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科研奶爸》
1. 第 1 章
人头攒动的西火车站出站口,林秦海心焦地翘首以盼,步履匆忙的旅客从出站口鱼贯而出,就是没看到他那双幼小的儿女。
终于,林秦海看到大舅子杨君达一手牵着一个,出现在出站口,他立马大步迎上去。
毛毛眼尖,即使已经半年没看到爸爸,还是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了高大的林秦海。
“爸爸在那里!”
五岁的毛毛一甩舅舅的手,像灵活的小鱼,片刻就钻到了林秦海身边,惊喜地大喊:“爸爸!爸爸!”
看到许久未见的儿女,林秦海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思念,弯腰将儿子捞起来,顿时就感觉到他比半年前压手多了。
杨君达牵着小雅走了过来,“等久了吧?”
“没有,大哥,你一路辛苦了。”林秦海微笑着,热切地看向女儿,“小雅,快让爸爸抱抱。”
小雅长得像她妈,眉清目秀,她穿着一件粉红碎花布拉吉,小孩子的布拉吉难买,这身大概是心灵手巧的杨君怡自己给女儿做的。
可小女孩满脸的不高兴,布拉吉也低落地垂着,她不像哥哥那样凑到爸爸身边去,反而往舅舅身后躲。
“小雅这是怎么了?”林秦海疑惑地看向儿子。
毛毛看一眼小雅,又看向林秦海,低声说道:“小雅想跟妈妈在一块,在火车上,小雅哭了一路。”
林秦海这才发现小雅漂亮的大眼睛红彤彤的,显然是厉害地哭过。
杨君达牵着小雅的手,哄着她,“妈妈很快就回来了,你和哥哥先待在爸爸这里。”
小雅耷拉着脑袋,委屈地扁扁嘴,豆大的眼泪又滚了下来。
杨君达熟练地耐心哄着,林秦海将儿子放下地,凑上前笨拙地说道,“小雅,别哭了,哭鼻子一点也不好看。”
小雅抱着舅舅的脖子,哭得更加厉害了。
杨君达看了一眼林秦海,对这个妹婿他多少了解一些,北方汉子,粗人一个。
他的视线掠过娇气的小雅和调皮的毛毛,实在不放心将孩子们交给林秦海。
杨君达曾跟妹妹商量,把孩子都放在他家,他来养。
可杨君怡不同意,一来杨君达自己有四个孩子,二来她认为孩子们跟着林秦海更好,虽然可能生活会艰苦些,可孩子们吃点苦未必是坏事。
林杨君达安全将孩子送到林秦海身边,都没在京市转转,又坐着火车回去了。舅舅离开的时候,小雅又哭成了泪人,让林秦海好一阵手忙脚乱地哄,好在还有她熟悉的毛毛也在,才勉强将孩子哄住。
林秦海带着孩子坐上公交往单位赶。
毛毛好奇地张望着车窗外的世界,公交越往郊区走,地方越偏僻,渐渐地很少见到房子了,正值夏日,窗外是一片片看不到尽头的高粱地。
小雅兴致不高,沉默地被林秦海搂在怀里。爸爸的怀抱太生硬,她不舒服地直扭动。
窗外的风景没什么变化,孩子的新鲜劲一会儿就过了,困顿极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林秦海出神地看着孩子们的睡颜,满足之余,又不禁露出愁容。
三天前,妻子杨君怡突然将电话打到他单位上来了,在电话里,杨君怡告诉他,她工作发生了调动。
出于保密的原则,杨君怡没有告诉他关于工作的任何信息,只是在电话里惭愧地对他说道:“秦海,以后孩子就托付给你了。我知道你的工作也忙,可我要去的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也许他们将来会怪我抛下他们,可这是祖国的需要和号召,我不能不去...”
杨君怡工作调动,孩子无人看顾,只能送到林秦海这边来。
但林秦海工作也比较忙碌,自打孩子生下来,林秦海从来没有单独照顾过一天,怎么照顾好他们也是一大难题。
林秦海摸了摸女儿白嫩的小脸,又看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毛毛。儿子皮糙耐造,女儿一直是妻子骄宠着,恐怕难适应他生活的环境。想到这些问题,林秦海愁得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公交车摇摇晃晃,最终在偏僻的郊区某站停靠。林秦海抱着小雅,拉着毛毛下了车。
小男孩揉着惺忪的眼睛,望着依旧延绵的高粱地,“爸,你在哪上班啊?”
“在高粱地里。”林秦海笑着打了个哑谜。
“爸爸,这些高粱是你们种的吗?”毛毛又问。
林秦海笑着摇头。
小雅好奇地打量着环境,短暂地忘记了身处陌生环境的恐惧。
毛毛倒是一点也不怕生,高兴地在高粱地里小路上奔跑撒欢。
走过了高粱地,一片篱笆墙围起来建筑就出现在了孩子们的视野中。
“是军人叔叔!”再走近一些,毛毛惊喜地指着研究所大门处站岗的士兵大喊。
“嘘!”林秦海连忙制止,“叔叔们在执勤,咱们不可以打扰他们!”
毛毛连忙捂住嘴巴,冲着爸爸点头。
到了大门口,林秦海将小雅放下地,把提前办理好的通行证递给哨兵检查。
两个孩子挤在林秦海身边,稀奇又敬畏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军人叔叔。毛毛更是激动得红了脸,绿军装是他的梦,没想到来爸爸这的第一天就看见了,而且,这两个军人叔叔怀里还有枪!
哨兵仔细检查无误,将通行证还给他,“请通行。”
林秦海说了声“多谢”,拉着孩子往里走。
毛毛的目光无法从哨兵怀里的真家伙上移开,又无法挣脱爸爸的大手,被拉着踉踉跄跄往里走,他不知道这些哨兵是上过战场的,只感觉他们身上有股摄人的气势,他悄悄地朝他们敬了个不标不准的军礼。
因为看见站岗的士兵,毛毛对围墙内的世界顿时充满了想象,会不会和电影里的场景一样,有飞机和大炮?或者坦克也行,最好还有可以让他摸一摸的枪。
毛毛兴奋地东张西望,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这里什么也没有,地是不平坦的土泥巴地,甚至连房子也是简陋的泥瓦房,有两栋三层小楼,可还没有完工,还有人在热火朝天地盖房子。
核能研究所目前还没有什么家属。
正值上班时间,路上没什么人,林秦海带着孩子们来到了宿舍。
窄窄的一间平房里摆了一张上下铺,靠门的地方有张破旧的长方桌,上面摆满了书籍,连放衣服的柜子都没有,林秦海在房梁上拉了根绳子,衣服都挂在上面。
林秦海愧疚地望向孩子们,这里条件是肉眼可见的艰苦。
“哇,妹妹你看,这个床竟然是两层的!”毛毛惊奇地指着上下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床。
小雅眨眨眼,跑到了床边。
单位住房紧张,调不出宽敞点的房子了,林秦海找领导协调弄来了这张上下铺。他是打算让孩子们睡下铺,他睡上铺,这会儿看孩子正在兴奋的劲头上,只是叮嘱他们注意安全,没把人从上铺叫下来。
“爸爸,晚上我和妹妹睡上面好吗?”毛毛兴奋地说道。
林秦海摇头,上铺虽然有护栏,可还是太危险了,“不行,你和妹妹睡下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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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顿时就露出失望的神色,但很快又兴奋起来,他扭头看向妹妹,“妹妹,快上来。”
小雅站在泥地上仰望着哥哥,她不敢上去,即使毛毛站在上铺鼓励她,她依旧害怕。
林秦海收拾起孩子们的包裹来。
包裹里除了孩子们的衣服,还有一身藏蓝色的新衣服,一双黑布鞋,这是杨君怡给他捎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肉干和饼干。
这些是不容易弄到的紧俏货,凭票供应,杨君怡要攒出这么多不容易,林秦海将吃食都收了起来,留给孩子们。
小雅又累又困,自己脱掉鞋子,爬上床睡着了。
上铺带给毛毛的新鲜感也很快就褪去了,他无聊地坐在床边晃脚,男孩子闲不住,小房间只够打个转,他对外面的陌生世界更感兴趣,待了会儿,穿上鞋就想往外跑。
林秦海还没将行李理顺,看到毛毛要跑,连忙将人叫住,“毛毛,不能乱跑!”
“我不乱跑,我就在房子周围转转。”毛毛一边跑一边说道。
林秦海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儿,还是跟着毛毛出去了,他带着孩子熟悉环境,顺便将事情给他交代了。
林秦海追上毛毛。
“白天爸爸要去上班,家里就你和妹妹,你是哥哥,在爸爸上班的时候,照顾好妹妹。”林秦海倒不太担心孩子们的安全问题,大门口有哨兵站岗,只要孩子们不出去,安全肯定是没有问题。
“爸爸上班的时候,你不能带着妹妹去外面,只能在院子里活动。你带好妹妹,这是爸爸交给你的重要任务,你能做到吗?”林秦海语气郑重。虽然毛毛也才六岁,但他是哥哥,大的照顾小的,林秦海这代人也是这么过来的。
毛毛摆摆手,很随性地说道:“放心吧,爸爸,保证完成任务!”
林秦海看他这样子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走到修房子的外围,毛毛惊讶地发现修房子的人竟然都穿着军装,他们并不是普通的泥瓦匠!
“爸爸,为什么修房子的都是军人叔叔?”毛毛惊讶又疑惑。
“因为在这里工作的人,都需要保密,在这里见到的任何人任何事,出了这个地儿,在外面一个字都不能吐露。你和见妹妹也必须要遵守这项规定。”林秦海很严肃地回答。
“为什么?”毛毛震惊地瞪大眼睛。
孩子们日后还要出去上学,林秦海必须从现在就教导他们保密原则,这是在这里工作生活的人,第一条需要严格遵守的纪律。
“你别问为什么,这里还有一个规定,就是不能瞎打听,大人的工作,你和妹妹一个字都不能问...”林秦海语气格外严肃,吓得毛毛不敢说话了,心里对这个看似普通的地方,又生出了好奇。
小雅这一觉睡得踏实,一直到中午林秦海带着毛毛去食堂将饭菜打回来了,都还没有睡醒。
林秦海只得将她叫起来,饭菜得趁热吃。
小雅睡得正香,突然被叫醒,情绪一下就起来了,难受地在床上扭动着哭道:“妈妈,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林秦海吃了一惊,他和儿子惊慌地对视了一眼,生硬笨拙地俯身,试图安慰小雅,“小雅,起来吃饭了,乖啊。”
小雅透过朦胧的视线看清林秦海的脸,猛地想起自己已经被送到爸爸这来了,更是悲从心中起,嘤嘤地哭起来。
“我要妈妈...我要到妈妈那儿去!”小雅一想起妈妈,压了一路的难过喷发出来,豆大的眼泪珠串一般滚落。
2. 第 2 章
林秦海对女儿突然的哭闹很是头疼,笨拙地哄了几句,没有效果。
毛毛反应过来,两脚踢飞鞋子,跳上床,将妹妹搂在怀里,熟练地哄了起来,“小雅,你答应过妈妈的,会乖乖地和哥哥一起待在爸爸这里,等妈妈工作结束了过来接咱们回家,说话不算话会变成丑姑娘的!”
毛毛的安慰显然起了效果,小姑娘抱着哥哥的嫩胳膊,慢慢变成了小声抽泣。
林秦海这才松了口气。
小房子里保持了绝对的安静,摆在桌上的菜香渐渐填充了整个房间,小雅小鼻子动了动,这才感觉到小肚子早就饿了。
“哥哥,我饿了。”小雅红着脸小声说道。
毛毛动作飞快地跳下床,细心地捡起小雅的鞋子,给她穿上,“我和爸爸把饭打回来了,快吃吧。”
林秦海迅速摆好碗筷,“孩子们,快来吃饭了。”
没料到小雅站着不动,圆溜溜的大眼睛飘向窗外,细声细气地说道:“我还没洗手呢。”
林秦海一愣,他们吃饭都恨不得嚼都不嚼就吞下肚,谁还记得要洗手啊,小姑娘还是娇气。可他又不得不依着,找来漆盆打了水来,柔声细气地对小姑娘说道:“小雅,过来洗手,爸爸给你洗好不好?”
小雅摇着脑袋,两条羊角辫跟着打转,“我不要,我自己洗。”
毛毛饿得狠了,巴巴地站在书桌前等着开饭,没想到洗完手的小雅突然看向他,“哥哥,你还没洗手!”
毛毛低头看向自己黑乎乎的爪子,又看了一眼眼前香喷喷的饭菜,“我手不脏,不脏,吃饭吧,我饿死了!”
小雅叉腰说道:“不可以哦!妈妈说过的,饭-前-便-后-要-洗-手!”
一字一顿的口号彰显了小姑娘在这个问题上的寸步不让。
毛毛知道躲不过去了,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走到洗脸盆旁,将手伸进盆里,让五指以最快的速度跟水打了个架,就收了回来,一甩手上的水珠,期待地说道:“好了,咱们吃饭吧!”
小雅坐在唯一的凳子上,林秦海和儿子都只能站着吃饭。
小雅吃了一口白菜,小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菜没有妈妈做的好吃。
毛毛倒是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喷香。
林秦海几口将饭菜刨完,一抬头,看到吃相反差极大的兄妹俩。毛毛像饿极了的小猪崽,几乎要将脸埋进碗里了。小雅却小口小口地咬着白菜,皱着小脸像喝药似的。
林秦海看得着急,想教育教育女儿,又不敢,生怕把孩子惹哭了,哄不住。
他早上走得匆忙,单位上还有事没处理,他等了一会儿看女儿还没有加快吃饭的意思,只得叮嘱毛毛。
“毛毛,爸爸要去上班了。你带着妹妹待在家里,要是想去院子里转转也行,只记住一点,绝不能带着妹妹出围墙去。你记住了吗?”
毛毛拍拍饱肚,“放心吧,爸爸,我们一定不出去。”
林秦海看向女儿,神情都和缓了几分,“小雅,你慢慢吃,爸爸去上班了,你和哥哥待在家里好吗?”
小雅皱着秀气的眉毛,冲林秦海点点头。
林秦海刚一出门,毛毛就迫不及待地对小雅分享:“妹妹,我看到外国人了,在食堂,有好几个...”
林秦海到办公室的时候,白英正伏案学习,饭盒摆在一边,只动了几口,早已凉了。她显然已经入迷了,连林秦海开门进来的声音都没听见。
白英这批毕业生是提前被分配过来的,一共来了十几个,还没有正式分派工作,所里只是安排他们学习俄文,同时学习一些相关课程。
下午刚到上班时间,副所长元真就将林秦海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你这不胡闹吗?所长把你从数化院要过来,是对你报了很大期望的!需要你对工作全力以赴,你现在把孩子弄过来,精力光照顾孩子去了,工作还能干好吗?”
林秦海一进门,就遭到了元副所长劈头盖脸地质问。
林秦海连忙解释:“元所长,我也知道现在工作很关键,要不是家里实在没人看顾孩子,我也不会将孩子接过来。”
“你爱人呢?”元真问,“之前不是你爱人在家带孩子吗?怎么突然把孩子送过来?”
“我爱人工作调动。”林秦海将缘由说了一遍,林秦海父母都已过世,杨君怡的父母要帮她哥哥带孩子,且父亲患有糖尿病,根本就没有精力再帮他们照顾孩子。
元真背着手沉吟片刻,严肃地说道:“不行就出钱找你们双方亲近点的亲戚看顾,工作是一定不能耽误的。不能因为你一点私人原因就耽误工作...”
“林秦海同志,你是青年科研主力,我们必须要将工作放在第一位。我不强求,你回去好好地考虑考虑。”
走出元真的办公室,林秦海苦闷地搓了一把脸,他知道元所长说的对,这所里没有一个人将家属带过来的,大家都在为工作全力以赴。可想起孩子们稚嫩的脸庞,他就无法狠心将他们当成累赘一样抛给旁人,那他又算什么父亲呢。
回到办公室,几个大学生都来了。
“林组长,你家孩子接来了啊?”赵小洁指了指江涛,“江涛中午见到了,来跟我们说,你的女儿长得特别可爱,我们都想看看呢。”
提起女儿,林秦海内心一片柔软,“他们今天刚到。”
“我们下班了去看看他们,可以吗?”赵小洁笑着问,研究所工作特别枯燥,突然来了两个可爱的小孩,大家都很高兴。
“可以是可以,”林秦海有些犹豫,“就是我女儿有点怕生。”
“那我们不要一窝蜂去了,别吓着孩子,”江涛说道,“我们在外面远远地看一眼就行了。”
“我有饼干,我给孩子拿点饼干!”白英也插话道。
大学生们因这两个突然到来的孩子变得神采奕奕,兴奋欢喜,林秦海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
如果将孩子托付给亲戚,谁又值得信任呢?林秦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是不是要将孩子送走,这是个重大抉择,得好好考虑。他将杂乱的思绪强行拨正,将精力投到工作上。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等林秦海再从桌案上抬起头,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白英提醒道:“林组长,晚上有苏国专家的授课,您别忘了。”
林秦海一拍脑门,今天事情太多,差一点就搞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出了办公室,林秦海脚步飞快地朝宿舍赶。等到推开门,房间里空荡荡的,他的心猛地就提了起来。
林秦海着急地在院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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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圈,在建筑工地旁边找到了两个小家伙,兄妹俩蹲在地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干活的战士们。
“毛毛!小雅!”
毛毛灵敏地扭头看来,拉起妹妹,“爸爸下班啦!”
林秦海大步走到他们身边,“建筑工地危险,毛毛,你怎么带着妹妹来这了?”
毛毛指了指还在工作的战士,“军人叔叔叮嘱我们就在这,不让我们过去玩,我们很听话的。”
毛毛带着妹妹刚出现在这,就被战士们发现了,一个战士还特意走过来,叮嘱他们待在安全区域。
林秦海不忍心苛责孩子,柔声道:“走吧,吃饭去。”
中午小雅睡着了,没跟着他们一块去食堂,也就没有看到哥哥口中的外国人。毛毛跟妹妹描述他看到的外国人长着一头卷毛,眼睛是蓝色的,像小雅遗落在家的那只布娃娃。
小雅特别好奇,也想看一看外国人,“爸爸,我也要去食堂。”
林秦海爽快地答应,“行啊。我们回去拿饭盒去。”
中午小雅没有把饭吃完,林秦海拿起饭盒就发现里面还剩了不少,小雅吃得少,恐怕早就饿了。
林秦海也不嫌弃,拿起筷子将剩饭全吃了。
兄妹俩跟着爸爸来到食堂,小雅好奇的目光就一直在人群中梭巡,她想看到哥哥描述的外国人,却意外地发现周围人都将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那目光有好奇有惊讶,就好像她才是‘外国人’一样!
