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被超英捡到后对他强取豪夺了》
1. 你是超英?
布鲁德海文。
天台上。
超级英雄夜翼踩着黎明结束今天的日常巡逻,俯瞰这座由他守护的领地。
和平,美好。
灯光沉寂。
一切都静悄悄的,市民正常安眠,唯有夜翼身上的疲惫,诉说着前半夜喧嚣盛况。
他今天光是往警察局送过的罪犯,就达到五批,更别说赶时间捆好就丢在路边的零碎毛贼。
现在这个时间,不仅罪犯的活动变少,就连夜间巡逻的警察也准备归队。
天色渐亮。
稀薄光线照在男人的紧身衣上,映照出胸口的鸟状标志。
夜翼收拢钩索,在街道边看到自己停放在原地的蓝色重机车,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风划过他的身体,在寂静城市的怂恿下,忍不住做了套最擅长的杂技动作。不用去管暴露出来的空档,也不用思考消耗的时间,只是单纯肆意舒展身体,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尽量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三小时后的白天工作。
他落在载具边,位置和预想的定点分毫不差。
夜翼长腿跨过机车。
脚下高度和往日完全不同,带着不属于脚踏的异样柔软。
夜翼瞬间失衡,抓着机车稳住身形。
电光火石间,这位尚未下工的超级英雄思绪飘移。
机车通体都是最新蝙蝠科技,还有全面自动锁定系统,就是FBI前来,既破不开防,也不能让它移动分毫。那些罪犯选择蹲点埋伏,是个“机智”的决定。
夜翼浑身紧绷,不着痕迹打开脸上面具内置的侦探模式。
一团黑色蜷缩在车座下。
不是他以为的罪犯。
夜翼这才注意到,寒风呼啸的街上,除去自己,还有另外一道呼吸。
只是太过轻浅。
似有似无。
它被机车构造独特、并未彻底熄火的发动机产生的轰鸣声掩盖,才没有第一时间被夜翼发现。
那团黑色很安静,身形和阿拉斯加一类的大型犬相当。
侦探模式掀开夜色的遮蔽,告诉夜翼:
他的判断大错特错。
这绝非在外流浪的动物,而是一位女生。
白发乱糟糟的,覆盖肩背。
几缕发丝被风吹落在地,被他踩在了脚下。
夜翼一僵,下意识抬腿后退。
女生的裙子破旧不堪,身上被划出大大小小锋利伤口,布料边缘被红色大片浸染,凝固着黏上灰尘砾石,混合冷空气冻住的冰碴,勉强止住鲜血外流。
后面是墙,前面是机车,雨檐冰棱时不时被风刮落,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裂声。比起没有遮挡、妖风呼啸的大街,夜翼这架重机车的发动机还运转着,隐隐散发着热意。
车底确实是个好地方。
但在那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小动物们的首选,而非一位小姑娘。
她有很多选择,大可以去救济院,或者警察局寻找帮助。
夜翼心情复杂。
比起隔壁的哥谭,他以为自己守护的这座城市已经算是极为和平的存在,但在民众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深夜。
眼前的女生就那么躺在属于超级英雄的车底。
身上伤痕累累。
卡米尔像是因为太过疲惫,所以才昏睡过去。
但夜翼知道不是。
哪怕睡的再沉,被人险些踩实,也会惊醒,但她一动不动。
女生伤的很重。
车辆周围有爬蹭的痕迹。
她也许坚持不到医院,就倒在了他的车边。
夜翼不知道卡米尔什么时候来的。
为了节省时间,在罪犯造成很大的影响和伤亡之前把对方控制住,夜翼的机车可以远程遥控、内置智能自主运行。
尽管,电磁系统可以在碰到人时将对方弹开,他仍旧没办法想象:如果自己不是回到这里,而是远程召唤机车,眼前的小女生会遭遇些什么。
夜翼绕到机车另一边。
他伸出手,试图把卡米尔抱出来,却顿在半空。
多米诺面具中,侦探模式扑捉到女生偶尔小幅度颤抖。
她醒着。
或者,被惊醒。
夜翼原以为对方已经失去意识,陷入昏迷,不然为什么会在自己回来时依旧警惕,保持无动于衷——
她是来寻求超级英雄救援的。
不是吗?
“你还好吗?”
这是一句废话。
夜翼只是想让女生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恶意,是对方藏身的重机车的主人、是超级英雄夜翼、布鲁德海文的守卫者、会为她伸张正义者。
那团黑色没有任何动静。
…这有点不太对劲。
夜翼想。
虽然遵守真实身份保密原则,但鉴于打击罪犯的所作所为,夜翼知道自己在全世界范围都很出名。
女生既然选择睡在自己的车底,应该是认识“夜翼”,把他划为安全的范围之中才对。
何况,他的车如此显眼。
比市面常见的款式更加炫酷,更加高大。艳丽的蓝色在车身上盘踞,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光芒,像只机警的鸟。
哪怕是不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人们,都能从一众超级英雄的周边中,认出它的形象归属于谁。
夜翼再度放轻了声音。
“抱歉,打扰到你了。”夜翼小心翼翼的开口,“我的车四面漏风,可能不太适合你,你需要我帮你定个酒店房间吗?”
他顿了顿,想到眼前女生的伤势:
“或者一辆救护车?”
“……”
车座下,卡米尔听着对方一句又一句,知道男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她的头一抽一抽的疼。
精神紧绷到极限,迟钝的分析出自己应当如何回应。
卡米尔强硬驱使着麻木的躯体,耳畔几乎能听到骨头不堪负重的发出咔咔声,勉强从栖身地慢慢挪开——
一个身位。
只是不再挡着路。
足够夜翼顺利的把车开走,不会莫名其妙背上人命。
超级英雄懵了。
基于丰富的职业经验,夜翼设想过女生很多反应情况,但都与现在的发展状况不一样。
他蹲下身。
“不是车子的原因,它并不重要。”实在报废的厉害,还有隔壁城市首富代为买单。
“你经历了什么,有谁害你,有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保证。”
“你会没事的。”
单纯的语句没有信服力。
夜翼放低声量,没有任何压迫感,温柔的轻哄着。
卡米尔头痛欲裂。
分明听见男人的话,但她疲惫的脑神经并不能将其完全解析。
卡米尔想了半天,满脑子只有一个概念。
他刻意放轻的嗓音缀着甜,像妈妈放在地窖里藏了十几年的蜂蜜罐。圆圆鼓鼓的,隔着木板都能闻到那股子香味。
妈妈曾经告诫过她。
打碎的陶罐再尖锐不过,可以轻易把手划出血。
卡米尔素来不以为然。
——陶罐很脆,碎片也不会割伤人的。
但要是不回话的话,面前的男人,会一直守着吧?
絮絮叨叨的。
卡米尔很困,看在那道声音甜滋滋的份上,并不介意强打着精神撑起身。
夜翼庆幸变声器使用的音色很好,和威严老父亲最爱的破锣喉癌嗓不一样,还能诱骗安慰小姑娘。
女生抬起头。
“你是超级英雄?”
卡米尔睁着眼。
空洞被瘢痕填满,还有新鲜的撕裂伤,大概是眼皮的保护,几乎汇聚成了一汪小血泊,盈盈反射着天边的辉光。
只是抬头这么一个小动作,艳丽的红色就顺着脸颊落下,冲刷掉脸上擦伤中炸粘上的灰尘,顺着苍白发丝滴在衣服表面。
卡米尔怯怯询问夜翼。
还没蚊子大声,嗓音沙沙毛毛的。
语调似叹似异,比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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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更像是心中已经对夜翼的身份坚信不疑。
表情平静,没有遇到超级英雄、即将得救的喜悦,但也没有更多的东西,就像屠刀下的羔羊,又温又顺,没有更多属于自我的存在。
夜翼只觉得情况棘手。
不对劲。
女生对超级英雄的态度不对劲!
几乎脱口而出的应声被压在喉咙中,夜翼换了个说辞。
“并不是。”
“我是今夜执勤负责巡逻的警察。”
夜翼没有说谎。
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是义务警察,平日里,哪个自称自己是超级英雄的?
至于后者——
他,义警夜翼。
AKA理查德.约翰.格雷森。
现役警官,正经吃国家粮食的。
虽然和踹门的“佛波勒”不是一个部门,但也装备齐全。理论上而言,遇到穷凶极恶的罪犯,大喊着给对方一枪支,也不过是写篇报告外加放段时间的带薪休假罢了。
作为警察,理查德今天确实被委派了夜巡任务。
这是事实。
只不过前半夜罪犯太过猖獗,加上主业和副业都是打击罪犯,警官先生选择半路掉线,换成夜翼身份上场。
卡米尔看不见。
夜翼之前推断的,看到车辆上的夜翼标志前来求援,就属于无稽之谈了。
“你怎么会那么认为?”
“我可不敢想,自己会成为义警那样的人物。”
夜翼温声询问,脑海中,迅速把城市里的罪犯名单过了一遍,把视线投到隔壁的哥谭。那里的超级罪犯更加猖獗,也更疯狂。夜翼很快就有了一连串的怀疑对象。
但现在明显是安置好女生更为重要。
她的伤需要得到治疗。
不知为何,夜翼隐隐觉得卡米尔的容貌有些眼熟。
“义…警…?”
