天干很了会起浮土,下雨了泥泞难行,得想办法弄点石板什么的在院子里垫出来一条路,人走在上面不会弄脏鞋子。
再有就是要打一口井,他们现在吃水都是祁闻瑱从要走一刻钟的河边挑回来的,实在是不方便。
这样想着,成禧又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她拎着篮子进了村里,照例带上一包干菌子,先去了里正家,成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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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是里正的妻子赵婶出来应的门,她被热情拉进屋里,成禧把菌子拿出来,再次表示对赵季平帮忙找人的感谢,同时又跟赵婶打听村里谁家有小狗或是菜苗的。
“你这孩子也忒客气!”赵婶嗔怪一句,又帮着回忆村里的情况,“小狗嘛,没听说谁家生了,而且咱们村里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母狗一生生一窝,谁家能养的起!要是没人要那些小狗,主人家就直接把它们都扔出去了,专门找小狗可不好找。”
“不过菜地家家都有,要点菜苗倒是不难。”
赵婶说着,干脆直接拉上成禧的胳膊,“我家菜地就在旁边,你看看你要什么菜,直接挖便是。”成禧这丫头讲究,每次来还都拿着东西,她人瞧着也利索,像个能干的样子,赵婶喜欢和这样的年轻人亲近。
成禧推辞不过,便跟着赵婶一块出去了。
在村里,但凡是勤快一点的人家,怎么样也要留出一块或大或小的地方,专门用来种菜,成禧小的时候,自家也有菜地,现在倒是因为没有人住荒废了,她想着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把爹娘那里的菜地也给整出来。
赵婶地里的菜长势喜人,她帮忙挑着挖了些种回去好好养着就能活的,还有些需要菜种撒下去,赵婶又回去给她拿了些。
成禧忙不迭道谢,她看见赵婶家里还有养的大公鸡,又问她卖不卖,“祁闻瑱干活吃力气,得多补补。”
赵婶心道到底还是刚成亲的小夫妻,粘着呢!
“卖,禧丫头你要就卖!”她笑眯眯地帮着逮鸡,送人出门了,这才对刚回来的老头子说道:“也是个知道疼人的。”
成禧一手拎着被绑了双脚和双翅的大公鸡,一手拎着装了菜苗的篮子往家走,路上想着还有小狗没找到,她可以跟来干活的这些人打听打听,让他们帮忙留意着。
到了家,空地上已经多了一摞摞的新鲜木头,祁闻瑱带着几个人正准备上山的样子,见成禧回来了,他脚步一顿,脚尖转了个方向,朝成禧走来,待走到面前,他接过成禧手里的东西。
他脸上有汗,成禧顺手拿手帕给擦了,然后就不出意外的看见他耳根后红的跟马上要“就地正法”的大公鸡一样。
啧!
成禧跟他说晚上要炖鸡肉,祁闻瑱听了,就先跟一块下来的几人打招呼,让他们先上山,他要留在这里一会儿,帮忙把鸡给宰了。
成禧一个杀猪匠的闺女,岂会怕杀鸡,但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她说不出一点拒绝的话。
“那我先进屋给你擀点面条垫垫肚子。”
时间已经近中午,虽说是不管饭,成禧也准备再煮上一大锅蛋花汤,这些人送木头下山时,也能喝上几口。
方才跟着祁闻瑱下山的汉子又上山了,其中就有周山跟孙大年,两个人都不怎么喜欢说话,一路低头默默走着,心里却在想着刚才成禧跟祁闻瑱的互动画面,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对小夫妻才是过日子的样子。
难为他们都成亲这么长时间了,跟妻子这样温情的时刻也不多,两人暗自想着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祁闻瑱也是个不多话的,怎么成禧就能这么对他呢!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要在妻子干活的时候多点眼色。
14. 第十四章
大半个月过去,当初规划好的院子范围已经给围了个四四方方,成禧站在院子中央,抬起头踮起脚也看不到外面,安全感倒是有了,可也让她会恍然生出一种“自己像是一只困在笼中的小鸟”的感觉。
好在院子足够大,并不沉闷,这样的感觉也不长久。
不过祁闻瑱听到她的描述,隔两天院子中间就筑起了一个高台,比围墙还高,可以踩着梯子上去,“这样我不在时,你又不想出去,就可以站在上面看外面了。”
他这样用心对待自己,成禧也有礼物送他,“这是我照着你身量做的一件衫子,你试试合不合适。”
成禧针线活不好,这是裁了又改、改了又裁后得到的一件长衫。
要试衣服,就要先把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成禧在屋里坐着没动,就看着祁闻瑱整个人脱件衣服也慢吞吞的,她恨不得直接上手帮他扒了,亏得自己还有最后的矜持,还是妥协出去了。
真行!晚上两人也是睡在一张床上的,虽说是各盖各的被子,那不也要脱衣服嘛,那时怎没见他如此扭捏!
想着到现在还没能圆成的房,成禧忽地又不急了,难不成他能克制,她还控制不住自己了!
