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瓦特的失乡人》 第一章 大哥,我没得选啊 “每年这个时候,婆婆都会让我去集市买些新鲜菌子,然后煮一大锅面,做十好几份山珍热卤面,街坊邻居都喜欢婆婆做的面···” “婆婆年纪大了,总是咳嗽,不卜庐的白术先生知道我拿不出太多摩拉,就给我一份古怪但便宜的药方,他说最难获得的那份药材,可以去冒险家协会挂委托···” “可我拿不出···冒险家协会就会变得很慢···” “婆婆看上去老了好多···” “···” “婆婆在等我回去,我不想死···” “没人想死。”陈天枫面无表情地瞥了眼瑟缩着躲在粗糙木制囚笼角落的家伙,放在地球上应该是准备高考的年纪,现在却灰头土脸带着伤的被人关在囚笼里。 像是等待高考成绩出来的高中生一样命运不定,又比大学生提前挨了顿毒打。 一整套流程下来,原本该享受青春的少年愣生生变成祥林嫂一样,只会重复几句话的悲惨角色。 虽然自己也没比他幸运多少···陈天枫嘴角扯了扯,透过囚笼巴掌大的缝隙看向围坐在火堆旁,用极不讲究的手法整出勉强能吃的晚餐的匪徒们。 显然,他和这个精神失常的少年都是这些匪徒的“战利品”。 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的遇到山匪,莫名其妙的被抓···哦,这个不是莫名其妙,是自己没能跑掉。 陈天枫目光扫向那个脸上有疤、坐姿不太自然的山匪,他一边犹豫地看着手中烤到焦糊却依旧没能完全熟透的烤肉,一边揉着侧腰,表情难看。 突然来到陌生环境,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四五米外就突然窜出一个拎着刀狞笑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家伙,正常人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转身就跑——被吓傻的除外。 陈天枫自然也是这样做的,只是跑进树林后忽的产生了“我能反杀”的想法,事实上也确实成功了一半,如果不是对方有帮手的话。 这伙山匪规模不大,加上被他两棍子撂倒的一共五个人。 为首的身材魁梧,一脸凶悍,腰间挂着把上宽下窄的厚刀,有些类似于抗战时的大刀。其余四人体型或正常或瘦小,有的拿刀,有的用锤,还有的身上只有一两把匕首。 ——这也是陈天枫一眼就认出贼首的原因。 最开始陈天枫以为这里是某个古代王朝时期,然后这些人或标准或有着地域影响的普通话将他的推测砸个稀烂。 没听说哪个古代王朝常用语言是普通话的。 不卜庐白术···摩拉··· 当耐心听了几遍倒霉狱友的循环播放,又看到这群山匪特殊的取火方式,陈天枫终于面色难看的确定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一款名为【原神】的游戏的世界。 这款游戏的热度很高,陈天枫曾经也是众多玩家之一。至于为什么是曾经,自然是因为陈天枫【人生】这款现实游戏到了某些关键时期。 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正准备迎接社会毒打的陈天枫被迫接受了另一场毒打。 这可真是玩原神玩的了··· 陈天枫表情晦暗,这种情况下还不如是某个古代王朝,至少那里没有元素力这种魔幻色彩的东西,唯一庆幸的就是这几个山匪——或者盗宝团成员——没有佩戴神之眼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藏了起来。 “几位好汉,能说说抓我是为了什么吗?” 陈天枫向靠近火堆的那一面挪了挪:“这里面或许有些误会。” “误会个屁!” 刀疤脸听见动静,顿时放下手里半生不熟的烤肉,骂骂咧咧地回头:“瞧瞧老子脑袋上这包!就是原先有误会现在也不是了!” “这也许就是不打不相识。” “呵,老子打死你也照样是不相识。”刀疤脸冷笑。 “小子,不用想什么仇敌买凶之类的了。” 贼首将手里同样惨不忍睹的烤肉丢进火里,又试探着尝了口锅中的食物,面皮顿时一抽,最后摸出张干饼来,恶狠狠地咬上一口:“我们银翼盗宝团向来只干劫道绑架的活计,所以只能怨你自己倒霉。” 盗宝团也有职业操守么···陈天枫思索着:“好汉只劫财?” “不,偶尔也害命。” 贼首笑起来,像是回忆似的:“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些冒冒失失的新冒险者,又或者什么独自旅行探险的。钱多,好对付,家里也富裕,干成一票够我这些兄弟吃小半年。” 陈天枫瞄了眼在火堆中逐渐碳化的烤肉:“好汉打算怎么处理我们?” “原本想着让那家伙给家里打个招呼,换点摩拉花花,没想到遇到千岩军剿匪,差点没跑出来。” 贼首许是对陈天枫这个先是动手放倒自己手下,又在自己带人围了他后乖乖放弃抵抗的人感了兴趣,话也多起来。他伸手指了指蜷缩在囚笼角落的少年:“吓的老子丢了不少东西,结果谁想到这傻子竟然跟着老子一起跑!” 贼首大笑起来,其余几个山匪也戏谑的笑着:“这可真是缘分,老子都舍不得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他了。接着就是遇到小哥你了,这也是缘分啊!” 这缘分不要也罢···陈天枫眼角跳了跳。 似乎被山匪们的笑声吓到,囚笼角落祥林嫂一样的少年身体颤了颤。 “小哥,看你的模样也是咱们璃月人,身上穿的虽然奇怪了些,但那料子应该不便宜,想来你也是个家里有钱的公子哥。” 贼首咬了口干饼,眯着眼打量陈天枫:“我这人心善,你写信给家里,帮兄弟几个要点儿摩拉,兄弟们也就放了你,怎么样?” 我倒是想,但跨世界信件可不好送···陈天枫苦中作乐的想着。 至于根据对游戏的了解,给那些熟悉的角色写封求救信之类的,陈天枫没考虑过。一来是他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时间点,二来是那些“适合求援”的角色的身份都太高了,他们凭什么信他帮他? 就算那些角色们经过验证信了他,说不定那时他的坟头都长草了。 三来···真以为这些山匪不会翻看信件? “这就是我说的误会了。”陈天枫决定赌一把:“好汉有所不知,我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写信也不知道给谁写。现在能拿的出手的,也就身上这身衣服了。” 他整了整身上穿的黑色羊绒呢大衣,据商家说是上好的羊绒。但陈天枫觉得以商家给出的报价,它最多是件上好的羊毛大衣。 “小哥认真的?” “绝无虚假。” “那这就难办了啊。”贼首咧嘴一笑,“你身上的东西,我宰了你,它也是我的啊。” “我还知道几个藏宝地···” “欸,银翼盗宝团只干劫道绑架的活计。” “那好汉的银翼盗宝团,欢迎新成员吗?”陈天枫指指自己,“实不相瞒,我还是个厨子来着,不说绝世珍馐,至少家常菜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遇到打不过的敌人怎么办? 陈天枫选择先加入他们,活下来再说别的。毕竟人要是死了,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 “小哥果然是个有趣的。”贼首又咬了口干饼,眉头皱着:“只是,就算小哥真是厨子,你做的东西兄弟几个也不敢吃啊。” “理解理解,我做的饭菜可以先分出一小份,等我试了毒,确定没事了诸位兄弟再吃。”陈天枫摆摆手:“等时间久了,兄弟们自然知道我是真心入伙的。” 几个山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有惊讶的,也有看乐子的。 “老大,这小子突然出现,可疑的很!我看要不然咱们还是···” 刀疤脸咬着牙,目光阴鸷,显然记恨上陈天枫给他两棍子的事情。 “老子有分寸。” 贼首打断他,目光扫过刀疤脸,让他瞬间闭嘴。接着看向陈天枫:“小子,银翼盗宝团可不是那么好加入的,你可要想清楚。” “老大要不先说说入伙的条件,还有入伙后的规矩。”陈天枫稍稍坐直了身体:“小弟也好提前准备。” “这个不急。”贼首放下咬了好几口的干饼,火光下的笑容有些渗人:“你现在只要知道一件事:一天是盗宝团,一辈子就都是盗宝团。别想着能有撇清关系的那天,尤其是老子的银翼,进容易,出···嘿嘿,死了也是银翼的贼!” “这个小弟明白,哪有自己富贵了,就撇开兄弟的道理。”陈天枫点点头,郑重道:“大哥放心,只要兄弟们还在,我就永远是银翼盗宝团的贼!” 贼首盯着他,许久后感慨道:“兄弟为了活下去,真是舍得啊。” 陈天枫同样感慨:“没办法,大哥,我没得选啊。” “银翼盗宝团确实缺个管后勤和伙食的。” 贼首没在意刀疤脸的表情,右手按在刀柄上:“上上个做这些的兄弟,不知怎么突然发了疯,想引来千岩军和兄弟们同归于尽···老子实在很难相信你们这些脑子灵活的啊。” 他没说上上个兄弟的结局是什么,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结局。 “小弟也觉得很难啊。”陈天枫轻轻吐出一口气,觉得事情成了七八分:“不如,大哥给个机会,让小弟试试,看小弟表现,用事实说话?” “用事实说话···真是个好主意,也就你们这些脑子灵活的,才能说的出这种妙句。”贼首摇摇头,手掌离开刀柄:“说实话,老子更想选个傻乎乎的厨子。” “我···我也会做饭!” 一直蜷缩在囚笼角落的少年忽然连滚带爬地挤过来,脸上挂着眼泪和鼻涕:“我也会做饭!真的!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想死!不想死!” 第二章 傻子少年 陈天枫看着突然挤来,双手扒着粗糙囚笼圆柱的狼狈少年,听着他夹杂着恐惧与慌乱的声音,表情最开始有着短暂的惊讶,接着便恢复原样。 没人想死。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出奇的没有‘辛苦成果被人抢走’的愤怒,有的只是平静的无奈。 “兄弟,你说你没的选,但现在我好像有的选啊。” 贼首似笑非笑地看向陈天枫:“你看,一个傻子恰好也是厨子,多合适啊···老子就说他和老子有缘。” “大哥说笑了。” 陈天枫将傻子少年推开了些,道:“实不相瞒,除了厨子,小弟我还擅长后勤管理,大哥总不能让一个傻子算账吧?”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而且,两个人负责伙食,总比一个人要安全不是?” “除了厨子和后勤,兄弟还很会说话啊。” 贼首见陈天枫没有露出预想中的慌乱,不由得感到些许无趣,咂咂嘴:“咱们璃月人向来讲究公平,这样,老子给你们俩一个机会。从这里到咱们银翼的营地还有一天的路程,这段时间就由你们负责兄弟们的伙食,看看谁更适合这个位置。” “先从今天的晚饭开始吧。” 贼首起身走向囚笼,手上拿着把钥匙:“虽然还不确定你们两个谁以后会是自家兄弟,但无论是谁,自家兄弟都不能再待在笼子里。” 他打开囚笼门,笑容能止小儿夜啼:“老子对你们这么好,可不要让老子失望啊。” 陈天枫自无不可,走出牢笼后下意识扫了眼周围环境,接着在一众山匪的视线中坦然走到存放物资的板车旁,查看仅存的调味品和食材的种类和数量。 傻子少年紧紧跟着他,像是下意识般帮他打起下手。 陈天枫眉毛挑了挑,没有选择拒绝,只是拍了下傻子少年伸向土豆的脏手:“做饭前要洗手,走,跟我一起。” 傻子少年似乎愣了下,接着用力点头,跟在陈天枫身后。 “老大,我来看着他们!”刀疤脸自告奋勇。 贼首看着懂事的没走多远的陈天枫两人,点了下头,想了想,又将没吃完的干饼包好,重新揣进怀里。 陈天枫打量着装有清水等物资的板车,再一次确定了这里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游戏中那样的“删减版”。 因为剿匪,银翼盗宝团目前仅存五个成员,当然这和原本成员就不多也有关系,据贼首说是要走精简路线,也不知道是不是难以招到新成员的托词。 有一匹马,一头驴,一辆板车,品相都不怎么样。 这就是比游戏中真实的地方了,游戏里某个骑兵队长连匹马都没有。 陈天枫在心中嘀咕着,珍之又珍的取了些水。荒山野岭的,也就是他们刚从囚笼里出来,又是做饭的,不然贼首怎么可能同意他们干出洗手这种“不必要”的事情。 同样,要不是遇到千岩军剿匪,这些山匪也不至于落到这种自己做饭自己吃的地步。不过在遭遇千岩军的情况下,这些山匪不仅逃了出来,还带走两匹马一辆车是非常值得吹嘘的。 陈天枫怀疑这群山匪是出卖了其他盗宝团,甚至部分银翼盗宝团成员,这才逃出生天。 “婆婆年纪大了,总是咳嗽···”傻子少年又开始重新循环播放。 “知道知道,你去找了白术,然后他给你开了个奇怪但便宜的方子。” 陈天枫打断他,叹了口气:“你婆婆还在等你,所以你不想死。” 傻子少年卡壳一下,接着眼泪哗啦啦地落下,哽咽道:“我采到药了,婆婆有救了···我采到药了,药···药被抢走了···” 所以这个傻子才会跟着贼首一起跑吗? 陈天枫沉默几秒,嘟囔着不知骂了句什么,抓过傻子少年脏兮兮的双手清洗着:“所以要活下去,人活着才有希望。” ··· ··· 傻子少年并不傻,或者不像贼首和陈天枫想的那么傻,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家在哪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做的一手好饭。 先前那副傻乎乎的样子,多半是被吓的。 或许是因为陈天枫让他看到了短暂的生的希望,傻子少年便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紧张怯懦的跟在陈天枫身后,一副任凭差遣的模样。 还更新了循环播放,陈天枫听了听,发现他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添了几句和婆婆有关的事,也就不再管他。 陈天枫虽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是个厨子,厨艺也确实不错,再加上傻子少年这个比起做饭,更擅长给人打下手的帮厨,愣是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做出香气四溢的饭食来。 一众山匪很是满意,贼首更是大笑着拍了拍陈天枫的肩膀,说着兄弟咱们果然有缘之类的屁话。唯有刀疤脸表情勉强,陈天枫不回头就知道他在身后盯着自己,三角眼闪烁,心里想的绝不是什么与人为善的东西。 天色完全昏暗下来,陈天枫看到拿锤的山匪和拿匕首的山匪配合着,利索的将粗制滥造的囚笼拆除,劈劈砍砍成了一堆木柴,又顺手拿了两块丢进火势渐小的火堆里。 陈天枫瞳孔一缩,这才注意到这群山匪先前没有准备过夜的木柴,恐怕早就打了将囚笼砸了烧火的主意。到那时他和傻子少年的结局自然不用多说,一群被千岩军撵得和狗一样的山匪,怎么可能再按原计划做什么绑架勒索? 杀人越货一锤子买卖的事情才最适合现在的银翼盗宝团! 这群凶匪的话真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锤子山匪挠挠头发,似乎注意到陈天枫在看他,露出憨厚的笑容。 陈天枫回了个更憨厚的笑容。 贼首安排了轮流守夜的人选,抱着刀裹了条毯子钻进板车之中。刀疤脸、锤子山匪和匕首山匪各自找了个离火堆不远又背风的地方,剩下那个拿长刀的山匪坐在火堆旁,照看火势,也警惕周围。 陈天枫和傻子少年自然不可能是守夜人员,刀疤脸也没轮上——这让陈天枫松了口气。他紧了紧大衣,没工夫在意野外恶劣的条件,在长刀山匪能看到的范围内,找了个勉勉强强的位置半躺着。 傻子少年挨着他,还在不停地小声哝咕着,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陈天枫眯着眼,火光在他眼中跳跃,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动了动手指,静静感受着左手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白天经历太过突然,直到他进了囚笼,才发现他放倒刀疤脸那两棍子,也把自己的手划伤了。 所幸伤口不深,在他发现时血都止住了,只是他有些不放心,在做饭时又烧了点热水,在放凉后又将伤口重新洗了一遍。 虽然有些小题大做的样子,但陈天枫总觉得在元素力存在的提瓦特,这里的细菌什么的都可能比原世界强悍,不清洗清洗,总觉得不舒服——当然,清洗了也没什么用,只是图个心理安慰。 好歹原神是个二次元手游,穿越了没金手指也就算了,怎么开局还这么倒霉···陈天枫无声骂了一句,不再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一边祈祷着明天能找到一两株熟悉的植物,一边闭上眼尝试进入睡眠。 夜色逐渐过去,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 逃跑的匪徒总是很在意时间,陈天枫和傻子少年早早起来,正打算收拾收拾做早饭的时候,贼首摆摆手表示银翼盗宝团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并打算在上午赶路时试着打两只兔子之类的野味,让陈天枫想想做法。 陈天枫一度怀疑银翼盗宝团的两餐制是这贼首在中饱私囊。 山匪们收拾好东西,埋了火堆。贼首骑着马,在前边慢悠悠的走,锤子山匪将板车套在驴身上,坐在车上和匕首山匪一起赶车。刀疤脸把自己的刀扔到板车上,背着大包,在板车旁走着。 长刀山匪抱着刀,走在最后,让陈天枫和傻子少年跟着板车。 陈天枫暂且按下寻找逃跑机会的想法,表情如常的和贼首打声招呼,说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野菜之类的,让中午的伙食更好一些。 贼首爽快的答应下来,并贴心的安排长刀山匪和他一起。 傻子少年想要跟着一起,被刀疤脸阴笑着拦下来,最后背着刀疤脸的大包,在刀疤脸的骂声中赶路。 陈天枫和大部队拉开恰到好处的距离,避免引起长刀山匪的过分警惕。他时不时蹲下身子,像是在分辨野菜和野草,眼中满是思索之色。 “兄弟,咱们银翼盗宝团创建多久了?” 陈天枫笑着和长刀山匪搭话,心里却想着刚刚启程时看到的东西:一小块略显枯黄的草地。 在这个季节,枯黄的草地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物,但陈天枫分明记得,昨天晚上那块草地还是一副苍翠生机的模样。就算天色影响视线,也实在不该出现这么大的偏差。 显然是别的什么造成的影响。 陈天枫看向自己的左手,要说别的什么东西,也就是自己将清洗伤口的污水倒在那块草地上了。 他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荒谬的猜想,旋即摇摇头,应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跑来一两只有毒的东西,在那小块草地上排了毒。 提瓦特毕竟是魔幻世界,毒物厉害点也正常。就是可惜现在不好拐回去,不然拽两把枯草,说不定还能省了自己寻找的功夫。 当然只是想想,毕竟自己身旁这位抱着刀的山匪,可不是真的陪自己来挖野菜的。 陈天枫收回思绪,看向长刀山匪,笑容满是真诚:“兄弟竟然是咱们银翼的元老,怪不得小弟第一眼看到兄弟你,就觉得你肯定很了不得!” 第三章 奄奄一息的鱼 银翼盗宝团成立三年多,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二十多个,最少的时候只有四个,还是在刚创建的时候。 最初是贼首一伙人犯了事,于是逃出璃月港,来到荒山野岭落草成寇。长刀、锤子和匕首是银翼最初的成员,四个人按着贼首定下的【经常劫财,偶尔害命,时不时谋财又害命】的方针,迅速壮大起来。 接着信心满满的倾巢而出,打算整波大的——然后刚好碰到千岩军剿匪,三年心血付诸东流。 一众弟兄死的死,伤的伤,更多的被千岩军抓捕。贼首四人率先发觉不对,当机立断,带着些许物资和众兄弟的祝福,静悄悄的脱离现场。 刀疤脸则是瑟瑟缩缩,不敢和众兄弟一起对抗那些商队护卫,没想到反而让他捡了条命。 长刀山匪提起刀疤脸时,眼中的不屑没有丝毫掩饰,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那个废物也配拿刀?给他根丘丘人常用的烧火棍,都算是抬举他了。 “真没想到咱们银翼还有这样的往事。”陈天枫毫不作假的感慨道:“老大果然没说错,我和咱们银翼很有缘啊,现在咱们银翼正需要我这种新鲜血液。” 长刀山匪瞥了陈天枫一眼,“银翼不是普通盗宝团,想加入是要满足条件的,我怕你接受不了。” “欸,实不相瞒,兄弟我还是有点本事的。” “打倒个废物可算不上什么本事。”长刀山匪摇摇头,嘲弄道:“随便来个拿着木棍的丘丘人都能和他一换一。” “看样子我要比丘丘人强点。”陈天枫笑了笑,状似无意道:“说到丘丘人,我在璃月港的时候总听人说野外到处都是丘丘人这种魔物,没想到实际上却少的很,这一路上连一个都没遇到。” “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罢了。如果这条路上魔物多的话,我们也不会选择这条路了。”长刀山匪随意解释一句,看了眼和车队的距离:“好了,野菜挖完就赶紧走。” “马上马上。” 可惜没找到想要的东西···陈天枫有些遗憾,抓着把还带着新鲜泥土的野菜,跟着长刀山匪向车队追去。 正午, 银翼盗宝团随意找了处还算合适的地方落脚,锤子山匪和匕首山匪一同稍远处的林子走去,陈天枫看到匕首山匪的腰上还拴着个有隔断的布袋,里面装着颜色各异的玻璃瓶。 提瓦特的元素力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水元素和水,冰元素和冰···这些东西能算是同一种吗? 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陈天枫摇摇头,和傻子少年一起点燃篝火,架起锅灶,为午餐做着准备工作。 不一会儿,锤子山匪和匕首山匪一起回来,一个手里拎着两只兔子,一个怀里抱着十数个菌子。兔子和菌子一样安静,想来离开时应该是没什么遗憾的。 陈天枫和傻子少年一起处理了兔子,用现有条件,做了锅不伦不类但味道还说得过去的菌汤兔,引得只会烤肉还烤不好的贼首大为赞叹。 刀疤脸瞅瞅陈天枫,又瞅了瞅傻子少年,端着碗滋遛滋遛地喝口汤,三角眼滴溜溜转动着:“嘿嘿,咱们的准厨子和真傻子关系不错啊。” 贼首喝汤的动作一顿,眼睛微眯。 傻子和厨子的关系要是好了,那他的伙食可就没这么好了。 “怎么会,这傻子整天跟着我,烦的不行。”陈天枫打个哈哈,道:“要不是知道他是真傻,我都以为这傻子是想着偷师,然后抢了我厨子的位置。” 贼首目光在陈天枫和傻子少年的身上打个转,豪爽地笑着:“这个简单,今天剩下的这段路让傻子别再跟着你就行,哦对了,我看野菜采的挺多的,兄弟就别再忙活了。” 说罢,贼首不等陈天枫回答,大声吆喝道:“没多少路了,快慢明天都正午前都能到营地,咱们慢慢来。休息一小时,然后再出发!” 一众山匪零零碎碎的回应着,各自加快了喝汤的速度,打算好好享用下难得的午后休闲时光。 吃过饭,陈天枫和傻子少年一起收拾了锅碗,倚在板车旁休息。 提瓦特的野外总是不缺少蜥蜴,陈天枫努力分辨着手中这只断了尾巴的蜥蜴的品种,看颜色应该是红角蜥,头上有着小小的红色尖角。 小东西很是难捉,要不是它把傻子少年当成了不会动的石头,陈天枫大概连它的尾巴都捉不到。 模糊记得游戏中对这种蜥蜴有着介绍,好像它的尾巴风干磨成粉后有着什么特殊的药用功效,似乎是···让人的什么地方变硬? 陈天枫面色古怪一瞬,旋即觉得可能是自己记错,毕竟原神是个十二加的游戏,应该不会出现那种方面的文本介绍。 他犹豫片刻,扫了眼周围,确认没什么人注意他在做什么后,右手捏着蜥蜴,左手一用力,崩开手指上的伤口,弄出两滴血抹进蜥蜴口中。 红角蜥挣扎着,哪怕断了尾巴也依然活力满满的样子。 我在想什么,怎么可能···陈天枫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摇头笑笑,就要丢掉这只可怜的红角蜥。 就在这时,红角蜥的挣扎力度却出现明显下降,有着蹼的爪子无力拍打两下陈天枫的手指,接着就没了声息,口中隐隐有着白沫泛出。 陈天枫先是愣了下,随即不动声色地将红角蜥的尸体收起,见没人关注这里才松了口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枯草的出现果然和他有关! 他的血有毒! 是穿越带来的影响?还是说这就是他迟迟未到账的金手指? 唔,这两个好像是同一种东西··· 陈天枫眼睛微眯,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 不论如何,这无疑是他最大的机会! 陈天枫闭上眼睛,将心中乱糟糟的思绪收拢,不去思考血液是怎么变得剧毒的,转而思索着该怎么隐蔽的使用这份转机。 毒···毒蛇会被毒蛇的毒毒死吗? 陈天枫眼角跳了下,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原世界的热门问题,睁开眼睛有些迟疑地看着不再流血的左手伤口。 真是蠢了,毒素进了生物体内,本就是靠血液传递的,要是自己也会中毒的话,早就下黄泉了···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想想这毒在高温下,会不会因为失去活性而变得无害···不然总不能吃生鱼片吧···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吃生食的。 陈天枫瞄了眼还没处理的火堆,心里逐渐有了主意。 傍晚, 一行人在贼首的带领下来到一处破旧的小庙,庙里供奉的泥胎神像早就破败不堪,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里应该是银翼盗宝团常用的落脚点,当贼首熟练的从神像后摸出个灰布包后,陈天枫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小庙不大,但容纳几人遮风避雨还是足够的。 