卡米尔愣愣的重复。
卡壳的神经元转了好久,终于和同伴搭上线。
虽然称呼和卡米尔知道的不一样,但超级英雄就是超级英雄。
“除去他们,还有谁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大街上关心人活着还是死了呢。”
卡米尔磕磕绊绊的说着,眼睛微眨。
眼眶中的鲜血便随着动作迫不及待的溢出来,宛若盈满委屈的泪,每往下一寸,都砸在夜翼的心上。
“抱歉,让你遭遇了这些。”
“那些在天上飞来荡去的超级英雄确实实力有限。”
为了让人放下戒心,夜翼对拉踩很有心得。
“你放心,警察局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理查德保证。
夜翼注视着卡米尔的脸,试图从女生的反应中,看出更多的信息,或者了解对方为什么对超级英雄有些排斥。
但他失败了。
卡米尔平静的叙述着堪称有些怨怼的话语。
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白发微晃,沙哑冷淡的声音和着脏兮兮的脸庞,让夜翼脑海中尚未扑捉到的既视感飞快遁去。
义警下意识伸出手。
卡米尔乖乖的。
直到夜翼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沉浸在思绪中,举动有些过于失礼,打算抽手时,只觉虎口一痛。
卡米尔咬了上来。
尖锐的虎牙扎在皮肤上,异样的疼痛顺着神经末梢传来。灼热的吐息呼在手背。
夜翼指尖微动,没有强硬抽手。
他能感受到女生过高的体温。
卡米尔微微仰着头,过于瘦弱的身形和破烂的衣裳在曦光下显得可怜极了,眼眶中的血泪划过白皙的脸颊,砸在手背上。
温热,粘稠。
带着清晰的铁锈味,萦绕在鼻尖。
夜翼看见卡米尔嘴唇微动,但迟迟没有松口,过分用力让苍白的唇有了些许颜色。
女生的嗓音本就沙哑,咬着他手,声音越发含糊辨不明细。
她说。
“超级英雄和警官。”
“都一样,先生。”
2. 没有恶意
卡米尔的发言跳过各种步骤,直接赤裸裸的撕开真相,叫破超级英雄的白天工作,瞬间让夜翼的心跳漏了一拍。
身体本能防备,又在虎口处灼热烫意传来时逐渐放松。
夜间身份与其被称为“超级英雄”,倒不如说是蒙面的义务警察,除去得不到承认、还得倒贴上班之外,和警察倒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很少人把他们联系起来。
更别说一视同仁戒备。
警察只是职业,理查德也很清楚自己的同事中确实有那么几个败类,但能牺牲自己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义警,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大抵都希望保护人类。
女生刚经历了不好的事,有些过度警惕可太正常了。
夜翼很理解。
也不是所有超级英雄,都会得到市民的衷心赞美。哪怕是当了几十年的义警,某个黑漆漆至今都会被市民放狗追猎。
不像他。
有漂亮的脸蛋,有极具魅力的吉姆和胡安,还是布鲁德海文受欢迎的知名蓝鸟——
等等。
夜翼沉默低眸。
卡米尔竭力仰着头,伤痕累累的身体被绷紧到极致,尖锐的虎牙用尽全力,威胁性仍旧比不上哥谭的流浪猫。
她还发着烧。
轻轻的吐息被寒冷的风显出氤氲的白雾,薄薄贴着皮肤,似乎变成细密的水珠附着在上面。夜翼低头看去,分明什么都没有,潮湿粘腻的触感似乎只是脑海中的错觉。
随着卡米尔下颌用力,凌乱的白色发丝落在手背上,枯糙的表面划过皮肤,激起些许痒意。
她身上的裙子并不合身,绝对不是严冬的首选。
泥土和血液等等脏污落在上面,还有挂烂撕扯一类的痕迹,让它本就不存在的保暖功能压到最低。
乱糟糟的白发堪堪遮住部分肩颈,露出的不是和其他女生一样光滑的皮肤,而是各种勉强结痂的狰狞伤口。
它们暴露在空气中。
卡米尔似乎被冻到身体麻木,并不在意上面慢慢积蓄的细小雪粒。
哪怕是天上落下的东西,也未必干净。
夜翼想劝告卡米尔。
长睫微垂,目光落在女生眼中瘢痕处的血迹时,他终究还是陷入沉默。
死死咬住夜翼的手,已经是卡米尔能够做出最有效、最有杀伤力的威胁。
尽管那在夜翼眼中,拙劣且危险。
她没有任何有效反抗力。
她空门大开,裸露的颈脖轻而易举就能被掐住喉咙。
哪怕夜翼什么都不做。第二天,他的警察同事说不准也能在路边捡到卡米尔——在严冬中因高烧冻死的尸体。
有戒心很好。
但把义警和警察都视为敌人的话,布鲁德海文的守护者可就没办法把残害女生的垃圾罪犯绳之以法。
夜翼有心让卡米尔对自己的戒心小一些。
“那可不一样。”
“警察救人,是有功勋和奖金的。”
生怕烧的神志不清的卡米尔没办法理解,夜翼特意加大声。
只是话音尚未落下,理查德便想起出租屋中,那罐即将吃完的麦片。
口粮告罄——
工资还要几个礼拜才发。
整天吃没滋没味的干粮 ,夜夜苦哈哈打击罪犯。
夜翼原本不过是让卡米尔看到“自己救她是有利可图”,让自己在女生的逻辑中占据相对安全的形象,但想到凄惨的经济状况,忍不住带上些许真情实感。
卡米尔仰着头,等待着面前自称为警官的男人粗暴的拔出手,然后用脚、或者手里的警棍驱赶自己。
她对即将发生的这一切,太过了解。
然而在一阵沉默后,卡米尔听见面前的男人再度开口,只不过这次似乎带着隐隐约约的哽咽。
蜂蜜罐这是怎么了?
和被人偷偷敲开密封层,挖上一勺偷吃了一样。
卡米尔缓缓眨下眼。
她烧的昏昏沉沉,听见声,但反应许久,才意识到夜翼在说什么。
功绩、赏钱。
警官没有敌意。
在没有战争的和平年代,想要靠硬实力立功升职是件难事。但这里是阿美莉卡,合法拥有枪械、市场广阔,冲突自然不在少数。
但凡面前的人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早该给枪械上膛,抵在通缉犯的额头上,何必盯着她一个半死不活的存在营救?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阿美莉卡局长可不会欣赏部下的善良,只会觉得他实在胆小。
这般前后矛盾,眼前这位自称为警官的家伙必定有问题。
很有可能,连这个身份都是胡诌的。
卡米尔就知道,她不会遇上什么好人,想来之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随口扯的。
妈妈说的没错。
再怎么脆弱的陶罐,摔碎了,残骸也是锋利的。
卡米尔心中仍旧戒备,面上不仅没有表现出来,还缓缓松开死死咬住的嘴,维持着身体前倾的距离。
她含蓄拆穿。
“每一个都救,市政厅早就破产了…”
关于这部分的记忆很模糊,但卡米尔还记得,那些住在富人社区衣冠楚楚的纳税大户。他们可不会允许缴纳的钱财被花在自己这样“注定要死”的家伙身上。
夜翼惊叹于女生的敏锐,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下,居然还能瞬间找到他语言中的漏洞犀利反驳。
他正要辩解,注意到卡米尔的身体轻微摇晃,刚被松开的手还没收回去,就往前一捞,接住意识掉线的女生。
毛茸茸的头倒在胸膛处,手臂托着的肩背。
接触面极其有限,丰富的义警经验在脑海中迅速将信息分析拆解,告知夜翼面前的女生的有多么瘦弱。
体重严重偏轻、伤口处皮肉翻卷。
夜翼刚接稳卡米尔,女生便不由自主细微颤抖。
眉头自始至终都是微微蹙着,分不出是因伤口疼痛,还是被贸然接触引起的身体条件性反射。
女生遭遇到的,是长时间迫害。
极有可能,和现代社会有一段时间的脱节,所以她对警察和超级英雄的态度同样糟糕。
夜翼不清楚卡米尔还能不能听到,低低道了句抱歉。
手臂绕过腿弯,把人打横抱起,带上摩托车。
夜翼瞥了眼机车附近道路上的痕迹,搂着卡米尔的肩膀,确保对方不会因为失去意识从车上掉下,拧动把手冲着医院开去。
轻薄的呼吸被狂风掩盖,他只希望女生可以坚持到医院。
卡米尔微微动了动指尖。
她确定自己失去意识并不算很久。
哪怕状态再糟糕,卡米尔也不愿把自己的小命交到陌生人手中。
更别说他是“警察”。
可呼啸的风声过后,是嘈杂的人声。
神经一抽一抽的疼。
咳嗽声、争执声争相往脑海中挤,还有萦绕不去的浓厚消毒水味。
令人作呕。
卡米尔挣扎过,但都被夜翼压下去。此时此刻,面对现状,也只能压抑着胸腔里的咳意,放松身体,努力让自己装的更像一具死尸。
卡米尔恍恍惚惚的想:
这可真像个“医院”。
为了取信于人,这个警官先生还当真把她送去了医院。
明明把她抓回沃特公司,他们给的封口费,足够蜂蜜罐升职加薪、成为同事眼中的人上人…
是沃特公司没有发布颠倒黑白的悬赏令?
还是这里太过偏远,新闻的传播力度不够,所以这名警官并不知道手中的自己能换多少美金?
亦或者,他初出茅庐,还固执的相信胸前警徽代表着爱与和平与正义?
有点好笑。
卡米尔情愿相信夜翼是为了从她这里得到沃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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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罪证。
那个令人厌恶的地方,大概率用类似理由发布通缉令。
单纯把自己带回去,还是拿到更为机密的情报。卡米尔觉得,无论是谁都会选择后一条更有价值、更宽广的道路。
“格雷森警官,病人情况严重,需要立刻手术。”
理查德看着病床上的卡米尔,想也不想,一口应下:“好,相关账单我会提前预付。”
什、什么?
躺在床上装死的卡米尔险些跳起来。
阿美莉卡的天价医疗费…啊,杀了她吧!
不就是半死不活,怎么就沦落到要进医院的程度了!
卡米尔艰难抬手,明明已经拉着床边护栏,试图借力起身逃跑。
旁边站着的护士眼尖,以为她是因为疼痛,一掌把卡米尔又摁了回去:“病人情况恶化,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理查德从临时紧急套上的警官服口袋中,摸到一张写着“w”的黑卡,往POS机上潇洒一摁。
“麻烦尽快。”
“病人是案件中唯一的幸存者,她的口供很重要。”
卡米尔伸手挣扎。
果然是因为她身上的消息,这家伙用心歹毒!