小雅顿时感到不自在,身体不自觉地朝高大的林秦海身边缩,牵着爸爸一根手指头不肯撒手。
女儿的手软乎乎的,林秦海感觉到心脏一哆嗦,迸出一股暖流,好像要从眼眶中涌出来似的,一种带着温情的怜爱不由自主地在身体中蔓延开。
“哥哥,为什么他们都看我?”小雅怯怯地问。
毛毛中午就已经感受过这种注视,他大咧咧的没所谓,“看就看吧,又不掉块肉,别怕。”
人群中,白英几个远远地看着兄妹俩,不过因为兄妹俩受到的关注已经足够多了,他们也就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打招呼。
小雅到底没看到哥哥口中的外国人。毛毛也在人群中着急地寻找那几个异国面孔,生怕妹妹觉得是自己吹牛。
林秦海是知道的,所里时不时会给苏国专家开小灶,按照钱所长的话,人家来是来帮助咱们的,要把人家照顾好。
没见着外国人,小雅有些失望。
趁排队打饭的时候,白英几人跟孩子们打招呼。
陌生的环境里全是陌生的人,小雅有些害怕,躲在爸爸身后。林秦海微笑着握着女儿软乎的手,轻声安慰她,“不要怕,小雅,这些叔叔阿姨都是爸爸的同事。”
刚逗着让毛毛喊哥哥的江涛听见这话,脸一下就烧红了。
赵小洁也愣住了,白英大方笑道:“可别喊阿姨,喊姐姐吧,喊姐姐我给你饼干吃。”
毛毛的视线从他们年轻的面庞上掠过,嘴甜地喊,“哥哥姐姐,你们好。”
白英将准备好的一包饼干塞到了毛毛的兜里,这是她仅剩的存货了,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买东西都没地儿买去。
打了饭,林秦海领着两小只回宿舍,他们真和稀奇的‘外国人’一样,走到哪里都吸引着目光。
3. 第 3 章
食堂的菜色变化不大,小雅还是不爱吃。
林秦海不得不教育女儿,“不能挑食,小雅,挑食就要饿肚子。”
小雅委屈地扁扁嘴,“没有妈妈做的饭好吃,我想要妈妈!”
林秦海无奈,“小雅,听话,爸爸知道饭菜没有妈妈做的好吃,但是不吃就会饿肚子。”
他语气重了一些,小姑娘委屈的泪顿时就盈满了眼眶,林秦海立马就败下阵来。
小雅不愿意吃饭,林秦海只好将妻子送来的肉干和饼干拿出来,给小雅填饱肚子。可这两样食物存货也有限,吃完了还是需要习惯这里的饭菜。
林秦海叹了口气,心想再缓缓吧,再缓缓,孩子才刚到,过一阵子就适应了。
将孩子们吃剩的饭菜吃光盘,林秦海收拾了饭盒去洗。毛毛拉着小雅跟在他屁股后面。
中午还静谧得不见一人的院子热闹起来了,穿军装的,没穿军装的,端着饭盒凑堆说话的,拿着暖瓶去食堂打热水的,在水龙头边洗饭盒洗衣服的,人来人往,将这片不算宽阔的地方挤得满满当当。
毛毛看到了一行列队走的战士,他玩心大起,趁林秦海不注意,偷摸跟了上去,跟在队伍最后面学着战士们步伐,像邯郸学步里的角色那样滑稽,旁边人见了都哈哈大笑。
毛毛被笑得很不好意思,一溜烟地朝爸爸身边跑去。
“林工,你把孩子接过来了啊,你爱人也来了?嗬,这是你女儿?长得真水灵!”
“没有,我爱人没来。”
同事很吃惊,“你自己带孩子?能行吗?”
林秦海苦笑一声,“不行也没办法啊。”
苏国专家并不经常讲课,隔三差五才有一次,大家都很珍惜。
白英和赵小洁结伴来的时候,林秦海正在检查钢笔笔胆。
“组长,你晚上要去上课,我们来帮你看着孩子。”赵小洁笑嘻嘻地说道。
林秦海喜得不知说什么好,他正在为晚上孩子们要独自留在家里发愁,正好,两个姑娘伸来了援手。
“太感谢你们了,帮了我大忙!”
赵小洁又笑,“我们也是想来蹭一蹭组长的台灯,看书别提多亮了。”
白英也笑,“今晚可以畅快地翻看林组长的藏书了。”
毛毛钻出来,伶牙俐齿地问好,“姐姐们好!你们也吃完饭了呀!”
小雅有些怯怯地望着这两位漂亮的大姐姐,抿着嘴不敢说话。
赵小洁走到小雅身边,做出很是惊奇的样子,指着她的布拉吉说道:“小妹妹,你这裙子真漂亮,在哪里买的?”
小雅垂头看自己的布拉吉,这是她最心爱的裙子,受到赞美特别高兴,忍不住说道:“这是我妈妈给我做的,我妈妈会做好多漂亮的裙子!”
“真的呀?你妈妈真能干,你还有别的漂亮裙子呀,能给我们看看吗?”
小雅当真就去拿了,赵小洁看了,又是一通夸奖,很快就跟小姑娘打好了关系。
白英朝赵小洁比了个大拇指,赵小洁得意地眨眨眼睛。
孩子有了照管,让林秦海可以心无旁骛地上课。
教室在小灰楼三楼的会议室,上课的是苏联专家费奥多尔。费奥多尔今晚的讲课是武器中设计的流体力学方程。
来上课的都是所里的技术骨干。苏联专家是春天来的,他们的具体任务是机密,只有高级人员知道。
林秦海本来在数化院工作,春天的时候突然被抽调到研究院,具体任务也没有人分配给他,平时只让他带队学习俄文,上一些理论课,还有做一些计算。
下课后,惦记孩子们的林秦海不像往常那样留下来讨论知识点,赶回了宿舍。
林秦海推开门,惊动了围坐在台灯底下看书的人。
赵小洁站起身,打了个哈欠,“组长回来了,孩子们洗漱了,都睡着了。”
林秦海往床上看去,昏黄的灯光下,孩子们头挨着头,盖着薄被,睡得正香。
白英恋恋不舍地将书合上,放回书堆,“组长,我们回去了。”
林秦海再次道谢。
女孩们摆摆手,笑嘻嘻地走了。
大概是开关门的声音有些嘈杂,林秦海一转身就看到了床上原本熟睡的小雅竟已经坐了起来,迷迷瞪瞪地看着林秦海。
“小雅,快睡觉吧。”林秦海放柔了声音说道。
小雅迷糊了一会儿,看了看林秦海,又看了看周围,突然撇撇嘴,眼泪就滚下来了。
林秦海慌了神,“小雅别哭呀,来,爸爸抱着你。”
小雅非常抗拒林秦海靠近,她无助地仰着脸哭,“我要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哭声很快就将毛毛吵醒了,他茫然地坐起来,揉着眼睛问,“小雅,你怎么哭啦?”
小雅拉着毛毛的手臂,哀求他,“哥哥,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毛毛眼神发愣,妹妹通红的泪眼也勾起了他的思念,喃喃地说道:“好,咱们去找妈妈!”
小雅信以为真,收起了眼泪,拉开被子就爬了起来,真要拉着毛毛走。
林秦海连忙将小姑娘按住,“小雅!毛毛!大晚上的,我们不去找妈妈,妈妈在很远的地方呢!我们找不到她的!”
毛毛这才如梦初醒,拉住小雅,劝道:“小雅,快睡觉吧,我们不去找妈妈。”
小雅愣愣的,眼泪又夺眶而出。这回,不管林秦海父子俩怎么哄,小姑娘都收不住眼泪了。
夜深了,研究所归于寂静。
毛毛搂着妹妹,困得脑袋像小鸡啄米,小手还不忘时不时地抚着妹妹的背。
小雅睁着大眼睛,思念的眼泪不时夺眶而出。
林秦海无奈地坐在床边,拿小姑娘没办法,女儿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妈妈,思念是在所难免的。
看小姑娘晶莹的眼泪挂在下巴上,林秦海后知后觉地想到绞张热毛巾给孩子洗洗脸。
林秦海这时才想起,下午太匆忙他都忘记去食堂打热水了。他只好去外面接了半盆冷水,把泡冷水的毛巾拧干,握在手心里用体温热着。
好一会儿,林秦海哄着女儿擦脸,“小雅,爸爸给你擦擦脸好不好,泪水泡在脸上久了,脸就皱巴巴的不舒服。”
小雅也哭累了,扭脸看了看林秦海,点点头。
林秦海心里一松,给女儿把脸擦了。
“好了,小雅,不哭了,睡觉吧。”林秦海以为女儿已经哭好了,试图哄她睡觉,没想到小姑娘突然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自顾自地在林秦海收拾好的一堆行李中翻找着什么。
“小雅,你找什么,爸爸帮你找?”林秦海吓了一跳,以为小姑娘还要去找妈妈。
“我要找妈妈的衣服。”小雅沙哑着说道。
林秦海微怔,想起收拾行李的时候确实翻到了一件水红色的女士上衣,他还以为是妻子装错了。他赶忙去找出来给女儿。
小雅接过衣服,将杨君怡的衣服紧紧搂在怀里,让衣服贴着她的脸蛋,闻到了妈妈的气味,豆大的眼泪又无声地落了下来。
林秦海看得难过,两个孩子从小没离开过妈,突然的分别对他们多么残忍。好歹现在是送到自己这个爸爸这,若是自己再将他们送走,他们就真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了。
林秦海决定再去找元所长谈一谈。
这一夜,林秦海背着女儿在窄小的房间里踱步半晚上,好不容易将小姑娘哄睡着了。
次日清早,更麻烦的事情来了。
睡了一晚,小雅的辫子已经乱了,她从包里摸出梳子交给林秦海,想要爸爸帮她扎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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辫子。
林秦海接过梳子,交代毛毛,“毛毛,你先去水龙头边刷牙洗脸去。”
小雅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林秦海缩手缩脚地尽量轻柔地帮她将辫子解开,尽管已经尽量放轻动作,可还是不小心将孩子扯疼了。
相比解开辫子,重新梳好辫子更是一个挑战,小雅的头发顺滑得像油,一不小心就从手里滑出去了。
林秦海试了一次又一次,额头都浸出汗水来。
十几分钟过去,林秦海勉强将女儿所有细软的头发扎在了脑后,看起来毛赖赖的,一点都不舒服,可没别的办法了。
小雅伸手摸了摸头,一看不是辫子,撇撇嘴要哭,林秦海赶忙将孩子拉起来,“辫子回头爸爸再帮你扎吧,咱们得赶紧去食堂买早饭了,去晚了没饭吃,只能饿肚子了。”
小雅睁着漂亮的大眼睛,一听见要饿肚子,愣是止住了泪意,睫毛上还挂着委屈的泪水。
林秦海倒了热水,替小雅洗脸,让她刷牙。
做完这些,他才想起毛毛还没回来,又急急出门找。
找了一圈,林秦海看到毛毛蹲在路边上,好奇地看着晨练跑步归来的战士们。
林秦海每个月的粮食定量是40斤,足够他一个人吃,但是现在孩子们来了,虽然都还小,但每个月也需要十来斤的定量。
孩子们来得匆忙,粮食关系还没有转过来,跨进食堂的时候,林秦海还在想今天要去将这件事落实了。
带着早饭回到宿舍,林秦海匆匆交代孩子们乖乖待在家里,抓起馒头就往办公楼跑,等他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发现大家都来了,他平时来得最早,今天是最后一个。
到这个时候,林秦海才想起自己都没时间洗漱。
毛毛几口就用豆浆送着馒头下肚了,小雅吃饭斯文,慢条斯理地小口小口地吃着。
“妹妹,快吃,吃完了咱们出去逛逛去。”
可不管哥哥怎么催,小雅都还是慢吞吞的,馒头半天都没见小上多少。
毛毛急得抓耳挠腮的,到底还是坐着等妹妹。
好不容易小雅吃完了早饭,毛毛拉着她开始在所里逛了起来。
在园子里转了一圈,毛毛对一堵围墙隔开的办公区域起了好奇,可门口站着两个站岗的战士,他们是万万进不去的。
很快毛毛就感觉到厌倦了,这里只有一些房子,没有同龄的小孩子,毛毛想起围墙外的高粱地,或许在那里他可以抓到几只蛐蛐。
他兴头上来,带着小雅想往外面跑。小雅胆子小不敢去,拉着哥哥不让他去,“爸爸说的,我们不能去外面。”
毛毛还是想去,“我们不走远,就在外面的高粱地里抓几只蛐蛐就回来。”
小雅将头摇成拨浪鼓,“不要,哥哥,不去。”
毛毛泄气地坐在路边的石头上,“那好吧。”
小雅拉着哥哥,“等爸爸下班了,让爸爸带我们去。”
兄妹沉默地坐在蔚蓝色的天空下,小雅又开始想念妈妈,“哥哥,妈妈什么时候才会给我们写信?”
毛毛挠挠头,“应该很快吧。”
谈到妈妈,小雅的眼睛里又噙了泪,吓得毛毛慌忙指着旁边围墙根下的一床破草席子,“小雅你看,那是什么?”
小雅眨了眨眼睛,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了。
毛毛的兴趣被提了起来,他走过去,将破席子掀开,露出底下门一样的两块木板。
“嗯?这是什么?”倍感无聊的毛毛一下子兴致盎然,费力地将木板掀开了一个小洞。
光线只照亮了方寸之地,更深处黢黑一片,小雅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小脸发白,她害怕地拉着毛毛。
毛毛却兴奋得只搓手,他根本就不惧怕黑暗,“这里面肯定有宝藏!我要去探险!”
4. 第 4 章
小雅吓白了脸,害怕得差点要哭出来,“不要,哥哥,我害怕!”
“别怕,小雅,你别去,我一个人去。”毛毛朝黢黑的洞里看了一眼,拍拍脑袋,他认为自己应该找一根蜡烛。
中午林秦海赶回家,看到孩子们并排坐在房门口的石砖上,心里一松。
“都饿了吧,爸爸去打饭。”
林秦海拿着饭盒去水龙头处清洗,毛毛跟上来,期待地问,“爸爸,等你下班了,能带我们出去抓蛐蛐吗?”
林秦海爽快地答应了,“行啊,下午吃了饭,爸爸带你们出去转转。”
毛毛顿时高兴地欢呼起来,“噢,抓蛐蛐,抓蛐蛐!”
“家里有蜡烛吗爸爸?”过了一会儿,毛毛垂着眼皮,问得很随意。
林秦海毫无察觉,“没有蜡烛,有手电筒,怎么啦?”
毛毛嘿嘿一笑,“没事,爸爸,中午咱们吃什么?”
“这得看食堂做什么。”
上次去食堂被围观,小雅不肯再跟着去了,林秦海去将饭打回来,父子三人吃了。
下午,见孩子们还睡熟着,林秦海放心地出门上班去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毛毛就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翻下来,到处翻找手电筒。
很快就让他找着了。
毛毛高兴地抓着手电筒,回头看着熟睡的妹妹,他想了想,干脆趁着妹妹睡着,悄悄地从家里跑了出去。
让毛毛没想到的是,洞口之下不是他想象中的宝藏,而是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防空洞,手电筒照上去,能看到土墙上锄头留下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气味,那漆黑的深洞像巨蟒张开的大嘴。
可毛毛一点也不怕。他拎着手电筒,谨慎又兴奋地在防空洞中毫无阻碍地探索,成人在防空洞里得弯着腰走,这高度对毛毛却刚好合适。
迷宫一样的防空洞彻底将毛毛迷住了,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暗并没有让这个初生小牛犊害怕,他饶有兴趣地逛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爬出防空洞,关好门板,照例将竹席盖上。
到了下午,吃完饭后,林秦海果然遵守诺言,带着兄妹俩走出围墙,在一望无际的高粱地里,抓了两只绿色的大蝈蝈。
林秦海用狗尾巴草编了两个草篮子,将蝈蝈关了进去,这种绿色大蝈蝈会发出一种很好听的鸣叫,一阵一阵的。
兄妹俩如获至宝,拎着草篮子在土马路上放足奔跑。
到了晚上,或许是有了绿蝈蝈的陪伴,小雅没有再哭泣,却提出了一个请求,她要洗澡。
可家里没有热水,林秦海又忘记去打水了。正值夏天,大人们都用凉水擦洗,林秦海可不敢用冷水给小雅洗澡。
“小雅,明天再洗好不好,明天爸爸去打热水给你洗澡。”林秦海哄着女儿。
可小雅皱着鼻子不答应,“不要,我都三天没洗澡了,我不要做脏孩子!”
“今天爸爸忘记去打热水了...”林秦海有些心虚,他确实太粗心了,连这点都没想到。
小雅漂亮的大眼睛蒙上了水汽,喃喃道:“在家的时候,妈妈每天都会给我们洗澡...”
一提到妈妈,小雅又掉起了金豆子。
林秦海知道今晚非得给小姑娘洗澡不可了,他想起女同事们有打热水的习惯,或许可以去问问。
果然女生宿舍里有热水,听说是给小雅洗澡,她们都慷慨地送出了暖瓶,林秦海拎着两暖瓶回到宿舍,用洗脸的漆盆给小雅洗了个澡。
本着不浪费,林秦海叫毛毛也洗一个,没想到毛毛死活不愿意洗,在林秦海的劝说下才勉强答应洗个脚。
等林秦海洗漱回来,孩子们贴在一块已经睡着了,小雅怀里抱着杨君怡的衣服睡得正香,露出了水红色的衣角。
林秦海注意到毛毛在睡梦中不住地挠脸,凑近了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就上床睡觉了。
林秦海白日里是连轴转,晚上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次日清早,林秦海挠着胳膊从睡梦中醒来,一摸一个大疙瘩,蚊子咬的。
林秦海这才想起昨晚上孩子们在不停地挠,原来是被蚊子叮了,他连忙穿衣服下床。
晨光从窗户跃进来,林秦海终于看清了孩子们被蚊子咬了一脸包,又红又肿。
林秦海自责起自己的粗心,肯定是昨晚上他去洗漱的时候忘了关门,狡猾的蚊子就趁机溜了进来。
毛毛从床上爬起来,就去看了他们的宝贝蝈蝈,昨晚在睡梦中,他就迷迷糊糊地听见了蝈蝈的鸣叫,特别好听。他一边挠着手臂,一边用狗尾巴草逗蝈蝈。
小雅醒来感觉脸上胳膊上到处都奇痒难耐,挠了也止不住痒,难受得哭了起来。林秦海看得心疼,终于想起给孩子找点清凉油擦一擦。
给小雅梳头发又是一项挑战,虽然经历了昨天的尝试,林秦海却没有累积到多少经验,只能胡乱地帮女儿扎了头发。
吃过早饭,林秦海匆忙赶着上班去了。
爸爸刚走,毛毛就兴冲冲地要带妹妹去他的秘密基地。
小雅跟着哥哥来到昨天发现防空洞入口的地方,可等毛毛将门板掀开,朝倾斜的洞口看了一眼,小雅就吓得脸色发白,死活不肯进去。
迷宫一样的防空洞在娱乐匮乏的园区对毛毛吸引力巨大,他为难地抠了抠头,跟妹妹商量,“那我下去,你在这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就回来。”
好不容易哄得小雅答应,毛毛拿着手电筒,敏捷地爬进了洞里。
日头高升,小雅乖巧地坐在竹席子上,额头渐渐热得沁出了汗水。
她时不时地看着那口黑漆漆的洞。
洞里,毛毛拿着手电筒,不自觉地越走越深,他沉迷于破解迷宫的欢乐中,丝毫没有察觉手电筒的光线正在削弱。
他顺着一条隧道走,想寻找到尽头。空气中弥漫着湿腐的气息,手电闪动的光线搅乱了沉淀的空气,毛毛这才察觉到了不对,他终于发现手电的光芒已经非常微弱了。
毛毛急忙想要退出去,可那油尽灯枯的土电池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终于垂死挣扎地闪烁了几下,隧道重新回归了黑暗。
进入的地方太深,导致毛毛也听不见妹妹在洞口焦急地呼唤,黑暗中,毛毛只能摸索着前进。
小雅在呼喊了好多次依旧没有得到哥哥的回应后,她恐惧地望着那仿佛一头吃人怪物一样的黑洞,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哭了好久,哥哥却不像以前那样听见她的哭声就出现在她身边。小雅环顾四周,此时正是上班时间,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小雅再次害怕起来,或许哥哥被怪物吞掉了,她终于想到应该去找爸爸。
“小雅,不哭不哭!去找爸爸!”小雅流着泪给自己鼓劲,可她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爸爸,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在原地踌躇很久,小雅决定回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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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去找爸爸。
小雅跑了一圈,焦急中她怎么也找不到宿舍的方向,却无意间撞上了一个长相非常奇怪的人,他卷发碧眼,长着络腮胡,模样非常可怕。
小雅吓得瑟瑟发抖,甚至忘了逃跑。
“小女孩?”那人却说话了,他惊奇地看着小雅,“你真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小雅吓得尖叫起来,眼前的人长得奇怪,高大得像一座大山,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人。
“嘿,小女孩!”费奥多尔高兴地看着小雅,他来这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小孩,还长得如此漂亮,但他看出了小雅的惊恐,不想吓到她,朝小雅挥挥手,“再见!”