锤子山匪把驴车和马匹拴在庙外,一屁股坐在庙里铺的干草上,目光灼灼地看向陈天枫,就差直接问今晚吃什么了。 “大哥,来的时候我瞧见这旁边有条河,不如我去抓两条鱼,给兄弟们炖个鱼汤?”陈天枫想了想,笑道:“这个季节的鱼最是肥嫩,用来做汤最合适不过了。” 贼首眼睛一亮,重重拍了下陈天枫的肩膀:“这个好!这个好啊!老子最喜欢的就是秋天的肥鱼了!走走走,一起一起!” “让你见识见识银翼最强钓鱼高手的技术!” 贼首大笑着揽过陈天枫的肩膀,带着他走出小庙:“兄弟们,等着老子满载而归!” 长刀山匪面无表情,匕首山匪扯了扯嘴角,锤子山匪憨憨地笑着,只有刀疤脸大声回应,热情表达着对贼首钓鱼本领的信任。 随着贼首和陈天枫走远,刀疤脸眼珠转了转,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靠近了缩在角落喃喃自语的傻子少年。 其余几个山匪或是冷漠,或是露出看乐子般的神情。 ··· ··· 陈天枫看着所谓的“银翼最强钓鱼高手”,看着他手持一端削尖的木棍,满是肌肉的手臂挥下,木棍闪电般刺出,再抬起时就有着一条被贯穿的鱼。 很厉害的手段···但这不是“钓鱼”吧···陈天枫咧咧嘴,褪了鞋袜挽起裤腿走进下游勉强没过小腿的河水中,借着摸鱼的机会,将那只可怜的红角蜥丢掉。 “哎!你这能抓多少鱼?” 贼首半眯着眼,喝止了陈天枫:“到岸上去!看好老子的战利品,别让它们跑了!” “好嘞,老大!” 陈天枫只当自己没听懂,小心着走回岸上,随意擦干水渍,穿上鞋袜,坐在几条奄奄一息的河鱼旁边。 他低着脑袋,像是在寻找什么,忽的眼睛一亮,看向身旁地面上几只爬动的蚂蚁,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有着焦黑烧痕的小木棍。 “兄弟可真是童心未泯,竟然玩起蚂蚁来了。” 贼首“钓鱼”结束,看到陈天枫趴在地上用木棍戳着死蚂蚁,不由得嗤笑一声:“真汉子就该玩些刺激的,等回了营地,我带你见识见识!” “那我可期待着了。” 陈天枫心情很好的样子,丢下木棍,主动拿上贼首的收获,跟着他一起返回小庙。 等两人回到小庙,陈天枫放下奄奄一息的鱼,踏进庙门,正打算招呼傻子少年和他一起去准备晚饭,却忽的怔在原地。 本该躲在角落不停的小声重复“我不想死”“婆婆在等我”的傻子少年,此刻却痛苦地蜷缩在神像前的地上,嘴角和腹部都有着殷红的血,满身灰尘,像极了那些奄奄一息的鱼。 刀疤脸跳出来,三角眼里满是兴奋:“老大!这傻子从车里偷了东西藏着!看上去是个毒草!” 第四章 银翼盗宝团入伙条件 “说说吧,具体怎么回事?” 贼首皱着眉,大马金刀地坐在板车上。 傻子少年被拖出来,丢在小庙前的空地上,呼吸艰难,嘴角溢着血,腹部有着贯穿的刀伤,眼瞅着进气多出气少,快要不行了的模样。 锤子山匪憨笑着,匕首山匪一副看乐子的表情,长刀山匪抱着刀,看向刀疤脸的神情颇为不屑。 一个拿着刀找傻子麻烦都要靠偷袭的废物,委实不值得他平视。 “老大!我今天上午就发现这傻子鬼鬼祟祟的一直在车边打转,又加上他还是做饭的,我担心这傻子被人哄骗,要是偷偷往饭菜里加些东西可就不妙了!” 刀疤脸讨好地笑着,伸手指了指傻子少年,悄悄瞥向陈天枫的目光满是阴毒:“我就打算再搜下这傻子的身,没想到傻子心虚,还敢反抗!” 刀疤脸语气半是愤怒半是快意,“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在制伏他后,果然从他身上找到一株模样奇怪的草药来!那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这傻子想害我们啊!老大!” “草药···” 贼首看了看手中小木匣里装的保存极好的药草,目光在傻子少年和刀疤脸身上转了转,最后看向匕首山匪,似是在询问。 匕首山匪笑眯眯的,嘴唇蠕动着做了几个口型。 贼首了然,傻子既然是傻子,自然就想不到下毒害人的主意,倒是不傻也不聪明却以为自己很聪明的,会想出些栽赃陷害的事情。 这东西要是他没记错,应该是从傻子那抢来的,刀疤先是拿了草药,又扔到傻子面前,趁傻子捡药藏药的功夫,下狠手废了傻子···贼首“啪”一声合上匣子,随手丢进板车,觉得刀疤脸实在给银翼盗宝团丢人。 罢了,银翼现在缺人,这种废物也算个人力···贼首懒得理清这种狗屁事情,摆摆手:“既然查清楚了,傻子也处理了,那这就这样吧。” “还没查清楚啊!老大!” 听到这话,刀疤脸顿时一急,连忙道:“老大您想想,一个傻子怎么会想到下毒的事情!这肯定是有人指使啊!” “有屁就放!老子没工夫和你磨磨唧唧!” 贼首目光发冷,看向似乎要把他当成傻子的刀疤脸。 “这···” 刀疤脸被贼首的目光吓了一跳,畏畏缩缩的退到傻子少年身旁,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说!是谁指使你的!” 傻子少年闷哼一声,眼睛却不去看刀疤脸,而是死死地盯着板车,眼神涣散:“···我的···药···婆婆···” “什么狗屁婆婆!老子问的是谁指使你的!”刀疤脸愈发恼怒,又狠狠的踹了两脚,仍觉得不解气。 陈天枫眼眸半垂,似乎听不到也看不见傻子少年的惨状一样,过了好几秒才低声笑起来,逐渐放大:“哈哈哈!大哥,我看啊,这个兄弟怕是想说,是我指使傻子下毒的。” “哦?” 贼首挑了下眉,凶悍的面目上也浮现笑意:“那兄弟是怎么想的?” “自古以来,老人欺压新人的事情都是屡见不鲜的,我和这位兄弟又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他这样对我也是应当的。” 陈天枫状似无奈,摊了摊手,看向已经停下殴打傻子少年的刀疤脸:“只是兄弟未免有些太着急了些,手段也···啧,过于粗浅了。但谁让我还没入伙呢?要不请兄弟也搜搜我的身,看看有没有藏些什么毒物?” 刀疤脸愣了下,接着激动起来,搓着手,颇为意动。 “够了!都是自家兄弟!” 贼首面色略显发黑,瞪了眼蠢得令人发笑的刀疤脸:“还嫌不够丢人么!” 刀疤脸浑身颤抖一下,连忙讨好的笑着,闭上嘴不再说话。 “我倒是有个主意。” 长刀山匪抱着刀,看向刀疤脸时丝毫不掩饰其中的蔑视与嘲讽,看向陈天枫时却温和了一些:“既然你们两个人,一个认为对方想下毒残害兄弟,一个认为对方污蔑自己,那就按银翼的规矩处理个干净。” 银翼的规矩,那是什么···陈天枫眉头微皱。 刀疤脸不知为何有些慌乱,三角眼看向长刀山匪,想要反驳,却又不敢,胆怯地挪开目光,终于想出个理由:“可、可这小子还不是咱们银翼的人!” “那就连入伙带矛盾一起解决了!”长刀山匪语气不耐,半眯着眼睛看向刀疤脸:“还是说,你想先按规矩,处理下和我的矛盾?” “不敢不敢,没有矛盾,没有矛盾···”刀疤脸低头哈腰,讪讪笑着。 贼首瞧都没瞧刀疤脸,有些惊讶地看长刀山匪一眼:“你看好他?” “至少不蠢。” 长刀山匪点点头,看向疑惑的陈天枫,解释道:“银翼的规矩,要是两个成员之间有矛盾分歧,就打上一场,谁赢了谁就是对的。而入伙的条件也很简单,只有两个。” “一是,任意挑战一位银翼正式成员,赢了就算过关。至于第二条···” 长刀山匪顿了下,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傻子少年,“等你打赢了再告诉你。” “懂了。”陈天枫抿抿唇,接着有些疑惑:“那这位不打不相识兄弟···” 他看向刀疤脸,话虽然没说完,可在场的山匪们都懂了他的意思。 “他?他挑了个最弱的,用脸接刀,吓了那兄弟一跳,这才‘赢了’一次。”匕首山匪嗤笑着,吹了声口哨:“你猜猜他脸上那道疤怎么来的?嘿嘿,反正不是因为骁勇善战。” 刀疤脸的脸色涨红,三角眼中满是恼火和怨愤,却不敢出声反驳。 “原来如此,这就合理了。” 陈天枫瞄了眼刀疤脸挂在腰上的长刀,扭头看向贼首:“大哥,能借个趁手的家伙吗?或者让我找个合适的树枝也行。” 贼首想了想,拿出一柄刀刃差不多一掌长的匕首:“用这个吧。” 一众山匪让开场地。 陈天枫右手持握着匕首,调整着呼吸,努力让狂跳的心脏平稳下来,手脚都在一瞬间出现酸软、无力、失控的症状,又很快恢复,有些微颤抖,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异样的兴奋。 身为一个还算正常的现代人,他拿刀做的最血腥的事情,也不过是杀些鸡鸭鱼兔鹅,连只狗都没宰过。过年杀猪时也没有被准许掌刀,连接猪血的活计都轮不到,只好在一旁观看。 而现在却要拿着刀,和人拼命。 但没办法,他想活下去,他没的选! 陈天枫深吸口气,因为紧张所以表情愈发严肃,与此同时,骨子里的血性渐渐苏醒,眼神也愈发凶狠起来。 陈天枫抬眸看向刀疤脸,却发现他竟然比自己还要紧张,握着刀的指节发白,甚至有些拿不稳的感觉。 呵···陈天枫咧嘴一笑,紧张好啊,看到你紧张,我就不紧张了。 “喝!” 陈天枫暴喝一声,猛地向前冲去! “啊!” 刀疤脸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本能的挥刀向陈天枫砍去,毫无章法,像极了胡乱挥舞长刀的稚童。 陈天枫眼神闪烁,左手探出,付出小臂受伤的代价,擒住刀疤脸持刀的右手,接着右手跟上,在刀疤脸慌乱之时,一刀捅进他的右小臂,染血的刀尖从小臂另一侧冒出! “啊!!” 刀疤脸惨叫一声,本就没拿稳的长刀脱手。 陈天枫左手松开刀疤脸,右手松开匕首,接住长刀,双手持握,自下而上,反撩着向刀疤脸砍去! “啊!!!” 刀疤脸踉跄后退,左臂、左肩绽出血花,凄惨异常。 陈天枫得势不饶人,长刀翻转,就要自上而下、自右向左再砍刀疤脸一刀。 “叮!” 不知何时来到近前的贼首举着大刀,用刀背挡下了陈天枫近乎用尽全力的一刀,他咧嘴笑着:“兄弟力气果然不小!” 陈天枫忍着左小臂刀伤和反震造成的疼痛,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长刀磕出一个豁口,而贼首的大刀安然无恙。他眼睛微眯,下一瞬又恢复正常,主动收了刀:“大哥这是···?” “欸,这不是看兄弟赢了,就想着都是自家兄弟,想让你饶他一命嘛。” 贼首也收了刀,拍了拍陈天枫的肩膀:“不过我果然没看错你,兄弟和银翼真是有缘!” “我也这么觉得。” 陈天枫笑着附和,左小指抽了抽,既心疼被划破的大衣衣袖,又肉疼手臂的刀伤。 贼首转身走向刀疤脸,先是一脚将他踹倒,接着踩在他的右手腕上,不理会他的凄惨嚎叫,拔下匕首,又在刀疤脸的衣服上蹭了蹭,蹭掉血迹。 “没用的东西。” 贼首松开脚,掏出装有粉末状药物的药瓶丢给刀疤脸:“自己滚去处理,别碍了老子的眼!” 刀疤脸不敢怒也不敢言,捡起药瓶,忍着疼,灰溜溜地跑到一旁。 陈天枫掂了掂长刀,正要“懂事的”还给刀疤脸,却被贼首拦下。 “正好我还想着这把刀给那废物算是浪费了,兄弟要是不嫌弃,就先拿着。别说大哥小气,兄弟你也知道,咱们银翼正处在困难时期。等以后起来了,一定给兄弟换把好刀!” 贼首换了张笑脸,将手里的匕首递向陈天枫:“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兄弟你走完加入银翼盗宝团的流程。” “流程?” 陈天枫左手动了动,没有抬起,反而将长刀插在地面上,用右手接过匕首:“第二个条件对吧?大哥尽管说就是!” “很好!”贼首大笑两声,用下巴点了点地面上奄奄一息的傻子少年,轻描淡写道:“那兄弟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加入银翼盗宝团的第二个条件就是,要让其他成员要掌握自己的罪证。” 第五章 鲜美的鱼汤 陈天枫怔在原地。 目光有些呆愣,瞅瞅手中的匕首,又看看在死鱼一样瘫在地上,满身灰尘、有着血迹的傻子少年。 红色的血液刺的他眼睛生疼。 想加入银翼盗宝团,就必须要把自己的罪证交出去,没有罪证的就要现场留下罪证。 他早该想到这些的,这些盗宝团,至少银翼这些盗宝团,都是亡命徒!绵羊是无法加入这些恶狼般的团伙的,洁白的羊毛只会引起这些匪徒的恶意。 “···大哥,这傻子看上去还有的救,多少也算个帮手···”陈天枫笑容稍显僵硬,干巴巴的:“要不我换个罪证?” “傻子而已,给他用药实在是可惜了。” 贼首摆摆手,表面笑着:“荒山野岭的,换罪证也不容易,就这样吧。还是说···兄弟和这傻子,确实感情深厚?” 他这样说着,笑容看不出丝毫异样,右手却悄无声息地摸到刀柄。 匕首山匪把玩着匕首,似乎在熟悉手感,也像是在配合贼首,封死陈天枫的退路。 锤子山匪抓了抓头发,依旧憨笑。 气氛悄然变化,山林间的风肃杀而冰寒,卷起地上枯叶,在空中撕碎又丢弃。 “快些动手吧。” 长刀山匪出声打破愈发奇怪的氛围,他抱着刀,看向陈天枫:“等回了营地,我教你用刀。” “你要教他用刀?” 贼首收起假笑,眉头微皱:“咱们那营地,地方可不够大啊。” “找一找总是有的。”长刀山匪难得笑了笑:“他有股狠劲,适合用刀···而且我有自信教好他。” 贼首低声哝咕了句什么,手掌离开刀柄,看向陈天枫:“兄弟的意见呢?” “···自然是听大哥的安排。”陈天枫像是刚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装作没察觉刚刚异样的氛围:“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准备杀人,差点没反应过来,让兄弟们笑话了。” “没事没事,第一次都这样,以后习惯了就好。” 贼首笑声爽快,侧开身子让出道路:“那就动手吧,别让兄弟们等太久。” 陈天枫提着匕首,从贼首身旁走过,蹲在傻子少年身旁,刀尖指向他的心脏。 没办法,我没得选。 陈天枫看着傻子少年的眼睛,茫然、无辜还有些执拗的怒火与不甘,大概是因为药材又被抢了吧。 傻子少年咳着血,嘴唇一开一合,虚弱的声音模糊不清。 但陈天枫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说‘我不想死’,说‘婆婆还在等他’,说‘药又被抢了’··· “没人想死,我也不想。” 陈天枫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着,像解释又像是安慰,想要挪开视线,却又不敢挪开。 “噗呲——” 刀锋刺入心脏。 傻子少年瞪大眼睛,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恢复清醒,竭尽全力抓住陈天枫拿着匕首的手掌,嘴唇嚅嗫着,拼了命的想要说些什么:“求你···药···婆婆···” 渺小的声音被血液和疼痛模糊,让人听不真切。 陈天枫看着傻子少年清醒却毫无恨意的眼睛,看到他眼中那一份遗憾与不舍,沉默很久。 他低下头,声音很小却很坚定:“放心吧,我会的,我答应你。” 傻子少年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一下,最终没能成功,抓住陈天枫的手掌松开,无力地摔在地上,溅起一小朵尘土。 “兄弟抬头!” 贼首抱着留影机,将陈天枫杀人的罪证清清楚楚的拍下,“这东西叫留影机,枫丹传来的好玩意儿,费了不少功夫才搞到手。” “···” 陈天枫手指动了动,指间沾染的鲜血带来让他心脏发冷的滑腻感。 “兄弟果然是第一次杀人啊。” 贼首收起留影机,从怀中摸出一枚银色徽印,上面绘有贪婪的乌鸦——正是【藏银鸦印】,盗宝团成员用来相互辨认的乌鸦纹章。 银白色的纹章染上血迹,贪婪的乌鸦也多了一份狠毒。 “欢迎加入银翼盗宝团。” 贼首拍了拍陈天枫的肩膀,“天色不早了,做饭吧,我很期待今晚的鱼汤。” “···” 陈天枫咧嘴笑着,满是真诚:“我也很期待。” ······ 傻子少年的尸体被丢到小庙后方稍远的地方,陈天枫一个人忙活着晚饭,匕首山匪在一旁看着,两人偶尔聊上两句。 刀疤脸看着表情和行事像是没受到丝毫影响陈天枫,三角眼中不由得出现些许畏惧。在他看来,陈天枫如今是银翼盗宝团的正式成员,还是砍翻了他入伙的,在团中的地位要比他高上一些。 要是他记仇找自己麻烦的话···刀疤脸心中发苦,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找傻子少年的麻烦,阴差阳错的竟然帮了陈天枫一把。 他这样想着,一抬头,看到陈天枫向自己走来,表情顿时一僵,旋即熟练地露出讨好的笑。 陈天枫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鱼汤,还有一份淡粉色晶莹剔透的鱼脍,将其递到刀疤脸手上,一脸真诚:“兄弟,咱们这是第二次不打不相识,以后都是自己人,那些不愉快的事,就让它过去,怎么样?” 刀疤脸愣了下,连忙接过鱼汤和鱼脍,受宠若惊道:“大哥不计较就好,谢谢大哥!小弟···唉!小弟先前做了那么多错事,真是该死!” “都过去了,都是兄弟。” 陈天枫摆摆手,笑道:“而且我担不起兄弟一声‘大哥’,咱们银翼只有一个大哥。” “是是是,小弟知道了。” 刀疤脸连连点头,又瞅到陈天枫手臂上还渗着血的伤口,立马放下鱼汤、鱼脍,拿出还剩半瓶的伤药,殷勤道:“小弟这儿还有些药,兄弟先用着,不用和小弟客气!” 陈天枫再三拒绝,刀疤脸再三坚持,一番推让后,陈天枫收了伤药,刀疤脸松了口气,两人都很满意。 “大哥!还有各位兄弟!” 陈天枫端起自己的鱼汤,笑容满面:“今天是我正式加入咱们银翼的好日子!条件有限,我就以汤代酒,敬大家!” “哈哈哈!兄弟太客气了!” 贼首见陈天枫喝了汤,这才端起碗,大笑着:“咱们银翼现在正缺人才!尤其是兄弟你这样的人才!欢迎加入!” 一众山匪喝着鱼汤,赞叹汤鲜味美后,有的抱着期待吃下鱼脍,顿时眼睛一亮;有的试探着夹起鱼脍,也露出满意的神情;有的则是看都没看鱼脍一眼,只专注喝汤。 陈天枫给胳膊上了药,撕些干净布条当做绷带缠上,最后绑了个不怎么好看,但应该结实的结。 “嘭嘭嘭嘭。” 四道声响几乎不分先后响起,陈天枫握紧从刀疤脸那里得来的长刀,抬头看向场间唯一没有倒下的山匪,咧嘴笑着:“大哥果然不愧是大哥,竟然还有力气站起来。” “你下了毒?!” 贼首踉跄着,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大脑昏沉,浑身无力。他抽出大刀狠狠插在地上,这才没摔倒在地。他强撑着,快速扫了小庙,却发现除了他和对面的陈天枫外,银翼盗宝团再没有能站起来的! 自己吃的少都这么严重,他们是否还活着都无法保证了! “显而易见。” 陈天枫一边回答着,一边快速扑向匕首山匪,长刀捅下,贯穿心脏,接着如法炮制,确保锤子山匪也有着不会醒来的良好睡眠。 “大哥说的果然没错,第一次只顾得紧张了,确实没有第二次来的舒服。” 陈天枫从匕首山匪腰间拽下个玻璃瓶,正打算扑向长刀山匪,就察觉到呼啸风声,弯腰一滚,躲开了贼首拼尽力气掷来的匕首。 “大哥何必着急呢?” “你这个小杂种!!” 贼首目眦欲裂:“老子对你这么好!甚至破例让你加入银翼!你竟然害我们!!” “别说笑了,大哥。” 陈天枫掂了掂手中的瓶子,欺负贼首行动不便,瞄准了向他砸去:“你连我的名字都没问过,还说让我加入银翼?” “你!” 贼首大恨,勉力向一旁躲避,却依然没能躲开。 “咔嚓——轰!” 玻璃瓶破碎,熊熊火焰爆开,飞快将贼首整个身体笼罩。 “啊!!!” 贼首魁梧的身躯燃烧着,完美化身“火人”,不住的凄惨嚎叫。 陈天枫依旧没有靠近,谨慎的回到匕首山匪旁,打算摸个其他元素瓶,让贼首体验下元素反应的威力。 贼首目露绝望,接着便满是决然和凶狠,他不理会身上燃烧的火焰,拿出一枚充斥着邪意,好似被金属装饰包裹的宝石样的东西,放任这邪物汲取自己的生命力:“一起死吧!杂种!” 陈天枫顿时一惊,来不及分辨,随手扯下一只瓶子砸向拎刀扑来气势汹汹、但动作稍显迟缓的“火贼首”,紧接着咬着牙,攥着刀,用尽力气向贼首捅去! 敌人还中着毒!有什么好怕的! 故乡有句老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轰!” “嘭!” 陈天枫飞了出去,摔倒在地,滚了一圈,好半天才回过神,耳边不再是剧烈的嗡鸣声。 为什么会是雷药剂瓶?! 陈天枫甩了甩脑袋,急忙向贼首看去。 贼首不再燃烧,满身焦痕,没有被火焰烧完的头发呈现失去生机的苍白,拄着大刀跪着,腰腹间插着一柄长刀,刀刃自身后透出,再无声息。 “咳咳···” 陈天枫咳嗽着,摇摇晃晃地走到长刀山匪旁,拔出了他的长刀,贯穿他的心脏。接着不敢耽搁,又来到刀疤脸身旁,给他的心脏也完成补刀。 在“万一提瓦特人有两个心脏”和“万一有人的心脏长在右边”的担忧下,陈天枫给所有山匪又补上一刀。 第六章 夜兰 陈天枫拾了些柴火,点燃火堆,拿锤子将留影机砸碎,和仔细找来的相片一起丢进火中。 在火焰噼里啪啦的声响里,似乎他又变回了那个清清白白的年轻人。 但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我也不想这样,真的。可是我没得选啊,兄弟。” 陈天枫一脚将贼首踹进火里,坐在长刀山匪身旁,喘了口气:“这些人里面,就只有你是真心希望我活着了,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 “但人死债消不是吗?都不重要了。” “我原本是想着放你一命的,真的,我保证。但后来想想,一是这样下毒破绽太大,二是,你一定会报仇的,对吧?” “毕竟你们兄弟四个,刀山火海生死之交的,我们才认识两天,再怎么想你也不会帮我砍死你老大,是吧?” 陈天枫碎碎念着,说给长刀山匪听,也说给自己听:“所以没办法,我不想死,想干干净净的活着···那可不就是得你们死吗?我没得选啊,兄弟。” 他沉默片刻,看了眼再次化身“火人”的贼首,低头打量着手中满是邪意的宝石。 【邪眼】——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就是这东西的名字。 由冰之国至冬,冰神麾下愚人众十一执行官之一的【博士】,仿照【神之眼】研发出的东西,能够让持有者以寿命、生命力换取力量。 而【神之眼】则不同,它似乎是一种不需要代价,就可以让拥有者获得掌控某种元素的“外置魔力器官”。 在提瓦特大陆中的普遍说法是,当人们的愿望过于强烈时,便有可能引来神明的注视,从而获得【神之眼】这一外置元素魔力器官,用于引导元素之力。 每一个拥有【神之眼】的生灵都有着成神的资格,也因此称为【原神】。 ——但现实是个什么情况,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提瓦特有着七种元素,风岩雷草水火冰。尘世间亦有七个国度,每个国度都有着一位神明,祂们分别执掌着一种元素,被称为尘世七执政,名义上属于天空岛的“员工”。 天空岛的主人是【天理】,目前似乎在沉睡,具体情况未知。 扯远了,言归正传。 【神之眼】是提瓦特大陆主流的,也是认可度最高的获取力量的方式。 当然,除了【神之眼】,提瓦特的生灵还有着其他获取力量的途径。比如雷之国稻妻的妖怪使用妖力,想着颠覆世界的深渊教团会使用深渊之力,岩之国璃月的仙人们说不定就会一手练气功法。 据说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是龙类,后来经历了这样那样的事情,被天理打崩,龙类成了残余势力,它们或许使用其他力量,或许不需要【神之眼】就能使用元素力——和某个金发旅行者一样。 金发旅行者是一对兄妹,游戏里的主角,自星海而来。也是经历了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兄妹分散。一个成了深渊教团的王子(或者公主),打算和天理开战;一个自蒙德开始,打算游历七国,寻找血亲、寻找真相。 也不知道剧情开始了没,金发旅行者是男孩还是女孩··· 陈天枫拍拍脸颊,将这些杂乱的思绪收回,看看手中的邪眼,心中犹豫。 这东西看着像个半成品,也不知道贼首怎么搞到的,多半不干净。用起来代价也太大,那么魁梧的贼首,激活没多久,就变得比刀疤脸还瘦了。 比某个衰仔的外挂代价还大,一旦激活,敌人怎么样不知道,使用者肯定死定了——想获得力量也没必要选这么极端的方式。 最最重要的是,这东西还是个坏的···陈天枫叹了口气,他原本想着这邪眼再怎么差劲,也是个同归于尽的好东西,至少在某些情况下可以让人死的有尊严些。 但没想到,在他试着激活邪眼,尝试计算和控制生命力流失速度时,这东西却毫无反应,看模样还是个一次性的。 于是邪眼就从“麻烦但还算有用的宝物”变成了“麻烦且没什么用的废物”了。 他再次叹了口气,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将邪眼丢进火堆,还给了贼首。 “大哥,我答应过你,只要兄弟们还在,我就永远是银翼盗宝团的贼···但现在兄弟们不是恰好都不在么。” 陈天枫从怀中摸出那么藏银鸦印,也丢进火堆:“所以兄弟我可不算说谎啊。” 过了一会儿,陈天枫觉得自己休息够了,将长刀山匪的刀挂在腰间身侧,举着火把,走进小庙后面的黑暗中。 不多时,陈天枫将傻子少年搬回小庙前的空地上,那里有他堆好的柴火。 “璃月人既然是以神州为原版,想来都讲究个入土为安,但我没本事把你背回璃月,也就只能这样了。” 陈天枫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傻子少年,细心擦净他身上的血迹,他身上的衣物有着被树枝和刀锋划开的口子,也染着血污。陈天枫想了想,脱下大衣给他穿上。 “这可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上好的羊绒呢。” 陈天枫嘀咕着,将手中的火把丢进柴堆,又扔了两个火药剂瓶。于是火焰熊熊燃起,遮掩了傻子少年的面容。 “傻子···” 陈天枫顿了下,吸了口气,扯出个笑,第一次喊出傻子少年的名字:“元穆,你先委屈一下,等我回了璃月港,一定去往生堂给你安排个豪华的葬礼。药我也会送到的,放心,我一般不骗人。” 火焰仍在燃烧,名为元穆的少年不可能回答陈天枫的话语,也不会再嘟囔着“婆婆”“不想死”“药被抢了”之类的话语。 陈天枫转身回了小庙,继承了银翼盗宝团那些没有标记,不会被认出是赃物的遗产,全程无人反对。想来银翼的兄弟们在地狱知道这事,也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等他收拾好一切后,拥抱元穆的火焰刚好熄灭。 陈天枫拎着锤子,初步处理后,用干净的布包裹骨灰,装进一个还算干净的坛子里,放在板车上。 