收款到账。
POS机发出“滴”的一声。
几名护士立马把卡米尔推进了手术室。
随着铁制大门缓缓关闭,发出的声音彻底断绝了卡米尔逃避手术的想法。她张了张嘴,把“格雷森”在心中反复念叨。
不过是半死不活、看着凄惨了一点,她还会呼吸,怎么就沦落到进医院做手术的下场了呢。
阿美莉卡市政府都不付这个钱,口口声声期待升职加薪的小“警官”居然还有能力垫付手术费。
嗬,怕是手上的钱来路不正,借她这个病人还债的名义洗白。
好一个一箭双雕。
卡米尔咬牙切齿,回想起格雷森那甜甜的、似熟透的水蜜桃般温柔的嗓音,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的唾弃。
妈咪。
破碎的蜂蜜罐好香,扎的人真的好疼。
卡米尔不再挣扎,静悄悄的躺着,放缓呼吸,压榨体内最后一点异能。
旁边的医生絮絮叨叨,讨论着宵夜要去哪吃,偶尔夹杂着卡米尔根本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她的心越来越沉。
卡米尔只是静静等待,直到听见脚步声,感受麻醉师朝自己倾过来的身体,瞬间暴起,双手绞住对方的颈脖。
麻醉师仓皇发出尖叫,旁边的护士过来帮忙,顾不得手术室中的无菌条例,试图把人从卡米尔的手上救下来:“别激动,我们是医生,是过来救你的。”
“我们没有恶意。”
卡米尔听见她们的叫喊,但占据所有心神的,却是手心下的触感却属于怎么也不会忘记的无菌服。
卡米尔坚定的缓缓收紧,聆听身前医生的骨头发出吱嘎声。
麻醉师费劲的抽出手,胸腔中的氧气即将耗尽前,看到护士抽走了手里的麻醉针,扎进女生的颈脖中。
麻药注入身体,在卡米尔体内仅剩的异能挥霍一空的状态下,艰难发挥着原本应该有的作用。
一分钟、两分钟…
麻醉师的脸憋的青紫,没想到自己学艺不精居然还会成为死亡的导火索,绝望的崩溃笼罩在心中。
蓦然,脖子上的力道突兀的放松。
麻醉师大喜过望,抬手把自己从病人手中挣扎出来。
卡米尔意识逐渐昏沉。
她被护士与医生合力摁回手术台上。仪器接到身上,可以清晰听见心率监听器上很有规律的滴滴声响。
高悬的心始终不曾放松,卡米尔再如何不甘,也只能在麻醉剂流淌过血液时逐渐陷入沉眠。
那个“警官”。
格雷森…
卡米尔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把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刻了又刻。
3. 不会有事
手术后,卡米尔先是被送去高级病房,又在医生过来查房、查看各种仪器数据后,转到了普通病房。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卡米尔来说都是没有区别的。
她并不关心为什么。
但稍微想想就能猜到,医院对自己的态度,完全受格雷森“警官”影响。也许对方突然发现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又或者心血来潮,总之,谁管他呢。
卡米尔只知道:
这个嗓音甜到发腻的男人不怀好意。
格雷森甚至比不上同病床的病人,更加吸引卡米尔的注意力。
这几天里,对方没有哀嚎,也没有疼痛难耐导致咬紧牙关发出的咯吱声。他甚至还有家属陪同,和人谈论最多的,就是不知道这些天住院花了多少钱,想尽快离开。
很有生活气息,不像黑诊所。
反倒和记忆中电视剧里展示的医院状况一模一样。
上午有“医生”查房,同房病友摁铃,有“护士”温声细语换药,令她警惕的场面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间房间内。
卡米尔有些许恍惚。
但很快,浓重的消毒水味又将她拽回冰冷的现实。
医生每次查房,都会问护士,卡米尔有没有醒来。起初得到否认的消息还能坐得住,到后来,觉得不对劲的医生找上其他科室的同事,争论着是不是该换药。
手微微动了动。
卡米尔感受着前臂处的滞留针,新奇的情绪刚出现,转瞬烟消云散。
那些药剂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危险性。
药效也聊胜于无。
就算换药,无论医生打算换成什么,效果都不会很好,至少达不到那群“医护人员”想要的目标。
卡米尔很早就苏醒过来,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
她很好。
她从未如此好过——
感知步步蔓延,听力将各种声音收入耳中。
卡米尔依据经验,率先关注脚步声,在脑海中构建出高矮胖瘦的人形。
护士聚在一起,键盘噼啪,水笔在纸摩擦,那是导诊台。水声咕噜,是开水房。电话铃声、输液管中的药水滴落,家属把水杯放在桌上,是一间间病房。
通风管中传来呼啸。
电路内电流流窜。
随着越来越多的杂音,卡米尔不断修正脑海中的三维图景,尽管还有些细节仍旧属于未知,但对于卡米尔而言,已经很详细。
足够她趁着黑夜离开。
至于躲避监控,也是件很简单的事。
不管这是医院还是研究所,亦或是其他什么别的鬼地方,卡米尔都有通用的方法。它支撑着卡米尔从沃特公司天罗地网的追猎中逃离,很是好用。
卡米尔悄悄把手伸出被褥,克制着移动幅度。
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撒下来,照的人浑身暖洋洋的,被她尽数捕捉吸收,转化为体内的能源。优先修复其他人难以看到的内伤,剩余的全部散布到身体各处,尽可能的贮藏起来。
沃特公司不会允许她这个大麻烦流落在外。
尽管还得躲避追捕,但此后的每一天,卡米尔都将被阳光庇佑。
前几天那种异能耗尽,被“医生”用麻醉针放倒的事,再也不可能在她身上重现。
就像现在。
卡米尔并没有刻意引导异能用于增强皮肉血管,但只要她想,就能轻松用巧劲把那枚滞留针从体内挤出去,又或者…
“格雷森,你怎么把那个女孩送来布鲁德海文综合医院,有家诊所不是离事发地更近。”
卡米尔敏锐捕捉到对话中的字眼。
说话者在一楼电梯口,声线略柔,身量不大,穿着战术靴。
同行者脚步比她更轻,却是经过训练后无意识使用的习惯,是卡米尔听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的存在——
格雷森“警官”。
他说。
“那个女生看不见,城市综合医院会比私人诊所听上去更有安全感。”
卡米尔并不那么觉得。
她细细思索,没找到有关“布鲁德海文”这座城市的信息。
卡米尔对自己的常识很有自知之明。加上逃离沃特公司时,她只顾着躲开追兵,根本没有辨别具体方向,但不管怎么说,这座城市总归是在大洋西岸。
“这可真是…技术那边还没排查出线索吗?”
警官摁了摁太阳穴,抱怨道。“格雷森,作案人处理的太干净了,你说有没有可能,对方并不是我们布鲁德海文的?局长很重视,但事发地监控出现问题,附近的监控翻遍,也没看到可疑人物。再没有进展,怕是又要移交夜翼。”
“不移交也没关系。”
格雷森笑着,语气十分笃定。
“他总会帮忙的。”
“待会谈话你来吧,都是女孩子,比我方便。”
格雷森话语微顿,想起什么,又叮嘱同行警官:
“询问消息时候,最好别提超级英雄。受害者好像对此十分抵触。”
“医生和我说,在抢救手术时,她情绪过激,袭击了麻醉师,不过好在没有出事,手术顺利进行。你也注意安全。”
询问什么消息?
伤害她的罪犯是谁?怎么凭空出现在那里?还是为什么和被沃特公司通缉者长相相似?
卡米尔心情阴郁。
电梯叮了一声。
警官们往导诊台走。
卡米尔呼吸错乱,在格雷森进门那一瞬,成功把手偷偷藏回被窝里。
和往常无数次那样,她放空大脑,调整呼吸到昏迷状态。
脚步声逐渐靠近。
消毒水味裹满全身。
“上午好,格雷森警官、赫达警官。”
旁边病人清晰的喊出他们的名,笑着寒暄。听声音,就是一幅警民和乐融融的模样。
卡米尔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着。
那两个警官很忙,隔壁病床的病人和陪护并非彻夜不眠,加上医院出入并不森严,只要找到破绽离开医院,混进人群之中,此后便是海阔凭鱼跃。
卡米尔静静的等着。
格雷森和病友聊了两三句家常,才转头询问护士,卡米尔的状况如何。
“已经脱离危险,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醒来。”
护士示意格雷森出来谈话。
手势很小。
但卡米尔还是捕捉到那丁点细微的风声,判断出对方的动作。
格雷森警官是受害者的第一发现人,也是目前和她接触最多的警察,护士直接和格雷森对接很正常。
赫达警官留在房间内。
她坐在卡米尔窗边的陪护椅上,看向陷在被褥中的女孩。视线触及脸上擦伤、明显异于常人的眼皮,怜惜和愤恨油然而生。
警官的注视不带恶意。
纯粹是工作习惯。
卡米尔告诫自己,但消毒水味的存在感猛然增强,只有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听力上、放到越走越偏的护士和格雷森身上,才能勉强忽略赫达的视线。
脚步声停下。
护士把格雷森带到本楼层最偏的诊室。
“警官,抢救时的突发情况医生已经通知您了,但一些特殊状况,我想也许会对案件有帮助。”
房间是空的。
医生不在这里。护士的声音仍旧很轻,生怕被人发现。
“病人身上有多处伤口,烧伤严重、刀伤普遍,重要的是,还有这个。”
护士摸出一个小袋,塞到格雷森手中。里头细小的金属制品晃荡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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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米尔知道那是什么。
“规格异常的子弹。”
护士道。
八颗。
“六颗。还有两颗在病人体内炸开了。只有残片。”
卡米尔险些忘了这茬。
护士留下的子弹是沃特公司专门打造的,更迭许多代,专门针对异能者和超级英雄。
它的主要攻击手段是穿彻,并非爆炸。
他们取出来的残片,其实是卡米尔为了抵御子弹伤害,催动异能强化身体,没注意用量,挤压子弹导致的。
但护士提醒了她。
沃特公司的通缉令兴许还没有传到这里。
格雷森认不出,但警方头部和那些垃圾沆瀣一气,肯定知道他们私自铸造的子弹型号。比起切实的利益,程序正确没那么重要。
卡米尔得在“证物”被上报之前,把它处理掉。
丢失、毁灭。
什么都可以。
卡米尔越想,越觉得自己不争气。逃离沃特公司的那天晚上,怎么就没有再多撑一会?
阳光暖洋洋的,明明不会移动,却似乎驱散了一些消毒水引来的霉味。
卡米尔庆幸自己现在头脑清晰,有足够的心力去收尾善后,把自己的蛛丝马迹清理干净,避免那些阴魂不散的苍蝇闻着血腥味追来。
诊室内,格雷森看了眼子弹,发现自己居然也没有见过这款型号。
一瞬间,脑海里掠过各种武器制造商的活动区域。
“多谢。”
格雷森慎重地把塑料袋放进衣服暗袋。
护士见状,松了口气。
她不止一次从同事口中听说,布鲁德海文警局中这位正直、善良的警官。
但在格雷森把装有子弹的塑料袋接过去之前,她的心一直跳的厉害,连声音都在颤抖——
她在告密。
她在维护正义。
她在…坚守自己踏入这个行业时所立下的誓言。
“病人失血过多,主刀医生吩咐做血型鉴定,意外发现她是仅此一例的稀有血型。”
护士的声音越发轻微。
她害怕隔墙有耳。
却不知道自己的应用对象正静静的聆听着。
护士甚至不敢直视对面警官的双眼。
“主刀医生他、他,叫停所有有关血液的检查,然后让副手抽了十余管血液带走了…”
格雷森紧紧皱眉。
停止血液检查,就意味着卡米尔接下来的抢救手段都是在没有输血的情况下进行的。
格雷森想起他刚捡到女生的那个黎明。哪怕月亮已经落下,仍旧能够看出女生失血过多,更别提她身形异常瘦弱,可能本身就贫血。
“这件事我会处理。”
格雷森声音发冷。
是他把女生带来布鲁的海文综合医院的,哪成想却让女生受了无妄之灾。
哪怕不算上超级英雄业义的职业生涯,格雷森处理过的糟心案件也很多。他很清楚主刀医生会拿卡米尔的血液做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以及事情的后续隐患。
“别担心。”
“她不会有事的。”
护士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敢直视格雷森的眼。
她还隐瞒了一件事。
当初在抢救室现场,主刀医生冷静的吩咐同事抽血。有管血液砸落在地,主刀医生当场破口大骂。
护士过不去心里那关,难过的低头。
她看见卡米尔的睫毛微动。
病床上的女孩半睁眼。
空洞的眼神呆呆的。
护士记得很清楚。
是她从麻醉师手里抽走针剂,尽数打进卡米尔身体里。
药效明明起作用了。
但卡米尔还醒着。
4. 我的证件
抢救室的灯光很足,至少比空旷诊室的光线更好,方便医生看清细节、抢救病人,但此时此刻,却如同照妖镜,在护士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里面的每一幕,仍旧时不时在脑海里浮现。
麻醉师的资历很高,配比不可能出错,那就只能是病人自己的体质原因。
护士不知道卡米尔听见了多少,感知到了多少。
医生的声音很冷静。
搭配着器械轻微碰撞声,和病床上静静躺着的女生形成鲜明的对比。
像是案板上的鱼。
卡米尔等待着厨师精挑细选、为顾客秀的花刀。
死寂笼罩住她。
好像任何动作,都能被施加在她身上。不管有多么过分、多么不合理,都不会招来她的抱怨或者反抗。
像一尊石像、一个人偶娃娃,或者仿生玩具等等,总之不是活生生的人。
这种诡异的惊悚感,在护士对上卡米尔双眼的那一瞬,达到了最高峰。
半阖的眼皮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口,露出里面暗红的空洞。
睫毛一动不动,纤长浓密,避免强光直射。少数光线艰难穿过重重障碍,折进去也无法驱散里面蕴藏的黑暗。
它将女生所有情绪尽数掩盖,和嘈杂的抢救室割裂,独立于人世之外。
护士恍惚以为自己注视着的,是一条蛇。
伪装,等待。
冷漠的观察和纵容。
随即一击必中。
生物淳朴的求生欲向护士疯狂示警,木着愣了好一会,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仓皇躲开视线,垂着头,指尖发冷。
那种超出认知的惊悚震撼感,和亲耳听见主刀医生留存病人稀有血液,不相上下。
护士不敢吭声。
就如同现在,嘴唇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没把这件事告诉格雷森警官。
她不知道经历什么,才会让本应该善良天真的女孩变成这样。
卡米尔应该纠结于为什么父母不给她买玩具。再坏,再坏,也该是身为女孩,同学、老师却和她说“你可能是一个男孩,被困在不对的身躯里”,撺掇她去医院手术。
但这并不会烦恼她很久,因为法律规定,监护人对此不具有任何知情权。
而护士见到的,并非懊悔的少年,而是几乎剥夺所有的人性、只剩下本能的求生欲的存在。
敏感、多疑。
且极具攻击性。
护士几乎可以预见,这种攻击性让她在坏人手上吃了多少苦头。
出于同类的怜惜和本能的自我保护,她补充道。
“格雷森警官,病人逆反情绪严重,最好稍稍离开一点距离。”
“她什么时候醒呢?”
