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恶婆婆:被全家娇养了》 507,又是故人 这人居然是王长岸。 他当年在合村约定的免费授课时间满后,直接回了季家。再后来,长林镇便渐渐像忘了这么个人,再没人提起过他。 阿雁也一直没有再听到他的消息,但是她如果没记错的话,顾柏冬好像是和他接触过的。 她看看王长岸,又看看自家男人。 怎么跟不认识似的。 她要开口说点啥的时候,顾柏冬先一步,朝王长岸前面的那位男子长揖以礼:“大殿下。” 阿雁反应过来,忙屈膝福身:“大殿下安。” 一时,拜倒一片。 大皇子年纪与他们相仿,还年青些,约莫是刚过而立之年。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带着上位者的贵气。 这和五皇子是很不一样的,两人年纪也相差极大,五皇子比之小了一轮有余,再怎么稳重也难免在细节处,不经意漏出怯来。 眼前这人气质儒雅,含笑站在那:“这位就是先太傅家的嫡女?” 信步闲庭的姿态,实在很难将他,与那个谋划了峡谷一战的背后之人对上号。 阿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顾柏冬在他这话问出的瞬间,一身的气势聚然提了起来。 她敛眉垂眼,应话:“回大殿下,家父确是先太傅。” 对方淡淡应了声“嗯”,一时没有说话。 众人还拘着礼,阿雁只觉得这气氛格外诡异,脊骨一阵寒意陡生,像被毒蛇盯上。 那晚谷底的杀戮和飞溅的鲜血,作不得假,都在提醒她,眼前这个大 皇子绝不是什么善茬。 “骠骑大将军十几年没有音讯,怎么刚露面就跑到边线去了呢?”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洲。少日拏云志罢了,再者身为天朝子民,护国守家是本份,理应如此。” 大皇子目下显见地翻起一抹轻嗤,稍纵即逝:“大捷得正是时候。” 一语双关。 说这话时,他神色似笑非笑。 旋即恢复如常:“不愧一门二将!此乃国之幸事,本殿心亦甚慰,今逢佳节,百事同贺,一会多喝几杯。” “是。” 他摆摆手,迈步欲行时,忽顿了下,问他身后的王长岸:“长岸与骠骑将军夫人认识?” 王长岸微微躬身,态度恭谨:“在长林镇见过,那是在下的家乡。” 大皇子挑眉,停了一会,短促地笑了声,没再问,打前领着人往亭子那边走。 父子俩引着两婆媳回帐坐好。 阿雁看帐前挂了各府的字牌,方便各家寻找。 他们这个帐上,一边是个“顾”字,另一边则吊着个“魏”字。 “这魏家不知是什么官职?”阿雁问大夫人。 大夫人愣了下,转头问自家夫君:“这魏家是回来述职的那家吧,定下来了?” 威远将军:“今日是四品以上携眷参宴,不管定没定,肯定是四品或以上了。这么说的话,现下可能的位子就那么两三个,工部侍郎有个空缺、太常寺少卿上个月告老了,还有一个盐铁使的,但盐铁其中关系厉害,估 摸着是轮不到他。唯有前两样,哪一个都是人人觊觎的位子。” 阿雁心里一动:“莫不是之前在隆化州城那位魏大人?” 顾柏冬笑笑:“是他。亏得你还记得有这么个人物。” 前者正要反驳他,说几句“我记性哪有这么差”之类的话,不远处一行几人正往他们这帐走来。几息的功夫,人已到了跟前。 她看过去,果真见到两条熟悉的身影。 魏夫人与魏世英。 几年不见,魏世英还梳着未婚女子的发式,脸长开了些,稚气渐脱,却隐现几分刻薄相。 这种感觉倒是蛮奇怪的,刻薄不是一个好词,尤其出现在一个未成亲的女郎身上。 讶异也就那么一瞬,她即时敛住了。 双方已经在寒喧,阿雁跟着起身见礼。几位官场同僚你来我往客套一番后,分别坐下。 她听到魏世英同魏夫人咬耳朵:“母亲,你看那位年轻的夫人,就是骠骑大将军夫人?女儿怎么觉得她眼熟得很。” 魏夫人听她话,多看了两眼,阿雁这时故意抬眸与之对视。 对方友好地笑笑,自然道:“这位少夫人此前不曾有机会见过,可是骠骑将军夫人?” 顾柏冬随口介绍道:“这是内子,几日前才回京,魏夫人不曾见过。” 阿雁:“魏夫人好。” “顾少夫人好,顾少夫人雍容大方,气度高华,实在叫我艳羡。我们回也不久,这次举家随老爷回京述职,带了不少难得的秋菊品种 回来。” 她说话时始终带着笑,往魏世英那睨了一眼。 “这是我家女郎,她提议说,要邀从前的旧识来家里赏菊办诗会,籍着名头聚一聚,认认人。听闻顾府也有好几位差不多年纪的公子、女郎,不如一起来热闹一番。” “母亲这提议好,都是才回京来,想来也是有意认识些新朋友,不知顾少夫人可否赏光,若你得闲,小女明日就到府上下帖子。” 阿雁抱歉道:“倒有几位公子,只是才授了职,他们自有正事。还有个年纪上倒靠点边,但人一日到晚往他兄长那边钻,我整日里也见不着他人。怕是只能拒了你的好意。” 魏夫人微微变了脸,还没开口,魏大人先道:“可是今日授职的两位顾公子。” 他夫人愕了下。 阿雁谦虚道:“让魏大人见笑了,他们还年青呢,需要多历练。” 魏大人明显双眼一亮,却没说什么,反而对他夫人道:“公子们当然是前程要紧,哪能整日里想这些花啊、诗啊的。不如叫世英挑两盆,亲自送将军府上去,也算应节了。” 亲自? 阿雁忙朝大夫人求助:“母亲。” 大夫人笑道:“魏大人这番盛情,本不应拒,只是他们也才回来,府上乱糟糟的,怕下人们笨手笨脚,若是不小心碰坏了,倒十分可惜,且等下次罢。” 魏夫人:“也有道理。你看帖子我们还是下过去,到时若是有空来露个面,肯定是好的 ,若是不得空,只待下次。都在京里住着,总是有机会的。” 大夫人笑笑,亭子那边一声长调,高声唱道:“皇上、皇后驾到!九公主到!” 508,旁观 众人跪下,山呼万岁! 阿雁小心往上觑了一眼,帝、后在亭子中并肩而立。 按她了解到的情况,皇帝应该快到花甲之年了,但眼前所见,须发都还是黑的,没有一点老年感,保养的太好,乍看就是四十几将将五十的模样。 眉宇之间,盛满喜气。 他一只手轻抬:“都免礼。今日中秋,普国同庆,诸位也都别拘着,咱们共享节庆之乐。” “谢皇上!” 阿雁这才敢抬头,却在亭阶下,众人之首处又发现了一张旧熟面孔。 ——傅子煜。 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到他,不由就多看了几眼。 他身边还有几个老臣,都恭敬地听上首的皇帝说话。 皇帝这时说起今年天下几桩为人津津乐道的事儿,又延伸到边线的大捷,栋梁归朝…… “父皇,天下归一,天朝向荣,你这一件件论,这节还让不让人过了。”一个带点任性的女声道。 阿雁循声看去,见那女子满头珠翠,年纪与她不相上下,面上带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皇后正宠溺地看着她。 皇帝也丝毫没有生气的意味,说话时甚至还带着哄人的调调:“看来小九是等不及了,也好,开宴吧,边饮边乐。” 帝后携手在亭中布置好的案前坐好,九公主陪坐在侧首。 方才陪同帝、后一起过来的傅子煜等人,这时全数退下,入了其中一个帐子前。阿雁看到那帐前挂着“傅”、“姚”两个字牌。 她压低声问 顾柏冬:“那位是?” 男人抬眼随意看了眼:“傅子煜?他是今年刚上榜的进士,现在翰林院任编修,比明智大一岁,前程大着呢。” 阿雁不懂这个,但她在意别的:“几品?同明智比如何?” 干什么不要紧,她只想着对方这官身别越过明智就行。 顾柏冬失笑:“没有这样比的,文武不同袍,盛世文官出采,不太平的时候,武将自有他的施展之地。你硬是要比的话,明智略胜一筹。他现下是从四品,编修是正七品。” 阿雁脸上明显有了笑意,“那没事了。” 男人来回觑了她两回:“真没事?” “没事没事。”她摆手,目光不经意掠过一边的魏世英处,她正死死盯着一个方向。阿雁琢磨了一下,没看错的话,就是傅子煜那边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惦着这个傅子煜。 一时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悄悄儿挨近大夫人:“母亲,你看那个,傅子煜,你同阿雁说说,他在上京真的很受欢迎?” 大夫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好比当年冬哥吧。” 阿雁对自已这个婆母可谓十分佩服,她虽不喜对外应酬,可这京里大小事都瞒不过她。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阿雁又问:“你觉得他同明智比呢?” 大夫人这时忆眼含促侠了:“那自然比不了,咱们明智文武双全……” 前者眉眼弯成月牙:“对,对,文武双全!” 这时皇帝 邀请众人举杯,阶下众人纷纷附和,君臣同饮之后,皇帝让各人自便。 帐与帐之间彻底热闹起来。 交好的府与府总要敬上一杯,有来有往,说话声也渐渐嘈杂。 阿雁只是没想到博子煜会主动过来。 他带着姚清婉,礼仪规矩无可挑剔,行过大礼后才道:“上次别后,姑姑安好否?” “很好,劳你们挂念……” “子煜哥。” 阿雁未说完的话被生生打断,下意识回过头看始作俑者。 魏世英难掩紧张:“过节了,问你和婉姐姐好。” 傅子煜一时僵住,面色不怎么好看,立在那里。姚清婉有些尴尬,尴尬之下又藏着几分难堪,她下意识去看夫君的反应。 然后又难为情地看向阿雁她们婆媳。 魏世英见众人都露出讶异的表情,脸上窘色越甚,期期艾艾道:“我……我……” 魏夫人让她这起子上赶着不值钱的做派,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低喝道:“没规矩,子煜还在和长辈说话,你这是做甚,还不退下?!” 魏世英抿着唇,面上尽是挣扎之色,她朝傅子煜处递了个眼神,希望他能说句话。 