看着费奥多尔的背影,小雅想起了哥哥,她犹豫了片刻,眼看人就要消失在视线中,她终于忍着害怕追上费奥多尔,“请等等!”
费奥多尔扭头看向她,看小女孩主动跟他搭话,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用他蹩脚的中文说道:“你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吗?”小雅白着脸,小声问。
费奥多尔问她,“你的爸爸叫什么名字?”
小雅被问住了,她一下子想不起来爸爸的名字,急得直想哭。
费奥多尔看着她哭红的眼睛,意识到小女孩遇到了麻烦,他弯下腰,更加温和地问小雅,“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你告诉我。”
小雅结结巴巴地将哥哥去探险的事告诉了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让小雅给他带路,去寻找毛毛探险的洞口,可小雅领着他绕了两圈,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洞口,急得想哭,拼命忍住了。
费奥多尔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有一个小男孩失踪了。他想起中午在食堂见过林秦海带着一个小男孩,立刻拉上小雅往办公区走。
在办公楼外,哨兵就拦下了他们,小雅不能进入。
费奥多尔只好让小雅在原地等待,他叮嘱小雅,“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好吗?”
小雅极力仰着脖子看着这个高大的外国人,神色焦急,“好。请你一定要找到我爸爸!”
费奥多尔进了办公区,径直来到林秦海的办公室。
“费专家来了!”梁善思最先注意到。
费奥多尔看了一圈,没看到林秦海,焦急地问:“林在哪里?”
“他出去了。”梁善思看出了费奥多尔焦急的样子,察觉到不对,“我去找他!”
林秦海想去找元所长谈一谈孩子们去留的问题,还没等到元所长回来就被梁善思叫了回来。
“林,你的小男孩消失了!”
一见面,费奥多尔就将这惊天消息砸在了他身上。
得知消息的林秦海步履匆忙,几乎要奔跑起来,他身后还跟着同办公室的几个大学生,连同费奥多尔一起。
林秦海一出现,无措等待的小雅就扑了过去,忍了好久的眼泪夺眶而出,“爸爸,哥哥不见了!”
“别哭,小雅,你告诉爸爸,毛毛在哪里?”林秦海压抑着焦灼和恐惧,尽量用平和的口吻询问。
“哥哥跑进了洞里...小雅等了好久,他没有出来,我喊他...他也不答应我。”小雅抽噎着说了经过。
林秦海一下就想到了,毛毛进的洞,应该是防空洞。
这片园区建立的时候,为了备战挖了防空洞,里面错综复杂,毛毛竟这样胆大,独自跑了进去!
5. 第 5 章
“防空洞平时都是关着的,林组长,我们赶快进去找孩子吧,不知道里面会不会缺氧。”梁善思提醒道。
“防空洞里一片漆黑,我们得回去拿手电筒!”江涛也说道。
林秦海被两人一提醒,强压住狂跳的心脏,“对,对。”
大家分头行动,林秦海带着几个男同志先进洞寻找,女同志们去取电筒,费奥多尔则留在原地陪着小雅。
黑暗中防空洞里,众人摸索着墙壁前行,一边走一边大喊毛毛的名字。洞道深处传回回声,可听不见毛毛的回应。
黑暗中,林秦海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仿佛要破膛而出。
他身边的梁善思和江涛都听见了他粗重颤抖的呼吸,笨拙地安慰他,“肯定没事的,组长。”
女生们很快取来了手电,大家分做两队,在错综复杂的洞道里找寻起来。
终于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在防空洞深处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毛毛。
林秦海看到一动不动的毛毛时,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里飞出来了,他不顾一切飞奔上前,重重跪地,一把将毛毛抱起来,颤着手去试探孩子的鼻息。
均匀的鼻息扑在林秦海的手指上,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孩子怎么了?”白英弓着腰凑过来。
林秦海完全脱力了,浑身酸软,连呼吸都费劲起来。
半人高的隧道只能弓腰行走,一松懈下来,大家都感觉腰酸痛得厉害。
其他人隔得大概很远,隧道里很是静谧,似乎连空气都不流动了。一道均匀绵长且细微的鼾声,在隧道中变得清晰可闻。
过了会儿,缓过劲来的林秦海好气又好笑地啪打毛毛的脸蛋,“这臭小子,睡着了!”
毛毛迷迷糊糊醒来,首先看到爸爸的脸,他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想起自己睡在洞道里,天真地问:“爸爸,你下班啦!”
看着孩子的迷糊劲儿,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当众人汇合后带着孩子走出洞穴时,刚好碰见了带着一队战士急匆匆赶来的元真,坏消息不胫而走,得知孩子迷失在防空洞里,元副所长急坏了,立刻召集了十二名战士,要进洞找人。
看到林秦海他们带着孩子出来了,元真这才长松口气,差点出大事。
察觉到自己闯祸的毛毛,不好意思地缩在了林秦海的身侧。
林秦海将毛毛拉出来,要求他给前来帮忙的叔叔阿姨们道谢。
毛毛的小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向大胆的他扭捏起来,“谢谢...叔叔阿姨!...对不起。”
元真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朝费奥多尔点点头,带着战士们走了。
“没事就好,好孩子,下次可不能再钻防空洞了。”找到孩子,大家都放松了,嘻嘻哈哈地散去。
小雅走到毛毛身边,紧紧地拉住他的手,红肿的眼睛噙着泪,害怕地扁着小嘴。
毛毛挠着头,“小雅,你急坏了吧,哥哥对不起。”
林秦海看向毛毛,后怕蔓延上来,幸好没事,他想都不敢去想那些可能的糟糕的后果。
拖着脱力的双腿,林秦海领着孩子们回到了宿舍。
犯了错的毛毛乖巧地坐在床上,忐忑不安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林秦海。
爸爸的脸色太严肃,毛毛开始害怕起来,他本能地认错,“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林秦海久久地望着毛毛,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决然地站起身。
毛毛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父亲,以为自己会被狠狠揍一顿,吓得小脸发白。
可林秦海只是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摸着他的头,动作意外的温和。
“爸爸...”毛毛害怕地眨着眼睛。
“毛毛,”林秦海望着孩子,艰难地开口说道,“爸爸将你和妹妹送到舅舅家去,好吗?”
毛毛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连小雅也愣住了。
林秦海抚着儿子圆润的后脑勺,他能感觉到一块微微凸起的骨头,老一辈人说这是反骨,这样的孩子皮得很。
回过神来,毛毛几乎要哭出来了,“爸爸,是不是我犯错了,所以你要把我送去舅舅家?”
“不是。”林秦海话语轻柔地安抚他,“是爸爸工作太忙了,不能好好照顾你和妹妹。”
毛毛的眼泪像水里的气泡,一串串冒出来,这一瞬间,他自责极了,难过极了,他哭着哀求林秦海,“我知道错了,爸爸,求求你,别把我们送走...”
林秦海还想安抚孩子几句,才刚张嘴,悲痛就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悲伤淹没了平时没心没肺的毛毛,他嚎啕大哭起来,声音被哭泣打碎,“爸爸,不要把我们送走...我不要!”
林秦海的心也翻江倒海样难受,孩子的哭声将他的心打碎成几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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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地将孩子搂进怀里,滚烫的泪砸在毛毛头顶的旋上。
小雅也哭成了泪人。
夜深了。
孩子们相依睡去,林秦海绞了热毛巾轻柔地替孩子们擦干泪痕。
他拉开抽屉,摸出一支红梅捏在手上,回头看了眼孩子们,林秦海又沉默地将烟塞了回去。
昏暗的灯光照映着林秦海忧郁的眉眼,今天这个意外让他意识到,他无法兼顾工作和孩子们,若是这场意外的结果再糟糕一些,将会是他无法承受的灾难。
他之前就考虑过将孩子们送到大舅子家里去,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如今看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毛毛会对这个决定如此抗拒。或许他认为爸爸在怪他,才会想将他们兄妹俩送走。
这一夜,向来是沾枕头就入睡的林秦海失眠至半夜,清早起床的时候就晚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在床榻前探头探脑的小脑袋,看到他醒了,忙挤出张花一样的笑脸,“爸爸,你醒啦!”
林秦海忙摸出手表看了一眼,怕自己睡过头,还好,六点五十分。
“毛毛,怎么不多睡会儿?下去吧,小心点。”
毛毛像个灵活的小猴子,窜到了地上看得见林秦海的地方,“爸爸,你快下来洗脸吧,水我都帮你打好啦!”
林秦海掀被子的动作一顿,看向儿子。
毛毛正朝着他讨好地笑着,笑得林秦海受不住,他难过地移开了视线。
林秦海穿好衣服下床,洗漱,毛毛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爸爸,你还生我的气吗?”
林秦海转身面对他,单膝蹲在地上,双手握住毛毛稚嫩的肩膀,无比郑重地讲:“爸爸已经不生你的气了,因为你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改正,对吗?”
毛毛眼睛一亮,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我知道错了,爸爸。”
“毛毛,你听着。爸爸将你和妹妹送去舅舅家,不是因为爸爸生你的气,是因为爸爸意识到没有办法照顾好你们,你和妹妹去舅舅家之后,爸爸会经常给你写信...”
林秦海的话还没说完,毛毛那双明亮的杏眼已经暗淡了下去,他沮丧地耷拉着脑袋。
林秦海摸着他的脑袋,难过将他的心脏包裹得密不透风,可他还是不得不硬起心肠坚持,“到了舅舅家,要照顾好妹妹。”
6. 第 6 章
毛毛闯祸的事情,在研究所里传开了。
林秦海上午一进办公楼,遇到的每一个同事,都会问上一嘴。
“你家那小子没事吧?”
“没事。”
“我听说他在防空洞里睡着啦!是个胆大的,长大了肯定也不得了。”
林秦海只有苦笑。
单位的电话是保密性质的,不能私用,林秦海上午出去找公共电话给舅子的工厂挂了电话,跟杨君达商量将孩子送去他家的事。
杨君达没多犹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也没有多问,“我就说不行吧,你工作那样忙,孩子就放在我家,还是我去接回来吧。”
“不不,我把孩子送过去,你才刚请了假...”
跟舅子商量好了,回来后林秦海就想去找领导请假,却先被通知钱所长在找他。
林秦海没敢耽误,连忙赶到了钱所长的办公室。
钱进的办公室很小,小到会让人以为是杂物间,一张磨掉了大半漆面的桌子,是他的办公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色衬衫的钱进,正忙碌着。
听见敲门声,他抬起头来,看到门口的林秦海,微笑道:“秦海,你来了。”
林秦海坐在椅子上,钱进张罗着帮他倒水。林秦海调到研究所来之前,曾是钱进的助手。
“所长,”林秦海双手接过搪瓷缸,“您找我,是因为孩子的事吗?我已经跟我大舅子商量好了,将他们送去舅舅家,顺便跟您请几天假。”
钱进惊讶道:“孩子们不是刚来吗?怎么要送走?”
林秦海也是一愣,他以为钱进叫他过来是要跟他谈元副所长谈过的问题。
“孩子们还太小了,需要人照看,我无法兼顾工作和照顾他们。”林秦海如实说道。
钱进沉吟片刻,“你爱人的事情我知道,我想你还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她也不会告诉你,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你爱人是调去搞导弹去了。你们夫妻俩,很好!不愧国家对你们的栽培。”
林秦海没有太吃惊,他对此早有猜测。他爱人在国外学习的就是飞行动力系统设计,这类人才国内相当稀缺,这应该也是杨君怡被抽调的原因。
停顿后,钱进再次开口,“你说要将孩子送走,我不同意。你的情况我全都了解,如果有选择我相信你爱人不会将孩子送过来。我们确实是要将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但也不代表我们连家都不要了,那是生而为人的责任。如果你连一个父亲的责任都担不起来,又如何能挑起国之大梁?”
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林秦海的眼里闪起了泪光,他一直将国至于家之前,在民族尊严面前,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如果你实在觉得精力不够,那就找个保姆来照顾孩子,这个问题是很好解决的。好了,我叫你过来,是有项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你去做。”钱进的神色严肃起来。
“林秦海同志,咱们国家准备要放颗‘大炮’!设计是研制的龙头,设计部主任既要协调人员调配,又要组织工作,自身专业知识也要过硬,我两年前就一直在考察你,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林秦海愣在那里,惶恐地说道:“所长,这么重大的任务,我...我怕我做不好。”
十三年前,美丽国用两颗核武器震惊了世界,很快老大哥苏国也拥有了这项顶尖武器。新华国成立不到十年,不管是经济还是技术都还很落后,没有研制核武器的条件。
可美帝国自恃拥有尖端核武器,几次三番地对华国进行核恐吓,华国前几年在战场上吃了武器落后的亏,外交上也面临紧张的局势,复杂的形势逼迫华国不得不走上武器强国的道路。
这条路从来没有人走过,像迷宫一样,谁也不知道入口在哪里,正确的路线又是什么。
好在,在多种因素和努力下,老大哥苏国愿意给我国提供一些技术上的援助。
核能研究所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成立起来的。
祖国要搞核弹,这是绝密,但林秦海心里多少有些猜测。
“这当然不简单,这是一项艰巨又光荣的任务!秦海,我相信你能干好。”钱进语气无比的郑重,又饱含信任。
从钱进的办公室退出来,林秦海还有种做梦一样的恍惚感,他真的没想到这样组织竟然这样信任他,将这样重大的任务交到他手里。民族的尊严、祖国的荣辱,都凝聚在那小小的一枚核弹上,让他更觉担子沉重。
可他这代人,见证了新华国从战火中重生,经历过民族被欺压和侵略,他们做梦也想看到国家强盛,民族复兴,这是他们毕生的信仰和追求。
如果能有幸为这个梦想实现添砖加瓦,那就死而无憾了。
林秦海一步一步朝前走,步伐越来越坚定。
他得回去收拾东西。
孩子们大概是出去玩了,林秦海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人。他没有出去寻找,而是慢而有序地收拾起行李来,突然工作发生这样大的改变,他的心绪还需要整理。
毛毛拉着妹妹回来时,就看到了正在收拾打包的爸爸,他下意识地就以为这些行李是他们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小雅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哥哥,她紧紧地抓着哥哥的手,害怕地皱起脸,眼泪像泉眼里的气泡一样,一串串无声地滚了出来。
毛毛一扭脸看到了哭泣的妹妹,此时他竟然出奇地冷静,伸出的小手带着某种坚定,帮小雅擦去眼泪,“小雅,哥哥永远都在的,不要哭。”
林秦海听见了声音,扭头看过来,看到儿女站在门口,脸上露出喜色来,经过钱所长的劝说,他自己也想明白了,他不能逃避责任,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命里的。
“毛毛,小雅,我们要搬家了!”林秦海告知孩子们。
毛毛牵着小雅走进房间,他其实想告诉爸爸,舅妈不喜欢他们,每次他们跟着妈妈去舅舅家,舅妈总会把吃的藏起来。
但看见爸爸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小小的他感受到了爸爸的决心,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暗暗做决定,他会照顾好妹妹的。
毛毛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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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胖拳头攥得紧紧的。
林秦海看到毛毛抿紧的嘴唇透出一股子坚决,又看到女儿一脸的眼泪,这才想到自己还没有告诉他们,不再将他们送走的事情。
想到这里,林秦海又深感羞愧,为自己做出将儿女送走的决定。孩子们平白担惊受怕了一场,在他们看来,父亲是要将他们遗弃了吧。
林秦海放下手里的衣服,走到孩子们身边。
两双稚嫩的眼睛齐齐看向他,林秦海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目光里的失望,他本该是孩子们的大树,却准备亲手将他们投掷到充满危险的大地上。
这一刻,林秦海感觉孩子们纯净的视线变成了亲情的利刃,准确无比地扎在了他人性的柔软上,疼得他眼泪直迸。
他缓缓地伸手,将孩子们搂进怀里,这次他能感觉到,就连最亲近他的毛毛,小身体也表现出了抗拒。
他泪涕横流,含糊不清地在孩子们的耳朵边说道:“爸爸不把你们送走,再也不把你们送走了...”
颠簸的卡车穿过了半个京市,将林秦海一行人送到了远离人烟的北边郊区云海路。穿过一片青色的高粱地,卡车在田野边停了下来。
几个大学生也跟着一块过来了,大家互相帮忙,将行李从卡车上搬了下来。
看着眼前比研究所还要简陋的建筑,大家都能感觉到,这里的生活,恐怕还要艰苦。
门口依旧站着岗哨,核对了身份,大家得以通行。
人群中的两个孩子格外的引人注目,毛毛牵着小雅,亦步亦趋地跟在爸爸身后。
等走进园区,大家才看清楚,只有一栋完工的建筑,其余的都还在修建。
正在大家愣神的时候,那唯一的办公楼里跑出来一个人,他面孔很年轻,穿着一身挺括的军装,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众人差点以为这人是从电影《上甘岭》里走出来的高保成。
可当人将视线移到他那一头疏于打理乱得像鸡窝的头发时,这种感觉又破灭了。
他急急地走到众人跟前,询问道:“请问哪位是林秦海同志?”