主刀医生死亡时。
卡米尔在心中回答。
“我不确定…”
护士道。
如果在抢救室,麻醉剂失效,导致病人处于半苏醒状态,那她从始至终醒着。
倘若她判断失误。这么长的昏迷,也只能归于病人创伤严重,不愿意醒来。护士情愿是她太过劳累,把梦境和现实混淆。但那种寒毛战栗的感觉,哪里是梦境可以做到的?
门吱嘎一声响起。
护士瞬间闭嘴,肉眼可见的慌张。
医生推门而入,见状挑眉:“格雷森警官,你来的正好,关于26号床的病人,有些情况要和你说一下。”
他冷冰冰驱赶护士。
卡米尔记得。
就是这个医生天天查房,牵头换药事宜。
表面上他和主刀医生没有关系。
但卡米尔试探异能恢复程度时,听力曾笼罩过整座医院。
医生和主刀医生交谈,语速比平时快1.2倍。他们绝对认识,而且关系很不错,所以在交流时状态放松。
医院哪来那么多医者仁心的人。换药的目的不是改善卡米尔状态,而是帮助当医生做实验。
护士的胆小救了她一命,但却不能改变这个职业在卡米尔心中的印象。
当然也不能阻碍她已经决定要做的事情。
夜翼顺手帮护士打开门,扫过她眼中尚未散去的惊惧,转头笑道:
“当然,我正要和你谈谈。”
谈什么?
总不可能当场质问医生,主刀医生私藏血液的事情。
卡米尔还是觉得:
格雷森向护士做出的保证,只是敷衍。
在电梯上,他和那个叫赫达的警官聊天时,可是亲口承认,自己和超级英雄夜翼对接。
而且。
很了解。
卡米尔揣测着。
但格雷森什么都没有说。
医生告诉格雷森的,都是些废话。唯一有用的,是医疗费不够,如果还想继续为卡米尔治疗的话,需要重新缴费。
入院的时候才刷过。
抽血还不够,医药费也要加倍?
就算卡米尔准备离开、医药费也不是她付。在听到无良医生的话时,仍旧怒火中烧。
已经使用的医疗器械没有人查。
但在离开布鲁德海文城市综合医院前,卡米尔需要解决掉主刀医生手里的血液、格雷森拿走的弹片,以及——
两个残渣。
卡米尔盘算着体内的留存的异能。
格雷森回到病房。
赫达警官对他摇摇头。
卡米尔没有醒来,笔录的事,只能延后再说。
“真希望她能坚强点,度过这个难关。作案人太过狡猾,他在外面潇洒一天,那些女孩就多危险一天。”
赫达道:“来之前我还以为,我们警局终于可以帮上超级英雄的忙了呢。”
卡米尔没醒,自然不用避讳。
夜翼没制止没吭声。
卡米尔便当格雷森是默认,很是狐疑。
她在逃离沃特公司的追捕时,确实用了异能,抹消了绝大部分踪迹,但不至于什么都没留下。难道这座叫布鲁德海文的城市,里面的警察,实力那么差吗?
也对,出了事情靠“超级英雄”,这些带着警徽的伥鬼有什么用。
卡米尔想着,猛然发现格雷森的呼吸正在靠近。
消毒水味随着空间推移,逐渐浓郁的味道中,沉沉的木质香隐隐透出,带着香草的清新、柑橘的甜,让心跳逐渐平稳。
思绪却发活跃。
他、他发现了?
卡米尔浑身僵硬,放缓呼吸,停止体内异能运转。
格雷森望见被褥边沾着的血迹,想起护士告知的隐秘,眉头皱起,小心掀开。
病号服在卡米尔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极细的手腕甚至占不满三分之一的空间,前臂处扎着的滞留针移位,胶布翻起,浮肿的伤口处青紫,新鲜血液和组织液在手臂上混合。
格雷森摁下呼叫铃。
护士进来,只一眼便迅速挪开眼。
格雷森警官和那些无良医生不一样,好端端的,自然不会随意触碰病人。
护士什么都没有说,匆匆离开,拿了医疗器械回来。
格雷森询问状况。
“…应该是当初没有扎好。”
护士额头微微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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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细汗,尽量不去注意眼前不断浮现的场景,不去思考床上的血迹代表着什么。
“换只手重新扎上就行。它可以保护病人血管,减少频繁输液导致的穿刺,避免药物反应——短期内留在病人体内不会有问题。”
格雷森:“我知道的。”
护士勉强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更多是说给病床上的女孩听。
被折磨到应激的病人,最是敏感。
卡米尔看不见,就只能听。
她、听出自己声音里的心虚了吗?她会不会误会自己的举动?
护士胆战心惊,生怕得到和麻醉师相同的待遇。好在,在格雷森的注视下,她成功拿起女孩的手,拔出那枚移位的导管,开始处理浮肿的伤口。
卡米尔确实不清楚滞留针的作用。
沃特公司里有各种各样的实验器材,但那不包括这种器材。而医院…从小,卡米尔就只在电视上见过。
判断出这玩意无法对自己造成实质性伤害后,她便不再继续关注。
卡米尔思绪蔓延。
异能在体内游走,扩大着听力范围。
无良医生上楼,遇到了主刀医生,寒暄过后,眼见四下无人,话题急转直下。
“你确定要用这个药?没有买家会喜欢的。”
“但那可是夜翼都没查到的稀罕货。”
“从那个城市流过来的,大名鼎鼎的——那里会有人喜欢的。”主刀医生举起了手,指甲和牙齿不慎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夜翼、超级英雄。
卡米尔在沃特公司呆了很多年,见过的、听过的超级英雄不下上百个。
也许,夜翼就和布鲁德海文一样。
是不入流的小城市里的十八线超级英雄。
有什么,能让不可一世、自命不凡的“英雄”费尽心思都没弄到?还很稀罕?
卡米尔听见胶布撕扯的声音。
“换只手吧,那边要好好养养。”
护士拿起新的滞留针。
异能在体内流动。
卡米尔却希望自己的听力不要那么敏锐,大脑运转速度不要那么快。但在阳光的加持下,被外力催生的异能恍若天生,在脑海中迅速构建出清晰的图景。
她抽出手,反握住护士的腕,毫不留情的向下压。
“滚远点。”
卡米尔低声威胁。
她往后蹭着,后脑勺磕在护板上,眉间满是厌恶与警惕。
卡米尔知道那是什么。
五号化合物。
异能者趋之若鹜的宝贝。
恶魔向人间投下的罪恶果实。
她的蜜糖、她的砒.霜。
卡米尔曾发誓,再也不碰的药物试剂。
但,倘若不是逃跑途中误入沃特公司库房,顺走里面那几支药剂,也许她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地方。
现在卡米尔已经不在沃特公司的包围圈中。
她可以彻底和五号化合物断绝联系。
格雷森和赫达帮忙解救了护士,再想安抚情绪激动的卡米尔,却发现女孩已经缩在了角落里。
她撕开手上胶布,抑制住喉间喘息,冷冷的驱逐。
“滚。”
凌乱的白发落在床铺上,她身上的病号服宽大,却很单薄,松松垮垮的,露出的皮肤微微颤着。
格雷森张了张嘴。
“你好,理查德.格雷森,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是那天在街上发现你的警察。这是我的警官证。”
他掏出证件,隔空一抛,精准落在卡米尔手边。
5. 他很伟大
皮质的证件卡套掉在被褥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卡米尔坐在距离迪克和赫达最远的角落。
她没有惊慌失措的躲避,但也没有伸手去碰警官证
迪克知道失去视力的人,极大依赖于听力,为了更好的辨别声音特征,会习惯性转头侧耳。
视线里,女生的头从始至终未曾动过一下,只是无声和他们对峙。
所谓的格雷森警官自报家门,丝毫没有减弱卡米尔心中的警惕。
大脑过分活跃。
在对方掏出证件之后,她率先做的不是判断这件事的真假,而是第一时间根据风声判断出掉落点,确认袭击物不会妨碍到自己。
至于是真是假,这对她来说其实无关紧要。
卡米尔甚至有些疑惑,在她的辨认里,这位尸位素餐的伥鬼手中准头竟意外的不错。
受害者的反应在迪克的预料之中。
他在面前女生心里,兴许还挂着洗不掉的罪状——和超级英雄牵扯不清。
但赫达不同。
迪克抬手比出警用手势,示意对方自己会把空间留给她们。
护士脱臼的手腕被赫达复原,拿着医用托盘,忙不迭跟上。
卡米尔注意到:
格雷森刻意加重步履。特制战术靴砸在瓷砖上,独有的声响清脆。关门动作明显比进来时大。门不堪重负,发出怪异刺耳的声响。
这是生怕自己接收不到,他已经离开、病房里暂时安全的讯息。
格雷森很体贴,考虑细致入微。
和市民也关系融洽。
如果他和那群超级英雄沆瀣一气,仅仅是为了从她这里拿到沃特公司的罪证,未免性价比太低。
或许,她确实误会了格雷森。
他当真是位正直的警官。
只是,和芸芸大众一样,被超级英雄蒙蔽。
和……
以前的她一样。
卡米尔耳边是赫达警官轻柔的安抚,心却漏了一拍,留意着空气中逐渐浅薄的柑橘气息,被消毒水渐渐涌上、掩埋。
格雷森在走廊……
卡米尔恍然惊醒。
警官敲上耳畔的耳麦,细微的电流声伴随着赫达的声音,延迟误差不过几毫秒。
它被异能捕捉进脑海里,转录解析后,像是被扭曲的二重奏。
卡米尔思绪瞬间抽离,回到嘈杂的现实。
警官摁呼叫铃时,顺手便将窃听器粘在侧面。
如果不是桩桩件件,足以证明格雷森的赤子之心,卡米尔很难不阴谋论。
现在想来,警察用窃听器,其实很正常。
也许是护士先前的警告,让格雷森对她有别样的责任感?什么、不能让她再被无良医生觊觎一类的?