不料对方为了避嫌,只往他自个跟前的顾夫人处有目光回落。 至这会子,他身侧的姚清婉,脸色难看至极,目下的嘲讽是藏都没再藏一下。 魏世英没法,只得退下,只是一双水眸红得,像是当场要哭出来。 “傅郎此番叨扰姑姑同各位长辈,主要还是问 个节好,这几样酥点——”姚清婉打破这诡异,朝后面示意了一下,几个婢女端着几碟子东西上前。 “这是我们吃着还比较别致的几样,特送来叫长辈们也尝尝。” 大夫人道:“你们有心了,叫下人们送来就行,还要你们专程走一趟。” “晚辈也是想籍着送东西的名,来给长辈们问个好呢。夫人就成全晚辈的一点心意嘛。”姚清婉暂且放下了惜才的纠结,说出来的话落落大方,又带了几分娇意。 倒真像是家里的小辈,在同长辈说话,十分讨喜。 阿雁是喜欢这种有眼力见的,有锅就补,该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绝不猖狂。 她也乐得给人这个面子:“心意最难得,收下了。” 姚清婉面现喜色,邀功似的看向傅子煜。 见后者的眼里也目露赞许,笑意越甚,美眸灵动,微不可察轻轻住阿雁身后打了转。 阿雁下意识跟着回头,瞧见魏世英脸都黑了。 她心下一突,姚清婉竟是清楚这人对傅子煜有意的。 话又走过两合,小夫妻才告辞回自家的帐去。 稍候,帝、后和宝妃娘娘也着人专门送了吃食来,以示恩宠。 月上中天,皇后笑吟吟道:“今日大节,只是吃喝,难免乏味。本宫想着,着人又设了些游园小游戏供众位玩乐。” 她说着话,从鬓间拔下一支赤金缀珍珠步摇来。 接着道:“每个游戏胜出者,都会获得一枚花令。这支步摇就当是 彩头,最后获花令最多者得。” 509,把柄 台下年青的公子、女郎们跃跃欲试,当朝皇后戴过的东西,是何等的尊荣,就是作为女郎出阁的嫁妆,也是极尊荣的事。 在皇后说开始后,各帐内坐的人,慢慢就少了。 各自呼朋唤伴在御花园中找游戏入口尝试。 大夫人道:“御花园景致不错,你们不必陪我,也去热闹热闹!” 顾柏冬无所谓,看她的意思:“要不要走走,吹吹风,散散酒意也行。” 果酒香甜,她方才还是用了不少。 阿雁还没见识过皇家园林是怎么样的,从入宫开始,视线就不敢乱瞟,不免十分心动。 男人看出了她的心思,率先起身,朝她伸手:“那咱们转转。” 阿雁有点不好意思,没伸手,起身低头跟在他身后。 轻声道:“那,母亲,阿雁先失陪一会。” 大夫人了然笑笑:“去吧。” 两口子转出纱帐区,绕着湖心走,慢慢将鼎沸的人声抛在身后。 顾柏冬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专挑曲折幽静的小路带她转悠。 有些地方半丈之内找不到一盏宫灯,暗得瘆人。 阿雁嗔道:“伸手不见五指,看景或是凑热闹,哪一样沾边了?” 男人凑近来,打量着这地四下无人,原形毕露,抚着她的脸:“跟这些人凑一起,有什么趣儿,同我单独呆着多好。” 说罢,不待阿雁反应,低头噙住她微张的檀口,好一顿噬咬顷轧。 看着端了半日端庄做派的小女人,星眸倏尔睁圆,在他怀 里慢慢松懈心防,软得站直的力气都没有,心里涌满了奇异的满足感。 好半晌,阿雁才找回一点点神智,挣扎着开了口却破碎不堪:“别别别孟浪……会有人来……的……” 顾柏冬话里是满满的恶趣味:“哪有人……” 戛然而止! 真有人来了。 他单手将人揽实闪入一处隐蔽地。 “你怎么回事,这点儿事都做不好?请个人有多难?” “小姐,夫人说过,不准小姐私下同傅大人有接触,你听夫人的吧。” “你到底是谁的丫头?” “奴婢要是这么做了,夫人会打死奴婢的。小姐,老爷再赋职肯定也是极好的职位,多的是门当户对的公子可选。你听奴婢一句劝,那傅大人已有妻室……” 啪! 阿雁跟着抖了一下。 耳边有个禽兽含含糊糊笑道:“你怕什么?她又不敢对你呼巴掌?” “恋爱脑真可怕。” “什么?” “没什么,忠言逆耳,这丫头命真歹,跟着她。” 顾柏冬笑得嗡嗡的。 外面那丫头似是跪下了,阿雁听到不小的动静。 “小姐,你今日再恼,也听奴婢一句劝……” 外头是咚咚的闷响,这是叩上了? 阿雁也想不通,那傅子煜再好,魏世英堂堂一个明眼得知的四品官家贵女,难不成还要为了他做小不成? 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倒也罢了,那傅子煜明显眼风都不带她一个。 “可是……”魏世英开口了,竟是一副颓败之调:“我能 怎么办,那年我初到满京,花宴之上,所有的贵女都将我排在圈子外,随意奚落我。” 像是陷入了某个回忆里,她语气越发幽幽,“是个贵女都能来踩我一脚,只有他挺身而出替我仗言。你还记不记得那年王小姐,她当时同柳小姐还有那个阿婉一起。” “奴婢记得。奴婢当时也很感激傅大人,但是小姐,这些恩情你都可以用其它的还,怎么能蹉跎自个呢?” “她们三个家势也一般,就因为有子煜哥护着,去到哪里都没人敢欺……” “小姐,其实柳小姐当时才名已经日盛,而且她家属清流,未必是靠着傅大人……” 啪! “胡说八道,就是仗着子煜哥,否则,她们同我,有何区别?” “小姐……”丫头的低喊里已然带了哭腔。 “姚清婉那个贱人,仗着自家在京里比我们势大,生生夺了子煜哥夫人的位置,若是再晚上两年,像今日,等我父亲重新进京就职,怎么会轮得到她?” “小姐,你想干什么?你不会……” “我要那贱人给我腾位置!” 外面一时寂默,阿雁想,这丫头上了魏世英这条贼船,现在是谁也救不了她了。 又暗替自家阿妩捏了把汗,心说,祭十二支香感谢傅子煜当年不娶之恩! “别在那哭哭啼啼的,要是引了人来,或者走漏了风声,我扒了你皮!” 语气刻薄恶毒,好像她面对的,不是近身服侍她的丫头,而是就 是姚清婉其人。 魏世英又骂了几句,带着人走了,这一块恢复原有的静谧,只剩下略显粗重的呼吸和打在阿雁颈上,过分潮热的气息。 阿雁缩着脑袋,好容易挣脱人男人的禁锢,小声道:“你说她想干什么,难不成真要买了姚清婉的命?” “是不是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只当不知。来日若有什么,倒不失为一个把柄。” 这话若放在数年前,她刚穿过来时听到,定然是胆颤心惊。 只在自己也历过许多事后,收买人命这事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是收买人命,那也是为了自我保全。 她自个还亲自下过要人命的指令。 阿雁垂首,似在思索。 顾柏冬敛起眸下某种灼热的情绪,“你若是想好心……” “算了,尊重她人命运,倘若她命该如此,那也不是我能阻止的。” 黑暗藏起她眼里的复杂情绪:“我们回去吧,你老是不正经,叫人撞见了,得有多难为情。” 顾柏冬耸耸肩,“撞见又能如何?” 阿雁索性率先往前走了几步,男人忙大步跟过来。 也就几步,她又被拖到了暗处。 阿雁快被气笑了,怒道:“这是御花园,能不能有个正形——” 她突然哑了火。 是顾柏冬眼疾手快捂了她的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接着,窸窣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但这种脚步声,同方才魏世英她们的,又不大一样,像是 刻意放轻了的。 阿雁瞪大了眼,无声问道,是谁? 这时,一个熟悉的温润男声,闯入耳畔:“都安排好了?” 510,御花园变故 二人回到顾家专用的纱帐前,听说宝妃娘娘刚走。 “她早说想见见你,回来几日了,也不曾见着。”大夫人同顾柏冬说,话里不免有些遗憾。 顾家父子是朝臣,要见顾宝珠反而还不如大夫人来得容易。 只要求得皇后口喻,大夫人还是能进宫见见女儿的。 顾柏冬面色平静,“我们既回来了,总有机会见着,不必急在一时。” 纱帐外适时有人过来找父子俩,说是皇上传二人过去说话。 男人道:“阿雁,你陪母亲去宝妃娘娘处说话,我到时与父亲直接过去接你们,正好也能拜见娘娘。” “正是,这样你们正好见上一面。”大夫人听这个安排,很是合心意,当即双手赞成。 阿雁眸光微烁,轻声应下,“那你,早些回来,我同母亲等着你们。” 两人视线相交,顾柏冬一凝,“你且宽心说话,我们很快回来。” 大夫人打趣道:“不至于。皇上传唤,应是有事,你们妥当了再来找我们便是,若实在时候太长,宝妃娘娘也会着人安排先送我们回府,无须分心。” 威远将军点点头:“正是。” 阿雁刚垂下的眼眸,又忍不住抬起。两人目光触及,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仔细着些母亲。” “是。” “我自会小心,你们快去吧。”大夫人怪道:“你这小子今日是怎么回事,做事怎么磨蹭起来了?” 顾柏冬笑笑:“我还不是怕你累着,要真是累 ,就在娘娘那小憩一会,就算外人瞧见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是是是,我们又不是三岁孩儿,何至于?快走!” 做儿子的无奈:“走走走。” 父子俩才走,阿雁按顾柏冬的意思,陪同大夫人来到宝妃帐外。 银月远远瞧见有些意外:“老夫人,夫人。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事?” “皇上传了他们父子问话,臣妇想着左右无事,又难得见一回娘娘,多说会子话也是好的,一会冬哥过来接我们。”大夫人道。 银月听最后一句话,一下明白了她的来意。 “说的是,泰半的公子、女郎都去游戏了,娘娘这正冷清着,要寻人说话呢。” 忙将人迎了进去。 几人叙话没多会,顾母果然疲态明显,二人商量着,服侍她在贵妃榻上躺一会。 阿雁有点懊恼自己太粗心,有这么多机会,可以给大夫人掺点系统水,助她振振精神的,愣是一点也没想起来。 