林秦海上前一步,“同志你好,我是林秦海。”
“你好,林主任,我是周林,负责协助你展开工作。”周林说道道,“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我春天就过来了,本来是提前过来安排生产,可人手不足,你看,到现在还是一片混乱,条件很差。”
在来到这里之前,林秦海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块地方,来之前才从钱所长口中得知这个武器研究院,春天才规划出这么一片地方,以后就是他们的工作场所了。
“周林同志,没有条件,我们来创造条件。放心吧,我们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林秦海询问他,“生活区在哪里呢,我们先去把行李放了。”
话这么说,可当真看到生活区的模样,大家还是面面相觑。
没有房子,连平房都没有,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临时搭建起来的窝棚,就建在高粱地边上。临时搭建的窝棚看起来很不牢固,仿佛风一吹就能掀翻了。
7. 第 7 章
周林搓着手,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暂时就是这个条件,不过宿舍已经在修了,很快大家就能住进去。”
林秦海很快回过味来,背着行李带头往棚户走,“行,有几个棚子分给我们?”
“两个人住一间。”周林指了指几个空棚子,“这几个都可以。”
林秦海带着孩子们住一间,剩下的两男两女,刚好分两间。
白英和赵小洁结伴走进低矮的棚子,棚子没有窗户,低矮潮湿,初夏的天,人走进来竟然有种阴冷的感觉,赵小洁拧着两道英气的眉毛,忍不住埋怨,“这什么条件啊!这是住人的地方吗?”
白英连忙阻止她,“别瞎说,别人都能住,咱们也能住。”
赵小洁想将行李往床架子上放,却发现这床竟然就是碎砖头和木板拼起来的,上面全是灰,脏得不行,一双秀气的眼睛顿时要喷火了,“那姓周的是不是故意刁难我们?怎么条件就差成这样了?连张能睡觉的床都没有?”
赵小洁气冲冲往外走,“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
白英连忙去拉她,“小洁,你不要生事!”
赵小洁推开她的手,“你不知道,这些当官的都会享受,不把我们当人看的。”
周林此时在林秦海的屋子里,坐在积了一层灰的木板架上,诉苦。
“林主任,你来了就好了,营地这里的事务都交接给你了,我真是惭愧啊,钱部长将我调过来,我却将这里管得一团糟,我有愧组织培养,压力大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正说着,气势汹汹的赵小洁走了进来,她双颊染火,眼睛愤愤。
周林迷茫地看着她。
“周领导,我们初来乍到的,不熟悉环境,能请你带我们参观一下你的住处吗?”赵小洁上来就开始火力输出,把‘你的住处’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连林秦海都听出来赵小洁是来者不善,周林这个当事人却好像一点察觉都没有,他挠挠头,很为难地说道:“我那实在太乱了,有损观瞻。”
没想到赵小洁根本不相信,她质疑地看着周林,“周领导不会是不愿意让我们参观吧?”
周林也察觉到了赵小洁有种莫名的执着,他讷讷地说道:“既然你想看,那就去看看吧。”
林秦海无奈地看了一眼老实的周林,他觉得赵小洁这样欠妥,大家是同事也是战友,不能这么搞内讧。
“赵小洁,回去收拾东西吧。初来乍到的,你去看人家周主任的宿舍做什么?”
赵小洁不太服气,可林秦海的话她不能不听,正要答应下来,没想到周林开口说道:“走吧,去看看不要紧。”
赵小洁本来就不服气,一听周林这样说,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周林已经带着人往外走了,林秦海无奈,只得拉着孩子跟上。他知道赵小洁的来意,不过他不相信周林是那种搞特殊的人。
赵小洁本来以为周林会带着他们去那座小楼,没想到他带着人往旁边的棚户走,没几步就到了一处更加破旧的棚户面前。
棚子没锁,周林一推就开了。接着他侧身站在一旁,对着赵小洁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小洁倒真没料到周林也住在棚户区,愣了一下,又觉得不能这个时候就弱了气场,挺直了胸膛就走了进去。
等看清屋里的陈设,她顿时就愣住了。
倒不是这个房子比他们的好,差是一样的差,只是这个房间极其杂乱,衣服被褥全散乱地堆在木板子搭成的床上,漆盆里胡乱地堆着洗漱用品,房间里还有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这个房间像是住着一个流浪汉,唯一不像的地方是靠门的书桌,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摞书籍,连稿纸都堆得很整齐。
周林怂了怂脖子,又挠挠头,“你们看,这就是我的房间了,我...我是一个人住。”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心虚,如果非要说他搞特权,那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其他人都是两人一个房间。
赵小洁的脸慢慢地红了,看着这同样简陋的房间,她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惭愧。她以为周林这样的行政人员,会住在旁边那栋小楼里,而让他们这些人住窝棚。
一时间,她心里羞愧难当,甚至不敢去看周林的眼睛了。
白英心里叹了口气,赵小洁实在是太冲动了,可看着赵小洁难堪的样子,不得不打圆场,“周副主任的生活也太勤俭了,值得我们学习。小洁,房间也参观了,我们回去收拾东西吧。”
周林却并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恼怒,他甚至搓了搓手,笑容带着些许羞涩:“乱得很,让你们见笑了。”
赵小洁愣愣地看着他,周林越是这样大度,她心里就越愧疚,没有比误会好人的事情更糟糕了。
林秦海将两个孩子留在原地,挤到人群前,“好了,大家都回去收拾东西,一会儿还有工作安排。”
白英拉着赵小洁回了窝棚,忍不住数落她,“你呀你呀,你也不想想,周副主任把林主任都安排住窝棚,他自己能住小楼吗?”
赵小洁垂丧着头,叹口气,“我真没想到,真的会有领导愿意住这样的屋子吗?”
白英接话,“那林主任不也带着孩子住在窝棚吗?”
赵小洁一屁股坐在光木板上,连灰尘也顾不得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毛毛和小雅在路边揪了野菜喂给他们的蝈蝈,孩子们每天都去摘新鲜叶子,蝈蝈还活得好好的,时不时就抖抖翅膀,神气的鸣叫,孩子们宝贝得不得了。
“爸爸,这蝈蝈会不会死?”毛毛根本就不关注房子环境有多差,他的注意力都在蝈蝈上。
“养得好就不会,爸爸小时候养的蝈蝈能活到初冬呢。”林秦海铺着铺盖说道。
玩了一会儿,毛毛就待不住了,“爸爸,我可以和妹妹去外面玩吗?”
林秦海犹豫了片刻,想着孩子总是需要熟悉环境的,同意了,“行,你带着妹妹去外面逛一逛,但不要走远了,玩一会儿就回来。”
毛毛和小雅各自拎着蝈蝈笼,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周林又来了。
“主任,营地的工作还是要你来主持。苏国送来的资料已经录入了保密室,翻译工作也开始进行了。钱部长只交代我主持营地的修建工作和牵头翻译工作,其他的事情没交代。林主任,咱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工作?”
林秦海将门关上,才低声对周林说道:“核武器,你知不知道?”
周林瞪大了眼睛。
林秦海并不意外他不知情,在来到这里之前,林秦海才从钱部长的口中知道了他们现在任务。这是绝密的任务,来之前,钱所长就交代他,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可以给周林透露。
林秦海想起那个下午,钱部长一脸神秘地对他说:“我们国家决心放个大炮!”
他当时的震惊不比周林少。
他当然知道大炮是什么,那是美丽国,苏国两个大国才拥有的顶尖武器。十三年前,美丽国就用两颗核武器震惊了世界。
美丽国研制这项武器花了,新华国建国至今不到十年,经济技术都还很落后,不具备研制这项顶尖武器的条件。
虽然在研究所的时候,林秦海察觉到他们在进行相关的工作,但那时候他也只以为是华国在储备人才,根本就没想过祖国竟然真的下定决心要研制这项尖端武器。
可想一想,他又明白了。新华国虽然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可来自外国的打压却从未停止,尤其是核恐吓。美丽国光是今年进行的核演习就已经多达二十多场,几乎都是针对华国。
他们的领导人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不排除对华国使用核武器”。前几年的援助战役华国是赢了,可是赢得惨烈,几十万的战士牺牲才换来了胜利,吃亏就吃亏在武器不如别人。
种种因素,迫使华国在条件如此不成熟的情况下,走上了武器强国的道路。
想明白的林秦海,几乎要流下泪来。为命运多舛的祖国,为盼望和平的人民,他们必须要完成这项艰巨而光荣的任务!
在这样艰难的处境中,苏国伸来了援助之手,经过多方谈判,苏国决定在技术和人才上援助华国。
在苏国没有人见过核武器,连它长什么样都想象不到。苏国的援助,是雪中送炭。
“是,我知道,营地刚建立,这些困难是暂时的,我们想想办法,一定能解决。”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小朋友们的吵闹声。
毛毛手里抓着一只肥硕的蟾蜍,推开了门,身后的小雅吓得尖叫,“哥哥,扔出去,扔出去!”
毛毛哈哈大笑,“妹妹,它可好玩了,你等着,我找个绳子绑上它的腿,我们牵着它遛弯。”
周林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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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笑着说道:“毛毛胆子不小!要是我的孩子也来了,他们就有伴了。”
林秦海问道:“孩子们在老家吗?”
“在苏国。”
林秦海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想明白了,周林应该是曾经在苏国工作或者留学,在那边成家了。
周林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想,“我妻子是苏国人。”
“原来如此,那你的俄文应该是很好了?”林秦海想到这点,又有些惊喜。
周林谦虚地说道:“也不能说很好,只是我在苏国生活了几年,日常沟通没有问题。”
林秦海笑道:“肯定比我们水平高多了,要翻译资料,周工你是主力啊,还要给我们当俄文老师。”
涉及到工作,周林没再推辞,“听你安排,主任。”
在周林的带领下,林秦海在营地周围转了一圈。看着那一片郁郁葱葱的高粱地,他可惜地说道:“这些高粱都还没有成熟啊,可要修营地,不得不拔了。”
周林说道:“这些地都已经从老百姓的手里征过来了。”
林秦海环视一圈,对修建仓库的地方大致有了规划,“有空闲时间的时候,咱们就把这些高粱砍了。”
周林问道:“主任,那缺人怎么办?咱们是不是请示一下赵部长?”
林秦海沉吟道:“我看还是我们自己先想想办法,赵部长事情够多的啦!”
中午吃的是清汤挂面,伙食比在研究院的时候还差,可有了住进窝棚的经验,这回没人抱怨了。
小雅依旧挑食,只吃了几口面条就不肯再吃了,林秦海又不舍得说重话,想着让她慢慢适应,又担心孩子饿肚子,只能拿出饼干让她填饱肚子。
毛毛好养活,不管碗里是什么,他都能把自己喂饱,让林秦海稍感安慰。
这里不比研究院有围墙,四周都是开阔的高粱地,孩子们要是钻进去迷了路,可就麻烦了,鉴于毛毛有瞎冒险的前科,林秦海再三交代他,一定不能带妹妹去钻高粱地。
他想着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恐怕这样的警告恐怕不起作用。
毛毛却很认真地答应了,“我知道了,爸爸。”
吃过午饭,林秦海就将人都召集起来。
所谓的办公楼,也只是两层还没封顶的小楼,二楼在施工,他们就在一楼办公,地是夯实的泥巴地,办公的桌子也是凑来的旧书桌。
所有人都静静地坐着,等着林秦海分配任务。
“同志们,现阶段我们的任务和在研究院的时候一样,学习俄文,周副主任将使我们最好的老师,他曾经在苏国待过很长时间。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参与基础建设,争取早日将营地建设起来!”
林秦海说完话,好半天办公室都没有人开口。房间静悄悄的,映着年轻人们失望的面容。
一个人影终于憋不住,站了起来,“林主任,咱们来院里报道一个多月了,领着国家工资,却没有为国家做出任何贡献,我们实在心里有愧。当初院里去学校挑人,我们二话不说就跟着过来了。可谁知道工作条件差也就算了,还让我们坐冷板凳,要是将我们这样晾着,不如将我们调到更需要人才的地方去吧!”
梁善思眼里压抑着怒火,他们都是来自各大名校的优秀毕业生,却被提溜到这坐了一个月冷板凳,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他早就忍不住了。
林秦海的目光扫过这些年轻人,他们虽然默不作声,可脸上的神情是一样的愤然。
看来大家对此都或多或少有意见。
面对他们渴望真相的目光,林秦海却什么都不能透露,“同志们,我了解你们的心情,我也知道经过多年的学业沉淀,你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有所作为,有所贡献。但是,出于保密原则,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们。”
林秦海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年轻人,徐徐说道:“但是我可以跟你们保证的是,你们正在参与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工作,做好了,可以让我们一辈子没有遗憾!”
林秦海掷地有声的话阻断了所有质疑,谁都没有去怀疑内容的真假,因为林秦海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很亮很坚定。
梁善思缓缓地坐了下来。
林秦海虽然暂时将这些年轻人稳住了,但是他知道,这样的平静维持不了多就,求知欲是年轻人特有的天性。他们很快就会再次寻找答案。
8. 第 8 章
窝棚里没有了上下铺,林秦海只能跟孩子们挤在一张床上。
今晚小雅没有哭闹,大概也开始习惯了。只是这里的食堂没有锅炉,也就没有热水,小雅要求的洗澡,林秦海没有为她办到。
最后还是只用冷水给她擦了小脸,又洗了脚,兄妹俩就挤在一起,很快睡熟过去了。
林秦海却躺在硬得硌骨头的床上,闻着潮湿的气味没有入睡,他将工作规划在脑海里一一过了一遍,才听着孩子们的鼾声睡了过去。
次日天不亮,林秦海就起床了。昨天他安排周林去就国营商店买了七八把镰刀回来,今天要带着大家下地干活。
他们的任务是将营地周围的高粱地清理出一块空地来,帮着建筑队尽快将办公楼和宿舍建起来。
赵小洁抓着镰刀挥了挥,哭笑不得:“没想到来新单位第一件工作,是砍高粱。”
半人高的高粱种得很密,甚至还没开始挂穗,就要砍掉了。虽然是干农活,但因为人多干活新鲜,大家也嘻嘻哈哈地干着。
被砍下来的高粱杆逐渐堆起了小山,大家都感到很可惜。
毛毛带着小雅穿梭在大人们砍伐过后的高粱地里抓蛐蛐,林秦海收拾了几根高粱杆子给孩子们当零食啃着。
白英认出地上的蒲公英,“这是蒲公英啊,这么热的天,喝蒲公英煮水能降火,咱们挖上一些请食堂的同志帮我们煮一锅蒲公英水喝吧。”
赵小洁立即响应,“行啊,不过你确定这能吃吗?”
林秦海凑过去看了一眼,“这是婆婆丁,也就是蒲公英,挺嫩的,能煮菜吃,味道有些苦。”
赵小洁惊喜道:“那咱们多挖上一些,改善改善伙食啊!”
林秦海小时候饿肚子没少吃野菜,好笑道:“这野菜多苦多粗糙,还没白菜好吃呢。”
“挖上一点吧,我没吃过呢。”赵小洁觉得很新鲜。
“我也没吃过。”白英也笑道。
林秦海答应下来,“行啊,让毛毛给你们挖,不能让他闲着,免得钻进高粱地找不着人了。毛毛!”
“嗳!”毛毛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林秦海在路边砍了棵枝桠,削成尖头,让毛毛带着妹妹去挖野菜,夏天地里野菜丰富,蒲公英,荠菜,马齿苋,什么都有。
毛毛从来没有挖过野菜,新鲜极了,挖得特别卖力。
小雅爱惜自己漂亮的布拉吉,不肯像哥哥那样趴在地上,用手去刨泥巴。她的注意力更多被地里的野花吸引,摘了野花往篮子上装饰。
白英见了,利用劳作的休息时间摘了一些花,给小雅编了个小花环戴在头上。
赵小洁哎呀一声,“白英,你手可真巧,这花环戴在小雅头上真是漂亮得不得了了。”
梁善思累得腰酸背痛,坐在阴凉地方,看着这片高粱地感觉人生无望。
“咱们这些人,谁不是学校毕业生啊,怎么就跑来干农活来了?”梁善思抹一把头上的汗水,用力甩在地上,苦笑,“这可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水摔八瓣!”
白英劝道:“行啦,别抱怨了,困难只是暂时的。”
梁善思说道:“我也不是抱怨,我就想知道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干嘛呢。”
“爸爸,你看,姐姐给我编的花环,好看吗?”小雅小心翼翼地穿过地上的高粱桩子,走到林秦海身边。
林秦海直起腰,孩子们来这么几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儿活泼灵动的样子,不由得露出笑容,比起大拇指,“好看,真好看。”
小雅嘻嘻一笑,跑开了。
林秦海在背后叮嘱她,“慢点跑,注意高粱桩子!”
江涛看着小雅的花环,灵机一动,他割下一把高高的艾草杆子,几下编成一个天然的绿草帽,戴到了白英头上。
白英吃了一惊,连忙要往下摘。
江涛急道:“别摘呀,这么大的太阳,草帽都没有,用这个挡阳光。”
赵小洁笑道:“这法子不错,江涛,你也要一个。”
江涛笑了笑,又砍了些艾草杆,给赵小洁也编了一个。
很快大家都人手一个绿草帽了,戴在头上挡住了一些毒辣的阳光,果然凉快不少。
林秦海担心孩子们受不住热,想把他们打发回宿舍去,但孩子生性喜爱自然,宁愿站在阳光下奔跑也不愿意无趣地坐在阴凉里,根本就不愿意回去。
毛毛抓了七八只蛐蛐,三只大蝈蝈,将他的小篮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他对这些小昆虫感兴趣极了,尤其是大蝈蝈,虽然每只蝈蝈都会鸣叫,但他还是细心地听出了差别。
他无意间跑到了周林的旁边,注意到这位周伯伯一直在不停地挠痒痒,时不时挠挠头,时不时挠挠背的。
“周伯伯,你长虱子了吗?”毛毛好奇地问,他不爱洗澡,妈妈曾经跟他说过,不讲卫生会生虱子,浑身挠痒。
没想到周林却点了点头。
毛毛瞪大了眼睛,妈妈说过的,脏孩子才会生虱子,“周伯伯,你也不讲卫生吗?”
周林尴尬得脸都发烫了,他连忙说道:“长虱子很正常的,这里很多人都长虱子。
虱子喜阴不耐热,人一到太阳底下,虱子就热得到处爬,人身上就一阵阵地瘙痒。
毛毛的嘴张成了小鸭蛋,好一会儿才说道:“周伯伯,虱子是什么样的,能给我看看吗?”
周林望着他求知的小眼神,尴尬地挠了挠头,把手从头上拿下来的时候,感觉指甲缝里卡了什么东西,放到眼前一看,是一只黑色大肚母虱子。
他干脆朝毛毛伸手,“把手伸出来。”
毛毛好奇地伸出手,只见周伯伯在他手掌心里放了什么东西,他缩回来一看,是一只长相奇怪的小虫子。
“这就是虱子?”毛毛瞪大了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高声呼喊小雅,“妹妹,妹妹!快过来!”
小雅好奇地跑过来,却见毛毛抓着那只母虱子,神秘兮兮地说道:“妹妹,你猜周伯伯送了个什么东西给我?”不等小雅猜,他就迫不及待地将手心伸到妹妹面前打开,兴奋地揭晓了答案,“虱子!”