祁闻瑱不知道成禧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看她吸了一口气,一脸无语的表情走出去,心里也慌了慌,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她坐在这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好像就动不了了一样。
换好衣裳,祁闻瑱主动出去在成禧面前转一圈,“衣服正合身。”
瞧着那明显偏大的腰身,成禧嘴角抽了抽,过去用手把多余的布料捏到一处块,布料又薄,他那优越的身形和健美的肌肉便很好显露出来,成禧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眨。
祁闻瑱一动不敢动。
良久,成禧收回目光,进了屋子,她声音淡淡,“衣服脱下来吧,我再给你改改。”
这些日子,菜地已经种满了菜,屋后面小鸡小鸭也买了回来,还是许婶过来喊她的,鸡窝鸭窝也建好了,竹篱笆也都插的齐齐整整,她想要的两只小狗也有人送来——是雇的那些汉子中的一个,他家正好有,听说她要,就送来了,成禧要给他些钱,他也没要。
两只小狗一母同胞,一个是村里常见的那种淡黄色,另一个则是发灰。
也不知道怎么会差别那么大。
起名也简单,黄色的就叫小黄,颜色暗一点的那个就叫小灰。
小黄和小灰自进家门以来,就没有饿着过它们,肚子经常是圆滚滚的,效果也明显:不过半个月,已经能明显瞧出它们与刚来时相比,身子更长也更高了,她一唤它们,两个肥嘟嘟的身子就朝她欢快地跑过来。
成禧与两个小狗蹲在院子里玩,是日天气晴好,祁闻瑱换罢衣裳出了正午,入目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他的妻子和两只小狗玩的正欢,她脸上满是笑意,嘴里在说些什么,阳光打在她身上,照的整个人暖烘烘的。
院子一角的菜园,里面的菜苗欣欣向荣,长势正好,后面小鸡小鸭在叽叽喳喳地叫着,一旁的空地上搭了两个大架子——他的妻说趁着日光正好,要把家里的存货都拿出来晒晒。
于是架子上便晾满了他往年存的腊肉还有风干的各种肉,竹篾上晒得还有各种野蘑。
真奇怪,妻子嫁过来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就处处不一样了。
他也不一样了,好像以前的他,只仅仅是一个活着的人,而现在,他对生活有满足,有向往,有渴求。
她嫁给他是为了向她爹娘证明自己是有人要的,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期待有一天,她能喜欢上自己?
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
想到夜里她的主动,祁闻瑱眼神暗下来,他也想,不过他要等到她满心满意都是他时才行。
成禧瞥见他出来,朝他招招手,“祁闻瑱,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镇上看看我爹娘呗!”
近些日子都在忙着修建屋子,便是连三朝回门,都没有回去,她嫁过来时,娘的身子虽然已有好转,到底这些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
她想爹娘了。
“明日便有空。”祁闻瑱读懂她眼底暗藏的思念,“正好明日去镇上还可以寻打井的工匠,再将给你做的弓上个弦。”
她的弓骨架已经做好了,不过上面所需的皮子和弦,还是专门卖这个的用起来舒服,他也会做,就是做的粗糙了些。
祁闻瑱想着要尽善尽美,便决定从镇上备好这些。
成禧:“好的。”
祁闻瑱确实不错,她没有看走眼,除了不愿意跟她圆房,她对他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到了夜里,正睡意袭来的当儿,成禧迷迷糊糊就要睡将过去,脑子里忽地有什么闪过,她精神起来,正欲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成禧准备放弃,继续要入睡时,突然方才的模糊念头清晰地,而且是及其清晰地进入她的脑海——
祁闻瑱,他、不会、是、不行吧!
……
这般的念头闯入脑海,成禧再也睡不着,他若是真不行,一切也都解释得通了。
成禧确定,祁闻瑱是喜欢自己的,无论前世还是如今,她感受得出来。
所以他不想要,应该不是排斥她。
要真是她所想那样,明日去镇上正好找大夫瞧瞧,也免得两人都难受。
如此想着,到底是不能确认,直接问又怕挫伤他的脸皮,毕竟若是真的,成亲这么时间了他也不说,可以想见他的脸皮到底有多薄。
也是,关系到那处,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他一直瞒着,还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既然不好直接问,那么她就只能旁敲侧击了。
成禧故作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她大口喘着气,一下子坐了起来,这动静成功吸引到祁闻瑱,他也跟着坐起来,担心地看向成禧,“怎么了。”
成禧开口:“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有个大老虎一直跟着我,怎么样也躲不开它。”
她眼里蒙了泪花,害怕中带着几分乞求地说:“祁闻瑱,我能不能抱着你睡。”
透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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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朦胧柔美,照在她的脖子上更显得肌肤白皙细嫩,她的嗓音又是那么的可怜,祁闻瑱几乎是颤着出声:“可以……”
成禧便掀了薄被,跟他躺在一处。
晚间的天不热,被子也薄,成禧刚靠近祁闻瑱,就觉得他好像一个大火炉一般,烫得她皮肤也热起来。
成禧不管,她揽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贴近他的身子,他身子又热又硬,叫人十分难耐。
两人皆着一层薄薄的中衣,成禧有意试探,中衣更是松垮,她让祁闻瑱抱紧她,祁闻瑱大手一揽,触手便是细腻中带着丝丝冰凉的肌肤。
几乎是下意识的要逃离。
身上的人抱得紧,他怎么样也动不了。
呼吸彼此交融,成禧的腿缠上了他的腰,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祁闻瑱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他哑声开口:“够了。”
作乱的人再无回应,祁闻瑱默了片刻,理智回神,只听见飒然空气中一道均匀的呼吸声。
祁闻瑱抬头往下看,始作俑者眼睛闭得紧紧的,竟是睡着了。
轻叹口气,将盖在她脸上的发丝理顺,祁闻瑱也试着闭目入睡。
可他再难以入睡。
成禧确是睡得香甜。
祁闻瑱没有问题!