贼首的矮马莫名对陈天枫很是警惕,看见他靠近就开始嘶叫挣扎,反倒是拉车的驴子很是温顺,接受了陈天枫投喂的草料。 陈天枫也不强求,只解开了驴子的缰绳,套上板车,最后赶着驴车沿着来时的路远去。 身后的小庙被火海吞噬,照亮了驴车前方的泥土路。 ······ 夜色逐渐过去,当天边出现一抹曦光时,小庙只剩下焦黑坍塌的残桓。 另一伙人在夜色还未消散时到了这里,夜间燃起的火焰显然为他们指引了方向。在他们的努力下,小庙得以留下残桓,这片山林也没有因为某人点了小庙,而引发更为剧烈的山火。 “大人,经过确认,银翼盗宝团的成员都在这里了。看尸体的样子,四个成员是被人用刀刺穿了心脏死的,贼首的死因比较复杂,我们发现了雷、火元素的残留,还有贯穿刀伤,和被邪眼吸取生命力的痕迹。” “听着像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硬茬子。” 夜兰看着被扒出来摆好的五人一马,严重的烧伤模糊了他们的面容,只能提供少量信息:“我们来晚一步···邪眼找到了吗?” “找到了,那人似乎没有带走邪眼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否因为他不认识邪眼。”下属将在一堆灰烬里找到的邪眼呈给夜兰,说着自己的推测。 邪眼是愚人众执行官【博士】制造的邪物——这是他们在夜兰大人带领下,早就知道的事情。他们这些人马此行的目的,也是暗中配合千岩军剿匪之际,将这些接受了邪眼且罪孽深重的匪徒一一捉拿,死活不论。 只是没想到银翼盗宝团这几个核心成员如此狡猾果断,毫不犹豫的放弃大多数成员和财物,在围剿网未成形时跑了出去。 夜兰大人在完成更重要的剿匪任务后,就带着他们这些人,循着痕迹一路追来,可惜还是出了意外——这些匪徒竟然无声无息的死在山间小庙。 他们受夜兰大人统领,是璃月行走在黑暗中的力量。对这样的意外,自然十分感兴趣。 “不,他认识邪眼。”夜兰摇摇头,看向贼首:“有人在他面前使用了邪眼,如果不认识,就会将它当做了不得的宝物带走,而不是就这样丢在这里。” 至于是被邪眼的使用代价吓到,所以才弃之不顾···一个连杀五人,连马匹都不肯放过的狠人,怎么可能会被吓到? “还有什么发现么?” “有的,这些匪徒身上的摩拉和部分财物都被拿走了。” “难道是夺财杀人?可这些丧家犬般的盗宝团,身上能有多少摩拉?”夜兰皱着眉,“还是说,这个【意外】是和凝光一样喜爱摩拉的人?” 穿着黑衣做了伪装的下属低着头,只当自己没有听见。 摩拉是在提瓦特七国通用的圆形金属货币,呈金黄色,有七种面值:一、五、十、五十、一百、五百和一千。 不同面值的摩拉不仅大小不同,其中蕴含的能量也不同。 在提瓦特大陆,摩拉不仅仅是货币,也是一种炼金材料,铸造摩拉的是一种人人都能理解的贵金属。 提瓦特七国中,唯有璃月的黄金屋可以借助有着【贵金之神】之称的岩之神摩拉克斯的权柄,大量铸造生产摩拉。 与游戏中不同的是,提瓦特各国的物价没有那么离谱,摩拉的购买力和原世界RMB相当,不会出现一道普通家常菜好几千摩拉的情况。 “不管怎样,所有邪眼都已经完成收缴,预定计划完成。” 夜兰收回思绪,看向最新的一道车辙:“至于这个意外···我来处理,你们收拾好现场,回璃月港吧。” “是,大人。” 黑衣下属点头应道,现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一把大火将那个“意外”的痕迹烧了个干净,唯一留下的线索也只是一道模糊的车辙。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阴沉沉的,想来很快就会下场大雨,将这最后的痕迹也冲刷干净。 夜兰也注意到阴沉的天色,于是不再耽搁,一边沿着车辙追赶,一边悄无声息的完成惊人的伪装:漂亮的脸蛋变得普通,鼓鼓囊囊的胸部也变得平坦。 只一瞬间,就从胸怀沟壑的暗夜女王变成了平平无奇的璃月商贩。 也不知道“意外”现在在做些什么···夜兰瞄了眼愈发昏沉的天,思索着该使用哪个假名。 第七章 山洞偶遇 陈天枫正在洗澡。 冰凉的河水带走了这两日的疲惫,陈天枫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换了身干净的布衣,将自己原来的衣物团成一团,点燃,亲自看着它们化作灰烬。 至此,他身上携带的最后一点属于穿越者的物品也没了···不,还是有一件的。 陈天枫拎着刀,回到方才找到的,用来躲雨的山洞中。用捡来的柴升起篝火,借着火光看着手中躺着的银色硬币。应该是中秋时购买的纪念币,正面是奔月的嫦娥,背面刻着月亮。 “千里共婵娟啊···” 陈天枫嘀咕一声,珍之又珍的收好纪念币,表情逐渐郑重起来。 现在有时间看看身体的变化了。 他撸起左臂袖子,看着白净的小臂,眼神闪烁。 这里原本该有一道伤痕的,为了不着痕迹的下毒,他故意被刀疤脸砍了一刀,也正因如此,监看他做饭的匕首山匪才没能发现异常。 只是厨子做饭时手臂受伤流血而已,他不在乎——可见讲卫生是件多重要的事情。 除了恢复力增强外,力量似乎也大了一些。 陈天枫握了握拳,眼神稍显怪异。如果这就是他的“金手指”的话,那这“金手指”未免有些朴实无华了。 血液有毒,自愈力增强,力气变大···就没了。 总比没有要强,多少也算个下毒专业户,随手带着致命剧毒···陈天枫咧咧嘴,本能告诉他,自己身体的变化没有表面这么简单,现在还处于一种未激活的状态。 但该怎么激活···本能没说。 “唉,这都什么事啊···” 陈天枫叹了口气,看着山洞外已经噼里啪啦下起来的大雨,摸了摸毛驴脑袋,喂一把新鲜草料,拍拍手,在板车上翻出锅灶架好。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总要做点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陈天枫清点了剩余物资,有些可惜没切些马肉,又瞟了眼憨蠢老实的毛驴,估摸着自己走回璃月应该不成问题。 锅里放入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雀赠送的禽肉,加些香料,等开了锅再扔进几朵撕碎的菌子,简单调味,大火慢炖,香气便从咕噜噜的锅中绽放。 没什么繁琐讲究的做法,主要靠的就是食材的新鲜。 陈天枫嗅了嗅,满意点点头。 他正要盛上一碗汤驱驱寒气,耳朵动了动,一边皱着眉看向山洞之外,一边拿起长刀做好防备。 磅礴大雨中,一道身影焦急地寻找着能避雨的地方,忽的瞧见山洞间的火光,顿时大喜,连忙进山洞躲避,抹去脸上的雨水,甩甩头发,又拧了拧湿漉漉的衣袖,看上去狼狈极了。 “好香的味道。” 这人鼻子动了动,看向陈天枫,笑容中带着防备:“这位朋友,不知能不能行个好,让我在这儿避下雨?” 来人自然是伪装后的夜兰,她目光扫过山洞内的驴车,又在陈天枫手中的长刀上停留两秒,心中了然。 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她寻找的“意外”了。 只是这样一来,先前的许多猜测就不成立了。她并未在陈天枫身上察觉到太多的危险感,甚至“看出”陈天枫身上的“生涩感”——他应该是第一次杀人。 看来银翼盗宝团迎来结局前,应该发生了更多“有意思”的事情···夜兰思索着,面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她的猜测,也只会是她的猜测,大火和大雨将证据毁得干干净净,只要陈天枫本人不承认,就没人可以“诬陷”他杀了人。 “当然可以,这山洞本就是无主的,我没理由阻拦兄弟你。” 陈天枫瞄了眼山洞外厚重的雨幕,没有拒绝,手掌也没有离开刀柄:“只是兄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朋友不也在这里?” 夜兰扮作的璃月商人勉强笑着,搓着胳膊试图抵抗雨水带来的湿寒:“我是个商人,有时候总要冒些风险,才能赚到更多的摩拉。” “···有道理。” 陈天枫想到原世界被吊在路灯上的“商人”,觉得眼前这人说的有些道理。不过跑这里做生意的商人,多半也不是什么正经商人。 “雨天寒气重,兄弟过来烤烤火吧。”陈天枫邀请着,笑容真诚:“要是不嫌弃,就喝碗汤暖暖身子。” “谢谢,谢谢。” 商人连声道谢,坐到离陈天枫稍远的位置上,半是警惕半是推脱:“汤就不必了,我还年轻,身体扛得住。” “也行。” 陈天枫没再多劝些什么,荒山野岭意外相逢,担心对方下毒才是正常情况。要是眼前这人没怎么犹豫的接受了,他就要想想该怎么下毒了。 “说起来,朋友是哪里人,怎么会在这里?” 夜兰询问一句,接着想起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我这记性,都忘了先介绍自己了。我叫兰佑,璃月商人,原本打算去轻策庄收些特产,再卖到璃月港去。没想到半路遭了山匪,被抢了个干净。” 她猜测着陈天枫的遭遇,现编了一个身份。 “兄弟也不容易啊。” 陈天枫感慨一句,回答道:“我叫陈天枫,是个···旅者,受人所托,去璃月港处理些杂事。” “旅者?” “就是暂时没找到家的浪荡子。”陈天枫笑笑,给自己盛了碗汤:“也许到了璃月港,就会冒出在璃月港定居的想法了,不知道璃月的户籍好不好办。” “璃月港欢迎每一位想加入的旅人,户籍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夜兰眼睛微眯,忽的冒出一个想法:“实不相瞒,我就有帮人办户籍的门路。” 陈天枫来历不明,又可能杀过人,勉强算是不稳定因素,与其让他去璃月港乱闯,倒不如帮他一把,也好在暗中监管。 “兄弟的生意涉猎颇广啊。”陈天枫看看他,眼神古怪:“···兄弟,你该不会是专业办假证的吧?” “···保证是真的!” 夜兰嘴角扯了扯,强调道:“我是正经的商人,就是买卖的商品种类多了些、杂了些而已!” 陈天枫没说信或不信,喝了口汤,看向山洞外:“这雨看上去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兰佑兄弟也是要回璃月港吧,被这雨一耽搁,着不着急?” “多耽搁一天而已,我的生意稳定,消失个三五天不要紧。”夜兰摆摆手。 距璃月港还有三五天路程么,要是走错了路可就麻烦了···陈天枫瞄了眼兰佑,见他身上似乎没有能藏神之眼的地方后,又打量下他那瘦弱的身板,顿感安心:“相遇就是有缘!兰佑兄弟,要不咱们结伴同行如何?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求之不得!” 夜兰当即答应下来,她也正想着忽悠陈天枫和她同行,这下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两人相视一笑,各打着各自的算盘。 “来来来,兰佑兄弟,尝尝我的手艺。” 陈天枫先是当着夜兰的面,将碗里的汤大口喝下,接着拿出个干净的新碗,连禽肉带菌子盛了满满一碗,递给夜兰,笑容爽朗。 “陈兄太客气了。” 夜兰推脱两遍,默算陈天枫喝下第一口汤到现在的时间,又重点观察下他的状态,没发觉异样,这才放心接下汤碗,又接过陈天枫递来的筷子。 “陈兄好手艺!” 夜兰真心称赞一句。 “过奖过奖。” 陈天枫谦虚接受,和夜兰一起解决了这一锅异界简易版小鸡炖蘑菇。 饭后,雨势减小。 陈天枫清洗好锅碗,又烧了锅开水,分装到水囊中,坐在板车上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兰佑兄弟,你在璃月港经商,对那里应该很了解吧?我向你打听个事儿。” “陈兄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就是···”陈天枫斟酌着,道:“听说璃月港最隆重的节日就是一年一度的【请仙典仪】,由七星轮流主持。璃月的神明,岩王帝君大人更是会在这一天降临,赐下神谕,指引这一年里经营璃月的方向···这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夜兰点点头。 陈天枫观察着夜兰的神色,确定了旅行者还没有到璃月,岩王帝君也没自导自演出“帝君仙逝”的好戏——不然这位兰佑兄弟的表情不能这么平静。 “真是不可思议!听说在风之国蒙德,风神常年不见踪迹,都快成传说了,璃月真不愧是【与神同行】的国度。” 陈天枫感慨一声,“今年的【请仙典仪】不知道开始了吗?能同时见到璃月神明和七星,对我这样的旅者来说可是很不容易的、很值得期待的事情啊。” “恐怕要让陈兄失望了,今年的【请仙典仪】已经过去了,主持典仪的正是【玉衡星】刻晴大人。” “这样啊···”陈天枫适当露出遗憾的神情,旋即好奇道:“那明年的【请仙典仪】会是哪位大人主持?【天权星】凝光大人?” “没错,正是【天权星】。”夜兰挑眉:“没想到陈兄也知道凝光大人。” “天权凝光,富甲一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陈天枫比了个大拇指,笑道:“前些年我在蒙德时就听过凝光大人的威名,群玉阁这样了不得的东西,就是她老人家建造的。啧,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回蒙德看看了,兰佑兄弟对蒙德的近况了解多少?” “没什么了解。”夜兰摇摇头,眼神真诚:“像我这种只在璃月奔走的小商人,除非蒙德发生什么大事,不然很少有消息能让我听到。” “大事啊···” 陈天枫神情不似作假,感慨道:“也是,像我们这种升斗小民,安安稳稳平平静静,没什么大新闻,或许才是好消息。” 很好,时间点基本确认,蒙德的龙灾没爆发。 旅行者可能还不知道在哪儿沉睡,剧情还没正式开始。 第八章 初至璃月港 曙光初露,白雾氤氲。 通向璃月港的官道上,一辆驴车载着两个人,慢悠悠的走着。 “陈兄,要不还是我来赶车吧,多少熟练些。” “咦?兰佑兄弟看出我是新手车夫了?” “···一般来说,就算是驴车,也不该像这样只比人走路快一点的。” 耐心观察一天的夜兰叹了口气:“还有,寻常人驾车转弯时,是不会让驴子先停下来的。” “哈哈哈,兰佑兄弟好眼力,见识也不俗,不愧是璃月的大商人。” 陈天枫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的夸赞着,随即辩解道:“只是兰佑兄弟有所不知,这驴车是我全部家当,还等着到了璃月港,用它们换些摩拉应应急呢。” “陈兄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就已经超过这驴车的了。” “哎,兰佑兄弟过奖了,现在我的时间不值钱。” 可我的时间值钱! 夜兰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安排其他人追踪了:“陈兄,这旧车老驴的,实在值不了几个摩拉···不如这样,这些东西我收购了,也省去你苦寻买家的功夫,怎么样?” “这怎么好意思···”陈天枫象征性腼腆一下:“兰佑兄弟打算出多少摩拉?” “四千摩拉。” “四千摩拉?” “嗯,连车带驴,一共四千。”夜兰点点头:“陈兄不必在意,多出的那些,就算是我这两天的伙食费了。” 不,我不是嫌多,而是觉得太少了··· 陈天枫眼睛微眯,仔细看了看夜兰那不似作伪的真诚眼神,又想起银翼盗宝团的兄弟们送给自己的遗产。 难不成摩拉的购买力其实很高,和游戏里完全不一样? 唔,这样倒是合理了些···误会银翼的兄弟们了,他们不是穷鬼来着···陈天枫摸了摸腰间钱袋,沉甸甸的。 原来自己钱袋里的资产要比一辆驴车高一些啊。 “兄弟真是太客气了。” 陈天枫咧嘴一笑,拍拍她的肩膀,豪爽道:“但我怎么能让兄弟吃亏呢?我记得兄弟还经营着办证的生意···这样吧,我用这辆车和车上这些零碎东西,换一份仿真的璃月户籍,兄弟觉得怎么样?” 夜兰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明白这货已经在心中认定她是卖假证的,做的生意也多半沾点灰色,不过这样也好,能让他稍稍放松些警惕。 她思衬着,笑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陈天枫利索的让开位置,夜兰也不客气,坐在驾驶位,接过鞭子。 “啪!” “嗯啊!” 老毛驴嘶叫一声,步伐明显加快许多。 “说起来,陈兄就不担心我食言而肥?”夜兰一边赶着车,一边闲聊般开口:“毕竟咱们可没有立契约,到了璃月港,就算我反悔陈兄也没什么办法啊。” “哪里的话!我这是对兰佑兄弟的信任啊!” 陈天枫信誓旦旦,实则想的是,要是这人敢放他鸽子,等事办完了,就在城外蹲着,一刀了结了他们之间的因果——正巧他的时间不值钱,也没什么事干。 银翼盗宝团的事情,成功将陈天枫骨子里的匪气激活,不知多久才能平息,更不知道会不会平息。 “放心,兰某必不负所托!” 夜兰也抱了抱拳,一副大为感动的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笑容一个比一个诚恳,心中却只把对方的话当做屁话。 “路途还长,就这样干坐着也无趣。” 陈天枫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提议道:“兰佑兄弟,不如我们轮流讲故事吧,风土人情、民间传说,或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又或者胡编乱造的东西,都可以。实不相瞒,兄弟我还是个作家来着。” “作家?”夜兰挑眉,没见过哪个国度的作家是这个样子的。 “对,作家。”陈天枫乐呵呵道:“就是那些大龄无业青年最喜欢自称的那个【作家】。” “啊?哈哈哈···陈兄真是风趣!” 夜兰下意识掩唇轻笑,忽的动作一僵,注意到陈天枫稍显古怪的眼神,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放下手臂:“陈兄先讲还是?” 这人笑起来怎么娘兮兮的···陈天枫眨了下眼睛,瞄了眼她平坦的胸膛和凸起的喉结,决定尊重个人爱好。 “我先来吧,嗯,有了。”陈天枫想了想,道:“早些年我客居蒙德,在酒馆外面,遇到一位自称是大冒险家的蹩脚冒险者,他那时喝的醉醺醺的,嘴里还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一时好奇,又有些闲功夫,就在他旁边听了听,没想到听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这位冒险家自称斯坦利,但他真正的名字却是汉斯·亚齐博尔德,是斯坦利的伙伴。两人在无风之地【烬寂海】冒险时,斯坦利为了救汉斯而丧命,汉斯一直愧疚于心,痛恨那时死的为何不是自己。于是汉斯冒充着斯坦利的身份,不想让世人遗忘这位大冒险家的名字。” 陈天枫叹了口气:“至于他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他早就不在乎了。” “很感人的故事,你最后应该没有戳穿他。”夜兰很是肯定。 “我没有戳穿的理由,事实上我什么都没做。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无法安慰他。”陈天枫不知想起什么,感慨道:“或许只有神明才能拯救这位迷茫的冒险家。” “或许吧。” 夜兰记下了斯坦利和汉斯·亚齐博尔德这两个名字,打算有时间让人去蒙德查一查:“该我了。陈兄也知道,璃月是与神同行国度,我要讲的就是百年前岩王帝君微服私访的事情,传闻···” 时间很快在故事中流逝。 两日后, 风尘仆仆的驴车终于抵达璃月港,在夜兰的指挥下,拉车老驴明显瘦了一圈,有气无力的喘着,一副随时可能用死亡来罢工的模样。 陈天枫看着这座繁华威严的大都市,眼中满是惊叹。璃月港没有巍峨雄壮的城墙,却丝毫不掩其壮丽的风度,一栋栋熟悉又陌生的“古风”楼宇,让陈天枫有些恍惚。 行走在璃月港中,可见盛世繁华。 熙熙攘攘的往来人群,车水马龙,古色古香间又有着决然不同于古代繁华都城的风采——至少古代都城里不会有拿着留影机自拍的。 璃月港街道宽阔,老驴拉着车,终于恢复了最初时慢悠悠的步调。 陈天枫瞅了瞅破旧的驴车,又瞅瞅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抓了抓头发,有种土包子进城的错觉。 等下得换身好点的衣服才行。 陈天枫暗自嘀咕一声,发现驴车停了下来,身旁的雕梁画栋的气派建筑很是眼熟,门前还摆放着两尊大石狮子。 “我们到了。” 夜兰将鞭子丢进板车,丝毫不在意自己土包子的打扮,反正身份样貌和名字都是假的。 “到了?”陈天枫愣了下。 “总务司,陈兄要办户籍的话,自然要来这里。” “总务司?” 陈天枫终于想起眼熟在哪里了,他“嘶~”了一声,看向夜兰的目光有着愕然。 不是,兄弟,你来真的? 办假证来总务司办,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璃月七星不管的吗? 还是说··· 陈天枫反应过来,眼角跳了跳:“兰佑兄弟,在璃月办户籍难道真的很容易?” “对容易的人来说很容易。”夜兰说了句废话,笑眯眯道:“若是陈兄反悔的话,可以自己先试一试,驴车的摩拉我照给不误。” “不用不用,我说过了,我信得过兄弟。” 陈天枫不愿节外生枝,露出憨笑:“兄弟一个人可以吗?不如我和兄弟一起,也能帮着跑个腿。” “陈兄不必客气,我在总务司还算有些关系,办个户籍问题不大。”夜兰委婉拒绝道:“只是我这‘关系’不喜见生人,还请陈兄见谅。” “理解理解,兄弟早去早回,我在这儿等你。” 陈天枫也不强求,目送夜兰进入总务司后,牵着驴车停到不碍事的地方,抱着刀倚着车看人来人往。 往来行人或好奇地看他一眼,或随意的瞥一眼,还有的看一眼都欠奉,毫不在意。 陈天枫看得津津有味,摸了根不知何时拽的藏进怀里的干枯草茎,叼在口中半眯着眼睛。 这就是璃月港啊,比游戏中大了不止一筹,更繁华也更漂亮,不愧是提瓦特大陆唯一能印钱的国家。 不多时,夜兰拎着牛皮纸制成的文件袋回来。她将文件袋递给陈天枫,示意他看看是否缺了什么:“陈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陈天枫打开文件袋翻了翻,面色僵硬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妈的自己不认字儿啊! 不对,是不认识璃月的字儿! 都说普通话了,为什么不用简体汉字?这么矫情? 陈天枫暗自牙疼,装模作样的翻了翻,点下头,又将文件袋合好,“先去完成友人托付的事情,然后试着在璃月找个清闲能糊口的工作。” “那就祝陈兄马到成功。”夜兰拱拱手,道:“若是陈兄有事相商,可以来璃月港东南侧柳树街二十七号,找一个叫钱三的人。报自己的名字就好,我会提前叮嘱他的。” “我记下了,兰佑兄弟有心了。” 陈天枫背着包裹,里面塞着木匣和牛皮纸文件袋,腰挂长刀,抱着一个陶土坛子,目送夜兰牵着驴车远去。 直到驴车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有些心疼地嘀咕一声‘亏了亏了’。 此刻天色正好,陈天枫抱着坛子,没有去衣帽店换身新装,反倒脚步一转,在路边小贩手中买了份地图,一边问路一边看图的向目的地【往生堂】走去。 衣服什么的不着急,先给元穆换个新家再说。 人活一辈子,到最后大部分都是住到一个小盒里,这是极重要的事,马虎不得。 第九章 胡桃胡堂主 “什么?!一个盒子要我两万八?!你怎么不去抢?!” “这···是客官您指名要最贵的···” “那也不能这么贵啊。” 陈天枫揉了揉脸颊,看着挂着礼貌微笑的殡仪小妹,叹息道:“是我痴心妄想了,麻烦您拿个好一些,价格适中些的盒子吧,谢谢。” 是他浅薄了,没想到一个骨灰盒能有数万摩拉的标价,还以为最贵的了不起就大几千。也怪他没了解过,就信心百倍地喊着要最贵的——正常人一般也不去了解这个。 他现在浑身上下的摩拉也就两万多点儿,还不够买个最好的盒子的。 “好的,请您稍等。” 殡仪小妹收起据说是“名贵木料、大师工艺、嵌有宝石”的骨灰盒,拿出一个由某种金棕色木料打造的盒子。 “依旧是大师工艺,采用至少三百年树龄的却砂木雕刻而成,舍弃无用的珠宝,回归古朴大气的风格,深受璃月百姓好评。” 殡仪小姐背完广告词,微笑标准极了:“诚惠价九千三百摩拉,现在购买还可享受折扣,并赠送精美礼品。” “···我觉得你们往生堂的广告词多少有些过界了。” 陈天枫嘴角扯了扯,好奇道:“折扣多少?什么礼品?” “九折优惠,并赠送本堂主签名照一份!” 不知何时到场的少女古灵精怪的笑着,眼底的血梅印记分外奇特,乾坤泰卦帽下是两条渐变红褐色双马尾,身穿带有花纹和长后摆的黑色长袍及腰,穿着短裤白袜黑鞋,衬得一双白嫩光洁的大长腿更显诱人。 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 活泼,可爱,漂亮,鬼点子层出不穷,喜爱打油诗的人气角色,游戏中大名鼎鼎的火A。 陈天枫自然认出了胡桃,于是仔细算了算,郑重道:“九折,就是八千三百七十摩拉,能再抹个零吗?还有,签名照可以折现吗?” 眼前这姑娘可是家大业大的往生堂主,不是游戏里谁都能喊声“老婆”的虚拟角色,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要拿没什么用的签名照,还不如实实在在的试着省些摩拉。 银翼盗宝团兄弟们的遗产得来不易啊。 “哦?” 胡桃发出一道语调上扬的惊奇鼻音,上下打量陈天枫一眼,摩挲着下巴像是在认真思考:“抹零自然可以,本堂主做主,就收客官八千摩拉好了。不过折现嘛···这个恐怕不行。” 少女一叉腰,下巴微抬:“因为本堂主实在不知道该折多少钱,在我看来,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的签名照,啧啧,那可是无价之宝啊。” “不愧是当代往生堂堂主!真是大气!” 陈天枫说着不要摩拉的好话,拱拱手:“像堂主这般现在了不起,未来更了不起的人物,签名照自然是无价之宝。折现是折不成的,不如堂主换份礼品,比如这位小姐已经拿出的香囊?” 陈天枫指了指一旁的殡仪小姐,在胡桃冒出来后,这位小姐脸上标准的礼貌微笑,就变成了温柔的无奈。 “行吧,也省的本堂主现照一张了。” 胡桃点点头,看了眼陈天枫放在柜台上的坛子:“要帮忙吗?” “···嗯。”