小雅吓得尖叫一声。
自从大家知道了周副主任包括在这里工作的人多数都长了满身虱子之后,差点崩溃的女生们每天都要将宿舍打扫一遍,没有热水也要用冷水擦洗身体,就怕也长了虱子。
营地里还没有自来水,要用水只能去附近的居民家里打井水,要人力去挑回来。
食堂每天打水只够做饭洗碗的,其他人想要用水就得自己去挑水回来。男生们都能将就,女生们却是要每天擦洗的,为此还专门成立了轮流挑水小组。
本来挑水是没有安排女生的,可白英她们都很不好意思,她们的用水量比男生更大,却不出力气怎么能行。
赵小洁本来就是个厉害的性子,她不愿意受这样的照顾,每天都坚持要跟男生们一块去挑水。
女孩子的肩膀嫩,扁担一压就红肿,从来没有挑过水的女生们只挑得动半桶水,又不会扶,摇摇晃晃到宿舍的时候,水都洒了一大半了,剩下这些,只够勉强擦洗的。
食堂的煤只够做饭,没有多余的烧热水。大家都只能用冷水。
女生们还能将就用冷水擦洗,林秦海却不敢用冷水给小雅洗,要是冻感冒了就麻烦了。林秦海想到了一个办法,白天在日头最足的中午晒上一盆水,到下午的时候,水应该就晒温了,可以给小雅洗澡。
两个孩子都觉得这样的办法很神奇,毛毛不相信太阳能把水晒热,林秦海觉得这是一个教育孩子的好时机,这天中午,赶着太阳最烈的时候,将半盆水端到了空地上。
为了见证神奇的晒水,毛毛带着小雅在宿舍门口的空地上玩了一中午,时不时的,他就要把水伸进盆里搅一搅。
小雅也学着他的动作去搅水。
白英她们出门的时候,就看到林主任家的孩子们在大太阳下玩水,孩子们相互浇着水玩,身上都弄湿了不少。
赵小洁心疼得脸都皱了起来,这水来得可不容易,她立马就要教训人,“毛毛,小雅!不能这样浪费水的!”
白英知道赵小洁性子火爆,怕吓着孩子,“毛毛,你们在做什么呀?”
小雅吓得站了起来,将湿漉漉的双手藏在身后。
毛毛一点也不怕,笑嘻嘻的,“白姐姐,小洁姐姐,我爸爸让我们在这看水呢。”
“看水?”
毛毛点头,指着那半盆水,“我们在晒水,我爸爸说太阳能把水晒热。”
白英和赵小洁吃惊地对视一眼,纷纷伸手去试探水温,果然感觉到温温热热的。
“晒水给你们洗澡?”赵小洁反应过来了。
毛毛点头,指了指小雅,“是给小雅洗澡。”
“别说,林主任这法子挺不错的,下次我们洗头就可以晒晒水,这井水寒气重得很。”白英笑道。
水盆太重,毛毛端不动。林秦海下午抽时间回来了一趟,匆匆给小雅洗了个澡,剩下的水也没倒掉,让毛毛接着洗。
毛毛缩着脖子不愿意洗,“这水是给小雅晒的呀,小雅想洗澡,我又不想洗澡。”
林秦海吓唬他,“不洗澡,你就等着跟周伯伯一样,浑身长虱子吧!”
“长就长!”毛毛小声嘀咕。
林秦海忙着回去工作,没时间跟毛毛磨洋工,匆匆又走了。
毛毛琢磨了一阵,想象起那黑色大虱子爬满自己全身,还吸血的场景,着实也被吓到了,马马虎虎地洗了个澡。
噩耗最开始是从男生那传来的,江涛在某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在枕头上看到了一个蠕动的虫子,抓起来一看,正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虱子。
虱子这种东西,繁殖能力非常强,传染得也很快,早上江涛才发现了虱子,中午大家都开始感觉到身上痒了。
梁善思亲眼目睹江涛从他衣领里翻出一只虱子,恨不得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林秦海也顾不得许多,让人像猴子翻虱子一样在自己茂密的头发林里找虱子,很快就有所收获。虱子已经在他的发林里安营扎寨,产下了一枚枚白色的小卵。
女生们尖叫着互相翻找,她们也没有幸免于难,同样在头发上衣服上找到了这些令人憎恶的小虫子。
周林很平静地看着这些新来的同事,对此已经是司空见惯,他早就料到了这么一天。
“很正常的,不要怕。”周林一边挠着头,一边说道。
当天下班,江涛就找不到梁善思了,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看到梁善思,本来也没有多想,料想大活人不能凭空消失,可一直到吃饭的时候还是没发现他的踪影,吃完饭也没找到人,江涛就有些着急了。
报告到林秦海这里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林秦海一开始也觉得不是大问题,直到听江涛说梁善思的行李也不见了,这才知道问题麻烦了。
他让白英在他宿舍里陪陪孩子,他则急匆匆地前往了江涛和梁善思的宿舍。
梁善思的东西果然不见了大半。
“梁善思...不会是...”剩下的话,江涛憋了回去,他心想梁善思多半是卷铺盖跑路了。
赵小洁也变了脸,他们是同一批进的二院,梁善思要是真当了逃兵,可就没有正经单位能接收他了。
林秦海打断他们,“去跟站岗的哨兵确认一下,有没有看到梁善思出门去。”
晚一点,消息传回来,下午的时候,梁善思就拿着行李出了大门,头也没回地走了。
赵小洁生气又担忧地骂,“真是不中用,几个小虱子就把他给吓跑了!呸!”
白英在陪小雅翻花绳,担忧不比赵小洁少,“梁善思那么讲究的一个人,不能忍受也情有可原。”
“这这么多人呢,大家都没跑,他跑什么,几个小虱子还能把他给吃了?”赵小洁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赵小洁说够了,一屁股坐在床上,担忧道:“他从这跑出去,恐怕真没单位要了吧?”
“不知道,我听说他家里挺厉害的,那应该有办法吧。”
赵小洁泄了气,有些惆怅地说道:“那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梁善思回了家,他早就动了离开的念头,这次的虱子事件,彻底坚定了他的决心。
梁萍军下班到家,看到梁善思在家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爷爷,我要调到别的单位去,我不能继续在这个二院蹉跎光阴了!”梁善思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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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军立刻就动了气,“谁给你批准的?”
梁善思不服气道:“我已经给您打过无数遍申请了,这回不管您批不批准,我都要走!我的才华和学识不能这样埋没,我宁愿去一线参军,也不能这样浪费大好年华!您不知道我在那都做些什么,当农民砍高粱,当泥瓦工修宿舍!我读这么多年书,可不是让我去做这些的!”
“就凭你?”梁萍军气笑了,“当农民,当泥瓦工,那都光荣,都是为人民做贡献,你什么都不愿当,就愿意当逃兵!就你这种贪生怕死之徒,还不配进二院!我告诉你,申请我不会批准,你要当逃兵,立马就把你送去北大荒的农场改造去!”
梁善思涨红了脸,“去就去,就是去北大荒,也比在这闲得生虱子强!难道您把我培养出来,就是让我在这么无用的工作岗位上闲着吗?”
梁萍军要说什么,强忍住了,将梁善思提溜进了书房。
梁善思站成一个不屈的姿势,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算让他去北大荒,他也绝不妥协。
再回过神,他爷爷已经将门给关严实了。
梁萍军沉步走向梁善思,脸上的怒气浑然不见,表情看起来神秘又严肃,他在孙子跟前站定,这位饱经战火洗礼的老战士,眼神透着在战场上磨炼出的锐利,“善思,你知道核武器吗?”
天不亮,煎熬了一个晚上的梁善思甚至等不及早班公交,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就往营地赶,踩了一个小时,才看到了那片熟悉的高粱地。
原先怎么看怎么嫌弃的地方,现在却有一种由衷的亲切感,明明只是离开一个晚上,可再次回来,心态完全不同了,好像这是他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
梁善思看到东方升起的第一缕阳光在刹那间笼罩住整片原野,金光灿灿,充满希望。
梁善思的出现让大家都很惊讶,也都很欢喜。
赵小洁冲到梁善思跟前,满面欢喜,“我们还以为你当了逃兵!幸好不是!”
梁善思一瞬间感到很羞愧,他确实做了逃兵,他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这时江涛开了口。
“善思肯定是回家改善伙食去了,我跟你们说,善思骑着自行车回来的!”
梁善思连忙转移了话题,“是,我把家里的自行车骑来了,以后可以拿它驮水!”
赵小洁哎地一声,“太好了!挑水真是要人命了,有自行车能用就太好了!”
白英细心一点,担忧道:“天天都要驮水呢,把你的自行车都要骑坏了。”
梁善思连连摆手,“不要紧,不要紧,车哪有人金贵呢。”
大家都很高兴,梁善思回来了,自行车也有了。
林秦海知道以后,也没有说什么。
为了孩子,林秦海一直挺注意个人卫生的,年轻同事们发现虱子的时候,他身上没发现。可好景不长,很快他们的宿舍也完全被虱子攻陷了。
不爱干净的毛毛率先从他自己的头上挠下来一只虱子,在这之前,毛毛就亲眼看到大姐姐们抓虱子。轮到毛毛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慌张,学着姐姐们的样子,用两根大拇指的指尖将虱子夹住,用力一挤,虱子就爆了浆。
小雅吓得直哭,已经好几天没提起要去找妈妈的她,吓得大喊妈妈,哭着闹着一定要去找杨君怡。
林秦海一边安抚女儿,一边在她头上翻找着。不出意外地在小雅头上发现了虱子的踪迹,他不动声色地抓下来掐死。
“小雅是乖孩子,干净孩子,不长虱子的,不要怕。”林秦海翻找完,顺便给女儿扎了个歪歪扭扭的辫子。
小雅吓得不肯再上床睡觉,每天晚上都要林秦海背着抱着,直到她睡着,林秦海才能将她顺利放在床上。
更让林秦海头疼的是小雅挑食的毛病。
本来他以为小女孩只是不适应,适应了吃饭就正常了,可这么久以来,小雅每顿饭都只吃一点点,最开始林秦海还会给她饼干,现在饼干也不给了,可小姑娘还是不吃饭。
眼看着女儿一点点地瘦了,林秦海心疼极了,每顿饭都要哄着小雅多吃一点,可孩子还是不爱吃。
而妻子带来的饼干和肉条已经见底,马上就没了。
食堂都是大锅饭,味道是很一般,林秦海想到自己做饭,可他实在挤不出时间,他突然想起之前钱所长答应帮他寻找保姆,这几天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林秦海给钱所长打去了电话,汇报了一下营地的工作,重点询问保姆的事情。
“我女儿吃不惯食堂的饭,每顿只吃一点。钱所长,保姆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电话那头的钱进没绕弯子,“托人找了一个,人家也愿意来,但是政审没过关,现在在重新找...”
钱进话锋一转,“秦海,营地现在有一项重大的任务!”
林秦海正色起来,“您请说。”
“你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事关重大,当面说。”
次日,林秦海一早就出发,到了钱进的办公室,才发现早已到达的常局长。
还来不及寒暄,钱所长就开始开会。
“苏国现在已经同意将核武器的模型运送到我们这来,但是他们有个前提条件,要求我们必须要有存放模型的仓库,这个仓库还要附和他们的规定。他们已经送了一套图纸过来。这套图纸是由保密专家绘制,是一级保密文件。”
钱进面色凝重,“核武器是什么样的,咱们谁都没有见过,全凭想象。现在模型很快就要运到咱们国家来了,这是重要的研究资料...常院长,这项任务就全权托付给你们了!”
他插了句题外话,“秦海,你还不知道吧,你现在的领导是常院长了,他调任成为武器研究院的院长了。”
林秦海很高兴,“常院长,您来了我们的工作就有了主心骨了。”
常峥嵘摆手,“我就是搞后勤的,为你们搞好服务工作,让你们能一心一意地投身到工作中去。”
让他们发愁的是,这么一个符合规定的仓库要建起来,正常时间来算,起码三个月,现在上面要求越快完工越好,上哪去找这么多专业的施工人员呢?
修建仓库这件事常院长去想办法,即将有两位苏国专家会被委派前往营地,林秦海的任务是带人跟着这两位专家学习与模型相关的知识。
9. 第 9 章
到了第二天,好消息传来,副市长在得知仓库的重要性之后,立马就答应派施工队过来。
而新宿舍也修起来了,大家从窝棚搬了进去。
本来以为条件会改善不少,等住进去才知道,宿舍刚修好,还很潮湿,在这样的环境下,虱子更加肆虐了。
赵小洁愤怒地从白英头上抓下一只虱子,“苦点累点我都不怕,让我住虱子窝,总要告诉我个缘由,我真的想知道为什么。”
白英劝道:“咱们来这里之前,被告知过的保密规定你忘记了吗?不能打探,该知道的时候,会让我们知道的。”
赵小洁重重地叹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你说梁善思会不会知道了什么?他自从上次回来之后,干活比谁都积极,再也没有听见他抱怨过。”
“这个我不知道,你最好也别去打听,别违反了纪律。”白英告诫道。
“难道你就不好奇?咱们悄悄地问问梁善思。”
白英有些意动,但考虑过后还是是摇头,“算了吧,该咱们知道的时候,会知道的。”
赵小洁颓丧地坐在床上,“不行的话,咱们去市场上看看有没有强效杀虫药吧,我感觉我浑身都长满了虱子!”
副市长派来的施工队进场后,仓库很快开始施工,为了赶快将仓库建起来,连林秦海他们白天也在工地上帮忙,晚上才能利用一点空闲时间学习。
几大卡车的翻译资料被运送进营地,林秦海的时间像是一块压缩饼干一样,几乎没有富余了。按照保密规则,他们都必须在办公区域工作,所有人都开始加班加点,两个孩子只能待在宿舍里。
孩子们单独留在宿舍的第一天晚上,林秦海不放心地一遍遍叮嘱毛毛,“你们待在宿舍里,哪都不要去,困了就睡觉,照顾好妹妹。”
小雅有些惶恐地贴着毛毛坐着,单独和哥哥待在家里还是头一次,她本能地感到害怕。
林秦海看着孩子们,心里也忍不住担心。但他也很清楚,忙碌会是以后的常态,孩子们必须学会勇敢起来。
将最后一点饼干拿出来,林秦海对毛毛说道:“如果妹妹饿了,你就给妹妹吃点饼干,你不能吃,留给妹妹,好吗?”
林秦海怕小雅晚上饿得睡不着觉,他又不在家里。
毛毛答应了。
林秦海担心毛毛太贪玩,干脆给毛毛布置了一项任务,他将计算用的草稿纸撕下一张,在顶头写下一句‘人之初,性本善’,让毛毛抄写三十遍。
林秦海在家的时候,杨君怡已经给孩子们启蒙过。
毛毛本来已经想好晚上要跟妹妹玩捉迷藏了,突然被爸爸布置了作业,他强烈地抗议,“爸爸,我不会写这些字!我没有学过!”
“就是因为你没有学过,才让你写。等爸爸回来的时候,你要写够三十遍,不然爸爸就打你屁股。”林秦海说道。
毛毛立刻苦了脸,脱口说道:“这不公平,那妹妹怎么不写?”
林秦海看向小雅,小雅竟然跃跃欲试,“我也要写,爸爸。”
将孩子们安排妥当了,林秦海才匆忙赶往办公室。
夜晚的生活区一片黑暗,只有孩子们所在的宿舍亮着一盏孤灯。
毛毛咬着笔头,小眉头紧紧地皱着,纸上一个字也没写。
小雅不会写字,她在纸上作画,一抬头看到哥哥一脸的苦大仇深,“哥哥,你不写吗?”
毛毛看向她,提议道:“爸爸肯定回来得很晚,咱们先玩捉迷藏吧!”
小雅高兴极了,“好呀好呀,哥哥,你先找我!”
毛毛嘻嘻一笑,大度地答应,“行呀,那你快去藏起来。”
房子就这么一点点大,藏起来的小雅很快就被毛毛找到了,轮到毛毛藏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往屋外跑,找了个角落藏了起来。
小雅将手从脸上拿下来,在屋里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毛毛,她的目光转向了门外,门开着,灯光将可怕的黑暗阻隔在了门扇之外。
毛毛藏在离房子不远的角落里,在家的时候,他经常跟同院子的小朋友们玩捉迷藏,院子的那些隐蔽角落就是他们的藏身之所。
他笑嘻嘻的等着妹妹前来找他。
“哥哥!”
毛毛答应了一声,以便给小雅一些提示。
小雅听见哥哥在外面,犹豫再三之后,她走向了黑夜。
兴奋的毛毛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小雅怕黑的事情,他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藏起来,安静地听着小雅的呼喊。
清冷的月光将万物照得朦朦胧胧,落在小雅眼里,变成了形状可怕的妖怪,她强忍着害怕在黑暗中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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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毛毛沉浸在游戏中,没有再给与小雅一点回应。
勇气单薄的小雅终于被黑暗中一阵突如其来的虫鸣吓破了胆,她吓得哇哇大哭,“哥哥!呜呜!哥哥!”
毛毛察觉到了不对,连忙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来,找到了大哭的小雅,“小雅,你怎么啦?怎么哭啦?”
小雅白着脸,一把抱住毛毛,吓得泣不成声,“哥哥...你上哪去啦!小雅害怕!”
毛毛这才如梦初醒,他忘记了小雅怕黑,“小雅别哭,哥哥在呢,别哭别哭。”
小雅被吓得不轻,搂着哥哥不住地哭泣。
毛毛将小雅带回宿舍,“不怕啊,小雅,我跟你捉迷藏呢,我再也不往外面跑了,好不啦?”
小雅白净的小脸上全是眼泪,毛毛笨拙地抓着衣袖帮她擦拭,衣服料子粗糙,把小雅的脸蛋都硌红了。
小雅哭得停不下来,把毛毛急坏了,他又是捧着小雅的脸蛋揉,又是朝她作揖赔礼,“对不起嘛,哥哥真的忘记了,要不你打哥哥一巴掌?”
毛毛抓着小雅的手朝自己脸上挥,总算将小雅逗笑了。
林秦海回来的时候,发现孩子们还坐在书桌前,小雅依偎着哥哥,已经睡着了。而毛毛咬着铅笔杆子,也在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林秦海轻手轻脚地走到孩子们身后探头一看,本子上只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两遍都还没写完。
林秦海先将毛毛手里的铅笔拿开,怕一不小心戳到孩子口腔深处去,然后才将他们一个个抱上床。
毛毛睡在妹妹身边,他悄悄地睁开了一小条缝,看到爸爸在房间里走动。其实在爸爸抱他的时候,他就醒了,正要说话,在那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完成爸爸布置的作业,干脆心一横,装睡。
到明天早上,爸爸肯定就忘记了。毛毛侥幸地想。
林秦海一向睡觉都特别沉,他不怎么做梦,总是一觉睡到天亮,但今天晚上,他梦见自己在大夏天烤火,火炉烧得很旺,热得他有些受不了。
林秦海醒过来,黑暗中,他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身边的孩子,手底下温度很烫,他突然一个激灵,一下完全清醒了。
林秦海拉开了灯,就看到小雅小脸通红,汗水淋漓。手一探孩子额头,烫得惊人。
10. 第 10 章
林秦海打来冷水,一遍遍给女儿擦拭身体,但效果并不明显,小雅的体温还是烫得惊人。
到这个时候,林秦海才后悔没有提前备点常用药品。
被吵醒的毛毛神情紧张地守在妹妹身边,时不时地学着爸爸的样子,摸摸妹妹的小脸,又摸摸自己的。
“好烫,爸爸。”毛毛无助地看着爸爸,他惊恐地问道:“为什么妹妹喊不醒?”
