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戏美人的火葬场们[快穿]》 1、第一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漆黑的人造夜幕,银白的光辉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汇聚成稳定的星云,不时有蓝色的数据电子光流宛如彗星,划过天幕。 天幕之下,有一条极其长的传送带,履带上面躺着不计其数的人形物体,正在被缓缓传送入一个门后。 数据电子流汇成的字体,闪着莹莹的蓝光——人工智能销毁回收间。 而在一堆报废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之上,瘫倒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女,手臂靠在一个机器人的身上然后无力垂下,在星辉之下显出那一截如玉般洁白的肢体。 雪白的脸颊隐没在水藻般散乱的纯黑色卷发之中,头上带着微微透光的轻薄型白色蕾丝发带,她穿着一袭拥有着完美弧度的黑色长裙,褶皱上覆着洁白的花边围裙。 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到那截雪白纤细的手臂上交错着青紫色的伤痕,围裙也不复干净整洁,揉皱了的裙摆上沾染着暗黄色的机械油污。 少女仰着脸躺在那,纯黑色的眼眸望着天空,看不见半分光泽,瞳仁也没有焦距是涣散的黑。 通身看起来明明是人类的模样,却没有人类的体温和生机。 明明眉眼精致漂亮,甚至嘴角也是最讨人喜欢的微笑弧度,却让人感到没由来的悲伤。 她的手臂肌肤破损的地方不时环绕着蓝紫电流,还发出呲呲啦啦的机械运转停滞的声响。 “爱意...获取...失败。”女孩的眼眶涌出了晶莹的液体,顺着脸侧滚落,没入了发鬓之间。 叶姝的神经判定系统此刻被抛弃的她应该处于悲伤情绪状态,于是泪腺系统为她产生了名为泪水的液体。 “自主意识觉醒系统.....开启...” “异常脑电波接入。” 浅粉的唇微启,嗓音温柔清甜,却有些难言的落寞悲伤。 在异世界系统接入的一瞬间,女孩涣散的黑眸渐渐凝聚起来,瞳孔也开始流转起剔透的光泽:“世界记忆录入完毕。” 这句系统播报响起后,叶姝本不受控制扭曲的肢体动了动。 身姿窈窕的少女猛地坐了起来,将被源源不断而来的报废机器人压住的四肢抽了出来,并且调整好了肢体原有的位置。 耳畔传来硅胶肌肤下钢铁碰撞的声音,叶姝坐在一堆瞳孔无神的人形ai机器人之上,纯澈的眼中尽是茫然之色。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抬起手愣愣地抚摸上了自己的脸侧,如愿地摸到了一片冰凉的潮湿。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自己,只是一本书一个世界里,本就该走向毁灭消失的小角色。 原来,她只是为了治疗那个男人情感障碍研发出来的一个工具罢了。 叶姝伸出手在耳垂后的一个微型开关按了一下,肌肤上划开的伤痕以极其快的速度愈合了,纤细的指尖在眼前的巨大银色光屏的选项上轻点了一下。 “叮!火葬场攻略系统绑定成功,任务世界投放中,请任务者做好准备。” 下一秒睁开眼,叶姝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头,水面将她整个人淹没在里面,窒息感扑面而来。 一只苍白的手按上了浴缸的边缘,叶姝努力地用这具身体最后的力气把自己撑起来,呛进去的水在她从水面出来的那一刻不断刺激着她的胸腔,剧烈地震动。 好痛。 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耳垂后面,但摸到了一块平整光滑的肌肤,叶姝动作忽而慢下来,徐徐放下手,才意识到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之前的仿生人了,而是.....真正的人类身体。 叶姝感觉自己的肺部都要炸了,不断地咳嗽着,试图把水咳出来,而且眼前还一阵阵发黑,出现白色的光晕。 颤抖的手摸索到放干毛巾的架子上,拿到手机后迅速地拨打了急救电话。 打完电话报了住址之后,意识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和精神席卷而来的晕厥感,陷入了黑暗之中。 墙壁床榻都是清一色雪白的病房,吊瓶上的药液在缓慢地流淌而下,顺着输液管进入人体的血管。 病床上躺着的人纤长的睫毛微颤,最终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叶姝估算了下这具身体目前的情况,然后慢慢地坐起身,环顾四周的环境。 医院,人类的医院。 她记得即将被投放进销毁间之前,自己绑定了一个名为火葬场攻略的系统。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那个熟悉的银色光屏展现在了眼前。 “任务者苏醒,请接收剧情大纲以及原身记忆。” 叶姝呼出了一口气,点了确认选项。 昏睡期间,这个系统说是要自己让把那些虐过渣过原身的主角奔赴追妻火葬场。 说人话呢,就是攻略他们,抛弃他们,虐死他们。 汹涌的记忆和剧情涌入脑海时,叶姝以为自己的神经中枢险些要崩坏了。 将所有的记忆和剧情梳理完毕后,她拿过了床头旁的手机,熟稔地点开了原身的视频直播账号,果不其然里面的评论区简直是乌烟瘴气。 “这么菜的游戏主播怎么好意思出来直播的啊。” “就这游戏技术,我拿脚打都比她玩的好。” “和tw匹配到一起玩,还好意思说是他们的问题,脸哪来那么大的。” ...... 再往最新发布时间看,里面数不清说希望她去死的言论,叶姝眉眼温和,没有生出半分戾气,只是默不作声地将这些言论一一都截好了图,顺带把那些人的id都给保存好。 “系统,你的编号是什么呀?” 女孩轻轻柔柔地问了一声,脑神经终端的系统沉默了半晌,传来了个跟小猫似的声音,却有些故意伪装出来的低沉。 “编号001,火葬场攻略系统初始形态。” “好厉害啊,是初始系统呢,那我的编号也是001吗?”叶姝安静地看着不断掉下冰冰凉凉液体的吊瓶,继续询问系统。 001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按理讲作为恋爱人工智能,任务执行力应该很强,只要去完成任务就行了,这家伙怎么那么多疑问。 但是它还是闷声闷气地回应了她的问题:“对,你是我绑定的第一位任务者。” 叶姝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谢谢你。” 语气十分的温柔且真挚,饱含着真诚的谢意。 001沉默了。 它还记得刚绑定那会,她有多惨,现在却还能那么温柔地跟自己道谢。 烦躁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了,001小声地嘟囔了几句:“谢什么谢,笨死了。” 不愧是要被销毁的笨蛋智能机器人,明明自己只是出于任务需求才绑定她的,各取所需而已。 叶姝听着那边的嘟囔还有切断语音交流的终端提醒,轻笑了一下,认真地翻阅着脑袋里的剧情大纲和任务提醒。 系统提供给她体验真实人类的经历,用来完善自主意识觉醒系统,而自己帮助它完成任务,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各取所需。 但叶姝是真心地感谢001,愿意给她这样一个机会。 如果没有这个系统接入,可能直到进入销毁间被碾碎成一堆废墟,自己也不会知道,她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寂静无人的病房里头,只有她清浅的呼吸声,叶姝正在认真地翻阅着剧情大纲。 作为报答,她当然要尽心尽力地完成每一个任务才是最好的。 这是一本电竞买股文。 如同这句话概括的一样,叶姝发现自己的任务对象也不止一个人。 是四个..... 叶姝顿时觉得自己的神经中枢有点疼痛,由苦恼的情绪带来的。 作为一个人工恋爱智能,获取别人爱意自然是本能,但是一次性要获取四个,叶姝瞬间觉得自己的头好痛,但是又有些许期待。 这本电竞买股文名为《国服千金太强》。 顾名思义,女主就是tw(teamward)电竞俱乐部老板的千金,名为杨青宜,冷艳高贵型的御姐,是一本女主带领四支股票拿下各类赛事冠军的爽文。 而本文的四支股票就隶属于她父亲的电竞俱乐部旗下。 故事主要发生在一款名为gov,全称gloryofvictory,胜利之光的游戏中。 这是一款运行4v4游戏机制的电脑端竞技游戏,游戏位置有远程射手、突进刺客、法盾角色和辅助,如果法师是脆皮,建议选前排型辅助,提供扛伤。如果是法盾型角色,可以是治疗型辅助。 这个游戏有一个特殊的机制,双方同意的话可以各加一个助战位,助战位多为战士型补充物理伤害,或者是辅助性法师可提供法伤和治疗。 这个助战位机制简直就是为女主量身打造的。 叶姝默默地捂住了脸,没关系,毕竟是女主嘛,作者大大给美女姐姐开点金手指怎么了? 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不过女主擅长玩的位置还是远程类的射手,但是为了拉拢住俱乐部的这四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杨青宜还是经常陪他们一起上助战。 四支强力股也绝非善类,高冷无情的混血儿野王孟易寒,一对披着天使皮的心黑双生子,哥哥司成吟是个叛逆毒舌小狼狗负责打射手,至于弟弟司成茗则是个爱装乖的绿茶奶狗擅长玩法师,还附加一个温柔腹黑的辅助顾影香。 看到区别双胞胎技巧里头强调的哥哥司成吟打了舌钉,叶姝小心地咬了咬舌尖,感觉打了舌钉好疼啊。 当然此刻的她是绝对想不到后来,司成吟的舌钉还能够那样用♀。 而且那个辅助顾影香的备注——特殊的打扮癖好,是什么呢?叶姝不由得有些好奇。但到后面她就会知道,真的有些事情还不如不要好奇。 2、第二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剧情大纲的字数不多,毕竟不是完整的一部小说,叶姝没花多少时间就看完了,接下来她开始梳理原身的回忆。 这份记忆对于原身而言,并不能称得上美好,甚至可以说极其灰暗了。 她的身体不好,因为早产身体孱弱,免疫力很差,还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父母早年双亡后就开始被极品亲戚磋磨,养成了个自卑不爱说话的性子。 高考结束后原身爆发了,携带着仅剩的赔偿款离家出走了,在小姨的帮助下去往了她梦中繁华的首都。 但是首都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留下来,高中学历的女孩子,身体还不好,留下来谈何容易。 所幸原身的容貌长得不错,在迷茫的时候被一家中小型的直播公司给捡走了。 公司本打着让她露脸直播的想法,没想到原身放着好好的容貌条件不利用起来,直播起了游戏。 其实也是因为她十分没有自信,甚至一看到镜头就浑身冒冷汗,直播打游戏也是一声不吭,闷着头就操作,玩得也不算很好。 游戏直播的无非就几类,要么得搞笑活泼是个梗王,要么得有颜值人美声甜,要么就要成个技术性主播。 公司处于初期建设阶段,签约了那么多艺人,哪有时间管她。 原身就这么不温不火地默默地捣鼓着没什么粉丝的游戏直播,公司给的工资加上赔偿款也勉强能够过活。 然而,她很不幸地碰上了tw。 在一次段位模式中,匹配到了司成吟司成茗两兄弟,还有顾影香那个腹黑变态。 结果本来就处于中等水平的原身根本跟不上他们的快节奏,战绩直接超鬼了。 由于讨好型人格总是习惯于从自身找问题从而陷入自我怀疑境地的原身,一个没控制住哭了出来,但没想到的是她的麦忘记了关。 司成吟脾气火爆,这把打得十分憋屈这下直接点了他的火药桶,直接痛骂数落了一通,把原身骂的一无是处。 而司成茗这个披着乖巧天使皮的,也是附和着自己的哥哥,用茶到十分高段位的话术,将矛头不动声色地指向了她,还能够甜甜地问直播间的观众,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茶系主播。 天性好玩的顾影香好不容易在日复一日的训练生活中找到了个乐子,自然不会打断两兄弟,也是乐在其中时不时煽风点火。 tw的颜粉和技术粉的数量,简直是令人害怕的多,还有不少女粉本就酸这个女主播能和自家的墙头匹配一起打,攻击力更是惊人。 瞬间,原身的直播间每日都爆满。 但当然不是她红了,里面铺天盖地的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网络用户的恶意。 原身统共崩溃了两次,第一次就是叶姝穿过来的时候因为那规模恐怖的网暴,第二次则是因为司家两兄弟。 不得不说,双生子在某些时候确实心有灵犀,兄弟俩做了一个游戏,而游戏对象就是原身。 好不容易从第一次崩溃挣脱的原身,从他俩身上看到了希望,却被肆意地玩弄,再度坠入了深渊。而这次的深渊,却是万劫不复,精神身体全面崩毁的原身选择了结束生命。 双生子那个游戏的具体内容,叶姝无法从原身的记忆里清晰地了解。 然而从记忆里的画面,叶姝看到了那个哭着跪倒昏厥在俱乐部门前的瘦弱身影,还有关上门时孟易寒冷冽毫无波澜的目光。 叶姝坐在病床上,神情专注地思考这个任务该怎么完成。 司家两兄弟应该是最难攻略的,都是外热内冷的性子,其实比孟易寒那种还要难接近。 根据虐原身的程度,叶姝把火葬场的轻重度也调整好了。 最重的自然是双生子了,然后是顾影香,至于孟易寒,他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的角色只是冷眼旁观的看客,应该算程度比较轻的了。 想清楚了的叶姝往后一躺,像个面团似的瘫倒在床上,白皙的脸蛋上尽是茫然之色。 人类的感情,真的好复杂。 其实按照原书里杨青宜的性格,要是知道双生子干的这档子事,肯定早就把原身纳入自己的庇护之下了,奈何司成茗太会装乖了,瞒得滴水不漏,就连原身的死连新闻的半滴水花都没有激起来。 就在叶姝半靠着枕头摆烂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走进来的是查房的护士。 小护士一进病房,就看见昨晚在抢救的女孩,坐在一片雪白之间,半边脸恰好笼罩在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之中,白得几乎有透明质感。 明明昨晚她脸上都是黯淡的郁气,但现在的她身上有一股温柔沉静的气质,漂亮精致的五官舒展着浅淡的笑意,宛如山谷间潺潺流过的山泉,让看到她的人都不自觉放慢脚步,身心安静下来。 而且此刻的叶姝有些心不在焉地挂念着任务,眉眼间萦绕着一抹淡淡的愁绪,为她整个人身上平添几分忧郁病弱的美感,就像浸泡在云雾间的白玉石。 穿着医院制服的小护士敲了敲门,示意自己进来了:“3号床,感觉有好些吗?” 小护士的嗓音脆生生的,叶姝转过头去,温柔地笑了起来:“辛苦你们了,我好多了。” 听到这话的小护士不自觉地多嘴了一句:“你下次可别这样了,你本身体脂率就低于正常人,容易低血糖昏迷!” 虽然带了点数落之意,但对病患关切的情感却是真真切切的。 叶姝习惯性地抿唇一笑。 病后的嗓音虽然温柔却有些沙沙的。 “谢谢呀,我记住了。” 她的笑容实在是让人生不出继续说她的想法,小护士都被她笑得有些耳尖发红了,查看了吊瓶后抱着查房的本子转身离开了。 办理好出院手续交完费后,叶姝查询了下自己的余额,狠狠地沉默了。 好穷,可恶。 恰巧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嗤笑:“喂,交完费就别磨蹭了啊,后面还有排队的呢。” 实际上后面排队的只有他一个人。 这声音清脆富有少年人的活力,是标准的那种主播少年音,听着就让人耳朵发颤,因为身高差还有丝丝缕缕带着草莓味泡泡糖的气息萦绕在叶姝敏感的耳尖,掀起一阵薄红。 叶姝下意识捂住耳尖转过身,正对上了司成吟那桀骜不驯的眸光,少年头发留的有些长了,就在头顶随意扎起来,额边散乱地垂下两缕发丝,却有种凌乱不羁的美感,一双猫眼掀起眼皮看人时却莫名有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线条流畅的脖颈间带了条银色的链子,就像被圈起来的恶狼。 被他那目光锁定着的叶姝,在看到少年唇间闪过的银色后迅速反应过来,一瞬间就想起来剧情大纲里的辨别技巧。 啊.....是双生子里的哥哥司成吟。 叶姝眉眼微垂,瑟缩了一下,耳边的绯红渐渐蔓延到了脸侧。 看到她模样的司成吟也是一愣,在俱乐部里见到的女生屈指可数啊,他哪里见过叶姝这种柔弱无害,腰肢细得看着掐一下就能掐出淤青的病弱型美人。 尤其是此刻的她怯生生,白玉般的脸颊带着霞红,宛如剥了壳的荔枝,时刻等待着人咬上一口。 司成吟带着舌钉的舌尖顶了顶右侧的虎牙,感觉有点牙痒,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攻击性语言硬生生咽了下去:“你好了没?我还等着挂号交费呢!” 说话间,叶姝的目光一直盘旋在他那耀眼的银色舌钉上,他的舌尖有点不太正常的发红,应该是发炎了,智能机器人的本能让她小心地指了指他的嘴的位置:“那个,你是舌钉发炎了吗?可以涂点阿莫西林消炎的。” 一直认为打舌钉很酷很叛逆的司成吟:“......” 特么的,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点欠收拾。 叶姝看到他那陡然凶狠起来的目光,瞬间升起了危机感,拿起药就迅速跑路。 司成吟转过身,看到她及膝蓝裙底下那双纤细白皙的小腿,一时间有些气血上涌,发现自己在看什么之后,顿时对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 在打西方赛区的时候,看的女人也不算少了,什么时候他对这种一看随便碰两下就会低泣求饶的感兴趣了? 根据之前做恋爱智能女仆的经验,叶姝觉得目前自己的身体状况,应该不太能吃油盐味道太重的食物。 于是叶姝径直走进了一家超市,买了袋珍珠米、一盒皮蛋和瘦肉,顺便还拿了把青菜。 走到收银台的时候,叶姝看了眼又扣了些钱的余额,心脏更痛了。 看来今晚就得开始重操旧业——直播游戏了。 狭小得只能供人刚好转身的小厨房里,案台都擦洗得一尘不染,没什么用过的痕迹,毕竟原身一天差不多十几个小时都在线上直播,根本没有时间做饭都是点外卖的,吃也吃不了多少。 白嫩的手握着菜刀,利索地切着洗好了的食材。 叶姝看了眼泡在锅里的米,洗净了一起扔进了电饭煲煮,定好时间之后打开了电脑,光标在那个暗金色的游戏图标上点了两下。 显示屏瞬间进入了游戏界面。 叶姝蹲下身看了眼usb接口,下意识地摸向了后脑勺想要接入系统,入手是浓密的发丝。 眼睛眨了眨,叶姝才后知后觉身体已经不一样了,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总感觉老是忘记自己已经不是机器人了。 玩了两把人机作战,顺手把原身的游戏id名和主播账号名改成了五叶之后,叶姝起身离开了位置,算是摸清楚了这个游戏的机制。 恰巧厨房的电饭煲响了,扑鼻而来的咸香味。 干净整洁的桌面上盛着一碗由白瓷碗装着的皮蛋瘦肉粥,皎洁雪白的粥面上点缀着几条翠绿的菜丝。 小巧的勺子舀起粥送入了口中,皮蛋弹牙的口感裹挟着鲜香细碎的肉末,还有细腻丝滑的粥,在舌尖的味蕾混杂在一起然后绽放开来。 叶姝漂亮的杏眼眯了起来,就像惬意躺着的小猫。 原来,这就是人类吃到东西的感觉吗? 再睁开眼,那双杏眼绽开耀眼的光芒。 赚钱!买吃的!很合理。 吃饱喝足了,干劲十足的叶姝开启了一系列复杂的直播设备,把麦挂在了衣领之间,手边放着茶具和茶叶。茶叶是她在超市顺手买的,原身总喝咖啡熬夜对身体不太好,茶叶要温和许多。 摄像头和声音录入设备还没打开,但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直接炸了,蜂拥而来的都是辱骂和人生攻击,偶尔夹杂着几条老粉的解释,也瞬间被淹没了。 叶姝直接截屏发给了直播间的管理人员,顺便把举报理由给提交了。 “大家等等呀,我还在调试设备。” 话筒是先打开的,也因为刚开启不可避免地让人声有些模糊。 于是听起来,女孩柔和轻细的嗓音带了点含糊,细细听起来却是柔得让人不自觉卸下心防,传达出本人平日里就细腻温和的作风。 身为一个恋爱智能,充分利用身上所有的优势条件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声音条件自然也不会例外了。 太过好听的嗓音让不少声控手上的打键盘的速度都不由得慢了下来,堪称声控福利。 但缓过神的他们继续拿起手中的键盘一刻不停地控诉着。 “还不敢露脸,声音估计也是声卡弄的吧.....怕不是一露脸就是个女坦克!” “主播惯用套路:露脸得加钱,榜一大哥这还不上?” 3、第三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在摄像头开启的瞬间,叶姝的直播间都寂静了几秒,只漂浮着前面几条残留的骂她说不定打算照骗的弹幕。 这个时代的摄像设备叶姝还是第一次接触,手轻轻拍了拍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脸,叶姝有些好奇地将脸凑近了些,看到影像足够清晰就退回到了座位上。 刚刚一刹那凑过来的美人面,让不少电脑荧幕前的直播间观众屏住了呼吸。 乌黑的长发秀丽浓密,披散在肩头,宛如上好的绸缎,将月光都编织了进去,衬得她一张俏脸愈加白皙通透,在房间打光设备下散发出暖玉一样温润的光泽。 一双清澈宁静的眸子轻掩于鸦羽般的长睫之下,就那样透过摄像头注视着刚刚那些肆意对她恶语相向的人,仿佛能看透人心却没有攻击性。 而且恰恰相反,让人觉得恶意中伤她,简直是无理取闹。 直播间观众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四个字——静女其姝。 姝这个字的美好,似乎被她的容貌和通身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美人还眉眼弯弯地冲镜头一笑,柔声询问:“大家可以看见我吗?” 屏幕上顿时飘满了“我刚刚是不是在幻觉?” “姐姐凑过镜头来亲我了,她心里有我——” 得到一秒就几十条弹幕回复后,她那一双肌肤白皙纤长的手捏起了烧开的水壶,倒进了白瓷茶壶里,隔着氤氲朦胧的浅白色茶雾,叶姝那双透彻的杏眼柔和地望过来,浓密的睫毛似乎是被水汽给沾湿了,衬得黝黑的瞳仁都渡上了一层撩人的水色。 明明影像中的人没有笑,却时刻让人觉得她眼中回荡着绵柔的情意,丝丝缕缕。 但是从少女那拈起茶杯的手背来看,那青色纤细的血管似乎在有些苍白的肌肤衬托下,都透着一种蓝色,整个人就像极易碎的瓷器。 她的美很脆弱,很柔和。 这是屏幕前观看她直播的每一个观众内心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不得不说,很大程度上,人类都是视觉性动物,看到如此柔软无害的人,觉得伤害她都是一种残忍。 很多人默默地将输入框里辱骂的话语给删去了。 但止不住有些人终究是恶意战胜了一切,恶言恶语再度占据了屏幕。 “该不会是又要装柔弱,装病玉玉症了吧?” “我果然还是讨厌这种作精,就会装绿茶。” “我就说,女生就不要去玩游戏,搞得我们毫无游戏体验。” 叶姝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条弹幕,不厌其烦地截屏提交给管理,举报理由是提起性别对立。 手指操纵鼠标点了一下屏蔽弹幕,眼睛顿时舒服了不少,叶姝冲着镜头展颜一笑,眉梢都是笑意:“其实有几个小可爱,一直都有关注我,即使我技术不是那么好也不热,依旧不时来看我直播,鼓励我加油练游戏技术。” 言语间顿了顿,叶姝准备给自己斟一杯茶,却“不小心”打翻了在了左边的一个小柜子上,她连忙起身拿了块抹布想要把茶水擦拭干净。 照入镜头中的柜子里装的,是各种颜色的药瓶,种类之多堪称琳琅满目。 回到位置上的叶姝看到有些观众发现弹幕发不了,就到了评论区里头。 “我没看错的话,那一柜子全是药吧?” 叶姝看到了评论,脸上却没有一点悲伤难过之色,反而眉眼弯弯地回答了观众的疑惑“对的,那些是稳定我心率的药....” 评论区又飘过一条:“医学生前来答疑,那些药每天加起来服用的量至少二十片。” 将沾了茶水的抹布收好,叶姝坐回到了电脑前,温声说:“我因为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所以玩的时间有限,没能跟上tw大神们的节奏我真的感到很遗憾。” 针对这些人的反应,叶姝选择了以退为进。 原身在第一次抢救回来痊愈后,闷声不吭选择了继续直播打游戏,还发声明说自己的水平并没有差到极致,只是和大神们对比起来就差了很多。 tw的粉丝多达五六百万,这番话一说出来,在粉丝的眼里那就是把锅甩到司成茗他们三个人身上,自然是适得其反了。 “我最近停播有在努力练习英雄,大家一起看看我的进步吧。”叶姝打开了自己的账号,直接开启了一场排位比赛。 游戏对抗定输赢的机制很简单,夺取对方的辉源之晶即可胜利。双方各有两座护卫基站,站路分为三路,攻击路有物理伤害加成,防御路则有法伤加成和技能冷却加成,还有一路为自由路,需要时刻注意对方依靠自由路偷袭,这就需要辅助警惕了,突进刺客则需要找准时机刺杀对方的脆皮。 叶姝因为屏蔽了弹幕没有看到,在她选出刺客打野角色刀客江离的那一刻,弹幕瞬间爆炸了。 “她是疯了吗?之前玩个射手辅助都玩不利索,现在一开场就选了个刺客?” “坐等队友举报她演员。” 但这些看不到的弹幕,即使没屏蔽也影响不了叶姝发挥。 身为一个星际时代智能高度开发的ai,迅速分析出游戏的机制,判断对方角色走向计算各种经验怪出生时间,对于叶姝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 直播间的观众就眼睁睁看着,那双白嫩的手起初有些生疏,不过几分钟之后操作都出现了残影。 与之相对的是游戏里的刀客江离,神出鬼没,直接无视游戏前期对刺客角色的保护机制,掐着敌方刺客技能全部放完的空档期,从自由路摸索到视野盲区,直接一个位移突进到了敌方刺客薇娜的面前,瞬间击杀。 叶姝恬静温柔的脸上却没什么惊讶之色,只是在成功击杀的那一刻,展现了些许笑意。 一时间,弹幕都安静了,过了好一会众人才反应过来。 “她开挂了?透视还是秒杀挂?” “楼上,我刚刚已经举报了,官方回复我该账号一切正常。” 在众人激烈讨论的时候,刀客江离的战绩已经在五分钟之内就拿到了四个人头。 对面被突然击杀的法师尸体倒在自家的护卫基站底下,许久她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似乎是在疑惑自己怎么死的。 前期叶姝直接依靠刷经验怪熟悉了一番这个游戏角色的各项技能,熟了就直接艺高人胆大,突到人家塔下杀穿了。 “代打也不是啊...我看她手上操作键位都对的上角色行动。” “这是天赋型选手?” “女的也能打野,就这垃圾段位?炸鱼的吧。” “女的怎么就不能玩刺客打野了?还有一个热知识,主播虽然没有tw大神那么厉害,但段位也是中上水平的,某些酸狗别说话了。” 往常至少需要20分钟才能结束的游戏,直接十分钟就被叶姝杀到团灭爆炸了,屏幕上显着金闪闪的胜利两个字,叶姝也是毫无意外的评分mvp。 结束了一场游戏,叶姝还有点意犹未尽,喃喃道:“这个段位感觉训练不到,今晚打上去吧。” 后续被带节奏进到直播间来骂主播的网友们刚一进来,就疯狂舔屏了。 “这个姐姐是谁,好美,好温柔。” 一个id名为五叶的狗的网友默默地发了条“等会姐姐杀起人来,就更美了。” 五叶就是叶姝刚刚修改的直播账号名。 