宝妃眉宇间写满惆怅:“宫里的御医,隔月定时出宫问诊,母亲这身体怎么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夫君说,症在根本,暂只能养着,要恢复怕是很难。” 宝妃的淡色长眉拢得越发紧:“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阿雁想到顾柏冬说,婆母真正倒下,一大部分原因,在于眼前的宝妃未出月子就被移进冷宫,刺激的。 “或许等她真正能心无牵挂的时候,会有起色的。” 顾宝珠面色郁郁,她大概是也 想到了什么,神色难看。 二人一时无话,默然对坐。 良久,她幽幽道:“冬哥儿有没有同你说过,那个人最后是如何发落的?” 阿雁疑惑:“哪个?” “他亲自捉了送回来的那个,当年的关键人物。” 她只知道顾、王两家翻了案,一夜之间,重回天下人视野。但是具体人是怎么处理的,她还真没问过。 顾柏冬后来也没有主动提起,好像翻了案,这些事就不再重要了。 “赐死?” 顾宝珠恨声道:“就只死了他一个,背后之人一个也没有牵连。” “怎么会,这么大的案能翻,牵涉之人或多或少,绝无可能一个没有。” “你看,人人都觉得不可能,实情却偏是如此的。丽贵妃还道什么,顾府的名誉也恢复了,该有的尊荣也给了,何必赶尽杀绝。呸!!!” 她看着阿雁:“远的不说,你娘家一百多口,你的父亲……”她话到这里,语意凝噎,捉住阿雁的双手:“这仇,咱们早晚会报!” 阿雁想纠正她是“父兄”,又被一股无来由的陌生情绪牵制着,眼眶好端端的就红了。 想来,或许是这个躯体的身体记忆,提到血缘至亲,总是悲戚。 她眨眨眼,将汹涌的泪意压下,一时失言,只是眼尾和鼻头的潮红露着端倪。 顾宝珠又要开口,银月进来报,“九公主落水了,大皇子妃遇了袭。” 宝妃一愕:“怎会?今日宫里禁卫众多,落水尚且 能囫囵说清,遇袭断无可能。” “据说大皇子妃、二皇子妃都陪着九公主在湖边亭那。贼人先是将九公主吓得跌进了湖里,而后要对二皇子妃动手,只是大皇子妃叫声惊了他,才伤了大皇子妃。” 阿雁心下咯噔一跳。 听宝妃问:“两位皇子何在?” “大皇子说是被皇上传去了。那边暂且是皇后娘娘在善后,抱着九公主喝令禁卫捉拿贼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宝妃冷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倒是没有顾忌。” 银月道:“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只得九公主,自然不管这些,水是弄得越浑越好。只是现下御花园里乱得很,咱们要不要先将老夫人她们送回将军府?” “不用,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这会出宫,反而说不清。出了这样的事,皇上定然要过来,到时仍由父亲将人接走,才是正理。” 银月点头:“那奴婢再去留意着。” 顾宝珠摆摆手,银月退了出去。 没多会,本来高高兴兴去游戏的公子、女郎们都被人带了回来,禁军分散着将这处看得严严实实,谨防贼人混入其中。 又调集了不知多少人马,鸡飞狗跳的满园搜人,燃起的宫灯和火把,让整个御花园亮如白昼。 年纪尚小的女郎胆子小,一个个小脸仓白,躲在自家长辈身后,不知此事几时才能结束。 忽听湖心戏台那边,有人大叫:“找着了,贼子在此!” 一呼百应 ,大队的禁卫都往叫声处去。 阿雁心里落下一口气,明知道这人定然是逃不出去的,毕竟皇宫大内,不可能是任人随意来回的地方。 只是身在其中,很难真正安心。 不料,半刻钟后,银月又来报:“那贼人刚捉到,就服毒自尽了。” 511,一桩接一桩 “可真巧。”宝妃讥道:“那现在是个怎么说法?” 银月:“从那贼人身上搜出来个腰牌,是……二皇子宫里的人。” 顾宝珠微愕,须臾便笑了,只笑不及眼底:“你前头说,那贼人原本是要对二皇子妃下手的?” “娘娘好记性,正是。只是大皇子妃叫声惊到了贼人,才转而伤了大皇子妃。” 宝妃垂首,稍顷,摆手让银月退下再探 ,自己踱到案边坐下。 “这事弟妹有何看法?” “是二皇子?” 顾宝珠目光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探究,落在她身上,旋即挪开:“可能是二皇子贼喊作贼,故意为之,也可能是别人给二皇子下套,谁知道呢?” “这样难断的案,得由京兆府尹接手吧,只是嫌疑人是皇子,他们能审?” “在御花园放肆,就是皇子也不行,皇上定然会下旨着令严查。到时有了皇上的旨意,皇子自然也是要配合调查的。” “是这个理。” “阿姐——”帐外传来一个男子亲昵的叫唤。 顾宝珠瞳仁微张,欢声应道:“欸——!” 阿雁微怔,她才发现,宝妃娘娘的神色竟然也是可以这么鲜活的。 “冬哥儿!” 人已从案翩然起身,迎了出去。 顾柏冬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才拉开距离瞧了瞧她。 阿雁确认她没有看错,男人面上极短促的一抹诧异。 “阿姐可好?” “好的,你呢?”宝妃问着话,很顺手去抹了抹幼弟的衣 服褶子。 顾柏冬同他两个兄长的感情,好像并没有这么亲密无间,这几日也就是互相客气的问问,基本没有更亲近的互动。 亲密指数在她看来,还没有她和两个妯娌的高。 “自然是好的。”他笑着绷起精健的小臂示意了一下。 被顾宝珠嗔怪着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巴。 顾柏冬才问:“那贼人没惊着你们吧?” “没的事,离得远。”她想问问对方于这件事的看法,银月又进来了。 “娘娘。” 宝妃蛾眉轻拢:“怎么,这么快又有变故了?” 银月摇摇头:“回娘娘的话,不是贼人的事,是另一桩。” “哦?” “魏家的小姐当时也受了惊,差点掉进湖去,离近傅大人拽了她一把,料想是用力大了,魏小姐没刹住势,撞他身上去了。” 阿雁猛地抬头,看了看银月,又看看顾柏冬。 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 顾宝珠也看笑话:“那要怎么办,傅家要抬魏家的女郎做贵妾吗?” “可不吗,姚家的女郎贤惠,当即表示要替夫君周全,抬魏小姐过门。魏夫人哪肯同意,现在哭天叫地的嚷着要将魏小姐绞了发做姑子。” “是一条白绫,还是做姑子,都同我们无关,不过这姚小姐倒是有几分急智。” “一个妾再贵,也不可能越过当家主母去,生死全凭她拿捏,姚小姐又不傻。” “那本宫有点好奇傅大人的态度了。” 阿雁也好奇得紧。 “傅公子 说,要认了魏小姐做妹子,来日她出嫁,会如兄长之礼送嫁。” “是个好法子,虽说勉强了些,好歹两家的颜面是能全过去的,想来魏家能接受。” 银月又摇了摇头。 这些顾宝珠真的好奇了:“竟然不同意?” 但阿雁知道原因,怕是魏家很愿意,魏世英自己不肯。从前头的举止言行来看,她对于要嫁傅子煜这事,已有执念了。 顾宝珠又了然般幽幽叹了口气:“是了,女心外向,是魏小姐自己不同意吧。” “正是。” 顾宝珠呵呵两声,像勾起什么心事,再没说话。 顾柏冬道:“我同父亲原是从那边过来的,现下父亲在那边帮忙,搜寻那贼子有没有同伙,今晚怕是出不去,皇后娘娘划立了宫殿说要给各家休息。” “这样的话,本宫去求个恩典,你们住本宫宫里正好。”言罢,她朝银月道:“这事本宫得亲自去,你留这照应着。”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提议,一家人这么聚一下,也是极难得的。 没人有异议,顾宝珠带了个小宫女就出了帐。 银红也退到了帐外守着。 顾柏冬瞧了眼榻上的母亲,肉眼可见的心疼:“憩了多久?” “我们到这没聊几句就歇着了,你也别太担心,她从晌午的家宴,撑到现在,确是累得很。” 男人点点头:“你待母亲如此上心,我该谢谢你。” “夫妻一体,你说这些做什么,况且她待我好,我不过是投桃报 李罢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肯上心,我觉得她会好的。” 阿雁噎了一下,转话题道:“我本还有个事要问你。” “什么?” “那个,长岸是大皇子的人?” 顾柏冬递了个别有深意的眼神过来,嘴上却道:“他今年中举了,季家用京郊那块地敲开了大皇子的门,王长岸现在跟在他身边,也算是个谋士。来日他若能上榜进士,自有大造化。” “哦。”阿雁瞪了他一眼:“我说呢,原是季家给他铺了路。” “两厢获利的事。” 她便没再说什么。 没多会,顾宝珠求了恩典回来,将顾家人接到祥和宫留宿一晚。 阿雁悄悄儿在祥和宫安排给大夫人的沐浴净水里,加了半桶系统的水,又在稍后沏了些加料的香茶让人送去。 总算大夫人的面色好了很多。 众人也不觉有异,只当是她休息好了,又难得同女儿团圆,高兴了,精神头好。 但是夜并不太平,夜半未央之时,大皇子的母妃启瑞宫再次遇袭。 这次的目的就明显的多了。 二皇子成了指向性最强的嫌弃人。 皇帝雷霆之怒,不顾二皇子的皇子身份,连夜让人押送到京兆府尹处,要连夜开审。 “丽妃娘娘这会在乾承殿外脱簪请罪,哭得眼都快瞎了。她母族那边一夜递了四五道折子进来,皇上跟前的小桂子说,皇上根本不看。” 宝妃散披着如瀑墨发,素颜妍白娇怯:“丽妃这回算是栽了 个大的,若是不能全身而退,二皇子出来怕再无争位之力。” 威远将军:“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少说。” 512,嫌疑 顾宝珠自知失言,有些讪讪:“我也是在自己宫里才说两句。” 