验证过后,她先是松口气,接着又有无名火在胸腔内乱窜——他没问题,为什么不圆房!
他难道不知道这对另一方意味着什么嘛!
——意味、意味着他不想要,她想要也不行!
成禧带着怨念入睡,抱着人的胳膊紧了又紧,不是能忍嘛,那就多忍一下吧。
一夜好眠,第二天成禧格外精神,她起床时祁闻瑱也跟着起来,他眼下带着明显的青色,成禧故作看不见。
在起床穿衣前,她又紧紧地抱着人,将头埋在他已经被扒的凌乱的胸前,柔柔地开口:“祁闻瑱,抱着你睡真舒服,我一夜都没有再做那个噩梦。”
“以后晚上我都这样抱着你睡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祁闻瑱心里想着,却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侧了侧身,开口答应,“好。”
“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得到承诺,成禧利落地松开双臂,利落地穿衣,利落地开门出去,然后利落地被等在门口的两只小狗追着满院子跑。
外面高一声低一声的热闹没有吸引祁闻瑱的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落在他脸上的一个吻。
成禧亲了他。
直到两人吃罢早饭,搭上牛车进了镇,于热闹的叫嚷中,祁闻瑱才回了神,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不时看一眼成禧,她的面色红润,嘴角更是时有若无地翘起来,叫人一瞧便知道她定是有十分的好心情。
她是不是故意的!
……
祁闻瑱在心里有了猜测,然并不敢问出口,他怕问出口,她若是承认了,那么他们也许就不能再在一起生活了。
现在这样挺好的,他全心对她,总有一天,她能看见自己。
15. 第十五章
两人拍门后,是徐芬应声开的门,此时成大头还在摊子上卖肉呢!
见了这两人来,徐芬当下便笑得合不拢嘴,她忙不迭招呼人进去,又道,“你们先坐,我去喊你爹,让他留块好肉中午做着吃。”
成禧忙开口:“我们也正好要到街上,我跟祁闻瑱商量着要在院子里打口井,工匠得从街上找。”
“这是两只兔子,还在活着,专门带给你跟我爹吃的,还有这个叫羊肚菌,用水泡发后炖汤好吃。”
把带给他们的东西拿出,成禧又道:“娘,你身体咋样了?”
徐芬一面开心,一面回话:“每次做饭你爹都给我用祁哥儿带来的那根人参炖汤,喝了这么些日子的汤,我就觉得身子比以前还要好得多。”
她说着,转头看向这个不爱说话的女婿,诚心朝他道谢,“祁哥儿,这都是托你的福,娘给你说声谢谢,我家禧儿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只管给我讲,我一定好好说说她。”
成禧莫名:“娘!”
你不能为了讨好你的女婿就不要闺女了吧!
这样不好的吧!
祁闻瑱只是笑,见妻子看向他,又连忙收了笑,正色朝岳母说道:“娘不用跟我如此客气,若是还有需要,只管跟女婿提就是。”
岳母用了他送来的人参入药,这事儿成禧跟他说过,他听说过后只庆幸那条人参有用,让岳父岳母对他刮目相看。
“还有,成禧很好,一切都好。”
最后一句话引得成禧侧目,她咧着嘴朝她娘笑得张狂:瞧,你闺女我可好着呢!
徐芬隔空点点她的头,不再多言,心里却是满意的紧,小两口的互动她都看在眼里,也再一次确信,成禧嫁给祁哥儿不是赌气。
对于祁哥儿,她也不得不承认,就禧儿来说,他比梁文昌那个小子,上心的不是一点半点!
也难怪禧儿会突然跟梁文昌退婚,非祁哥儿不嫁了,想来,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唉,说到梁文昌,徐芬便忍不住叹气,这孩子最近也是倒霉,听说他偷人,被那姑娘的爹发现,给打个半死,眼下正躺在屋里下不了床呢。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还有这一面。
得亏禧儿没嫁给他!
想到这里,徐芬灵光一现——禧儿说不嫁梁文昌就不嫁了,她私下跟禧儿爹还说,肯定是有什么事在里面,现在看来,莫不是禧儿早就知道了梁文昌做的丑事了?