陈天枫神情郑重一分,“有劳堂主了。” “本职工作。” 胡桃摆摆手,掐了个法印,坛盖便无风自起,包裹着骨灰的粗布浮起,十数只仿佛荧火凝聚的红蝴蝶翩翩飞舞,自胡桃指尖飞向骨灰。 陈天枫粗糙制成的骨灰经历第二次火焰拥抱,他恍惚中似乎看到元穆傻乎乎的笑,看到他挥手打着招呼,感谢陈天枫送他回到璃月港。 真是个傻子,可是我杀了你啊···陈天枫抿抿唇,注意到元穆已经住进新家,殡仪小妹将盒子合拢,似乎在轻声为亡者悼念。 “我这火焰据说可以让人看到亡者最后的留影,客官看到了什么?”胡桃收了法印,有着血梅印的眼眸看向陈天枫。 “···看到一个傻子。” 陈天枫揉揉眼睛,忽的想到什么,连忙看向胡桃:“最后留影?这骨灰还能再烧一次吗?!” “啊?” “他还有个婆婆!他婆婆还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这样啊,恐怕不行。” 胡桃摇摇头,伸出两只手,道:“说实话,客官能看到亡者留影,就已经事件很罕见的事情了。本堂主烧了那么多人,算上客官,成功的也不到一掌之数。” 这话略微有些恐怖了···还有既然是“一掌之数”,为什么要伸两只手···陈天枫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多谢堂主。”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亲人见不到最后一面的事情多有发生,看开些就好。”胡桃表情平静,仿佛早已看透生死。 “也是。” 我的家人也注定见不到我最后一面···说起来,【穿越】算是“死无全尸”还是“死不见人”? 陈天枫收回思绪,从钱袋了拿出八枚最大面值的摩拉排在柜台上,犹豫一下:“往生堂的丧葬服务,最好的要多少摩拉?” “客官的摩拉应该不够了吧?”胡桃瞄了眼他的钱袋,劝道:“葬礼讲究的是心意,不是越贵越好,没必要追求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她还有句话没说,亡者已逝,有这些摩拉,还是留给活人更好一些···想来亡者也不希望自己的离去,让生者的生活雪上加霜。 “摩拉而已,总能想办法赚到的。”陈天枫沉默几秒,道:“我这兄弟活着时就不容易,死了总要风光一把,省的去下面还要受人白眼···我答应过他的。” “契约啊,那确实不该违背。” 胡桃意外的看他一眼,点点头:“行吧,我会请堂里知识最渊博,也最可靠的客卿筹备这场葬礼,保证风风光光的送走客官的兄弟。” “不过你可要有心里准备,我这位客卿筹备事物向来不看价格,又喜欢用最好的东西,所以···” 胡桃眼睛转了转,笑吟吟的:“客官要准备的摩拉可不是个小数目,有想好去哪里赚钱吗?” 猜到胡桃说的是谁的陈天枫:“···” 元穆,你算是傻人有傻福了,这可是岩王帝君亲自筹备你的葬礼啊! 往生堂客卿钟离先生,表面是个事事讲究,学识渊博,气度不凡的“普通人”,实则是璃月的岩之神,岩王帝君【摩拉克斯】。 钟离先生什么都好,就是付账或者喊人付账时,从来不看价格。只要是他看上眼的东西,老板喊多少,他就付多少,偶尔还会报出更高价格,一口拿下。 更重要的是,钟离先生不擅长带钱。所有花销,要么是“朋友”帮忙,要么由往生堂报销。 “说实话,还没想好。”陈天枫轻吸口气:“但想来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要不本堂主给你出个主意?” “请讲!” “去冒险家协会买些【树脂】,再去旷野上寻找地脉之花,据说成功挑战一次,要是【树脂】足够的话,单是摩拉都能获得十数万呢。” 胡桃掰着白生生的指头,像是在计算什么:“就是风险大了些,不知多少冒险者为此丧命。要是客官准备去的话,看在客官还算有趣的份上,本堂主可以亲自跑一趟,为你收尸。” 银白的古树与花连接着地脉,而树脂蕴含的能量能疏通地脉的管道,提炼淤滞其中的物质。 花即是地脉之花,每当旷野之中的地脉出现积淤的情况,地面上就会长出一朵地脉之花。将地脉之花激活,打败地脉记录的各种生物的幻影,就可以用树脂换取收获。 银白色的古树则存在于提瓦特大陆的各个秘境之中,同样可以通过击败地脉幻影的方式,用树脂换取收获。 收获往往很丰厚,引得无数冒险者、盗宝团、侠客、旅行者前去挑战。 只是这些幻影大多时间都很难对付,而且没谁能预测会出现什么样的幻影敌人,只要被地脉记录过,就都有可能出现。 据说曾有一群盗宝团在挑战地脉花时,就遇到同样是盗宝团的幻影,一群人厮杀半天,最后的幸存者才恍然发觉,在场的除了他竟都是幻影。 这位盗宝团差点吓疯,从此洗心革面。 值得庆幸的是,受规则限制,这些幻影不会离开地脉花太远,给了挑战者发现不敌后,逃跑生还的希望。 这些都属于冒险者的常识。 这几天的赶路途中,陈天枫用不少半真半假的故事从“兰佑兄弟”口中得到了这些常识,耗费不少脑细胞。 “不必了,我还是挺惜命的。” 陈天枫嘴角扯了扯,看了眼元穆的新家,又转向胡桃:“胡堂主,我想让我这兄弟在往生堂住上几天,不知要多少摩拉?” “一分不要。”胡桃双手抱怀,“这本就是包含在套餐里的服务,不过往生堂最多等客官一个月,届时客官若还未回来,往生堂就只好按普通规格给客官的兄弟下葬了。” “多谢堂主!” 陈天枫再次抱拳行礼,旋即不再犹豫,转身离开往生堂。 胡桃眯着眼睛目送陈天枫离去,身为往生堂堂主,她早就能看见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就比如这位客人···真是有趣,残存的亡魂竟然不怨恨杀死他的人,反倒满是感激和祝愿。 故事应该很复杂,却不新鲜,太阳下面就没什么新鲜事。 胡桃摇摇头,看向元穆的骨灰盒,忽的出声问道:“你不跟着他了?” “···” “也是,你也快彻底消散了,是该留些力气和亲人告别。” 胡桃点点头,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盒子:“那就好好睡一觉,省的告别的时候连话都说不了两句。” 一旁的殡仪小妹见怪不怪。 “钟离···算了,这个点他肯定不在堂里,多半在和裕茶馆听戏。去叫钟离先生回来,就说本堂主刚刚谈下一笔大生意!” “是,堂主。” 第十章 白术和七七 璃月港依山傍海,是千船万商云集之地。若笼统来看,可以划分成一大一小两块区域,都有着各自的港口。 大的近山,位偏西北,有着诸如玉京台、绯云坡等繁华之地。 玉京台是璃月人举办【请仙典仪】的位置,也是岩王帝君每年降临的地点,是璃月港的最高处。尽管玉京台房价不菲,大多高官富商还是选择在玉京台附近置办房产。 绯云坡则是璃月港最繁华最热闹的商业区,据说这里可以买到来自提瓦特七国的任意商品。能在绯云坡拥有一家铺面,对部分璃月人而言,那代表了半辈子衣食无忧。 小的靠海,位偏东南,最具代表的则是吃虎岩。 相较于绯云坡,吃虎岩更具烟火气。 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万民堂这样便宜实惠又美味的餐馆,也有推车叫卖、香气扑鼻的中原杂碎,又或是一些售卖新鲜果蔬、肉类的商贩。 当然,最为奇特的还是一个叫做【春香窑】的瓷器店,店员莺儿小姐总是用让人误会的话语向客人介绍自家商品,配合着店名,总会让人面红耳赤、满是期待的进入,又满面羞怒、倍感失望的离开。 除了吃虎岩,璃月的冒险家协会也在这里,协会接待员凯瑟琳小姐永远面带微笑,日复一日的听着一旁寒锋铁器传来的“叮叮”的打铁声。 柳树街就在吃虎岩附近。 说来也巧,元穆婆婆住的地方也在柳树街。 陈天枫换了身干净衣服,挎着刀,手里捧着本自万文集舍买的字典,坐在柳树街前的大柳树下,拧着眉学习着。 万幸,璃月文字虽说与现代简体汉字稍有不同,但师出同源,不算难学。陈天枫一边听着在树下乘凉的闲人闲谈,一边啃着字典,进度飞快。 柳树街几个街坊瞄了陈天枫一眼,见他挎着刀捧着书,不伦不类,看着不像本地居民,也就不过多理会,偶尔扫来的目光中,有疑惑好奇的,也有小心警惕的。 “欸,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还能是什么?就那个骗子!骗了好多人,连老人家的棺材本都不放过,该杀千刀的骗子!” “人抓到了?” “没,听说千岩军晚到一步,让那骗子跑蒙德去了。”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叹气。 有的恶狠狠地骂着,说骗子丧了良心,不得善终;有的苦着脸,说自己早就看出来那人是骗子,只是自家婆娘不信,非要试一试,平白丢了数万摩拉,算是三两年白干;有的谨慎及时收手,反倒赚了数百上千摩拉,这时也一副被骗了的模样,大声咒骂着骗子。 “咱们还算好了,钱虽然没了,但至少日子还过得去。”最先挑起话题的中年妇人叹了口气:“街尾的元婆婆家才可怜呢。” “听说被骗了十多万,气急攻心,又被病魔缠上了。”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本来一老一小就不容易,还遇到这种事。” “听说元穆这孩子出门采药了,可···唉,元穆的情况咱们也清楚,这孩子要是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 “那傻小子天不亮就跑出去了!就留个纸条儿!”抽着旱烟的老者有些气恼,磕了磕烟枪:“和他爹一样不听劝!” 陈天枫翻书页的手一顿。 元穆?元婆婆? 他合上字典,扫了眼周围,在不远处的铺子买了些花生、瓜子和果脯之类的东西,又转身回到树下,脸上挂着过年串亲戚时真诚且热情的笑容。 不多时,陈天枫便成功融入街头树下的情报团。 在有意引导下,事情逐渐清晰。 大约半年前,柳树街来了个身家阔绰的蒙德商人。 商人初来柳树街,就大手一挥,以两倍的价格租了个门面,为期半年。接着就是连着好几日的装修声,那商人亲自拎着礼品,极有耐心的敲响了柳树街的每一户房门。说是同一条街的邻居,吵到他们很是不好意思,特来拜访,还请大家不要计较。 于是众街坊对这商人抱有好感,在他开业那天,不约而同的过去为他捧个人场,打算着要是店里的商品不算太贵,便买上一点。 没想到这商人不售卖货品,说自己开的是家投资公司,带着大家一起赚钱的那种。 只需要投钱给他,他就可以在最短三个月内,为投资者带来近两倍的回报。 很经典,也有些粗糙的【庞氏骗局】。 骗子在获得足够多的“投资”后,在人们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卷款逃往蒙德。 元婆婆信了骗子的话,想要为元穆多留下些财产,一咬牙拿出了家里辛苦积蓄的十七万摩拉,却赶上骗子准备跑路的前夕。 元婆婆气的呕出血,就此病倒,元穆前往不卜庐求医,囊中羞涩之下,决定亲自冒险外出采药,最后因为这一味难收集的药材丧了命。 陈天枫心中叹了口气,更加急切于赚取摩拉的事情。 他抿抿唇,没有直接前往元婆婆家,而是脚步一转,去了不卜庐。 老人家身体不好,骤然听闻噩耗,怕是承受不住,还是把医生带上的好。 ··· ··· 不卜庐是璃月最具盛名的药庐,其主人白术白先生更是家喻户晓的名医,有着医术通玄,仁心济世的美名。据说白先生本不姓白,“白先生”这一称呼却广为人知,其源头还得追溯到不卜庐的学徒七七身上。 七七是位模样可爱的僵尸小姑娘,记性很差,初至不卜庐时,记不清白术的名字,经常用“那个人”和“那条蛇”代替白术和白术脖颈间盘绕的能吐人言、唤作“长生”的白蛇。 白术对症下药,准备了一本笔记,让她一有空就多记多翻。终于某日清晨七七见到白术,没有歪着脑袋问他是谁,而是咬着手指,眨眨眼睛,第一次问候出声:“早上,好。白…白…白先生。” 白术微笑着点点头,算是默许了“白先生”这称呼。 后来的日子里,七七常把“白先生说”、“白先生不让”等话语挂在嘴边···出入问药的客人络绎不绝,又将这称呼带出了不卜庐,传遍了璃月港。久而久之,“白先生”的名号早已深入人心,更换不得了。 陈天枫走进不卜庐时,却没有见到白术,也没瞧见七七。 此时恰值午后,不卜庐没有前来问诊的病人,也没有拿着方子抓药的客人。药师阿桂站在柜台后,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便看到跨过门槛的陈天枫,忙站直了身体:“客官是想抓药吗?那麻烦把药方给我吧。” 陈天枫左右看了看:“不是抓药···白先生在吗?” “白先生在休息,客官可有急事?” “休息···并非急事,我想请白先生出趟外诊,不知白先生何时有空?” “客官想请白先生出趟外诊?” 药师阿桂略显犹豫,世人皆知白先生医术高超,却不知道白先生本人体质孱弱,出一次外诊对白先生而言,委实算不上什么轻易的事情:“客官能否将病人的症状告知,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这样啊···” 陈天枫想起了游戏中对白术孱弱身体的文本介绍,没有拒绝:“病人是位老人家,前些日子她家人还来不卜庐找白先生开了个方子,方子用的是些古怪但便宜的药材···” “老人家的病情难道加重了?”阿桂皱着眉,道:“白先生有时确实会开些看起来奇怪的方子,但只要照方子煎药,是不可能出现问题的。” “不,不是药方出了问题。” “那是···?” “是采药的人出了问题。”陈天枫眼帘低垂:“他叫元穆,是老人家唯一的亲人,死在采药途中···我受他所托,将药材带回璃月港。” “···”阿桂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担心直接告诉老人这个消息,会让她承受不住,所以想请白先生走一趟。” 陈天枫解开包裹,拿出那盒药材,放在柜台上:“这就是那药材,敢问不卜庐还有留有药方吗?若是可以,我想煎了药一起带去。” “有的,我还记得。” “白先生,您怎么···” “没事,我休息好了。” 白术摆摆手,示意阿桂不用担忧,和白蛇长生一同看向陈天枫:“客官怎么称呼?” “白先生。”陈天枫拱拱手:“陈天枫,天空的天,枫叶的枫。” “原来是陈先生。” 白术轻轻颔首,打开木匣拿出药材打量一番,金棕色的眼眸泛起波澜。 他还记得那日急急忙忙闯进不卜庐的少年,明明话都说不清楚,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婆婆吐了血”“求你救救婆婆”,抓着阿桂的手不放,他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明白这少年要做什么。 白术当即拎着药箱跟着少年,为他的婆婆治病。 直到离开时,他才知道这少年的名字,他叫元穆。 “这其实是一道滋补固本的方子。”白术提笔写下药方,将药材和药方交给阿桂,嘱咐他尽快煎药,这才叹息道:“老人家怒急攻心,伤了根本,待老人家苏醒,确认不会出大问题后,我给元穆留下这张滋补方子。” “想着多少能补一些回来···谁成想···” 他抿抿唇,问道:“元穆是怎么死的?” 滋补的方子··· 陈天枫莫名觉得有些荒谬,甚至不是救命的药方,元穆却因此丢了性命···陈天枫心中叹了口气,道:“家里没钱,冒险出去采药,碰上了盗宝团。我晚了一步,没能救下他。” “···” 白术没再多问什么,心中有着无力感升腾。 人类实在太脆弱,无论天灾还是病痛,都能轻易夺走一个人的生命。他只是个医生,能做到的实在太少太少··· 若是人类能求得长生,是否可以从此摆脱病痛折磨? 第十一章 群玉阁碎雪 白术收敛思绪,先是瞥了眼陈天枫腰侧的长刀,随后看向他的眼睛:“有想过隐瞒吗?元婆婆可能承受不住亲人离世的悲伤。” “想过,还想了许多不同的版本。” 陈天枫眼神坦然:“元穆遇到贵人,前往异国经商,立志赚了大钱再回乡;元穆遇到一女子,一见倾心,打算和她双宿双飞;元穆诚心寻药,得仙人赏识,在山中修炼···” “但这不可能,元穆是个单纯的孩子,就算仙人想带他走,在没告知婆婆的情况下,也只能打昏了他。” 但璃月的仙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我承诺过,会给他一个风光的葬礼。”陈天枫不自觉的摩挲下手指,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一份冰冷的滑腻感。 “人生总是会有意外,少年,要看开些。”白术脖颈间缠绕的白蛇抬起脑袋,吐着信子,蛇脸看不出表情:“要是因此落下心结,影响身体就不好了。” 白蛇的声音分不出性别,略带几分稚气,颇为好听。 陈天枫惊讶地看向白蛇,听出它那毫不作假的关切,拱拱手:“多谢。不过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生老病死,世事无常,我明白的。” “那就好,对了,我叫长生,欢迎常来不卜庐···呃,算了,还是别常来的好。”长生将下巴搭在白术肩膀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陈天枫笑了笑,忽的也想找个会说话的伙伴,比如蒙德菲谢尔的乌鸦奥兹,万民堂小厨娘香菱的锅巴,又或者金发旅行者的应急食品派蒙···哦,最后这个算了,花销太大,估计养不起。 他收回思绪,同白术和长生偶尔闲聊几句。 不多时,阿桂一手提着装了药汤的葫芦,一手拿着药箱,带着满身中药味儿出现。 白术不做耽搁,嘱咐阿桂留看药庐,便和接过葫芦和药箱的陈天枫一起去了柳树街。 两人敲响了大门,找借口哄元婆婆喝下滋补固本的汤药,白术又为老人家检查一番,熬了些安神的药,才示意陈天枫可以开口。 陈天枫看着老人家稍显苍白的面容和花白的头发,喉咙一阵发干,一时间竟忘记该怎么开口,路上想的那些腹稿变成杂乱的一团。 “是元穆的事情吧。” 元婆婆紧紧攥住陈天枫的手掌,浑浊的双眼中有着早已预料的痛苦和不肯相信的悲伤:“我的穆儿,他···他是不是···不在了?” 元穆离家好几日,老人家每日都会想到最坏的结果,有时夜里梦到还会惊醒。 今天听说有人专门打听他们家的事,老人家心中就已察觉到不对。到了下午,陈天枫这位打听情况的陌生人带着不卜庐白先生登门,又是喝药又是检查,元婆婆就知道多半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陈天枫鼻头一酸,有些胆怯的挪开目光,不肯和老人家对视,只点点头:“嗯,元穆他碰到了盗宝团···出了意外···” ··· ··· 自元婆婆家离开后,陈天枫一言不发,白术和长生也沉默着。 直到回到不卜庐,陈天枫向白术拱拱手:“今天多谢白先生了,不知出诊费和医药费,一共多少摩拉?” “不用了。”白术摇头拒绝,见陈天枫有坚持要给的意思,想了想,劝道:“你还欠了往生堂不少摩拉吧,特殊情况,就不要在意这些了。况且,今日之事若是我收了钱,心中也只会难过,还是罢了吧。” “···多谢白先生。” 陈天枫躬身行了一礼,同白术和长生告别,转身沿着不卜庐下长长的台阶离去。 “长生,你对他的观感似乎不错?” 白术看着陈天枫的背影,忽的开口。 “嗯,他身上有股很有趣的气息,直觉告诉我,如果我和他签订共生契约,那只会出现唯一的结果。”白蛇长生依旧懒洋洋的。 “哦?什么结果?” “我会死。” 长生吐了吐信子,道:“他身上有着很浓郁的死亡味道。” ······ 璃月港的民众都知道,在璃月港上空,有着一座云上仙府、烟霞行宫。 那便是【天权】凝光置办的通天产业——群玉阁。 在天朗气清之时,从宫门外的甲板上向下望去,大半个璃月港的天地风光便尽收眼底。 若是夜幕初降,璃月港亮起灯火,再在甲板上向下望去,璃月港的灯火和海面星光倒影交织在一起,便会恍惚间产生“不似在人间”的梦幻感。 夜兰收回目光,抛了抛骰子,在得到满意的点数后,径直走向群玉阁中凝光的办公之所。 “比预定时间晚了三日,你遇到了什么?” 凝光美目扫了眼进入的夜兰,将毛笔放下。 她穿着领口有金凤凰的纹路的旗袍,下摆形似鸟尾,更显雍容华贵。一头白金色长发被黑金相间的发簪卷起,自背部分叉,垂至小腿。额头垂下的朱红色流苏与瞳色相呼应。 “碰见个有趣的人。” 夜兰拉过一旁的椅子,毫不客气的坐在凝光对面。 虽然有人说她是听从【天权】凝光行事的,但夜兰从心底里认为,自己不能算是任何人的下属,她和凝光的合作比起上下级关系,更像是交易,或者说···达成了某种契约。 她能为凝光取来一切从危险之花结出的情报之果,索求的回报,却只是危险与成就感本身。这场合作缘何而起,并不为人所知。唯一确定的是,夜兰的足迹早已印入璃月之外的土地。 天星每念之处,恰有幽客巡游。 “有趣的人?” 凝光来了兴致,能让夜兰称之为“有趣”的人可不多。 “陈天枫,一个有着很多秘密的家伙,此前从未在璃月出现过,据他自己说,他曾在蒙德居住过一段时间。可他说的经历,都是些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事情。” 夜兰回忆着和陈天枫同行的日子:“当然,这些不重要。关键的是,他似乎对很多事情有着超出普通人的了解,但对一些常识很是缺乏···你想到了什么?” “初次下山的仙人,或者仙人弟子。”凝光若有所思。 “没错,我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夜兰点点头,道:“但之后又觉得不像,不过不论如何,有一点是足以确定的,他身上有着了不得的秘密。” “你打算怎么做?” “先接触一段时间,要是他对璃月没有恶意,我们也不好做些什么。” “嗯,璃月还不会小气到无法接纳一位‘秘密客’。” 凝光轻轻颔首,红唇有着笑意:“今日你来的正是时候,帮我个小忙。” “你说,我视情况决定帮不帮。” 夜兰起身跟在凝光身后,两人离开行宫,来到甲板上。 【天权】心腹之一的百闻小姐站在一旁,手中捧着大盒子,里面装满了碎纸片。 “我早就想问了,你这究竟是什么恶趣味?” 夜兰挑了挑眉,猜到了凝光说的是什么事情。 群玉阁碎雪。 璃月港的商人是这么称呼这件事的,甚至说书人专门为此编了首小诗。 【飘飘纷纷,云上似坠雪尘。 密密疏疏,一字贵如奇珍。 动念间,河山气吞。 人尽知,天权为尊。】 但这种豪迈壮阔的诗下,其实是凝光这女人将整理后废弃不要的情报纸张粉碎,又从群玉阁丢下去的恶劣行迹罢了。 偏偏那些商人还趋之若鹜,费尽心思高价收购这些被随手丢弃的纸屑,试图获取什么重要情报,好从中获利。 但大多数都无功而返。 这些人也不想想,凝光这女人怎么可能将辛苦得来的信息随手抛出,偶尔出现的有用信息,也只是凝光抛出的虚假希望罢了。 也或许商人们都认为自己是好运的,可以顺利吃下好处,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与他们何干? “怎么能说是恶趣味呢?” 凝光不以为意,笑吟吟道:“我处理了垃圾,不安分的冒险者得到任务,商人得到渴求的商品,甚至璃月港清理街道的环卫人员,每年都会从群玉阁得到一份奖金。这是大家一起赢的好事情。” “如果不是知道你是扔一部分,然后藏一部分高价卖给其他商人的话,也许我就信了。”夜兰嗤笑一声。 “谁会嫌摩拉多呢?” 凝光漂亮的红眸中映着璃月港的夜色,捻起几张纸片向下洒去:“接下来就有劳你了,夜兰小姐。” 于是天上便真的好似下了场雪,不知多少商人抬起头,眼中满是灼热之色。 第十二章 初见钟离 陈天枫找了家价格实惠的客栈住下,思索着该怎么搞钱。 搞大钱,快钱,关键还不能违法。 前两个条件很好满足,担些风险也就是了,但同时满足后者就不容易了。毕竟老话说的好,能快速搞钱的方法都写在《宪法》和《刑法》上了··· 虽然这里是提瓦特世界的璃月,但想来一些律法是相似的。 陈天枫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稍感烦闷。 他能想到的正经赚钱的法子不少,但这些法子要么前期收益太少,要么自己本钱不足,要么不适合他。 银翼的兄弟们留下的遗产还是太少了些··· 陈天枫嘀咕一声,收起清点了不下三遍的摩拉。 一万零三百一十七摩拉。 这就是他目前的全部身家,这点儿钱,不刻意节省的情况下,在璃月港生活两个月都有些困难。 璃月港虽大,居之不易啊。 陈天枫叹了口气,挎着刀,推开房门,来到客栈的顶层天台上。试图让夜间微寒的风吹散杂乱的思绪,好从中找到合适的赚钱途径。 总不能真要打地脉之花吧,那东西的不确定性太强了,说不好冒出来的地脉幻影,就是三个深渊法师加四个丘丘岩盔王的,太冒险了。 他思索着,将目光投向星空。 今夜天气甚好,圆月高悬,星光璀璨,连一丝云都没有,干净的让人窒息。 一道庞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夜空中,陈天枫微眯着眼睛,认出了那庞然大物。 ——群玉阁。 果然比游戏中还要漂亮和壮观,漏斗状的底部有着数点明黄色的光,其上楼台阁宇,哪怕只窥得一角,也不禁感叹群玉阁不愧云上仙府、烟霞行宫之名。 不过群玉阁这是要去干什么? 陈天枫心中疑惑,极力望去,就看见纷纷扬扬的白纸碎片似雪一般飘扬而下。 群玉阁碎雪! 陈天枫瞬间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回到房间,将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随后不多做耽搁,拎着刀冲出了客栈,向“碎雪”落点赶去。 凝光扔的这些碎纸屑,在某些商人眼中可是了不得的奇珍,若是抢到一些字迹清晰的,快钱也就来了! 至于为何说是“抢到”而不是“捡到”··· 陈天枫扫了眼和他抱着同样目的的冒险者,各自警惕的拉开距离。 “碎雪”的落点就在璃月港附近,甚至有些许纸片飘进港内,因此陈天枫的竞争对手不是魔物,而是同样渴求这些纸片的人类。 陈天枫抬头看了一眼,快速锁定最大的一片“碎雪”,眼神微微闪烁,不再沿着街道奔跑。穿越带来的异变让他的身体愈发矫健,往日无法通过的障碍,在此刻却被轻易翻越。 再次翻越一面不知谁家的院墙,陈天枫目光一扫,看到了挂在树枝上的纸片,约莫巴掌大,有着整齐的墨字,隐约还能瞧见一小点红色,估计是群玉阁的印章。 树下三个人对峙着,怒目相视,或是喝骂威胁,或是好言相劝,或是乐呵呵看戏,都不肯离去。 陈天枫深吸口气,按着刀,跳下院墙。 对峙的三人听见动静,都警惕的望去。 “三位,小弟实在囊中羞涩,需要这‘碎雪’救急,还请三位行个方便,小弟感激不尽!”陈天枫拱拱手,诚恳道:“若是诸位愿意,小弟手中还有三千摩拉,权当做见面礼送与三位。” “呵,谁囊中不羞涩?”三人中身材魁梧,有着一把络腮胡的汉子冷笑:“我就是不行这方便,你又能怎么样?三千摩拉,你打发叫花子呢?” “小伙子,天都这么黑了,还是早点回家去吧。