威远将军肃声道:“你从冷宫出来才几日?多的是眼红的人,宫里多少眼线谁也说不准。” 后者面现赧色,旋即端正态度,道:“女儿晓得了,谢父亲提点。” 大夫人嗔道:“你也别板着脸,她要是在自己宫里都不能随心所欲,那还有哪里能让她心安?” 威远将军不反驳自己夫人,却支使儿子:“娘娘这里你上点心,拔几个得用的人给她。” “是,儿子记下了。” 阿雁这时却担心另一件事,她悄悄儿扯了扯顾柏冬的后衣摆。 男人回头递了个眼神给她,人不出声,眼珠子却轱辘在眶里滚了个圆。 顾柏冬道:“有几句话想与娘娘说。” 宝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才摒退左右:“宫女们都下去。” 又道:“银月,去门口守着。” 待殿里只剩他们自己人,顾柏冬才道:“是阿雁有话要说。” 诸人闻言齐齐朝阿雁望来,眼里均带着询问的意思。 宝妃上前两步,亲切道:“弟妹有什么话,现下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阿雁斟酌道:“请恕阿雁愚昧,想确认下现下参与争位的,一共有几位皇子?” 这问题直白得有点欺君罔上那味儿了,诸人都轻愕了愕,顾宝珠狐疑地看向弟弟:“京里的事,弟妹都不清楚?” “她忘了不少事,早几年我是想着她不必太早操心,这几年是一 直在边线,还没机会说呢。”男人回了宝妃的话。 又自动自发替她解答:“三皇子叫我在几年前就废了,这事你是知道的。” 阿雁点点头:“是,这事我晓得。” “现有能力一争的,除了今晚罪名扣头的二皇子外,还有就是大皇子、四皇子,同咱们小五。” “四皇子?” “我们进京前,他接了差事,现下不在宫里。你想说什么?” “二皇子下狱了,大皇子虽然当时同你们在一起,但大皇子妃受了伤,想来想去,今晚发生这么多事,唯一一个在宫里又置身事外的皇子,只剩五殿下了。” 宝妃顿时面色难看:“这些本来跟小五就没关系!” “是,我们知道,但外人知道吗?”阿雁反问。 顾柏冬蹙眉:“确实,指向太明显了,皇上虽然勒令让二殿下下了狱,心里多半也觉得他是冤枉的,不过是为了堵悠悠众口。” 威远将军的神色越发严肃,“一旦起了疑心,要消就难了,小五呢,今日他去哪里了,我好像没见过他?” “刚入宫的时候,小五专门来拜见过我和阿雁的。”大夫人忙为外孙说话,问女儿:“他后来去了哪,有没有同你报备。”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大早已独挡一面,怎会事事同我报备。况且我一再叮嘱,若有事拿不定主意,可找你们商议。”顾宝珠道。 这话没错,五皇子若有为难的事,一向是找外祖父或是小 舅舅的,现在也同明德、明智走动很密。 “不管他做什么去了,这些事肯定不会是他干的。为今之计,还是要未雨绸缪,赶在背后之人将矛头明白指向小五前,先将这嫌疑摘了。” 宝妃:“这要怎么摘,总不能将那贼人放了,让小五也受点伤。” “也不是不行。”阿雁道。 顾宝珠睁圆了眼:“你说真的?” 阿雁颌首:“只要五殿下没有置身事外,即便不是那个贼人伤的,也不打紧。撇开到底谁是背后指使暂且不提,咱们将五殿下先排除出皇上的怀疑范围最为紧要。” “在理。”威远将军看着这个儿媳妇,眼里尽是欣赏,不愧是那老东西亲自教养出来的,这份聪慧,在当朝贵人女眷里,属实少见。 “但现在去哪找这么个合适的时机,叫小五淌进这浑水里?”顾宝珠情急道。 众人皆默。 阿雁弱声道:“最近皇家就没有点什么隆重大型聚会了吗?” 大夫人眼前一亮:“有!” 顾宝珠忍不住问她母亲:“女儿怎么不记得?” “你上一次参加这个盛会,距今二十几年了,记不得很正常。再者,每年后宫也只有皇后娘娘出席,你没印象才是情理之中。” 阿雁淡眉微拧,怎么听大夫人说的,这聚会并没有多大型? 而威远将军这时却附和道:“说起来,确实有一个场合,而且距离如今不过七八日光景了。” 顾柏冬似终于想起来:“是秋 狝。” 大夫人:“没错。宝珠还在闺中时,以家眷的身分去过两回,同今日宫宴一样,都是四品官员可带家眷前去,热闹得很。” 京里的贵女重女德,一年中能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并不多,未嫁前的顾宝珠确实是很热衷这类名目的聚会的。 那会顾家还风光,大夫人身子也好,疼女儿的她只要有机会,都尽量带她出门。 阿雁无意抬眸,却见顾宝珠神色恍然,眼角隐有泪光闪过,她飞快地垂了眸。 听到威远将军道:“秋狝在皇家围场,由皇上、皇后亲自主持,皇子、公主们都会随行,还有各级大员,官眷,小五若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事,那嫌疑不洗自脱。” “自己人动手倒是更有把握,伤重一些,反而能避开不少事。” “我本心疼他平白无故要受这个罪,现在看来别无他法,弟妹说得在理,自己人动手,总比外人动手强。请父亲和冬哥儿看着安排吧。” 顾宝珠说罢,还朝她父亲屈了个礼。 阿雁心下暗叹,不愧是能进宫侍驾,还能在冷宫忍二十几年再杀出来的人,她的情绪里已听不出半点起伏。 她甚至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错了。 顾宝珠又对阿雁笑笑:“弟妹,还好有你提醒,不然我稀里糊涂的再过两日,野火上身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娘娘过誉了,弟妇只是恰巧想到而已,再者,我既嫁了夫君,娘娘的事,本也 是弟妇的事,都是份属应当的。” 威远将军与大夫人视线交汇,眼里尽是欣慰之色。 大夫人亲热地牵过她的手,对顾宝珠道:“你不知道,你几个兄弟里,冬哥这个媳妇最是合母亲心意的!” 又道:“阿雁,今年秋狝,母亲与你一起去,凑凑热闹,可好?” 513,论如何让一个皇子合理退出夺谪 本想营造君臣同乐的太平景象,结果出了这么多事。 天子震惊,连夜将一干人等,都叫去问话。 五皇子没有漏掉,听说是睡梦中被人叫起来的。宝妃得到消息恨得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好在她的小五很快就回了自己的宫殿。 这事使她一心更盼着秋狝快点到来,阿雁他们出宫时还听她念叨着:“到时全仰仗父亲和冬哥了。” 政治的无奈也在于此,五皇子生下来,就是必须要参与这些旋涡其中。而顾家作为宝妃的母族,同样别无选择。 其实皇帝虽然六十有余,并不见衰老,那个位子还能坐好长时间 翌日,回府的马车上,阿雁问道:“皇上龙体康健,争位是不是太早了点?” 威远将军道:“大皇子成年已久,二皇子也要过而立之年了,中宫皇后膝下无子,没有嫡子就意味着所有的皇子都有机会。朝中一日不立太子,争夺便不会消失。” “即便立了,也有变数,都是庶子,能立这个,自然也能立那个。”顾柏冬接话道。 顾家才刚翻案,他们父子俩暂时其实还不想马上参与到其中去。 有些心思太明显,会落人诟病,他日成为对手对其口诛笔伐的由头。 “父亲、母亲,阿雁一点拙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男人瞟了她一眼,长眉轻挑,那意思分明在说,还有你不当的事儿? 惹来前者暗地里好大一个白眼。 “车上都是自家人,有什么 当讲不当讲的,有话你就说。”威远将军道。 阿雁压低声音:“不知父亲、母亲有没有想过,让五殿下先别参与夺谪,他们斗他们的,五殿下年纪小,总有思虑不到的时候,不如趁着皇上龙体还好的时候,韬光养晦。” “这事怕是由不得咱们的心意来,只要他的身份在那,就是别人的拦路石。要么将人绊倒,自岿然不动,要么让人当作垫脚石,踩着上位。宝珠她自己也不肯让小五落于人后的。” 个中利害关系,众所周知。 但顾柏冬目光落在她处,深深看了她几息。 他最了解阿雁,不是明知不可为还胡乱提建议的那种人。 “你可是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我们刚回京,小五羽翼未丰,他的几位皇兄俱均筹谋已久,若能暂避其锋芒一段,不失是一种策略。” 大夫人闻言双眸一亮,眼含希冀道:“阿雁真有顺里成章的法子?” 三双眼眼甘甘望着她,无端来的一股压力。 “反正都要用苦肉计,索性狠一点,也不是不能……” 马车仍在朝威远将军府行走,车内的气氛却凝重起来,落针可闻。 一直回到将军府,几人都再没就此事出声。 归幕苑的主院里,夫妻俩刚沐浴过,映雪服侍着在绞干湿发。 顾柏冬只着了件单衣,倚在拔步床栏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床头吊着的穗子。 情绪偏是绷着的,似是想着事,完全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两个 粗使丫头进来清理净室的余水,大气都不敢喘,埋头埋脑清完赶紧退了下去。 映雪眼里只有活,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往别处去。 终于,顾柏冬似玩够了那穗子,总算拔冗往她们这边瞧了一眼:“还要多久?” 阿雁靠在圈椅上,微眯着眼,映雪动作小、力度又适中,她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做甚?你补你的眠,我一会好了自己会过去,昨晚大家都没睡好,今日没谁会那么没眼力劲来打扰你。你在等我?” 男人道:“车上你提议的那事,我还想同你再论两句。” 她直起身,饶有兴致回头,又手垫在圈椅上承着她自个的小脸,看他,“怎么,你也觉得可行?” 