越想越有可能,禧儿到底已经成婚了,这些事就不要再说给她听,免得徒增烦恼,可……
徐芬还是趁着女婿进店买东西的当儿,抽空给成禧说了这事,其实这事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另有其事——
“梁文昌一家住在镇上的房子,本来就是咱家花钱给他们租的,你让他还你六十两,他那里有那钱!不定他那钱是怎么来的,反正他爹娘几个人在镇上是住不下去了,听你爹说,他们估计还要回村里住。”
“那家人我算看出来了,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好心眼的,你们在村里遇上可要小心点。”
徐芬最担心的主要是这点。
成禧听了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她也不常回村里,和那家人估计也见不了几面。
然而她娘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梁壮实他们几个年纪大的确实难缠。
打从梁文昌赶在她成婚之前,还了她那六十两后,她便决心与这人再无瓜葛。
上辈子他杀了他,这辈子他还未发达,计划尚未成型。
与他断个干干净净,便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解法。
况且,重活一世,她也不是冲着找他报仇雪恨来的——
她看清了最应该对谁好,只想要把时间都交给这人而已。
不过,上世梁文昌和青石巷的那位姑娘的事,并没有在这时爆出来,是她与他成婚后,她自己发现的。
而且也并没有闹到如今人尽皆知的地步。
梁文昌,也没有被打的起不来。
到底这些事与她再无干系,
想起这一家人,还是忍不住叹口气,还是有隐隐的担忧,店铺有了动静,成禧抬眼望去,祁闻瑱正从店里出来,他手里拿着的,是几根皮弦。
她知道,那是给她做弓箭用的。
罢了,那些人,怎么样也伤不到她。
收起心中担忧,成禧展开笑容,去迎接她的丈夫。
而徐芬知道了女婿准备教闺女使箭的事,她心里隐隐也有担忧,毕竟女婿是靠打猎为生,怎么想怎么不安全。
不过闺女没说,她即便这样想也不能拿它去烦闺女,只能跟她多说几句“注意安全”。
做弓箭的材料买好了,他们还需要打井的工匠,这事徐芬也不熟悉。
正好成大头在不远处摆摊,一行三人便寻了过去。
到的时候,成大头摊上没几块肉了,方才闺女女婿回来时,徐芬已经过来拿过肉,眼下见三人来了,听罢需求,成大头干脆把摊收了,剩下的肉也不卖了,“待会儿回去炸了做酥肉,你们回去时带上。”
禧儿可喜欢吃酥肉了。
成大头常年在街上摆摊,对于街上开的各种铺子他都熟,领着几人轻车熟路地便找到了石匠家里。
石匠听说要打井,问是什么地方,要打多大的井,听了要求,又说还需要二三人,约好时间,小两口便交付押金。
办过这事,几人又往家里赶。
时值半晌午,集市上的热闹渐渐开始散场。
成禧往常也常在街上逛,她对逛街一事,便也没什么兴趣。
可一想着祁闻瑱都是一个人生活,估计也没怎么逛过街,她就想陪着他好好逛逛;
再一想成婚半个多月才回来一趟,爹为她回来提早收了摊子,现在爹娘两人也都跟在身边,她也想跟两人好好唠唠这段时间她家里发生的变化;
又想到她还有好朋友乔小蕊也在等着她——方才回来时,她还特意跟她打了招呼,说晚点过去找她玩。
成禧难得纠结了一会儿,怎么时间好像不够用的样子?
爹娘两人在前面走着,成禧贴着祁闻瑱把自己所想跟他说了,“要不,咱们今晚不回去了。”
“那石匠明天过去打井怎么办?”
“也对。”
“还有,小黄小灰,小鸭小鸡也要吃饭怎么办?”
“地里的菜也要浇水了。”
来镇上的时候,本来没想过今晚上不回去,所以他们跟石匠约好,明天上午过去打井。
可成禧一回来,就觉得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爹娘还有好友,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亲切。
唉,要是能跟爹娘在一块生活就好了。
可是这话她不会跟祁闻瑱感叹。
以祁闻瑱的性子,肯定会尽可能地迁就她的一切,让她如愿。
可是是她主动去选择他的,她很清楚他是什么样子。
从小便习惯跟大山打交道的人,又怎么会喜欢这些人间热闹,他能跟村里人慢慢试着相处经就很不错了。
村尾那处,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反正镇上离村里也不远,她想爹娘的时候,可以随时回来的。
无需如此伤感。
而且,等成大头不想再卖猪肉了,他们说过还要回村里养老。
到时候给他俩盖一座大房子,让他们开开心心地养老。
她照样能陪在他们身边。
祁闻瑱这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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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话,看见妻子纠结的样子,想起她方才所说,又道:“我并不喜欢逛街。”
“我回去就行,你可以多住几天,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来接你就是。”
他……很喜欢有她在的日子。
可他也不舍得她为难。
妻子想念自己的父母,情有可原,他无话可说。
“那我想你怎么办?”