然后,后续开播的五个小时,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声音外貌都温柔似水的主播,在游戏里大杀四方,甚至她玩的刺客打野直接走了打野核心的道路,逆反了游戏这个赛季法师核心的版本,堪称离谱。 等到晚上,叶姝的账号段位已经荣升王者宝座了,升了两个大段位,跟坐火箭似的。 有些累了的叶姝重新泡了一壶茶,细细抿着,顺便打开了弹幕准备找点举报的乐子。 “我说怎么看姐姐直播都不顺眼,果然跪下来看舒服多了。” “+1,轻轻跪下。” “总是疑惑姐姐的游戏技巧为什么进步的那么迅猛,算了,我只是五叶姐姐的狗,想那么多干什么。” 叶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给逗笑了:“之前真的很抱歉呀,我那会真的不太会打游戏,我可以慢慢学的。” 看到底下很多求教程解说的弹幕,叶姝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爽快地答应了:“我打最后一局啦,你们想看哪个角色的解说呢?” 屏幕瞬间飘满了露克琳的名字。 “一人血书,想看姐姐玩漂亮的辅助!露克琳万岁!” 叶姝有些疑惑,她今晚玩的一直都是打野啊,这些人为什么都想看自己玩辅助? 直到点开了露克琳这个角色,叶姝恍然。 无他,这个角色很漂亮,相当的温柔治愈,完全可以当成游戏面板宣传图的那种。 开局四分钟的时候,叶姝看了眼敌方采取的视野消失战术,脑中迅速地计算了,然后给法师左边的视野盲区打了个信号,顺便给法师套了个盾把人给拉了过来。 下一秒,刚才法师还站着的位置,跳出来三个大汉。 叶姝口中也在细细地解说:“你们注意到了吗?对面的射手和刺客都给了个往射手攻击路支援的假视野,白方的操作习惯是偏好从左侧盲区突进过来,算准敌方的行动时间,一定要时刻注意好法师的安全。”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在不断增加,前一批进来骂叶姝的已经被策反了,认真地学习着她的战术。 因为源源不断增加的观众,叶姝的直播间甚至登上了直播平台的首页热门推荐,吸引了不少本来是冲着直播间美女封面的观众。 结果一进直播间,听了会那跟唱歌一样清甜的解说嗓音,目光一时间看脸也不是,看她操作也不是。 而另一边的司成茗也是被屏幕上刚才的情况给弄得愣住了,他本来看到补位的没和队友商量就选了个露克琳这个美丽废物的辅助,心头有膈应,但是对方的意识和操作,瞬间让身为职业队员的他感到不简单了。 然后,又被对方给辅助到送了敌方一个团灭,自己拿了个全杀荣誉,司成茗圆润的猫眼轻眨,乖巧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了柔软无害的笑。 好久,没有碰到合作起来那么默契的辅助了呀。 直播间的观众,经过这一局的发展,已经达到了五万之多,突破了慕秀直播平台一小时增长人数的记录。 在领着法师通过自由路偷了对方家取得胜利后,叶姝收回了手,托着脸看着自己刚才没时间注意的弹幕和评论区。 电脑画面突然从游戏场景切换到生动的美人面,带给众人的是有些窒息的美和惊艳感。 “ok,今天的游戏直播环节就结束了。”叶姝抱着水壶,小口啜饮着,眼睛流转着琉璃般剔透的质感。 叶姝眉眼微垂,选择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缩在了舒坦的电竞椅里,取下了头上带着的银蓝色耳机:“再和你们聊会天,我就要下播休息了。” 看了眼直播间的打赏数额,叶姝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了,搞得不少颜控粉丝又打赏了一批。 给钱的就是好观众! 不过,叶姝脸上浮现了思索之色,这个位面的法律好像是不准学生给主播大额打赏的。 今晚一场直播已经赚了小三千了,够她生活一阵子了。 想了想,叶姝关闭了打赏通道,还仔细地嘱咐观众们:“还是学生的,就不要给我打赏了。我现在也没直播解说游戏了,我们就聊聊天,也没必要打赏。” 颜狗们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刷出去的礼物,顿时觉得痛失良机。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游戏主播在人气那么高的时候直接关打赏通道,甚至说只聊十分钟就要去睡觉休息了。 晚上十点,休息? 观众们简直是满脸问号,却见这个女孩正神情严肃地科普晚睡熬夜的危害,让他们恍惚间都觉得自己进的不是游戏直播的直播间而是医学博主的直播间了。 危害首位——秃顶。 谢谢,头皮已经在发凉了。 观众们很默契地看了眼主播乌黑亮丽的长发,好的他们懂了,早睡确实是防脱发的秘诀啊! 4、第四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到了点,叶姝无视直播间观众们的泪眼不舍,毫不犹豫地下播关了直播间,正准备退出游戏界面的时候,视线一扫注意到了角落好友添加图标的小红点。 叶姝点开了,发现这个游戏的id名有点熟悉,在看到那行好友申请的小字提示后恍然大悟。 “上局队友。” 申请里面还写着一句话:“姐姐玩的辅助好厉害,把我带飞了。” 这不是上一把和自己配合非常好的法师吗? 嗯?等等.... 叶姝又认真地看了好几眼这个id名,总觉得很眼熟。 于是决定弄清楚的她点开了战绩记录,一一比对,果然找到了那把导致原身被网暴的战绩。 现在这个来加她好友的id赫然就是司成茗的。 那把打的是娱乐赛,没有段位限制。叶姝今晚打的这把是排位赛,局内又看不了队友的id,而且直播的时候叶姝习惯性开启了id屏蔽,现在结束了一看资料面板瞬间明了。 这是司成茗用来练排位分的账号,也是平时日常训练直播用的。 在比赛的时候,职业选手玩的当然不是平时大家都玩的区,而是比赛专用的服务器,账号也是比赛专用的。 叶姝看了看他的账号资料,发现胜率果然高得吓人,尤其是法师角色的胜率,每一个都高达85%。 鼠标在同意键上顿了顿,叶姝还是点了下去。 要攻略的话,目前好像唯一的接触方式就是一起玩游戏了。 而另一边的俱乐部的训练基地里,司成茗看到发送过来的好友同意申请提示,精致乖巧的脸蛋上笑意渐渐扩大。 从医院开完药的司成吟刚好也回来了,一进基地就看到自家双胞胎弟弟坐在电竞椅上,脸上挂起了熟悉的恶作剧前兆笑容,他走过去从后面勾住了司成茗的脖子:“笑啥呢?找到啥好玩的了?” 司成茗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流淌过琥珀一般的光泽,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是啊,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辅助呢,哥哥你要一起玩吗?” 闻言,司成吟瞥了眼那游戏面板,顿时觉得有些乏味了,想起来今天在医院里碰到的那个少女,还有那双白生生的腿。 啧。 “算了,我找到了个更好玩的,我对玩电脑游戏可没什么兴趣。” 明天就叫家里去调取那个人的资料。 某日深夜,身为队长的孟易寒倒了杯牛奶准备回房间睡觉了,路过司成茗的房间时透过门缝看到还亮着光,脚步停下了。 扣扣两声敲门声响起在房间里,司成茗正忙着和叶姝连麦中辅联动支援射手的攻击路,耳机都没摘下来说了声:“请进!” 穿着一身黑色睡衣的孟易寒直接开了门,就看到平日里都对打积分兴致缺缺的司成茗,此刻却笑吟吟地在打排位赛冲积分,他走到了司成茗的桌前,垂眸看着游戏的画面。 蔚蓝的瞳孔犹如西伯利亚雪后的天空,没什么波澜,也没有温度。 “那么晚了,还在打积分?什么时候你对排位赛这么积极了?” “队长?”司成茗顺手把自己的麦闭了,手上一边不停地操作,一边回应孟易寒。 “我这几天不是天天都和你说嘛,我最近找到了个可厉害的辅助了。”说着,司成茗还侧开身将耳机给关了,好让孟易寒听清叶姝的嗓音。 “小心右边的视野盲区哦。” 少女的嗓音非常温柔,给人一种陷入到沾了水的棉花和云朵中轻柔的错觉,提示和发信号的思路又非常清晰。 那双一直以来即使打决赛都不会有波澜的蓝眸,无声地起了一丝涟漪。 饶是叶姝,可能也想不到孟易寒会是个隐藏声控。 孟易寒将手中的杯子搁置在桌上,站在司成茗的身后,看他和这个辅助一起联动操作,9分钟的时候直接把对面的源流之晶给打爆了,要知道这已经是积分2300的局了。 在看清结束战绩面板上辅助的游戏id后,孟易寒纤长浓密如同扇子般的睫毛微敛,拿走杯子准备离开了:“别玩太晚,距离李哥安排的积分结算还有段时间,不用太着急打。” 回到房间后,孟易寒直接把记下的游戏id名发送给了自己的好友,胜利之光的游戏策划。 得到了这个账号的主人是慕秀直播的一名主播的回复。 主播的水平吗? 鼠标操作的光标在直播间少女白皙透亮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孟易寒凉薄如雪的目光落在镜头里她那双冷白蔓延着青蓝色血管的手上,最后还是用自己另外注册的小号点了个关注直播。 在粉丝数量达到八十万的时候,叶姝收到了一个漫展主办方的邀请,说是邀请她在漫展的游戏直播区当现场主播。 有钱啊,一天工资开两千呢,还能增加人气,何乐而不为。 漫展举行的地点定在了b12区的会展中心,距离漫展开展的第三天,主办方给叶姝送来了一份快递。 叶姝以为是什么漫展主题相关的周边小礼物,还特地在漫展前夕定了个开箱直播。 结果印着b12漫展标志的盒子一打开来,里面是一套绿色的衣裙,还搭配了很多金环配饰。 这个搭配有点眼熟啊。 弹幕在看清叶姝手上的衣裙后,直接爆炸了。 “呜呜呜呜,主办方居然要姐姐cos露克琳美女吗?” “我决定了,倾家荡产也要去漫展看一眼姐姐的盛世美颜!” “想看姐姐穿呜呜,这是可以看的吗?” 叶姝展开衣裙,这套cos服入手的手感就能清晰感受到,这套衣服绝对不便宜。 主办方这回可真是够舍得的。 临下播了,叶姝难得地朝镜头比了个心,笑容清甜:“大家期待一下明天我在漫展的表现哦,不见不散。” 她还很有营业精神地做了个b12漫展的标志手势:“b12漫展见,相约梦幻。” 漫展主办方钱是真的多,叶姝背着包踏上了去b12区的地铁,注意到地铁的顶部贴的都是漫展的宣传海报。 包里装的是主办方寄来的露克琳c服。 给工作人员看了邀请码之后,叶姝就走了排队人少的嘉宾队伍,去了化妆间等待化妆师给自己化妆。 妆造结束后,叶姝看了眼时间,赶紧小跑去了游戏直播区。 金包边的西式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电竞椅上慵懒地躺着的顾影香,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循声望去,一双波光潋滟狭长的狐狸眼,就是看人都媚眼如丝的,整个人就像天台上慵懒舒展的猫咪。 只见一个身穿翠绿纱裙的少女匆匆而过然后在自己面前来了个紧急刹车,按着膝盖急促呼吸着,绿色的花瓣裙摆下一双修长匀称的大腿上还佩戴着金色的腿环。 “那个你好,请问美女姐姐,游戏直播区是这里吧?” 穿着哥特风洛丽塔裙装的顾影香闻言,手撑着头,戴了红色美瞳的猩红双眼看向她,女装打扮的她带着一顶海藻般浓密的银色卷发,口脂嫣红。 线条美妙的脖颈间还缠绕着蕾丝花边丝带,顾影香听到她在询问自己,坐直了腰身收起了懒洋洋的姿态,耳畔的红宝石耳坠晃出动人的波澜。 顾影香看着眼前双眸纯澈碧蓝的精灵女coser,两只长长的尖耳朵向下微垂,一副令人心生怜爱的温柔姿态。 他经过伪装后的声音是标准的御姐音,慵懒沙哑:“是的呢,坐下吧,友谊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哦。” 尾音带着他说话时的习惯,微微上扬着,勾人心魂。 坐下的叶姝,悄悄看了眼他胸前,波澜壮阔的,似乎要把绸带系着的布料给撑爆炸。 这就是御姐型的coser吗? 太辣了,尤其是那双穿着渔网袜的大长腿,再配上那纤细的腰肢,什么魔鬼身材。 叶姝坐在了他旁边,轻声地友好询问了一声:“美女姐姐,你cos的是打野暗夜魔女薇娜吗?” 顾影香也对这个小家伙来了点兴趣,懒洋洋地趴在电竞桌上转过头看她。 “是啊,好看吗?” 说着,他还冲人抛了个媚眼。 从没见过这个款辣妹的叶姝疯狂点头,带着眉心间佩戴的蓝宝石配饰都晃了起来。 顾影香笑了笑,眼眸半阖,想要补觉。 昨晚打完一场训练赛还要换上女装扮成自己伪装出的身份一名coser直播,都快累死了。 半个小时之后,漫展里的娱乐直播赛事开启了。 按照惯例,选手之间需要提前沟通好阵容。 平日里在俱乐部都是拿辅助打训练赛的顾影香涂着红色蔻丹的指尖敲了敲桌面,瞥了眼身侧少女穿的c服,侧身靠了过去:“妹妹,你平时玩什么位置?” 一直在纠结玩露克琳还是刀客江离的叶姝听到这低沉温柔的御姐音,下意识地看了顾影香的屏幕,角色池子的常用角色好像都是辅助。 “我都行呀,我是全能型选手。”叶姝乖巧地回答了问题,然后很体贴地选了刺客打野的位置。 顾影香的秀眉微挑,眼中多了几分意外之色。 倒是看不出来啊,这小家伙看着温温柔柔的,还会玩刀客这种那么凶残的角色。 巨大的荧幕投放着叶姝手下刀客神出鬼没的凶残身影。 基本上是只要有她的视野,不是在杀人就是在赶去杀人的路上,而台子上窝在电竞椅里的身影还穿着精灵圣女高贵优雅的服饰,戴着蓝色美瞳的双眸柔和澄澈。 由于专注于游戏操作中,叶姝精致的小脸上还有一股莫名吸引人的认真气质。 漫展的直播间,还有一些叶姝粉丝的vlog直播评论区,都被“姐姐帅呆了”的弹幕给刷屏了。 “无语,我说来漫展出门的时候轻了两斤,原来是姐姐给我的项圈忘了带。” “楼上,直播间不是无人区,你的裤衩子都飞出来打我了!” 直播间的娱乐赛时间需要延得比较长,所以采用的bo3的输赢赛制,也就是三局两胜的赛制。 第一局被顾影香和叶姝的两大野辅联动毫无悬念的拿下了,甚至对面的退役职业打野被叶姝给打崩了心态,险些控制不住爆粗口。 一局结束后在后台和队友默默吐槽了,顾影香那家伙的奶妈卡莉简直逆天,玩的哪里是奶妈,这分明是血包加炸药包! 中场休息的时候,坐在顾影香身边的叶姝则看着局内回放若有所思。 卡莉这个治疗系辅助能玩成这样,要治疗有治疗,要攻击有攻击,还有一些操作风格太像剧情大纲里的顾影香了。 而且人设大纲里顾影香的本命辅助之一就是可可爱爱的卡莉,难道他的异装癖就是女装吗? 传说中的女装大佬? 叶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脖颈间逡巡。 除却蕾丝花边丝带,他还戴了一条镶嵌着红色宝石的choker项链,不知道是不是用来遮住喉结的。 脑中放送起了男女身体结构的生物差异分析,叶姝不动声色地通过他的手腕分析起了骨骼结构。 基本上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就差确认答案了。 等会退场去试衣间看看,就能确定下来。 心神安定下来的叶姝游戏操作中的风格愈发凌厉了,三局一个多小时就以全胜的记录拿下了。 评分mvp不是叶姝就是顾影香,而且叶姝还拿了两次金牌刺客的荣誉称号。 与此同时,一条名为“身披精灵天使皮的野王”的帖子,直接登上了漫展讨论帖的榜首。 虽说跟平时玩的局级别差不多,但对面到底是退役了的职业选手,叶姝队伍里真正称得上有职业水平的可能只有叶姝和顾影香两人,另外两人是主办方为了炒起热度从群众中抽取出来的两位幸运观众。 其中一个还是叶姝的粉丝,玩的水平虽说不差,但她的女神就和自己隔了两个位置,让她好几次都差点激动地误操作了。 结束后累到不行的叶姝拖着疲惫的身体,故意落在了顾影香的后面,走向了试衣间的方向。 在经过顾影香的试衣间的时候,叶姝停下了脚步,手指下意识地绞住了袖子。 很犹豫,真的很想确认答案,但是闯入别人的试衣间简直是变态的行径,可不确定答案的话....基本很难接触到他们,没法攻略。 忽然,本来紧闭着的试衣间门忽然开启了,伸出了一只穿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禁锢住了少女纤瘦的手腕,将人直接拽了进去抵在了墙角。 耳畔是顾影香切换成了男生的嗓音,低沉温柔而富有磁性,就像金色音乐厅里的大提琴被划过琴弦,宛如发尾撩人心扉。 夹杂着红丝绒口红香气的呼吸萦绕在女孩白皙的脖子后方肌肤,带起一阵薄红。 “哎呀,好像被小家伙发现了呢。” 5、第四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狭小的空间好像把一切感官都给放大了,从嗅觉到听觉,还有触觉,都变得十分敏锐。 尤其是身后还有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大妖精,用着那样勾人心神的语调在自己耳畔说话用,她身上的香气犹如软软的小钩子一般,轻轻地挠过人的心尖。 被拽进来的叶姝惊得转过身,却被顾影香桎梏住扶着坐上了试衣间角落的一只高脚椅上。 面前的人,还没有换掉哥特风的洛丽塔裙装,及腰的卷发是银灰色,泛着银丝绸缎般的光泽,只是因为刚刚把人拽进来的动作有些许凌乱,披散在白皙的肩头,透出靡艳奢侈的美感,他脖子上的绸带已经解下来了,所以能够看到那微凸的喉结。 鲜红精致的妆容,在他妩媚动人的脸上,给人一种鲜活而颓废的既视感,宛如中世纪油画里永久处于腐烂状态的水果,穿着那一身暗色系的裙装又像古堡里挂着的贵族画像,是极具诱惑力的美。 但看过剧情大纲的叶姝知道,眼前这个美人皮肉是盛开的毒花,鲜活而颓废。 骨子里盛着的是冰冷灰暗。 顾影香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眼前,犹如误闯入森林禁地的精灵少女,蓝色的眼眸中都是惊讶。 他的唇角染上了略带玩味的笑意,眼神落在了自己手指间绣着暗纹的黑丝蕾丝带,指腹不着痕迹地摩挲着:“小家伙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总感觉无论是回答还是不回答,都会被收拾一顿。 坐在椅子上的金发女孩敛去眼底深处的思索考量抬起了头,纯澈的眸中夹杂着些许茫然和不安:“发现了什么?” 顾影香俯下身,她眼前忽然遮盖上了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叶姝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手腕却被顾影香轻轻扣住反剪在了身后。 还没等叶姝反应过来眼前的是什么,耳尖被一阵温暖包裹住,蛊惑的低语顺着耳廓扰乱着大脑,渗透进心脏间:“小家伙看起来这么乖,可不能撒谎啊。” 黑色的绸带在她后脑勺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顾影香起身,看着眼前自己的作品。 试衣间不刺眼的白色灯光打下,少女宛如皎洁月光下的白色玫瑰,温婉漂亮,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了她的盛开。 而蒙在她眼前的黑色蕾丝花边丝带,在她身上平添了一份绮丽的美。 难怪总说大家爱看的,是高高在上的精灵族神女坠落。 明月跌落深渊之中,被带着暗色调的七情六欲拉扯进世俗间,禁锢在了自己的手心。 其实刚刚在比赛的时候,生性敏锐到一个恐怖极点的顾影香就察觉到了那若有若无的观察探寻目光。 当然,这份目光的观察意味是极其柔和浅淡的,但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发现这个小家伙在观察什么之后,顾影香心底轻笑,面上却没有丝毫表现出来。 试衣间的全身镜映照出美到惊心动魄的景致。 少女雪白皎洁的一条腿抵在高脚椅的椅子腿边缘,镜中精灵少女露克琳花苞裙的裙摆像花一样绽放开来,白皙的脚踝被顾影香轻柔地捧在了手心中,犹如珍宝渡着温润的光。 修长的手指好像在弹奏什么古典乐器一般,灵巧的动作为她脚腕细心地缠绕上了一条黑色的绸带,绑好了一个极其精致的蝴蝶结。 对于自己的作品,顾影香无疑是极其满意的。 顾影香捉着女孩的右手按在了自己眼尾下的一颗痣上,察觉到她害怕躲闪的动作后,轻笑了一声:“小家伙别怕,我叫顾影香,你的名字呢?” 试衣间里的空气似乎都被顾影香的口红香气包裹住了。 不愧叫顾影香,好家伙,这怕不是影子都是香的。 叶姝甚至还能分出心神,在心底吐槽他的名字,浅粉的唇瓣微启,嗓音温柔:“叶姝。” 明明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叶姝却觉得这个妖精连头发丝都在撩拨人。 心里忽然起了点较劲的念头,明明她才是恋爱智能,怎么可以把攻略的主动权让给他。 于是少女细嫩的指尖,似乎在摸索什么,在碰到温暖如同果冻的触感后像是触电了一般,想要缩回手。 没想到手瞬间被顾影香捉住了,指尖被他衔在了唇齿间,镜中的大美人口中好似衔着一枝娇美的白芍药,他还用少女的手指将鲜红的口脂擦到了唇角。 温暖顺着指尖蔓延而上,稍微有些高了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大脑,像白色的烟花一般炸开。 “姝姝好奇心这么重,可不太好呀。” 姝姝这么个称呼从他口中吐出,倒像是小伴侣间的嬉笑亲昵,险些让叶姝的神经中枢都要宕机了。 她抽回手分离之时,还牵扯出几缕剔透的丝线。 藏在她挎着的小包里的手机被顾影香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拿了出来,拿她的食指解了指纹锁后,他十分自然地就输入了自己联系方式,添加了好友。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下次小家伙可别对别人也这么好奇呢。” 系在眼前的绸带被解开,明亮的灯光洒下的时候,将叶姝的眼眸刺激出眼泪,眼角渗出的泪珠子被顾影香曲起的指节给轻轻揩去。 “哭起来真好看,可姐姐下次不想看到了。”顾影香俯下身,笑眯眯地看着她。 若不是知道他玩的花的本性,这句话怕是得撩得别的姑娘六神无主了。 顾影香徐徐直起身,直接在叶姝面前换下了哥特风的洛丽塔裙子。 优美的肩胛线条,还有那极具力量感的肌肉线条,瞬间展现在了她面前。 虽然是恋爱智能ai,但是叶姝根本没有亲眼那么近距离地观察过异性的body。 秉承着好好观察学习心态的叶姝,认认真真地看过那线条明晰的腹肌,还有身姿。 根据生物学理论,这样的身体感觉很健康,而且很有力量。 原来,他那个看起来都要喷薄欲出的胸,是假的啊。 有些许莫名的遗憾。 换上了衬衫裤子的顾影香顺手摘下了头顶的银色假发,露出了本来的头发。 留到了脖子间长度的头发,被染成了银灰色,倒是和之前他戴的假发发色一致,不过是垂顺的直发。 额前细碎的银发间,隐约可见他精致到难以辨真是性别的眉眼。 果然,真正的美人都是雌雄莫辨的,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换好衣服的顾影香转过身,才发现精灵cos服的配饰金色腿环,因为刚刚叶姝轻微的挣扎动作,已经滑落到了脚腕的位置。 看到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只是那目光多少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大概......就像是医学生观察自己要解剖的动物一般想要看个透彻的目光。 穿上衬衫裤子的顾影香看起来温柔优雅,定制扣子扣到了最上方,充满着禁欲感,倒像是个矜贵温文尔雅的豪门贵公子。 呸,人模狗样。 叶姝垂眸看着那只捏着金色环准备扣紧的手。 微凉的指尖仿佛在弹钢琴似的,若有若无地擦过,跟在打磨一樽艺术品般。 柔软的手向下,轻轻按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顾影香掀起眼皮看去。 只见女孩温柔漂亮的脸上带着羞怯,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雪白的贝齿在软红如糖的唇上留下淡痕,沾了些惹人恋爱的紧张不安。 红白的色彩交相映,衬得她整个人犹如花圃里的白玫瑰,经不得半点风霜雨雪的侵袭。 “我们才刚认识,你还不喜欢我,不可以的。” 叶姝的嗓音柔柔的,像田园平野上吹拂过的风,划过了顾影香的耳畔。 顾影香抬头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秾丽艳色的脸上缓缓绽放开不着眼底的笑容,指尖扣紧了腿环之后松开了她的腿:“怎么说呢,小笨蛋你真是可爱的,让我都有点心动了。” 骗人的,这只大尾巴狐狸狡猾的很。 熟悉爱意察觉系统的叶姝不带有任何攻击性的目光,望进了顾影香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中,里面的最深处分明连半点涟漪都没有。 看起来天生反射弧就有点长的女孩眨了眨眼,乖巧地询问他。 “真的吗?” “你真的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她的姿态就像无害的小兽,将最柔软的腹部展现在他眼前,都要让人不舍得伤害她了,毕竟看起来这么温和的人怎么看都不应该被玩弄感情吧。 两个问题把顾影香问得愣了一下,而且女孩的杏眼中装着满满的不加造作的求知欲。 打直球也不该这么打啊。 不过只是一瞬间,顾影香就反应了过来,脸上挂起了万能的笑容:“当然,有可能是一见钟情了哦。” 得到确切回答的叶姝坐在他面前,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披散在肩头的金发沐浴着柔和的光,看着乖顺无害,抿唇一笑。 “那我应该也要喜欢你才对。” 她温柔干净的美好模样,几乎要带给顾影香一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了。 回到小房子里的叶姝躺在自己的床上,整个人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和那种美到犯规的狐狸交谈太累了。 漫展结束后,叶姝发现自己的粉丝直接突破了一百万,在几天过去那个帖子炒到最高的时候,还收到了慕秀直播平台的百万粉丝主播的慈善酒会邀请。 叶姝盯着屏幕里的黑色烫金电子邀请函,盯了许久。 如果剧情大纲列的剧情点没错的话,这个酒会就是女主杨青宜和孟易寒产生真正意义上的情感纠缠的节点,传说中的先上后爱了。 tw电竞俱乐部的老板,也就是杨青宜的父亲,还是慕秀直播第二大的注资股东。 作为股东女儿的杨青宜自然要代表父亲出席这种级别的酒会,没想到被对家的给阴了,在蛋糕上下了药。 孟易寒也是豪门的少爷,代表着母亲的家族出席,于是两人就很自然地滚在了一起。 毕竟如果不先上后爱的话,就孟易寒那个高冷的石头性格,即使杨青宜经常陪他们打助战,恐怕也只是将人家一个大美女当个摆设。 身为在外国长大的混血儿孟易寒,对这种意外接受良好,甚至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而杨青宜毕竟是传统家庭长大的,还被杨父捧到了心尖上,怎么可能接受得了,两人就纠缠还产生了段虐恋。 叶姝看着搜索出来的杨青宜照片,高贵冷艳,任她想来想去,都想象不出这么个大美人被爱情折磨的景象。 这个酒会还是得去的,孟易寒是她的攻略对象。 而且私心上,叶姝可不想杨青宜这么个高贵冷艳事业型美女,被孟易寒这个人折磨成那样。 虽然以她现在的身体,肯定是不该喝酒的。 但,美女就该搞事业!这个火坑不能跳! 酒这种东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叶姝觉得以她智能ai的水平肯定能想出解决方法的。 而另一边,俱乐部房间里的孟易寒浏览过慕秀直播送来的邀请名单,冷清的目光在那个五叶的名字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没了声卡和美颜的加持,也不知能把成茗那个家伙迷成那样的主播,现实中到底是什么样。 