别看了两本江湖侠客的书,就跑出来闯荡什么江湖,璃月港早不兴那一套了。”中年男人摇头笑了笑,像是劝告也像是在缅怀。 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呢? 青衫瘦马,醉酒狂歌,仗剑走天涯。 这几乎是每个男孩子的梦想。 另一个人没有立刻说话,他先是看了看陈天枫腰间的长刀,又看看陈天枫的眼睛,忽的出声:“三百摩拉,我这就离开。” 他今夜出来又不是为了捡“碎雪”的,更何况看这家伙的眼神,他怕是真的敢在璃月港拔刀子···纯种莽夫,还是离远些好。 钱三心中嘀咕着,和络腮胡、中年男人拉开距离,伸手示意陈天枫给钱。 “多谢!” 陈天枫再次拱拱手,摸出三百摩拉丢给钱三。钱三接下摩拉,也不停留,向某个方向瞄了一眼,连忙翻墙离去。 “两位的意思呢?” 陈天枫调整着呼吸,目光平静:“还请行个方便。” “方便个屁!有本事···” “噌!” 长刀出鞘,刀刃反射着月光,倍显阴寒。 “这里可是璃月港!你真敢动刀?!” 络腮胡色厉内荏,中年男人脸色一白,觉得眼前这家伙不是读了两本侠客话本,就出来“闯荡”的年轻人,更像是读了许多话本而走火入魔的年轻人。 “在下没得选,抱歉了两位!” 陈天枫目光一凝,脚下用力,手中长刀翻转,“不留余力”的向络腮胡砍去。络腮胡大惊失色,看着闪着寒光的刀锋,只觉得双腿一软,坐倒在地,“正巧”险之又险的躲开了砍来的长刀。 “停!妈的停一下!!我不要了!!!” 络腮胡看着停下的长刀,好悬没胯下一热,艰难咽了口唾沫,声音颤颤巍巍惊恐未消:“你、你怎么真敢动刀啊···” “小弟真的需要这笔钱救急,没的选。”陈天枫收了刀,语气依旧诚恳。 “妈的,你没的选,老子有的选啊!我和你玩什么命!” 络腮胡重振勇气骂了一声,缓了好几秒才站起来,看向中年男子:“老子不争这一片儿了,你要是打算拼一把,也别指望老子去找千岩军报案。” “我拼个屁。”中年男子一脸木然:“我也有的选!” “多谢两位!” 陈天枫松了口气,和送走钱三时一样,拿出六百摩拉赠予两人,又说了些不要钱的好话,好声好气的目送两人离开。 接着陈天枫不再耽误,摘下挂在树枝上的“碎雪”,小心揣进怀中。 他正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小友,相逢即是有缘,要留下喝杯茶吗?” 陈天枫身体一僵。 他竟然没察觉到这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按着刀,缓缓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 那人身着华贵礼服,气质出众,隐隐有帝王之相,金色双目在月光下更显稳重,莫名给人“可靠”、“安心”的感觉。 陈天枫心中咯噔一下,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往生堂客卿钟离先生! 璃月的岩之神、岩王帝君! 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十三章 坏了,冲我来的 “要留下喝杯茶么?” 不,谢谢,不用了,我这就走。 陈天枫很想这样回答,但看着钟离金色的双眸,又理智的将拒绝吞下。 眼下的情况,他没得选。 该死,真是受够这种“我什么都做不到”的感觉了···陈天枫扯扯嘴角,手掌离开刀柄:“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这位先生了。” “叫我钟离就好。” 钟离示意陈天枫落座,斟了杯茶推向陈天枫:“目前暂任往生堂客卿一职,小友呢?” “陈天枫,闲散游人,客居璃月。” 陈天枫端起茶杯,豪迈的一饮而尽,接着面皮一抽,放下茶杯。 这泡的什么东西?苦丁吗?也忒苦了吧? “呵呵,这茶需慢饮,细细品味,自有回甘。” 钟离笑了笑,再次为他倒上一杯。 陈天枫拿起茶杯,抿上一口,忍着苦涩点点头:“确实有回甘,这茶叫什么名字?” “苦尽甘来。” “苦尽甘来?” “嗯,世间苦楚总会过去,就像天空不总是阴沉。小友心中有着郁结,我不知原因,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一句老生常谈的话语。” 钟离坐在月光下,身披清辉,语气温和:“世界是复杂的,不要因为一时的所见所闻,就对世界失望。提瓦特大陆有着诸多精彩的地方,小友不妨去看一看,见一见,也许到那时,你就会有另一个答案了。” “多谢钟离先生指点,我会考虑的。” 陈天枫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理解了钟离的意思,以凡人之心揣摩神明之类的胡话听听就好,正常普通青年能听懂成熟公务员的隐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钟离先生怎么会在这里?‘碎雪’虽然珍贵,但钟离先生应该还看不上吧?” “世间万物都有其价值,只要有价值,就不该被看不上。” “所以···”陈天枫紧张起来,要是眼前这位真打算抢的话,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是你惹到我,那你可算是惹到棉花了.jpg “小友误会了,我没有要抢的意思。” 钟离平静的语气中有着丝丝无奈:“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是我家。” 陈天枫:“···啊?” “这里是往生堂为客卿提供的居所。” “···哦。” 陈天枫有些尴尬,一路翻墙踩瓦的,确实没注意到自己跑到哪个方位,只顾得盯着“碎雪”了,谁想到能跑进钟离的小院。 这算是夜踹岩神门吗? “我只顾得追‘碎雪’了,打扰了先生,实在抱歉。” “无妨。”钟离摆摆手,道:“我先前见你拔刀吓退竞争者,又没有真的下狠手,这是为何?” “‘碎雪’再珍贵,也只是多值一些摩拉而已,犯不着真的干些害人性命的事情。”陈天枫没有选择说谎,老老实实道:“我喊着自己没得选,但其实还是有的选的。能吓退自然最好,吓不跑也只好收了刀,去找其他‘碎雪’,或者想其他办法。” “小友很缺摩拉?” “很缺,我答应朋友,要给他一场风光的葬礼,总不能言而无信。” 陈天枫喝了口茶,苦涩的茶也变作了酒:“白天我去了往生堂,在胡堂主那儿下了大单,堂主心善,宽限我一个月时间筹备摩拉。” “原来今日堂主说的大生意,指的是小友啊。” “难道···堂主说的那位知天文晓地理,做事考究,为人正直的客卿就是钟离先生?”陈天枫做出一副惊奇的样子。 “堂主谬赞了。” 钟离瞥了他一眼,眼神波澜不惊:“一月时间还是太短了些,小友有把握吗?若是困难,我可以借···嗯,我可以找人借小友一笔摩拉。” 您果然没有摩拉啊···陈天枫忽的有些想笑,连忙忍住,拒绝道:“多谢钟离先生,不过不必了。我大致有了些赚钱的想法。” 他想了想,补充一句:“不违法的那种。” “小友有把握就好。” 钟离拾起茶杯,吹吹气,轻抿一口:“说起来,今夜之事,我还要感谢小友。” “感谢?” 陈天枫有些疑惑,钟离又不是“怀民亦未寝”的张怀民,他更不是苏轼。半夜翻墙拔刀扰人清梦,怎么还有什么感谢了? “小友有所不知,今夜璃月港有风,原本应该散落在城市外的‘碎雪’,竟也有少许飘回璃月港。最大的那片,又恰好落到我这小院。” 钟离的表情不似作假,只是说的话就假的离了谱:“若非小友及时赶到,说不好在贪欲作祟下,我这不善武力的客卿也许会遇到些危险的事情。” 陈天枫:“···” 不善武力的客卿···遇到危险···谁? 陈天枫眼角微不可查地跳了跳,张了张嘴,干巴巴道:“钟离先生言重了,这里是璃月港,不会有人想不开在这里行凶的。” 钟离摇摇头:“未必,璃月港人口众多,凶杀案是无法彻底避免的,‘碎雪’价值又高,说不好就会有人铤而走险。” “既然‘碎雪’这么危险,为什么璃月七星不停了它?”陈天枫终于发觉哪里不对。 “碎雪”这东西虽说是凝光一个人整出来的,但到了现在,大部分商人都认可它的价值。那么在璃月港上方撒“碎雪”,就和撒大额摩拉一样,有很大概率引起混乱,甚至出现某些恶性事件。 既然这样,身为璃月七星的凝光就不可能在璃月港上空进行“碎雪”——隐患太大了,【天权星】的声望也会受损。 “因为以往群玉阁都会先驶离璃月港上空,在周遭旷野洒下纸片,只是今夜偏偏起了一阵出乎意料的风。” 钟离解释道:“不过不必担心,受波及的范围很小,七星反应迅速,想来再过不久,千岩军就会让局面重回稳定。” “原来如此。” 陈天枫心中仍有疑惑,却不好再问,拱拱手:“夜色已深,不好过多打扰先生,我先回去了。” “不急。” 钟离语气温和,不急不缓道:“今夜或许还会乱上一阵,实在令我等普通人担忧。不知小友可愿留在院中,为我提供保护?放心,我会给出让小友满意的报酬。” 普通人?担忧?保护? 陈天枫听着这荒唐的话语,脑中电光闪现,猛然一惊。 突然出现的意料之外的风、只波及了小片区域的“碎雪”、装作普通人想要让他留下的岩神··· 这身上一个摩拉也没有的街溜子、活了数千年的老东西是冲他来的? 陈天枫越想越觉得可能,能整出今夜这场“碎雪”意外的人不多,而面前这位神明无疑是符合条件的存在之一! 区区一场意外的风,对岩神而言实在简单,真来了兴致,祂让风神变成一场意外都不是没可能。 可是为什么? 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岩王帝君关注的吗? 陈天枫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手掌不自觉的按上刀柄,抬眸直视神明的金色眼眸:“我可以拒绝吗?” 第十四章 功法与神之眼 “当然可以。” 钟离似乎有些惊讶,道:“这本就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小友自然有着拒绝的权利。” 陈天枫盯着钟离的眼睛,努力分辨着真假,结果一无所获。 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没什么值得钟离关注的,更不值得他创造条件“守株待兔”,就算自己是突然出现在璃月的,钟离还能时刻监看着全璃月不成? 至于岩王帝君忽生兴致,于尘世闲游之际扫了眼璃月,恰好看见自己穿越···这概率简直比银翼的兄弟们突然活过来,哭着喊着认他做老大还要小。 所以受人敬仰的岩王帝君不是冲他来的? 陈天枫心中一动,试探道:“钟离先生,我能提前知道报酬是什么吗?” “一份练气功法。” 钟离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说一颗白菜一样,看着愣在原地的陈天枫,提醒道:“小友,茶再不喝就要凉了。” “···哦哦。” 陈天枫回过神,稍显慌乱的拾起茶杯一饮而尽,面皮又是一抽,好半会儿才开口:“练气功法?钟离先生不是在开玩笑吧?” 璃月真的有练气功法啊?那为什么会的人似乎不多的样子? 陈天枫满心疑惑。 “因为神之眼更方便。” 钟离看出了陈天枫的疑惑,也故意装作看不出他的拒绝,拎起茶壶又为他添了杯茶,解释道:“练气功法在璃月虽传承已久,数量也始终不多,且极为看重天赋和心性,也需苦练才能见到成效。在神之眼出现后,功法自然会受到冷落。” “现如今,还维持着功法传承的势力更是寥寥可数。” 练气功法讲究天赋和心性,满足这两点的才能获得回报,但满足这两点的人多数都是能够获得神之眼的。 而只要获得神之眼,就拥有了引导元素力的能力。 这时就要面对一个选择: 是苦练功法,以漫长的时间打磨自身,期待那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质变;还是选择开发神之眼,走上这条相对来说“投入少、见效快、成果显著”的途径? 并非没有人想过并驾齐驱,两者都要的主意,但若非真正的天才,谁又能一心二用?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选择两者兼顾,往往只会得到样样平庸的结果。 “但这不对吧?没人能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得到神之眼,先练着功法总是好的,实在不行一主一副,也能相得益彰吧?”陈天枫疑惑道。 “确实如此。” 钟离点点头,道:“这就要说起功法的另一弊端了:要求太高。” 当人们的愿望过于强烈时,便有可能引来神明的注视,从而获得【神之眼】。 能否获得神之眼只看愿望是否强烈,而功法不仅要求传承者有着坚韧的心性,更要看身体的天赋是否契合。 种种情况下,功法流走入颓势,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天枫大致理解了情况。 简单来说,在提瓦特,开发神之眼就如同修法,见效快威力强,招式炫酷繁多,五花八门;而功法流则像是淬体,不仅苦哈哈的,天赋不好还见不到成效。 人们自然知道淬体又修法,一个能打俩的道理,但因为天赋、年龄、资源等原因,也不得不忍痛放弃这条双修之路。 “没人想过改变吗?” “有的,但如何改变,改变后效果又如何,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钟离摇摇头,一副“我只是个普通的往生堂客卿”的模样。 陈天枫顿时了然,这老···当益壮的钟离先生肯定知道,但知道的那些不方便让他知道。 “小友考虑的如何?” 钟离一边问着,一边似有似无的用眼神催促着陈天枫饮茶。 “···” 陈天枫再次一饮而尽,把玩着杯子,不肯放下:“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钟离先生解惑。” “请问。” “练气功法这种东西,即使被神之眼比下去,也是常人无法获得的珍贵之物吧?” “不错。” “那钟离先生为何要送我功法?只是一夜看护,值不了这么高的报酬吧?” “以普遍理性而论,确实如此。” “那为何···?” “因为小友体内气感自生,是万中无一的练气天才。” 钟离眼神认真,神情不似作假:“常人即使自小苦练,也无法在小友这般年纪达到此等境界。恰巧我前几日寻得一份练气功法,又恰巧遇到小友,这便是天意如此了。” “气感自生?”陈天枫忽略掉钟离最后一句假的不能再假的话,瞄准关键词:“这是什么意思?钟离先生能否讲解一二?” “一般而言,宗门传承者接触功法,自小磨炼,有天赋者约莫三五年,便会进入某种玄妙状态,再三年,体内才会出现一缕【炁】,循着功法牵引于体内流转运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炁】愈发壮大,传承者也愈强。” “小友却不同,体内气感自生,未经功法引导却自行流转,【炁】的总量更是惊人,顶的上旁人数年,甚至十数年的苦工。” 钟离看陈天枫听的认真,手中茶杯也下意识放下,于是十分自然的拎起茶壶,又为他倒上一杯:“小友的力气是否要比常人大些,恢复能力也要强些?” “嗯,先生好眼力。” 陈天枫眼角微不可查的跳了跳,看着重新被灌满的茶杯,一语双关。 “这便是【炁】的功效了。”钟离面露微笑。 “【炁】是什么?” “一种在天地间游离的能量,从本质来讲,【炁】和【元素力】并无区别,只是后者在未经生灵引导便有了特性分化,而前者则会因引导者的特性产生相应变化。” “所以【炁】也是【元素力】?” “当然不是,只是本质相同而已。” 钟离想了想,道:“元素上升为晶蝶,沉降则为史莱姆。史莱姆和晶蝶间尚有差异,而【炁】与【元素力】的差异比前两者还要大。虽属同源,却早已是两种事物了。” “我大致明白了。” 陈天枫表情肃然,再次将茶水一饮而尽,拿着茶杯起身,郑重道:“先生传功大恩,陈某没齿难忘!今后先生若有差遣,必当全力相助,若违此言,当如此杯!” 他说罢,猛地将杯子砸下,摔得稀碎。 这除了苦还是苦的破茶,他是一点都不想喝了! 实不相瞒,摔碎茶杯这一刻,陈天枫心中畅快极了。 “小友言重了,你护卫一夜,我赠与功法,本就是公平交易。” 钟离淡淡笑着,在陈天枫呆滞的目光中又拿出一只茶杯,倒满茶,向他推去:“小友,请喝茶。” 陈天枫:“···啊,谢谢。” 第十五章 先天神之眼绝缘圣体 “不必客气。” 钟离看着陈天枫只是拾起茶杯抿上一口,目光中有丝丝遗憾,开口道:“将功法作为报酬,其实还有另外两个原因。” “愿闻其详。”陈天枫满嘴苦涩,没有丝毫回甘。 “小友气感自生,即使没有功法相助,短则三月长则五月,也会自然而然的突破明悟。”钟离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忽悠无知少年:“另外,我无意间获得的功法乃是残卷,因年代久远,已不知是出自哪位仙人之手。” “所以,功法虽然珍贵,效果却是有限,不过是帮小友省了几个月的功夫而已。” “省几个月功夫已经很厉害了。”陈天枫道:“而且不说功法,单是先生告诉我的这些情报,就已经很珍贵了。” “小友应得的。” 钟离摆摆手,道:“小友有如此天赋,又恰好被我遇见,若是什么也不做,让美玉蒙尘,实属不该。” 陈天枫眨了眨眼睛,颇为不自信:“我的天赋真这么好?” 连岩王帝君都要称赞? “不仅出众,还很独特。” 钟离似乎笑了笑,声音有着让人信服的魔力:“小友心神稳固,不喜外物,先天便拒绝了神之眼,最是适合修行功法。” ??? 陈天枫一时间搞不清钟离是否真的在夸他,先天拒绝神之眼是什么鬼? 先天神之眼绝缘圣体? 还是说诸神业务繁忙,没时间注视外来户? 钟离没有过多解释,起身回到屋内,不一会儿便拿着一页金纸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 陈天枫连忙将茶杯挪开,接过金纸,聚精会神的研究起来。 一句,两句··· 陈天枫停顿下来,默默从行囊里掏出字典,又向钟离要了纸笔,将功法誊抄一份,并打上标注。 金纸不大,即使写满了小字,也不过三百多个。 陈天枫通读一遍,满意点点头,很好,这些字没有不认识的了。 他信心大增,开始仔细研读这篇三百余字,没有名字的练气功法,然后眼神逐渐变得清澈且茫然,像是呆愣的望着高数老师在黑板前挥斥方遒的大学生。 这都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每个字都认识了,连在一起却看都看不懂了?! 功法为什么这么晦涩难懂?不怕人理解失误,练得走火入魔吗?! 不着急不着急,正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多看看就会明白了。 陈天枫沉住气,再次研读,一遍,两遍,三遍···他花费了十数分钟的时间,成功将这篇功法背了下来。然而眼神中却没有明悟之色,而是一种似乎未被知识污染的清澈感。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个锤子! 这东西怎么比数学还要实在——不懂就是不懂,好像读多少遍都没用。 陈天枫揉着太阳穴,轻吸了口夜间冷气。 钟离疑惑地看着陈天枫,心中颇为不解。 难道···他这两天刚写出的这份功法不够清晰明了? “唔,小友可是哪里看不懂?” “嗯!看不懂!”陈天枫重重点头。 “具体是哪里不懂?” “···哪里都不懂。” 钟离:“···” 钟离似乎叹了口气,又好笑又无奈:“我来为小友讲解吧。” 茶壶和杯盏暂时推到一旁,一老一少在石桌旁凑在一起,借着月光和灯火,一个认真讲解,将功法的三百余字,逐字逐句的拆开教授;一个认真倾听,秉持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理念,手持笔墨做着笔记,拿出了高三时的学习态度。 陈天枫厚着脸皮,听不懂的地方坦然发问,没记清的地方再次求教。钟离耐心传授,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甚至有些乐在其中。偶尔讲到兴起,还亲自演示一番,直到陈天枫真的明白、学会,才继续下一个讲解。 时间便毫无察觉的飞速前行。 与此同时, 璃月港某处隐秘据点,钱三敲响大门,待得到应许后,进入据点,来到此间主人身前,行了一礼。 “大人,事情办好了。” 钱三起身拿出几张墨迹还未干的璃月办公专用纸张,双手拿着放到夜兰身前的办公桌上:“就结果而言,我认为往生堂那位客卿,钟离先生应该只是位知识渊博的普通人。” “哦?说说你的理由。” 夜兰拿起钱三的报告,一页页翻看。 在得知往生堂有着这样一位了不得的客卿后,她就计划着试探一下,恰巧这次凝光又要整什么“碎雪”,又恰好起了阵风,便正好顺势而为。 让钱三跑一趟,看看这位钟离先生有何反应。 “说来也巧,那一片最大的‘碎雪’正好落在钟离先生小院的树上,属下引着两个人闯入小院,在树下争吵,而钟离先生面对这种意外却没有踏出房门。” “钟离先生有着一枚岩属性神之眼,但他应该不曾开发过,更不会战斗。元素探测仪探测到神之眼引导元素力的波动,果然很仓促,也很生疏。” “因此,属下可以确认,钟离先生的确是一位知识渊博,不善争斗的普通神之眼拥有者。” 钱三拱拱手,将自己获知的情报说完后,神情有些犹豫:“还有一件事···” “说。”夜兰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钱三,犹豫不决和隐瞒不报,都不是什么好习惯。” “是,夜兰大人。” 钱三深以为然,果断点头,道:“计划一切正常,只是在即将结束时来了个拿刀的愣头青,属下认为他算是潜在的危险份子,想对此进行调查和监管。” “可以,我同意了。” 夜兰看完了报告,将其在一旁放好,目光挪向钱三:“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要犹豫,先汇报再调查。万一那人是个穷凶极恶的,先你一步找上门去,一刀了结了你,到时候我就是想给你报仇也不知从何找起了。” “夜兰大人,璃月港还没有这么凶恶的贼人吧···” “那是你还年轻,经验不足,不知人心险恶。” “···” 钱三悄悄瞄了眼可能还没他年龄大的夜兰大人,闭上嘴,理智的不去争辩什么。 “好了,回去吧。还有,今天辛苦了。” “属下告退。” 第十六章 苦尽甘来 天边逐渐亮起晨曦,浓重的夜色褪去。 往生堂为客卿准备的小院中,一只团雀落在枝头上,整了整羽毛,又被下方的声响惊走。 “多谢钟离先生,我完全懂了!” 陈天枫振奋之情溢于言表,郑重起身向钟离行了一礼。 传道受业解惑,这是恩师啊! “小友不必客气,这是公平交易,也是契约,自当遵守。” 钟离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瞄了眼茶壶:“小友在此尝试吧,我去烧壶茶来。” 陈天枫表情僵了一下,抬手想要拒绝,又悻悻然放下。 算了,喝茶就喝茶,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苦了些而已。 现在功法要紧···陈天枫收回思绪,就地盘坐,心沉丹田,神念凝一,有节奏的呼吸着,渐渐摒弃外物干扰,成功入静內视。 外界被钟离称之为【炁】的神秘能量被陈天枫的身躯吸引,星星点点汇聚,最后没入他的身体,汇入在经脉中流动的灰白色洪流之中。 这是陈天枫第一次“见到”体内经脉和窍穴。窍穴如同星辰,散发着或明亮或黯淡的光芒;经脉如同大河,分支万千,又恰好形成一个循环,将星辰窍穴连接。 灰白色的【炁】在经脉间流转,循着一种玄之又玄的路线自然运转循环,每循环一次,黯淡的星辰便明亮微不可查的一分。 陈天枫估算一下,若是让【炁】自由运转,不加干涉的话,按照这个速度,也许要四个多月才能将窍穴星辰全部点亮。 他不再等待,全力运转无名功法,加快了【炁】的吸收和运转,将这一进程的速度大额提升。 小院忽的起了一阵风,无数看不着也摸不到的【炁】蜂拥而至,争先恐后的投入陈天枫的身躯,好一会儿才停歇下来,缓缓恢复正常。 灰白色的【炁】像是受到鼓舞或刺激,肉眼可见的振奋起来,比信了老板画的大饼的员工还要努力,咆哮着在经脉间奔涌! 一颗颗黯淡的窍穴星辰迅速亮起,原先已被“点亮”的窍穴星辰也更加明亮,甚至经脉大河也有着拓宽的迹象。 陈天枫睁开眼,吐出一口气,眼中有着喜色。 按着现在的进度,再过三五天,窍穴星辰就会被全部点亮。他的本能也在隐隐呼喊,表示在窍穴星辰点亮后,能给出更多提示,准确的那种。 力气又增大不少,自愈力应该也增强了。 陈天枫握了握拳,拔出长刀,在小院的空地上劈了两刀,眉头逐渐皱起。 刀太轻,用着不顺手了,找时间换一把吧。 陈天枫嘀咕一声,将长刀山匪老哥赠送的长刀入鞘,对自己终于拥有力量和变强途径的现状感到满意。 长此以往,他一定能摆脱“我什么都做不到”的窘境,可以对任何存在大声说不,同时掀了他们的桌子! “看来小友收获颇丰,真是恭喜,来喝杯茶吧。” “···是,先生。” 陈天枫扯了扯嘴角,心情微妙的回到石桌旁,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咦?” 这茶怎么不那么苦了? 陈天枫怔了怔,又尝一口,惊讶的发现自己真的从苦涩的茶汤中尝出一丝甜来。 坏了,该不会我的舌头被这茶搞坏了吧? “小友对这茶可有新的感觉?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如今苦已过去了。” 钟离微笑着,金色双目分外温和。 一点都看不出他刚刚换了茶叶的事情。 陈天枫若有所思,钟离先生说的话一定隐含深意,只是他过于愚钝,只勉强猜出三两种,不知是否是钟离先生想要表达的。 “夜色已过,幸得小友护卫方才无事,有劳了。” 钟离不做解释,拾起茶杯,轻轻抿上一口。 “是我该谢过钟离先生。” 陈天枫起身行礼,郑重道谢,旋即不再停留,告辞离开。 直到走出小院,远离了往生堂所在的那片区域,陈天枫才放松了紧绷的心弦。 和神明对话还是太有挑战性了些,尤其还要假装自己不知道神明是神明的事情··· 不过从结果上看,钟离知不知道自己其实知道他身份的事情还无法确认,但钟离应该知道他不是提瓦特原住民的事情了。 因年代久远,不知是哪位仙人创作的残缺功法——谁信谁是傻子! 分明就是这位岩王帝君自己的作品。 陈天枫收回思绪,不再去考虑钟离传授功法的目的是什么,无论是什么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完成的,倒不如先想办法提升实力。 等到了能在钟离手下逃生的程度,要是这位魔神强迫自己做些送死的事情,大不了自己就去投靠天理或者深渊,又或者从双子那里骗到,咳,拿到穿梭世界的办法,一走了之。 