林秦海一遍遍地更换女儿额头的毛巾,毛毛这一句带着哭腔的发问吓得林秦海一个激灵。
林秦海也吓得不轻,他小时候村里有个孩子就因为发烧没有及时救治烧成了脑膜炎,这里也没有温度计,不知道小雅发烧多少度。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转了两圈,才让脑子勉强冷静了一些。
“毛毛,你在宿舍陪着妹妹,爸爸去找退烧药。”林秦海本来不想半夜麻烦同事们,可事急从权,实在没法子了。
毛毛勇敢得像个小战士,他拉起小雅的手,坚决地说道:“你去吧,爸爸,我来照顾妹妹。”
林秦海一头扎进了黑夜中。
毛毛支棱着耳朵听着,他听见爸爸焦急的脚步越走越远了,房间霎时间安静得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一向胆大的毛毛心里竟然感觉到很慌乱。
他紧紧地拉着小雅的手,贴在自己的脸蛋上,他感觉到妹妹的手热烘烘的,湿漉漉的,沾上了毛毛的眼泪。
毛毛很快振作起来,他胡乱抹去泪水,学着爸爸的样子,给妹妹替换湿毛巾。
没过多久,林秦海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梁善思和江涛。
退烧药是在梁善思那找到的,心思细腻的梁奶奶给他准备了多种药物。
“爸爸!”毛毛冲到林秦海身边,满怀期待地问,“找到药药了吗?”
“找到了。”林秦海语气放松了一些,“梁叔叔有退烧药。”
梁善思他们不放心跟过来看看,要是吃了药也不退,就得上卫生院了。他们两个人,一个陪着去卫生院,一个留下来陪毛毛。
“谢谢梁叔叔!”毛毛情急之下都忘记了他平时都是叫哥哥的。
“不谢不谢,小雅怎么样了?”
“还是叫不醒。”毛毛说完,眼泪就流下来了。
江涛摸了摸毛毛的脑袋,“没事的,放心吧。”
“林主任,阿司匹林是片剂,恐怕小雅不知道吞咽,得锤碎了化在水里喂给她。”梁善思建议道。
林秦海连连点头,“是,是,我都没想到。”
可能是药有些苦,昏睡中的小雅也不愿意喝,好不容易才喂了一点点,剩下的都顺着嘴角流下来,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
“你们回去休息吧,多谢你们了。”林秦海守在床边,不住地替换凉毛巾,他偶然注意到坐在旁边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夜深了,累了一天,他们都又累又困,林秦海很不好意思地劝他们回去。
江涛打着哈欠说道:“没事,林主任,等小雅烧退了我们再走,要是不退烧,得送去卫生院看看去,我们留下来能帮上忙。”
梁善思跟着点头,想打哈欠又忍住了。
这样的帮助对林秦海是雪中送炭,他心中很是感激,“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别管我们,林主任,孩子要紧。”江涛说道。
夜晚的钟漏似乎流失得格外慢,时间变得漫长难熬。尤其是人心急如焚的时候。
凉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小雅的体温却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林秦海不敢再耽误了,他决定连夜送小雅去卫生院。
商议之后,由江涛陪同林秦海去卫生院,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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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则留在这里陪着毛毛。林秦海扯下床单,将小雅背在背上,就在江涛的陪同下出发了。
毛毛戚惶地站在门口,目送爸爸和妹妹步入黑夜。
梁善思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招呼毛毛,“毛毛,他们可能好久才回来呢,咱们先睡一会儿。”
毛毛却站着没动,梁善思喊了几遍,毛毛都没理会,他疑惑地走到毛毛身边,伸手去拉他,“小家伙,别担心,先睡觉吧。”
毛毛转过脸来,一脸的泪水将梁善思吓了一跳。
“怎么哭成泪人啦?别担心,没事的。”梁善思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安慰道。
“大哥哥,妹妹是被我吓着了,她才会迷了神。”
“说什么呢?不会的。”梁善思没听明白。
毛毛哭了起来。
林秦海他们是第二天清早才回来的,昨晚上到了卫生院,值班医生一量体温,就开了输液。一直到天蒙蒙亮,才挂完所有的水。
林秦海把睡着的小雅轻轻放在毛毛身边的时候,惊醒了毛毛。
“爸爸!...妹妹呢?”毛毛猛地坐了起来。
“嘘!”林秦海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毛毛顺着看过去,看到了安详入睡的小雅。
“妹妹...她好了吗?”毛毛刻意压着声音,声音嘎嘎的像小鸭子。
“没事了,退烧了。”林秦海说道。
一旁的梁善思打着哈欠,“林主任,我先走了。”
“辛苦你们了。”林秦海感激地说道。
天也大亮了,林秦海简单地洗漱后,就去上班了。
平时这个点,毛毛也起来跟着大家一块跑步,但今天他躺在床上挨着妹妹,拉着她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感觉不到昨晚那么烫的温度,才放下心来。
11. 第 11 章
“毛毛!”
毛毛听见外面有人喊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他认出对方来,是食堂的吴爷爷。老吴一手拎着一只暖瓶,一手端着一个饭盒。
“好小子,小雅怎么样啦?”
“还睡着呢,吴爷爷。”毛毛灵敏的嗅觉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窜到了老吴身边。
老吴拎着暖瓶走进宿舍,“我看看。”
等老吴粗糙的大手摸到小雅脑门上的时候,小雅被惊醒了过来。
“嘿,醒了。毛毛,给小雅倒杯热水,我给你们打了早饭。”老吴摸到孩子脑门不烫,放心地收回手。
小雅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脸络腮胡且面相凶恶的老吴,吓得一个激灵。
毛毛眼尖注意到了,一个飞蹦踢飞鞋子跳上床,将小雅搂住,“不怕不怕,小雅,是吴爷爷。”
小雅双手抓着被子,只敢露出一双惊惶的眼睛。
“你这小姑娘,胆子也太小了。”老吴笑道。
“吴爷爷,你怎么知道小雅发烧的呀?”毛毛好奇地问。
“你爸爸早上跟我说的,他托我烧点热水。”老吴说道,“行了,你们把早饭吃了,我还得回去接着忙。”
“小雅,你怎么样啦?难受吗?”
小雅舔舔嘴唇,“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鞋子经过刚刚那一撂,不知道飞哪里去了,毛毛只能光着脚下床。
老吴送来的是开水,倒在搪瓷缸里腾腾冒热气,烫得端都端不起来,毛毛弯着腰,朝水缸‘呼呼’地吹。
等林秦海抽空回来看孩子,小雅已经吃过了早饭,毛毛端着搪瓷缸在耐心地给妹妹喂水。
林秦海站在门口,含笑看着这一幕。昨晚熬了半夜,今天精神难免委顿,但一身的疲乏在看到孩子们时就自然地消失殆尽了,一股新的强大的力量霎时间涌入了林秦海的身体,让他精神百倍。
“小雅感觉怎么样啦?”
林秦海走到女儿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到手底下是温温的。
“爸爸。”小雅虚弱地喊了他一声。
林秦海俯下身,特别温柔地问,“怎么啦?小雅。”
小雅眼睛湿漉漉的,“...我想妈妈。”
林秦海怔住,算起来,孩子们过来有一个多星期了,妻子一直没有音讯。
他并不知道妻子的行踪,就连联系都没有办法,保密单位的邮箱都是固定的代号,他并不知道杨君怡在哪个单位,又该把邮件寄到哪里,现在只能等着杨君怡来联系他。
小雅有两天没提起过找妈妈了,或许是今天生病让她变得更加脆弱,才会更加想念妈妈。
毛毛插嘴说道:“我们可以给妈妈写信呀!”
小雅看向林秦海,眼睛里充斥着期盼,“爸爸,我们可以给妈妈写信吗?”
林秦海欲言又止,他还是不忍心让孩子们知道真相,权当是抚慰他们有效的心灵吧,他最终选择了撒谎。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给妈妈写信。”
小雅顿时高兴起来,“真的吗?”
毛毛也很振奋,举臂高呼,“太好啦,我们可以给妈妈写信喽!”
孩子们马上开始商讨要给妈妈写些什么内容。
看着孩子们兴高采烈的样子,林秦海很不是滋味,他不能告诉孩子真相。
简单看一圈孩子,林秦海又回到了工地,投入到劳动中。
太阳渐渐高升,施工争分夺秒,连午饭,都是食堂的几个退伍的老战士将食物送到工地上来,简单地刨几口,碗一丢,又投入劳动中。
就连常峥嵘也扛着铁锹,混在工人里挖地基,大家都干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
赵小洁和白英帮着搬运砖头,连双线手套都没有,两人握笔杆的手都被粗糙的砖头磨起了水泡。
赵小洁抹了一把汗,头上的漏网之虱爬来爬去,痒得厉害,可周围全是人,她实在不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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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大庭广众之下像那些男生一样浑身挠痒痒,忍得很难受。
工地边上放着两桶水,工人渴了就过去舀上一搪瓷缸喝。赵小洁过去的时候,两桶水都见底了。
“梁善思!”赵小洁喊住梁善思,“没水了,你能骑自行车去拉两桶水来吗?”
梁善思立马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这么多人干活要吃水,他二话不说挑上水桶,骑上自行车去打水。
没过多久,挑着满满两桶水的梁善思骑着车回来,他一只手稳着车把手,一只手稳稳地扶着水桶。
赵小洁感叹,“梁善思这项绝活真是绝了,这么难骑的路,水也没有洒出来”
白英也渴了,“走,过去打水喝去。”
刚出井的水凉冽甘甜,不少人都围了过来喝水,两桶水又要见底了。
林秦海将盛满井水的搪瓷缸递给常峥嵘,“院长,喝两口水,歇一歇。”
常峥嵘接过去一口气喝了个精光,下午太阳大,大家都有些恹恹的。
“我宿舍里有包白糖。”常峥嵘说道,“你让人去取来,弄点糖水给大家伙甜个嘴。”
林秦海看了一圈,将白英和赵小洁喊了过来,把任务交给了她们。
刚远离人群,赵小洁再也忍不住,将头上身上,挠了个尽兴。
白英也差不多,两人挠了个通体舒坦,才对视一眼,纷纷发出苦笑。
“这该死的虱子!”赵小洁咒骂了一句。
“咱们什么时候抽时间出去一趟,把杀虫药买回来。”白英说道。
“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在抢工,怎么好意思请假。”赵小洁跺跺脚,她怎么感觉鞋子里好像也开始有虱子了。
“常院长真是平易近人,咱们干什么活,他就干什么活,来得比我们早,走得比我们晚,现在还将那么珍贵的白糖拿出来给大家化糖水喝。”白英感慨地说道,虽然她们现在仍然不知道工作的目的是什么,但已经隐隐察觉到了重要性,再也不敢抱怨了。
12. 第 12 章
赵小洁她们在常峥嵘的宿舍找到了那包珍贵的白糖,很好找,它被常院长吊了起来,用衣服包裹后,用一根细细的绳子悬挂在梁上。
“常院长这法子挺好,要是不挂起来,屋子里全是蚂蚁了。”
两人取下包裹,没有耽误就回到了工地上。此时,梁善思已经骑着自行车又挑来了两桶水。
白英解开绳子,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包用薄薄的自封塑料袋包装的白糖。
烈日当空,疲惫的劳动者们嗅到了一股香甜的气息。人们不自觉地走向水桶,都想喝上一碗甘甜凛冽的糖水。
晶莹的颗粒被倾倒入水之后,一时半会儿还融化不了。几个年轻人围在水桶边面面相觑,干着急。
江涛着急地晃动着水桶,“这白糖融化得怎么这样慢?”
梁善思看他晃动水桶的效果甚微,忙说道:“我去食堂取勺子。”
这时一个泥瓦工师傅说道:“还取什么勺子呀,让这个女孩子伸手进去搅一搅就好了。”
他指着白英说的。
白英吃了一惊,连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我手不干净。”
老师傅说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们行军过草地的时候,沼泽里的草根那么不干净,吃了也没咋地,怕什么,大家都等着喝呢,等着小伙子去食堂拿勺子,水就不凉了!”
原来这还是位退伍的老兵,大家对他肃然起敬。
“大师傅说得没错,大妹子,你搅一搅,大家都不嫌弃。”
白英被催促得没法子,脸全红了。
幸好这时候,林秦海及时给她递上行军水壶,“用水壶里的水洗洗手,搅一搅,大家都等着喝呢。”
赵小洁笑嘻嘻地接过水壶,对白英说道:“英子,你就为人民奉献一回吧!”
白英推辞不过,用水仔细洗干净手,才拿着一只碗,伸进水桶里搅动起来。
这样一来,白糖的融化果然快了不少。
有等不及的,先舀了一碗喝上,味蕾咂摸到一丝淡淡的甜。奇妙的是,尽管只有那么一丝丝甜,却在一瞬间提供了莫大的能量,让喝到它的人汲取到了力气。
喝上了甜糖水,大家又开始精神百倍地喊着号子劳动起来。
到了下午,炙烤了一天的烈阳也慢慢变得柔和了。
两辆吉普车畅通无阻地从大门开了进来,极不和谐地停在了这片混乱的土地上。
大家都停下了动作,朝小轿车看去。
车上下来了几个穿着中山装,形容朴素的干部。
常峥嵘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梁将军,赵部长。”
林秦海和周林也放下了工具,走了过去。
“干得不错嘛,热火朝天的。”梁萍军说道,“怎么样,两个月能不能干完?”
常峥嵘也不敢打包票,“三个月应该能完工。”
“三个月?”梁萍军摇头,“那不行,那太久了。”
常峥嵘不敢推辞责任,可这么重大的事情,他也不敢大包大揽,“人手只有这么多,工程量太大了。”
梁萍军指了指自己,“那刚好,我们是来帮忙的。”
常峥嵘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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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您不能干,工地很危险的。”
梁萍军哼了一声,“危险?再危险能有敌人的子弹危险?别啰嗦了,都干活去。”
梁萍军将军和赵荣部长等干部加入了劳动的行列,跟林秦海这些人一样,挑砖头,和水泥,什么都干。
从这天起,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干部坐着轿车利用晚上的空闲时间前来参加劳动,大家因此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奥菲多尔被邀请来到核武器研究院营地,看到眼前场景的时候,吃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因华国已经修建好了仓库,而距离他跟着常峥嵘来勘察这个营地的时间过去也不过才四十几天。
“林,你们这个速度也太快了,苏国修建仓库用了半年。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奥菲多尔掩饰不住惊讶。
林秦海诚恳地说道:“因为我们想尽快接收模型,你知道的,我们非常需要这个模型来学习。”
奥菲多尔点头说道:“我们的模型应该已经准备就绪,你们的仓库建成了,距离模型送过来应该也不远了。”
林秦海高兴道:“那太好了,奥菲多尔老师,我们还希望你能给我们多讲一讲有关模型的知识。”
奥菲多尔要说什么,他身边的另一位苏国专家,格奥尔咳了一声,“可不是任何建筑都能存放模型的。”
常峥嵘谦逊地说道:“我们是严格按照贵方专家绘制的图纸建造的,请你们验收。要是有不合格的地方,我们将尽快整改。”
格奥尔根本就不相信他们能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将仓库修起来,那可是个大工程!
13. 第 13 章
奥菲多尔也觉得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常峥嵘和林秦海将两位专家带到仓库前。
新修好的仓库在这片建筑里显得格外醒目,建筑完工后,起吊设备也安装好了,仓库后还修筑了八间小房间用来存放资料。
“两位专家,我们非常需要你们专业的建议,如果哪里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们会立刻安排。”常峥嵘谦虚地说道。
格奥尔态度有些傲慢,“你们这样匆匆忙忙赶工修的仓库肯定不符合规定,如果随便一栋建筑都能作为特殊仓库使用的话,也不用我们提供图纸了。”
常峥嵘点点头,“格奥尔专家说的有道理,我们华国有句古话,慢工出细活,不过也有句话,叫人多力量大,我们调来了几个施工队,日夜施工,才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顺利完工。来吧,我们先看一看,如果哪里有不合适的,你们尽管提出来。”
奥菲多尔说道:“格奥尔,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啦!”
一行人步入仓库,苏国专家在常峥嵘他们的带领下,仔细地参观了一圈。
越看,苏国专家就越感觉到不可思议,这座仓库内部竟然没有让他们能挑出毛病的地方,几乎完全是按照图纸施工的。内部的保温保湿的一些设备也已经安装妥当,这几乎是一个可以随时接收那枚宝贵模型的合格仓库了。
“您二位请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奥菲多尔赞许地点头,不吝夸奖,“你们真让我们大开眼界!这太不可思议了!你们竟然真的做到了!”
眼看过了验收关,常峥嵘也不由得有些激动,“那我们已经达到接收模型的条件了吗?我们现在可以申请将模型运过来了吗?”
格奥尔插话道:“就算仓库修好了,也是不行的。”
常峥嵘连忙问:“为什么?还有哪里不合格吗?”
格奥尔指着门口的土路,“模型是很娇贵的,这样的土路,就算模型下了火车,也运不进仓库里。”
常峥嵘连连点头,“是,这点我们竟然没想到,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马上就安排修路。”
将苏国专家送去宿舍后,常峥嵘叮嘱林秦海,“秦海,技术上的事情你多操心了,其他的杂务都交给我去办,你专心地将技术资料翻译好,干活就别干了。”
林秦海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好的,院长,我知道了。有个事情要跟您汇报,就是赵小洁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工作是做什么,我想既然要让他们接触到核心的资料,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了,所以请示您。”
常峥嵘认可地点头,“这几个年轻人,我都暗中考察过,都是吃苦耐劳的好同志,值得信赖的好同志,这件事,你安排吧。你要严格要求他们保密!”
当天晚上,林秦海将所有的年轻人召集起来开会。
这些天抢修仓库,所有人白天黑夜跟着干活,夏天太阳烈,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晒脱了一层皮,看起来灰头土脸,完全看不出报到时那种名校大学生的书生风范了。
赵小洁拿着笔记本看,上面密密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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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地记录着俄文学习笔记。时不时的,她得伸手挠一挠头,这些虱子实在可恶,根本就杀不完,每天她们都在清理,但显然比不上虱子繁殖的速度。
赵小洁考上名校的那天多意气风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不知名的单位做着莫名其妙的活,生着满身的虱子。
即使有白英在身边鼓励她,在最困扰的时候,赵小洁的心里还是滋生出了放弃的念头。
办公室里的灯泡总是不够亮,电棒又没有买到,林秦海怕伤了大家的眼睛,将家里的台灯拿到了办公室。林秦海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中拉得很长,他进来后就反手关上了门,走到所有人面前站定。
赵小洁从林秦海慎重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同志们,”林秦海没有绕弯子,他知道年轻人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我知道大家对现在的工作都抱有疑惑,今晚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们...”