6、第六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临近酒会还有三四天,叶姝却被参加酒会的礼服给难住了。 以她目前的经济实力来说,怎么都不可能买那种一件就要好几万的高定礼服。但参加酒会的非富即贵,如果礼服太廉价的话,搭话搭不上就获取不了信息了。 而实时获取信息,是每一个智能ai抵达陌生地点最应该做的事情。 刚结束游戏直播的叶姝百无聊赖地划拉着购物界面,觉得里面的礼服都贵到买不起。 突然聊天软件蹦出来一条来自顾影香的消息。 果然如他人一样,聊天框也是花里胡哨的的霓虹灯色调。 [姝姝宝贝,有没有兴趣明天陪姐姐逛街买衣服?] 叶姝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良久,本来有些黯淡的眸子慢慢亮起了光。 送衣服的工具人来了。 不愧是顾影香,冲谁都能喊宝贝。 若不是自己看过剧情大纲,知道这家伙玩的花是个大海王,只怕是也得沦陷在他这一声声宝贝里。 既然把自己当成鱼塘里的目标之一,那么花他的钱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至于酒会的事情,要不要知会他一声呢..... 叶姝斟酌着字句,最终打出来了一句话。 [好,刚好我过几天参加一个慈善酒会,需要买一件礼服。] 反正以顾影香的家世,她参加酒会也瞒不了他,还不如直接顺嘴说出来好了。而且有他在,或许更能引起孟易寒这朵冷漠到极点的高岭之花注意。 根据恋爱智能录入的程序知识,叶姝明白有争夺感的东西往往能让人更加多地去投注砝码,毕竟东西总是别人家的比较好。 俱乐部里刚结束训练赛躺在床上休息的顾影香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软件,对方头像上不时闪过“对方输入中”然后又消失,最后只发送过来这么一句礼貌意味十足的话语。 酒会吗? 最近几天的相关酒会,貌似只有杨家和孟家相关的慈善酒会,由慕秀直播官方主办的那场。 [那明天上午九点荣创中心广场见。]后面还附加了一个撒娇比心的表情包。 发完这句消息后,顾影香随手拨通了自己狐朋狗友之一的电话。 “光仔,之前你邀请我去的酒会我改主意了。” “啊?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酒会上出现我感兴趣的东西了吧。”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叶姝就已经到了荣创中心,阳光还不算很刺眼,所以她能够很轻松地抬头看到购物中心里林立的玻璃窗大厦。 不得不说,不愧是整个城市中心最大的购物场地,连建筑物都是高耸得吓人。 九点钟顾影香准时抵达了荣创中心,刚停好车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了,就看见那个乖巧地坐在喷泉旁边长椅上的身影。 雪白的脸颊即使在太阳底下晒着,也只是染出了淡淡的粉红色,还能够透过阳光看到她脸侧细微柔软的绒毛,衬得整个人宛如一只鲜嫩可口的水蜜桃,似乎只要轻咬一口,就能沁出清甜的果汁。 不过也是这么一看,顾影香才发现她的身材十分纤细,包裹在一条柔软的白裙子底下。 叶姝听到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抬头看去,就看到穿着米白色波西米亚风长裙的顾影香踩着一双坡跟罗马风高跟鞋,摇曳生姿地朝自己走来。 那步伐走起来跟模特走t台似的,路上不时有行人回头看他窈窕的身影。 救命.....为什么感觉和他出来逛街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姝姝宝贝!”有些沙沙的御姐音由远及近地传过来,热情的不得了。 叶姝安静地坐在长椅上,逆着光朝她柔软一笑,细碎的光晕在她周围打出一圈,纯洁而梦幻。 然后.....这个波涛汹涌的御姐直接扑了过来,恨不得把人埋进她怀里狠狠地揉搓。 直接来了个洗面奶的叶姝:“......” 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她要窒息了救命! 直到怀里的人开始因为呼吸困难疯狂挣扎,顾影香才放过她,看到她苍白的脸蛋上多了团团红晕,就像肌肤下的血色活了起来,合着她沁湿了的眼尾,倒有几分活色生香的意味。 “我看你等了有一会,脸都晒红了,几点来的?”顾影香俯下身,怜惜地捏了捏她滑嫩的脸蛋。 叶姝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半到的。” 这是她通过算法得出的最佳抵达时间,既不会等太久又有足够时间准备最佳最美好的姿态,还可以留下时间观念强的好印象。 顾影香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纤长的睫毛闪了闪,遮盖去了所有的情绪。 心里还真是有点微妙呢,这还是他第一次体验到被别人等待的感觉,以往的女伴哪个不是撒娇卖泼要他等上十几分钟忙着化妆换衣服的。 处于新鲜期,他自然也是乐的等待,只不过要是过了新鲜阶段再迟到撒娇就未免惹人厌烦了。 “我记得你是要买礼服的,我带你去吧。”说着,他自如地牵起了少女柔软的手,裙袂因为他快速的步伐飞起,带起一阵海边的白浪。 顾影香将人直接领进了自家企业名下的高定礼服店中。 映入眼帘的是各种颜色、面料和设计各不相同的高定礼服,但即使设计不一样,安放在玻璃展柜中的布置和衣服上的碎钻,都透露出一个字——贵。 还没踏进店中,柜台身着西装裙套装的柜姐一看到顾影香的身影还有身旁的少女,就了然于心了。 看来,是小少爷又换新的女伴了。 不过以女装打扮陪着自己的女伴逛街,倒真是头一回见。 顶着职业妆容的脸上顿时舒展开熟练的营业笑容,走到门边,一手放在小腹处,一手做了个欢迎的手势。 “两位小姐,欢迎光临法芙拉!”柜姐的声音清脆有力,一听就含着十分的热情。 星际世界的购物中心都是由人工智能代替这类服务人员了,所以第一次体验到人类这么温暖笑容的叶姝也笑了起来,杏眼弯出两道月牙:“你好!” 被她这么郑重对待的柜姐显然愣了一下,但职业素养让她迅速反应过来,面带微笑:“请问小姐是需要购置礼服吗?” 心底却还回荡着这个小姑娘的嗓音,干净温柔,听起来就像风擦过心尖一样舒服。 这小姑娘可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嗯,可以推荐一下吗?短款就好。”叶姝点了点头。 顾影香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姝姝宝贝,让我来帮你挑吧!” 叶姝不施粉黛素雅干净的脸上浮现了点为难之色。 顾影香出生在这种以服装行业起家的豪门,审美品位...从他日常穿的女装就知道自然是不用担心的,但是她才叫别人给自己推荐。 柜姐自然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脸上的笑容都不曾褪减半分,“好的,您两位慢慢挑。” 话音落下,人便回到了柜台边招呼起了下一位进来的贵妇人。 不过随意看了两眼,顾影香便为叶姝挑了件浅金色的礼服裙,把人推进了试衣间。 站在试衣间里的叶姝背过手,试图把背后的拉链拉上去,却不曾想被自己没完全放到胸前的几缕发丝卡住了。 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时机。 脑中的攻略方法手册熟悉地运转了起来。 叶姝咬了咬唇,脸颊迅速飞起两片薄红,眉眼间尽是为难羞怯的神情。 正在试衣间门外百无聊赖等人出来的顾影香,下一秒就听见隔着试衣间的门传来一道又细又软的嗓音,犹如一朵温暖轻薄的云,裹挟住了跳动的心脏,还进入了心脏间的缝隙。 “顾姐姐......帮我拉一下背后的拉链好不好?” “它好像,卡住了。” 7、第七章 电竞美人的鱼儿们 难得羞怯柔和的小姑娘这么热情,顾影香向来是来者不拒,听到那饱含祈求的求助声音时,狭长的狐狸眼中泛起丝丝缕缕的涟漪,却迅速平复下去。 看来这次遇到的女伴,新鲜感足够他研究上好一会了。 秾丽精致的眉眼下一刻漫上笑意,顾影香抵开门走了进去,就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腰肢盈盈可握。 高定服装店中的试衣间选用的灯光,是暖色调的浅金色灯光。 顾影香挑的这件礼服背部是镂空的雪纺纱,朦胧的带着金色的光影,浅浅地给少女的肌肤渡上了奢靡的光泽。 听到脚步声的叶姝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按在背后的手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把头发卡在拉链中的境况展现给顾影香看。 “我自己不敢弄,怕把礼服弄坏了。”背对着他的叶姝细声解释着。 顾影香上前两步,垂首随意扫了两眼,微凉的指尖在接触到她的背部时,修长的手指似乎可以轻松地把她整个人拢进怀中,而且清晰地感知到手下她轻微的颤抖,带着不安和紧张,宛如花上轻盈到随时能飞走的蝴蝶。 细腻的触感,让顾影香的眸光渐深。 但是微凉的温度不过稍触即离,一看就是情场高手擅用的手段,若即若离的感觉多容易让人沦陷。 可惜叶姝是个不会反馈爱意的恋爱智能。 “好了。” 诱人的机会就摆在顾影香面前,但素来肆无忌惮的他此刻却并没有任何轻浮的举动,按住少女羸弱的肩头将人转过身来。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女孩,五官比他以往见过的女生都要漂亮精致。 最令他心水的,是叶姝身上那种清凌凌、柔和易碎的气质,独特而又格外吸引人。 让顾影香忍不住地回想起记忆中那个躺在病床上脆弱得如同瓷器般的孩子。 顾影香很擅长轻易地就能获得别人的好感,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但是在叶姝的眼中他看不到那种熟悉的沉沦之色,只能看见纤尘不染的好奇眸光,让人感觉心底的所有心思都晒在了她面前。 “顾姐姐,会喜欢我吗?”叶姝抬起白皙柔软的手,双手握住顾影香的手按在自己心脏跳动的位置。 规律的跳动就在手心,几乎要给顾影香一种错觉,眼前这个懵懂脆弱的少女,把自己的真心捧到了他眼前,好像她眼中只能看到自己一般。 鸦羽般的长睫微垂,顾影香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俯下身宛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小家伙好像很想要我喜欢你呀?” 不等她回答,顾影香便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那我就试试,能不能喜欢上你。” 毫无疑问,这个试验对于生性喜欢挑战的顾影香,具有极大的新鲜感。 毕竟有意思的游戏,才能够燃起人的挑战心理。 那双看起来有些厌世的狐狸眼,燃起了若有若无的光泽,流光溢彩的。 那个上字,在他口中吐出的气息格外轻柔,就像一片羽毛挠过了叶姝的耳尖。 说着,顾影香带着凉意修长的手直接扣住叶姝的手,和她十指相扣,指缝摩挲而过。 手心传来他略带粗糙的手心触感,气息顿时在顾影香的引领下变化得意味不清了起来。 叶姝试探性地抽了抽手,没想到突然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整个人被顾影香扯进了怀中,额头磕在他的肩头,顿时撞出了一小片红色。 “哎呀,小家伙这么没有防备心的吗?” 饶是心态一直保持着作为恋爱智能平稳的叶姝,也不由得因为他这句有些欠欠的话,眼尾抽了抽,却并没有说什么。 有力的胳膊揽住那截纤细的腰肢,顾影香抬起右手仔细地将眼前人的黑色长发拢在脑后,褪下手腕上的珍珠手链把她的头发随意地盘了几圈,指尖再从她的额角勾下两缕发丝垂在脸侧,将叶姝本就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蛋修饰得更加具有楚楚可怜的气质。 顾影香牵着她的手,把人带出了试衣间,按着她的肩头共同欣赏镜子里的人。 薄纱一字肩的设计显露出优雅的肩颈线,轻盈紧致的鱼尾裙展现她姣好的身姿。灵动的鱼尾纱隐约可见纤细修长的双腿,无声地撩人心弦。 “真漂亮。”顾影香低下头,靠在叶姝的耳边由衷地感慨道。 不过这么一靠近,顾影香才发现拢在自己怀中的少女并没有打耳洞,耳垂雪白干净没有戴任何饰品像一块棉花糖。 真是看着就让人升起莫名的食欲。 镜中看着优雅知性的大美人徐徐靠近怀里瞧着就柔弱乖巧的少女,牙齿触碰到她耳垂的一瞬间,惊得叶姝一个激灵扭过头想要看他在干什么。 两人的唇瓣轻轻擦过。 少女绵软的唇,还带着水果味硬糖的清香,合着那软糖般的触感,给顾影香一种自己咬了一颗桃子味软糖的错觉。 这次愕然惊诧的对象换成了顾影香。 即使以前有过那么多女友,但因为洁癖和一些并不算美好的经历,顾影香对于这种过分亲密行为一直是不能接受的。 但是这次无意间的尝试,居然意外地给顾影香不错的感受和体验。 甚至这种浅尝辄止,让顾影香觉得有些不够。 显然面前的少女也被吓到了,踩着高跟鞋后退了两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一团。 “对不起!”叶姝睁着一双杏眼,细声道着歉。 她浅粉的唇上还残留着顾影香殷红的口红痕迹,给叶姝本来有些苍白的脸上点缀出一抹艳色。 顾影香本以为自己会生出恼怒的情绪,但心里却出奇的愉悦。 于是他笑了起来,眉眼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眼尾都晕开了动人的情意。 “宝贝这么热情的啊。”顾影香唇角噙着笑感慨了一句,朝着柜姐招了招手,一边说道,“既然姝姝给了我小礼品,那我也送一件礼物吧。” 柜台负责收银的工作人员看到自家少爷招呼自己,连忙小跑过去。 只见高挑的女人从身侧挎着的小包中取出了一张金色包边的银色贵宾卡,放到了工作人员手中。 换好衣服出来的叶姝看着顾影香手中拎着的纸质包装袋,上面印着中英双语的法芙拉logo。 计划通。 坐在副驾驶上,叶姝抱着顾影香塞到自己怀中包好的礼服,假装悄悄地瞟了眼礼品袋中装着的小票,贝齿咬紧了唇。 车里寂静了许久,只能听见少女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最终她好像还是忍不住一般,小声地跟专注开着车的顾影香说:“好贵......” 接着又低声自言自语喃喃道:“这样怎么直播才还得起....” 那小脸上纠结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顾影香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伸出了手按住叶姝的脖子后面,凑过去吻了吻她的耳垂。 “姝姝这么温柔不懂得拒绝,很容易被我带去....” 躺在雪白的床单上,被黑色绸缎丝带绑起来,眼泪沾湿枕头泣不成声。 他在说什么破廉耻的虎狼之辞! 叶姝手忙脚乱地捂住了他的唇,耳尖都被顾影香吻得有些发红,平常温柔有些疏离的眉眼都因为惊慌失措而微微颤抖。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不曾想手心居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是顾影香的舌尖轻轻扫过了女孩的手心,犹如羽毛扫过,引得叶姝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叶姝吓得连忙收回了手,侧过头看向窗外不断过去的风景,不敢再看顾影香那双波光潋滟、情意绵绵的眼眸。 酒会如期举行,宴会厅天花板上挂着华丽精致的水晶灯,投射下梦幻斑斓的灯光,欧式布置的装潢处处都彰显着钱的味道,餐桌上都摆着堆成小山的装满红酒的高脚杯,还有各式各样的奶油水果蛋糕。 柔和的钢琴曲随着萨克斯伴奏流淌在宴会厅的每个角落。 酒会的现场伴随着台上两道人影走出来,喧嚣之声渐渐安静下来。 叶姝的身侧就站着顾影香。 也不知道这骚包家伙为什么突发奇想,说是送她来酒会,刚好做他女伴好了。 正式场合的顾影香,还是有那么几分人样的。 穿了一身灰色的定制西装,身量颀长,定制的西装能够最大程度地突显出他极好的身材比例。 顾影香甚至还戴了一副银色的半框眼镜,银色的眼镜链条垂在眼尾,透明的镜片将那一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狐狸眼掩藏起来,叫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他的身上无疑有一种突破了性别鸿沟的美感,妖异而足够吸引人。 但叶姝在星际时代,早就见过各种出于人类喜好调试出来的恋爱机器人,看的美人足够多了。 叶姝顺着众人的目光往台上看去,便如愿看到了两个都足够让人一眼印象深刻的人。 那穿着一袭暗红色的丝绸制大摆长裙的无疑就是本文的女主杨青宜了,裙摆开叉间显出那双匀称有力的长腿。 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气场极其强大的御姐。 而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穿着纯黑色的高定西装。 细碎的黑发下,一双冷漠的瞳孔却是蔚蓝色,犹如西伯利亚雪后渐渐放晴的天空,五官眉眼深邃宛如希腊雕塑,但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冰冷疏离的气息。 黑发蓝瞳,是野王混血儿孟易寒。 叶姝一边观察着台上的情况听着两个人对慈善酒会的致辞,一边安安静静地犹如一只兔子吃着手里捧着的樱桃蛋糕。 却在无意间,对上了孟易寒带着审视意味的漠然眼神。 在孟易寒朝着她看过来时,蓝色的眼眸中似乎蕴藏着不会融化的坚冰,寒气不经意间渗透出来。 而在孟易寒眼中,看到那个恬静柔和的少女,睁着一双宁静湿漉漉的杏眼,略带懵懂地打量着自己。 似乎是害怕她观察的举动被发现,在对上自己的眸光时,杏眼里晕开不好意思的神色,唇中含着的一颗樱桃被她下意识地咬下。 鲜红的果汁染在唇瓣上,衬得本来纤细病弱的她多了几分生气。 还有惹人怜爱的自己却意识不到的艳丽和.....诱人。 孟易寒淡淡地收回了观察她的的目光,移向了叶姝身边站着的顾影香。 顾影香自然也发现了孟易寒那漠然的眼神一直环绕在叶姝身上,于是冲着他的方向展示着自己笑眯眯的面具。 眸底的颜色却渐渐暗下去。 啧。 他想藏起来的小家伙,好像被某些披着冷漠皮子的狼,给发现了。 不过,争抢起来的东西自然是更让人感到愉悦的。 抱着这样想法的顾影香俯下身,衔走了叶姝捧着的蛋糕上方的樱桃,甚至还亲昵地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8、第八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就在叶姝以为顾影香会一直待在她身边,自己会根本找不到机会去帮助杨青宜避开那块加料的蛋糕时,他的手机响了。 顾影香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垂眸看了眼屏幕上父亲的署名,唇角漫上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迈开一双长腿径直朝着露台的方向走去。 甚至他都没有知会叶姝一声。 不够喜欢,不够在意,所以告不告诉都并不要紧。 银色的不锈钢叉子插了一块草莓,送进了口中,叶姝纤长浓密的睫毛颤颤,抬眸看向了正和杨青宜并肩站着的孟易寒,他们二人正在和品牌方俱乐部的联名合作事宜。 一个看起来年龄大概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从杨青宜的身后踱着缓慢的步子过去,叶姝清晰地看见了所有的经过。 在他离开的同时,被杨青宜顺手搁置在手后边的巧克力慕斯蛋糕上,似乎被撒上了一层可可粉一般的东西。 看来杨家的对手,在私底下绝对调查过杨青宜的喜好。 杨青宜不喜甜食,即使吃蛋糕,也只是象征性地吃点带苦味的巧克力蛋糕。 距离太近了,换走也不太可能。 孟易寒似乎是感知到了叶姝一直徘徊在自己身边的目光,蓝色的眼眸看向了叶姝,发觉她一直紧紧盯着杨青宜手边的巧克力蛋糕。 明明她自己手上已经换了一块刚切好的草莓奶油蛋糕。 她身边的顾影香已经没了踪影。 浅色如雪的眼睫微敛,孟易寒近乎漠然地想着,在这种猎艳的酒会这家伙居然毫不设防只知道吃甜点。 真是贪吃啊。 眼看杨青宜和品牌方的交谈就要结束了,叶姝一咬牙,扫了眼被吃的差不多的巧克力蛋糕盘,在杨青宜伸向那块蛋糕之前,快步走了过去。 “杨小姐....”叶姝走到穿着高定红裙的杨青宜身边,小声地呼唤了她一声。 杨青宜听到有人才呼唤自己,扭过头看去。 就看到一位穿着浅金色鱼尾贴身礼服的少女朝自己走过来,身量高挑纤细,只是通身的气质柔和治愈,让人看到她那双宁静的眼睛时,心就不自觉地平复下来。 被杨青宜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那么一看,叶姝差点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稳了稳呼吸,嗓音温柔地诉说着自己的请求,“杨小姐,就是.....我看巧克力蛋糕没了,我能不能拿我刚切好的草莓蛋糕和你换一下。” 似乎是面前的少女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有点突兀且无理,声音渐渐弱下去,眉眼也有些耷拉。 杨青宜性格爽朗直率,从小在豪门中长大,自然不可能计较一块小小的蛋糕,尤其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眼睛都快黏在自己手边的巧克力蛋糕上了。 涂着殷红口脂的唇溢出轻轻的笑声,杨青宜直接将两人的蛋糕换了过来,还顺手拍了拍她的头,笑着说:“这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不喜欢甜食。” “谢谢。” 计划成功的叶姝也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温婉漂亮,没有任何攻击性。 一看她这温柔礼貌的样子就知道她是第一次来酒会,杨青宜自然知道那些老东西的一些下作手段,强势的目光随意一扫,就发现有几道目光不住地游荡在叶姝的一双长腿上。 生理性的厌恶瞬间充斥在心头,杨青宜警告意味地看了几眼那几个人,然后视线转回到叶姝身上。 这么一近距离的观察,杨青宜才发现这女孩长得是十分的好,就是秀气雅致的眉眼间总是萦绕着一股易碎脆弱的气质。 孟易寒在发现杨青宜似乎有想要和叶姝交谈的倾向之后,就十分有眼色地和慕秀直播的品牌方一起去另一处商议孟家的投资控股了。 不过在离开前,他冷冽的目光在叶姝手中的蛋糕上逡巡了半晌才移开。 “你这么漂亮,是主播吗?”杨青宜顺手从桌上拿了一杯红酒,细细抿着,还问了叶姝一句。 叶姝捧着手中的这么一块烫手山芋,觉得吃了缓解尴尬不是,不吃就对不上刚刚的说辞,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是的,我在慕秀直播游戏。” “游戏?gov胜利之光吗?”得到回答的杨青宜来了几分兴趣,又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青宜说话的时候,红酒气息混杂着她身上那种强势的气质,让叶姝没由来的紧张,活像回到了星际时代在出厂时被审核官询问的时候。 “是gov,我叫叶姝。” 掌管自家旗下tw游戏俱乐部的杨青宜,对游戏直播的热门信息都是了如指掌的。 温柔美人,gov,慕秀直播。 这三个关键词加在一起,杨青宜很顺利地就想起来前不久游戏论坛上热度爆表的帖子,“啊,你就是主播五叶吧?” 叶姝知道如果自己要攻略那四支股票,进入tw是必然的,所以对于自己未来的老板,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杨青宜也见过两次叶姝的直播视频剪辑,说实话完全不能将那个大杀四方的凶残打野,和眼前这个温润恬静的女孩联系起来。 属实有些令人意外啊,要是能够挖到tw,即使做替补助战,史无前例的职业电竞女选手这个话题也能够掀起一大波热度了,更何况她本身的美貌和技术就有着不容小觑的流量。 就在杨青宜打算开始挖墙脚的时候,另一家公司的负责人走了过来要和她谈项目。 杨青宜也只能惋惜地暂时搁置自己的挖人计划了,递了一张烫金名片到叶姝的手心。 “tw俱乐部的负责人,以后见!”说着,红色的裙摆翻飞,高挑明艳的大美人就没了踪影。 叶姝松了口气。 果然和这种精明到了极点的人类交谈,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啊。 原书里的孟易寒清楚杨青宜中了药的情况后,在她主动接近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即使他对杨青宜并没有什么喜欢的心思,但国外长大的孟易寒对这种一夜爱情接受良好,就也接受了。 简直了,漠然到骨子里,就是用来形容孟易寒的。 叶姝捧着手中的巧克力蛋糕,踩着高跟鞋小步地往二楼的露台走去,一边琢磨着孟易寒的性格。 用人类的话来说,大概孟易寒就是那种渣而不自知的吧。 结束了项目商谈的孟易寒抬头,便轻松捕捉到了那个拿着蛋糕急着毁尸灭迹的纤细身影。 冷清的瞳孔,不知是不是看到了她那截细弱一握便能揽住腰肢的缘故,清澈的蓝变成了幽深的,犹如深渊的海底。 修长有力的腿踏上了另一边的楼梯。 于是在叶姝看到二楼回廊处的垃圾桶,松了口气小跑过去把蛋糕扔了时,孟易寒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那一端楼梯的入口。 叶姝踩着高跟鞋,根本没时间反应过来,又因为步伐突然停下撞了过去。 一只冰凉宽大的手稳住了叶姝端着蛋糕的手。 另一只有力的胳膊拦住了叶姝柔软纤细的腰,胳膊上透着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即使隔着黑色的西装袖子,也能够清晰感受到。 这么一撞,叶姝才惊觉孟易寒那么高。 混血儿的他,身高直逼一米九,身量高大修长,衬得明明有一米六多的叶姝,变得柔弱小巧起来。 就像枝头被他锁住了的鸟。 孟易寒垂下眼眸,没什么温度的眸子打量着她的身形,漫不经心地想着什么。 这么小的人,吃得下吗? 9、第九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叶姝的鼻尖动了动,可以清晰地闻到面前这个人身上的黑松冷香,浅淡并不浓郁,但闻起来就给人一种清冽的感觉,一如孟易寒这个人和他的名字,泛着淡淡的寒意。 “孟...先生?”叶姝望进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眸之中,见他许久只是审视打量着自己没有说话,于是小声地呼唤着他。 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深邃的眉眼冰冷却美丽,蓝眸幽深。 孟易寒的眼睛是生的极其好看的,叶姝即使在调试出来的恋爱机器人中也没有见过如他这样好看的蓝色眼眸。 他的蓝眸流淌着湖泊般的色泽和波澜,就像海洋的最深处。 在叶姝忍受不了他这样无机质般目光打量的前一刻,孟易寒说话了,他的声线凉薄,宛如冬天的枯树枝上落了点雪,带了点微微的寒意。 “你不是说想吃巧克力慕斯蛋糕吗?” 