要是到不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争取活下来,活不下来也要走的体面些。 但钟离应该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神明,在游戏中好歹是以神州帝王和神明——指明君和善神——为模板的人物,还是可以尝试信赖的。 他摇摇头,转而思索起钟离说的“苦尽甘来”,却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赶路时,兰佑兄弟讲的故事。 璃月有位商人,收藏着一副名为《青衫晴雨图》的画,据说是仙人所作,分外神奇。 这幅画很简单,画着一位青衫男子拿着伞,在木桥上行走。而神奇之处在于这青衫男子的伞会随现实天气的变化而变化。现实下雨,伞就是撑开的,现实晴天,伞就是收拢的。 这事传出后,引得众多宾客前来参观,还都去了两次,晴天一次雨天一次。画中人果然晴天收伞,雨天撑伞,一时间这画名声大噪,价格飞涨。 不知多少人想要买它,可惜商人坚持不卖。 直到某日一位世家公子来到商人家,一边用高价利诱,一边用权力威压,才从商人手中买走这幅画。 可这画到了公子哥手中,却失去了变化之能,晴天依旧收伞,但雨天却不再撑伞了。 公子哥明白上了当,急忙去找商人,谁知那商人竟然没走,反倒老神自在的等公子哥登门质问。 商人表示,就像世间有生死,万物分阴阳一样,《青衫晴雨图》也有两卷。一幅撑伞过桥的,叫做《青衫撑伞过桥图》;一幅持伞过桥的,叫做《青衫持伞过桥图》。 晴天就挂《持伞图》,雨天就挂《撑伞图》。这就是《青衫晴雨图》变化的秘密。 公子哥恼怒极了,怒斥商人违背契约。商人却不慌不忙的拿出两人签的契约,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公子哥购买的是《持伞图》,所以商人并没有违约。 陈天枫眼神逐渐古怪,钟离这老···老爷子,该不会也是这么搞的吧? 不应该吧···好歹是个神明,而且是岩神,不是蒙德那不靠谱的风神··· 陈天枫摇摇头,将这些“不敬神明”的想法抛出脑外,脚步一转,向柳树街二十七号走去。 他有个大生意要和兰佑兄弟详谈! 第十七章 三百摩拉的凶徒 柳树街二十七号。 钱三刚吃过早饭,正思索着怎么享受这难得的假期,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下下很有节奏,显然敲门人很有耐心。 钱三带着疑惑来到门前,从门上特意留下的小孔洞里向外看,心中当即一惊。 坏了! 让夜兰老大说中了!这家伙真的是那种穷凶极恶的贼人! 竟然找到自己家里来了!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三百摩拉啊兄弟!才三百摩拉!你至于提刀登门寻仇吗?! 你就这么穷吗?! 钱三下意识摸向腰间,打算抽出淬了毒的匕首,来个先下手为强,旋即又意识到不对。 正常来讲,就算是心怀歹意的贼人要为了三百摩拉上门灭口,也不会这么有礼貌的敲门吧?毕竟是贼人而不是疯子···也不一定,没见过连三百块都不肯给的穷贼。 多少有些丢贼的脸了。 钱三一手按着匕首,一手揉揉喉咙,换了副嗓音:“好汉有何贵干啊?” “钱三?” 陈天枫莫名察觉到危险气息,手掌悄悄握上刀柄,沉声道:“这里是钱三的家吗?” 好家伙!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钱三腿部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破门而出,给这贼人戳上一刀的准备。 我这匕首可是淬了毒的! 可惜,要是我也和夜兰老大一样有神之眼就好了。 钱三在这一刻颇为遗憾的想着,声音加重一分,再次问道:“好汉有何贵干?” “在下陈天枫,想劳烦钱三兄弟告知兰佑兄弟一声,就说陈某有大生意想要和兰佑兄弟商量。” 陈天枫警惕着,心中再次确定兰佑兄弟不是什么正经商人,多半干些半灰半白,或者半黑半灰的生意。 就在这时,陈天枫忽的发觉门内的敌意和危险感消失了不少,接着“吱呀~”一声,大门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笑脸。 “原来是兰老板的朋友!快请进快请进!” 真是快要吓死,之前怎么没发现夜兰老大这么···钱三心中腹诽,面上却热情地笑着:“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陈兄弟,咱们真是有缘啊!” “···原来是兄弟你啊!” 陈天枫也露出热情的笑容,一副颇为感慨的样子:“进去就不必了,钱兄弟能帮忙告知兰老板,兄弟我就很感激了。” 两人对视着,笑容一个比一个热情,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看上去默契十足——两人的手掌都没离开刀柄。 “放心放心,一定带到!” 钱三爽快答应下来,“不知兄弟要谈的是什么大生意?能否和兄弟简单说一下,我也好去汇报。” “这···不是我不肯说,只是兄弟也知道,有些生意全是机密,不好透露啊。”陈天枫胡扯着,话音一转,状似无意问道:“钱兄弟一直在兰老板手下工作?” “理解理解,兄弟也有难处。”钱三点点头,说着不要摩拉的话:“我在兰老板手底下干好几年了,兰老板待人宽厚大气,最讲信誉,兄弟尽管放心和我们合作!” “那是!我当然信得过兰老板和兄弟!” 陈天枫说着不用负责任的话,笑容不减:“见到兄弟你,我就放心大半了!那我先告辞了?” “兄弟慢走!消息我一定带到!” “···” “···” 两人都站着没动弹,钱三笑容不变,默默后退两步,手掌离开刀柄。 陈天枫拱拱手,也盯着钱三,后退两步,又横着几步,确认脱离了钱三的视线范围后,才转了身,脚步迅速地离开柳树街。 做普通生意的可养不起钱三这样的手下,而且有这样的手下,兰佑又怎么可能独自一人跑商,半路还被山匪劫了··· 陈天枫眼睛微眯,在返回客栈的路上买了把小刻刀、一袋子萝卜还有印泥。 现在就看他亲爱的“兰佑兄弟”,能不能真的来客栈找他了。 ——在他没有说出自己住在哪里的情况下。 若是没找到,那等过几天自己再去找钱三就好,若是来了··· 这样的情报能力,可不像是普通涉黑商人能有的。 兰佑,兰佑,兰···嘶,那他这位“兰佑兄弟”的身份,可能就有些了不得了啊。 ······ “陈天枫就是你昨天夜里遇到的‘愣头青’?” 夜兰若有所思:“他的确急需一大笔摩拉,抢‘碎雪’也正常。他说的大生意应该也是想走‘兰佑’的渠道,销售‘碎雪’了。” “老大英明。” 钱三咂咂嘴,哭笑不得的感慨道:“说真的,看着这小子挎着刀站在门外,真是吓我一跳。昨天夜里看他按刀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手底下是沾着血的,危险的很。今天再见,又发现他不只是莽撞,心里警惕着呢!” “能连杀五个凶匪的人,要真是个愣头青,才是叫人意外的事情。”夜兰毫不意外。 “也对。”钱三深以为然,接着叹了口气,忍不住吐槽:“当然了,我被吓一跳的更多原因,还是老大你的猜测,提刀上门灭口的悍匪之类的···要不是想到没有为了三百块暴起杀人的悍匪,我就要拔刀拼一把了。” “···” 夜兰嘴角扯了扯,没有接下这个话题:“陈天枫现在住在哪儿?” “璃月港东边临近港口的小客栈。”钱三道:“陈天枫用的假名,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查到。” “假名?查到?” 夜兰眉头微皱,看向钱三:“他没告诉你,他的住址?” “···没有,也没有约定见面地点。”钱三也意识到不对来,这种情况,陈天枫就算不留下他的临时住址,也不该连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定一下吧? 至于说他是一时紧张给忘了···丘丘人突然痛改前非,不再使用史莱姆做炸药桶的概率都比这个大。 “老大,这小子是想试探我们的实力?”钱三琢磨着:“就出售一片‘碎雪’,用得着这样吗?” “恐怕不只是一片‘碎雪’。” 夜兰把玩着骰子,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天枫这个满是秘密的家伙,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真是期待。 第十八章 如此暗夜女王 夜晚, 陈天枫在客栈房间的硬板床上盘坐,长刀横放在腿上,双眼轻闭,一边关注着无名功法运转进度,一边感知着外界情况变化。 在某一刻,陈天枫睁开双眼,看向房门,目光闪烁。 竟然真的来了么···所以“兰佑兄弟”真的是璃月港的暗夜女王夜兰? 她是怎么伪装的?我记得夜兰不该这么平平无奇啊···还是再确认一下比较好···陈天枫琢磨着,笑声道:“是兰佑兄弟到了吗?进来就行,没锁门。” 在“吱呀~”声中,木质房门被推开,扮做“兰佑”的夜兰推门而入。 “陈兄真是让兄弟我一阵好找啊,怎么不用真名住店?” 夜兰关上门,看向陈天枫正欲再闲聊些什么,却忽的目光微凝:“陈兄这两天看来遇到了不小的机缘啊。” 倘若上次分别时,陈天枫给她的感觉是身强体健的普通人,那这次陈天枫给她的感觉强了不止一筹···他是怎么做到的? 夜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想要找到神之眼的痕迹。 然而一无所获。 “兰佑兄弟看出来了?” 陈天枫放下刀,来到桌前,翻过两个杯子涮了涮,倒上茶水,又当着夜兰的面喝上一口:“实不相瞒,兄弟我这两天遇到了了不得的大人物,也见识了天权大人的‘碎雪’,真是壮观!” “大人物?”夜兰挑眉,“方便说一说吗?” “咱们兄弟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天枫豪爽的拍拍夜兰的肩膀,眼神闪过一抹异色。 这肩膀拍起来确实像是汉子的触感,难道他猜错了?还是说,兰佑兄弟不是夜兰,而是夜兰的手下? 他收回手,笑道:“兄弟在璃月港经商多年,应该听说过,在璃月港有一位【暗夜女王】的事情吧?” “暗夜女王?”夜兰愣了下,眨眨眼,心中莫名升起古怪的预感来。 “对,暗夜女王。” 陈天枫左右看了看,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甚至特意压低了声音:“兄弟也知道,璃月总务司的工作公开透明,上至玉京台高官,下至八门基层雇员,都在政务名录中留有基本信息。” “但唯独【暗夜女王】是个例外,多数同僚都没听过她的大名,名录中亦查无此人。端的是神出鬼没,变幻无常!” “兄弟我虽然来璃月港的时间不长,但也听说了一件事!” 陈天枫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盯着夜兰的眼睛,惊叹道:“据说啊,这位【暗夜女王】甚至能影响到天权凝光大人的决断,背景可谓通天啊!” 夜兰:“···真是了不得!” 夜兰的表情差点没绷住,连忙拾起茶杯喝茶以作掩饰,随后放下杯子,眉毛微皱:“陈兄的机缘,就是遇到这位【暗夜女王】?” 见鬼,这【暗夜女王】怎么听着像是在说她?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这么羞耻的称号? “没错!而且就在和兄弟你分别不久后,兄弟真是走早了啊。” 陈天枫一脸可惜,看不出半分虚假:“不然咱们兄弟就是共富贵了。不过不要紧,我这一有好事,也是立马就想到兄弟了!” “陈兄仗义!”夜兰也一副感动的模样,旋即好奇道:“陈兄是怎么遇到这位暗夜女王的,可以说一说吗?” “这个啊,说来也是缘分。”陈天枫目露回忆之色,开始当场现编:“暗夜女王多以假名假身份行事,我遇到她时,她正扮做一苦命女子,卖身葬银狼。” 璃月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事情!而且卖身葬银狼是什么鬼? “我见她可怜,就拿出身上大部分摩拉送给她,原本想着不图回报,但谁想到她竟然是璃月港的暗夜女王!” 你还挺有善心的,但这情节展开也太狗血了吧? “真是吓我一大跳!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暗夜女王说好多年没见到我这样淳朴善良的人了,就问我愿不愿意帮她做一件事,她可以给我奖励。” 所以你就信了?这是哪门子的童话故事? “我自然是不信的,可这位女王也是性情中人,见我不同意,竟然打算直接掳走我!做什么压寨相公!” “可兄弟我能是那种人?当即表示宁死不屈,就算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人!女王没办法,只好传了我百年功力,又告诉我一个秘密,让我只管去用这秘密赚钱,出了事她担着。” 你他妈可真能扯啊!!! 夜兰眼角跳了跳,有种拎起桌子砸死这混账东西的冲动。又怀疑这货是不是猜到自己的身份,所以故意说这些话来诈她。 夜兰心思转动,十分自然的瞄向陈天枫的眼睛,笑容真诚:“陈兄果然是有大气运的人!初来璃月港就能遇到这种好事···对了,那位暗夜女王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了吗?” “那倒没有,只留下了个一听就不是璃月名字的假名。”陈天枫摇摇头,道:“卡芙卡,她说她叫卡芙卡。” 卡芙卡···夜兰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打算回去调查一下,看看是真的有这样一位“暗夜女王”,还是眼前这混账胡扯——大概率是后者。 从这个家伙口中说出的话,十句能有一句真的就已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什么百年功力、能赚钱的秘密,都是假到不能再假的谎言。 陈天枫则表情坦然,看不出一点心虚来。若是说谎有等级,那陈天枫必然是宗师级的人物。 胡扯到这种地步兰佑兄弟都没出现异样,该不会他真的不是夜兰,而且和夜兰没有关系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在璃月随便碰见个商人,都有着如此灵通的消息网了? 那璃月也太危险了吧…还得再试探试探… 陈天枫忽的感觉事情有些难做,轻吸口气,看向夜兰,笑道:“不说这些了,兰佑兄弟,时间紧迫,咱们先谈谈大生意?” “陈兄请说。”夜兰摆正了表情,严肃以待。 “昨天晚上,凝光大人在群玉阁撒了场‘碎雪’,兄弟知道吧?” “知道。” 夜兰点点头,心说还有部分‘碎雪’是她亲手撒下去的呢。 “大部分‘碎雪’都落到了璃月港之外,不少冒险者都跑去寻找,而璃月港内则有着众多商人翘首以待,摩拳擦掌,打算高价收购‘碎雪’。” 陈天枫目光闪烁,咧嘴笑道:“兰佑兄弟,这可是咱们的机会啊!” “愿闻其详。” 夜兰一时间没想明白陈天枫说的机会是什么,难不成是低价收购‘碎雪’,再高价卖出? 可冒险者和商人们也不是傻子。 “兰佑兄弟,看看这是什么。” 陈天枫从一旁的案桌上拿来一沓厚厚的白纸,神神秘秘的递给夜兰。 夜兰接过白纸,愕然发现这些白纸的右下角都有着一枚熟悉的红色印章——群玉阁凝光的专属印章。 “我们可以打个时间差,趁此机会,造一批‘碎雪’售卖!” 陈天枫的声音响起,夜兰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瞅了瞅戳着印章的白纸,眼神逐渐怪异。 印章自然是假的,应该是萝卜刻印仿制。但除非眼力极为出众,否则恐怕无法辨别印章的真伪。 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啊··· 第十九章 真假碎雪 自己造一批“碎雪”,趁着群玉阁“碎雪”的机会,将这些假货卖给渴求“碎雪”的商人们。 夜兰眼神诡异,瞅瞅一脸坦然的陈天枫,又想起钱三的汇报:试探钟离先生时,一个愣头青拎着刀跳进了院墙。 “陈兄真的很缺钱啊。”她感慨一声,想了想,提议道:“我可以借陈兄一些。” “哎,借钱不还很伤兄弟感情的。” 陈天枫摆手拒绝,显然对自己正经赚钱的能力很是了解。 “···”夜兰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提醒道:“陈兄,天权凝光大人在群玉阁上制造‘碎雪’这么多年,你觉得为什么没多少人像你这样···仿制?” “想来不是因为他们有着高尚的商业品德,从不作假之类的了。” 陈天枫挑了下眉,轻声笑道:“是因为天权凝光大人?她也在售卖‘碎雪’,我们这样做会抢了她的生意,对吗?” “不只是抢生意那么简单,‘碎雪’的规则是凝光大人定下的,若是你将假货抛售,必然会破坏她辛苦营造多年的规则,这可比抢生意可恨多了。” 夜兰并不意外陈天枫猜到凝光也在经营‘碎雪’生意的事情,或者说璃月港猜到这件事情的商人不在少数,只是大家都愿意遵守这个规则而已,因为凝光真的可以让部分人赚到钱。 “所以你制造假货,得罪的不只是凝光,还有所有因‘碎雪’获利的商人。”夜兰眼睛微眯,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这样的后果,不用说你也能预想到吧?” “我在璃月港的商业界中,将再无立足之地。” 陈天枫点了下头,接着笑出声:“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商人,甚至不是璃月人,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大不了赚一大笔,然后一走了之。” 他喝口茶水润润嗓子,道:“再说了,只要不在璃月经商,就算将这些商人得罪干净,对生活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主要是天权凝光。” 天权凝光,富甲一方。 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璃月这个国度的最高统治者自然是岩之神、岩王帝君,而帝君之下,璃月七星共治璃月。 事实上岩王帝君,璃月人口中的岩王爷每年只正式露面一次,指引璃月发展的大方向。所以在璃月,每一位七星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得罪任意一个,就不要想着能在璃月有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天权凝光绝不会乐意看到,有人抛售“假碎雪”破坏规矩。 陈天枫抛出第二个谎言:“所以我们要卖的是真‘碎雪’,这样就不会破坏规则了。” “真碎雪?”夜兰疑惑。 “印章是真的,内容也有部分是真的,经过破碎处理后,这就是真的‘碎雪’。我们并没有破坏规则,只是单纯的抢生意而已。” 陈天枫食指点了点只有红色印章的白纸,正色道:“而且暗夜女王说了,她可以摆平这样的小事。” “···陈兄,这个时候就不要说笑了。”夜兰若是相信陈天枫的话,就真是脑子坏掉了:“这事太冒险了,除非你能让我见【暗夜女王】一面,否则我是不敢参与这大生意的。” “暗夜女王日理万机,现在不知道又换了什么身份,在骗哪个傻小子,没那么容易找到的——向来都是她主动出现在别人面前。” 陈天枫摊摊手,表示无奈,随后叹了口气:“兄弟的难处我能理解,我不是商人,就算得罪了凝光也可以一跑了之,但兄弟还要在璃月经商。不如这样吧,兄弟和我暗中合作一次,等合作结束或是暴露了,兄弟对外就说我是个骗子,如何?” “是我这个骗子拿着大量假‘碎雪’,用【最值钱、最完整的‘碎雪’】当做报酬,让兄弟帮忙销售,除此之外一无所获——所以兄弟也是受害者。”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碎雪’的收获,咱们兄弟自然是五五分成的。” 陈天枫从怀中拿出两张有着缺损的纸张,倒扣着放在桌面上,推向夜兰:“这就是【最值钱、最完整的‘碎雪’】,不过都是真的,钱三兄弟可以作证,我抢这‘碎雪’的时候,他也在场。” 两张“碎雪”,自然只有一张是真的,写的是归离原的夜泊石矿闹了魔灾,不知从哪跑来一群魔物,影响了矿石的开采和运输,因此未来一段时间,璃月港的夜泊石价格或许会上涨。 而另一张,则是陈天枫用尽全力仿制的假“碎雪”。不过虽说是假货,但情报却是真实的。 陈天枫拾起茶杯喝了口茶,眼帘微垂。 他既然答应过元穆要照顾婆婆,那就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不过是赌一下,冒些险罢了,又不会丢了性命。 夜兰拿起两张“碎雪”,心中有些想笑,“碎雪”是凝光粉碎后的情报,但凝光相当一部分情报的来源都是她,更何况这次飘进璃月港的“碎雪”就是她撒下的,上面写了什么她怎么可能不看上一眼? 她没有当即翻开查看,反而眼中含笑,看向陈天枫:“‘碎雪’的价值在于情报,若是我看了,便等于拿走了这两张‘碎雪’的价值···陈兄真的舍得?” “自是舍得的,兰佑兄弟的人品,兄弟我还是信得过的。”陈天枫放下茶杯,笑容豪爽:“而且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嘛!” “陈兄大气。” 夜兰学着陈天枫的语气夸赞一句,接着装作认真辨别的模样翻开了“碎雪”,心中其实还是有些漫不经心的。 夜泊石矿···矿石涨价···果然是这张,情报是真的,凝光那女人估计早就囤货居奇,等着其他商人得到这消息再卖给他们了。 魔灾又不是什么大事,最多三个月,千岩军就会处理的干干净净。 ——但这个情报是不会出现在“碎雪”上的。 商人们或许有的赚,但凝光只会赚的更多。 第二张···蒙德近期将出现龙灾,肆虐范围以蒙德城为主··· 唔,这张倒是···嗯?! 蒙德将出现龙灾?! 夜兰瞪大眼睛,隐藏的气息在这一刻出现短暂的波动,又很快沉寂。 陈天枫倒茶的动作一顿,感受着环境中【炁】的异动,默默推算出诸多信息。 水元素的味道啊,“兰佑兄弟”有着水元素神之眼。 行事神秘、伪装出行、水元素神之眼、情报网灵通···除了性别和身材还有些疑惑,其他的基本实锤了啊,夜兰小姐。 所以这一份假“碎雪”很大概率会出现在凝光的案桌上。 陈天枫藏起眼底的笑意,为自己和“兰佑”倒茶。 “兰佑兄弟,请。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第二十章 兄弟,你好香 “陈兄这份情报···” “很惊人对吧?兄弟我第一眼看到时也吓了一跳!” 陈天枫笑着,感慨之色不似作伪:“不愧是天权凝光大人,对邻国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你放屁! 我怎么不知道凝光什么时候得到过这种情报? 还有,这种情报就算没脑子的史莱姆都知道它的重要性吧!怎么可能撕碎了,变成“碎雪”扔下去? 凝光那么爱摩拉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败家! 夜兰忽然很想采用陈天枫胡扯出的暗夜女王的做法——把这家伙绑了去,问出他隐藏的秘密。 但她可以肯定,这家伙被绑后,一定会满嘴胡言,甚至故意给出扭曲后的情报,用尽一切方法让她得不偿失。 至少他没有恶意,可以尝试合作···夜兰眼神闪烁,笑容诚恳:“是啊,不愧是天权凝光大人,真是让人震惊。只是这生意太大了,陈兄也知道,我在璃月港只算是个小商人,让我考虑两天怎么样?” “理解理解,是该好好考虑一下。” 陈天枫点点头,大手一挥:“这两份‘碎雪’兄弟也先拿着,还是那句话,我信得过兄弟!” “陈兄豪爽!”夜兰拱拱手,故作迟疑:“只是‘碎雪’价值这么高,我还是给陈兄些定金吧。” “哎,生分了不是?你我兄弟间,不用在意这个!” “不好不好,还是要给的。” “我们是兄弟!情同手足!谈钱多伤感情!” 陈天枫一瞪眼,接着语气一转,“不过兰佑兄弟既然一再坚持,老哥我再不收,也是伤感情。这样吧,兄弟随便给点,就三十万摩拉好了。” 夜兰:“···” 你他妈就没想过拒绝吧?还有,你他妈怎么就成“老哥”了?! 夜兰脸上依旧挂着笑,忍着掀了桌子,将其暴打一顿的冲动,摸出一张钱票来:“就依陈兄所说。这是北国银行的钱票,刚好能兑换三十万摩拉,陈兄收好。” “兰佑兄弟果然是做大事的!” 陈天枫毫不吝啬夸奖,利索地接过钱票弹了弹,看着上面北国银行的商标,忽的想起一件事。 北国银行是至冬愚人众开设的,而璃月,至少夜兰和愚人众的关系不怎么融洽···那这张钱票的来历合法吗? 当然,合不合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好不好用。 陈天枫手掌顿了下,露出腼腆的笑:“兰佑兄弟啊,说来惭愧,老哥我没见过什么世面,这张钱票···直接去北国银行就能兑换吗?” “当然,我还能用假钱票骗陈兄不成?”夜兰眉毛微皱,语气肯定道:“直接换就是,钱票没有问题!” 至少她去,或者凝光手下的人去换是没问题的。 陈天枫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坦诚中找出一丝欺诈来,但夜兰眼中的真诚程度和他不分上下,实在看不出什么。 于是陈天枫点点头,决定不去北国银行兑换,而是和夜兰一样,直接把这银票当摩拉花出去,让更有本事、更有底气、背景更大的人去找北国银行的晦气。 “我信得过兄弟!” 陈天枫面色肃然,举起茶杯:“兄弟回去好好考虑,老哥等你!咱们一起发大财!老哥在这里以茶代酒,敬兄弟一杯!” “是我该敬陈兄一杯。” 夜兰也端着茶杯起身,和陈天枫碰了一下,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啧,咱们兄弟这感情,以茶代酒还是少点意思。” 陈天枫放下杯子,叹了口气,接着眼睛一亮,提议道:“兰佑兄弟,不如按照老哥故乡的礼仪,用热情的拥抱预祝成功,怎么样?” 夜兰笑容一滞,差点崩掉:“陈兄的故乡是···?” “一个在提瓦特没什么知名度的地方。” 陈天枫实话实说,旋即装作后知后觉的样子:“哎呀,瞧老哥这记性!兄弟是璃月人,也许不习惯老哥故乡的习俗。哈哈哈,还好兄弟是汉子,要是兄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假扮的,老哥我这提议可就太失礼了。” 他眼睛微眯,错觉般看到“兰佑兄弟”的笑容僵硬一瞬,顿时心中大定。 