顾柏冬挥手,映雪无声地退了出去,门跟着合上。 阿雁不满道:“你让她下去了,你给我绞发?” 男人只得认命起身,几步踱过来,捡起映雪留下的半干的巾子,接手了未完的活儿。 他手上动作着,话头自然打开来:“皇子残疾这么大的事,定然会有太医院、各地名医召集会诊,你有可以瞒天过海的法子?” “这要看宝妃娘娘舍不舍得让五殿下受罪了。” “此话怎讲?” “我没有瞒天过海的法子,但是可以将人恢复如常。” 阿雁的信心,是从大夫的极短暂的两次试验中确认的,昨晚的茶水加过料后,大夫人到回来时,精神头还很好。 同车的两个糙男人也许没注意到,因为 在屡试屡败后,潜意识里已经不太强求大夫人能好起来这件事。 然而大夫人下车后还能不需要人服侍,同自己一路从正院走到后院来,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系统的水就是太神了!! 她有八成的信心,五皇子即便真的断了手或者腿,在这个朝代超绝的中医技术下,配以系统水还有系统内种、殖食物的辅助疗养,在需要他健康起来是时候,恢复如常是没问题的。 这事也确实难办,天下没几个做娘的,真肯让儿子去受这个罪。 说服宝妃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确定?”顾柏冬知道厉害,不由多问了一次。 “我确定。” “你只要确定能恢复,余的事我来做。” 顾家被困了二十年几年,也需要时间在京城重新建起自己明面上的关系网。 阿雁的露面,倒是给顾家提供了不少便捷好处。先太傅早年门生众多,如今大多作为一方的砥柱中流,少不得给老师女郎的家人行些方便。 她还疑惑于他怎么短短时间,就下了决定,浑然不觉头上的动作已经停了。 男人弯腰将人圈住,英俊的大脑袋挨在她的颈侧。 又是蹭,又是嗅:“夫人怎么这么香?明明我们都是用的一样的胰子。” 阿雁又是个把持不住的,叫他蹭得性起,只是大白日的到底不便,躲道:“发干了吗,你别对我毛手毛脚的,正经点。” 说罢要去推他。 顾柏冬不肯就范,黏黏糊糊道:“ 明义明悦也大了,日子也稳定,你日里无聊,不如咱们再生一个?” 514,跑偏 这个惊天巨雷霎时将阿雁从意乱情迷中惊醒,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人推开,自个弹开数尺远。 疾言厉色斥道:“将军爷,你也是做祖父的人了,现在还叫生一个,知羞不知?!” 这一下猝不及防,顾柏冬自诩底盘极稳的人,硬是让她推了个趔趄,稳住后,有些愧窘地望着她。 徒劳解释道:“莫恼,我是一时话快而已,你生他们两个的时候大伤过。我没有真让你再生的意思。” 前者哂道:“理智让我这一下给找回来了?我要是没这一下,现下已箭在弦上了吧?你三十几岁正是壮年,要中个彩实在容易得很。真要有了,到时你是不是又要说,落了也伤身,好生养着,直接生了。” 她无意这样恶毒地揣测他,但生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绝对是一个男子困住一个妇人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顾柏冬望着她,不肯承认,他确实是有这么点隐晦的念头。 他从边线回到荔平城后的这段日子,二人私下相处时,阿雁在两人关系里太过于平静,松驰,感觉主动权永远在她的手里。 这使他充满了危机感,他希望他的女人能全身心的依赖他,而不是一副只要他稍有异动,她便随时能抽身退走。 他由始至终只认她一人,也希望对方回馈同等的重视。 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排斥这件事,生孩是妇人过鬼门关,生了这么多外,顾柏冬自认是能共情 她现在心情的,压下气性试图去安抚她。 “你说不生咱就不生,只过咱们的日子。再者说,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咱们此前在长林和荔平也不是没试过没羞没臊,不是一直也没有?” 哼!阿雁心里冷笑,之前没有中招,可不是因为他们生不了,而是她事后药吞得足够多。 要不是她一直用系统水将自己养着,这些年吞的药,怕早就伤到根本了吧。 “总之我跟你说,你要是敢打那种主意,我就直接休夫。”她怒目而视,“都有五个孩子叫你你父亲了,还不够你忙的,还生生生生,生个屁!” 她呸了一声,挑衅地直面顾柏冬。 男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成亲二十多载,还是头一回见到她如此粗俗不堪的一面。 呓语一般:“你你你……怎么,怎么?” 又倏忽想到什么,气到脸都黑了,“你方才说什么‘休夫’?!你敢!!!” 阿雁斜眼乜着他,气定神闲:“你只管试试,要是你敢让我怀,我就敢一碗落胎药落了,再休夫。” 顾柏冬这回是真的气狠了,感觉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骄傲,全让这妇人拿在地上碾踩、蹂躏。 “怀我的孩子,让你这么恶心?恶心到未怀就说要扼杀他这样的话,还要休夫。” 阿雁叫他这凶狠的样子,慑得打了颤中,回想方才的行为也有点惘然,不知道事情怎么一下子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她明明前两日 还想着要好好同他过日子的。 意识到不对,她放软了语调:“不是这样的,我大概只是生了好几个,怕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阿雁稳了稳心神,上前几步,试探着去碰他,见对方虽然气极,却没有避开,心说,还好,还不至于失了理智。 干脆攀上他的胳膊,祭出现代哄男友大法的必胜招,将人板过来,在他即将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飞快地一个吻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又极快脱离。 顾柏冬愣了愣:“你这时候别……” 阿雁的吻又欺了上来,再度成功将话截住。 男人顿了顿,“这样子也没……” 一吻终结。 “你……” 唔。。。 顾柏冬一身郁戾之气不知几时,早已散尽弥消,他面上少见地染上些许绯色,看着她欲言又止。 阿雁眨眨眼,娇声娇气道:“夫君还在生气吗?夫君还想说什么?” “别以为你……” 但她根本不给男人开口的机会,嫣唇不点而红,印在对方粗砺的薄唇上,这次离开前还得寸进尺,轻轻撕咬了他的唇角一下。 快拉丝了。 男人眼底怒气被某种强势的情绪代替,翻涌起伏,逐渐浓稠晦暗。 阿雁说话还是娇娇的,眼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是不是有一点什么不明类别的倾向,一开始她只是想将人哄顺的,什么时候开始跑偏了 好像有点喜欢这种撩骚的上头感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翻江倒海 ,嘴却很诚实:“夫君,别气,阿雁任你罚好不好。” 顾柏冬的眼里燃起一簇火,低声骂了句:“妖精!” 此情此景,不将她罚得哭嘤嘤,他还是个男人?! 啪! 大掌响亮地落在她的翘臀上,一把将人揽实了腾空抱起。 阿雁瞪圆了眼,四脚偏无比自觉地勾紧了树桩子,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 。 顾柏冬笑得嗡声嗡气的,一个转身,将她抵在妆镜前。 铜镜里人影慢慢重叠,绞干的长发如瀑一样悬在半空,由轻到重由缓到急摇摆不定。 在某个时刻,阿雁分了个神,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似乎她吵架的时候,尤其喜欢跑偏,跑着跑着,就不知道往哪个赛道去了。 但是,她忽地掐住了对方的双肩,泛红的眼角洇出清泪,骂道:“顾柏冬,你个无赖!” 到底还是让他如愿做了点想做的事。 大半日过去,守在门口的映雪听了下屋里的动静,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出一点,招来个小丫头,“让大厨房送沐浴水来。” 屋里阿雁放眼放空望着帐顶,一双小猪起伏不定。 她喃声道:“顾柏冬,我累死了。” 身侧的男人手隔着衾被搭在她身上,闻言在她露出被外的圆润的肩头安抚地啄了下。 “等下泡一会热水,会舒服点。这事不赖我,要不是你老是拒绝我,咱们没事多行几次事,容纳度好了,你自能享受这事儿的美妙之处,你不,现下受罪的还是你自 己。” 温热的大掌贴到她腰上,阿雁只觉一阵热源从他手掌所在之处,慢慢传遍四肢八骸,整个人像泡在温水,暖洋洋的,舒服得马上要睡过去。 迷糊中听男人说:“那汤池子,我尽快弄好了,多泡汤对你还是好的……” 阿雁骂了句:“禽兽。”心里一松,彻底睡了过去。 515,主下之分 大皇子府。 “老四那边怎么样?” “殿下放心,那边有我们的人,只要给他使些绊子,没这么快回来。” “嗯。”安坐主位的大皇子将手中茶盏随手搁到一边的桌案上:“小五年纪在那里,本不足为忌,但顾柏冬回来了,顾家又渐渐得势,不防不行。” 心腹躬身立在他跟前:“是。还有那个先太傅的嫡女,她重新露面,礼部、吏部两处,明里暗里都会给顾家几分面子。到时殿下才真的施展不开。” 入鬓长眉微蹙,眼前不期然又闪那个年轻妇人妍丽无双的脸,一双水眸妩媚多情。 当年她在满京何等盛名,他在登高楼远远见过一面,当时就想,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连他母妃都说,王太傅之嫡女,大家闺秀,名门典范,堪为皇子妃。 