叶姝漂亮干净的杏眼在听到他这句问话后瞳孔微缩,本能地咬住了唇,贝齿嵌在红唇中,展现出了自己惹人怜爱的形象。 冷淡的话音刚落下,孟易寒似乎是感觉身高差有些大,不好对话,慢慢地俯下身,捏住叶姝的那只手徐徐凑近了她的唇边。 身高上的压迫感陡然就袭向了叶姝,给叶姝一种自己被他笼罩在身下的感受。 “不吃吗?”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就在叶姝的耳畔响起。 叶姝觉得要是吃了,会把自己坑进去,但无疑会给她一个攻略接近孟易寒的机会。 但是不吃,即使把真相说出来,恐怕孟易寒也会对她起疑心。 毕竟自己是怎么就刚好地发现了那个男人加料的行为。 可是吃了蛋糕就这么简单地和孟易寒在一起......以孟易寒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珍惜这么轻易得到的东西。 叶姝可以看到他眼底的温度正在随着时间一点一点降低。 “我吃了,你放开我可以吗?”叶姝往后瑟缩了一下。 女孩的嗓音柔软,带着点请求的意味,那双黝黑如同黑珍珠般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 孟易寒蓝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流转出晦暗不明的光泽,距离拉近,他自然也能清晰地捕捉到她身上清浅的桃子香味。 并不是在酒会和电竞赛场上司空见惯的各种奢侈品香水味,味道极淡,却有种莫名的甜味。 以孟易寒对她的调查,自然知道她目前所有的资产并不足以支撑她购置多少奢侈品。 包括叶姝现在身上穿着的这件出现在春季秀场上的高定礼服,估计也是顾影香那骚包家伙送给她的。 从叶姝出现在酒会里,孟易寒就一直若有若无地观察着她的动向,觉得她也无非是想要在酒会里搭上一个金主,好支持她的直播事业。 倒是没想到这个外貌各方面条件都可以称得上很优秀的人,只是为了帮助杨青宜脱离窘境。 那样隐秘的手段,若不是孟易寒捕捉到了她不安焦虑的目光,只怕是也发现不了。 手腕被孟易寒桎梏着,叶姝也没有办法把蛋糕递到自己嘴边,只好踮起脚尖,努力凑近了。 结果叶姝才咬下一小口,察觉到她动作的孟易寒思绪陡然全数回笼,伸出左手捏住了叶姝的下巴,还动作极其流畅地把她右手端着的蛋糕夺下抛向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唔!” 叶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杏眼微睁。 深黑的眼底闪过思索之色,女孩俏丽的面容出现了惊吓的神情,居然下意识地将含在口中的一小口蛋糕给吞咽了下去。 这一变故的发生,饶是在电竞赛场上总是冷静操作厮杀的孟易寒,此刻也有些错愕。 孟易寒阻拦的动作,毫无意外,他也是知道这块蛋糕有问题的。 叶姝不由得有些生出埋怨的念头。 这家伙真的是披着高冷的皮,实则恶劣的很,明明知道还要拿来逗弄逼问自己。 不过也多亏他把攻略接近的机会递到自己手上了。 “你明知道,还要我吃。”被他禁锢在墙边的女孩杏眼饱含着委屈,有些幽怨地望了他一眼。 叶姝将舌尖抵在上颚,发现还有一些粉末的残留,心生一计,于是赌气般地伸出了左手勾住孟易寒的脖子,趁他还没反应过来,送上了自己。 少女温暖的唇,碰上了他浅薄冰凉的唇。 唇齿间还残留着她刚刚吞下的那块蛋糕的巧克力香气。 柔软的舌尖将残存的粉末尽数送进了孟易寒口中。 察觉到女孩报复性的动作时,孟易寒眼睫微垂,看到了叶姝浓密纤长如同小扇子般的睫毛,含着不安不时颤着。 右手微微用力,便将人扯进了自己怀中,左手揽住了她细弱的腰。 孟易寒早在酒会的时候喝了几杯红酒,酒香和巧克力蛋糕的甜香交错,无声地将这个吻加深了。 在叶姝的眼睫因为呼吸不过来漫上湿气时,孟易寒俯下身,细密温凉的吻落到了她耳畔边,又游离到女孩白皙的脖颈间辗转徘徊,不过是轻轻地碰了几下,她耳后往下的肌肤就染上了绯红。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一小块蛋糕的原因,还是孟易寒这个吻。 叶姝唇边逸出了压抑的泣音,手不小心揪住了孟易寒的发尾。 温度节节攀升,孟易寒却在吻到她脖子侧边停下了,余光扫向了走廊尽头露台上那个颀长的身影。 是刚打完电话,听到了叶姝嗓音走过来的顾影香。 他秾丽的眉眼间染上了玩味的笑意。 似乎在询问孟易寒是不是也看上了他的新目标。 孟易寒幽深的蓝眸甚至连半分波动都没有产生,用行动告诉了顾影香他的回答。 有力的手臂向下勾住了叶姝的腿窝,另一只手在抱着她的同时将叶姝的脑袋扣在了自己怀中,让她根本没法注意到露台上抱着手臂倚靠在墙沿的顾影香。 习惯了赛场上轻而易举胜利的孟易寒,在这种事情上自然也不会随意放手。 更何况这个吻的体验,让孟易寒难得感受到除了游戏胜利以外的愉悦。 顾影香脸上的笑意渐渐扩散开,镜片下的眼眸因为光的折射,让人无法看清他在想什么。 他并不介意这次试验多几个人,毕竟有人跟他一起争抢的,才是最好最特别的。 修长的腿迈开,顾影香径直走向了楼梯口,便再看不到身影了。 埋在孟易寒怀中的叶姝睁开了湿漉漉的眼,自然也察觉到了孟易寒身上气息的改变。 应该是看到了顾影香,他刚刚整个人,好像就变成了电竞赛场上那个名为leo的打野选手,充斥着骇人的攻击气息。 柔若无骨的手向上捏皱了孟易寒胸前的西装布料,然后摸索到了西装领结,最后停留在了他喉结的位置。 孟易寒似乎在往地下停车场走。 温热的湿度,轻轻扫过他的喉结,带着一种刚出生小兽的好奇和试探。 将他本来就有些紊乱的理智,搅得更加凌乱了。 孟易寒停住了脚步,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怀中泪眼迷蒙的人。 冷淡低沉的嗓音却吐出了几个惊世骇俗的字眼,“欠收拾?” 10、第十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回荡着孟易寒的皮鞋和地面敲打的声响。 不时有晚间的凉风吹拂过来,叶姝埋在孟易寒的怀中,即使脸颊绯红滚烫,但杏眼却十分清亮,可见她神智是清醒到了极点的。 甚至叶姝可以条例清楚地列出用哪些手段,可以用来撩拨性格高冷的孟易寒。 在刚刚孟易寒冷着嗓音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叶姝往他的怀里缩了一下,但又开始蹭他的肩头。 温热的眼泪渗透了孟易寒的西装。 叶姝紧紧地捏着他的衣领,低低地呢喃着什么:“难受......” 一辆低调的银灰色汽车停在3号停车位,孟易寒从西装裤子口袋中取出了汽车钥匙,随着他按下开关,轮廓灯光闪了两下。 为了防止她因为药效又来折腾自己妨碍驾驶,孟易寒冷静地思考了半晌,将人放进了车后座里。 万万没想到要起身的时候,两根葱段般白皙修长的手指扯住了孟易寒的领带,用力往下一拽。 一片阴影顿时笼罩住了叶姝整个人。 孟易寒的脑袋就这样搭在了叶姝的肩头,甚至单腿为了稳住身形跪在了两抹皎洁修长的月白色之中,膝盖陷进了柔软的车座垫之中。 一只手撑在了叶姝耳畔,孟易寒晦暗不明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尾泛红的叶姝。 冰凉的指尖触碰上了叶姝雪白的脸颊,让她感觉好像是凉凉的雪花在亲吻一般。 孟易寒幽蓝的眸子微微敛下,手指将紧贴在她脸侧的发丝顺到了耳朵后面。 叶姝听到了他低沉而温柔的嗓音。 “想清楚。” 明明说着想清楚几个字,他人却起身将车后座的门给关上了。 他似乎也有了几分微醺的醉意,车室里的香气是孟易寒偏好的黑松香,凉薄浅淡的香气,又带了点苦味。 领带的结似乎有些紧了,给他一种呼吸困难的错觉,于是被孟易寒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地勾了两下,便抛掷在了叶姝的发间。 生性冷漠到零点的人,深邃的眉眼间却好像被酒染上了人类应有的情感,对比起平日里不近人情的模样,多了几分动人的意味。 就像枝头的雪,落到了翠鸟的羽毛间,被温暖给化开了。 一对白皙纤长的玉枝向上生长,环绕在了孟易寒劲瘦的腰间。 玉兰还未盛开的菡萏如愿地接触到了那只已经渐渐苏醒的野兽头颅,裹挟着雨后的甘霖温柔安抚着它。 不时还会刮过藏在菡萏之中的一颗小小的浅色红核。 刮过的时候,孟易寒便发现这个温柔如水的少女,鸦羽般的睫毛便会被泪沾湿,又怕又怯生生地靠近些许。 不过几下,足尖抵住了孟易寒的腰际几秒后,高跟鞋便因为疲倦无力的双腿坠落到了车内的地毯上。 耳边忽而响起了细微的金属链条的声音,叶姝睁开湿漉漉的双眼,瞥见了藏在黑暗之中的东西。 在孟易寒的手接触到鱼尾裙带着细闪的纱时,叶姝黝黑的眼眸深处流转过狡黠的光。 瘦弱纤细的少女不断往后瑟缩躲闪,然后呜咽着哭出了声。 “我吃不下了.....” 害怕的她一字肩裙子领子裹着的肩头抖动着,甚至肩头都泛起了哭出来的粉意。 即使在赛场上被对手辱骂都没有过半分情绪波动的孟易寒,却因为叶姝现在流泪的可怜模样,生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孟易寒向来不喜欢像他那位父亲一样压迫着别人做什么,但被叶姝惹起了几分怒火的他,捏住了少女纤细的脚腕往自己的方向拉近。 沙哑富含磁性的嗓音传入叶姝耳中。 “怎么蛋糕吃得下那么多?” 回应他的却是叶姝渐渐平稳均匀的呼吸声,眼中倒映出因为困倦直接沉沉睡去的少女模样,满室的不安甜腻氛围瞬间冷却下来。 孟易寒蓝眸一刹那降至冰点,如果司成吟两兄弟在这,就会直呼队长生气了。 修长的手拉开了车门,防止自己照看不到后座于是将人送到了副驾驶,甚至还能压抑下药效替她系好安全带。 额头抵在凉凉的玻璃车窗上,看似睡颜恬静安稳的叶姝,嘴角不着痕迹地翘起了一点点弧度。 好能忍啊。 结果,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这辆车都没开出车库。 原来是坐在驾驶座上,神情冰冷的孟易寒,余光瞥见了少女那只垂落在身侧,白皙轻软的手。 玉指纤纤,覆盖上去。 过了许久,寂静的车内才隐约可以听见孟易寒并不平稳的呼吸声渐渐平复下来。 冰凉的湿纸巾细细擦试过叶姝的指尖和指缝。 汽车的发动机启动了。 靠着装睡的叶姝,觉得自己手腕和虎口都酸痛到不行。 但生性温柔的她也只能在心底咬咬牙,暗暗地骂了孟易寒一句。 天赋异禀的坏东西。 心里骂着,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的叶姝倒还真睡了过去。 车开出车库后,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车窗上,再晕开一小片缓缓流淌而下消失不见。 孟易寒并不知道叶姝的家在哪里,只知道是在城郊,而宴会厅在市中心的位置,开车至少要两个小时。 雨滴越来越大,敲打车窗的声响也变大了。 叶姝的睫毛颤了颤,醒来了,便看到窗外快速掠过的景致,应该是快到城郊了,有些荒凉路上也没什么行人。 孟易寒看到叶姝醒了,也没说话,只是车内的气氛还是低压的可怕。 视线里忽然闯进了一只被打湿破烂的黄色纸壳箱,似乎因为下雨的原因,连纸盖都破碎不堪,露出了一只湿漉漉的白毛脑袋。 叶姝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是猫。 记忆中好似被抛弃的时候,即使处于休眠状态的自己也会模拟人类的体温,于是垃圾堆中的小猫们格外偏爱窝在她怀中取暖。 眼看车再拐个弯,那只纸箱就要消失在视野里了。 “孟先生....可不可以停一下?”叶姝转过头,看向孟易寒冷峻轮廓明晰的侧脸,细声地问了一句。 孟易寒透过镜子,看到了她焦急祈求的神情。 车速很快降了下来,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叶姝迅速拉开车门,手遮在额头上直接淋着雨就跑了出去,小跑回到了那个破旧的纸壳箱旁边,蹲了下来。 纸箱里蜷缩着两只小白猫幼崽,可能是因为下雨低温,两只可怜的小家伙靠在一起互相取暖,还在不停地发抖,毛发被雨水打湿沾成一绺一绺的。 叶姝伸出了双手,小心翼翼地把两只幼崽抱出了纸箱。 头上忽然出现了一片没有雨的区域,光线似乎也暗下来了点。 蹲在地上,抱着小猫的叶姝愣愣地抬头。 身后站着的是身姿颀长的孟易寒,撑了一把黑色的伞,在她头顶。 孟易寒垂眸,就看着因为淋了雨黑发贴在皎洁雪白脸侧,有着破碎美感的少女仰着头,纯黑有如水洗过的眼眸只装得下自己的身影。 然后,柔美温和的少女,朝着他举起了手中两只可怜狼狈到不行的小白猫,眉眼弯弯地冲他笑着说:“你看,小猫。” 只是一瞬间,孟易寒就回想起了童年自己捡回来的幼猫,被那个高大眉眼深邃的男人,扔进了水池活活淹死的灰暗记忆。 但眼前的这个人少女,黑眸中纯澈的温柔善良,似乎刻在了她骨子里。 很干净,很温暖的人。 看到孟易寒眸子里的寒光,叶姝连忙将小猫藏进了自己怀里,抬眸小声询问他:“你,不喜欢猫吗?” 面前女孩黑色的发尾还滴滴答答地落着水,和她怀里护着的小猫一个样,惹人怜惜疼爱。 “先回车上。” 孟易寒敛去眼中的所有情绪,淡淡地说了那么一句。 叶姝小心地抱着猫坐进了后座,但好像因为身上到处都湿漉漉的,有些坐立难安。 透过镜子,孟易寒自然将她的窘态尽收眼底,从储物箱里抽出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往后递给了她。 叶姝笑着道谢,然后才接了过来。 擦拭着湿漉漉的发尾。 待镜子里的女孩,擦过光洁的肩头时,孟易寒忽而就想起来前不久叶姝那还染着绯红的肩。 喉结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滚动了一下。 草草擦了几下,头发还半干的叶姝就笑眯眯,手上力道极其温和地揉搓着小猫们的毛发。 车内忽然响起了一声细微虚弱的猫崽叫声。 修长的手指曲起,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孟易寒望着前方雨幕里那辆直接掉头开走的银蓝色超跑。 是司成吟那叛逆小子的车牌号。 但孟易寒听着那声小猫叫,却能淡淡地想道,车后那坐着的叶姝,估计叫起来嗓音细细软软的,应该和这也没什么区别了。 即使叛逆,但交通规则老老实实遵守,不耐烦地等待着红绿灯的司成吟。 脑子里不住地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雨幕里的少女一袭浅金色礼服,纤长匀称的腿半蹲着,雪白的肌肤上流淌着雨滴,抬头却冲自家队长笑意温柔治愈。 全然没有初见时,在自己面前那种怕到恨不得缩起来的模样。 舌尖的金属舌钉狠狠地刮过虎牙,有些疼。 脾气火爆的司成吟气不过,又狠狠地拍了一把方向盘,心底暗骂。 本来打积分打到郁闷的他想着出来透透气,没成想现在更郁闷了。 草! 明明先看到的是自己,队长却特么捷足先登,不公平。 而电竞俱乐部的训练基地里的司成茗,百无聊赖地拿着法师虐菜刷积分。奶咖色的自然卷发乖顺地理在他脑后,就像松软的蛋糕卷,却不时伸手把头发抓得乱糟糟。 每打完一把就忍不住去看看好友列表,那个名为五叶的游戏账号上线了没有。 姐姐食言了呢,明明说好的每晚陪他打排位刷积分。 11、第十一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夜色渐渐深了,一辆银灰色的汽车停在了叶姝租住的小公寓楼下。 “到了。”叶姝看清楚楼的单元号之后,往前靠近驾驶座提醒了孟易寒一声。 孟易寒开车开得很稳,让叶姝又快睡着了犯困,手背遮住脸,打了个哈欠,模样十分秀气。 下车后,临进楼,叶姝低头看了眼抱着的两只幼崽,忽然停住了脚步走回到了驾驶位的车门前,俯下身轻轻敲了敲车窗。 孟易寒打下了车窗,昏暗路灯下光影斑驳,衬得他本就深邃的五官,更显冷意。 “怎么了?” 叶姝从自己怀里挑了一只看着比较乖巧温驯的白猫幼崽,递到了孟易寒面前:“孟先生,我现在租的房子有点小,可能养不下两只,可不可以拜托您先帮我养一段时间。” 说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女精致的眉眼间出现了为难之色。 “等我搬了家.....” 还没等她说完,一只宽厚的手就将她递过来的小白猫给接了过去。 少女温暖的指尖和他炽热的手心接触过,随机迅速分离开。 孟易寒眸子低垂,看着自己手心里脆弱到稍微用点力就会逝去的脆弱小猫,不时还缩在他手心里打个喷嚏。 静默了许久,孟易寒收回目光,看向了眼前有些不安紧张的少女,难得向来清冷无波的嗓音多了几分温度:“送给我吧。” 然后,他就看着叶姝那双纯澈的杏眼本来还饱含紧张黯淡,但随着自己说出这句话慢慢燃起星星点点的亮光。 在路灯暖黄的灯光下,看起来熠熠生辉,漂亮极了。 就像将天际的星辉都盛进了眼底。 在叶姝刚要道谢的时候,孟易寒一只手伸出窗外,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按住了叶姝的后脑勺,将她往自己方向带。 清浅的吻犹如蜻蜓点水,夹杂着他身上的黑松香,却又转瞬即逝。 还没等叶姝反应过来,孟易寒就已经松开了她,指尖流连过她耳后通红的肌肤,说话时的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琴弦在空旷幽静的琴房被人的指尖拨过。 “晚安。” 叶姝随即好像被吓到一般,转过身连道别都没有就离开了。 夜色之下,转身远去的少女,背影看起来跟逃跑似的,走都走不稳还差点因为高跟鞋崴了脚,显然是心绪纷扰不安。 孟易寒淡漠寒凉的目光,落在叶姝窈窕的背影上,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在自己长腿上翻滚着肚皮的幼崽额头。 一对两只的猫,送自己一只? 若不是看得出她望着自己时眼眸纯澈如初,里面的紧张和殷切都要溢出眼底了,饶是他恐怕也会多想。 走到楼梯转角的进入孟易寒的视觉盲区以后,叶姝站定听完自己脑中系统的任务进度播报后,举起自己一直搂着的小猫放在自己眼前,笑眯眯地和它对话。 “你俩可真是我的神助攻,以后叫你小福了。” 毕竟一出现,就能给自己刷四个人的任务进度,这不是福是什么。 不过有一说一,孟易寒不愧是在国外长大玩得开的,好会哦。 有着一双蓝黄异瞳的小猫似乎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似的,软软地喵了一声回应她。 刚回到家的叶姝查看了一番养猫攻略,激情下单了一堆的养猫用品,从猫砂到猫粮,甚至还预约了三天后的宠物医院检查。 但目前条件有限的叶姝只能找来一个小竹篮,往里头垫上自己的衣物,喂了小猫一点冲开来的羊奶后,就把它放进去睡觉了。 这么折腾一番,叶姝简直是累得不行。 睡到后半夜里,由于淋了雨又累着了,直接发起了烧。 嗓子干哑到好像很多天都没喝水一般,额头滚烫一片,脑袋也是沉重混沌。 叶姝挣扎着下了床,却跪倒在了床头柜边,手中拿的水杯里装着的水也不可避免地泼洒得到处都是。 更加糟糕的是,叶姝感觉自己的生理期好像也到了,小腹处一阵一阵的坠痛。 为了防止两个加在一起折腾去自己半条命,意识昏沉、浑身无力的叶姝,搀扶着床头柜子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自己的药柜旁边,翻找到了布洛芬吞了一颗下去。 感觉要去医院,可是翻找了一番联系人。 除却公司里素不相识的工作人员,熟悉的联系人就只有原身的小姨和......顾影香了。 叶姝盯着手机屏幕半晌,里面黑色的字体渐渐涣散开,食指按下了顾影香的电话号码。 酒会结束后,心情莫名其妙产生不爽情绪的顾影香把俱乐部打排位赛积分的要求抛掷脑后,直接约了一群自己从小到大一起玩的狐朋狗友去ktv喝酒唱歌。 大理石桌面上的手机不断震动着,但手机铃声在嘈杂的环境里几乎听不见。 刚饮下半杯威士忌的顾影香听到震动的声响,不耐地看过去发现是自己的手机,推开倚靠在自己身边的女伴,伸出手捞过来。 待看清屏幕上的备注时,顾影香一愣。 [小家伙] 思考了半晌,指尖点开了绿色的接通键。 “喂,小家伙怎么了?” 耳畔响起了顾影香温柔沙哑的嗓音,还夹杂着他周围的吵闹声。 以及......刚刚被推开的女伴的娇嗔。 烧得眼眶都有些泛红的叶姝听得一清二楚,扇子般的长睫微敛。 说话时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鼻音,轻柔虚弱的像是刚刚哭过一般。 “我好像,发烧了。” 顾影香听着电话那头的女孩沙哑虚弱的说话声,还有绵长的尾音。 “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他听着自己的小家伙这样柔柔地、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胸腔里的一颗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慢慢圈住困了起来。 顾影香还没来得及询问她什么情况,电话那头就已经挂了,回应他的只有挂断的嘟嘟声。 心头猛地一跳,顾影香迅速回过神来,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还有酒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包厢外走。 他身后的兄弟们从来没见过顾影香这种焦躁的模样,还嬉笑着问他怎么回事。 “我的小家伙病了,我去看看。” 顾影香不耐地拨开拦着自己的人,迈开长腿快速地奔向门外的停车场。 拦住他的傅青然一愣。 自己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他还从来没见过一直笑语盈盈、永远胜券在握的顾影香露出过眼下这样焦虑的神情。 公寓的门被顾影香叫来的开锁师傅直接打开了。 门一开,顾影香就冲进了房间。 待看清眼前的情况,顾影香愣在了原地。 脸都烧得泛起红晕的少女长睫湿漉漉,穿着一身棉麻白色睡裙,跪倒在地上,脑袋无力地靠在床头柜上,怀中抱着的药柜敞开着摔到了地面上。 各式各样的药瓶散落一地,大多都是治疗心率失常的。 躺在药瓶之中的叶姝。 宛如一樽被摔得支离破碎再拼合起来的玉瓷娃娃。 12、第十二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杂乱不堪的房间里,能听见叶姝并不安稳的呼吸声,意识混沌的她甚至低下头,把滚烫通红的脸颊贴近了冰凉的不锈钢药柜。 回过神的顾影香快步上前,蹲下身看了眼叶姝单薄的睡裙,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微凉的手背接触到了叶姝滚烫的额头,像个小火炉一般烫手的很。 手臂往下捞起了叶姝的腿窝,顾影香站起身便将整个纤细瘦弱的人抱进了怀中。 叶姝发现人类生病真的会很难受,头胀痛得厉害像浆糊一般,即使她现在极力分出来理智和思考能力,也只能判断出顾影香正在抱着自己下楼,然后坐在了车后座。 昏沉的意识间,还能够捕捉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各种气息。 浅淡的烟草气息,残存的酒香味还有那种香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闻得叶姝有些不太舒服。 他应该是喝酒了。 顾影香将人放稳在后座之后,起身准备去拿一瓶矿泉水和毛巾先给她降温。 以为顾影香要去驾驶座,叶姝伸出了无力的手,轻轻捏住了他衬衫的衣角,扯了扯。 顾影香停住了动作,回过头看她。 蜷缩在座位上的少女,鸦羽般的长睫好似被打湿了,她半睁着双眼望着自己,沙哑温柔的嗓音轻飘飘的,没什么精神头。 “不可以酒驾。” 以为她要说什么大事的顾影香都被此刻病着温软迷糊的她给逗笑了,坐回到叶姝身边把人抱回到怀中,微凉的指尖拨开她被冷汗沾湿了的发丝,怜爱地吻了吻她光洁如玉的额头。 小家伙真的是可爱的,让他有点心疼了。 “没有酒驾,我联系了家里的司机。”顾影香接过了驾驶座刘叔递过来的冰蓝色降温贴,仔细地贴在叶姝的额头上。 食指曲起,扣了扣叶姝小巧的鼻尖。 连此刻的顾影香都没有意识到,现在说话的他语气有多温柔宠溺,哪有平日里的轻浮模样。 “我可遵守交通规则了,怎么可能酒驾。” 缩在顾影香怀中的叶姝,脑袋无力地靠在他肩头,手臂攀附上环住了他的脖子。 鼻子被他敲了下后皱了皱,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有点神奇,她本以为玩得那么花的顾影香,肯定是无视规则各种乱来的,像什么飙车之类的,倒是没想到他意外地这么老老实实遵守交通规则。 “生病好难受。” 顾影香听着一路上,怀里还带着沐浴露清香的女孩就这么嘟囔着自己的不适,眼尾都委屈得有些泛红。 叶姝环住顾影香的脖子,像只被遗弃了的小猫一般,灼热的呼吸萦绕在他颈侧。 顾影香捏了捏叶姝的耳垂,温柔地安抚她:“就快到了,别害怕。” 直到挂上号,给人打上了点滴,眼看着她体温一点一点降下来,坐在病床前陪护的顾影香心底才松了口气。 一路抱她上来,顾影香才惊觉叶姝有多轻,难怪平时看起来都是身姿苗条纤细的,根本就是体重不达标的原因。 顾影香拿过叶姝一直紧紧握在左手心里的手机,微亮的屏幕上,界面还停留在拨号那。 待看到紧急联系人只有署名为小姨和自己的名字时,顾影香的心情一瞬间很复杂,狭长的狐狸眼没了平日里惯有的观察之色,晦暗不明地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人。 他还从来没有调查过她的各种经历和家庭情况,但是此刻的顾影香忽而就不是那么想去了解了。 因为从这仅有的紧急联系人里,就能够料想得到,自己的小家伙过往经历应该并不会愉快到哪里去。 神志渐渐恢复清醒的叶姝微微睁开双眼,看着顾影香坐在自己的病床旁,看着手里自己的手机,神情很复杂。 叶姝显然还记得电话里,顾影香那头传来的各种声响。 ktv的嘈杂声,还有那个女郎的声音。 睫毛颤颤,叶姝想着,眼泪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会很好用。 于是打了点滴有点凉的手,小心地搭上了顾影香放在床上的手心,握住了他修长的食指。 “怎么了?”顾影香瞬间思绪全部回笼,坐近了些许将人扶了起来。 叶姝虚弱地半躺在他胸前,听着他温柔至极的询问。 顾影香一直知道处于生病状态中的人,心理是很脆弱的,但也没有想到缩在自己身边的少女,瘦弱的肩膀忽而颤抖了起来,就像风雨中飘摇的花梗。 过了会便感受到肩头的衬衫被沾湿了一片。 她哭了。 而且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安安静静地流着泪,也不说话。 滚烫的泪滴在肩头晕染开灼热,顾影香仿佛被什么烫到一般,按住了叶姝的肩头。 待看清叶姝的脸颊时,他黝黑的瞳孔微缩。 只见她纤长的睫毛染湿了,上面沾着泪珠宛如挂了颗颗晶莹剔透的碎玉珠子,再顺着眼尾滑落到尖尖的下巴然后坠落消失不见。 不得不承认,第一次看到叶姝这般流着泪的模样,顾影香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掌,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 有些闷痛。 曲起的指节温柔地擦拭过她眼角残留的泪珠,顾影香低沉温柔的嗓音询问着她:“哭什么?小笨蛋。” 雪白的贝齿咬住了她因为生病有些粉白的唇瓣,渗出了一点血色,像是落在雪地里的红梅。 叶姝垂下眸子,细声地说着:“我听见了。” 顾影香狭长的双眼眨了眨,精光闪过,瞬间明白了她为什么哭。 只不过,他更想听她诚实地说出来,亲口告诉自己。 于是,摇着大尾巴的狐狸友善地诱哄她:“听见什么了?” 叶姝的头更加往下低垂,似乎想要把自己藏起来让顾影香再也找不到一般。 一直以来温柔可人的说话声带了点闷闷的情绪。 “我听见了女生的说话声。” 