好怪。
太怪了。
卡米尔浑身不适,甚至觉得身上的被褥都变的粘腻起来。
就算格雷森是出于好心,她也不会放过他——
兜里的弹片。
卡米尔必须把所有可能暴露的因素,都掐灭在襁褓中。
病床上的女生微微垂着头,任凭房间中的警官绞尽脑汁,试图让女生放下防备,脸上仍旧是冷淡戒备的神情。
唯独在提到“将罪犯捉拿归案”,她突兀抬手。
卡米尔微微倾身,苍白的指尖在空中顿住。
她有异能,才能听到护士和警官的交谈,才清楚证件的落地点。
若是最普通的女孩……
睫毛颤动,女生不确定的摁在被褥上,摸了个空。白色长发滑至脸畔,遮住半边颈脖,更显的脸色苍白、发质干枯,反衬的那过分死气沉沉的白色被褥都很有活力。
她左右试探,好半天,也没触碰到黑色皮质卡套。
赫达早就停下话语,看的心急。
恨不得把格雷森的警官证塞进女生手里,又怕弄出丁点声响,就让探出头来的小兔子缩了回去。
卡米尔乱摸许久,才拿起警官证。
翻开封皮,内页照片上印着钢印:
布鲁德海文警局。
赫达恍然意识到,受害者目不能视,看不到上面的照片,能证明的也只不过是这个证件来自警察局。和理查.格雷森有什么关系?
她陷入沉默,脑子飞速运转,试图补救。
然而床上的女孩稍稍抬起头,声音轻怯:“出院之后,警察会把我安排去哪里呢?”
赫达忙道。
“小妹妹,你是哪里人?我们会安排人手护送你回家的。”
卡米尔又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证件。
同房病友见状,识趣的离开房间避嫌。
赫达知道,有些确实更信任救她脱离危险的人。
“现场痕迹实在太少了,多和她聊聊?”她打开房门,把迪克喊进来。
“好。”
迪克应下,忍不住眨了眨眼。
线索其实有的,只是零散琐碎,不符常理。
迪克按照往常那样收集完证据,出于多年超级英雄的职业习惯,下意识把那些可能会让普通人卷入麻烦的、会给作案者留信息的痕迹,全部破坏掉。
反应过来时,那片区域已经一干二净。
这才促使作案人成了赫达眼中的超级罪犯。
四舍五入…
他竟成了共犯?
迪克觉得有些好笑。
极轻的脚步声在空间内回荡。是格雷森。
卡米尔就知道,自己这招有用。在沃特公司时,她就是靠着这招,从科研人员手里逃过不少研究项目。
“我向你保证,你的信息、你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全程保密。无论作案人是谁,我们都会将其抓捕归案。”
警官的音质没有他同事软,但却是另一种不同的味道。
像极韧的枝条,天然就朝着阳光伸展芽叶。
“…”
听着男人一次次的为线索烦恼,卡米尔忍不住提醒。
“没有用的,他背后的势力太大。”
说不定,小警官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就享受着那里的提供的便利。
只是,卡米尔不想谈论这件事。她更想知道,格雷森停在那么远的位置,自己要怎么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偷窃口袋里的弹片?
她捏紧警官证,摩挲着床头,往前蹭了蹭。
“我、我能知道警方目前掌握的线索吗?”
迪克笑了笑:“按理来说是不行的,如果你愿意配合警方工作的话。”
比起第一次见面的呛声,受害者的情绪明显稳定太多。
“我没有家,是福利院的院长收留了我,后来那儿被战火波及,听说被炸毁了。”
卡米尔说的有些艰难。
迪克眼睁睁看见女生脸上短促的微笑归于沉寂。
“抱歉,那名字呢。”
卡米尔心中浮现过数个名字,都是曾经在囚牢中期盼逃离取的,象征自由、阳光,或者不易被沃特公司的人联系追查。数量多到,她都有些选择困难。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混合着清甜柑橘香。
“…吉尔。”
话音刚落,卡米尔自己都愣了愣。
她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说出这个名字——
她刚落入囚笼时,研究人员取的,和作为研究品的代号T0560不同,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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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漫不经心,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没有姓。”卡米尔补充。
吉尔。
少女。
迪克瞬间反应过来。
很明显,这是一个指代意味很重的假名。
而且从微表情看,明显使用过一段时间。可能是昵称,或者网名等等。
但没关系,愿意沟通,已经很好了。
在罪犯罗网、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她可以自行前往任意城市的警局,想改成什么都没有关系。这里是世界灯塔,除去犯罪率稍稍有些高,处处都很自由。
迪克诚信的履行诺言。
“监控被破坏,现场留下的血迹,出现的很突兀。街上还有大型车轮印,旁边散落着建筑用地的碎石块。你是从车上滚下来的吗?”
“是的。”
卡米尔垂着头,声音飘忽。
“我被抓上了大货车。听说,路上路过一处大型烂尾楼。”
迪克:“经鉴定,部分土壤中矿物质比例和大都会很像。吉尔,你有听见类似的关键词吗?记得对方说话时的口音吗?”
“我没听说过那里。”
卡米尔语无伦次,低喘着,崩溃中带着哭腔。
“别问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
“我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我记不清他长的什么样,也忘记了他的口音。”
“倘若遇到类似的…我会联系你的。”
她会亲手杀了那个家伙。
把那些道貌岸然、狂妄的话语,全部都塞回他的嘴里。连带着他的血液一起。
迪克瞳孔微缩。
长什么样?
吉尔的眼睛,是在遭遇那个罪犯之后,才出问题的?!
迪克迅速搜寻从事发到现在的所有线索,顾不及女孩的情绪,加重语调,直击重点。
“他自称超级英雄?”
加害者,最初是以拯救者的身份,取得女生的信任的。
所以,吉尔才对超级英雄如此抗拒。连带着警察、医护人员一并敌视。
卡米尔愣住。
“是啊。”
她没想到格雷森居然如此敏锐,抓到初次见面时,自己言行中的破绽。
也怪她刚逃离沃特公司,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所以…”
卡米尔打断迪克的话,情绪重新收敛,冷声警告。
“别问了,这是最好的选择。”
“对你们而言。”
至于她,早已想好,要和对方不死不休。
“就算是超级英雄又如何?”
迪克:“如此践踏法律,残害市民,我们也会把他捉拿归案。”
更何况,他觉得对方更像是冒名的超级反派。
比如,大都会首富弄出来的超英复制体。
“我需要知道作案人的信息。我需要保证你的安全。”
迪克如此承诺道。
警官格雷森无法做到的,超英夜翼可以。
“查到又有什么用呢?”
卡米尔露出一个看似纯良的微笑。
格雷森明明猜中真相,却在不经意间暴露,他并不觉得,犯下暴行的是确确实实是超级英雄本人。
他与真相擦肩而过。
就像自己如实说出来,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从不会相信。
再度认知这一点,卡米尔甚至短促的笑出声。
“他很伟大。”
“有很多粉丝崇拜他。”
“警官先生、警官姐姐。你们会被革职的,现在这样就很好。”卡米尔微微抬手,晃了晃迪克的证件。
“嘘,什么都别说。”
6. 甜甜苹果
迪克的视线在黑色的封皮上停留一瞬,挪到了吉尔的脸上。
白发垂落,没有血色的唇带着极淡的笑容。
像不加糖的咖啡,涟漪扬起,熬煮着纯天然的涩,浸润着所遭遇的苦。
虽然吉尔的劝告听上去冰冷,但她只是受到过严重伤害的女孩,没有满怀恶意的看他们追寻,而是强打精神提点,已经很是坚强。
迪克适当停下询问。
“好的,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的,你好好休息。”
“嗯。”
她恹恹回应。
赫达不可置信的看向迪克,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素来善良,每每有紧急要事,都会冲在最前面。虽然三次有五次,人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然后夜翼就来支援。但迪克的心,是警局里公认最为积极向上的啊!
迪克无视了同事的震惊,仿佛真的放弃继续追查:
“出院之后,警方会为你安排住所。”
“吉尔小姐,你有什么偏好吗。警方这边还可以帮忙申请一条导盲犬。”
卡米尔想了想。
和其他视力受损的人不一样,敏锐听力和大脑可以弥补不足。她对住所没有需求。
“持枪证,先生。”
她微微抬头,带着乞求,把手上的警官证往前伸了半臂。
纤细文弱的指搭在黑色皮套上,深红疤痕和青紫血管交错,盘踞在冷玉表面。
迪克走上前去,弯腰收回自己的警官证。
拽了拽,没扯动。
女生咬着唇,睫毛颤动,指节呈玉白色,没被绷带缠绕的颈脖泛红。显然是用尽了力气,不想在得到承诺前让他带走。
迪克有些怀疑,她现在还能不能扣动扳机。
不过导盲犬对于很多犯罪分子来说,确实威慑力有限。吉尔是刚遭遇不幸的受害者,也没有可以帮助她的家人。无论她有多警惕,都不如切实的武器,更加有安全感。
迪克一口答应下来。
“大概要几天,你好好休息。”
卡米尔缓缓松开手,撑在床单上,茫然的望着迪克火速拉开距离。
借着被褥的掩盖,她捻了捻指尖。
格雷森的距离把控的刚刚好,只让她碰到一片衣角,一触即分。口袋里装着弹药的塑料袋,那是压根摸不着的。
蜜罐子在警校的时候一定很听教官的话、功课很好、笑容很多。
很招同学打。
卡米尔愤愤的想。
她听见格雷森冲着赫达招手,离开房间。
病房里的病友重新回来,对她方才的暴起仍旧心有余悸,试探着给出自己买的水果。医院边物价贵,这几个果子可不便宜。
卡米尔轻声道谢,捧着病友特意挑的硕大果子,小口小口的咬着。
过分沙甜的果肉入口,中和表皮的轻微涩意。冰的烫舌。
细微的声响浮现在眼前,蔓延到大鱼际。
柔软,幼小。
这是什么?