林秦海低沉的讲述着,他不急不缓,将一个全国人民盼望的梦想在年轻人们面前娓娓道来。
年轻人们不知不觉间坐直了身体,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副雄伟的蓝图,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而他们正是那第一批描绘者。这一刻,所有的困难都变得那样可爱,遭受的苦难也变得可以忍受,他们黯淡的眼睛里,被这样伟大的梦淬满了希望的光芒。
赵小洁不知不觉间拉住了白英的手,炽热的温度惊醒了对方,她们相互对视,才发现彼此的眼里都闪烁着泪光。那满腔的抱负,在这一刻有了依托。
14.第 14 章
毛毛咬着铅笔头,一手拿着橡皮擦用力地将纸上歪歪扭扭的字擦去。
小雅着急地甩着小辫子,“哥哥,你到底会不会写呀!”
“别急,别急呀,我在写呢。”毛毛将写错的拼音涂掉,一不小心用大了力,将脆弱的草稿纸擦破了洞。
两小只面面相觑,小雅嘴巴一瘪,就要哭了。
毛毛挠挠头,“哎呀,换一张吧,放心吧,妹妹,哥哥在努力地学习拼音了,等我全部学好,我们就可以给妈妈写信了!”
小雅忍着泪意,“妈妈为什么不给我们写信?”
这个问题,毛毛也回答不上来,他若无其事地重新拿了一张草稿纸出来,孜孜不倦地写了起来,“妈妈可能很忙吧,没关系呀,我们可以给妈妈写信。等我学好拼音,你想写什么,我都给你写,好不好?”
小雅用力地点头,她打个哈欠,“哥哥,我们出去玩一会儿吧,去看看爸爸。”
毛毛纠结了一会儿才说道:“等我再写两行,我们就出去玩好吗?”
仓库前正在进行道路施工,毛毛带着妹妹来到这里,在人群中却没有找到爸爸。
“爸爸没在。”小雅失望地说道。
“爸爸肯定去办公室啦!”毛毛挠挠头,“不如我帮你找虱子吧。”
找虱子,现在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大乐趣了。
毛毛捡到一个小陶盖,现在已经成为了他养虱子的容器,他将所有抓来的虱子都放在陶盖里养了起来,里面的虱子密密麻麻的,小雅看一眼都会害怕得叫起来。
林秦海多次让毛毛将虱子烧掉,毛毛也不肯。
这天下午,林秦海带了两只鸡蛋回来交给兄妹俩。
“鸡蛋!”毛毛一把鸡蛋拿到手,立马就往床头磕去。
“毛毛!别敲!”
林秦海阻止得慢了一步,毛毛已经手快地将蛋壳敲破了,蛋清流了出来。
毛毛奇怪地“咦”了一声,连忙将嘴凑了过去,吸溜一下将所有的蛋液吃掉了。
咽下去了,毛毛才腾出嘴来问,“爸爸,鸡蛋怎么是生的?”
林秦海无奈地笑道:“我专门给你们找来的,让你们试着孵孵小鸡。”
孩子们在营地的生活实在无趣了点,又没有玩伴,林秦海才想着给他们找点乐趣。
没想到毛毛的手这么快。
小雅瞪圆眼睛,看着手里的鸡蛋,“鸡蛋能孵出小鸡吗?”
“不一定,你们试一试。”
小雅真就将鸡蛋按照爸爸的方法,放在被子里捂了起来。
毛毛特别羡慕,他缠着林秦海求他,“爸爸,你给我再找一只鸡蛋来吧,我这次保证不吃掉了。”
“没问题。”林秦海答应了,这不是什么难事。自从常峥嵘院长来到驻地之后,在抢修仓库的同时,他还尽力改善大家生活条件。食堂现在的伙食比以前丰富了不少,隔三差五能吃上一顿荤腥。
伙食改善了一些,让林秦海头疼的小雅挑食的问题也解决了。之前总是白菜土豆,小雅挑食厉害,孩子瘦了不少,连那一头柔顺的黑发都变枯黄了。现在小姑娘每顿都能吃个饱饭,总算解决了林秦海的一桩心病。
等林秦海重新拿了一只新鲜鸡蛋回家,兄妹俩就像尽职的老母鸡一样捂起了鸡蛋。
小雅和毛毛每天都会摇一摇鸡蛋,看看里面是否已经长成了小鸡仔。
林秦海工作越来越忙,他们现在除了要翻译资料,还要跟苏国的专家上课。自从知道了工作的重要性,年轻人们都精力十足地投入到工作中,再也没有一个人抱怨过。
有了给妈妈写信的想法支撑,毛毛学习拼音的速度很快,他甚至每天还会自主学习写字,希望有一天能给妈妈写上一封信。
家里的饼干早就吃完了,虽然每天都能吃饱饭,但是毛毛总是饿得很快,自从被子里捂了鸡蛋之后,毛毛在半夜总会醒过来,他将鸡蛋摸到手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蛋壳,闻一闻鸡蛋的香味,尽管馋得流口水,肚子咕咕叫,毛毛也没有想过要将鸡蛋吃掉。
苏国专家要求的柏油马路以最快的速度铺好了,华方人员再次请苏方人员验收,这一次,格奥尔提出营地是开放式的,虽然设有门岗,但并不是百分百安全,要求华方要将营地用围墙围起来。
赵小洁忍不住抱怨起来,“这个问题他们上一次为什么不提出来啊,要是每次检查都有新的问题,还没完没了了。我看他们像是故意的。”
“别这么说。”白英制止她,“苏国的专家是前来帮助我们的,我们怎么能这样不尊重人家?人家提出来的问题也很正当,这样贵重的东西,当然要修建围墙。奥菲多尔老师还是很友好的。”
友好的奥菲多尔在营地里碰见了眼熟的两个小孩,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上次不小心钻进防空洞的孩子,还有那个聪明的小女孩。
小雅也认出了他,正是这个满脸大胡子的人带着她去找到了爸爸,才能顺利地将哥哥救出来,她看着奥菲多尔,知道这是个好人,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主动地问好:“叔叔你好!”
奥菲多尔很高兴在这里看到这个漂亮小女孩,“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雅。”小雅指指自己,又指一指身边的毛毛,“这是我哥哥。”
“我叫毛毛。”毛毛好奇地看着奥菲多尔,大方地笑道。
奥菲多尔坐在兄妹俩身边,个头高大的他好像是来自巨人国。
毛毛看着他高高的鼻子,“你长得跟我们不一样。”
奥菲多尔哈哈大笑,“是呀,因为我是苏国人。你知道苏国吗?”
毛毛点头,指了指妹妹,“我妹妹会说俄语哦。”
奥菲多尔没有太惊讶,华苏已经保持友好关系近十年了,华国有很多教俄语的学校,不过小女孩会说一点俄语还是让他感到高兴。
他立刻用俄语跟小雅交流起来。
小雅很是紧张,她其实是跟妈妈学了一些俄语,可是好久没说了,只记得一些简单的词汇了,奥菲多尔说的,她基本都没有听懂。
看小女孩局促地涨红了脸,回答不上来,奥菲多尔很温和地用中文安慰她,“没有关系的,你喜欢学俄语吗?我教你好吗?”
小雅现在并不害怕这位大胡子叔叔了,因为她发现对方不仅仅帮助了他们,态度还特别温和,并不像他外表那样令人害怕。
小雅喜欢俄语,因为妈妈会说很多俄语,她也想学习,等见到妈妈的时候,她就可以跟妈妈进行俄语对话,妈妈肯定会夸奖她的!
想到这里,小雅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毛毛对俄语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觉得肚子有点饿,想找点东西吃。他想到外面去,拔一些高粱杆,那些高粱杆嚼起来有甜味。
奥菲多尔教了小雅一会儿,发现这个小姑娘特别聪明,他教的几个词汇,她很快就学会了。
毛毛去高粱地边缘拔了几根高粱杆,抱着回来了。
“妹妹,大胡子叔叔,你们吃不吃?”
小雅嚼高粱杆总会嚼得一嘴的血泡,不敢吃。奥菲多尔没有吃过,好奇地拿起了一根,学着毛毛的样子,啃了一根。
他尝到了一股淡淡的甜味,这种甜味并不像甘蔗那么香浓,非常淡,算不上好吃,但是毛毛啃得特别香。
“我宿舍里有我家乡的黑列巴,我请你们吃好吗?”奥菲多尔啃完了一根高粱杆,邀请孩子们品尝美食。
一听有吃的,毛毛眼睛一亮,他又感到不好意思,连忙摆手:“不用了,大胡子叔叔。”
奥菲多尔对这个称呼似乎很满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着毛毛兄妹俩,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孩子们,对他们更加喜欢了,“你们在这里坐着等我,我去拿列巴来。”
等奥菲多尔走了,小雅才凑到毛毛身边,问道:“哥哥,我们真的要吃大胡子叔叔的面包吗?”
“那是列巴!列巴你还记得吗?小雅,妈妈总会去面包店买一根长长的列巴回家,给我们做夹心面包吃!”
小雅一听,也挪不动腿了,她想起来了,妈妈做的蔬菜夹心面包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面包,她想大胡子叔叔的列巴肯定也有妈妈的味道。
奥菲多尔没有食言,他很快就回来了,带着列巴和黄油。
孩子们第一次吃到夹着黄油的列巴,老实说,这比妈妈做的蔬菜面包好吃,可小雅吃着列巴,想起了妈妈。
半个月后,在孩子们无数次询问鸡蛋里是否已经有小鸡之后,林秦海拿起了小雅的鸡蛋,凑近耳朵边,轻轻地晃动,他听见鸡蛋里的声音是水样的。
鸡蛋已经坏了,孩子们梦寐以求的鸡仔已经泡汤了。
面对着孩子们渴望的眼神,林秦海不忍心打碎他们的梦想,连日来,孩子们对这两只鸡蛋的宝贝程度他是看在眼里的。
可上哪里给他们俩弄两只小鸡去呢,林秦海有点头疼。
他想起几个年轻人中间有人是本地人,或许能有途径给他弄两只小鸡。
等林秦海到办公室,将事情一说,梁善思立马就说道:“我让我家人打听一下,看看哪家有小鸡。”
江涛也说道:“我也让我家人问一下,我记得大杂院里,好像有人养鸡的。”
赵小洁说道:“我就帮不上忙了,我得去请教老周一些问题,我先走了。”
大家最开始的时候,都误会了周林,以为他是搞行政的,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搞研究的,只是当时营地没人,才安排他来管理,但他实在不是个管理的材料。
后来常峥嵘来了,周林才专心地投入研究,他是在苏国留学生活过的,大家俄文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会去找他。
不过周林也有个毛病,他不爱收拾,不管是宿舍还是办公桌,总是乱糟糟的。
赵小洁看不过眼,每次去他宿舍,总忍不住帮他收拾。
周林总是推辞,“别管了,别管了。”
赵小洁收拾完了,跟白英吐槽老周,“没见过这么邋遢的人。”
白英笑道:“老周将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去了嘛,他这样的人,多分一丝精力在生活上,都会觉得是浪费光阴。”
赵小洁叹气,“真让人看不惯。”
“又不是你住。”
“可我要去他宿舍请教他。”
虱子的问题在营地还没能得到解决,但是大家都是奋力在跟虱子做斗争,只有周林,听之任之,他也从不觉得难堪,不管有多少人在场,总是在浑身挠个不停。
这让人几乎想不起来,最初他们见面的时候,周林那股子儒雅的文人气质。
孩子们天天捧着鸡蛋找林秦海询问小鸡多久能孵出来,林秦海压力很大。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找了两只孵不出小鸡的鸡蛋给孩子们试验了。
好在这个时候,江涛不负所托,找来了两只鹅黄色的小鸡。
林秦海大喜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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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趁着孩子们不在的时候,拿走了他们宝贝的寡鸡蛋丢了,将两只活蹦乱跳的小鸡放进了房间里。
等毛毛和小雅回到宿舍,就听见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鸡孵化了!”毛毛在片刻的呆愣之后,惊喜地大喊。
小雅定睛一看,果然,床铺底下钻出来两只毛茸茸,鹅黄色的小鸡仔。
孩子们高兴坏了,捧着小鸡到处抓小虫子给它们吃。
林秦海下班回来,半只脚才刚踩进门,就听见毛毛兴奋地大喊,“爸爸,爸爸,小鸡孵出来了,你看!”
地上是林秦海捧回来的那两只鹅黄色小鸡,它们的出现让孩子们极度高兴,甚至都没去深究为什么蛋壳不见了。
林秦海微笑地说道:“从今天起,你们要好好地喂养它们,小鸡长大了还能生蛋给你们吃呢!”
“鸡蛋,鸡蛋!”毛毛馋得舔嘴唇,“太好啦,以后我们有鸡蛋吃了!”
小雅也高兴得小脸通红,还不忘问林秦海,“爸爸,我们给小鸡吃什么?吃饭吗?”
林秦海摇头,定量勉强够他们父子三个吃,没有多余的粮食给小鸡吃,“小鸡吃野菜,你们可以去外面给它们找野菜吃,但是不能跑远,而且你们不能分散。”
来营地这么久,孩子们对环境也熟悉了一些,再加上毛毛再也没有闯祸,林秦海对他们放心了很多。
他想起毛毛养的那一盖子虱子,立马说道:“对了,毛毛,你那些虱子可以给小鸡吃,它们最爱吃这种小虫子了。”
毛毛一听,立马将小陶罐取出来,放在小鸡们面前。
小雅吓坏了,她立即想要阻止,“小鸡不能吃虱子的,它们会被毒死的!”
可是已经晚了一步,小鸡们看到虱子立刻就跑了过去,飞快地啄了起来。
小雅见状,吓得哇哇大哭。
林秦海好笑地将女儿抱起来,“没事的,小雅,小鸡本来就是吃虫子的,它们不会被毒死,你看。”
小雅不敢看,虱子多么可怕,多么恶心,她哭得抽抽噎噎,“为什么要给小鸡吃虱子,我可以去给它们挖虫子。”
说话的功夫,小鸡们已经将虱子都消灭光了,似乎没吃够,叽叽喳喳的还想吃,毛毛干脆将小鸡抓上床去,让它们自己找虱子吃。
林秦海连忙制止,“小鸡是直肠子,吃了就拉,不能弄到床上的,它们会拉床上。”
毛毛连忙又将小鸡弄下来,看到小雅还在不停地流泪,他挠挠头,“小雅,别哭了,我不给它们吃虱子了,我们去给小鸡挖虫子吧。”
小雅眨眨眼睛,泪水从她的睫毛上掉下来,“你挖好吗,哥哥。”
毛毛挠挠头,“你不是说要给小鸡挖虫子吗?”
“虫子那么难看,我害怕。”小雅毫不客气地更换了说法。
毛毛嘿嘿一笑,“好吧,我们去给小鸡挖蚯蚓吃。”
有了小鸡,孩子们的生活多了好多乐趣,他们给小鸡摘野菜,挖虫子,将小鸡喂养得很好,到哪里,两孩两鸡都形影不离。
奥菲多尔经常跟孩子们待在一起,他给孩子们弄来好多苏国的美食,毛毛和小雅吃到的人生第一块黑巧克力,就是奥菲多尔送给他们的。
毛毛渐渐乐不思蜀,给妈妈写信的想法也抛之脑后了。
但小雅没有忘记,她每天都有很多很多想法要给妈妈分享,这样一来,毛毛就要写好多好多的拼音,这让毛毛开始感觉到了压力,他萌生出想法,教会小雅拼音,然后她就可以自己写信给妈妈了。
毛毛好动,他最不喜欢呆板地坐在书桌前学习,当他忐忑地将教小雅拼音的想法说给小雅听之后,让他没想到的是,小雅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等林秦海下班回到宿舍,就看到孩子们凑在书桌前,毛毛很认真地给小雅上课。
“你们在学习什么?”林秦海真是又惊又喜,孩子们主动学习,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事情。
“我在学习拼音呀,爸爸,这样我就可以给妈妈写信了。”小雅回头说道。
林秦海竖起大拇指夸她,“小雅真棒,等你也会写信给妈妈了,妈妈肯定很高兴。”
跟小雅的兴奋相比,毛毛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怎么了毛毛?怎么不高兴?”林秦海顺口问了一句。
毛毛欲言又止,他看了看小雅,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为什么妹妹学得这么快?妈妈可是教了我很久很久,我才学会的!”
毛毛是从下午开始教小雅拼音的,一个下午,仅仅一个下午,小雅已经学习得差不多了,她现在正在练习给妈妈写信。
毛毛感觉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他学拼音吃了很多苦头,这么奇怪的文字,他花了很久才记住的,可小雅全都记住了。
小雅稚嫩的手指捏铅笔有些吃力,她很自然地说道:“以前妈妈教你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的呀,可能是那个时候我记住的吧。”
毛毛捂住脸,难道他跟妹妹比起来,他真的要笨一点吗?
林秦海哈哈大笑,“我们家小雅真聪明!毛毛,妹妹是不是很聪明?”
毛毛虽然苦恼,还是认可地点头,“是呀,大胡子叔叔也说妹妹特别聪明。”
“大胡子叔叔是谁?”林秦海疑惑地问。
“就是大胡子叔叔啊,小雅跟他学了好多俄文呢。”毛毛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将苦恼抛之脑后,高高兴兴地拿起工具去给小鸡挖虫子。
15.第 15 章
柏油马路通进了仓库,苏国专家再次被请来验收,这次他们提出了仓库没有装安全门窗。
这次连好脾气的常峥嵘都有些生气了。上面对这个仓库的事情催得很紧,模型对华国的核事业非常重要,所以才会倾尽全力来修建这个仓库,现在是万事俱备,只需要通过苏国专家验收,苏国那国内就会将模型运过来。
“格奥尔先生,我们对仓库的事情都非常重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请你们一并说出来,这样实在太浪费时间了,时间对我们太宝贵了。”
格奥尔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别的问题,他问奥菲多尔,“奥菲多尔,你觉得呢?”
奥菲多尔说道:“我看只有门窗的问题了。”
格奥尔只好说道:“把门窗改完就行了。”
常峥嵘又确认了一遍,才把工作安排了下去。
私底下,常峥嵘交代林秦海,要想方设法地让苏国专家多开课,多讲一些核心知识。
即使常峥嵘没有透露过多,林秦海还是感觉到了几分紧迫。
苏国专家来了这么几个月,上课时间也不少,但林秦海他们能明显感觉到,苏国专家的讲课根本就没有涉及到核心知识。
今晚是奥菲多尔给大家授课。
奥菲多尔虽然长相粗犷,但是经过相处,大家都能感觉到这个苏国人对华国态度友好,他在课上总是会被大家缠着多讲一点。
等奥菲多尔讲完课,按照惯例,他会留出一些时间来解答大家的疑惑。
梁善思在林秦海的提点下,趁着这个机会,请求奥菲多尔,“奥菲多尔老师,我们还不知道核武器到底是什么结构,您给我们讲一讲好吗?”