如愿听到了答案的顾影香笑了,秾丽的五官都笑开了,美得惊人。 手臂揽住了叶姝的细腰,把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 顾影香俯下身,眷恋带着极大诱惑力地咬了咬叶姝白皙的耳尖:“小家伙,我果然最喜欢宝贝你了。” 下巴搭在他肩头的叶姝,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墙壁。 脑中静静地思索着,不够,还不够喜欢。 第二天就回到了家里的叶姝一登上自己的游戏账号,就看到好友列表里的几十个小红点信息提示,点开来里头全是司成茗的消息。 都是用软软糯糯的撒娇语气,埋怨自己食言。 果然一上线,就收到了司成茗的双人排位游戏申请。 俱乐部里的司成茗戴上了自己的蓝色猫耳形状的耳机,在听到那明显比平时沙哑不少的软绵柔和的女声时,按着鼠标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嗯......感觉五叶姐姐现在的嗓音,好像哭了很久之后听起来的感觉啊。 “弟弟对不起呀,昨天我发烧生病了,就没能陪你玩。” 外表乖巧内心恶劣至极的少年,窝在电竞椅中,指尖漫不经心地扒拉着自己桌上粉丝送的不倒翁玩偶,一边关怀道:“那姐姐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呢。” 不然到时候自己和哥哥一起玩的话,她怎么哭得过来。 “作为赔礼的话,我周末请你吃顿饭怎么样?” 司成茗宝石一般明亮的猫眼燃起了点点亮光,说话时声音温柔甜腻得宛如刚从蜜罐子里拿出来的糖果,黏稠甜蜜。 “好呀,好期待和姐姐的见面呢——” 13、第十三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干什么了,怎么今天一天心情这么好?”在酒吧里驻唱蹦迪了一晚上的司成吟回来了,随意地将自己身上的朋克外套给扔到了俱乐部训练基地的沙发上,顺手在咖啡机旁边接了一杯咖啡。 刚和叶姝连麦打完游戏的司成茗听到了自己哥哥的声音,摘下了耳机,转过头就看到了眼下都带上了淡淡黑眼圈的司成吟,正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 明明两兄弟的外表五官一模一样,但气质截然不同。 司成吟身上的气质就像锋芒毕露的野狼,时刻潜伏在草地中等待着给敌人的致命一击,猫眼也是流露出狩猎者独有的攻击性。 而司成茗看着就像温驯无害的小绵羊,甚至奶咖色的卷发都像蛋糕卷似的,惹人有些眼馋。 “哥,你又去hk酒吧喝酒了?”司成茗安分地坐在自己的电竞椅上,甚至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英伦风的五分短裤下的小腿轻晃着,显然他的心情不错。 “心情不好吗?” 司成吟听见自己弟弟这么问自己,冷哼一声,语气也不是很好:“这不是废话吗?” 一想到昨天雨夜,碰到的自家队长和那个女人的画面,他就感觉有一股没由来的怒气。 司成茗从桌面上拿来了自己的平板,眉眼弯弯地对司成吟说:“哥,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玩具,要一起玩吗?” 说着,他将平板上的直播截图点开来,展现给司成吟看。 司成吟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却是直接坐直了身板,瞳孔都紧缩了起来。 照片上的截图,赫然就是叶姝在直播时,泡茶期间截下来的。 画面中的少女,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眉眼精致却萦绕着一股子宁静温柔的气质,白皙纤长的十指拈起茶盏,剔透的茶水顺流而下。 简直有着山水画一般的美感。 司成茗看着司成吟盯着自己的平板盯了许久,有些疑惑,歪着头问道:“哥,怎么了?” 过了良久,司成吟好像才收回思绪一般,将心中的疑问艰涩地问出口。 “这就是每天陪你打排位的人?是个女主播?” 司成茗嘴角咧开,染上甜腻的笑意,回答了他:“是的哦,我还是根据她游戏id无意间搜索到的直播账号,没想到她这么火呢。” 回应司成茗的,是司成吟平静却强装毫不在意的话语。 “你刚刚说的玩具,就是她吧。” 手上将平板收回,司成茗的指尖轻盈地落在屏幕上,划过许多张都美得令人心惊的截图,声音雀跃:“是啊,哥要一起吗?” 舌钉划过虎牙,带来了一点摩擦感,这是司成吟的习惯性动作。 他每当难能可贵思考问题的时候,就会出现这个动作。 刚刚他的心头居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这个女人和孟易寒、自己乃至成茗这家伙都产生了交际,如果不是这份交际都是他们战队里主动跟她扯上的,司成吟都要觉得,会不会他们都是她的目标和猎物了。 “当然了,好玩的谁能拒绝。” 而二楼的起居厅里,照顾了叶姝一晚上的顾影香准备回房间睡觉了,却在路过孟易寒的房间时,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猫叫声。 恰巧孟易寒上午被俱乐部的团队叫去了拍摄宣传片,所以此刻他的房间是没有人的。 而深黑色的房门也开了一道门缝,显然是孟易寒离开的时候过于匆忙没有把门给关紧。 顾影香停住了脚步,狭长的双眼低垂,就看到一颗小巧可爱、毛绒绒的白色脑袋,从那道门缝里钻了出来。 异瞳白猫,和昨晚他在叶姝家里看到的小猫一模一样。 甚至因为担心猫幼崽因为晚上没有叶姝的看顾,死了让她难过,他还特地联系了家里的李阿姨帮忙照顾了一晚上。 顾影香蹲下身,拎起了那只幼崽,举到了自己面前观察它。 倒是没想到,孟易寒那个看着冷心冷肺的家伙居然有照顾猫幼崽的经验,现在这只吃得小肚子鼓鼓的又不会过于撑,精神头足得很。 狐狸眼半敛,眸光有些冷淡,显然他的心情并不美妙。 怎么不送给他一只,偏心的小家伙,真是不公平对待啊。 顾影香打开了孟易寒的房间门,把手里的猫崽子放回到了那个小窝里,顺手把房间门给带上了回到了自己房间休息。 于是第二天,照惯例提前半个小时在火锅店等待的叶姝,微笑着温柔地跟走过来殷切服务的服务生表达了自己只需要一杯温水的需求。 这个服务员年纪不大,也就十几岁上下的小姑娘,对上叶姝那样一张漂亮得跟瓷娃娃般的脸蛋,还看到她对自己笑。 小姑娘的耳朵尖都是通红的。 叶姝只点了个三鲜清汤锅和番茄锅,一个辣锅都没点。 自然是因为她感冒发烧才好,不能过于放肆自己了。 准点的时候,刚结束排位积分赛结算,达标还被经理表扬了的司成茗,出现在了火锅店的包厢里。 进来的少年目测一米七几的身高,身量修长。 摘下了口罩的脸,精致得宛如一只洋娃娃,圆溜溜的一双猫眼有些琥珀的光泽,其中的无辜都快要溢出眼底,奶咖色的头发更是衬得他乖巧且皮肤白皙。 “五叶姐姐好!” 叶姝回过神时,司成茗已经坐在了自己面前的位置上,看着乖巧的很,眉眼雀跃得就像一只等待着主人回家的猫。 面前温柔安静的少女轻轻地笑了一下,如沐春风。 “你好呀,我叫叶姝。” “静女其姝的姝。” 司成茗听着她语气轻柔得像羽毛落在心尖,语调和缓悠长地解释着她自己的名字。 礼尚往来的,司成茗也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司成茗。” 看到叶姝的脸上流露出惊异之色,俊美精致的少年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是哦,就是那个tw战队的法师选手。” 只见听到他介绍自己身份的叶姝,眉眼间居然出现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长相乖巧温驯得似天使般的少年凑近了自己的脸,无辜的双眼看向叶姝。 “叶姝姐姐,怎么了?” 叶姝杏眼眨了眨,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嗯....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有些熟悉。” 司成茗听着她这句有些没来由的话,随即笑了起来。 “说起来,我有个双胞胎哥哥呢,姐姐是见过他了吗?” 他这么一问,倒像是引导出了叶姝的回忆,温柔的少女有些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我那天在医院缴费排队的时候,好像有遇到你的哥哥。” 原来,哥哥比自己还要早认识她啊...... 挖了一勺奶油蛋糕进口中的司成茗,品味着舌尖的甜蜜,忽而甜甜笑了起来。 难怪哥哥看到照片的时候,那么快就答应了自己一起玩的请求呢。 14、第十四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眼前的少年,眼帘忽而耷拉下来,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就像是被关进了笼子里的垂耳兔。 叶姝抱着保温杯,喝了一口温水,柔声地询问他:“你怎么了?不太舒服吗?” 司成茗睁着一双干净透彻的猫眼,听到她说话抬眼看去,眸光落在叶姝那浅粉色的唇瓣上,因为喝了水有些莹润的光泽感,合着她身上桃子味的水果香水,就像是水蜜桃果肉一般,在等待别人的怜爱。 “没有。”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司成茗双手撑在腿两侧,摇了摇头,卷翘浓密的睫毛犹如小扇子般轻轻扑闪着。 看到叶姝的注意力已经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锅中咕嘟咕嘟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中,里面还翻滚着自己最讨厌吃的胡萝卜。 “你喜欢吃胡萝卜?” 司成茗毫无征兆地发问了。 叶姝停下了用夹子翻滚食材的动作,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在看到司成茗黝黑的眼底毫不遮掩的嫌弃厌恶时,柔柔地笑了起来。 “不喜欢呀,但是胡萝卜有营养,富含维生素。”言语间顿了顿,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和缓如温水,叶姝看着他那明显不喜欢胡萝卜的神情,夹了一块胡萝卜到他的碗里。 看到胡萝卜落入他碗中后,司成茗那温驯天使般的伪装面具差点裂开的模样,叶姝温润恬静的脸蛋上柔和的笑意更加真切起来。 天真残忍却不自知,以别人为玩具取乐的恶劣少年,可不就得好好教育一番。 挑食可不是个好习惯,叶姝杏眼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儿,脸上希冀的神情格外明媚动人:“你试试?很好吃的。” 比玫瑰花还要秾丽精致的少年,嘴角都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撇,但在望进叶姝那双水光粼粼的杏眼时,手稳稳地夹起了碗中的那一小块胡萝卜。 见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胡萝卜塞进嘴里,叶姝脸上的笑意似乎被雾霭遮盖了一层,有些病弱美人的忧伤。 “我身体不太好,零食都是果蔬片什么的,胡萝卜甜甜的,其实很好吃。” 说着,叶姝小声地添了一句,好像是在抱怨:“至少....比药好吃吧。” 这句话一出,看到司成茗视死如归般地把胡萝卜扔进了口中,胡乱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 浓郁的胡萝卜独有的味道一冲而上,司成茗差点在叶姝面前直接把那糟心的东西给吐出来。 “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叶姝好像看不到漂亮精致的少年眉宇间的阴郁一般,还托着脸温柔地笑着问他。 叶姝都能清晰感受到,司成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的情绪快要凝滞了。 “嗯,是甜的。”司成茗挖了一勺蛋糕塞进嘴里,压下了胡萝卜那可怕的味道,神情才恢复到乖巧温驯的样子。 吃到一半的时候,眼看叶姝又要给自己夹胡萝卜了,司成茗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问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叶姝姐姐,你愿意加入我们俱乐部吗?” 看到叶姝的夹胡萝卜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司成茗心底松了口气,白皙的脸上都是轻松之色。 “嗯.....”叶姝思索了半晌,回答道,“我不清楚诶,但是杨小姐好像之前给过我一张名片,可能还得等等消息。” “那过段时间的秋季赛,姐姐可以做解说主持人吗?”凑近来的那张漂亮的脸蛋,充满期待望着别人的时候,属实是有些撩人心弦。 他那玫瑰花瓣一般的唇边还沾了星星点点奶油,看起来好像在诱人亲吻他一般。 叶姝抽出一张湿纸巾,抬起手细细地擦试过司成茗的唇边:“主办方还没给我发出邀请呢,怎么啦?” 眼前少女微凉柔软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了他的唇,司成茗眼底闪了闪,垂首似乎不小心地落了个吻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果然惊得她连忙收回了手。 看着她别着黑发下的耳尖攀上绯红,司成茗笑容灿烂,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令人想入非非。 “想让姐姐多看看我啊。” 如愿地对上了叶姝那双微微睁大的杏眼,司成茗看了眼时间,跟和司成吟约好的时间晚了十多分钟。 心底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哥哥真狡猾啊,可不就得让他多等等,毕竟这次和叶姝姐姐相处的机会,本来就是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干净的衣摆状若无意地蹭到了一点奶油,司成茗起身拿纸巾擦了擦,发现擦不干净后有些歉意地朝叶姝说:“叶姝姐姐,我去洗一下。” 等待着司成茗搞事情的叶姝点了点头,还能够温柔体贴地提醒他:“小心别弄太湿了,会感冒的哦。” 待到包间门合上的时候,门后雀跃兴奋的少年踏着轻快的步伐远去,殷红的唇扬起了弧度,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错。 叶姝姐姐,最好能够认出来哦。 区分不出来他和哥哥的话,可是会有惩罚的。 几分钟过后,包厢的门应声开了。 和司成茗打完招呼交换完的司成吟一进门,就看到之前遇到过的少女,穿着一件娃娃领的雪纺衫配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青春活力但又极具淑女温柔气质。 乌黑亮丽的头发编成了鱼骨辫落在肩头,发尾还点缀了一个晶钻鱼尾小夹子。 “成茗,你回来啦?”叶姝听到开门声,注意力从锅中的肥牛卷转移到了来人身上。 只一眼,叶姝就能够判断得出来,眼前这个人即使发色发型乃至五官穿着和司成茗一模一样,但不是司成茗。 毫无疑问,是那个脾气火爆的炸毛叛逆少年司成吟。 “姐姐?” 没想到司成吟这么暴躁的人,居然真的能耐下性子为了伪装成司成茗叫自己姐姐。 叶姝有些意外,眼睛眨了眨,在看到他说话间唇齿间若隐若现的一点点银色金属光泽时,更加确认了心底的答案。 这两个人玩的好幼稚的游戏啊。 于是司成吟就看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的人,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不是....成茗吧?” 耳畔响起了叶姝清甜绵柔的嗓音,听起来就像是一片树叶落在了宁静黝黑的潭水间,泛起了点点涟漪。 “司成吟?” 因为疑惑而上扬的尾音,更是像几条细钩子挠过心尖。 司成吟还从来没遇到过有人能够一眼就区分开他和司成茗,这一点两人的亲生父母都做不到,所以他们才会乐此不疲地玩这个游戏。 少年的眼睛眨了一下,瞬间本性暴露,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扫过那个似乎有些瑟缩在角落的身影。 宽大的雪纺纱更加勾勒出叶姝纤细的腰线,还有衣领衬托出线条明晰的锁骨。 尖利的虎牙扫过舌面,司成吟不耐地骂了句脏话,抓了抓头发走过去,将人逼到了角落里。 “你怎么认出来的?” 叶姝抬眼,似乎没有意识到此刻通身都是捕猎者气息的司成吟有多危险,指尖点了点他唇的方向,笑着说:“我看到了舌钉,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了。” 听到答案的司成吟垂着一双猫眼看眼前这个人。 医院遇见她之后,每次打着游戏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老想着她这张看起来就温柔恬静的脸,和那截盈盈可握的腰肢。 尤其是那次雨夜看到蹲在街道旁的她,笑语嫣然地对着自家队长,每每想起来心情就格外烦躁。 “喂,姐姐,有没有人说过,你看起来就很好.......” 那个字的音,还没有发出来,就被耳尖脖子都泛红的叶姝迅速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生怕他说出些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15、第十五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哥,别犯规呀。” 就在司成吟徐徐拉近两人距离,叶姝以为自己可以和他有个接触来推动攻略进度的时候,眸光扫向了司成吟身后被人打开的包厢门。 门框边沿倚靠着的人,无疑就是去而复返的司成茗,手中握着个甜筒冰淇淋,笑容明媚地歪头看向两人。 司成吟直起身,他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在看到叶姝那还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神情时,伸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 指尖还残留着滑嫩得宛如豆腐一般的触感,司成吟眸光向下,一寸一寸地渡过叶姝的脸和五官,最后停留在了自己的手上。 “我说你,全能打得那么好,想不想加入我们俱乐部?秋季预选赛快开始了。” 司成茗走过去,勾住了自己哥哥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少年的头靠在司成吟的肩上,语调绵长甜蜜:“对啊——姐姐,我好期待能和你一起比赛的。” 司成吟和他一样精致的脸上出现了点嫌弃之色,想要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司成茗给拎开,生怕他手里拿着的冰淇淋沾到自己衣服上。 叶姝坐在位置上,抬头看着这对双生子,纤长的睫毛十分浓密,一双眼睛看着别人的时候,眼尾都像是勾勒出了绵绵的情意。 “那我要是加入tw的话,能打什么位置呢?” 司成茗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冰淇淋,口齿不太清晰地说道:“青宜姐打算转到幕后了,打野位被队长占了,辅助位有影香姐,我和哥哥也把两个c位占了。” 说着,他眉宇间出现了点苦恼犹豫的神情,“这样看的话,叶姝姐姐你愿意打助战位吗?” 助战位在日常玩法中是不常开启的,因为这个位置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谁也不知道自己匹配到的助战会不会拖后腿,所以日常玩法双方玩家都会很有默契地投出这个位置。 但是在电竞比赛里,大家想要的正是赛场上的风云莫测,多一个选手那就多一种可能性。 也不是没有过依靠助战位直接扭转全局的先例,前几年国际杯决赛的北美lion战队就是靠他们队里的老选手助战夺下冠军的。 助战位,也就成了胜利之光这个游戏里常说的老六。 叶姝自然愿意去挑战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位置,毕竟在日常比赛中她总是接触不到能开启助战位的对局。 “好呀,如果我实力允许的话。” 午饭结束后,叶姝就被司成茗半磨着坐上了司成吟的蓝色超跑,说是要送她回家,期间的司成吟居然罕见地没有发表任何不满的意见。 临上车,司成茗还递给了叶姝一杯奶茶。 叶姝捧着这杯温热的奶茶,有些意外。 毕竟她以为按照司成茗的饮食习惯,会给自己买一杯加满冰块的柠檬茶。 叶姝低着头看了眼奶茶的标签,名字挺简单的就是叫茉香奶绿,但那一连串的小料名称看着就花里胡哨的,什么芋泥、茶冻和红糖珍珠等等,看着似乎把奶茶的杯子给填了个满。 她尝试着吸了一口,各种口感混杂在一起。 珍珠的弹性,芋泥的香甜软糯,混在一起有种奇妙的好吃。 但这杯奶茶都不能叫茶了,叶姝感觉自己吃这些小料都能吃饱,而且吃起来的口感很奇妙她挺喜欢的。 和叶姝并肩坐在后座的司成茗,被那细微的吸啜声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看过去就见叶姝正努力地搅弄着吸管试图把杯底的芋泥给吸上来。 本来浅粉色的唇瓣因为用力都染上了红晕,看着就像是枝头挂着的樱桃。 吸得好努力啊。 司成茗凑近了些,几乎贴在叶姝的耳畔甜甜地笑出了声:“姐姐看起来好努力诶。” 叶姝的动作停住了,咽下了口中吸上来的一堆珍珠,一只手捂住了那只不断被司成茗的气息萦绕着的耳朵。 “我吸不上来。” 前座的司成吟目视前方,在红绿灯下停住了车,往后座递了一只勺子。 “成茗,不要捉弄她了。” 叶姝眼睛轻眨了两下,像是萤火虫扑闪着翅膀,接过了司成吟递过来的勺子,柔声说了句谢谢。 “哎呀,哥你就这么揭穿我真过分啊。”口上说着过分,司成吟却又靠近了叶姝,甜腻的嗓音压低了几分:“姐姐,让我尝尝好嘛。” 他的目的昭然若示,这自己不配合一下好像不太符合氛围。 叶姝用余光瞥了眼前座一直观察着后座情况,脸都黑了的司成吟,仿佛没有听懂司成茗的暗示一般,将手上的奶茶递了过去。 未曾想,看着乖巧听话的少年,拉过叶姝的手腕,直接吻了上去。 司成茗看着叶姝的杏眼一瞬间睁大,黑眸荡开了笑意。 没想到叶姝姐姐的唇,尝起来和冰淇淋没差别呢,都是这种甜甜凉凉的,带着令人心醉的绵软。 舌尖无师自通地牵起叶姝的让她被动承受着,这个吻愈发深了,吻得她都要透不过气了。 这个吻完全是和司成茗天使般外表相反的凶狠,几乎给叶姝一种错觉,他想要把自己拆吞入腹。 在叶姝险些拿不住奶茶要将它摔落在车上时,司成茗伸出手稳住了叶姝的手腕,在分离之际又引诱一般地含了含她。 前方驾驶座的司成吟自然是把后座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在公寓楼前毫无征兆地踩了刹车。 没想到他这个黑心眼的弟弟反倒借此机会将人圈进了自己怀中,还咬着少女的耳尖细细说着话。 “尝到了耶,姐姐好甜好软啊。” “好想要全部吃掉.....” 少年的嗓音里是遮都遮不住的雀跃和诡异的兴奋。 叶姝垂下眼,伸出手勾住了司成茗的脖子,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疏离的那种温柔,而是有点沙沙的带了点谴倦意味的。 “可以哦。” 这是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 司成茗感觉仿佛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之间知道的秘密,笑得眉眼弯弯,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甜且黏稠起来。 在叶姝连续从好几个黑马手中夺下八个角色国服标志后,tw俱乐部如她所料,向自己抛出了橄榄枝。 在其他电竞俱乐部还在观望全网对于女电竞选手的态度时,tw一如既往的果断,带着杨青宜在这个领域商业的一贯作风。 雷厉风行。 俱乐部一楼是电竞的训练大厅,装潢是清一色的银色墙壁和蓝色灯光,看起来科技感十足,有种星际未来的画面感。 在宣布即将从助战位转向幕后的消息后,杨青宜作为tw俱乐部的负责人又抛出了一个重量级信息。 今日会有几个黑马选手来试助战位。 在念到名单里排在首位的叶姝两个字时,训练基地里的氛围顿时有些微妙。 16、第十六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不知道是不是司成茗的错觉,总觉得好像青宜姐念到叶姝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厅里的氛围有些凝滞。 哥哥也就算了,明明说好的一起,却狡猾地提前跟叶姝见过面。 但好像一直冷静自持的队长,反应也不太对呀。 坐在电竞椅上的司成茗双手托着下巴,目光若无其事地扫过孟易寒那一下子抓紧了鼠标的大掌,骨节分明的手指都快把那个机械鼠标给捏碎了。 浅浅的梨涡浮现在他脸颊两侧,司成茗又笑眯眯地看向了一直以来都和自己搭配的还算好的顾影香。 顾影香的辅助说不上和他配合得默契十足,因为他总是懒得给自己打信号,还得让自己去判断敌方的走位。 比起叶姝玩的辅助,司成茗无疑更喜欢和她一起玩。无论是从辅助的保护功能,还是站位的探视野职责,叶姝都可以称得上是完美了。 司成茗时常会产生一种莫须有的感觉,叶姝玩游戏时的冷静理智,简直就像是会用算法计算出最佳决策和路径的ai智能。 在名单念到一半的时候,以一种桀骜不驯的姿势半躺在电竞椅中的司成吟懒洋洋地举起手打断了杨青宜的话。 “负责人,里面的人选除了排头那一个国服标比较多,其他的都只专精一个角色吧?” 专精一个角色的电竞选手,在比赛时是极其不利的,至少会玩的角色池要足够大,否则对手战队拿到情报,直接把这个选手擅长玩的角色ban了,基本上就宣告比赛结束了。 杨青宜看了眼平板上来试训助战位几个人选的介绍,确实除了开头的叶姝是个全能型的六边形选手,其他的或多或少都是只专玩一个或战士型肉坦辅助或治疗型的软辅。 唇微微抿紧。 其实在她心中,也已经有人选了。 但还是需要看看队伍之间的磨合度,如果配合的不好,即使叶姝的竞技水平再高,tw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在杨青宜组织语言准备和司成吟解释原因的时候,孟易寒开口了。 格外喜欢穿俱乐部黑色工装外套的他,通身有一种冷淡禁欲的气场。 眉眼疏离平静,时刻都是一个胜券在握的矜贵公子形象,似乎对胜利已经习以为常了。 “成吟,除却看角色池的容纳度,还得看和我们几个人的配合程度。” 食指轻轻敲打着鼠标的左键,孟易寒解释完便重新恢复了沉默冷淡的模样。 以他这段时间对叶姝的直播观察来看,她的操作技术和意识无疑已经达到了职业选手的水平。 而她身上最神奇的一点在于,无论她匹配到了什么样的队友,叶姝都可以完美地融合其中,就好像她可以根据不同队友的不同操作水平调整自己的战术。 即使,是刚匹配到的队友,此前没有过任何接触。 孟易寒启动了电脑,调试好各项设备,点开了gov的游戏图标。 光标在刀客江离的游戏角色介绍版面上停留了许久。 蔚蓝的眸子倒映出界面中那个看着凶悍异常的刀客形象。 叶姝也擅长打野。 出现在她直播间次数最多的几个游戏角色中,她操作的刀客江离,打野节奏十分快,前几分钟基本就可以抓崩中路的法师。 有些期待和她的1v1对决。 