五指攥紧,那个女子,若不是这当中种种变数,如今本该是他的正妃。 他身为长子,按祖宗规训,理应继位,美人和江山,本应都是他的。 父皇身健,自己也等得起,要不是父皇迟迟不肯立储,各个弟弟又都成人,势力渐成威胁,他又何需如此紧迫? 顾柏冬一个浪荡子,当年凭着一张皮囊,迷得一众无知贵女为他魂牵梦萦,后来打着在外游学的名头,往军营里扎了好几年,倒真的成了个内外兼修的佳公子。 彼时顾家势大,宝妃一索得了个皇子,他母妃怕留着终是祸害,到底出手推动了 这许多事。阴差阳错间,王氏女却便宜了顾柏冬。 他万万想不到先太傅托孤会托给顾家,在那之前,他明明已经明确暗示过先太傅,只要他站队到他这边,可保他一脉生息。 大皇子攥紧的拳,猛地砸在桌案上,方才搁置的茶盏弹起跌落,茶水飞溅,手背上、腕上,都沾了茶迹。他混然不觉,只觉胸腔间积着一股郁气,难以纾解。 在他左下则,王长岸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他跟着大皇子的时间不短了,也算得他青眼,很多事都有份参与献策。 他自诩还算了解他,在外总以温文儒雅的面目示人。私下却手段了得,杀伐果断,从不心软。对自己的几个弟弟下起狠手来,也是眼都不眨。 但这样外露的阴鸷,却极为少见。 王长岸眼里的探究一闪而过,后退两步,掀袍同其他人一样跪下,头垂得更低。 心腹劝道:“殿下息怒,王氏嫡女虽有先太傅的余荫护着,到底先太傅也去了这么久了,这世间真正能将一个死人的情分记住的也没几个,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上面那位嗤道:“你以为本殿在意那点子助力?” 心腹一愣,不在意那你发这么大的火?! 又提醒道:“还是得防上一防。先太傅桃李满朝,说不准突然哪个时候,就有人知恩图报,坏我们的事。” 大皇子压下情绪,“此事由你帮本殿留意着。” 心腹应下。 上首的人又道:“前 晚计划还算顺利,接来该如何布置,本殿想听听你们的意见。都平身,诸位坐着说话。” 满屋的人,纷纷行礼起身。 “王公子,你先来。” 王长岸之前一步,“启禀殿下,在下以为此时不宜再动。” 另一谋士反驳道:“在下以为,目前各路线索都指向二殿下,我们应该乘胜追击,将他罪名钉死。” “太冒进了。”王长岸皱眉:“做得太过,反得其所。” 那人不满道:“二殿下谋算多年羽翼颇丰,之前几次对他的行动都半路被破,若不趁此一举铲除,以后再难碰到这样的机会。” 大皇子沉吟不语。 那人转向王长岸:“王公子,这几次行动你都知晓,其中难处想必也清楚,你还坚持主张按兵不动?” 大皇子也看过来。 王长岸肃容道:“冒进易露马脚,现下看似矛头都指向二殿下,实则局中人都知道,情形未明。这个时候,谁动手,谁的嫌疑最大,殿下千万要沉住气。” “王公子的意思,谁动手,谁背锅?” “显然。” 对方一窒,干脆面向主子:“余还是觉得,机会难得,不应错过。” 大皇子神色严肃,目光虚虚落在一处,若是细看,其实是没有实点的,这是他在深入思考时惯有的表现。 良久,他才开口:“本殿再想想,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躬身告退。 大皇子忽道:“王公子留下。” 王长岸足下顿住,余光注意到方才与他 持相反意见的那人,同样也滞了一下,才退出去。 待诸人均退,屋内只主下二人。 大皇子道:“那日宫宴上,你说在家乡的时候,就认识王氏嫡女。” “是。并不熟悉,余当时在省学求学,甚少回乡,只见过几面。” “你对她印象如何?” “顾家在那个村里风评很好,骠骑大将军并不一起生活,现在看来,当时应该就在边线了。他夫人当家,日子过得不错。想来是个心态豁达的,京城贵地能过,穷乡僻壤也能过,不似多数的贵女娇气,余欣赏其这一点,当时回乡的几桩事多少也与她有所牵扯,故而印象深刻,在宴上一眼就认出她来。” “处境再难,也风骨不减,确是难得。”大皇子点点头:“我观她如今气度,一般的乡间妇人不可能有,当时你没多想?” 王长岸悄悄觑了上首的人一眼,藏在袖里的手心泛起潮意。 “或许是有意藏拙,余在村里见她时,穿着打扮远没有宫宴时清贵,只比村里寻常妇人略好一点,故而只当这家底子比一般人家好些,没作多想。” “如此,也说得通。”他挥挥手:“无事,本殿就是问问,你下去吧。” “是。”他低头慢退,退到门边时,又行了个礼,才转身出了屋子,反手将门合上。 隔着门扇,王长岸微不可察地吁了口气。 大皇子的人肯定早早去过长林合村了,该知道的定然都清楚。 幸而他 在合村的时间不多,这些人调查他时,应当也是以季家这边为主。 屋里人生性多疑,倘若挖出当日他因为他娘受过王雁丝的恩,那季家豁出京郊养老地求的这一席之位,便会化有乌有,还可能因此给季家招来来门之祸。 他不敢不小心应付。 516,福星 阿雁有心在秋狝前,将大夫人的身体借助系统外挂紧急调理下,日里无事,见天的三邀四请,请她过来归幕苑坐坐。 说好来坐坐,往往一日就都在归幕苑待着了。 她总有各种由头留人,不是拿个话本子同她讨论,就是请教她各家干系。说得口干了,沏好的茶就在手边,膳食的时辰当然是要留下一起用的。 后面几日,连威远将军也被请过来一起。 秋狝前一日,汤池子上汤了,提前一夜趁着月黑风高从系统引出的活水注满池子。大夫人被阿雁硬拉着,先下池感受了一番。 秋狝出发的日子便到了。 房嬷嬷一早指挥使人们,服侍主子梳妆。梳头的小丫鬟用篦子理着发,中途忽地咦了声:“大夫人的发色似乎亮了些呢。” 大夫人笑道:“这几日在归幕苑吃喝无度,还泡汤,大约是养了些血气。”细想又觉不可能,带着些嗔怪道:“你这丫头尽说这些好听话来哄我,就是仙丹也断没有几日见效的。” 房嬷嬷正看着人收拾些点心,好带到车上垫肚,这时头也不抬接话道:“小姐这几日精神确实好很多,冬哥儿媳妇每日都要同你说上大半日的话,也不见你倦。” 话到这里,她蓦地抬头,去细瞧自家小姐的面色。 岁月的细纹本是清晰的,现下看淡了不少,病气也不见了,像染了极浅一层的胭绯,一改往日恹恹的苍白样,鲜见的流露出一丝 ,只有保养极好的贵人才有的气韵来。 大夫人自己这会也觉出了不对劲,她的视线与房嬷嬷对上,迟疑道:“嬷嬷,你瞧我,面色如何?” 房嬷嬷叫眼前这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实,冲昏了脑,喃声反复道:“很好,很好。小姐现在看着,气色好,精神也好。” 简单的两句话,硬是叫她说出喜极而泣的势头:“小姐,太好了。老奴真以为……以为……” 巨大的喜悦像块旧铅,堵住了她的嗓眼儿,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囫囵。 大夫人还是不敢相信:“阿雁这几日硬要拉着我在归幕苑,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定然是。”房嬷嬷比大夫人还要高兴:“冬哥儿媳妇真是顾家的福星,她一回来,小姐你便回了人气一样,竟好起来了。”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回了人气?”她有些恼,回想起这几日阿雁异于常人的黏人举动,八分确信了她定是早有准备,专哄着她过去,好不知不觉帮她治这病体的。 到底免不了奇怪:“我过去也没做什么呀,不过是同她说说话,吃喝也是同众人一样,寻常的荤、素,并无特别之处。这是怎么做到的?” 房嬷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如自家小姐所言,这几日她也随奉左右。自家小姐倚重她,归幕苑的人自然也敬着她,吃的、喝的,与主子们都是一样的。 那梳头的小丫鬟伶利接话:“要说夫人气色好 的话,房妈妈这几日,精神头也格外好呢。” 主仆俩俱都一愣,大夫人也认真地端详起嬷嬷来。 房嬷嬷先一步盖章定戳了小丫鬟的说法:“老奴这几日倒确实并不怎么感到累。” 她年纪大了,身体摆在那,总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往日夫人小憩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小憩一会,才有精神头接着服侍。 经这小丫鬟一提,她才省起,这几日在归幕苑服侍,不如在听松苑方便,她中途可没有眯过。 主仆二人的目光再度对上,房嬷嬷疑惑地摇了摇头。 门口的使人通传道:“夫人,归幕苑那边映雪姑姑过来了。” 大夫人喜道:“让她进来。” 稍顷,映雪进屋先行礼,又不着痕迹细观了两眼大夫人的气色。 房嬷嬷将这小动作看了十足,更加认定就是归幕苑给自家主子带了好,心里不由亲热些,自发去搬了张凳子,“映雪丫头,快坐着说话。” 映雪眼里流露出些许诧异,随即掩起,轻声谢过。 对大夫人道:“少夫人差奴婢过来同夫人禀一声,夫人本就抱恙,还要陪小辈们出行,她也做不了什么,归幕苑将一路所需用度吃食都替夫人备下了,你们这边一会只管轻车上路便是。” 大夫人闻言微愕,不由往房嬷嬷处瞥了眼。 才温和道:“说起这个,刚才我和房嬷嬷还在说呢,这几日在归幕苑,胃口格外好些。” 她神态寻常,笑着打趣:“归幕苑 的吃食掺了仙丹不成?” 映雪面色微变,怔了怔,才应话:“小公子之前同少夫人提过,夫人病中没精神,但高兴时精神头会好些。” 她抬眸迎上大夫人的视线,停了几息,又极有分寸地垂下,低眉顺眼,规矩一点不差:“少夫人想是将话听了进去,有意请夫人过去,同小辈们多相处。