很好,性别也实锤了! 就是夜兰! 陈天枫露出憨厚淳朴的笑容,挠挠头发,将话题扯到一旁,绝口不提拥抱的事情。 试探有了结果,就不用再作死的雷区蹦迪了。万一真把夜兰惹恼了,下场多半不太好看,现在自己可还打不过她,还是谨慎为好。 总不能为了抱一下,说一句“兄弟,你好香”,然后就死无全尸吧? 夜兰心中摇摆不定,既怀疑眼前这家伙确实猜到或察觉了什么,又觉得他只是随口胡扯,其实不知道。 茶水又添了两次,夜兰不再继续没什么营养,单纯浪费时间的闲聊,拿上两张“碎雪”和一沓半成品“碎雪”,告辞离开。 陈天枫热情的送她离开,接着抱着刀,趁着夜色,脚步飞快的离开客栈,一路狂奔到往生堂附近的钟离小院,这才松了口气。 要知道,夜兰是半个人美心善的角色——人确实很美,今天跳的这么狠,说不定她离开客栈后觉得还是绑了自己划算,转身带人围了他,那可就真的求救无门了。 虽然几率不大,但小心无大错。 钟离既然传他功法,就说明有地方用的着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惨被夜兰囚禁玩弄,却无动于衷。 先在钟离身边躲两天,等夜兰带了消息回去,凝光邀请他见面,事情也就成了大半,到那时,至少在璃月港没什么危险了。 陈天枫抱着刀,紧了紧衣服,在小院门前半蜷缩半倚靠着,怀里揣着那张北国银行的钱票。 果然还是冒些险来钱快,元穆葬礼的钱这不就赚到了? 剩下的钱给自己也订上一份,还能有不少剩余。 陈天枫哈了口白气,微微抬头,黑色眸子映着漫天星辰,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低头笑了笑,盯着自己的右手,手指摩挲两下,那令人恶心的冰冷滑腻感的幻觉再次出现。 小院内,站在月光中的钟离微微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深邃的金色眼眸有着无奈之色浮现。 “唉···” 第二十一章 警惕群玉阁女同 “吱呀~” “钟离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小友来此可有事?” 钟离推开门,看向面带微笑,恭敬行礼的陈天枫。 若是换了不知情的人,丝毫不会想到这人是倚着大门睡了一晚,又在清晨用水囊中的水匆匆洗漱,这才看上去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先生传我功法,是陈某的授业恩师。”陈天枫面容严肃,一本正经:“陈某的故乡一直讲究尊师重道的传统,所以弟子特来请安。” “原来如此,小友有心了。” 钟离深深地看陈天枫一眼,对他这面不改色的胡扯本事感到有趣:“不过小友来了璃月,还是尽量尝试入乡随俗吧。每日清晨都来请安的话,实在太过辛苦。” “是,弟子明白。” 陈天枫点点头,十分自然的打蛇上棍,只要钟离不明确拒绝,他就敢自称弟子,然后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试着在提瓦特给自己找个厉害的便宜干爹。 “小友不必自称弟子,传授小友功法本是你我二人间的公平交易,我无法厚颜应下小友的一声【师父】。” 钟离摇摇头,轻声笑道:“不过我和小友一见如故,若是小友愿意,我们或许可以做个忘年之交。” “是,多谢先生抬爱!” 陈天枫再次拱手行礼,眼中是不作假的欣喜。 忘年交也好啊,至少关系更近一步了不是? “小友今日可有安排?若是想游历璃月名胜的话,我有一些不错的参考方案。” “没有,钟离先生呢?今日有何安排?” “喝茶听戏,若有闲暇便去往生堂坐一坐,最后在璃月港四处走走,一天也就过去了。” “钟离先生的生活悠闲的让人羡慕。” “不过是平常。” 钟离关上院门,沿着熟悉的路径走去,陈天枫跟在他身旁。 此刻正是清晨,微凉的空气有着沿海城市特有的湿润感。四周行人不多,更没有什么商贩,这点让陈天枫很惊讶,他还以为像往生堂这种特殊产业的附近,会有着售卖香烛、纸钱等商品的店铺。 “正是平常才让人羡慕,平淡而不乏味,烟火寻常人家。这已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生活了。” “小友年纪轻轻,怎么话却说得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失了朝气?” “嘿嘿,因为年轻,所以喜欢这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 “为赋新词强说愁···此句甚妙,也是小友故乡的诗词?” “没错。说来也巧,璃月在某些地方和我的故乡很是相像。” “哦?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真是奇妙。” 钟离感慨一声,在路口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直跟着自己的陈天枫,颇为无奈:“小友是要去和裕茶馆喝茶吗?” “钟离先生也去?真是巧了!”陈天枫目露惊喜。 “···” 钟离瞥了他一眼,明白这家伙这两天是打定主意跟在他身边了。 也是有趣,明明前一天还防备着他,今天就来寻求庇护了——虽然警惕和防备还在,但都消减不少。 “真是不巧,我不准备现在去和裕茶馆,云先生的戏在下午才开场。”钟离摇摇头,不去看陈天枫的表情:“茶馆虽好,也不能去一整天。” “云先生?可是云翰社的当家,云堇云先生?” 陈天枫稍作思索,想起了这位在游戏中颇具人气的角色,笑容自然:“既是如此,我的行程也要变上一变了···不知钟离先生打算去何处悠闲?” “并非悠闲,前几日堂主对我说,往生堂将会忙上一段时间。我既担任往生堂客卿一职,总不好一直悠闲,还是要做些本职工作。”钟离语气平静。 难得你还记得自己有“本职工作”···陈天枫在心中腹诽一声,笑容不变:“所以钟离先生要去往生堂?” “不错。” “那更巧了。” “哦?” “不瞒钟离先生,我刚赚了笔摩拉,正准备找个时间去往生堂结清余款。” 陈天枫面不改色,道:“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也能和钟离先生再同行一段路程。” “···小友这笔摩拉,想来是得来不易啊。”钟离感慨。 “成年人的世界,本就没有容易二字。”陈天枫亦是感慨。 ······ 群玉阁, 才睡下不久的凝光被人叫醒,略带起床气的来到办公室,坐在雕花梨木椅上,玉手轻掩红唇,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美目瞄向夜兰:“若是没有合格的理由,我会让人连续一个月去打扰你的睡眠。” “啧,不愧是天权大人,脾气就是大。” 夜兰调笑一句,收起手中把玩的骰子:“还记得我前日说的,遇到一个有趣的人的事吗?” “记得。有事直说,我没太多精力听你说什么前事回顾了。” 凝光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少许湿意,慵懒又优雅。她本就是极美的女子,气质出众,红眸晶莹,如宝石一样美丽,又仿佛藏着漩涡的海面,让人几乎挪不开目光。此刻流露出的慵懒和倦意,更是让人心脏悸动。 【天权心腹】之一,同时肩负着为凝光挑选衣物这一重要工作的百识小姐捂着心口,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啊啊啊啊!!凝光大人太美了!!! 她想起凝光大人展现在众人面前的英姿,眼前又浮现出凝光大人更衣时的背影,出浴时如玉的胴体···百识擦了擦口水,眼睛几乎要冒出桃红色的爱心来。 夜兰疑惑地扫了眼气息稍显紊乱的百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这位百识小姐有些奇怪。 算了,正事要紧···夜兰收回目光,道:“他抢到一片‘碎雪’,上面写的东西很有意思,你看一看?” 碎雪? 凝光好看的眉毛微皱,接过纸张,凝目看去。 下一瞬,慵懒中带着丝丝柔媚倦意的凝光消失,璃月港的天权星重新上线,她表情凝重,确认般又看了两遍纸上记录的简短情报,目光转向夜兰:“你确定···这是‘碎雪’?” “他是这么说的。” 夜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却也和回答没有区别:“你怎么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凝光轻吸口气,抬手揉着太阳穴,柔顺的白色发丝散落一缕:“你知道我昨晚为何晚睡么?” “总不是因为更新你那叫做【璃月千年】的棋戏吧?”夜兰挑眉。 “自然不是。” 凝光懒得理她,开口道:“层岩巨渊的封印出现波动,雷之国稻妻闭关锁国,草之国须弥,沙漠和雨林的矛盾愈发激化,就连至冬愚人众都开始频繁行动,像是收到什么信号一样,明面上小动作不断,暗地里更是不知在谋划什么。” “现在你又带来蒙德即将爆发龙灾的消息,呵,一头风元素巨龙袭击风之国蒙德。” 凝光轻声笑笑,眼神逐渐严肃,她看向夜兰的眼睛,认真道:“我有预感,一场席卷大陆的风暴就要降临了,夜兰。” 第二十二章 风暴的预兆 “风暴么···”夜兰沉吟几秒,“你觉得会是怎样的风暴?” “我不知道,但现在看来,风暴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应该是蒙德。” 凝光摇摇头,道:“提瓦特各国平静了五百年,积压了不知多少问题,可能只需一粒火星,就会将之引爆。而现在,火星就要到了。” “这判断也太武断了吧?”夜兰不置可否,“别忘了,我们还有着神明。” “是啊,我们还有着神明···” 凝光唇角勾起弧度,挥挥手,让百识等一众人退下,红唇轻启,语出惊人:“但若这风暴,本就和神明们有关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夜兰瞳孔紧缩,豁然看向凝光漂亮的红色双眸:“你可是璃月的【天权星】。” “正因为是【天权】,我才更能看到这点。” 凝光和她对视着:“岩王帝君守护璃月数千年,但我们不可能永远停留在祂的庇护之下。摇篮再如何温暖,人类也总是要爬出摇篮,走向成年。” “夜兰,你难道真的没察觉到吗?”【天权星】说道:“璃月已经出现不同的呼声了。” 夜兰沉默良久,她行走在璃月的黑暗之处,消息灵通,自然知道凝光说的是事实。 璃月,这个【与神同行】的国度,已经出现“叛逆”的征兆了。 即使还很微小,但这样的征兆对璃月任意一位眼界长远的人类而言,都是不可思议的晴空雷霆。 “我原以为【玉衡星】刻晴才是最不敬神的。”夜兰抿抿唇,神情复杂:“没想到你这位天权的看法,竟然比玉衡还要激进。” “这并不是激进,也并非不敬神。” 凝光否定了她的说法,眼眸平静的反问:“夜兰,你觉得帝君会不清楚璃月的情况吗?” “你想说什么?” “如果没有帝君默许,璃月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征兆。我们是与神同行的国度,是提瓦特大陆最特殊的国度,如果有一日璃月出现了‘脱离神明庇护’的声音,那只能代表一件事。” “···是神明想要放手,是帝君要给予璃月人选择未来的权利。”夜兰说出了答案。 “没错。就好像任何一位真正深爱着孩子的父母,都不会强行禁锢孩子的人生一样,深爱着璃月的岩王帝君,也期望着我们能自己选择并走向未来。”凝光点点头。 “但这只是你的猜测。”夜兰轻吸口气,“也许它并不准确。” “理智的判断。”凝光轻轻颔首,“说起来,我还有另一个猜测,要听一听吗?” “哦?说来听听。” “璃月要面对的风暴并非是帝君的放手,而是连帝君都无法完全消弭的风暴。” “这个未来听上去比上一个还要差劲。”夜兰叹了口气,看向凝光的眼神中满是疑惑:“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是这么悲观的人?” “只是估算下最坏的局面罢了,还算不上悲观。说正事吧···” 凝光拿起那张‘碎雪’,笑容玩味:“蒙德远征军刚出发不久,西风骑士团力量衰弱,据说现在正准备愚人众加深合作,这时突然冒出龙灾···呵,真是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至冬愚人众,明面上的外交使团,但也只是明面上了。 愚人众十一执行官,每一位都有着冰之神【冰之女皇】的恩赐,实力不容小觑。他们践行着冰之女皇的意志,在提瓦特各国均有使者,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不断,不知在谋划些什么。 以愚人众的行事风格,恐怕等龙灾爆发时,现任西风骑士团代理团长的琴·古恩希尔德的日子会很不好过吧? “可惜,我们没法提前给那位琴团长一个提醒。”夜兰换了个坐姿,左手不自觉地把玩着两枚骰子。 “嗯,我们的情报来源并不可信,至少现在还不可信。给出提醒却无法解释,只会自惹麻烦。”凝光沉吟几秒,道:“我要亲自见一见这位···” “陈天枫。”夜兰提醒道。 “嗯,陈天枫。亲自见一见,我才好判断接下来要走那步棋。就今天吧,越快越好···不,等等。” 凝光顿了顿,道:“先将这位陈天枫先生的情报给我一份,自他出现在璃月至今的所有情报。” “在这里。” 夜兰将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递给凝光,“正好,你看完后帮我分析一下,我总觉得他好像看穿了我的伪装···嗯?你怎么这个表情?” 夜兰皱着眉,不理解凝光为什么一脸惊讶。 “你···呵呵呵,没想到我们的夜兰小姐也有当局者迷的时候。” 凝光忍不住轻声笑起来,纤长白嫩的手指点了点“碎雪”,“如果龙灾是真的,就表示这位陈天枫先生有着某种捉摸不透的方式,可以知晓诸多秘密。所以,就算他一开始就看穿了你的身份,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夜兰:“···” 有、有道理··· 所以那家伙一开始就是在演她?! 所以那什么狗屁传功掳人的暗夜女王,也是在说她?! 夜兰拳头逐渐攥起,漂亮的眼眸中闪过危险的色彩。 ······ 往生堂, “哎呦呦~真是少见,钟离,你竟然这么早来堂里?” 胡桃啧啧称奇,甚至围着钟离转上一圈,摸摸下巴,一捶手心:“本堂主知道了!你昨天落下东西了?” “并不是,堂主误会了。”钟离神情坦然:“我是正常上班。” “能从你口中听到‘正常上班’这四个字可真是罕见。” 胡桃由衷感慨,接着眼睛转了转,面露担忧,踮起脚尖伸手去探钟离的额头:“客卿该不会是发烧了吧?嘿嘿,让本堂主看看。” “多谢堂主关心,我并未生病。” 钟离不动声色后退一步,躲过胡桃的魔爪,并转移了话题:“陈小友有要事找堂主相商,堂主还是先忙正事要紧。” “嘁~行吧行吧。” 胡桃皱皱鼻子,转头看向陈天枫,挑眉笑着:“客官这次来,是凑齐了摩拉,还是想给谁订购葬礼啊?” 陈天枫全程旁观了这对“父女”的互动,拱拱手,“堂主果然聪慧过人,陈某今日来往生堂,两者皆有。” 第二十三章 璃月绝景 “两者都有?你身边又有朋友没了?” 胡桃眼神惊讶,目光在陈天枫身上转了转,摩挲着下巴:“没想到客官还有着这种天赋气运,要不要和往生堂合作一下?本堂主给你个往生堂贵宾待遇!” “···堂主误会了,不是我又死了朋友。” 陈天枫嘴角扯了扯,觉得这个“又”字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还记得在游戏中,有这么个玩家推测的隐藏设定:风系神之眼的拥有者多数都有着一位逝去的朋友。 简直可怕。 “那是谁没了?” “没谁没了,是我想给自己订一份。” “哦呀?”胡桃更感惊奇,“这位客官,我瞧你面色红润,身体健康,不是短命之相啊。难不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钟离也抬眸瞥了陈天枫一眼,若有所思,却没说什么。他接过殡仪小妹送来的茶水,温声道谢,为在场的几人斟了茶。 陈天枫看着钟离推来的茶杯,眼角下意识地跳了下,接着才想起这是殡仪小姐送来的,于是松了口气,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胡桃给了钟离一个赞许的眼神,喝了口茶,不等陈天枫回答便开口道:“不过嘛,客官的想法本堂主甚是认可,正所谓有备无患,早些在往生堂下单,也省了日后的麻烦不是?” “嘿嘿,本堂主一直想着推进这项业务,可堂里的老人总说不靠谱,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变通!现在有客官这个主动上门的先例,更是证明了本堂主的眼光是多么长远!” 胡桃眼睛亮晶晶的,拍拍胸膛,动作豪迈,波澜不惊:“本堂主做主!给客官第二份半价的优惠!” “堂主大气!” 陈天枫认真夸赞,不显敷衍,旋即从怀中摸出钱票,递向钟离:“这是北国银行的钱票,可兑换三十万摩拉。” 钟离接过钱票,仔细看了看,向胡桃点点头。 “厉害啊客官,才两天时间就赚到这么多摩拉。”胡桃眨眨眼睛,一脸好奇:“是怎么做到的?” 抢的愚人众还是至冬商人?胡桃想了想,没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陈天枫面色平静,语气诚恳:“商业机密,不便透露,还请堂主见谅。” 胡桃盯着他看了几秒,没说信还是不信,挥手让殡仪小妹取来制式契约和摩拉:“客官定的葬礼价格是十四万摩拉,定了两份,第二份半价,共计二十一万摩拉。这里是找给客官的九万摩拉,若是没什么问题,就请客官签契约吧。” 陈天枫瞄了眼看着就沉甸甸的钱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我还有个要求,希望堂主应允。” “说说看,要是不过分的话,像客官这样的大客户,往生堂一定满足需求。” “若是我某日在提瓦特遭遇不幸,还请胡堂主和钟离先生将我的尸体带回,葬在璃月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可以,本堂主答应了。”胡桃表情难得郑重起来,颔首允诺:“到那时,无论客官在何种地方,我都会带你回到璃月。” “我也一样。”钟离目光温和:“小友放心就好。” “麻烦两位了。” 陈天枫拱拱手,没有加一句“若是在下落入险境,钟离先生恰好遇见、又有能力救上一救,还请先生出手。”之类的话。 做人不能太贪心,更何况这承诺太过贵重,他可能无法支付等同的报酬。 “麻烦什么,这是往生堂的本职工作。” 胡桃收起严肃的表情,将制式契约推向陈天枫,笑眯眯的像是哄骗人签卖身契似的:“来来来,快签了它,本堂主保证你不会吃亏。” 陈天枫拿起笔,欣然签下自己的姓名,在岩之神的见证下,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份契约。 契约签订后,胡桃兴冲冲的拿着这一业绩,雀跃着跑向往生堂深处,念叨着要让那些老人好好看一看,争取开启往生堂葬礼预定的新业务。 钟离则表示自己今日的工作已经完成,接下来该是闲暇时间,于是礼貌的同殡仪小妹告别后,离开往生堂准备去港口集市逛上一逛。 陈天枫自然紧随其后,掂了掂沉重数倍的钱袋,心中底气十足。 时间一转便到了下午, 钟离领着陈天枫来到和裕茶馆,在最好、也最适合听戏的位置坐下,又点了壶好茶和几份茶点。 “小友可听闻过璃月港的几处绝景?” 趁着戏台还未装扮好,云先生还未登台的闲暇,钟离抿了口茶,看向陈天枫。 “愿闻其详。” 陈天枫表面不显,心中却分外沉重,沉重程度和钱袋的沉重程度为反比。 “所谓绝景,并不单纯指风景。” 钟离语气温和,娓娓道来:“璃月美食有着璃菜和月菜两大流派,琉璃亭与新月轩便是璃月最好的璃菜馆和月菜馆,若有机会,小友不妨试试这两家菜馆的席面,保管不会让小友失望。” “春香窑产的瓷器是一绝,杯碗瓶壶皆有,青花玲珑俱在,精美异常。不过春香窑的莺儿小姐说话较为奇特,小友还需仔细辨别,莫要误会。” “寒锋铁器传承已久,其中售卖的刀枪棍剑皆为上品,各类工具齐全。若是小友想要远行,不妨在那里采购些野外用得着的工具。” “玉京台庄严肃穆、气势恢宏的请仙典仪是一绝,玉京台周边的房价也是一绝。千帆云集万商齐聚的港口集市是一绝,绯云坡白日热闹喧嚣,夜晚灯火璀璨的繁华是一绝,群玉阁上的风景也是一绝,只是少有人能获得凝光的邀请。” 钟离喝口茶水润润嗓子,笑道:“最后就是云翰社当家,云堇云先生的戏曲了,更是不容错过的璃月绝景。” “钟离先生果然见多识广,受教了。” 陈天枫深表佩服,决定等以后有钱有实力了,要把这些听过或没听过的【璃月港绝景】都体验一遍。 “除去这些,璃月还有诸多值得一看的风景,诸多值得体验的趣事,和诸多值得品尝的美食。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带小友一一体会。” “等我发达了,一定请钟离先生带我在璃月好好游览一番。” “呵呵,那我便从此刻开始期待了。” 戏台很快完善,两人便不再闲聊。 穿着戏服化着戏妆的云先生手持花枪登台,伴奏响起,旋律优美。婉转动人的唱腔让人不禁痴迷,一举一动更是深具美感,从视觉的观感到听觉的冲击,给人以无尽的意境缠绵。 除却故事不同,这戏声腔调与陈天枫幼时听过的戏曲极为相似。 陈天枫怔怔地看着戏台上的云堇,心生悸动,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故乡。 第二十四章 钟离的钱包 一曲终了,台下先是寂静,像是仍沉浸在云堇绝妙动人的戏曲之中,然后便是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不少茶客、看客唤来一旁侍候的小厮,一掷千金,只为了给云先生送句赞美之言。当然也有人先是豪迈的表示自己不缺摩拉,随后做出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表示在琉璃亭定了桌好菜,却苦于无人分享,不知云先生是否有空之类的。 众小厮一一回应,若是只留言的,便拿来纸笔,将赞美之言写上,并贴心的询问客人留下什么署名,是自己动笔,还是由他代劳。 和裕茶馆小厮写的字颇为不错,算是中上水平,若非自信自己写的更好客人,都会微笑着表示劳烦小厮代笔,沉吟几秒,或留下雅称,或留下真名。 若是遇见邀请云先生相见的,小厮便用柔和的语言拒绝,说云先生醉心戏曲,不是在琢磨新戏,就是在翻阅古籍,实在没有时间。 一般这时多数邀约的客人都会表示理解,但也有少数不满怒目的,小厮则再三道歉,并委婉的点一句天权大人在云翰社也有着投资,很是喜欢云先生的戏曲。 陈天枫觉得很有趣,茶有趣,戏有趣,人也有趣。 原世界在游戏中可没有这些细节,和裕茶馆更是个芝麻点大的小地方,三两个NPC坐在,重复着几句固定的台词,哪有现实中的和裕茶馆气派。 不过要是花销没那么大就好了。 陈天枫微笑着和来到身旁的小厮对视,稳如泰山不为所动,丝毫没有再掏一笔摩拉的意思。 天真,茶馆的座位费已经够贵了,休想再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枚摩拉! 小厮眨眨眼,见怪不怪的向陈天枫微微行礼,主动挪开目光。 贫穷的客人嘛,又不是没见过,有时云先生登台演唱时,还有在茶馆外驻足倾听的客人呢。只是这位客人明明很舍不得摩拉,却订了这么好的位置,多少有些奇怪罢了。 “钟离先生。” 小厮转身向钟离行礼,显然认出了这位常来的贵客:“云先生托我向您问好,想知道您对今日的戏可还满意?云先生近段时间攒了不少问题,想着等您有了空闲,再向您好好请教一番。” “很满意,今日的戏,无论唱法、戏词都是上等,意境绝佳,是难得的作品。” 钟离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至于何时空闲···请转告云先生,这几日往生堂事务繁多,怕是要下个月才有时间了。还有,我和云先生是相互探讨,各有所得,万万称不上‘指教’二字的。” “小的记下了。” “有劳了。” 钟离很自然的抬起手,又很自然的停下,最后更是自然流畅的将视线转向陈天枫:“今日出门太过匆忙,小友可否再为我垫上一笔摩拉?” 陈天枫:“···” 你出门不匆忙也不会带摩拉吧?!不对,你是根本就没有摩拉吧! 往生堂都不发工资的吗?! 陈天枫心中念头翻涌,微笑却依旧,轻轻颔首:“当然可以,乐意至极。” 于是钱袋又减轻一分。 ——和钟离同行,就要做好成为钱包的觉悟。 陈天枫在这一刻忽然很是羡慕【公子】达达利亚,他是至冬愚人众执行官末席,也是钟离未来的钱包之一。他背靠北国银行,花的不是自己的钱,用不着心疼。 陈天枫目送小厮离开,又低头瞅了瞅干瘪的钱袋,忽然觉得自己的钱可能撑不到夜幕降临。 在钟离先生身边,安全归安全,就是太费钱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这就是岩王帝君【公平】的体现,也很符合“凡事皆有代价”的真理。 “陈天枫?”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来到茶桌旁,敲了敲桌面,低头俯视着他。 陈天枫抬起头,视线翻越高耸的山峦,这才看清来人精致漂亮,又莫名让人觉得危险的面容。 正是夜兰。 ···这是不演了吗? 还是说打算把本体也当马甲用,来一场“兰佑和我说过你”的戏份? “你是?” 陈天枫装作疑惑的样子,一旁的钟离喝口茶,安静看戏。 “有人要见你,和我走一趟吧。” 夜兰双手抱怀,语气冷淡。 陈天枫礼貌的挪开目光,以他所处的位置和视角,要是再不挪开视线就要不礼貌了。他担心夜兰发现这点后,会强行让他知道什么是礼貌。 “这位女士,请容许我拒绝。” 陈天枫起身拉开些距离,表情严肃:“首先,我并不认识你,想来更不认识让你邀请我的人;其次,女士你邀请人的方式,让我担心自己和你走后会遭遇不测。” 夜兰没有自我介绍和解释缘由的意思,她抛了抛骰子,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陈兄要和我玩场有趣的游戏吗?” 她用的是兰佑的声音。 “···” 明白了,你是真的不想演了···或者说,这是在表达诚意···陈天枫沉吟几秒,忽的看向悠闲喝茶看戏的钟离:“钟离先生,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请说。” 