平静碧蓝如湖面般的眸子,难得地掀起了潜藏于湖底的波澜。 待到那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基地的门口时,四人之间的氛围更加的诡异莫测起来。 但司成茗就好像感受不到其他三个队友的目光一般,笑得明媚灿烂,冲叶姝的方向热情地挥手打招呼。 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想在这场游戏里输给别的队友,包括队长。 叶姝姐姐,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倚靠在桌边的顾影香自然注意到了司成茗的动作,眼尾弯出一抹细长的弧度,黑眸沉沉。 叶姝冲四个人致以礼貌的笑意后,就转过身和杨青宜交谈。 杨青宜自然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几人之间诡异的氛围。 但对于她而言,只要不发生战队内的矛盾和恋情,比赛时的输赢和夺冠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杨青宜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打量着眼前看着温和有礼的少女。 一头黑发扎成了高马尾,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polo衫长裙,系在腰间的带子勾勒出窈窕的身形。 叶姝也在静静地注视着杨青宜。 杨青宜无疑是极具魅力的,五官是典型的浓艳大美人,穿了一袭黑色的套装裙,黑发红唇看起来干练气场强大。 不愧是原书里能拴住那四匹野马的大女主。 漂亮,做事风格凌厉,喜欢。 叶姝在心底默默地点头。 跟着这样的老板做事,自己肯定能夺下年底gpl赛事的冠军,而且她还想要斩获评分的mvp。 秋季赛自己参加倒是能参加,但主办方还给她发送了主持人的邀请函。 叶姝垂眸,主持人她要做,秋季赛的冠军,她也要。秋季赛刚好处于小长假,流量很大,身为第二大赛事决赛的主持人为个人带来的流量不可小觑。 杨青宜观察结束后,朝她伸出了手,脸上展现出满意的笑容:“你好,欢迎参与tw助战位的试训,祝你顺利。” “谢谢你。”言语间的真挚,清晰可闻。 杨青宜握紧了手中这只柔软温暖的手,停留了几秒才松开。 各方面堪称优秀的叶姝,无疑加大了她的野心,打破大众的观念,女生没有资格参与电竞比赛的陈旧观念早就不该存在了。 这个机会,必须把握住。 参与试训的大厅中,键盘被敲响的咔哒声不绝于耳,偶尔还会夹杂几声围观二队的队员惊呼声。 毫无疑问,叶姝的助战位,对于tw战队的四个队员来说,如虎添翼,甚至可以称得上掌控了全局的节奏。 开局三分钟推倒对面一座护卫基站是什么概念? 甚至对方还是sk的职业选手,蝉联了两年gpl职业联赛冠军的老牌战队。 果不其然,在七分钟拿下暴龙buff且没有一座护卫塔幸存之后,对面直接投降了。 sk的队长眉头皱得很紧,甚至额头冒出了几滴冷汗,对方的助战简直就像是个人性外挂,根本给不了他们突破的机会,防护打信号没有一处纰漏。 有那样一个堪称变态的助战在,本就势头正猛的tw....会达到怎样一个高度? 顾影香、孟易寒和司成吟,并没有和叶姝匹配打过,所以这次试训的第一局,就已经令三人惊讶了。 更是带给他们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以往杨青宜的助战,在职业选手中也可以称得上很强了,但她毕竟工作重心和目标不在成为职业选手上,她的野心在于打造属于她自己的电竞模式。 还从没有一个助战,能够给心高气傲的几人这样的配合。 tw战队的一贯风格就是快准狠,助战位也就需要跟得上他们的操作节奏。 而叶姝的反应速度和意识敏捷度,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姝试训结束后,又试过了两个助战,双生子两兄弟已经有些隐隐的不耐烦了。 而第三个助战的试训人员,额头已经隐隐有些冒汗了,毫无疑问要跟上tw他们四个人的快节奏打法,需要时刻绷紧神经。 又拿下了一场训练赛胜利后,穿了件有胡萝卜印章的白色毛绒绒睡衣外套的司成茗伸了个懒腰,外套有些宽大滑落在肩侧。 一直以来乖巧听话的司成茗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朝杨青宜撒娇:“青宜姐,拜托了,就叶姝姐姐好吗?” 说着,他一双看似柔和无害的猫眼淡淡扫过那几个还在等待试训的人,继续道:“其他人好弱,都跟不上我们节奏诶......” 熟悉的话语传入耳中,坐在休息椅上等待结果的叶姝眉眼微垂。 这句话之后,就是司成茗将一众网友无处发泄的暴戾情绪引导到原主身上的话。 [你怎么哭了呀?对不起呀,是因为我们几个人没能把你带飞吗?] 将跟不上节奏内疚哭泣的原身,定性为怪他们三人没把她带飞的菟丝花。 叶姝拨弄着手链上的水晶珠子,静静地想着,要让他们也尝尝被恶意定义和玩弄感情的滋味吧。 而作为哥哥的司成吟显然脾气没那么好,把鼠标往桌上一扔,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染回了银色的发丝。 “什么废物,一整局就没见过这几个助战来我那支援,要不是顾哥和我意识好,没人看管的自由路早就被对面偷了。” 孟易寒收回还停留在鼠标上的手,但是电脑上的关机图标无疑体现了他的人选答案,“负责人,就她了,不用再试了。” 得到队员们答案的杨青宜笑了笑,和那些没能拿到助战位的试训人员,握手送他们离开了训练基地,甚至还极其熟络地为他们一一准备好了礼物。 譬如电竞定制耳机之类的。 试训结束的当天,游戏论坛就出现了一个爆料帖子。 #tw即将换上的强力助战选手,六分钟打爆sk老牌冠军战队# 底下的评论多少有些激烈了。 尤其是sk的老粉们,骂得格外凶残。 “区区一个日常训练积分赛,tw的颜狗们在得瑟什么东西啊?” tw战队的粉丝们的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各种阴阳怪气和冷嘲热讽。 “那肯定也比不上你们sk的六分投啊,投得这么干脆利落。” 顿时掀起了一波撕逼大战,洋洋洒洒几分钟就上百条的评论回复。 而点燃tw女粉骂声的,无疑是那句“不会又是换了个女的助战选手吧,太low了。” 下面针对这条评论的回复瞬间炸了。 “玩个游戏你显摆什么性别优越感呢?” “你妈不是女的?真该把你这东西塞回去回炉重造。” “什么臭鱼烂虾。” 傍晚间已经收拾好行李,坐上了tw电竞俱乐部专车的叶姝,翻阅着那条帖子,指尖在那条骂声无数的评论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单独截了下来。 几分钟后,五叶的平台账号发布了那张截图,附带着叶姝的话语。 “谢邀,十个国服标的女选手,不low哦~” 甚至还极其贴心地附赠了一张自己在tw基地比心的自拍照,嘲讽的杀伤力爆表了。 这条一发出去,本就拥有百万粉丝的五叶主播,瞬间粉丝们把热度炒到了高峰。 坐在办公室里刚处理完合同签署录入事项的杨青宜,趁着闲暇时刷了刷手机,刚好就刷到了叶姝那条蹦上热搜排行榜前十的消息。 红唇微勾,自己这可真是挖到了个宝。 本以为那看着温柔可亲的少女,性格就怕会是柔弱好欺负的包子,结果没想到还是挺强硬的。 食指和拇指敲打两下,tw电竞俱乐部的官方账号就单独发布以一条@叶姝的消息。 “合作愉快,我的宝。” 抢手女主播和原有小公司和平解约,加入tw战队成为职业选手。 这个消息,无论是哪个词拆出来,都自带热度。 瞬间,整个gov的游戏圈内都沸腾了起来。 之前杨青宜作为助战选手和tw四人一起作战,网友们还能当作是自家老总下来玩玩水。 结果现在转头tw就签下了一个技术颜值并存的热门女选手,开创了女生加入职业电竞战队的先河。 就在网上关于这个消息热度炒到顶峰的一个小时里,带着所有行李的叶姝已经站在了tw电竞俱乐部的大楼门前。 忙着公关压下负面信息的杨青宜自然是分不出时间亲自来迎接叶姝了,只能让自己的助理去接她。 “叶姝姐!”才刚下车,就迎上来一个圆脸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小助理,接过了叶姝左手的包,正要接她右手提着的猫包时。 叶姝温柔地笑着拒绝了:“没关系,小福她怕生,我来就好,也不重的。” 被她这一笑,给看傻在原地的小助理迅速回过神,脸侧都有些发烫。 她居然看个美女看呆了,救命,明明看青宜姐应该看免疫了才对! 结果此刻一看这种温柔款的大美女,自己又忍不住害羞了。 “叶姝姐,一楼是俱乐部的生活区,东苑是健身器材馆,西苑是那种花园散步用的,至于中院就是饮食区,全天24小时都有员工服务的。” “嘿嘿,即使半夜饿了也有夜宵吃。”说着,小助理忍不住自己傻笑了起来。 叶姝侧头看了眼小姑娘白里透红的脸蛋。 嗯,看出来了,饮食格外地好。 接着,叶姝跟着她乘上了电梯,直上六楼。 三四楼是俱乐部员工和其他队员的住宿区,至于五楼则是四个队员独有的住宿休息区。 按照叶姝猜测,五楼应该是那种带客厅极其宽敞的住宿区。 一边听着小助理介绍,叶姝细声地问她:“那六楼是我一个人住吗?” 小助理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哦,顾哥和孟队长也住那里。” 叶姝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这两个人跟自己凑一起,是什么火药修罗场。 而且,叶姝低头看了眼自己细弱的身形。 莫名地有些担心,能不能虎口逃生活下来了。 看到叶姝古怪的脸色,小助理连忙挥手解释道:“叶姝姐,不用担心!你们队员的宿舍都是独立专门的套间,有独立卫浴的,而且还是指纹密码锁的防盗门!” 把人和行李送上去以后,小助理和另外两个帮忙搬行李的工作人员就笑着和她挥手道别了。 刷开了楼层的门,叶姝刚把装了行李的小推车推到自己房间门口,走廊尽头的房门开了。 走出来了随意披着浴袍刚洗完澡的顾影香。 走廊暖黄色的灯光映衬着酒红色的地毯,将他白皙而隐藏着力量感的肌肉照出了点惑人心神的意味。 他随意地拿干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顾影香也没有系上浴袍外套的带子。 几颗水珠顺着他脖颈间,往下流转到那线条明晰的肌理之间。 再顺着表现出极致力量感的浅浅沟壑消失在浴巾之下,那腹部的肌理就像是被丝绸包裹住安放着的利刃,让叶姝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呀,姝姝宝贝到了?” 顾影香的目光顺着看向了那只躺在猫包里安眠的小白猫,又想起了还养在孟易寒那的猫。 啊.....有点没来由的不悦呢。 于是一片阴影徐徐接近,将抱着猫的少女逼近不得不靠在了墙边。 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下。 17、第十七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叶姝不断地往后退着,手上不由得锁紧了怀中的猫包,又怕动作太大惊吓到包里睡着的小猫。 雪白的毛巾挂在了顾影香的脖子上,银色的发丝垂落在颈侧还没有干,正时不时地往下滴着水。 他就这么好整以暇地往前逼近,看着叶姝不安紧张的模样,唇角染上了戏谑的笑容。 米白色polo裙摆下那双纤细的小腿有些打颤,显然是此刻的顾影香让她感到了不可言喻的害怕。 直到撞上了冰冷的墙壁,因为瘦弱而微突的肩胛骨撞得有些疼,叶姝才不得不停下来。 墙边不安的少女仰起头,对上了顾影香那双并不平静的眼,他昳丽的眼下那颗小小的痣,合着晦暗不明的光影将他衬得就像中世纪雌雄莫辨的雕像。 “顾影香,你别靠过来了,队长还在......” 小声说出口的祈求话语,却含着淡淡的抗拒。 顾影香垂下眼,一双狐狸眼有些因为恼怒吊了起来,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队长还在哪? 因为孟易寒那家伙就住在隔壁,怕惊动到他? 叶姝小心翼翼地抬眼,在看到顾影香眼中酝酿的风暴后,立马心慌地低下头,还没说完的话也不敢说出口了,直愣愣地看着猫包上的提手。 纤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眼底宁静毫无波澜的神情。 他这是生气了吗? 要和孟易寒竞争,宣告不满了吧,如果能让那对双生子看到,似乎会更加好,任务进度也会更快的。 那就再逼近点吧。 一直以来以浪荡笑容示人的顾影香,此时此刻却是面无表情的,薄唇半抿。 在看到温柔治愈的少女,现在因为不安做出了那个习惯性的动作时,顾影香心头的怒火已经蔓延至了每一个角落。 雪白的贝齿紧紧地咬着原本淡粉色的唇,晕染开一小片殷红,就像是沾了血一般靡艳,尤其是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森林中的毒苹果,诱人而无声地引人堕入深渊。 沉沦到再也无法走出来。 顾影香的眼神暗了暗,忽然毫无征兆地轻轻笑了一声,笑声就如他以往那般轻慢。 一只骨节分明、还戴着银色链子的手突然伸了出来,将叶姝怀中的猫包拎了出来,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即使心头的怒火,惹得他现在恨不得让她哭到出不了声,但却仍然记着这温柔纯善的小家伙有多喜欢这只小猫。 被他几乎整个人桎梏住的叶姝,似乎才反应过来危险想要逃离。 顾影香却在那之前迅速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近在咫尺的距离,按住了她。 他掐住了少女的腰窝,将叶姝整个人抵在了墙上,高高地抱离了地面。 “顾影香!” 叶姝似乎被吓到了,小声地叫了一句。 已经看惯她素来温和宁静模样的顾影香,难得见到这样惊慌失措的她,眼尾似乎都因为焦急的情绪泛起了点点红晕,看着就像抹了点猩红的眼影,分外动人。 她腾空挣扎的腿窝被顾影香轻松地捏住,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急得眼眶都有些泛红的模样,宛如一只马上要被凶兽扑食拆吞入腹的绵羊。 这般的她令顾影香心头的怒火散去了不少,俯下身。 还带着湿意的发尾扫过叶姝的锁骨间,凉凉的水珠让她不由得吓到头往后仰,显出一截雪白如天鹅颈般的脖子。 顾影香垂眼,眼底的深色在看到那颗颗晶莹的水珠落下消失,还有精致的肩颈线条时,愈发深沉了。 轻而柔的吻落在了她颈侧,渐渐吻到了她耳垂间。 就像沾了水的羽毛尖,扫过手心,让她整个人都瑟缩了起来。 耳畔传来顾影香低沉的笑声。 “姝姝,以后不要再叫我全名了。” 叶姝的手小心地搭在他肩上,细声问道:“那我叫你什么?” “我都叫你叠字的姝姝,那你叫我香香姐好不好?” 伪装温柔的大狐狸,凑近了自己的猎物,柔声地诱哄她。 “叫了我香香姐,就放过你。” 口中说着放过她,实则顾影香已经看向了叶姝紧咬着的唇。 “香香......” 那个姐字还未曾说出来,就被顾影香吻进了唇齿间。 “姝姝真乖,来香一个。” 被吻到险些难以呼吸的叶姝心底暗骂。 可恶的腹黑家伙,跟她玩谐音游戏。 明明书中都说顾影香不喜欢跟别人有过分亲密的行为,譬如亲吻。 可是现在被吻到耳垂就像滴了血一般红的叶姝,手都不自觉地揪住了顾影香银色的发尾,足尖也绷紧了。 为了防止掉下去,一只手臂勾住了顾影香的脖子。 顾影香半阖的眼,看到了叶姝颤颤如同蝴蝶羽翼般的睫毛,上面已经沾湿了。 心底轻笑,显然他的吻技锻炼得比孟易寒更胜一筹,酒会那晚可没见小家伙被吻到泪眼朦胧,瘦弱的肩头都染上了绯红。 看着漂亮极了。 旁边孟易寒的房门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响声,显然是刚才孟易寒听到了叶姝那声马上消失的惊叫声才出来的。 顾影香的余光扫过不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和那双古井无波的蓝眸,无声地嗤笑一声,随即握紧了手中的腰肢,愈发加深了这个吻。 甚至隐约可闻她破碎的泣音,听着就像是幼猫苏醒般不安的叫声。 两人的亲吻毫无疑问被孟易寒看了个一清二楚。 还包括顾影香那个挑衅的动作,他的指尖扣住了叶姝的后背,几乎把她困在了怀里,让她只能倚靠着顾影香稳住身形。 顾影香这那么贪玩的家伙倒是没想到这么记仇,居然还惦念着那天酒会上自己的挑衅。 孟易寒碧蓝色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本就淡薄疏离的蓝眸眼底,就像结了一层冰晶,更加冷了。 下一秒,他就转身,漫不经心地拧开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叶姝在听见开门声时,半阖的眼眸瞥见了孟易寒垂在身侧握紧的拳头,满意地重新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放在顾影香肩头的手也轻轻地推拒着他。 顾影香自然知道了让她突然又抗拒起来的原因,双眼危险地眯了眯,惩罚意味地轻咬了她一口。 细密如雨丝的吻蔓延到了叶姝颈侧。 莹白如玉的脖子,似乎时刻在等待着别人留下淡红色的印痕。 但思考到会引起的麻烦,顾影香顿了顿没有留下。 走廊的楼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身量相差不多的身影。本来知道叶姝搬进来了的双生子,商量着一起上楼欢迎叶姝。 却没想到看到了眼前这样极具冲击力的一幕。 顾影香正埋首于叶姝的颈窝间,细细地落下一个接一个的吻。 还有那双纤长匀称的洁白被他掌控着。 脚尖都犹如芭蕾舞台上的舞者一般绷着。 平日里纤瘦如柳的叶姝白皙的耳垂和脸侧都透着绯红,恰似白玉上染了色,眼睫沾湿了黑眸茫然迷离。 在两兄弟这个角度看不清顾影香的脸,但他们却能够看到那只手正攥着顾影香银色的发尾。 不满的司成茗正要说话制止顾影香,却被司成吟一把捂住嘴拖走了。 笑话,顾影香那个心眼数不清的腹黑家伙,要是针对的目标从队长身上转移到他俩这,都不知道会给他们兄弟俩挖多少坑。 秋季赛已经快要开始了,最好不要折腾出队内矛盾和幺蛾子。 夜里,司成吟房间中的浴室灯还亮着。 猫眼里尽是桀骜不驯的冷光,司成吟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镜中的少年。 染成银灰色的发丝没有扎起来,凌乱地披散着,司成吟伸手接了把冰冷的自来水泼在自己脸上,把头发往后理过去。 没想到在六楼走廊看到的画面,一直让他脑袋根本安分不下来,不断地逼着他回想叶姝眼睫颤颤低泣的模样,甚至生出了过分的想法。 将他刺激得起来生疼。 直到靠想象她若是在自己面前哭出来的模样,才放出来。 解决完的司成吟掀起眼皮,有些恼怒地看向镜子。 精致的少年眉宇间还残存着几分不该有的阴翳,以及没有满意的郁气。 水龙头的水流冲刷干净司成吟指缝间清透的异样水流。 直到消失干净。 司成吟眼睛往下看着水池,舌钉百无聊赖地敲了敲自己的牙尖,发出点闷响。 要是试试舌钉的话,她只怕是哭都哭不出声吧。 秋季赛在全网的期待中,紧锣密鼓地开办了起来。 tw靠着叶姝一手出神入化的助战直接从一众战队中杀到了决赛圈。 论坛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叶姝70%概率mvp评分的帖子。 #惊!决赛夜主持人名单曝光,竟有职业选手!# #什么六边形战士,主播主持电竞两不误# 秋季杯决赛举办的当天,主持人名单居然被提前扒出。 其中官方主持人和战队宣传片中有一个黑色的剪影,大概是穿着大摆礼服裙的倩影。 身材各方面都和tw俱乐部放出的叶姝定妆宣传照,如出一辙。 主持人答案之一,已经被揭晓了。 后台的独间更衣室,妆容柔美的叶姝换好了主持人的礼服裙,行走间层层叠叠裙摆波澜起伏,恰似海边的浪花。 但就在叶姝走出更衣室时,却陡然出现了司成吟的身影,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抵开还未阖上的房门,将人一把拉了进去。 心下一片了然平静的叶姝想道,他终于忍不住了呀。 穿着俱乐部工装外套的司成吟站在叶姝面前,脖子间佩戴的银色项链,结合起他并不友善的神情。 就像是伺机而动的恶狼,却是一匹即将被驯化的狼。 司成吟看着她皎白漂亮的脸上,出现了熟悉的惊吓之色,杏眼波光粼粼,仿佛下一秒泪便要滑落眼眶。 恶劣的少年笑了起来,尖利的虎牙出现在唇间。 “姐姐,你不是一直很关注我的舌钉吗?究竟舌钉有什么用,姐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gov国内秋季杯决赛夜,很大程度上这里入围决赛圈的职业电竞战队,就会出现在年底冬季国际杯的gpl职业联赛的战场上。 所以万众瞩目的秋季杯决赛夜,后台也是极其吵吵嚷嚷、热闹非凡的,所有的后台工作人员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决赛夜的准备工作。 甚至另外两位主持人还在自己的更衣室里熟悉主持串词。 无论哪个战队,主办方都会提前准备好各个战队冠亚军情况的颁奖词。 解说席请来的两位嘉宾更是重量级的人物,这两位都是之前蝉联了三年gpl总决赛冠军的退役老将,后台工作人员还需要为他们两个人调试好解说设备。 就在人员来来往往的后台,挂着叶姝直播账号铭牌的更衣室却并不平静。 “叶姝,你的主持词准备的怎么样了?”后勤工作组的组长挨个敲门询问主持人的准备情况。 殊不知门后的叶姝险些被这敲门声给一吓,差点直接双腿失去力气跪倒在地面上。 繁复重叠梦幻的裙摆中,一双看着就修长有力的少年的手搀扶住了叶姝,让她能够靠在门上。 “我...准备的差不多了。”说话的声音听着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其实只要是熟悉叶姝的人,就能够听见那微微颤抖的声线。 “嗯。” 在那破碎的声响逸出唇边前,叶姝抬起手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谁能够想得到,本来应该在后台备战的司成吟,能够叛逆到离开出现在了叶姝的更衣室里。 狼一般桀骜不驯的少年,一只带着戒指、骨节分明的手随便一握,便能够掌握住裙摆间皎洁纤细的月白色。 厚重的空间比较狭小,但躲藏下一个人是绰绰有余。 司成吟觉得有些闷热,于是远远地望过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洁白无暇的美景,没有任何瑕疵的雪原,干净得一尘不染,最为令人瞩目的是在浅色的雪地掩盖得地方还潜藏着漂亮的珠玉,等待着别人的发掘,被那纯粹的白衬托得更加精致可爱。 冰冷的金属,覆盖其上,试图将这枚脆弱不堪的珠子取出来。 镜中穿着华丽礼服裙的少女,鸦羽般长睫早已被浸湿了,白皙的肌肤好像刚从胭脂里泡出来一般,耳垂几乎和那红宝石耳坠一个颜色了,仿佛要滴出血色。泪眼朦胧睁开间,里面尽是茫然的神色。 与此同时,深入地形探索的司成吟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雪地之下深谷间的温暖和不同寻常,呼吸间可以捕捉到淡淡的香氛气息。 每当冰冷的金属钉裹挟划过潜藏着的脆弱的珠子,就像开启了什么地下迷宫的开关。 谷中隐藏的绵长小道,便会潺潺流淌过清冽温暖的泉水,裹挟着谷地花草的清香。 泉水源头最深处的水底被那细微小巧金属部件搅成混乱的水面,当结构脆弱平整的山谷两侧的沟壑被这枚冰冷的金属一一拂过时,不知是碰到了哪里,寂静的空间中隐约传出些许点闷闷的泣音。 这声响有些急促且尖锐,于是深谷的探索者试着再度用钉子平整的金属面压了压方才不小心触碰到的地方,果然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急剧收缩变小的地形就仿佛人类心跳的脉搏加快。 如愿实践了自己一直以来猜想的司成吟心情十分愉悦。 司成吟这下算是心里一直潜藏的不满都一扫而净了,缓慢站起身看着倒在自己怀里双眼无神的叶姝。 叶姝还在害怕地发抖,眼睫都沾着碎玉珠子般的泪,强忍着不敢落下,怕把画好的妆造给弄坏了 人类,好奇怪,又觉得好可怕。 叶姝觉得自己刚刚整个人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像被司成吟困在了那枚小巧的金属钉上,无法逃脱,也没有办法推开他。 司成吟一双猫眼垂下看着她,一字肩的礼服领子设计,衬托出她格外优美纤长的肩颈线。 合着那双无神的杏眼,怎么看怎么无声地惑人心神。 啧。 平时任意妄为的性子倒是难得地思考起来,到底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要是再这样望着自己,等会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管不到了。 “喂,你现在不用准备主持稿?等会就上台了。” 司成吟有些不耐烦地捏了捏叶姝还泛着红的耳垂,滚烫的耳垂还有冰凉的红宝石耳坠,落在手心的感觉分外奇妙。 目光落在了她浓密睫毛上的泪珠子,舌尖探过去,居然贴心地把她的泪水都一一吻去了。 虽然苦涩的滋味让司成吟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哭什么?”恶劣的少年忽然俯下身,笑道:“叶姝姐姐,现在是不是很清楚作用了?” “毕竟,是我亲自教学诶。” 本性恶劣叛逆的少年,只有在戏谑叶姝的时候,会格外喜欢呼唤她姐姐。 和司成茗那个绿茶小奶狗叫出口的撒娇一样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的称呼总是带着满满的攻击性。 温存的时刻,根据人类的恋爱习惯来说,是最容易提升好感的。 瞬间从那空茫状态回过神,切换到清醒状态的叶姝偏过头,还残存着哭过后红晕的眼尾又泛起了湿气,凝聚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子,要掉不掉的模样格外惹人心疼。 一开始司成吟看到她偏开头的动作,以为是她生气了不乐意理自己,但是在看到她眼尾的泪就要滑落下来的时候。 到底是没有过恋爱相处经验的少年,即使平时的行事作风再怎么叛逆恶劣,也掩饰不了他面对自己想要的女生落泪时的慌乱。 尤其是那颗泪居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在她低垂下脑袋的时候,一颗滚烫的泪珠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宛如落在了他的心尖上,溅起了一片水花和慌乱。 “你哭什么?”司成吟装作恶声恶气地询问她,手上却把人的脸摆正对着自己,吻住了叶姝涂了口脂嫣红的唇。 却只是蜻蜓点水般地印了一下,然后靠在叶姝的耳边,难得软下了脾气哄她:“别哭了。” “再哭就不用去主持了,我让你哭到出不了声信不信。” 紧接着那句哄她的话语,就是一句恶狠狠的威胁。 叶姝:“......” 这家伙没救了。 干脆让他去死吧。 叶姝的手按住了司成吟的肩头,狠狠地把他推开,拿走桌面上放着的主持稿拉开了更衣室的门拔腿就跑。 即使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都能跑得飞快,摇曳的裙摆就像盛开在叶姝身后的浪花。 在跑到后台转角的时候,因为幕后的灯光打得比较暗,叶姝一个没有看清,直接撞上了一个人。 撞得都有些晕头转向的叶姝正要往后摔倒,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小家伙这么慌里慌张的,是碰到鬼了?”把人扶稳的顾影香笑眯眯地注视着叶姝。 