成禧正正经经地说出这句话,问完就扑闪着眼睛看他。
祁闻瑱抿抿唇,一时语塞。
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
成禧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不只是过个嘴瘾而已。
几人回了家,成大头徐芬做菜,成禧在旁边打下手。
祁闻瑱做饭水平不好,仅仅是能入口的程度,他也就不在旁边添乱。
不过三人做饭,他自己一人干坐着也无趣,成禧就给他安排了烧火。
灶房并不大,容纳四个人在里面就显得很是拥挤,成禧被赶到了门外择菜。
一家人说着闲话,徐芬忽地想起一事,她试探着跟祁闻瑱说:“祁哥儿,我就提一嘴,你别多想啊——”
“上次给我看病的那个老大夫,我去复查,他说我身体好的多了,说是多亏了你那个人参的福,问我是从哪来的。”
“我想着人参这么金贵,怕惹麻烦,就没敢说是你送的,只讲是一个远方亲戚送的。”
徐芬观察着女婿的神色,见他面无异色,这才接着道:
“老大夫便托我,要是下次再见到这个远方亲戚,帮忙打听一下还有没有这样的人参。”
“比这年份再小些的即可,年份更大的就不用提了,他出不起钱。”
“老大夫人挺好的,我就帮他问一嘴,祁哥儿你可千万别多想啊!”
以“别多想”开口,“别多想”结束,徐芬这话说的忐忑极了。
她是真怕女婿多想,怕他以为自己是在打听他有多少人参。
可是那个老大夫美名在外,自己又是他看过的病人,便也存了两分“能帮则帮”的心思,想着帮忙问上一嘴。
成禧听了没吭声,连头也不抬,继续笑着低头择菜。
那些人参是祁闻瑱凭本事得来的,一切全由他自己做主。
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挖出一个那样的地窖,里面的东西价值几何,他比自己心里有数。
这是丈母娘跟女婿之间的交流,她才不去插手。
“娘放心,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误会的。”
祁闻瑱带着笑说,他转头看外面的成禧一眼,见她没反应,就知道这事自己能做主,他掂量着开口,“这些年我在山上不时碰到过几回人参,便也攒下来一些。”
“除了送你的这根,我那里确实还有几根。”
“您说的那位老大夫要的年份大小的人参我那也是有的。”
见岳母充满期待地望着他,祁闻瑱笑笑,继续道:“他若是真要,下次我来镇上便可以送来。”
“不过,娘,你得跟老大夫确定好,他要的人参的价值价值约在八十两。”
“便是看在你的份上便宜一些,却是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徐芬是有心理准备的,上次这女婿送的人参,那老大夫看过后便说“怕是有百两银子也买不下来”。
没想到,这次居然也要这么多钱,八十两,也快小百两了!
她还真得问问那老大夫,手里可能拿得出这银钱。
成大头也不掺和两人的谈话,他手上利落地切着肉,一块又一块,只在听见女婿嘴里说出来“八十两”时,手抖了一下,刀切到指甲盖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别的也没什么事。
16. 第十六章
成禧到底是没留下。
祁闻瑱下午回去时,她也跟着一块回去了。
主要是石匠明天带着人过去打井,他们中午是要管饭的,祁闻瑱还要忙着他打猎上的事情,那简直是一日也不可荒废。
而且石井具体的位置他俩还没有商定,打石井也需要石头,那么她想在院子中间垫的那条路,上面铺的石板是不是也能顺势一块敲定。
一桩桩,一件件,成禧心里都挂念着,即便她人没走,心怕是也跟着祁闻瑱一块飞走了。
倒不如一同回去。
并且,再过几日是大暑,天气热的紧了,成大头的生辰也在那几日,成禧便跟他们约好,到时候成大头的铺子停几天,让他们两人过去家里住几天,正好避避暑,也看看他们屋子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如此一来,成禧上午与乔小蕊约好的见面便显得仓促:吃罢饭已是正午过了,她娘着自己说了好多话,她也跟她娘说了好多话,无非是成婚后要好好过日子,不是以前应闺女的时候了。
到最后,娘俩说到动情处都哭了。
这也就导致,成禧留给自己和乔小蕊聊天的时间并不多了,匆匆到隔壁敲开门,也送她一包羊肚菌,还有上午上街看到的一只银簪,价格不贵,做的倒是精致,她当时瞧了便想买来送给乔小蕊。
在她与爹娘初初搬来镇上还不适应时,是乔小蕊带着她一起玩,明明自己比她大两岁,可那时的她,就像个跟在乔小蕊后面的小妹妹,总是躲在她后面。
现在她长大了,她完全可以当乔小蕊姐姐了,各个方面的。
乔小蕊家不像她,她有两个姐姐,她是老三,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家里并不宽裕。
开门见是她,乔小蕊一把把她拉进去,神神秘秘地带着她来到院子角落,还没等成禧开口,她便开口问:“成禧,你听没听说梁文昌的事儿?”