她没能分辨出来,茫然的歪了歪头。
病友眼睁睁看见虫子从红通通的苹果中爬出来,尴尬的停在原地。
搞好关系也不是这样搞的啊,给人家小姑娘一个坏果算什么呢!生怕关系还不够恶劣?这可是敢冲着警察喊滚、从歹徒手里死里逃生的人。
他想起面前的女孩看不见,很可能根本没反应过来搭在手上的是什么。
病友忙道:“换…”
他还没说完,隔床的女孩小心翼翼的翻过苹果,掐着虫子揪出来,飞快塞进口中。
过分苍白的脸,浮现出近乎神圣的虔诚。
“我叫吉尔。”
女孩流畅的自我介绍,笑容荡开,真挚又诚恳。
“谢谢你的果子,很甜,很好吃。”
病友愣住,努力思考她是不是在说反话,拿了个新苹果,续上方才的话。
“还是换一个吧,这个更甜。”
甜苹果很好,但转化的能量,远远比不过刚刚那一小点。
卡米尔固执的躲开他的动作,双颊泛起些许血色。
“这个就很好,真的很感谢你。”
几乎是她这十余年里,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卡米尔小心翼翼的凑近熟过头的苹果,一点一点珍惜的啃着,回味着嘴里的甜涩。
阳光、新鲜水果。
恍若梦中般美好。
病友眼里的尴尬迅速转变为怜惜。当晚,他把打包盒放到卡米尔的床边桌。
“从食堂买的普通意面,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多少吃点?”
卡米尔飞速查验记忆,确定它从制作再到自己面前,从始至终都没有经过医护人员的手,才向人道谢,试着拿起勺叉。
一入口,和预想截然不同的触感,瞬间惊艳了她。
好软!
好香!
近在咫尺的意面极其霸道,飞速冲淡她记忆里那些不知道是否称得上食物的味道。
等她反应过来,舌尖上的只剩下清一色的甜。
面黏黏糊糊,吃的身体都热起来了。
里面热量充盈,比白日的甜苹果和里面的小惊喜更高。
但很奇怪的是,明明对异能的转化率远远比不过阳光,却能让细胞舒展,连紧绷的脑海,都因身体餍足有些昏昏沉沉。
这…也叫普通?
卡米尔有些恍惚,但没好意思问。
她试图用自己有限的知识解析,是怎么把它做的如此美味。可直到医院里绝大部分的呼吸变的平稳,也没能想出来。
她决定不想了。
太阳已经落山,月亮反射的光清冷。
今晚,能量吸收效率比前几天更高,很适合她活动。
如果不是护士向蜜罐警官告密,刚从麻醉中恢复意识的卡米尔,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自己的血液被隐藏的黑医窃取了。
身体常年处于濒死状态,乏力昏阙是正常情况,莫名其妙出现伤口更是司空见惯。
摸着了,也只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然后往沃特公司和那个人的账上再记一笔。
卡米尔从床上下来,放轻动作,没有吵醒正在熟睡的好心病友。
白日苹果的甜、晚间意面的软,似乎都还留在唇齿间。
卡米尔舔了舔唇,放开异能,铺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不过呼吸间,她便将捕捉到一道嗓音,将其和记忆中的存在对上号。
找到了,主刀医生。
这个丧良心的黑医在十八楼某间会议室,背靠着窗户和人打电话。他敲着窗台自信又从容,谈及的却是“血液、稀罕物、筹码、亏本”。
有护士和夜翼的谈话在前,主刀医生交易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血液,或者她这个人?
第一次确切听见自己有多值钱,还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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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奇的。
卡米尔挑眉。
但仅仅一个主刀医生,远远不够。
她很有耐心的蹲守,窥听着主刀医生和买家谈话,试图多知道点内幕,把一整条产业链连根拔除,避免再度有人被这群残渣觊觎。
很快,她发现,这个绝妙的想法恐怕没办法实现了。
盯上这个团伙的,不止自己。
医院楼外,不远处,至少离地几十米的高空,一个人拽着钢索在空中荡过。听风向判断活动轨迹,对方的目标正是窗边拨打电话的主刀医生。
该死!
有人要截她的货!
卡米尔微顿,想起那可是十八楼的高空,深夜在那晃悠的,除去超级英雄不做他想,愈发气愤。
这是得到消息,想率先抓捕她回沃特公司?
可恨的黑医!
卡米尔神色阴沉。
她心念一动,大脑瞬息将从这里到主刀医生的路线规划完毕,实时根据路况调整。
路线中,监控探头多达三十余个,但卡米尔并未将其放在眼中。
异能从体内升起,散布在每一寸肌肉,安抚修整数日却仍旧会挥之不去的酸涩。
下一秒。
她从房内消失。
老旧生锈的房门开合,还没来得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已经回归原位,安安静静的隔绝外面的喧嚣。
风在密闭的病房内扬起,轻微、短促,往前挪了个身位,消泯在空间内。连因为病痛,最近睡眠很浅的病友都没有吵醒。
通过沃特公司追捕考验的技巧果然无往不利,卡米尔一路顺畅,什么警报都没有触发,成功进入主刀医生的办公室。
当着正在打电话的会议室主人的面、赶在那个该死的超级英雄有所动作之前——
光明正大。
溜进背光处。
兴许是知道自己干的事伤天害理,怕被人发现,会议室内没有一盏灯光打开。
主刀医生背靠在窗户前,斜对着大门。只要有人试图推门进来,他第一时间就能发现,随时可以终止通话,保全自己。
但他万万没想到,卡米尔就站在他十米以内,斜对着他。
那是一块凸起的墙角,月光照不到那儿,巧妙的形成一块阴影。
她就定定的站在那里,睁开空洞的眼,冷冷的注视着黑心医生和无良商家就自己能卖出多少美钞展开谈判。
卡米尔不清楚自己的速度具体有多快。
只知道刚刚的速度在监控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外,在普通人的视力捕捉范围外。
但她仍旧心如擂鼓。
窗外高空之中,那个依靠钢索活动的,是全然陌生的超级英雄。
卡米尔没办法确定对方有什么超能力。
但想也知道,沃特公司能派来追捕她的,哪怕没有超级七人组那样有名,实力绝对不会差。
而她,只不过是接受过无数“训练”的废物罢了。除去抢夺的几支五号化合物,甚至连逃离沃特公司的能力都没有…
卡米尔的脸色几度变换,最终选择蛰伏。
她屏住呼吸,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等等那边的能量是不是转化率有点太高了?应该是被月光照着了?
卡米尔顿了顿,挪了挪位置,免得被发现,小心翼翼把散落的长发拨回黑暗之中。
希望,那个超级英雄能晚点反应过来。
7.撞入怀中
最初的警惕过去,卡米尔才恍然意识到,窗外的超级英雄似乎也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厉害。
他不会飞,速度也不快。
就算异能独特…
凭借她的速度,似乎在对方面前,也有自保之力。
卡米尔缓缓眨了下眼,内心的惶恐和紧张渐渐褪去,心率维持在平稳的状态,可以撇开莫须有的生命危机,来思考现状。
窗户外,超级英雄移动速度依旧,看来并未发现闯入会议室里的她。
房间内,买卖双方似乎因卡米尔的价值多少美钞,起了不小的争执。
“你在怀疑我的水平?”
主刀医生冷笑,指尖急促的敲击窗台,无声催促电话对面的买家:“先生,你尽管去查,我保证,这会是你见到过的最合适做这项实验的载体。”
“全世界仅此一例。”
他缓声强调。
买主不甘心:“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基因变异者彼彼皆是,你以为罕见,殊不知在大都会、哥谭,这种货色压根卖不上价。”
“我的保密工作做的有多好,你是知道的。实话实说,如果你不是老主顾,又烦恼买不到合适的实验体,愿意加价,根本不可能从我这得到它的消息。”
听见买家指责,主刀医生慢悠悠说着称不上解释的话语:
“它早就那边定走了。值不值、值多少,都是买家说了算,对吧?”
卡米尔听的心急。
所以,他们到底认为她值多少?
那个该死的沃特公司欠了她多少老人头?
需要夷平多少次,才能稍稍弥补她的精神损失费?
揪着苍白的长发,她郁郁的盯着主刀医生,随着长时间等待,冷漠的神色带上些许难以抑制的无声催促。
良久,买家低声询问。
“谁定走了它?”
如果他想得到这只实验体,会和谁竞争?他必须掂量自己所能付出的代价,避免因此送葬自己的小命。
他颇为忌惮预订者,含糊指代。
“白天,还是黑夜?”
主刀医生脸上的弧度越发浓烈,皮肉压抑不住动作,就连声音都染上变调的笑意,透过无线电传到买家那边。
“当然是夜……”
“砰!”
特制玻璃碎成蛛网,散落在地。
半空中,蓝色的大鸟猛然撞进来,一脚把主刀医生踹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
“嘶,该死!”
手机脱手,晃过主刀医生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那道黑暗里仅有的光线,短暂落在不速之客身上,映出横在男人的胸前的湛蓝标记。
犀利、尖锐。
展翅欲飞。
一只蓝色大鸟。
纯黑的制服用料特殊,不易被发现察觉,但在手机光亮下,仍旧被勒出鲜明的肌肉轮廓、修长的体型,宛如草原中骁勇善战的猎豹,威慑逼人,封住所有可行的逃跑路线,早将其视为囊中之物。
“我要了!”
“喂喂?!医生?”
距离极近的买家受限于网络,不清楚这边的变故,只以为玻璃碎裂声是主刀医生的隐晦暗示,对方不满他的表现,瞬间改口:“实验体的价格好商量,在原本的……”
手机砸落在地上,翻滚几圈,滑进某个暗角,照出蓝白相间的裤边。
“?”
卡米尔低头,盯着脚边不断震动的电子产品,连忙弯腰,用指关节抵住屏幕,迅速挂断电话,抬脚把手机踢了回去。
它悄咪咪滑回战场,还没熄屏,就显示出买家重新打回来的电话,但离得最近的两人都没理睬,任凭它在瓷砖上震动。
卡米尔松了一口气。
能在那个陌生的超级英雄手上逃脱是一回事,但猝不及防暴露,被迫提前应战,又是另外一回事。
处理完危机事件,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会议室中的两人身上。
主刀医生躺在瓷砖上,玻璃碎片嵌在皮肤里,疼的面目狰狞。
他嘴里尚未吐出的单词,原本是和买家交流的“夜晚”,却在看清眼前人的瞬间改变,咬牙切齿,叫出对方的代号。
“……夜、夜翼!”