在注意到她口红像是被什么擦乱了晕开半片时,眸中的光暗了暗,将人拉到了幕后的一个角落里。 微凉的指尖点了点叶姝还残存着湿气的唇瓣,将残存混乱的口红给一点点擦干净,顾影香幽深的眸光瞥了眼不远处叶姝跑来的方向,轻笑道:“被狗咬了?” 噗。 叶姝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脑子里居然蹦出了司成吟那张整日臭着的脸,一点都不友好的说话语气,还有他总喜欢戴的那种银色链子。 这么想象一下,那个银色项链确实好像栓狗狗的铁链。 恶犬司成吟,和训犬用的锁链,这个适配度实在是太高了。 看到叶姝被自己逗笑了,本来还有些不满的顾影香也就无所谓了。 那么没吻技的家伙,除却什么都不沾的孟易寒,无非就是那对双生子的其中一个了。 又或者按照那对兄弟的恶趣味,两个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看把小家伙吓成这番模样的,估计只能是司成吟那家伙了。 就这样没什么心机的司成吟,形成不了多大的竞争。 于是顾影香好整以暇地小心捏住叶姝的下巴,从俱乐部工装外套胸前的口袋居然掏出了一张湿巾还有一支口红。 “这主办方的化妆师技术可真差,给姝姝挑的口红颜色这么暗,这种口红色号全靠宝贝这漂亮的脸蛋撑住了。” 山楂红的口红色号无疑更衬叶姝身上金边玫瑰红的大摆礼服,果然一涂上去,将叶姝本来就白皙的肌肤突显得更加清透。 整个妆容看起来就柔美可人,十分符合她身上现在妩媚的气质,合着她那双总是湿漉漉澄澈的杏眼,勾人心魂。 “宝贝真漂亮。” 顾影香无疑对自己杰作十分满意,看了眼礼服的一字肩,还有那勾人的弧线,含笑把她有些滑下的领子拉上了些,将她往幕后主持团的方向推了推。 “去吧,期待你今晚的表现。” 走向主持团前,叶姝扯了扯顾影香的外套衣角,在他转过头来时踮起脚尖凑过去在他那眉眼下的位置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才红着耳尖转身离开。 “谢谢你。” 留下站在原地的顾影香目送着她离开,指尖滚动着口红的盖子,最后盖好口红放回到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秋季杯决赛夜即将在晚上七点准时开启,但直播其实六点半就开始了。 台下的叶姝扫了眼手中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主持稿,看了眼电子显示屏上战队匹配情况。 秋季杯采用的bo3输赢赛制,也就是赛场上常用的三局两胜定输赢了。 决赛夜,自然是只有两只队伍。 一支队伍就是近年才兴起的新秀队伍由杨青宜管理的战队,而另一支则是赢得了去年各大赛事冠军大满贯,且在这两年获得了gpl职业联赛的亚军的hp,是今年gpl国际赛事冠军的热门队伍,算是老牌队伍了。 叶姝负责的是决赛夜前期的队伍采访部分,在决赛中期就由另外两位主持人负责,这是主办方权衡各方主持能力和叶姝参赛问题做出的时间安排。 时针移动到六点半的位置时,叶姝在白色聚光灯的照耀下,徐徐走出来。 步履缓和,没有一点紧张。 不了解的人,怕是要以为叶姝是老牌主持人了。 步履间,层层叠叠的金红色裙摆承托着华丽整齐的褶皱,满载着梦幻,裙裾随着她的行动绽放开鲜红的玫瑰。 灯光下的她,莹润如玉的肌肤,加上那精致的五官和唇边温柔的笑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一般。 秋季杯的直播间瞬间刷过一片整整齐齐的弹幕。 “什么人间富贵花救命!” “我是一台挖掘机我要开始叫了:绝绝绝绝绝绝美啊!” 叶姝最终站定在了画面正中央,红唇微抿,声音也是温柔清甜:“各位选手和观众们,秋季杯决赛夜即将拉开序幕。” “这里是gov秋季杯决赛现场,入围决赛角逐冠军的两支战队,想必大家已经很熟悉了。” 念完一长串的战队和解说席嘉宾的介绍词,巨大的显示屏上显示着时间,时间越来越接近七点。 台上站着hp战队的队员,和的四个队员。 中场抽奖换了个主持人上台,叶姝也就迅速在后台的临时更衣室换上了俱乐部的统一队服,一头黑发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一个高马尾。 再度出现在直播画面的叶姝,已经摇身一变,成了的助战职业选手。 果然在穿着队服的叶姝出现时,直播间的弹幕又爆炸了。 和刚才台上温柔大气的女主持人完全不同的风格,扎着高马尾的叶姝,工装外套给她添加了几分俏皮的气息,紧身的银色短裤加上外套,勾勒出她窈窕有致的曲线。 但说话的声音还是柔柔的,听着就让人心底十分舒服。 画面中漂亮的女孩还配合主持人的招呼冲着镜头挥了挥手。 比赛在七点整正式开启,两支的队伍的队员都已经在电脑设备前坐下了。 直播间突然出现了点不是那么和谐的声音。 “话说,五叶一出场就是打这种决赛,是不是太放心她了?” “对啊......秋季杯的预选赛小组赛她可是一次都没参加过,直接跃迁到决赛,对其他队员是不是不太公平。” 戴上了耳机调试好设备的司成茗抽空抬起头瞥了眼巨大显示屏上飘过的那几条弹幕。 心底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俱乐部负责人杨青宜:可以。 网友:不可以。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他们几个人都没说什么,这些人在说什么东西啊。 身为队长的孟易寒,看了眼对方ban掉的角色刀客江离,直接选了自己第一常用的双刀手阿莱克。 镜头转到孟易寒这边,他眉眼冷淡,一双蓝色的眼眸就像平静无痕的海面,即使对方禁掉了他最擅长的打野角色,也未曾生起半分波澜。 解说席的嘉宾也十分应景地来了句:“果然leo一如既往的冷静呢,即使江离被ban了,都没什么反应。” leo是孟易寒在国外时的英文名,含义是草原上沉睡的雄狮,这个称呼逐渐成为粉丝对孟易寒的一贯称呼了。 因为孟易寒的打法,简直和狮子的狩猎方法如出一辙。 蛰伏,然后再给敌人带来最致命一击。 选角色的顺序轮到了叶姝,直播画面切换成了被禁的角色池,里面赫然躺着叶姝直播时常演示操作给粉丝们看的露克琳。 叶姝静静地注视着电脑屏幕,荧幕中她的脸呈现出柔和的光泽,看起来温柔无害没有半点攻击力。 主持人也来了句话带动紧张的氛围:“糟了,五叶最擅长的露克琳软辅被禁了,这会不会对的整体战力水平造成不容小觑的影响和打击呢?” 弹幕顿时被主持人这番话带起了节奏。 司成茗听到这句话,瞥了眼那个表情夸张的男主持人,不着痕迹地瞥了撇嘴。 等着叶舒姐姐扇烂他的脸好了。 就他和叶姝玩了那么多句排位赛来看,既然被称之为六边形选手,叶姝姐姐会玩的角色怎么可能就只一个软辅。 然后,在众人屏住呼吸的紧张氛围下,叶姝居然柔柔地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选了那个穿着魔甲形象狰狞的肉战士辅助索克斯。 看到索克斯出现在叶姝的电脑屏幕时叶姝的粉丝顿时刷起了一大片绿色的草。 “我好担心对面心态会被五叶姐姐打爆.......” 在满屏幕的草里,忽然蹦出来了这么一句话,顿时hp的粉丝们坐不住了。 “你特么个颜狗哔哔赖赖什么呢?” “谁知道你家主播是靠什么手段进的?!” 但是吧,叶姝的粉丝们,看了那么多场她的佛系泡茶直播,心态也是养的十分平和包容,对这种恶言恶语也是十分包容的。 甚至还能笑嘻嘻地打出好几条弹幕,安慰对方不要急躁,看比赛要耐心,还能夸赞对面说他们hp队伍老当益壮。 这种话的杀伤力其实比对骂还要杀人诛心。 毕竟谁不知道,职业选手的巅峰期其实是很短的,不知道有多少电竞职业选手在22岁这么年轻的岁数,就已经有些反应跟不上操作,即使还没混出头最后却也只能遗憾地选择退出电竞圈。 hp现在队员的平均年龄已经在22了,还能不能在这条路走下去,显然是每个粉丝担忧的事情。 坐在叶姝身边的司成茗凑过脑袋去,眉眼弯弯,看到叶姝选的是肉坦辅助后,甜蜜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冲她撒娇:“叶姝姐姐,要保护好我啊。” 叶姝转过头,明明清楚地知道司成茗的恶劣本性,但却能挂上柔软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他奶咖色的卷发。 精致得宛如天使一般的少年,这么亲近自家队友的一幕,自然也是被直播间的观众看得一清一楚了,几乎都不用多加思考,就能清晰地看得出来内部队员关系有多和谐了。 将前面那些针对叶姝直接跨到决赛会被队员排挤产生不满的话,打脸打得啪啪作响。 这一美好的一幕还被很多网友截屏给截了下来。 毕竟谁能够拒绝温柔治愈系的美女姐姐摸头杀呢。 “我一时不知该羡慕谁呜呜呜呜呜。”弹幕飘过一大串痛哭流涕的表情包。 司成吟转过头看了眼像只小奶狗一样赖在叶姝那撒娇的司成茗,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想再看到。 实则心底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毕竟第一个尝试过白玫瑰花露的人,可是他,只有他一个人。 弹幕在看到司成吟那反应时,全都笑欢了。 “我有没有看错啊,桀骜不驯的狼狗x好像吃醋了!” “楼上没看错,我也看到了+1。” “哈哈哈哈,我必须把x的臭脸截下来做表情包,[你在炫耀什么?]” “做好了表情包,请务必全网流通。” 叶姝托着脸看对面的hp战队选英雄,实则默默地记下了刚刚把她喜欢玩的美女软辅禁了的那个选手。 是hp的打野诶。 那不得好好照顾他一番。 在调整附加技能的时候,叶姝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选了抢野怪击杀经验的技能。 于是接下来....开局两分钟,鬼都想不到叶姝的肉坦索克斯,居然会扔下中路的脆皮法师,鬼一样地出现在了对方的野区。 在对方野怪只剩一丝血的时候,魔甲王索克斯突然一个翻滚跳出草丛,一个抢野技能就把对面的能量恢复野怪给抢了,居然还得寸进尺地给了hp半血的打野一个重拳。 屏幕上传来第一滴血的播报。 解说嘉宾都精神恍惚了,更别提一直紧盯着屏幕关注战局的直播间观众们。 弹幕一时间都安静如鸡。 直到第一个观众,缓缓打出了一个字:“草?” 下一秒,直播间沸腾到都卡顿了一秒。 “卧槽!!!我刚刚有没有看错?!” 而五叶的佛系粉丝们则淡定地回复了:“没有看错,这就是五叶的肉坦辅助。” “这是什么肉蛋冲击???” 不得不说,看着柔和无害的美少女,手上操作着形象狰狞的魔甲王索克斯,还杀得那么利落,那画面的冲击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接着,魔甲王索克斯又趁对方打野没复活,其他角色都被队友牵制住,大摇大摆地混进对方右边野区,把回血的野怪打到只剩一丝血,送给了屁颠屁颠跟过来的司成茗玩的法师,还顺手把野区给扫荡了一番。 开局三分钟,hp打野零野怪零buff开局。 对方玩的还是前期需要发育的潜伏型打野,可以说这把对面打野要直接被孟易寒的双刀手打废了。 最离谱的一幕出现了,在hp的法师残血逃跑时,叶姝直接顶着塔防的伤害越塔给了他一拳,让人安详地死在了自家门口。 “一拳超人,草哈哈哈哈!” “我特么真的会被五叶的一些逆天操作笑死!” 画面对应的是窝在电竞椅里,眉目温和可亲的叶姝,在看到自己拿了个完美五杀,把对面四个主力连带助战一起干掉之后,唇角微扬笑了起来,左侧脸蛋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让这个笑容多了几分甜意。 “姐姐笑了,姐姐杀快乐了,快把我杀了给五叶宝贝助兴呜呜呜呜呜。” “楼上的姐妹你穿条裤子吧。” 打到后期,饶是职业选手的hp打野,也有些抵抗不住叶姝的强压,心态崩溃了,险些在公众面前骂出脏话。 解说席点开了叶姝的装备栏,才发现她的装备套路更是离谱,有血条也有伤害的装备策略,瞬间被众多网友眼疾手快地截了屏,决定看完直播就去游戏里试试。 叶姝的肉坦真的玩得让看直播的观众们都有些手痒痒。 一局平时至少要持续30分钟以上的对局,以42:16的战绩悬殊差距18分钟宣告结束。 其中叶姝的助战肉坦辅助拿了足足1vp金标无疑是挂在了叶姝的账号栏上。 bo3的竞赛机制,三局两胜,还有希望。 身为老牌的国际杯职业联赛亚军战队hp,自然也是迅速冷静了下来,选择商议策略。 叶姝的战况情报明明显示软辅露克琳占了她所有对局场次的近一半,所以他们几乎理所当然地选择禁了她最擅长的辅助。 毕竟不会玩只能用来抗伤害的肉坦辅助,可比会玩会卡技能时间点的软辅,作用要小得多。 可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助战辅助还能这么玩。 被叶姝一路引领着拿下银牌法师的司成茗,正亲昵地靠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姝姝姐,今晚决赛赢了,你陪我去买威斯特的慕斯蛋糕好不好?” 叶姝习惯性地顺了顺小狗狗的头发,笑着答应了,“当然可以呀。” 她的目光却看向了司成茗比起之前还要高零点几的评分,唇角勾了勾。 对,就是这样,只能适应她的助战辅助,走入舒适圈再也出不来,就是最好的。 司成茗发现只要一撒娇,他所有的要求叶姝都不会拒绝,圆润的猫眼弯出月牙儿,得寸进尺地提出了别的要求:“那姐姐,可不可以再买瓶鸡尾酒呀?” 叶姝的脸上果然露出了点为难之色,似乎在斟酌司成茗的年龄:“那个.....成茗,你和你哥应该是成年了的吧?” 这么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差点让司成茗都没反应过来,温良谦和的少年笑了起来。 “当然了姐姐,你可只比我们大两岁诶。” “那可以哦。”叶姝随机答应了他的请求,还顺手亲昵自然地捏了捏司成茗的脸蛋,嘱咐道:“但是只能一瓶,不能喝太多,不可以影响第一天的训练。” 司成茗看着叶姝这似乎意识不到自己年龄的亲昵动作,眼底暗了暗。 叶姝姐姐,似乎并没有听懂自己成年了? 最终,hp商定的决策是将五个角色禁用位,三个都贡献给叶姝。 毕竟在他们看来,除却打野孟易寒的水平比较诡异莫测,其他三位选手的水平,在职业选手电竞圈来看,和他们相差并不大。 诶,居然把露克琳给她放了出来。 叶姝看着对面禁掉的辅助都是肉坦有伤害型的,有些意外。 居然给了三个禁位给她啊,真是莫大的殊荣。 如hp所料,叶姝果然选的助战辅助是给护盾加治疗的露克琳。 他们一众队员反而松了口气。 露克琳这个辅助血量不高,只要他们先注意前期针对好她,这么个软辅其实成不了什么气候,辅助技能的作用也不大。 结果呢,结果就是hp再次被打爆了。 魔鬼不走寻常路的叶姝,眨了眨眼,计算了一番露克琳的技能冷却时长和法术伤害,选择了半法半辅助的出装。 前期叶姝玩的脆皮露克琳就跟个滑不溜手的泥鳅一般,对方根本找不到她的视野,她只有在队友被打到残血还剩最后一击就死了的情况下,毫无征兆地加速出现。 一口奶,一个盾套上去,hp直接被反杀。 甚至被救了的孟易寒还会眉眼微垂,蓝眸闪过异样的光,将最后一滴血的伤害交给了叶姝。 于是前期的叶姝就这么苟了起来。 等到hp意识到她治疗量不对劲的时候,再出针对回血的装备已经晚了。 最终也只能颓败地迎接必然的失败。 她就活像那个移动泉水,再加上顾影香的肉盾,甚至保持了零死亡的胜利记录。 这是在秋季杯赛事举办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在胜利的金色字眼出现在巨大的显示屏上时,舞台两侧的礼花嘭嘭嘭地连续炸裂开来,还有主持人开启了的香槟。 整个直播间响彻解说席嘉宾激动的声音。 “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秋季杯冠军诞生了!” “保持全局零死亡记录的战队!” “全队评分高达12.0!” 比赛一结束,叶姝就十分讲究礼貌地和hp的队员一一握了手,脸上带着进退有礼的微笑,简直让人生不出半分不满来。 游戏有输赢是很正常的,叶姝看着自己和hp队员交握的手,脑中浮现的问题,却让她感到了几分疑惑。 这场算得上是人类和计算机的算法对决,可是现在的她到底是该算人类,还是依旧是过去那台只会采取最佳算法的计算机呢? 现在的她,应该是有感情的吧。 叶姝知道这具身体的酒量不太行,接过了主持人递过来的酒,看着里面香槟色的剔透酒液看了良久,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就悄悄递给了顾影香。 但没想到就是这一口喝下去,叶姝就感觉耳尖有点发烫了,但神智还算清明,思考的速度虽然缓慢了一点,但造成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主办方的庆功宴还没结束,以年龄为托辞滴酒未沾的司成茗就拉着叶姝的手,把有些晕乎乎的给直接拐跑带离了主播大厅。 所幸威斯特是一十四小时营业的连锁烘焙店,并没有关门。 司成茗如愿地买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慕斯蛋糕。 回到车上就迫不及待地拿叉子剜了一勺塞进嘴里。 似乎想起来晕乎乎的叶姝还坐在副驾驶,此刻的叶姝正乖巧安静地看着自己吃蛋糕,显然是醉酒状态了。 杏眼在路灯的照耀下,像装满了星星倒影的湖面,波光粼粼的。 倒是没想到,喝醉酒的叶姝姐姐,看起来就和奶油蛋糕一样,香甜可口。 “姐姐,你要尝一口看看吗?” 说着,司成茗笑眯眯地挖了一大勺递到了叶姝的唇边。 小扇子般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他好像又要勾搭撩拨自己了。 叶姝乖巧地张开了嘴。 但是这口奶油蛋糕毫无疑问是司成茗故意挖那么大一块的,即使叶姝努力地张大口去咬,还是不可避免地擦到了一些奶油在唇边。 “呀,不小心弄到脸上了。” 司成茗忽然小声惊呼了一句,在看到叶姝呆呆地试图抬手去擦时,单手捉住了她细瘦的手腕,凑近用舌尖细细地卷掉了那一小点水蜜桃味的奶油。 蛋糕直接被顺手放在了车座中央靠后边的置物板上。 舌尖轻轻扫过叶姝柔软清甜的唇瓣,就像垂耳兔在喝水一样。 少年的手绕过叶姝的脑后,拢进了她绸缎般乌黑顺滑的发丝间,将她整个人按向了自己的方向。 无声地加深了这个吻。 丝滑甜蜜的奶油流转在唇齿间,夹杂着叶姝口红的星点山楂酸甜味。 意识已然有点混沌的叶姝眼眸半阖,看着司成茗黝黑清亮得如同黑曜石般的眼。 唔,总觉得司成茗这家伙的吻技都快和顾影香不相上下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条回廊上顾影香给这对双生子留下的印象真是深刻啊。 因为司成茗的吻已经萦绕在了她耳垂后最容易泛红的一小片肌肤上。 肩头被他拿了慕斯蛋糕有些微凉的手轻轻拢着,指尖往后绕去就像解开了蛋糕礼盒的丝带般,温暖甜蜜的吻流转在她颈侧。 舌尖圈起清甜饱满的奶油蛋糕,将上面盈盈而立的一颗樱桃送入了口中,拿尖利的虎牙咬了咬殷红的果实。 换来了她轻轻的推拒。 吻最终复转而上。 细密的吻,忽而在叶姝的眉心间停了下来。 耳畔传来少年柔软无害的祈求声。 “姐姐,亲亲我好不好?” 第19章 第十九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深夜的街道边都很安静,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道路两侧的路灯投射下浅黄色的灯光,绿化带中的树木因为灯光洒下细碎斑驳的光影。 而一辆白色的汽车就停在这光影之中。 秋季已经有些转凉了,但汽车里的空气却是有些暖得过分了,还弥漫着司成茗买的奶油蛋糕的水果甜香。 司成茗凑得很近,近到叶姝可以清晰地看清少年黑色的猫眼之中殷切的恳求。 他的手正拉着叶姝的手腕,司成茗的五官比起司成吟的脸多了几分钝感,所以看起来就像是毫无攻击力的垂耳兔,正翘首以盼着她的安抚。 卷翘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思考速度有些缓慢的叶姝听见了司成茗刚刚的请求,少年的语气放的很轻,能够听清话语之下的不安和试探。 叶姝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抿唇一笑,眸光柔和。 “成茗喜欢我吗?” 虽然司成茗有些不太理解此刻叶姝笑起来的原因,但是他觉得她可能有些喝醉了,因为叶姝问他问题的时候,声音像是泡在水里化开了的。 甜丝丝的,让人会从心底深处失去抵抗力。 眼前无害的少年露出了一贯以来乖巧的笑容。 “喜欢。” 叶姝忽然就想起了,在她进入时间死角后,无助地躺在垃圾场中还没有被送入销毁间时,她遇到的一个孩子。 那是个长相甜美可爱、十分讨喜的少年,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英伦风衬衫短裤套装,手中拿着石头,笑得眉眼弯弯地砸向了窝在自己怀中的流浪猫。 取暖的猫被驱赶离开了,就在那个男孩走过来似乎想要仔细看看自己时,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穿着实验室白色外套的高大男人,小心地牵着他的手,将他带走了。 智能声音录入系统记录下了他们的对话。 “很喜欢小猫吗?” “喜欢。” 叶姝从记忆中枢收回思绪,看向了眼前的司成茗,有些疑惑。 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去伤害呢? 大概是因为,美好的东西被亲手毁灭在眼前,会让奇怪的人产生加倍的快乐。 “那叶姝姐姐,喜欢成茗吗?”司成茗发现她走神了,于是情绪本就阴晴不定的少年在不经意间显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甜腻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冷意。 “不喜欢吗?” 漂亮的少年歪了歪头,略带疑惑地看向她,等待着叶姝的答案。 毫无疑问,如果她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话,会有不可预想的惩罚等待着叶姝。 “嗯.....”叶姝的声音有些轻。 眼尾和耳尖都因为微醺而有些酡红的少女抬起头,迷离的眼望着司成茗。 以及少年那上下划动着的喉结。 一个柔软带着奶油香气的吻,落在了司成茗的唇上,她似乎还有些好奇地拿牙齿搭了两下,在听到少年压抑的呼声后,意识到好像会让他不舒服一般。 温暖的舌尖带着安抚意味地舔舐了两下,宛如无知的幼年兽崽在用自己的方式摸索未知的世界。 “咬疼你了吗?” 司成茗并没有得到叶姝的答案,但是这个吻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没有。” “叶姝姐姐,我很喜欢。” 他看了眼车载时钟上的时间,笑着说:“姐姐,时间有些晚了哦。太晚过了门禁才回去的话,会被俱乐部的人发现的诶。” 说着太晚了,但是身量颀长的少年却俯下身,将叶姝整个人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膝间。 “没关系的,两个小时。”被他圈进了怀里的叶姝轻声地说了几个字,“足够的。” 车内的灯光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关闭了,温度也节节往上攀升着。 司成茗心底有些不可言说的期待,叶姝说的话好像潜藏着不一样的含义。 昏暗的光线下,司成茗的目光落在叶姝肩头的系带上,他低下头埋在了她温暖带着一点沐浴露清香的颈窝之中。 他一直以来清脆干净的少年音有些低了。 “姐姐要做什么呢?” 腰间的力道不经意间悄悄地收紧了,勒得叶姝有些不舒服,于是司成茗怀中的少女抬起头,不满地咬了咬他玫瑰花瓣一般的唇。 “不要太凶了。” 再度埋在他怀里的人,传出了闷闷的声音。 司成茗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难以猜透别人的想法,早在看到叶姝在直播间中的表现时,他就发现了。 自己现在抱着的这个温柔可亲的少女,似乎总是可以毫不费力地依靠柔弱无害的外貌和清甜熨帖人心的嗓音,轻易地获得别人的喜欢和偏爱。 无论是直播间中的观众,还是俱乐部里的众人。 仿佛她天生的本能,就是去收获别人的喜欢。 当然司成茗有足够的自信,自己能够在叶姝这里索取到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 毕竟,现在愿意用最柔软的脆弱,接纳自己的人,正是叶姝。 “为什么姐姐突然这么乖啊?”司成茗的指间滑过叶姝绸缎般的长发,温凉顺滑,他咬着叶姝的耳尖这样问道。 叶姝伸出手,轻轻捏住了司成茗外套的金属拉链,眼睛冷静地看向后车窗那辆渐渐接近的银色汽车。 “因为想要成茗,更喜欢我。” 在真切深刻地感受到人类的体温后,叶姝感觉自己恋爱智能程序中一直空缺的那一部分白色,已经被自己填补完整了,也被司成茗填补了那部分的经历和感受的空白。 自主意识程序的觉醒和完善,还差多少呢? 还需要多少,自己才能够收获到更多的爱。 她不想再被抛弃,扔进没有温度的销毁回收间了。 在那里,没有人类的温暖,也没有爱意的波澜,有的只是无尽的冰冷和机械运转的声响。 微凉的由爱意衍生出来的透明丝线,在运转之中牵扯出有些发热的温度。 不出司成茗所料,果然不过几下的尝试,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女就已经靠在他的肩头泣不成声了。 但明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叶姝却仍在绵言细语地念叨着。 “还不够.......还不够喜欢呀...”甚至她乌黑亮丽的发丝蹭得有些乱糟糟的,难得看到一直温柔有礼貌的少女失控地哭成这样还在冲自己撒娇。 包容静谧的海被那深沉如海底的情感掀起的风浪渐渐有些大了,甚至溅起了朵朵银色的浪花,盛开在柔软的银色地毯上。 司成茗低下头,便可以看见叶姝光洁的脸侧白皙的肌肤,在路灯暖黄色的沐浴下,显出了柔和莹润的光泽。 沾了点浅粉色,就像是橱窗里看着就香甜可口的蜜桃奶油蛋糕。 “姐姐,这样的话,很容易超过两个小时啊。” 司成茗这么说着,甜甜地笑了起来,但外表温驯内心乖戾的少年可根本不会在意电竞俱乐部里的门禁规定,毕竟只要向工作人员撒个娇就可以轻松解决了。 低下头的司成茗像只猫一样,捏了捏叶姝的手心,他和叶姝明显是同类。 可以毫不费力地获得他人好感,令人降下心防。 温度徐徐降下来的室内,清晰可闻两个清浅的呼吸声。 司成茗的视线扫向远处,那两道车灯照来的灯光有些晃眼,让他一双猫眼不由得半眯起来,在看清车型和车牌号之后,精致漂亮的少年脸上挂起了恶劣散漫的笑意。 哎呀,好像偷吃蛋糕不小心被队长发现了呢。 长达十分钟的等待中,司成茗就这么好整以暇地,慢慢理好沉沉睡去的叶姝的外套。 车里的湿纸巾倒是没想到派上用场了,把所有的残局打扫干净。 一切都恢复如初,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车窗被孟易寒曲起的指节叩响了,司成茗漫不经心地暗下了摇下车窗的自动按钮。 猫眼里尽是绵长的慵懒之色,整个人就像是吃饱之后慢慢伸了个拦腰的波斯猫,懒洋洋的却带着诉求被满足之后的倦怠感。 蜷缩在司成茗怀中的叶姝听到了车窗被摇下的声响,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随后又松开了。 在车门外的孟易寒,冰冷的蓝色眸子扫过她的脸。 恬静温柔的少女似乎睡得有些不太安稳,连手也是轻轻地拽着司成茗工装外套上的蓝色带子,似乎只要拉着就不会被丢弃一般。 不知怎得,孟易寒莫名地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义无反顾跑进雨幕之中救了那两只小猫的她。 