精神头好了,自然吃的香睡的甜。” “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是这个理。” 映雪作势起身,“奴婢话已经传到,就先回去了,看需要帮着收拾的,搭把手。” 大夫人朝房嬷嬷轻轻颌首,后者忙道:“老奴送你出去。” 映雪惶恐,急拦道:“房妈妈,这怎么使得,折煞奴婢了,快别这样。” 房嬷嬷点了她一下,语气都透着亲昵:“你这丫头,夫人爱护少夫人,你又是她跟前贴身侍候的,咱们夫人爱屋及乌,这心意可推不得。” 映雪不好再推,唯有应下,任她亲自送到院门口,才作别回归幕苑去。 两个院子离得近,统共也没几步路。 她到院门口时,看大伙收拾得基本完成,两三个箱笼摆在阶上,都是一会要带上马车的。 阿雁就站在正房门口,她换了身利落的女式骑马装,正同王曼青说着话。 见她进来,随口问道:“话带到了?” “是。” 她往王曼青身后的寻梅处递了个眼神。 寻梅适时同自个主子道:“女眷较多,每驾马车的人员怎么安排,主子 是不是要同二奶奶那边先确认好?” 王曼青打住话头,笑道:“那娘,媳妇过去看看。” 阿雁点点头:“辛苦你。” 她带着寻梅捏着随行人员名单出了院子,阿雁转身进屋,映雪忙跟了进去。 “什么事?”阿雁问。 二女方才的那点眼神来往,她的角度可是尽收眼底。 517,秋狝一 “夫人她们似乎发现了什么,奴婢今天过去房嬷嬷态度热情许多。” 映雪是她近身的,好多事肯定瞒不住她,索性顾柏冬当年让她过来,也考虑到这一点,选的人靠谱。 系统的事儿她对映雪的态度就是,不刻意瞒、不主动说。 “身体是她自己的,有什么变化肯定会觉察,你当不知道就好。” “是。” 又道:“今日启程,贵人云集,少夫人是不是太素了些?” 阿雁因为着的是行动方便的骑马装,乌油长发就只是简单挽起,像还在长林时一样,后脑上简单扎了条细布巾子。 英姿飒爽之余,全凭那张脸撑起几分骠骑将军夫人的贵气。 这身扮相在珠翠环绕的贵人圈里,显然是不太够看的。 映雪个人也是战场上走过的人,倒是真喜欢自家主子这分利落劲儿,但出了将军府,面子上的事,做奴婢的总得提醒着点。 “我听说九公主这次还会同行,低调些吧。”阿雁道。 几日前在宫宴上,那位打扮出挑的沈小姐,可没得着她的好脸色。只是当日发生的事一桩接一桩,才没闹大。 其实阿雁也觉得很奇怪,沈小姐怎么说也是御史大夫家的嫡次女,怎么会显得那么蠢。 大门户里长大的女郎,表现得好像谁都能随意算计了她似的。 映雪听她这样说道,也没有再劝。 大事上她一般只提醒,主子坚持的话,还是凭她的心意行事。 巳时初,各家马车集 合后浩浩荡荡出了皇城,往皇家围场行进。 大皇子率人探路。 这事往年是由几个皇子共同协作的,今年二皇子下了牢,四皇子未归,宝妃请了恩典,要五皇子陪侍。 宫宴那晚说是受了惊,这几日精神都很差,皇帝心疼她说要带她出宫散散心。 从皇城到围场的路程快马是半日可到,秋狝同行的女眷太多,马车行得也慢,总要走上一日半。 中途要扎帐住上一晚。 大皇子奉了皇命,早早探好了合适扎帐的位置,各家都是自带了简单炊具这些的,就在临时营地里直接升火简单做些吃食。 顾家其它几房,各送有两名小辈一起出来,都是适龄的公子、女郎。 在京里,秋狝也是变相的相看会,在长辈们的眼皮下,适龄小辈不越矩的接触。看对眼了,又门当户对的,长辈们作主,回京就能定下来。 每年的围场之行,都会定下几对来,年年都是京中的佳话。京里有要婚配小辈的人家,凡能够格参加的,就没有缺席一说。 因为携带不便,各家带的那点简单的吃食,都是一些耐储易带的食材。譬如小米熬粥,拿出熟肉干和早早准备好的饼子搭着吃。 不说多好,对付一餐半餐总是没问题的。 顾家一门武将,此次大房祖孙三代男子都随行了。不用两位大将军出手,明德、明智就去猎了不少野物给大伙加餐。 除了给圣上那边送了一部分,余下的做好 了,着人给户部尚书、礼部尚书两家也各送了些。 顾家营帐前,火光熊熊,架起的烤鹿滋滋冒着油,明智正往鹿上撒孜然。 “二哥,多撒辣椒籽,阿悦喜欢辣的!” 他头也不回从一边的备料碗里又抓起一把香料粉末,均匀地抖到鹿身上,“一会你的那份,我给你单加,大伙都要吃呢,有几位妹妹是吃不得辣子的。” 明悦得了这一句,欢声喊道:“那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 他抽出匕首,用备用的巾帕抹了抹,在鹿身上划花刀。 阿元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小厮,抬着方才从鹿身上剔下的骨头。 “二公子。”阿元道:“这鹿骨也是个好东西,我架大锅加些干货熬汤,秋日入夜凉,人人都喝上一碗,整晚人都是暖乎乎的。” “好,就按你说的,要什么料,你看看那案上,若是没有,去找母亲拿。” 阿元嗯了声,亲自上前取了大锅指挥两个小厮加水。 这些水都是少夫人专门叫人拉来的,说是野外做食,不怕东西粗,怕水源有问题,煮食专用。 顾府与明智他们同辈人的公子、女郎,之前一直跟长辈们被幽禁在京郊,头一次能参与这么大的盛会,在他们眼里什么都是新鲜的。 跟出来的孩子们,这几日都置了新衣,蝴蝶似的簇拥着明悦,都围在烤鹿前,叽叽喳喳的像活泼的鸟儿。 公子们也跟着看,说得兴起时,一个个撸起袖子 ,跃跃欲试。 明智索性退居二线,只叮嘱了几句,让开好叫他们施为。 人群后面的帐子里,阿雁同大夫人他们,伴着喧闹说着闲话看星星。 “这几个孩子这次是真撒了欢儿了。”大夫人感叹道。 阿雁:“他们这年纪,不撒欢儿做什么?整日拘在屋里,不是女红就是文章,多无趣,这样才叫日子嘛。” 似是应她这句话,人群那边,二房的小女郎叫道“怎么可能?”。 明悦脆生生道:“真的,你们不信问我二哥,秋日有活,次数不多。到了猫冬的时候,三头两日不是这样炙肉,就是烫锅子。十几个人围着火堆,热闹的很。” 明义混在公子堆里给亲妹子做证:“阿悦说的是真的!偶尔还投壶,或干别的,总之猫冬最有意思了。” 其它几房的几个小辈,不论大小,全都羡慕地看着他们兄妹。 方才说不信的那个小女郎一脸期待:“今年你们都回府了,不知道小婶子会不会在府里也这么搞一场?我们都还没试过呢。” 她的阿弟道:“阿姊别想了,祖母老呻公中无银,怎么肯拿银出来搞这些。” 这确二房奶奶会做的事,几个公子、女郎个个都丧了兴。 明义、明悦小小年纪便感到压力山大,心里见不得哥哥、姐姐们这样。 但到底懂事了,也不敢轻易允诺,这时期期艾艾道:“我们问问母亲,说不定会在我们院子里自己搞一场,到时我和 阿悦邀请你们来。” 那几个明明快议亲的年纪了,听到比自个小好几岁的弟弟这么说,还是全然信了,登时高兴道:“明义阿弟,你一定要问啊,我们可都指着你了。” 518,秋狝二 不远处的大夫人忍俊不禁,戏谑道:“这下好了,给你揽事儿了。” 阿雁财大气粗,显然是不怕人吃的。 “孩子们能玩到一起,总比勾心斗角好。”她是真的觉得,大家族里委实不需要太多出挑人。 这样一开始就不会有争夺,反而长久。 她看向孩子们那边,嘴角轻扬着,显得心情很好。 “哟,这不是顾家四小姐嘛。”女子说话娇俏是娇俏,就啧啧有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吃什么东西吧唧嘴。 那声音紧接着讽道:“着新衣啦?专门着新衣来,怕不是要勾哪家公子吧,这是思春了?” 阿雁一愣,望向大夫人,眼神分明在问,京里还有这么下头的女郎? 对方也听清了,方才还慈祥和蔼的神色这会已被冷然替代。 “房嬷嬷。” 房嬷嬷马上道:“老奴叫人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起身朝不远处招了下手,大夫人跟前那个叫墨香的一等大丫头,到前头帮忙的,马上小跑步过来。 “房妈妈?” “墨香,去听听来找事的女郎是哪个府上的,回来报我。” “是。”墨香屈膝行个礼,就退下了,往人群那边而去。 人群这边,二房这个小女郎正委屈得不行。 既不敢回嘴,怕得罪人给府上惹事,又觉得屈辱得很,一包泪含在眸里转来转去,眼看包不住了。 明悦仗义,挺身而出,拔开对方二指捻着的,堂姊身上的衣料,气势十足的回道: “你这人 说话办事好生奇怪,出来玩,难道你不做新衣吗?再者你问便问,做什么还扯别的坏心思话。我婷菲阿姊是淑女,才不会应你这种坏坯子的话,不安好心!” 那女郎唬了一跳,回过神来睥明悦一眼,只感到眼生:“哪来野孩子,不男不女的。敢说我坏坯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便胡言乱语。” 明悦性子好动,为了方便,今日着的是同阿雁一样束袖骑马装。 头发也是梳的公子样式,高高耸起,扎一条缀了宝石的锦带,落在脑后跟着马尾一甩一甩的。 几房的阿兄阿姊,都喜欢她的装扮,说好看也利索。 落在眼前这位女郎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当是顾家那两房不得看重的庶子之后,才会打扮得这么不伦不类的也没人提点。 眼里盛满鄙夷:“顾四小姐,你自己在外丢人就够了,还带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怕是觉得顾家丢的脸还不够?” 顾婷菲脸都气红了,将明悦拉到身后护着,泪珠儿就这么不争气的地滚了下来。 她哽咽着讲道理:“庞小姐,我顾家的案子圣上可是亲自翻了的,我小叔叔才打了胜了仗回朝,如今也封将了,还有我的两位阿兄都官身加持。奉劝你说话注意些,欺负我便算了,还要拉扯我阿妹。” 话说得有理有据,可圈可点,偏偏是哭着说的,她说话本就调子软,这样一来,不像劝诫警告,反而像诉委屈。 旁人哪会 将她的话当回事? 