原来是这事。
乔小蕊性子直,心里憋不住东西,从前她与梁文昌是那样的关系,乔小蕊现在听说了梁文昌的事情,自然是要憋不住跟她讲的。
成禧并不意外。
她点点头,扯出一抹笑,“听说了。”
“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乔小蕊试探着问。
成禧点点头。
“怪不得,怪不得你突然不要嫁给他了!”乔小蕊突然激动起来。
成禧没反驳,反正关于自己突然不愿意嫁给梁文昌这事儿上,大家总是想从中找出一个理由。
真实的理由不能说出来,这个借口倒是也能令人信服。
“那姐夫……就是你新嫁的那个丈夫知道这事不。”
成禧奇怪地看向她,“他不知道。”
跟他又没有关系,他知道干什么。
“那你可千万别让他知道。”乔小蕊连忙叮嘱她。
“为什么?”成禧更是不解,她不认为祁闻瑱需要知道,可——
“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成禧,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乔小蕊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作势要过来摸她的脑袋。
“你嫁给了我姐夫,但却是因为你原来的未婚夫跟别的女的有一腿才嫁的,我姐夫难道不会在乎?”
“你不怕我姐夫知道了对你不高兴?”
她才不在乎呢!
一墙之隔的另一侧,祁闻瑱在心里闷闷地接话。
是他怕她知道他在乎。
她过来找自己,能嫁给他,本身就像做梦一样,他不敢奢求更多。
可他偏偏,又想要更多。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喔。”
成禧站的累了,顺势蹲下身去,对这句话思考了好一会儿,成禧才反应过来,若是按照乔小蕊所说的,这确实容易让人有疙瘩。
可她不是因为梁文昌这样才嫁给祁闻瑱的呀——
不过好像也没错,她不就是因为上辈子被梁文昌设计害了,成为一个鬼魂飘在祁闻瑱身边,发现了他对自己的用情至深,他的好,所以这一世才选择了他吗?
但是,她喜欢上他,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这是真的呀。
事实并不如乔小蕊所说,可是祁闻瑱要是听见这样的传言,他会在乎吗?
成禧也不确定。
她又想起自己十四岁还在村里时,与梁文昌便产生了联系。
想起前世趴在她坟上的祁闻瑱,说看见过她跟梁文昌在一起——
那她从前跟梁文昌有关系,现在的祁闻瑱岂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是他没有问过她。
所以,她大胆猜测一下,祁闻瑱不愿意圆房的原因,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是因为他心里有对自己和梁文昌的疙瘩?是不是他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
此刻成禧的脑袋转得飞快,眼瞅着时间不早,想着祁闻瑱在隔壁等的该着急了,她连忙起身,对着乔小蕊道:“好姑娘,谢谢你的提醒,我记住了,一定好好跟你姐夫说,过几天天热了,我请你到我们乡下避暑去。”
说罢,不待乔小蕊回答,成禧便急急忙忙走了。
她刚从隔壁到自家门口,便见祁闻瑱从自家门口出来,身后跟着她的爹娘,成禧笑着道:“真巧,我刚出来你们也出来了。”
徐芬率先接话,“是祁哥儿说你该出来了,我们才跟在后面的。”
闻言,成禧冲他一笑,祁闻瑱也对她笑了,只是那笑成禧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坐牛车回去的路上成禧还在想,为什么别扭呢?
到下车,再到家门口,成禧想明白了:是了,那笑,就跟有人拿刀在后面逼着他似的。
明明笑不出来,还要硬挤出来的笑。
为什么?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成禧当下没问出口,一打开门,小黄小灰率先跑过来,圆滚滚的身子一晃一晃的,瞧着就让人喜欢。
心里的一点不愉快,这时便也散了,成禧想着什么时候得跟祁闻瑱聊聊。
一直猜着人的想法很累的。
她原本想着慢慢来,左右时间还长,可现在真经历了才知道,这些无声的日子,过着才最是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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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她又有了另一些猜测,还是说清楚的好。
晚饭吃的是小酥肉炖粉条,里面又加了把菜园里的嫩苗,再烙几张饼,成禧就吃了一碗,剩下的都让祁闻瑱给吃了。
他低头呼呼地吃饭,成禧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往常两人也这样,可是成禧就是能觉得出来,他有哪里不对劲,还有下午对她的那个笑。
这情况,倒是与两人刚成婚那晚颇为相似。
都是不声不响地,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成禧确实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气肯定与自己有关。
想谈的话也没了精神,他在气头上,她是不愿意与他多说话的。
成禧先吃完饭,把锅刷出来,烧了热水,提进屋里洗澡。
建房子的时候建了一排,现在她们家是不缺住的地方了,而且很宽敞,所以她邀请爹娘还有乔小蕊过来避暑,她这里挨着山,夏天的时候凉快着呢。
洗澡也有专门的屋子,里面还放了个大木盆,用来泡澡的。
往常刷锅还有准备热水,都是祁闻瑱在做,现在她不想理他,就只能自己来了。
唉,要是好好的,就还能使唤祁闻瑱帮她备上满满一大木桶水,泡个热水澡,舒服着呢!