卡米尔记得,这个代号曾经出现在格雷森和赫达口中,那个和警方公然合作、在夜夜在布鲁德海文上空盘旋的超级英雄。
据赫达透露,如果继续没有线索和进展,自己的案件就会转交给夜翼。
几步之外的这个男人。
四周瞬间寂静,清晰的电流声直灌脑海,吵的卡米尔头疼欲裂,胃海翻涌。
她缓慢的眨了下眼,意识到心率正在飞快飙升,记起现在的处境,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分析思考。
对方行动时没有使用自己最擅长的异能,而是利用高科技钩索在高楼之间快速移动。
那个名叫夜翼的家伙,就算放进她认识的所有超级英雄中,也称得上智商最高、最谨慎、最善于隐藏的那一批。
遮掩自己的能力,披上神秘的面纱,就能在关键时刻一招制敌。
每个超能力者都知道这个小妙招,但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下,没有人能忍住诱惑,能不期待使用异能后,粉丝激呐喊自己的代号。
而这样极度克制的存在,却出现在一个仅仅十八线的不知名小城市。
卡米尔紧紧拧着眉,告诫自己,哪怕明面上离开了沃特公司的掌控范围,也不能放松警惕。那个庞然大物的触手,绝非表现出来的那般孱弱。
夜翼,不就是诸多棋子中的一员。
尖锐的电流音逐渐褪去,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一道带着低哑嗓音,满含揶揄。
她神情一窒,细细分析,却发现完全是无用功。
明明有情绪起伏,音色声线却仍旧极其稳定。
那分明是变声器伪装后的音调。
夜翼把自己藏的,比卡米尔想的还要密不透风。
“伙计,你把拍卖会的东西私下交易是不是不太好?晚上睡觉记得关好窗,拍卖行会来找你麻烦的。”
夜翼笑着,拔出插在背上的卡里棍。
“哦,差点忘记了。你私下交易的那个东西,现在已经是警方证物了。又或者,你已经看见新闻了?特意到这来给我?消息可真灵通。”
主刀医生呸了他一声,从身后摸出枪,冲夜翼射击,撑着身体边爬起来。
“会所查封的通告满大街都是!”
夜翼轻松躲过子弹,甩出手里的卡里棍,巧妙的击打在医生手腕上,迫使对方拿不住枪,掉到数米之外。
“这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当然要广而告之。”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就像你,见到会所查封,就担心顺藤摸瓜找到自己,慌不择路给那些买家都打了一遍电话。只可惜,他们的价出的再高,都达不到923W美金,对吗?”
主刀医生瞳孔猛缩,为夜翼的情报能力感到胆寒,下意识踉跄退了两步。
“你怎么知道?!”
他尖叫出声。
但很快,失态被他脸上的笑容所掩盖。
“哦,你当然知道、你当然知道。蝙蝠教养出来的超英崽子,发现不了才奇怪。”
“9.23,那可是蝙蝠日,传闻中,那个超级英雄第一次被人拍到的时候。”
“不过,就算你发现也没有用。”
主刀医生为自己领先夜翼一步,而感到愉悦。
“美钞交不上去,先生未必会责罚我们这些连面都见不到的可怜鬼。但你迟来一步,不但救不下那些哀嚎的家伙,还只能见到一具具面带笑容的遗体。”
他预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蓝色的卡里棍没有带着主人暴怒的情绪砸在身上。
“恐怕你要失望了。”
年轻超英声音平静。罪犯没能挑起怒火,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夸赞的功绩。
主刀医生有种不好的预感,笑容逐渐凝固,眼睁睁看着它转移到那个颀长的青年脸上。
一点点加深,无比刺目。
“今天的病人很多,手术一台接着一台,不是吗?如果你如实履约,去和情人约会,就会发现——”
夜翼拖长了调。
直到看见罪犯脸色铁青,才利索给他一个痛快。
“那间地下室里什么也没有。”
“…”
听到确切的答案,主刀医生脸色灰败,身上的力气犹如被不知名的东西抽空,扶着桌椅勉强支撑身体。
“你找到那些人又如何?他们是献给先生的实验品,神圣的试剂永远留存在他们体内。”
“你是说小丑病毒?”
夜翼耸肩。
“看来你确实是个可怜人,可悲的是,博士功课还不达标。研究过期病毒对于相应缓释剂解毒效果的影响,确实花费了我们不少时间。”
他道:“够冲三杯咖啡了呢。”
“什、什么?!”
主刀医生最后的希望也消散了,不再负隅顽抗。
“关于这条利益链,我被拉进来也不过一年多,知道的消息比较有限。我坦白的话,你能保证,我和其他罪犯,是一个待遇吗?”
“当然。”
夜翼把卡里棍插回背上卡扣。
叮当声响吸引了卡米尔的注意力,但很快就转移到主刀医生身上。
胃部仍在隐隐抽痛,但不算剧烈,并不妨碍大脑运作,思考和理解现在的情况。
黑心医生不仅对她下手,也没放过盯上的其他人。
不过,他打算在卡米尔需要输液的药物中增加的,不是她以为的五号化合物,而是另一种,名为小丑毒素的东西。打算把她卖给“夜晚”。
黑医本身就不是个好的。
干出这些丧良心的事,都是因为信奉那个什么什么丑先生。
这样的人,就算是被超级英雄杀了,卡米尔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良久,没有枪响。
也没有异能发动时,引起稀奇古怪的异动。
现状和认知完全不同,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中了沃特公司的暗招,陷入逼真幻境中。
卡米尔谨慎的挪动脚步,听见瓷砖上传来微不可查的动静,确定现在的一切并非脑海构建的幻觉。房间中,仍旧是两道平稳的呼吸。
……她以为夜翼会把主刀医生干掉的。
每一个超级英雄,在最初的热忱后,都会履行保护市民的职责。
他们做的很好。
自负,且霸道。
但会议室里的超级英雄没有。
他和卡米尔认识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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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英,相似又不同。是名为“蝙蝠”的超英的学生,是忍住杀意的心机深沉者。
他来此地,单纯为了制服主刀医生,从对方手里拿到关于这条黑色产业链的信息。
更重要的是,“夜翼”没有因为麻烦,把责任推给主刀医生,也没有出于心情不好,把地下室的门焊死。
他竟真的老老实实救下一批人……
无论超英还是罪犯,会议室中的两人,听上去,似乎都和沃特公司无关。
主刀医生不是它的供货商。
超级英雄惩恶扬善,也不是因为干掉主刀医生,是一张方便加入公司的优秀投名状。
卡米尔站在暗处,越听越思考,就越发迷茫。
全然陌生的名词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和认知全然不同的存在,冲击着她摇摇欲摧的世界观,最终,汇聚成一个疑问:
她究竟在沃特公司呆了多久?
她掰着指头数数。
五年、六年,还是七年?
现在的沃特公司,都已经转换策略,不再大肆宣扬自己了?
以至于布鲁德海文,这个凄惨十八线小城市,居然就连曾经举世闻名的沃特公司,名声都还没有普及过来。
震惊充斥着心田,连带着卡米尔一向不敢放松警惕的思路,都有些跑偏:
倘若沃特的威名不曾波及此地,她是不是能稍微安稳的度过一段偷来的美好时光呢?
心脏不断鼓动,活跃的喧嚣着存在感,在耳边撺掇。
等等,世人知不知道沃特公司,有什么关系呢?
满腔热血浸入寒窑,她瞬间冷静。连带着那颗跳动的心,都趋近平稳,只剩下胃部一阵阵抽搐的疼。
空洞的眼怜悯又冷漠,投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夜翼。
超级英雄无处不在,人们只需要知道超级英雄的代号和事迹,然后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下、崇拜、支持,为TA们的义举激动狂热。
这些最普通的人们,就那么构成了沃特公司最孱弱、数量最广的触须。
它们交织在一起,铺满了世界的每一寸土地。
共享同一个频率,一起腐烂。
无论夜翼是否知晓自己和沃特公司的隐秘牵扯,卡米尔都不准备放过他。
顶着超级英雄的名号,是要成为那样的人的。
她在心中低语,无声扬起嘴角。
死亡。世人以为那是身为超级英雄的尾章,其实,它才是开始——
杀心在卡米尔心田弥漫,随着夜翼逼近主刀医生的脚步声,体内的异能疯狂攀升,蠢蠢欲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公立学校有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
至少让她学会偶尔动动脑子。
卡米尔无声思考,在黑暗里,循着声响盯着两人。原本的眼睛的位置只有深深的凹槽,斑驳的瘢痕中带着冷漠。
毕竟有些时候,她不能依靠身体素质和异能硬莽。
“在警员过来之前,你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交代有关这条产业线的来龙去脉。包括26床的血液存放地,你不会想在监狱里看到我第二次的。”
夜翼压着主刀医生的肩膀往墙边抵,皮骨撞在建筑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卡米尔的杀意不反升,连带着身体都一并滚烫起来。
终于来了。
暴力,审讯,逼问。
她最熟悉的环节。
双眼一眨不眨,她盯着两人的方向。那道低哑嗓音声线,到底是在平静下透出几分威胁。
主刀医生:“我需要知道它的价值,买家也想看到相关作用。绝大多数都已经拿去做实验了。只剩五管,是要交易的货物。”
“在哪?”
“在我工作服右边的内袋里。”他低声道。
“别耍花招。”
夜翼压着人往墙上抵,反扭双手,搜查身上。
在鲜红试管从兜里拿出来的那一瞬间,主刀医生趁机猛的歪头,往夜翼撞去。
他的注意力全在血液上,紧紧攥着试管,躲过头槌,却一时不查被人挣脱,腰腹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身体后仰。
卡米尔眼睁睁听着对方的脚步逐渐凌乱,急促的呼吸离她越来越近。
“?”