庞小姐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女郎们拌两句嘴,你小叔叔还要小家子气的找上门不成?再者人家同你还隔了一房呢,你真当他们会为你出头啊。” 她噙着抹不怀好意的笑:“想得可真美!” 顾婷菲被她噎得接不上话,她就是没有底气。 却陡觉一阵大力,谁将她推开了。只听明悦大声斥道:“谁说不会,你且等着,我叫阿元哥哥将你撵走。阿元哥哥——” 阿元坐了锅,交待两个小厮看着火,刚离开一会,就听到明悦喊。 几乎说得上闻声而至:“阿悦,怎么?” 明悦自从温饱得了保证,就没受过这样的气。家里兄长多,一个人比一个出色,还全都宠着她。 这时直指庞小姐:“这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没规矩得很,我们好好说我们的话,她上来就拿夹枪带棒的挤兑人。将她撵了!” 阿元上前两步,看对方果真一脸跋扈样,当即不客气道:“这是我们顾家的营地,麻烦小姐你离远点,这里不欢迎你。” 行伍几年,阿元的身量已长开,最需要营养的几年,补充很到位,身长怕有八尺了。 听说阿悦被人欺负自然没有好脸色,从阵前打滚过下来的人,自带杀气。 他面色一绷,气压陡升。 庞小姐连退三步:“你……你想……干,干什么?我父亲可是太尉。” 阿元不置可否:“不管是哪家的小姐,这里不欢迎你。 马上离开。” 庞小姐面色变幻不定,她身边的大丫头也吓得犯哆嗦,硬着头皮喝斥:“大胆,你是何人,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阿元淡声道:“在下不才,日前圣上亲封八品骁骑尉。” 庞小姐听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心定不少。讽道:“芝麻大的小官,给我父亲提鞋都不配,也好意思在这里逞英雄,替人出头。” “小官怎么了,我阿元哥哥才十六,平步青云大有可期。”明悦争道。 “这种话,哄哄不懂事的三岁幼童还差不多,怎么你竟还信了。啧啧,真是蠢哪。” 顾婷菲急了,怕她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到时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小叔叔小婶婶他们:“庞小姐,够了,我们这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赶什么人啦,还着了新衣,不就是来勾个公子回去吗,实话说,你又不是你家长房一系的,好人家的公子挑女郎都看家势,谁家看得上你。”语气越发出格,不将她放在眼内。 “庞小姐看来家风不错,很会仗势,可惜你轻狂错了地方。” 他回头低喝了声:“来人。” 上来两个做粗活的婆子,阿元道:“将人丢远些,再敢回头,就打回去。” 他说的是丢,两个婆子果然冲上去就要架人,真是要丢出去的做派。 庞小姐大声尖叫,她的近身丫头更是吓坏了,忙忙要拦,去扒那两婆子:“放开,放开,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动 我家小姐。” 主仆俩大呼小叫的,阿元皱着眉,又道:“让她闭嘴。” 其中一个婆子顺手扯下自己平日抹鼻涕的巾子,就往庞小姐嘴里塞。 丫头急得大哭,又打又挠地阻着不让她塞:“死婆子,快放手,放手!” 这关头,一道略显成熟的少年声响起:“何人在此拉扯,此番圣上同行,这般放肆就不怕掉脑袋?!” 519,趁人多将她架回去 庞家主仆俩愣了下,循声望去,霎时噤了声。庞小姐胡乱抹着脸,玉容微敛,方才还疯丫头一样的,像换了个人,“你……你是何人?” 顾明智冷眼打量眼前混乱的,他才离开一小会而已,又生了意外。 目光掠过几个弟、妹,还好,诸人都是全须全尾的。 见又来一个靠山,明悦欢呼起来:“二哥。” 阿元亦喊了声:“二公子。” 明智颌首:“怎么回事?” 他这会面向阿元,没有注意到明悦叫出那一声“二哥”时,庞小姐瞬时变了的面色。 “此女自称太尉府的人,在此寻衅生事,我正命人要拖出去。” 明智的目光又转过来:“寻衅?” 明悦抢着告状:“她好没教养,一上来就说婷菲阿姊着不起新衣,又说阿姊着新衣是为了勾人……” “住口。”明智低喝道:“不许学这种舌根。” 婷菲惊得一颤,顾家别的不说,子嗣丰茂这一点是看得到的。到她们这一辈,各房的兄弟姊妹加起来有二三十之众。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刚得了官身的二哥,从四品就算是在京里这种遍地贵人的地方,也是高官了。何况二房从上到下连个芝麻小官都没有,在她看来封官即四品简直是神。 回来几日,只在家宴上见过两三回,**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忙主动揽责:“二哥别恼阿妹,庞小姐是针对我,明悦阿妹替我出头来着。” 刚压下去的委屈,这 时又全数涌了上来。本还红着的眼,再度蕴满了泪。 顾婷菲的泪点低得惊人,一点小事就会控制不住垂泪,即使并没有那么害怕的时候。 明悦朝她二哥吐吐舌头,忙不迭去安慰婷菲:“你哭什么呀,二哥会替你主持公道的,他官大,从四品呢,别怕她。” 又转面同她二哥道:“你可别轻饶她,她还瞧不起咱们顾家呢,说咱们家无人可出头。” 顾柏冬这一脉,回来京城也没几日,新封官的这三个后生,在京里的走动还少,真正认识他们的人不多。 庞小姐在此之前自然也无从得见,闻听明悦此言,小脸煞白。 但目光奇异地殷切了几分,他就是近日贵人圈里一直在传的,才双十就从四品的那位公子?! “公子莫误会,小女只是过来同顾四小姐打个招呼,开了个玩笑而已。” “太尉府在京里的声势,几十年来如日中天,不愧是京中贵门。顾家即使一门二将,子弟亦有官身加持,到底在庞小姐眼里也不算什么,才让庞小姐动辄,轻易拿我们的姊妹开几句玩笑。” “我、、我、小女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相熟,才来说说话。” “放屁,她还说咱们给她父亲提鞋都不配!” 庞小姐急道:“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我说的是顾婷菲那一房,不是说的你们。” “阿元。” “二公子。” “去请秦嬷嬷,就说是我说的,顾家人不喜同这位小姐玩 笑,将庞小姐送回太尉府的帐子去。现在就送吧,过来的时候,看那边正热闹,务必让嬷嬷将事都说清楚了,免得庞小姐日后不长记性,再来同我的阿弟阿妹们开-玩-笑。” 诸人即时都消了声,顾家这些公子、女郎面上不显,心里都无比畅快。 二哥他们未回京前,顾家刚刚复荣未成气候,那会宫里的宝妃娘娘也未从冷宫出来。二夫人曾领他们出门走动一二,受的冷脸比今日过分的也有。 顾明智特意说明要嬷嬷在人多时将其送回,还要将事件说清楚,明摆着就是要当众打她脸。 太尉之女教养无方,上门滋事,还被人送回来告状。 单这两条,以后有心同庞家或者顾家联姻的人家,都要慎之又慎。况且今日能在此地聚集的,全都是京里数得上名的人家?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要毁了我的名声!” 庞小姐说话间就要冲过来,两个婆子眼疾手快,忙按住了她。 “好,这主意好,叫她欺负人,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嘴脸。”明悦第一个支持。 婷菲担心道:“二哥,这样会不会得罪太尉府,往后影响你们在京里行事。” 庞小姐马上喊道:“识相赶紧放了我,不然,我定要我父亲……” 半句话堵了回去,顾明智眼神如锋利的刀刃,悬在她的头顶上,令人遍体生寒。 “你父亲再大的官级,教女无方也是他的一大败笔。”明智 没再给她耽误的意思:“将人带过去找嬷嬷。” 阿元带着人,就这么走了,庞小姐的侍女见势不对,眼珠子一转,撇下他们,往自家的帐子去。 明悦道:“她是不是先回去告状了,我们要不要拦着,可别让她黑的说成白的。” “无所谓,我们敢绑人上门,庞太尉不会让她三言两语轻易蒙蔽的。” 婷菲还是害怕生出事端:“二哥你为小妹出头,小妹很感激,只是这事要不要小叔叔和小婶婶说一声,好教他们心里有数。” 顾明智瞥她一眼,“你不用担心这些,难得出来,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万大事有我们呢。” “谢谢二哥。” “嗯,莫放心上。”他转身欲走,又回过头来,目光从几个弟妹身上掠过:“你们以后出门在外,该立的时候就立起来,必要时尽可将我们的名头抬出来,绝不容人欺了你们。” 几个弟、妹均面露喜色,性子活泼些的直接问道:“真的可以吗?可是父亲勒令,不准随意拿顾家的名头在外面生事。” 明悦不满道:“无端生事跟方才人家欺上门来可是两码子事。” 明智赞许的点点头:“明悦说得对。你们记住二哥的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双倍奉还。整个顾家都是你们的后盾!” 弟、妹们顿时欢呼起来。 顾明智失笑,摆摆手,往后面的帐子去。 一抬眼,见祖母同母亲笑吟吟地望着他,不由心生 疑惑:“怎么?” 大夫人道:“倒是个不怕事的,这样好,顾家的儿郎就是得支楞起来。” 明智谦虚道:“母亲教导示下,人不能太善,以牙还牙才最好的处世之道。” 大夫人明显顿了一下,面上一抹错愕,回头问阿雁:“明智信口胡诌的,还是当真家训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