奥菲多尔有些为难,他的国家对他们有要求,核心机密不能泄露,所以他们只讲解一些设备,一些相关的理论知识,却从来不涉及核心。
核武器结构,也是核心机密之一。奥菲多尔喜欢华国,但是他对自己的国家更加忠诚,而面对教室里一双双求知的眼睛,他又不忍心拒绝。他们来到华国这段时间,与华国科研人员风雨同舟,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突然,奥菲多尔灵机一动,说道:“我给你们讲一讲美丽国的核武器结构吧!”
讲解美丽国的核武器结构并不违背他们的规定。虽然美丽国的核武器已经过时了,但对在核武器方面一穷二白的华国来说,依旧是宝贵的一节经验课。
大家立刻激动起来,这将是他们第一节真正意义上的涉及到核武器结构的课程。
仓库的问题全都整改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华国立刻对苏国提出申请,将合同约定的模型运送至华国。
大家都欢欣鼓舞,很快就能见识到这件神秘的武器,这对华国的核武器研究具有重大的意义。
然而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即使存放模型的仓库已经完工并且完全符合苏国方面的要求了,苏国也没有立刻履约将模型送过来,有一次,苏国方面通知模型马上要运送到西伯利亚,华国这边派人去边境车站苦等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看到模型送过来。
就这样拖到了冬天。
小孩子是没有忧虑的,在营地迎来1958年第一场雪的时候,孩子们都乐坏了。
大雪是在夜晚悄无声息落下来的,等孩子们睁开眼,透过明净的玻璃望出去,猛地发现外面的世界纯白一片。
毛毛眨眨眼睛,“咦,下雪了吗?”
林秦海将暖水瓶里为数不多的热水都留给孩子们洗漱,他拿着毛巾走到水龙头边上接冷水,拧开水龙头,却发现不出水,他凑近一看,发现龙头出水口的地方凝起了水滴状的冰。
这根自来水水管是入冬前抢工埋的,自从有了它,营地用水方便多了,常院长还给大家找来了杀虫药,经过孜孜不倦地斗争,虱子数量大幅度减少。
可刚一下冻,水管就冻上了。
水管冻上只能用热水化开,宿舍的都给孩子们用了,林秦海准备去食堂要点热水。
梁善思他们也拎着洗漱用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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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头冻住啦?哎呀,昨晚上都没想起来开一点水龙头,流点活水就不会冻住了。”梁善思说道。
江涛哈哈一笑,“善思,你这个名字真是白瞎了。这么冷的天,你别说是开一点点了,就是全开了,也会冻住的,水刚流出来就冻上了。”
梁善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家里冬天的水龙头不会上冻。”
“那是屋子里有暖气嘛。”江涛笑道,“我们那个大杂院,冬天水龙头都放在地窖里,那样才不会上冻。”
林秦海从食堂拎来了一水壶开水,顺着水龙头浇下去。江涛连忙将洗脸盆接在底下,“这热水可别浪费了!”
营地煤炭供应不足,开水每天每人只能限量供应一壶,虽然房子已经没有夏天那样潮湿了,但是没有暖气,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刚入冬,好几个同事都冻感冒了。
林秦海先是浇了半壶开水,等到水龙头能拧动了,他把剩下的半壶浇到了露出来的水管上。
大家都以为开水能把水龙头里的冰化开,等开水都浇完了,水龙头还是没水出来。
“怎么回事?没化开?”江涛也上手检查了一下,敲了敲管子,“好像是化开了啊。”
梁善思说道:“是不是还得弄壶热水?”
江涛的话提醒了林秦海,他想起北方的水管都是埋入土里一米以上,才能在冬天保持水流畅通,而这条水管,当时因为抢工,只是埋进几十公分。
白英和赵小洁也来打水了,看到水龙头处人不少,凑过来问:“怎么了?”
“水龙头上冻了。”
林秦海找来一根铁锹,挖了挖土,摇摇头,“恐怕不止是水龙头上冻了,有可能地底下的水管,也要上冻了。”
“那咱们就没有自来水用了啊!”赵小洁惊呼。
大家都想起了没有自来水用的日子,感觉天要塌了!这可是冬天啊,要是没有自来水,要去两里开外打井水用,这天寒地冻的,可真是要人老命了!
16.第 16 章
为这根自来水管,营地几个领导紧急开了个会。
有领导认为现在人力紧张,应该集中力量搞科研,生活上的困难大家克服一下就好。
大家都知道,这条自来水管接近两公里,现在天寒地冻,上面一层土都已经冻上了,开挖的难度成倍上升。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要埋这么一条自来水管,下挖深度起码要在一米二以上,两公里的活没有半个月弄不下来,咱们现在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在这种杂事上。”
常峥嵘一直没有发言,静静地听着。
自从常院长来了,营地上的事务都是他和几个行政人员在管理,林秦海和周林专门负责研究上的事情,对这种生活上的事务,林秦海很少操心。
但是今天他开了口,“赵处长,我有不同的想法。”
赵新云看向他,有些意外,“有不同的意见,你提出来吧。”
林秦海说道:“我认为这根自来水管得埋,一来,这里是咱们的根据地,未来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生活多长时间,自来水管的问题迟早要处理好的。二来,我们的生活离不开水,热水不够用,大家都可以克服,冷水也供应不上的话,确实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赵新云说道:“缺水会造成生活困难,这是事实,但是还有个事实就是现在的困难很多,我们先解决要紧的,比如煤炭不够取暖,冬天开挖埋放水管,实在耗时耗力。”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自从自来水管安上以后,大家有水洗澡了,卫生问题得到了很大改善,要是现在再缺水,虱子还是会再次泛滥的。”
赵新云笑道:“不就是几个小虱子,这个问题不大,我去弄些杀虫药就解决了。”
“现在不是下雪了吗,要用水,放火上烧一下不就有水了吗?”马主任说道。
“哪里有这么多煤炭?”林秦海苦笑,连大家取暖的煤炭都没有,别提融化雪水的了。
马主任反应过来,表情讪讪的,“是,我忘记这个了。”
“赵处长,我还是认为开挖管道和解决取暖的问题互不影响,通自来水是迟早的事情,我们现在可以腾出一定的时间去开挖管道。”林秦海坚持,他知道这些年轻人都爱干净,这一个多月用水自由,营地的精神面貌都上升了一截。
本来生活就已经如此艰苦了,用水自由只是最基础的保障。
常峥嵘发话了:“我觉得林秦海同志说得对。我们这些做服务的,最基础的要求就是保障科研同志们的基本生活,既然用水这个问题可以得到解决,就不要拖延了。趁着现在土地还没有完全冻住,赶快将这个事情落实下去。”
院长发话了,赵新云没再坚持,“好,我去安排人手。”
林秦海也说道:“我们休息的时候,也来帮忙。”
林秦海从办公楼走出来,就看到孩子们在雪地里撒欢,跑得热气腾腾。
得知营地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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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重新开挖埋自来水管,大家都很高兴,他们对生活的渴望全寄托在这似乎不起眼的自来水上了。
江涛摩拳擦掌的,“这个天气,去挖土还当锻炼取暖了。我报名,有空我就去帮忙挖。”
赵小洁笑道:“你这体格,不去挖土确实可惜了,你是营地里最大的块头。”
江涛嘿嘿笑,“没办法,北方人都这么大个。”
梁善思不干了,“哎,兄弟,我怎么觉得你在点我呀?”
梁善思一米七几的个头在北方人中真是不起眼。
赵小洁笑道:“那人家周主任不也是北方的?他的身高在北方合格了吧?”
“周主任肯定合格了,他都过一米八了吧,就是瘦了点,看起来像根竹竿。”江涛说道。
赵小洁注意到门口的人影,连忙戳了江涛一下,“周主任,您来了啊。”
江涛没想到说人家坏话正好碰见正主了,神色顿时有些讪讪的。
好在周林并不介意,“不是说让我来给你们集中讲解问题吗?我忙完就过来了。”
赵小洁看着周林的脸色,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周主任生病了吗?”
周林摆摆手,“没有,老毛病,天一冷就犯,没事。”
大家坐在没有暖气的办公室里,冻得坐不住,手冻得甚至拿不住笔了,只能不住地跺脚取暖。
赵小洁哈出一口冷气,她注意到讲课的周林在不断地咳嗽。
17.第 17 章
吃完晚饭,趁着还有一点天光,大家都拿着工具去帮忙挖沟。
毛毛拉着小雅跟着大人们,两个孩子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
早晚温差大,太阳一落山,气温就开始骤降。孩子们来的时候还是初夏,杨君怡收拾的冬衣,到冬天的时候,已经小了一圈了,毛毛吃得好,个子窜得快,衣服穿在他身上小了一个号不止。小家伙的手腕都露在外面一小截,冻得淌稀鼻涕。
不过寒冷并不能阻止小家伙们的热情,毛毛将自己专门用来挖小蚯蚓的小铁锹也扛上了。
挖管道是分段开挖,地上钉着一根麻绳来保证沟道垂直。
地已经上了冻,想要挖动并不容易。
赵小洁扛着铁锹挖了一锹,震得她虎口发麻,“这地上冻了呀!”
白英将积雪刨开,“是呀,所以要尽快挖开埋上,现在只是表面的土上了冻,过阵子真的到寒冬腊月,这地就别想挖动了。”
江涛听见了,笑道:“你还挺懂的。”
白英笑道:“我爸爸是搞地质工作的,我从小就听他给我讲各种各样的知识。”
“那你怎么没去搞地质?”江涛好奇地问。
“我爸爸说搞地质太苦了,又危险。”提起父亲,白英不禁担心起来,她父亲已经两年多没有回过家了,他们家人都不知道父亲在哪里,白乾光自从1956年初离开家去工作,只寄了两封报平安的家书。
梁善思敬佩地说道:“前两年,我听说国家派出了几万人找矿,你父亲是不是也在其中?”
白英有些激动,连连点头,“是,我父亲有两年多没回过家了。”
“找矿可比咱们艰苦多了,全是在荒郊野外,没有水没有电,翻山越岭,危险丛生。和他们一比,我们实在不好意思称艰苦...”梁善思惭愧地说道。
大家都默然不语了,手中的铁锹挥得更用力。
周林在他们前面不远,挖得很是吃力,咳嗽声不断。当赵小洁靠近他的时候,还听见了周林发出沉重而短促的喘气声。
她不禁担心地走到他身边,“周主任,你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周林停下来,喘了一会儿,才笑道:“不要紧的,是老毛病了。”
“你感冒了吗?”
周林摇头,他似乎不愿意多说,“不是,没事的,你忙去吧。”
赵小洁劝不动他,回到白英身边,担心地说道:“我感觉周主任病得不轻,他脸色好难看,我劝他回去休息,他却不肯。”
白英冻得用羊毛围巾将头都包裹了起来,寒风呼啸,她感觉耳朵都快被冻掉了,脚也冻得生疼。
白英哈出一口白气,“周主任太逞强了,生病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也去劝劝。”
两人结伴来到周林处,白英观察了一眼周林,果然脸色很差,“周主任,您回去休息吧,别冻严重了,买药吃了没有?”
周林大概很久没理发了,头发又长又乱,胡子也长得很长了,再加上病弱,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邋遢。
周林还是摆手,“我没事,你们别担心,都回去劳动去吧。”
“您脸色看上去好差,还是回去休息吧,要是病倒了,咱们这可没有俄语好得能顶事的人,到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运来了,您要是病倒了耽误大事怎么办?”白英到底逻辑强,几句话就将周林劝得沉默了。
赵小洁素来性子直,她说道:“你病得都没力气了,这冻土你也挖不动,还不如回去休息呢,回去工作也行呀!”
白英听得眼前一黑,赵小洁这话也太直接了,人家周林性子好,可人家还是领导呢,她连忙肘击赵小洁,提醒她。
赵小洁没理会她,继续说道:“周主任,你要是不回去,我就去找常院长,跟他汇报一下你带病工作的事情。”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半劝导半威胁的,愣是将周林给劝回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还顺带叫上了两个孩子,天马上就要黑了,气温只会越来越低,孩子们在外面容易感冒。
林秦海之前请钱院长帮他找一找保姆,本来找到了一个,人家听说这边条件艰苦,给婉拒了。
后来林秦海工作也忙,加上孩子们渐渐也适应了在营地的生活,也就再也没顾得上找保姆。
大冷的天,周林将孩子带回了自己的宿舍,没敢让他们自己回宿舍去。要是孩子们贪玩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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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了,是很危险的。
可周林的宿舍没有取暖的炉子,也一样寒冷。在床下边坐不住,必须得躺进被窝才能感受到一些温暖。
毛毛无所顾忌地脱下鞋子就跳上了床,
周林坐在书桌前,他打算继续工作。一回头,看到小姑娘还站在地上,大眼睛瞪得溜圆,牙齿打着磕绊。
“怎么不上床?床上暖和点。”周林疑惑道。
小雅冻得牙齿打架,毛毛蜷缩在床上,叫着小雅,“小雅,快上来呀,冻死了!”
小雅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床,即使冷得打摆子,她也不愿意上去。
“哥哥,我不冷,我就坐在这。”小雅挨着床边坐下来。
周林挠了挠头,“怎么会不冷呢,快上去盖上被子,别冻感冒了。”
周林哈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僵得捏笔都困难。
小雅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毛毛哎呀一声,他心直口快地说道:“小雅,你是不是嫌周叔叔的床脏?”
小雅吃惊地张大嘴,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周林,连连否认,“没有,没有,不是的!”
毛毛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他下床穿鞋,“那咱们回家去吧。”
小雅的脸颊红了,她有点讨厌哥哥了,要是有人说她脏她该有多难为情,她回头看了一眼呆住的周林,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她弯腰脱了鞋子,爬上床。
毛毛惊讶地“咦”了一声,他挠挠头,小雅的举动出乎他的认知了,但他转身也回到了床上,正要开口说话,小雅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哥哥,你别说话了,你那样说,周叔叔多难过!”小雅凑到他耳朵边,小声地说道。
可到底是爱干净的孩子,周林床上的异味直往小雅鼻子里钻,她感觉很难受,有点想哭了,极力才忍住。
周林看到小雅朝他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周叔叔,你不冷吗?”
孩子的话周林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短暂地尴尬片刻就抛之脑后了,可看到小雅这个纯善的笑容,勾起了周林对留在苏国的孩子的思念,他突然热泪盈眶,走到床边,摸了摸小雅的脑袋,他知道小雅是个爱干净的孩子。
18.第 18 章
天黑后,下工的林秦海来接孩子们。
“老周,你这是感冒了还是什么?得去卫生室拿点药吃,别弄严重了。”林秦海关切地询问周林。
周林轻咳两声,“卫生室也没有药的,我这是哮喘,多年的老毛病了。”
林秦海有些吃惊,没想到周林看着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有哮喘,这个病他听说过,是一种慢性病,严重的时候也很危险的。
“那你就不要去挖沟了,这天越来越冷,你要好好地养养身体...”
小雅被林秦海搂在怀里,刚从温暖的被子里出来,还是冻得瑟瑟发抖,紧紧地贴在爸爸温暖的怀抱里。
毛毛打着哈欠,缩着脖子,抱着双手,朝周林说道:“周叔叔,生病了要好好吃药哦!”
周林含笑送他们父子几个离开了。
一出门,寒风肆虐,飞起了雪花,毛毛冻得直打抖。
林秦海感觉到怀里的小丫头也冻得瑟瑟发抖,连忙解开棉衣,将小雅裹了起来。
毛毛羡慕地望了一眼被爸爸抱在怀里的小雅,肯定暖和极了!他吸了吸鼻涕,打了个喷嚏。
回到同样寒冷的宿舍,毛毛甩掉鞋子急急地想往床上钻,林秦海连忙喊住他,“毛毛,你脱掉衣服再睡觉!”
孩子们在外面玩了一天,小雅衣服还是干干净净,毛毛简直跟泥猴没区别了。林秦海突然想起来,毛毛在人家周林那,也是穿着一身脏衣服就跑上床了。
“毛毛,以后不管在哪里,不能穿脏衣服到别人床上去睡觉。”林秦海本来想跟孩子说不要睡别人的床,可眼前这个情况,他加班的时候,偶尔要请同事帮忙看看孩子,没有炉子的情况下,孩子们只能裹着被子取暖。
毛毛三下五除二脱掉脏衣服,钻进了被窝里。
林秦海一扭头,看到小雅在不住地挠痒。
“怎么了,小雅?爸爸看看。”林秦海凑近了才看清,小雅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好多小疙瘩,红红的,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跳蚤咬的。
他连忙找出之前没用完的风油精给小雅涂抹。
正这会儿,有人敲门。
“林主任,是我和赵小洁。”
林秦海连忙去开了门,门口的二人顶着一头的风雪。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林秦海问道。
白英笑道:“没有,我看到毛毛的棉衣短了一大截,手腕都露在外面了,我想你可能不会针线活,想着把他的棉衣拿过去改一改,明天早上孩子就能穿了。”
赵小洁搓着手说道:“还是白英细心,她看到孩子棉衣短了,怕毛毛冻着,赶紧拉着我来了。”
林秦海看着这两个跟自己妹妹差不多大的姑娘,她们脸上那热心真挚的笑容,让林秦海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注意到孩子棉衣小了一点,本想着先让孩子将就穿,过段时间有空了再想办法给他们做新衣服,没想到这两个姑娘就伸出了援手。
林秦海会些简单的缝补,但是改衣服这种活他就做不了了。
可他也知道白英她们平时上班很累,不好意思再让她们熬夜改衣服,“你们一天上班很累了,下班还要去挖沟,毛毛我抽时间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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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国营裁缝铺订做一件新棉衣,旧的这个也穿很久了。”
白英有些尴尬,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拉着赵小洁来的。林主任为人和善,但他现在毕竟是孤身带孩子,还是要避嫌的,所以她才拉上赵小洁一块来。没想到林主任还婉拒了。
正她不知所措时,毛毛在床上听见了,立刻坐起来,将自己小了一截的棉衣套在身上比了比,是小了很多了,他的小肚肚差点要露在外面了。
“白姐姐,你会帮我改衣服呀!”毛毛顾不得冷,穿着毛衣跑下床,甩着他那件脏兮兮的棉衣,可怜巴巴地看着白英说道:“我只有这一件棉衣,白姐姐,你能帮我改改吗?爸爸老早之前就说要给我和妹妹做新衣服了,可他一直忙。我都快冻死啦!”
白英很喜欢伶牙俐齿的毛毛,孩子亲自将衣服拿到她跟前,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没问题,毛毛,我的手可是很巧的哦,明天早上就把衣服给你送回来。”
林秦海见状,不麻烦也必须得麻烦了,就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孩子,爸爸不是没忙得过来嘛。白英,那真要麻烦你了!”
白英笑了笑,“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小洁还要去给周主任送药呢。”
“送药?你们有治哮喘的药吗?”林秦海惊讶地问。
赵小洁更惊讶,“周主任得的是哮喘吗?”
即使知道周林得的是哮喘,赵小洁还是将感冒药送了过去,希望能起到一点作用。
出了周主任的宿舍,赵小洁和白英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
真是见了鬼了,周主任竟然在搞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