现在她还是擦擦就行了。
洗罢澡后,成禧便回屋睡了,等到祁闻瑱一身水汽的进来,她人已经睡着了。
祁闻瑱沉默着躺到床上,沉默地侧过身子,沉默地看向他的妻,满脸幽怨。
她不是说以后都要抱着自己睡嘛。
怎么一个白天就说话不算话了。
是的,他是不开心,可是她就不能哄哄他……
祁闻瑱觉得他的妻,身上好像散发着一股香味,吸引着他不断向她靠近。
就近那么一点点,祁闻瑱小心挪动着身体,直到脸上挨着她的发丝了,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成禧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人了,祁闻瑱向来起得早,他每次起来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反正醒来时身旁的被窝已经没有温度了。
出了门,灶房在冒烟,没等她过去看,祁闻瑱听见动静先出来了,他看见成禧便是一笑,“醒了,饭马上就要好了,有你喜欢喝的木耳酸汤。”
怎么一晚上人又变了一个样子?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变脸的如此快?
成禧皱着眉头靠近他,然后抬头紧紧盯着他,祁闻瑱有点心虚,并不敢跟她眼神相对。
他总以为自己想通了,可其实没有。
但他也没跟她说过不是。
他暗暗地守着自己的小心思,想着有一天终会消失,却又忍不住想要快点,是他太着急了。
不要急,不要急。
他们之间,还有很长时间。
就在祁闻瑱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样审视的眼神时,他突然被紧紧地抱住了。
成禧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紧了紧抱着他腰的手臂。
她直接问他,“祁闻瑱,我们今天夜里圆房好不好?”
17. 第十七章
祁闻瑱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一样,又觉得浑身酥麻麻的,就算是飞起来也是任风摆弄,没有一点点自己的力气。
他下意识地要拒绝,又直觉妻子会生气。
也不是不想,就是心里还有疙瘩,过不去那个坎。
于是他再次不做声。
成禧刚要开口问为什么,就听见小黄小灰跑动的声音,与此同时,门外也传来敲门的声音。
是石匠来了。
祁闻瑱过去开门,石匠后面还跟着三个人,他们手里拿着一些工具,脚上布鞋还带着露水和泥土。
勤劳能干的人啊!
离秀山村不远处,便有一条大河,他们这里又紧挨着山林,林里面树木繁茂,石匠带来的人看着院里不时点头,很快在征询过成禧和祁闻瑱的意见后,便选定离灶房不远处开始拟订一点,然后几人便顺着那一点开始动工挖土,圆圈越来越大,最后可以容纳一个人很宽敞地站进去。
及至一人腰间,石匠就让人先上来,“要往井壁上夯石头了。”
等到水井打好,院子里的石板路最好也能尽快动工,石板路要从院子大门口开始,穿过整个院子,在每个房间都延展开。
成禧想象着那个样子,觉得到时候看上去,应该就像是院子里长了一朵花一样。
她更加期待起来。
到了晚上石匠等人走的时候,井洞外已经堆了一大堆土,成禧无暇关注那堆土,她手脚利索地做好饭,吃好饭,然后刷锅烧水洗澡,躺在床上无心睡眠。
夜渐渐浓了,更早之前,外面的洗澡声便歇了下来,那人却迟迟不进屋,成禧困意袭来,一个激灵,人又清醒过来,她没了耐心,坐起身冲着门口喊:“祁闻瑱。”
十个数没数完,被叫名字的男人进来了。
他低着头不看路,整个人极力要缩成一团,似乎十分抗拒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成禧不信,他真的就一点不想吗?
人上了床,成禧并没有很主动地往他身边去,她仰躺着,薄被半盖,轻叹一声,她说,“祁闻瑱,我想要,你能给我吗?”
“能。”几乎是颤抖着说出来的。
随着话落,成禧身上的薄被落到一旁,衣带被解开,他胳膊落在头两侧,成禧侧目,他小臂上的肌肉正用力地鼓起来,成禧看他脸,汗水汇集在鼻尖,由小转大,继而一下落在成禧脖子上。
祁闻瑱没有注意到,他眼睛闭的紧紧的,长长黑黑的睫毛轻颤,“睁眼,祁闻瑱。”
男人听话地睁开眼,眼中一片迷茫,成禧从他胳膊下面钻出去,拍拍他让他躺好,然后成禧趴了上去。
她要亲他,即将接触到的一霎那他躲了过去,“对不起,我做不到。”
意料之中的反应,成禧从他身上下来,无声笑了笑,“祁闻瑱,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
“是我跟梁文昌的事儿吗?”成禧打断他的话,继续问道。
祁闻瑱不说话了,嘴唇紧抿。
原来真是这事儿!她想起了乔小蕊跟她说的话,“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是觉得我是为了不嫁给梁文昌才嫁给你的吗?”
……
沉默,还是沉默,沉默代表着默认,祁闻瑱居然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
不对!梁文昌的事儿是这几天才爆出来,而她同祁闻瑱新婚的时候,当晚他就不对劲了!
所以他抗拒和她亲密接触是因为梁文昌不假,但是应该是从一开始便抗拒了——
他早就因为梁文昌不舒服了,是因为他从头便知道自己和梁文昌的关系吗?
那……她找他,他仍然同意了。
便是很早就喜欢她,也能因为她心里有别人而同意吗?
“祁闻瑱,说话。”
“那晚,我听到了你和你邻居的谈话。”
“邻居?乔小蕊?”