钟离放下茶杯。 “因为些不便说明的原因,我需要按照这位女士说的,去见一见那位等待我的神秘人。”陈天枫神情沉重:“若是我明日没有回来,便是遭遇不测,还请钟离先生帮忙报案,救我一救。” 钟离起身拱拱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小友放心去吧,我在往生堂等你。” “···有劳钟离先生了。” 陈天枫只当钟离是无心之言,继续用“暗含”殷切的目光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显然是希望钟离能主动开口,提出陪他走一遭的想法。 然而钟离不为所动,像是没看出陈天枫的期待。 行吧,不来就不来,正好也快没钱了···陈天枫微不可查的扯扯嘴角,看向夜兰:“女士,能告诉我见面地点吗?” 夜兰收起骰子,扫了眼钟离,目光闪了闪,给出答案:“在琉璃亭,有人要和你谈一笔大生意。放心,没有危险。” 第二十五章 天权凝光 琉璃亭是璃月港最具名气的两家菜馆之一,璃月璃菜的代表,不仅外部装修看着辉煌大气,内里更是别具乾坤。 陈天枫跟在夜兰身后,一路保持着沉默,没说什么“兰佑兄弟瞒我瞒的好苦”之类的话。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尤其看夜兰的表现,显然不准备配合表演,他又何必唱什么独角戏。 很快到了包间门前,夜兰停下脚步,转身看陈天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的。” 陈天枫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夜兰小姐,‘碎雪’生意还做吗?” “···你还真准备做啊?” 夜兰冷冰冰的表情破裂,眼神错愕,像是在看什么奇妙生物。 凝光看过他的情报后,推测陈天枫说的“伪造碎雪”的生意定然是个幌子,其目的是为了将“蒙德龙灾”的情报送到她面前,具体谋划未知。 但眼下看他的样子,难道真打算干什么造假的生意不成?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陈天枫搓搓手,感慨的神情不似作假:“璃月港大,居之不易啊。不瞒夜兰小姐,我实在囊中羞涩,不得不如此。” “你自己和正主商量吧,要是她不反对,我自然没什么问题。” 夜兰嘴角扯了扯,推开包间门:“请吧,陈兄。” 陈天枫不做迟疑,迈步进入,目光瞬间便被房间内那道熟悉的身影吸引。 白发红瞳,面容精致,她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让环境失了色彩,富丽堂皇的装饰成了陪衬,色泽诱人的菜肴也变得无人在意。 她就在那里,仿佛世界的中心。 这就是年轻漂亮有气质、白发红瞳大长腿的富婆的魅力么··· 陈天枫深吸口气,心弦逐渐紧绷。 凝光的气场太强了,容不得他大意,必须全力应对。 “陈天枫先生,幸会。我是璃月七星的【天权】,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凝光笑容优雅,伸手示意:“请坐。” “如雷贯耳。” 陈天枫拱手行了一礼,坦然入座,笑道:“在下早前在蒙德客居时,就听闻过凝光大人的名字。实不相瞒,在下心中一直想着,像凝光大人这样白手起家,最终成为璃月七星之【天权】的奇女子,该是怎样一番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 “哦?不知今日见了,陈先生觉得如何?” “只觉得古人说的当真不错: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呵呵,陈先生过奖了。” 凝光轻声笑了笑,“今日宴请,本该选些陈先生喜爱的菜肴,可惜陈先生太过神秘,我也只好按着自己和夜兰的口味来选了,还望陈先生不要介意。” “不敢不敢,在下相信凝光大人和夜兰小姐的选择。” 陈天枫扫了眼桌上丰盛的菜肴,约莫十六道,有冷盘也有热菜。 有他在游戏中见过的菜肴,也有不认识的。许是璃月靠海的缘故,海参鲍鱼竟不是用小盏盛装,一盏里只有一只鲍鱼一只海参的金贵盛法,反倒稍显朴素。 陈天枫心中感慨,天权凝光果然富甲一方,这桌菜肴在原世界也许最多几千块就能吃到,但他该舍不得还是舍不得的。 赚钱不易,小一个月工资,哪能这样挥霍。 几人寒暄几句,说着客套话,偶尔夹杂些隐晦的试探,倒是没谁在意菜肴,颇为可惜。 几轮对话后,凝光不再浪费时间,直入主题:“今日请陈先生来,主要是有一事不解,希望陈先生能不吝指教。” “凝光大人客气了。”陈天枫放下筷子,郑重道:“陈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夜兰在一旁保持沉默,手里拿着个不知什么原理和构造的元素测谎仪,目光紧紧黏在陈天枫脸上,分辨着陈云话语的真实性,并向凝光传递结果。 陈天枫眼角微不可查的跳了跳,猜出了夜兰手中的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得心中压力更重几分,腹诽着凝光作弊——哪有谈生意还带测谎仪的? 凝光拿出那张“碎雪”,将其放到桌子上,推向陈天枫:“陈先生是从何处得来这个消息的?” “一位吟游诗人告诉我的。” 陈天枫面露唏嘘之色,眼中似有回忆:“那是一个晚霞似火的黄昏,我走在蒙德城的街道上,遇到一位想要品尝酒馆最新的蒲公英酒,却苦于囊中羞涩的吟游诗人。我见他可怜,便邀他同饮。没想到···” “没想到这吟游诗人竟能预测未来,特意提醒你,让你离开蒙德,躲避龙灾?”夜兰打断了陈天枫的话语,语气平静:“陈兄,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没兴趣听你编造故事。” “普通的吟游诗人可没法预测未来,其实祂是风神来着···好吧,看来你们不想相信这个故事。” 陈天枫低声笑了笑,道:“消息的来源并不重要,只要它是真实的就足够了。” “问题就在这里,来源未知的消息,实在让人无法判断真假。”凝光摇摇头,神情平静:“更何况陈先生的消息又这么惊人,由不得我们不谨慎。” “你们既然选择见我,想来已经有了几分相信吧。” “宁信其有罢了。” “凝光大人果然谨慎。”陈天枫拱拱手,“只是还请见谅,我亦有不可说的苦衷。” “连一点都无法透露吗?” “倒也不是,在下可以透露些未被限制的情报,只是那样一来,两位猜到什么就都与我无关,也不能告知两位真假了。” 陈天枫看向夜兰:“夜兰小姐应该有办法分辨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吧?” “可以。” 夜兰坦然点头。 “那就好,也算是多一重保障。” 陈天枫收回目光,面容逐渐严肃,语气郑重:“我遇见了岩王爷,祂传我功法,邀我月下闲谈。” 钟离先生说他们算是忘年之交,那他扯扯钟离的虎皮,钟离先生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凝光瞳孔一缩,显然没料到陈天枫会给出这个答案。她下意识将目光转向夜兰,却得到一双同样震惊的眼眸。 夜兰呼吸一窒,面色肃然,在凝光的目光下,半是艰难半是震撼的点点头。 这个家伙说的竟然是真的! 他真的遇到帝君,得帝君传法,甚至还月下闲聊! 第二十六章 富婆的直觉 难道有关蒙德龙灾的事情,是帝君告诉他的?可帝君为什么要选择他,而不是七星或者其他璃月人? 凝光眉头微皱,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心间仿佛弥漫一团云雾,看不真切。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自己没想到的。 她轻吸口气,将杂乱的疑惑压下,没有再向陈天枫询问什么——因为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陈天枫一定会用“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猜测,和我无关”之类的话搪塞她们,又或者故意说些误导的信息。 凝光很确定这个满口谎言的家伙能做出这样的事。 而且已经足够了,无论真相为何,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了:蒙德的龙灾不是谎言。 提瓦特平静了五百年,如今混乱将至,璃月要早做准备才好。而作为混乱初始爆发点的蒙德,一定会在可见的未来中冒出关键的人或事,那也许就是风暴的预兆。 “陈先生,不知可有兴趣和我达成一场合作?” “愿闻其详。” “我想请陈先生去蒙德,在龙灾降临之际,为璃月传递情报。” “这···凝光大人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陈天枫面露难色:“我只是个普通旅者,没什么力量。像龙灾这样足以影响半个国度的灾难,我逃还来不及,实在不想自寻死路啊。” “陈先生过谦了。”凝光轻轻摇头,道:“你既得帝君传法,就已不是普通人了。” “还是太危险,我生性不喜冒险。” “可以理解,喜欢冒险的人才是少数。” 凝光瞥了夜兰一眼,唇角微微勾起:“陈先生,听说两天前,你请往生堂为一个叫‘元穆’的少年举办葬礼?” “凝光大人的消息果然灵通。” 陈天枫坦然承认下来,也没说什么“你竟然敢调查我”之类的屁话——这种情况,调查才是正常的。 “我这位兄弟命苦,活的艰难,我又没什么本事,只好让他走的体面些。” “据我所知,元穆还有一位婆婆。” 凝光看向陈天枫,表情郑重:“我以【天权星】的名义承诺,只要陈先生接下我的委托,我就会让专人照看元婆婆,确保生活无忧。” “凝光大人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啊,龙灾这样大的灾难,我也没有信心可以带回什么有用的情报。”陈天枫面色犹豫。 夜兰瞟他一眼,双手抱怀,直截了当:“说说你的条件吧,陈兄。” 刚刚还是“不想送死”,凝光加了价码,现在就成了“没信心带回有用情报”。若是再加一加价,这家伙多半就不会拒绝了,甚至会拍着胸膛保证自己必然会成功归来,举起杯子为合作干杯什么的。 “还是夜兰小姐懂我。” 陈天枫露出笑容,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我有几个条件。” “请讲。” 凝光神情平静,一派年轻富婆的从容与镇定。加钱而已,一切能用摩拉解决的问题,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第一,元婆婆的事,这点无需赘述,我信得过凝光大人;第二,我要一把好刀,一匹快马;第三,我想要前段时间,住在柳树街的那个骗子的情报。” 陈天枫竖起三根手指,又逐个落下:“当然,还请凝光大人看我来回辛苦奔波的份上,能给些活动经费。” “可以,我答应了。” 凝光很是爽快,甚至觉得陈天枫要价颇低,远低于她的预想。 “凝光大人大气!” 陈天枫真心夸赞一句,用力拍了拍胸膛,声音掷地有力:“请凝光大人放心!在下必然不负所托!” 在商量好细节后,陈天枫同两人告别,有些遗憾的扫了眼还没吃完的佳肴,转身离开了琉璃亭。 “夜兰,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凝光倚靠在椅背上,抬手按压太阳穴,“帝君传法···这等仙缘,恐怕数百年都未曾出现过了。” “他说的是真话,测谎仪和我的判断一致。” 夜兰停顿一下,意有所指:“但真话并不意味着真相,这点你应该清楚。” “用一部分真相,去误导对手相信一个谎言,在商战中,这是常见的手段。” 凝光轻轻颔首:“但他见过帝君,只要这一点是真的,我们便不得不认真对待他。夜兰,我忽然又有了个猜测。” “哦?” “帝君遇到了麻烦,祂期望我们能主动走出摇篮,与祂并肩。” “这个猜测听起来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夜兰挑了挑眉。 “但也只是猜测,在真相到来前,凡人很难揣摩神明的想法。” 凝光叹了口气,停顿几秒,问道:“陈天枫要那个骗子的情报,是想给元穆报仇?” “没错。”夜兰肯定了她的想法:“没有那个骗子,元婆婆就不会病倒,元穆也不会外出采药,更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元穆应该是被银翼盗宝团掳走的,他和陈天枫又是怎么认识的?”凝光有些好奇。 “当事人只剩下陈天枫一个了,具体情况无法考究。”夜兰摇摇头,道:“只能确定银翼的五个山匪是死在陈天枫手上的——他应该是为元穆报仇。” “还算有情有义,虽然满口谎言,但只要是真正答应下的事,也会竭尽全力去完成。”凝光给出评价:“可以尝试信任。” 夜兰问道:“你觉得他是真的答应你的委托吗?” “是的,这一点无需怀疑。”凝光语气肯定。 “哦?” “陈天枫虽然自己说,他答应元穆的是带他回璃月港,风光大葬,但稍微对元穆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不可能。” 凝光晶莹剔透的红眸中满是感慨:“那孩子,即使是那种情况,心中最放心不下的,也一定是元婆婆啊。” 所以陈天枫答应元穆的,一定是【照顾婆婆】这个承诺。 他费尽心思,用“假碎雪”透露蒙德龙灾的消息,为的就是自己能帮他实现这个承诺。 “为元穆举办葬礼,安排好元婆婆的生活,找那个骗子报仇。这就是陈天枫最想做,也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于是他用自己当做筹码,换取我的承诺和帮助。” 凝光轻声笑了笑,“我有种预感,这将是我做过的最成功的投资之一。” 左右不过一点摩拉,对她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第二十七章 神明亦有遗憾 “元穆,答应你的事情,兄弟我都办好了。凝光是个有本事的,而且信守承诺,至少比起兄弟我来,还是能信得过的。她说会照顾婆婆,那婆婆在璃月港的生活就用不着担心了。” 陈天枫敲了敲元穆的骨灰盒,咧嘴笑着:“只是我没想到她给出的条件竟然是让我跑一趟蒙德,收集龙灾的情报。也好,我也正打算去蒙德转转。” “兄弟也不骗你,我最开始确实想过把原本的剧情给她写一份,自己就不去蒙德经历什么狗屁龙灾了。你也知道,我很怕死的。” “但后来想想,剧情毕竟只是剧情,咱们也不敢保证它就一定是真的不是?还有啊,人家这么帮咱,不亲自跑一趟不合适啊,你说对不对?” “最后就是,有事做也挺好的,至少有个目标,有个念头。” 陈天枫觉得这时候要是点根烟抽上一口,吐出烟雾,再配上迷茫的眼神,一定能营造出又帅又颓废的风范。可惜他不会抽烟,也不想去学。 “就像刚来到这儿,我就一心一意的想着怎么搞死银翼的兄弟们,然后就是你的事儿,现在是凝光···有事做总是好的。” 老话说的好,忙起来不想家嘛。 陈天枫沉默几秒,起身推开房门,门外胡桃的表情难得肃穆,似乎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而不是平日里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多谢堂主能给我和元穆兄弟独处的机会。” 陈天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 “不必客气。” 胡桃摇摇头,看向陈天枫的黑色眼眸:“你真的不打算参加葬礼,只是旁观?” “旁观就好,元穆有着自己的亲人,我没必要、也不适合过度参与。”陈天枫吐了口气,笑着重复:“旁观就好。” “你这人,还真的挺奇怪的。” 胡桃没有劝说,让人带陈天枫离开后,便有条不紊的安排起葬礼的流程。 高达十四万摩拉的葬礼果然风光。 陈天枫认真观看着,像是在提前参与自己的葬礼。 在一片缟素中,身着黑衣的钟离低声安慰着元婆婆,他抬起头,看向在人群末尾站着的陈天枫,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中再次叹了口气。 元穆的葬礼平静度过,没有任何波折和意外。 陈天枫很是满意,只是在“亲人告别”这个环节,他抿着唇离开了葬礼现场,不知是否是因为不敢见到元婆婆和元穆告别的场景。 无论怎么说,是他杀了元穆——为了活下去。 陈天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将匕首捅下。 他要活下去,他不想死。 也正是这一份清晰的认知让他感到恶心。 陈天枫怔怔的看着右手,冰冷的滑腻感再次涌来,让他倍感不适。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低声骂了句什么,任由心海翻涌,又一点点平静。 “小友在这里做什么?” 钟离站在温暖的阳光中,低头看向坐在阴影中的陈天枫。 “···是钟离先生啊,葬礼结束了?”陈天枫抬起头。 “还没有,只是需要我参与的环节结束了。” 钟离想了想,没有在意身上崭新的往生堂工作制服,在陈天枫身旁坐下:“小友怎么提前离开了?” “大概是因为羞愧吧。”陈天枫张了张嘴:“我迟了一步,没能救下他。” “原来如此。” 钟离点下头,语气温和:“草木本无意,枯荣自有时。该来的总会来,该离开的也无法阻止。无论小友多不舍,多难过,总是要面对和接受的,这是人生的必修课。” “我知道,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陈天枫搓了搓脸颊:“可以铭记,可以反思,却不能主动溺死在既无意义也无作用的悔恨之中。生命无常,死亡总会不期而遇,但若是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那么群星也要一并错过了。” “小友果然懂得许多道理。” “只是知道些前人的智慧,远远算不上懂得。” “已经足够了,人类很脆弱,该给自己留下宣泄悲伤的时间。” “先生想说,该悲伤时悲伤,该开怀时开怀,也是一种合格的人生态度?” “不错。” 钟离抬起手,在陈天枫错愕的目光中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友既然懂得了生命的无常,接下来的日子,还请珍惜和善待每一个日常。” “···我会的。” 陈天枫半低着脑袋,心中蓦然出现酸涩感,下意识转移话题:“钟离先生有过遗憾吗?” “有的,而且不止一个。” 钟离收回手,眼中似有追忆:“我痴长你许多年岁,也因此经历了诸多的告别,又怎会没有遗憾。”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 陈天枫转头看着钟离,第一次在他的金色眸子中看到清晰流露的情感。 原来提瓦特的神明真的也有着遗憾,也会对故人的离去感到不舍和悲伤。似乎“神爱世人”在这个世界,不再是一句人类自我欺骗的谎言。 “小友近期是要去蒙德吗?” 钟离站起身,向陈天枫伸出手,眼中只余下温和的笑意,似乎刚刚的情感是错觉一样:“可否拜托小友一件事?” “先生请讲,陈某一定竭力完成。” 陈天枫没有犹豫,抓住钟离的手掌,借力起身,和他一同回到阳光下。 “呵呵,不必如此郑重。” 钟离笑了笑,向前走去,陈天枫落后半步,跟在他身旁。 “小友此去蒙德,途中应会经过一家名为【望舒】的客栈,那里有我一位故人,我想让小友帮忙给他送副【连理镇心散】,用以压制和消减他承受的痛苦。” “···陈某一定带到。” 陈天枫咧咧嘴,试探道:“钟离先生还有什么要提醒的吗?” 望舒客栈,故人,消减痛苦···这些信息同时出现,要是陈天枫再猜不出这位“故人”的身份,就真的枉为玩家了。 所以钟离是在明示什么吗? 第二十八章 本能:你是真的饿了 魈,又名【金鹏】,钟离口中的故人。 璃月的三眼五显仙人,岩王帝君麾下夜叉一族,最骁勇善战的五位【仙众夜叉】之一。 外表虽是少年,真实年纪却早已超过两千岁。 危险,寡言,擅长杀戮。 在璃月众仙人间,魈的辈分和声望都堪称翘楚。 约莫三千年前,提瓦特曾有过一段长达千年的混乱时期,在天空岛的见证下,诸魔神彼此征战、结盟,带领着自己庇护的子民相互厮杀,以决出最后的七位胜者。 这便是最初的七神。 魔神战争期间,连魔神都不知陨落了多少,更不用提追随这些魔神的人类了。 当战争结束,人类将要修生养息,舔砥伤口时,却发现那些魔神陨落之地,早已被魔神的憎恨和执念侵染,滋生了不知多少秽物。 魔神力量巨大,即使是残骸中滋生的邪物,对脆弱的人类而言也是相当危险的存在。更为致命的是,若是有谁斩杀这些邪物,魔神的憎恨便化作碎片,污染斩杀者的精神。 ——要消灭这种恨意,必须背负它们的【业障】。 魈曾经被恶神使役,历经苦难,直到遇见岩王帝君,才得以重获自由。为了报答恩情,他接下守护璃月的苦役,同魔神残渣战斗厮杀,经年累月积累的【业障】,足以灼心蚀骨。 陈天枫所知的剧情中对魈的描述便是这样的。 也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对钟离拜托他的事情感到错愕——钟离先生这是也不想演了吗? 不管怎么说,能给仙人坐诊开药的,最少也是仙人吧? 前两天你还说自己是不善武力的普通人呢,这一转眼就成仙人了? 也不对,或许是钟离觉得他不知道魈的身份,魈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一面。 陈天枫眨眨眼,觉得神明的想法果然不是人类能揣摩的。 “提醒?” 钟离状似思考几秒,叮嘱道:“这副药的药力,绝非常人能承受的,小友要小心,莫要误食了。” 谁会没事乱吃药啊!我问的是这个吗?! 陈天枫眼角跳了跳,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问不出来。 钟离想要装糊涂,大概没谁能问出答案。 总之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陈天枫心中叹息,陪钟离一起装糊涂:“我记下了,还请钟离先生放心,一定送到。” “多谢小友。” 钟离脚步平稳,语气也不急不缓:“我那位故人名为【魈】,小友可在望舒客栈最高处唤他的名字,届时他自会出现。” 陈天枫将“钟离觉得他不知道”的猜测默默丢掉,神情坦然,没故作惊讶,或感叹钟离先生的故人真是不凡。只点点头,道:“我记下了。” 钟离瞥了眼什么都没问的陈天枫,眸中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呵,他果然知道很多东西,而且认为自己也知道他知道。 陈天枫没想到岩王帝君也会使诈,依旧跟在他身旁,不去理会目的地为何,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将心神沉下,感受着体内灰白色气流的运转。 窍穴星辰已然全部点亮,只剩下最后一颗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陈天枫不去干涉,只是静静等待,等待最后的水到渠成。 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数分钟,灰白色的气流停滞一瞬,所有的窍穴星辰亮度达到统一,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纯白光芒。 那光芒逐渐凝聚,化作水液,如洪水般奔涌,咆哮着汇入经脉大河,向“缓慢”的灰白色气流发起猛烈冲击! 陈天枫停下脚步,心间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诸多明悟,仿佛原世界小说设定的血脉传承一样,在刹那间获得了诸多“技能”。 与此同时,一直模糊的本能终于清晰起来。 陈天枫“听到了”本能的呼喊,它热切的呼喊着,迫切的向陈天枫表达自己的渴求。 它说:能量!能量!!能量!!! “···?” 陈天枫面皮一抽,只觉得心中复杂极了。 就好像一个觉得身体不太舒服的人,跑到医院向医生求助,在经历一系列检查和努力后,终于找到的原因——他太饿了,他是真的饿了。 神他妈太饿了!!! 这本能其实是真的一点都不靠谱吧!? 陈天枫深吸口气,不去理会那堪称强烈的“饥饿感”,眼含歉意看向钟离:“抱歉,钟离先生,我走神了。” “无妨,还要恭喜小友突破才是。” 钟离语气温和,示意陈天枫向前看去:“我们到了。” “到了?” 陈天枫怔了怔,向前望去,意外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夜兰? 这什么情况? “多谢钟离先生帮忙。” 夜兰向钟离点点头,在陈天枫满是惊愕的目光中微笑道:“请转告胡堂主,我会按我们说好的,让手下的弟兄们在往生堂订购丧葬套餐。” “夜兰小姐客气了。” “不是!等等!!这什么情况?!” 陈天枫瞪大眼睛,看看夜兰,又看向钟离,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您这是把我卖了?!” “小友误会了。”钟离摇摇头,耐心解释道:“是堂主卖的。” “···难道有区别吗?!” “还是有的。” 钟离似乎笑了笑,开口道:“小友放心,夜兰小姐承诺过,她是不会伤害你的。” “没错,我向胡堂主和钟离先生承诺过。”夜兰终于看向陈天枫,笑容分外温柔:“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你可是我差一点就掳走的压寨相公啊,对不对,陈兄?” 陈天枫:“···” 您大可不必如此记仇! “哦?原来两位还有这种关系吗?呵呵,那我便不打扰二位了。”钟离似感惊讶,于是礼貌道别。 您是完全听不到她说的是“掳走”的吗?! 钟离先生果然是装糊涂的高手啊!混蛋!!! 陈天枫眼角跳了跳,勉强笑着:“夜兰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陈兄,以咱们两个的关系,何必说这么生疏的话?”夜兰似笑非笑:“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找陈兄吗?” “···夜兰小姐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