额间青筋狂跳,但凡身形稍微偏移一点,她都可以躲开,但取而代之的,是离开黑暗,暴露在月光之下。
异能涌动,下一瞬,宽广紧实的肩背如同预想的那般撞入怀中。
时间分毫不差。
紧身衣箍出肌肉形状,传递出危险的力量,强悍的核心力量稳住重心,几乎下一瞬就能稳住身形,重新向对面的敌人发起进攻。
灼热体温隔着衣物传来,烫的不容忽视。淡淡的甘草味转瞬而逝,很快被浓厚的硝烟气掩盖,隐约带着卡米尔再熟悉不过的血腥。
寒毛战栗,蠢蠢欲动的杀意瞬间被身前的威胁引燃。
她迅速扼住夜翼的颈脖。
半往身前压,半抵着对方的下颚往上方提,阻止他继续往下滑。
凸起的喉结艰难的在掌心滑动,随着力气逐渐增加,血管筋脉一点点现形,带着蓬勃的生命力,顽强的彰显存在感。
“噗通、噗通——”
大脑率先解析出猎食者的心跳,一点点回荡在她耳畔。
8.回去找她
夜翼感觉自己撞到了一块铁板,冰冷、刺骨。身经百战的身体比大脑更先闪避,但完全没有躲过袭击,脆弱的喉咙被人扼住。
他低头看去,带来窒息感的手臂敷着轻甲。
是能完全隐没在黑夜中的颜色,质感和蝙蝠科技很像,似布非布,似皮非皮。
那人并未下死手。
尽管难受,起码他还能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B……”
Batman,蝙蝠侠。
无意识喊出浮现在脑海中名字,下一瞬,夜翼就发现自己的联想太过离谱。
尽管对方也穿着一生黑,和那人一样擅长在黑暗中隐匿,出手神出鬼没,果断犀利。
但绝不会是蝙蝠侠——
他最敬爱的老师,哪怕是在被备用人格控制的时候,也很少对他的“士兵”做出这种行为。
更遑提,那人的身高远不及蝙蝠侠,手臂也没有他粗壮,轻甲外没有标志性的三枚护刀。
夜翼理智回神,警惕性瞬间拔高。
他掰扯着对方的手,试图让自己摆脱控制,获得更顺畅的呼吸,一边挪动身体攻击对方。
自始至终,身后的人对被打带来的疼痛无动于衷,固执的加重手上力道。
窒息感越发明显,夜翼连忙遥控卡里棍,打开电压模式,招数屡出,终于是逼得人松开了手。
借着月光,他到底看清袭击者。
兜帽、面罩。
斗篷、战术靴。
整套装备通体漆黑,上下一色,仿佛浑然一体。
头发被塞在兜帽之下,没有任何皮肤裸露在外面,身形也完全被宽大的斗篷掩盖,更辨不出性别。除去身高,也只能看出身材远不如自己。
裹的这么严实,装扮风格也眼熟。
夜翼毫不怀疑,对方可能出身某个刺客杀手组织,亦或者常年行走于黑暗面的雇佣兵,随时能从斗篷下抽出一把凛冽的古刀。
脑海中为数不多的猜测一一排除,他仅能确定,这人绝非主刀医生的帮手。后者勾不上这般人物,开不出令这人满意的筹码。
那黑衣人潜藏在会议室,迟迟没有动手,又是因为什么?
夜翼尚未分析出来,就见对方迅速从自己身前掠过,直奔主刀医生而去,速度之快,甚至没有拦下的余地。
迅速收敛眼中震撼,他双手握着卡里棍,便要上前阻止。
不过,武器是不是拿取的有点太过顺畅了?
年轻超英迷茫一瞬,视线在触及黑衣人手中红色试管时,变做惊骇。
对方什么时候拿走的?!
他根本没发现!
状况容不得夜翼多想:“他的罪行自然会有法律审判,付出应有的代价。”
“哦?”
黑衣人轻松避开攻击,面具之下,是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嗓音。
“法律如果公正,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主刀医生在摸上的门把手的前一刻,被人一脚踹在腿弯内侧,膝盖硬生生砸跪到地上。听到骨裂声,巨大的痛楚从两膝传来,他瞬间面目狰狞,发出惨叫,眼中的怨毒清晰可见。
也不知怎的,这座城市的人特爱谈法律如何如何。
那些败类残渣、身穿制服的伥鬼,曾几何时顾忌过法律?
卡米尔嗤笑。
夜翼身上的变声器很好,但她的嗓音也不赖,绝大多数的声音都能完美复刻。
至于身上的液体护甲…
它来源于五号化合物对异能的增幅,本身极轻,柔韧度好,易变形,硬度却更甚钢铁,能抵抗超强火力攻击。
是她在逃离沃特公司追捕时,在大量的药物试剂的作用下,催生出来的一种新的异能。
唯一缺点是,储量十分有限,没有办法利用液态护甲易容成他人模样。
否则加上伪造嗓音,她可以轻而易举顶替他人身份,光明正大走在街头。
比如——
成为“理查德.格雷森”。
卡米尔很是遗憾,但清理残渣这件事勉强弥补了一点糟糕的心情。
她一脚踩住医生的脊背。
骨头不堪重负发出的咔咔声,清晰的传入脑海中,让她有瞬间犹豫。回想起护士的告密、夜翼揭露的罪状,卡米尔的想法愈发坚定。
但只是这么些许的松懈,就让一旁的超级英雄抓住机会,把她从主刀医生身上逼开,缠斗在一起。
钩爪扯开房门。
她眼睁睁听着那个败类拖着断掉的双腿,从会议室中爬出去,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楼道内。
手里的试剂被夜翼打飞在地,愤怒和痛疼同时袭来,耳边又是一阵电流音。
卡米尔倚着墙壁爬起来,喉口微痒,一连串的咳嗽抑制不住,被迫弯下腰,熟悉的血腥味染回身上。
没经历过太多训练,加上伤没好久,强行催使第二异能,果然还是太过勉强了。
骨肉皆是针扎般刺痛,连带着原本的异能都很萎靡,修复暗伤的速度大幅度降低。
从未听说过,有人能第二次被五号化合物催生出异能。
有副作用,也很正常。
那药剂,本身便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服用了第五化合物,却没有被催生出异能的死者,数不胜数。
卡米尔闭了闭眼,平复喉中痒意,耳鸣逐渐消失,清晰的听见夜翼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试管。
“……抱歉。”
平稳的嗓音中透着些许古怪。
夜翼像是不理解为什么还没用上异能,自己就已经吐血的尴尬和茫然。
大抵是发现她并不棘手,男人的声音重新变的平和:“警察马上就来,无论你背后是哪个势力,都带不走他的性命,得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
卡米尔越听越气。
凭什么!
原本她距离杀掉那个残渣就只剩一步,倘若不是不是夜翼,他根本爬不出这个会议室!
凭什么她费尽心思,九死一生从沃特公司逃出来,遭遇漫天超级英雄围剿,战机巡逻排查,成为各方势力博弈、撕扯的角力点。
但那个残渣却能轻而易举得到帮助,死里逃生?
果然是蛇鼠一窝,什么法律审判,不过是资本的谎言!
卡米尔扯了扯嘴角,喘息尚未平复,已经忍不住嘲讽:
“你让他逃出生天,他却不领情,想和我们同归于尽呢。”
那个黑心医生可是对背后的主子极其忠诚,和主治医生接上头,还在预谋抹去痕迹,让人带着酒精、打火机一类的物品上来。
卡米尔低笑两声。
对方既然撺掇主治医生过来,也省的她再去找人。
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夜翼。或者说,他手上属于卡米尔的血液试剂。
她重新调动萎靡的异能,压榨身体的潜力。
刺痛一阵强过一阵。
但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弹片、血液,任何一个东西流落在外,尤其是落在警察和超级英雄,这俩天然就和沃特公司有一定隐秘关联的人手上。
趁着夜翼还在寻思自己的话语,卡米尔悍然发动进攻。
短棍带电,但液态战甲绝缘。
尖镖锋利,但液态战甲刀枪不入。
凝胶炸弹、闪光弹、昏迷瓦斯、酸液炸弹…卡米尔看着夜翼手段屡出,后知后觉,他根本就是在测试自己的弱点。
好生心脏!
果然是“超级英雄”!
她趁着炸弹的余波,往会议室门口翻滚。
夜翼猜测黑衣人的目标是去而复返的医生,心道不好,冲人射出钩爪。
钢索绕在对方腿腕上,却在束紧之前,被长靴上弹出的黑刃借力割断,自动回归钩爪枪。
他连忙上前,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主治医生刚冒头,就被等待已久的黑衣人扯住衣领,拽到身前。手中高度酒精和其他药剂跌落在地,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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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开来,无比刺鼻。
那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尖刀,嵌入医生喉咙处,转眼便拉出半道血线。
“等等,别杀他!”
夜翼急急出声。
卡米尔微抬下颌,发出嗤笑。
从来只见超级英雄因一己之私枉顾人命,然后叫围观群众守口如瓶。这还是第一次瞧见,喊她刀下留人的。
夜翼当真是个怪胎。
不过,也有可能是屈服于背后势力。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卡米尔没有干脆利索的杀掉医生,就是在等对方喊住自己。否则,凭借异能加成后的速度,夜翼根本来不及阻止。如果仍旧不打算暴露异能,他就只能为医生收尸。
少女言简意赅。
“试管。”
和收割这群残渣性命比起来,她更珍惜自己的小命。
夜翼握紧试管组,淡声道:“好。”
他紧紧盯着黑衣人的动作,多米诺面具内置的透视功能穿不透那身黑甲,只能依靠多年对敌经验判断敌人下一步动作。
深吸一口气,身经百战的青年躲着稀薄的月光,摩挲着管壁,借机把定位器和透明炸弹安放在上面,远远的抛过去。
卡米尔听见夜翼搁那弄出来的、窸窸窣窣的死动静。
想也知道,明明有异能,却死活不用,而是浑身上下塞一大包小玩意试探他人。这种心机深沉的家伙,不会在试管组上留下点什么才怪。
但她不在乎。
这种东西,她浑身上下多的是。要销毁的玩意,无论对面的超英做多少手脚,都是无用功。
卡米尔收回尖刀,手臂用力,将主治医生推向夜翼。
那人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手里摁着的打火机接触到酒精,火苗轰然扬起,蔓延开来,须臾便形成一堵火墙,舔舐着天花板。
浓烟滚滚,夜翼和主刀医生完全被封锁在会议室内。
火墙对面,黑衣人的身形逐渐被橙红与浓烟掩盖。对方身后就是会议室门,联通内部,轻易就能逃离。
反倒是他们,被封锁在内部,再不走,很容易被愈演愈烈的火势围困。夜翼顾不得那么多,换了把完好的钩爪枪,拎着医生越出高楼。
噼啪火焰围绕在四周,又被液态战甲抵挡在外。
胃海翻涌,连带着身上尖锐的刺痛感,都在敌人离开后达到了巅峰。
她忍不住弓起身,再度剧烈的咳起来。
火焰顺着可燃物在房间内肆虐,电路频闪,链接断路,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远处,警笛声、消防声逐渐清晰。
卡米尔颤抖着握紧试管组,抵在身前。
她缓缓呼出一口白雾。
异能顺着呼吸蔓延在试管组上,将其整个变成冰雕,轻轻一捏,连带着里面的血液、夜翼塞的小玩意们一起,通通化作冰碴齑粉,又被火焰瞬间蒸发。
电路不甘重负,骤然炸开。
整个医院陷入一片黑暗,唯有高层浓烟滚滚,爆炸产生的缺口异常鲜明,火势往他处蔓延。
夜翼摁住耳麦,找不到刚刚安放的监听器频道。
他回头看了眼医院那巨大的空缺,降下钩索,把手里的主治医生扔给警员。
“涉及那起案件的嫌疑人。医院里应该还有其他共犯,注意甄别隔离。”
提醒一句,风尘仆仆的青年又往医院里赶。
他得帮忙疏散人群,还有…
吉尔。
病房里的监听器传来女生病友的惊呼。
她不见了。
会议室里的火焰虽然猛,但不足以引发如此大规模的爆炸,必然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想抹消痕迹,趁机下黑手。
加上那个最先对吉尔下手的主刀医生拖着一双残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医院里还有其他同党共犯,隐患太大。
迪克闯进某间空病房,迅速披好警服,混入人群,逆流而上。
他得回去找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