“嗯,我在门外,听到她说你是为了向岳父证明除梁文昌外,你不是没人要的,因此才嫁给我。”
祁闻瑱忍住喉咙的涩意,努力平复情绪,以期能表现出一副“没关系”的样子。
可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她那么欣喜地过来找他,问他喜不喜欢他,跟他说自己要成婚了……
但到了最后,这竟只是为了能够让她证明点什么而已。
就算如此,他也是甘愿的……
甚至于,他觉得她在需要人时,能想到他,这是他的幸运,不然,他又怎么可能会遇见她呢。
但每次想到要跟她亲密,他就控制不住地想到她跟梁文昌……
饶是成禧已经预料到了,但当男人真正坦诚时,她无法忽视这话语里面包含了多么深厚的情意。
她应该早些跟他讲的。
“祁闻瑱,我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来找你的?”
“你信不信?”
成禧支起身子看他,他眨眨眼,仍旧沉默。
不信她呀。
成禧便娓娓道来:“我十三岁那年,村里有个少年,孤身杀死一匹单狼,救下了一个孩童,我爹便让我给他送肉吃。”
“我敲响他家的门,于淡淡雾气中,我瞥见了他的身影。”
“我并没有瞧见什么,却还是害羞地跑走了,为了弥补我的莽撞,我又给他送了膏药。”
“后来过去了几年,我身边有了梁文昌这个少年,他是秀才,人长的又很俊秀,他起先他又总是与我说话,于是,我便以为他喜欢我。”
“他喜欢我,那我自然也喜欢他。”
成禧不再观察祁闻瑱的反应,她躺平身子,紧挨着他,闭上眼睛继续道:“可是时间久了,我梦里总是出现那个少年的身影,我在村里时虽然很少见到他的身影,但我总觉得——”
“我与他之间是有缘分的。”
当然有缘分,不然,又怎么会让她重活一世,或者,前世才是梦,只为了这世她来寻他。
“这念头我想了很长时间,这期间我也发现梁文昌接近我实则用心不纯,他并不喜欢我,只是我家有点小钱,所以他才选定我为目标,来哄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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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既已知晓,又怎会如他所愿,所以,我便来寻那个梦中少年。”
成禧放在腰上的手忽然被握紧了,她眼皮翕动,却没有睁开,她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一个美好的梦。
“我以为,他才是我的心之所向。”
“向我爹或者谁,证明什么也好,其实最终只有一个目的罢了——”
“我想要那个少年,陪我度过余生。”
密密麻麻的吻砸下来,成禧热情回应,单薄的衣裳无法阻隔滚烫的热血,和欲望。
屋里动静愈大,守在门口的小黄小灰起先还叫上几声,不料那声音持久未歇,它们嗓子都哑了,最后也就作罢。
骤雨初歇,小雨又起,半夜的亲密,第二日成禧浑身酸软,她裹着被单一动也不想动。
石匠带人来了,祁闻瑱在外面陪他们忙着,打井的地方离卧房远,祁闻瑱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也听不清在讲什么,就是让人很安心。
成禧就很安心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是晌午头,外面石匠几人正在忙碌着,开始往井壁上敲石头,没见祁闻瑱的身影,倒是一旁烟囱正在冒烟,愈靠近,香味愈浓。
“中午炖的是鸡肉吗,好香啊!”她出现在门口,祁闻瑱正在灶后面烧火,听见她的动静,抬头飞快扫她一眼,然后又马上低下头去,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其实成禧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祁闻瑱比她更不好意思,她便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坐过去,亲亲热热地抱着他的胳膊,靠在肩膀上问他:“祁闻瑱,你现在相信我是因为你,因为喜欢你,才要嫁你的吗?”
“仅仅因为你。”
“相信,我相信。”
祁闻瑱这次没有躲,表白情意的话说起来让人心窝里发烫,他觉得整个人都像在火炉里烤一样。
“那就好。”成禧得了话,知道他俩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她身上酸麻,不太想动弹,懒懒起身,“一会儿的饭我不吃了,锅等你们吃完放那我洗,我再回去躺一会儿。”
她踱着步走了,祁闻瑱望着她的背影,有点不知所措,是不是昨夜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这次进屋睡到下午成禧才醒,黑夜初现,外面没了动静,她起身下床,外面的两只小狗听着动静便进来了,它们扒着自己的腿,又咬要穿的鞋,成禧跟它俩玩了一会儿,一抬头便看见祁闻瑱站在门口,他手里还拿着上了弦的弓。
“我的做好了?”
成禧眼睛一亮,几步走到祁闻瑱面前,她对于这把专属于自己的弓箭很好奇,她还没摸过呢!
“天暗了看不清,等明天你拿着箭试试,看看还有哪里不合适。”
“晚饭做好了,你饿不饿?”
祁闻瑱见她拿着弓翻来覆去的看,显然很是喜欢,他瞧着心里也高兴。
“饿,吃饭吃饭,你辛苦了。”
成禧踮起脚揽着他脖子,结结实实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祁闻瑱顿时觉得身子轻了起来。
他又想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