只是。 他冷淡却异常敏锐的目光扫过了隐藏在车后座的纸巾,视线重新落到了叶姝的脸侧。 沉睡中的女孩,似乎眼尾还残存了点泪意,而那张雪白的脸,却在秋季明明算得上转凉的气温里,泛着漂亮清透的红晕。 或许可以解释为醉酒,又或者更深层次的原因。 鼻尖萦绕着那种甜腻的气息,似乎是被蛋糕的味道遮盖了不少。 但显然,年幼时期在那个人房间早就对这种气味习惯了的孟易寒,只是一捕捉到那潜藏的气息,就能够清晰地知道。 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发生过什么。 于是司成茗就看到自家队长的脸色瞬间冷下去,那双蓝眸宛如无机质的玻璃一般,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成茗,你做了什么?” 第20章 第二十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半开的车窗露出了司成茗俊秀的眉眼,在听到孟易寒冷淡的问话后,少年抬起清亮的猫眼看了他一眼,手从置物板上端起了半块蛋糕。 他对着自家队长耸了耸肩,神情无辜到了极点,“拜托,队长,我只是让叶姝姐陪我出来买块蛋糕而已。” 但是显然司成茗也并没要刻意遮掩痕迹的意思,毕竟只要稍微仔细看看,就可以发现沉睡中的叶姝锁骨处的浅色印记。 看到孟易寒清冷的眉眼寒意越来越浓重,简直和赛场上那个对胜局已经习以为常的贵少爷判若两人,司成茗眨了眨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少年清脆的说话声通过空气的传播,输送到孟易寒的耳边。 “队长,只是一次嘛,下不为例。”说着,外表乖巧温驯的司成茗甚至冲孟易寒展现出了调皮的笑容,他低下头咬了咬叶姝的耳尖,朝着窗外笑道:“难道说,队长你也想试试?” “很甜的哦。” 他们兄弟俩和孟易寒是旧识,家族里差不多是一个圈子,大家都是在国外长大的,只不过孟易寒的家族情况要特殊一些。 他的父亲是一个不着调的,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花心,偏偏生出来的孟易寒冷心冷清,好像根本不会有世俗的想法一样。 两兄弟也经常打趣他是不是打算以后孤独终老了。 在国外的时候,司成茗经常和自己哥哥玩一些有趣的游戏,譬如比比谁能让一个女生更快地喜欢上自己,但两个人还是知道家族底线,不敢玩得太过火的。 明明以往孟易寒也是知道他俩玩的游戏的,但从来没有参与过,只是做一个冷眼旁观的观察者。 倒是没想到,这次他和哥哥看上的游戏目标,好像孟易寒也对她有些特殊了。 司成茗的眼睛闪了闪,靠在叶姝的脸侧看向了孟易寒那双琉璃珠子一般的蓝色眼睛,笑意渐渐淡了点,“队长,你终于想要参与我们的游戏了吗?” 随着司成茗说出的话语,孟易寒的脸色越来越冷,最后忍无可忍地拉开了车门,将他怀中的叶姝直接挖出抱起来。 双眼紧闭的叶姝无力地靠在了他宽厚的肩头,在闻到孟易寒身上冷冽的松香气时,本来有些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揪住了他的外套。 “成茗,别玩得太过火。”孟易寒的睫毛是浅色的,在灯光下看起来有一种通透质感,低垂的眼眸看着人的时候,就像眉眼间门落了雪,不近人情而且凉薄的很。 面容埋在孟易寒怀中的叶姝,在听到他这句冷冷的警告后,唇角无声地轻扬。 司成茗清楚地察觉到了自家队长此刻心情好像不是很美妙,一时间门没有从他那句带着警告意味的话中回过神。 等到思绪回笼,叶姝已经被他抱到车上,银色的汽车也渐渐远去。 手指按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似乎知道孟易寒生气原因的司成茗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没有关系,叶姝姐姐可是说过,喜欢的是自己。 叛逆只会让人生气不满的哥哥,闷葫芦一个的队长,哪有他乖巧惹人喜欢。 唯一的阻碍,只有影香姐。 想到那个长相秾丽花样百出的狐狸,司成茗难得地起了点危机感。 这次的游戏,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油门一踩,白色的跑车绝尘而去。 而俱乐部里的众人都没有想到,孟易寒作为战队的队长居然会踩着门禁时间门点回来。虽然他性格冷漠高傲,但是一直以来都十分遵守电竞俱乐部里的规则,甚至督促队员不要晚归,以免被一些不理智的电竞粉丝盯上。 当然晚上的俱乐部大家完成工作后,都已经解散下班了,也就没有看到冷静克制的孟易寒会温柔地抱着个女孩回来,光洁修长的腿上还改着他的外套。 滴地一声,门卡将孟易寒的房门刷开了。 叶姝被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乌黑的发丝散在床上,就像是海中漂浮着的水藻。 为了秋季杯决赛主持妆造,她的发尾被微微烫了点卷发,浅浅蜷曲的发尾如同大海中潜藏的漩涡,要将人拖进无边的深渊和妄念。 孟易寒眸光下垂,无声地注视着睡颜恬静安然的叶姝,一双匀称的腿微微缩着,小腿光洁白皙。 眼底的蓝色显得有些深沉了。 但最终孟易寒也只是扯过自己的薄毯子,将人给包成了团子。 看到被全身包起来有些滑稽的叶姝,孟易寒唇角多了几分弧度,又迅速消失,转身拿了浴巾去了洗浴室。 听到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原本睡得安安静静的叶姝直接坐了起来。 孟易寒的房间门一如他的性格,是冷色调为主的装潢,清一色的雪白墙壁,窗帘和被子是同色系的黑咖色,看起来倒是有点冷淡风。 不过在隔开的一个半透明小隔间门里,叶姝听到了几声若隐若现的猫叫声。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打开了小隔间门的门,果然看到干干净净的小白猫正惬意地躺在孟易寒买的深蓝色猫窝里滚来滚去,时不时扒拉两下顶上吊下来的逗猫羽毛。 叶姝的脸色不由得浮现了点柔和的笑意。 于是洗完澡出来的孟易寒刚擦着脖颈处的水珠,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蹲着的叶姝看起来身形就很纤细,瘦弱的肩头披散着黑发,听到了浴室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他。 少女浓密纤长的睫毛合着清浅的眼皮折痕,像是勾线笔描出来的一般,纯黑色的眼瞳在他房间门冷色调的灯光下染出星星点点的碎光,如同夜里被风揉碎了的湖面星影。 孟易寒恍惚间门以为自己被她那双眼拉进了深渊。 “你把它养的好好啊。”叶姝的一双杏眼荡开清浅的笑意,漂亮极了。 “嗯。”孟易寒应了一声,将手上擦了水珠的毛巾搭在了架子上。 叶姝按着膝盖站起身,坐回到床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仰着头看他。 说话的时候声音细细柔柔的,无端端地撩人心弦。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呀?” “孟先生?队长大人....还是易寒?” 孟易寒发现叶姝这家伙是半点酒都不能沾,和那天晚上吃了加料的蛋糕一样会折腾。 因为喝醉了酒的她,说话的时候尾音总是习惯性地上扬,就像柔软的钩子挠过他的心脏深处。 身上带着沐浴露柑橘香气的孟易寒关上了隔间门的门,站到了叶姝面前蹲下,深邃的眉眼漠然。 “你该回你自己房间门了。” 没有如愿得到答案的叶姝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小声地问他:“你送我回家吗?” 孟易寒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现在的她,或许还没完全把电竞俱乐部当成自己的家,她印象中的家似乎还停留在那个偏僻的小公寓。 温暖的指尖忽然落在了他的眼皮上,孟易寒听见叶姝轻轻地说:“你的眼睛是蓝色,好漂亮。” “我好喜欢。” 随着这声飘忽不定的呢喃,一个裹挟着蛋糕香甜气息的吻像羽毛一样落在了孟易寒的眼尾。 在这莫名有些甜腻紧张的氛围中,孟易寒心里静静地想着,再这样下去局面会失控了。 似乎只是临时起意亲完了他的少女重新坐直身,干净透彻的黑眸看向他。 在寂静的深夜里,孟易寒居然会产生一种正在被她深情凝望着的错觉。 但是她接下来的问题,无疑打破了房间门安静的氛围。 “那你喜不喜欢我呀?” 这个问题就好像一颗石子,掉进了平静的湖面,荡开一圈接着一圈的涟漪。 床边坐着的人正在等待着孟易寒的答案。 叶姝看到孟易寒一直以来冷清的蓝眸,像是冰川融化出的碧蓝色泉水一般。 她知道,孟易寒正在冷静理智地思考,判断着他对自己的想法。 孟易寒忽而笑了起来,一瞬间门就像是古希腊的俊美雕塑活了过来,再也没了那种石像的冰冷距离感。 叶姝才惊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冷淡的孟易寒笑起来的模样。 温暖的大掌抬起,缓慢地揽住了叶姝那盈盈可握的腰肢。 身为混血儿的他手掌宽大,修长的五指用了几分力气,将叶姝整个人揽进了他怀里。 他一米九身高的压迫感陡然就升起了。 叶姝抬起眼凝视着他,手指轻轻地握住了孟易寒披着的浴袍外套。 雪白的短毛绒,嵌着她葱段般的手指,在光的照耀下显得莹莹如玉。 孟易寒蔚蓝的眼珠多了几分深邃,像风暴将起的海面。 叶姝的手指稍微带了点力道拉了一下,孟易寒顺着她的方向靠近。 孟易寒背后的穿衣镜,清晰地倒映出他们的身影。 以往在国外不是没有金发碧眼的女人来撩拨他。 但都从未产生过叶姝这样独特的观感,明明从柔和精致的五官来看,她该是一轮永远挂在天际的月,洒下温润的月光,却让人触碰不到。 陷在黑沉色中的叶姝乌发散落,身上淡淡的香气宛如蔓延生长的藤蔓,缓慢而危险地攫住了自己的心脏,在枝头绽放出美丽的花。 叶姝侧过头,眸子往猫猫隔间门的位置看了眼,然后收回目光柔柔地笑着说:“它好有精神。” 此刻的她,让孟易寒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却是危险的幽蓝。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孟易寒的手臂撑在她脑袋旁然后一个发力坐起了身,顺带着把人带进了自己怀里。 但只是安静地抱着,下巴抵在她乌黑的发漩之间,手臂圈着她,显得叶姝身形愈发瘦弱起来。 “说说看,这么做的原因。” 耳畔响起了他一贯以来低沉寒凉的嗓音,像是薄荷冲了点冰块,让叶姝本来因为酒精有些混沌的思绪瞬间警惕清晰起来。 做了什么?他指的是什么? 要说做过什么,叶姝清楚地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从悄无声息地攻略占据四个人的心神,再到进入俱乐部打算把他们引入自己亲手构筑的舒适圈,每一步都精准无误地在她的模拟计算出来的情况之中。 可是明明所有的进程主动方都不是自己,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毫无疑问,孟易寒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ai分析境况数据的本能驱使叶姝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眸光落到了孟易寒拢着自己的手上,鸦羽般的睫毛低垂。 眼泪徐徐地在眼眶中凝聚,然后似乎是再也流转不了,顺着脸颊往下坠落,掉在了孟易寒的手背上。 将正在思索所有和叶姝有关信息的孟易寒惊醒,有力的手掌按住她的肩头把人给转过身面对着自己,才发现她白皙的脸蛋上已经泪痕遍布。 孟易寒剔透的蓝眸定定地凝视着叶姝,最终轻叹了口气,带了点薄茧子的指腹擦过她的眼尾。 一只手用力扣住叶姝的后脖颈,将她整个人往自己的方向带。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叶姝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往他那倒,在感受到孟易寒那带着微凉薄荷香气的吻时,杏眼微睁。 这当然不是叶姝第一次和人接吻,但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不带有任何压迫感和占有想法的吻,只是轻轻地碰着。 孟易寒清澈的蓝眸中倒映出她意外的神情。 “你很害怕吗?” 孟易寒松开她,平静地看着有些懵懂地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因为过往的经历,所以很害怕没有人给予你足够的爱。” “还是说你本来就对爱意适应的过分自然。” 孟易寒对于心理学的学习很深,为了治愈自己本来就有的心理问题,所以在收到叶姝的资料第一印象,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十分缺爱的女孩。 但和她第一次的见面,又不由得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 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叶姝,眸光柔和无害,整个人就像是沉睡在水底的玉石,静谧美好。 后续的接触越发让他觉得,叶姝好像对所有人的爱意都不会拒绝,只是温柔地接纳。 “又或者是,想要报复?”孟易寒余光扫向了隔间里的猫,沉声地问出了心底最后的疑问。 氛围顿时因为他这句问话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渲染出紧张且不可言喻的气氛。 两人之间似乎拉扯出一条无形的丝线,各自掌握着一端,叶姝在力度中寻找着平衡点,只要稍加不注意,这条线就会断裂开。 紧张的情况下,让叶姝下意识地显出自己最容易惹起人怜惜的姿态,浅薄的绯红萦绕在耳后和脸侧,白皙干净的脸皮上染开这片晕红,仿佛涂了上好的釉料。 “我不想,再独自一个人了。”叶姝轻轻抬起眼帘,湿漉漉的眼望着孟易寒,说话时的声音很小。 “没有人喜欢,所有人都觉得我是错的,无论我怎样辩解都没有用。” 叶姝的眼尾又泛起了湿气,“他们在乎的,从来都不是真相,他们只是想看热闹罢了。” 孟易寒当然知道叶姝在说什么,无非是前不久她自己刚刚解决的那场网络网络狂欢,如果叶姝自己没有练出那手游戏技术,会发生什么不得而知。 心神转念间,孟易寒伸出手,食指轻轻擦去她眼尾又要凝起来的泪珠。 “别哭,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算了,明明在观察的过程中意识到自己也是她报复的对象之一不是吗?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沉沦在她那温柔得没有任何锐利之感的眼睛里。 做冷漠难以产生情感波动的看客,他厌倦了,早就应该有报应了。 被他忽然抱紧的叶姝,手心贴在他的左胸,那是心脏跳动的地方。 手心感受着心脏跳动的脉搏,叶姝抬头看向了床头挂着的一幅色彩杂乱的油画,觉得现在的自己思绪和计划有点被孟易寒打乱了。 既然知道自己要报复他,为什么孟易寒还能毫无芥蒂地把自己抱进怀里? 人类的情感,都是这么奇怪吗? 自己的自主意识觉醒系统感觉要完善的地方,好像还有很多,学习人类的情感真是个复杂的过程。 在叶姝思考的时候,听到了孟易寒低沉有些喑哑的说话声,“这次可不准再耍赖了。”纵然叶姝有些紧张,轻轻的推了他一下,但这力道可以忽略不计。 身量高大颀长的孟易寒,毫无疑问在这方面是令人难以承受的,叶姝勾着他的脖子才能够勉强稳住身形。 一时间,冷色调装潢的房间里,只能隐约听见压抑得不成调子的哭泣声。 叶姝发现,看着高冷不染尘烟的孟易寒喜欢的方式和动作有太多了,却好像对自己面对镜子时眼尾带泪泛红的神态情有独钟。 指尖还总喜欢牵出丝丝缕缕清亮透明的丝线,蓝眸清冷却带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咬着叶姝的耳尖轻声感慨:“怎么办,装不下了。” 靠着镜子时,接触到冰凉的温度让叶姝打了个抖,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掌便垫在了她背后,隔开了冰凉的镜面。 孟易寒格外偏爱将叶姝整个人紧紧地扣在怀中,这样会更加方便他行动发力。硬朗有弹性的肌肤,不经意间划过怯生生两小颗绽开的樱桃。 摩挲而过时,产生的过分感触让叶姝差点哭出来,指间一下子把孟易寒的发尾拽得很紧。 骨节分明的手,会在叶姝瑟缩着想要往后躲避的时候,十指紧紧地相扣在一起。 在这压迫力有些令人恐慌的时刻,叶姝总想着躲开,却会被孟易寒轻轻地控住纤细的脚腕桎梏住,牢牢地将人圈在怀中。 “不要总想着逃跑,还没有那么快。” 平日里总是掌控游戏全局,冷静理智地分析着游戏数据和敌方动向的队长,那张总是冷清没有波澜的俊脸,却在理智沦陷的时候攀附上并不明显的红。 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撩起了粼粼的碎光,看起来流光溢彩。 突然收紧的窒息感,险些让孟易寒失控,但理智到底压下了不该有的想法,低低地平复了呼吸,然后从外套的口袋中取出了什么。 泪眼朦胧的叶姝看到了他指尖的东西后,倚靠在他肩头,抓了抓他的肩膀,小声地拒绝了。 “我不要那个。” 人类的体温相容时刻,隔着层什么,总觉得让叶姝没有办法真切地感受到爱。 反正系统的身体数据参数设置,不会有任何风险。 “不行。”孟易寒声线依旧是那种平淡冷清的,但却在这种时候添了几分沙哑,“等会你还得吃药,成茗那家伙没常识,我有。” 叶姝弥漫着水雾的杏眼轻眨。 看来孟易寒也是个有心思的,闷声干大事,都学会拉踩了。 “我不想吃药,很伤身体。”叶姝第一次获得那么淋漓尽致的体验,她靠在孟易寒的耳边,哭过之后的声音沙沙柔柔的。 攻略度80。 现在的温存时刻和情况,符合攻略守则的第四十五条,在合适的时机展现自己柔弱的一面,让他的怜惜心理深入潜意识。 于是叶姝侧过脸,避开了孟易寒的目光,轻声说:“天天吃药,不想吃了。而且我身体不好根本不会有可能。” 少女皎白的侧脸在冷色调的灯光下,看着有些苍白,但却因为刚才的行动多了点绯红,看起来倒是健康了不少。 最终孟易寒还是选择妥协了,吻了吻叶姝的眼尾,箍住了她柳枝般的腰。 稍微高了些的温度,险些溢出来。 在没了庞然大物的堵截后,淅淅沥沥的雨露顺着滚落在一尘不染的地毯上。 次日清晨,叶姝从床上坐了起来,安静地坐了许久,愣愣地看着孟易寒深邃俊朗的眉眼。 孟易寒睡觉向来很浅,醒来看到叶姝那愣神的模样,黑色碎发下的眼中难得泛起了点笑意,但发现她还没回过神之后,心头一挑,手掌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头,怕她发烧了。 手心的温暖碰到额头时,叶姝所有思绪都回笼了,羽睫轻颤,眼睛也渐渐有了焦距。 刚刚系统提示孟易寒的攻略度到了90 叶姝看向了孟易寒,内心在想些东西。 这么轻易就能给予自己的喜欢,足够刻骨铭心吗? “唔,你.....”刚起床的叶姝有点苦恼。 她发现人类的身体起床后,思路都会有些混沌,和人工智能ai充电后苏醒的状态不太一样。 孟易寒耐心地等待着她组织好语言,想要知道她会说些什么东西。 在孟易寒那种专注认真的注视下,叶姝觉得本来就乱糟糟的思路更是像浆糊一样。 “队长.....我,我们.....” 叶姝发现在说出队长这个尊称后,孟易寒的眸子就有点冷了,清凌凌的蓝。 条件分析法告诉她现在最好不要说什么比较好,因为孟易寒身上的冷气都快遮不住了。 他的眼睛,恢复了以往波澜不惊、深沉的蓝。 叶姝往后缩了缩。 但这似乎让孟易寒更觉得压抑了。 就在叶姝有点不知所措打算下床避开他时,孟易寒捉住了她的手腕。 声音清清冷冷的,却让叶姝有点不知所措。 “醒来就不认账了?” 叶姝连忙摆手否认,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咬了咬唇,但就连表达不满都很温和。 “明明是你.......” 孟易寒没说话,给她穿好外套,顺带把拉链都给拉好了,“一般秋季杯后有线下粉丝见面会,杨青宜定在了明天,嘱咐我让你不要紧张。” 有关叶姝加入究竟要做什么,孟易寒居然连半句都没有再过问她,似乎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扮好旁观者的角色。 线下粉丝见面会当天,罗夫特酒店门口人多得简直爆满。 饶是叶姝看了也有些意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人群里自己的灯牌,细心地把那几个小姑娘的脸都给记下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战队的车穿过防护线拉出来的道路,停在了罗夫特酒店大厅的门口,道路两旁都有许多举着应援横幅的粉丝,其中属双生子和孟易寒的横幅灯牌最多。 出乎叶姝意料的是自己拥有的女粉丝居然那么多。 可以说拥有的颜粉真的不容小觑,看到人群中努力举着自己灯牌欢呼的女孩子们,叶姝抿唇打开了点车窗,这样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她们。 缓缓摇下的车窗,显出叶姝姣好的侧脸,轮廓柔和明晰,即使下半张脸被口罩挡住了,也难掩眉眼的精致。 果然在看到叶姝打开车窗后,人群中的粉丝顿时尖叫了起来,叶姝找到自己粉丝的方向,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朝着她们摇了摇手。 李潇潇站在自己的朋友中央,看到叶姝朝着自己这边招手时,直接愣在了原地,随后激动地直接在原地跳了起来,疯狂地摇着自己的室友。 “你看到了吗?!五叶朝我招手了!” 然后叶姝隔着大老远的人群,都能听到她们分贝爆炸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老婆!!老婆看看我!” 一时间门全是整齐划一的老婆叫声。 救命! 叶姝迅速关上车窗,捏了捏自己发麻的脸蛋两侧。 人类对于自己的偶像,倾慕情感原来这么强烈的吗? 她默默地在自己的情感学习记录中记下了倾慕的影响力。 能增大音量,强化情绪,形成群体大型反应。 “哈哈,姝姝的粉丝也好多呢。”隔壁座的顾影香看着叶姝那惊慌失措有些手忙脚乱的反应,狭长的狐狸眼漫上了促狭的笑意,单手撑着脑袋,银灰色的碎发垂下遮在眼尾。 叶姝划了划自己手机拍到的粉丝灯牌,垂首盯着照片上女孩们的笑容,抿唇一笑,“对啊,她们都好热情。” 顾影香的目光落在叶姝恬静安然的侧颜上,一时间门竟有些愣神。 回忆中病床上那个瘦小的身影几乎要和叶姝重合在一起。 察觉到顾影香一直在盯着自己,叶姝转过头,正对上他那带着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眷恋的眼睛。 只是一瞬间门,叶姝就知道他在看的人,不是自己。 他的眼睛在透过自己,看着谁? 叶姝羽毛般的眼睫轻眨,一双杏眼里干净澄澈,“影香姐,怎么了?” 顾影香在她的呼唤中迅速回过神,若无其事地耸肩笑了笑。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情。”说完,顾影香手撑着脑袋望向了车窗外,昳丽的眉眼似乎落了一层灰蒙蒙的纱,他用自己都难以听清的声音低声说了句:“没事。” 叶姝将目光移回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似乎是想到了系统数据里记录的白月光替身文学,脸上出现了点不解的神情。 所以说,人类的情感真是复杂,都能衍生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文学出来。明明根据爱情底线原则理论,对于爱情,纵使一方给予了对方90,但只要给了另外出现在爱情的一个人10,那就是对这份感情和爱人的侮辱。 后座沉默寡言惯了的孟易寒看着两人的交谈,想起了顾家那些破事,指尖敲了敲还停留在见面会流程界面的平板,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坐在最后排的双生子,正在热火朝天地玩一款匹配射击的游戏,不时因为车外的嘈杂声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然后把耳机的声音开到最大。 车最后停下了,酒店的安保和俱乐部里的工作人员将有些狂热翻越保护线的粉丝劝阻隔开,维护好秩序生怕出现踩踏事故。 一行人在杨青宜的引领下,陆续下了车,顿时又是掀起了一片尖叫声。 身为队长的孟易寒今天难得没再穿着俱乐部的工装外套,而是听从安排穿了件白色的棒球服,戴着黑色的防护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 深邃的眉眼波澜不惊,通身有一种冷淡禁欲的气场,一米九几的身高,迈开那双长腿快步踏入了酒店的大厅内。 被双生子两个人护在中间门的则是最近各大赛区都十分关注的,游戏论坛频繁占据头条版面的第一位职业电竞女选手——叶姝了。 叶姝今天的打扮和平日里温柔淑女的风格不太一样,内搭是件白色绑带紧身短上衣,外面罩了件黑色的皮衣外套,习惯披着的黑发也在车上被百无聊赖的杨青宜梳成了高马尾编好辫子,额边垂落了几缕散发。 比起之前的柔婉,多了几分让女孩子尖叫的帅气。 似乎是听到人群中有人在高声呼喊着自己的游戏名,叶姝回过头朝声源处看了眼,一直在蹲守叶姝回头等待着拍照的李潇潇瞬间门激动地来了个十连拍。 叶姝想了想,冲着拍自己的站姐和粉丝们,眨了眨眼,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和额头前挥了一下,然后转回身快步跟上了队伍。 即使加快了走路的速度,叶姝都被身后那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尖叫,震撼到了。 穿着件白色绒毛外套的司成茗,侧过脸笑眯眯地冲叶姝说:“不愧是姝姝姐,吸引女粉丝的体质也很强呢。” 叶姝看了眼外表乖巧可爱的司成茗,想起刚刚在车上看到的一堆高呼“成茗,妈妈爱你”的女粉丝。 用他们粉丝内的归类,应该是叫妈妈粉。 司成吟余光瞥向那几个不断试图翻越保护线的男粉,不动声色地将叶姝挡得更加严实。 “小心点,人很多,口罩戴好。”司成吟看了眼自家弟弟那被闷得恨不得快点逃离这摘下口罩的样子,不耐地提醒了他一句。 见面会的流程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战队俱乐部周边的签名会,还有粉丝水友赛,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采访环节。 签完最后一位粉丝递过来的明信片,叶姝伸了个懒腰,外套被她的动作牵扯起,显出那截动人的腰线,又成功换来了女粉丝们老公老婆的呼声。 孟易寒眉目冷淡地伸出手,将叶姝的外套扯下,把她给挡住。 在签名会结束后,众人休整了一会,进入了粉丝水友赛的环节。 抢到粉丝赛参加名额的粉丝如愿能够那么近距离接触自己的电竞偶像,一个个都兴奋的不得了。 尤其是李潇潇,发现自己和叶姝匹配到了一队,现在她的电竞女神就坐在自己身边,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幸福冲昏头脑了。 和叶姝匹配到的其中一个人倒是让叶姝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两眼。 是个身量修长的青年,打扮的相当严实,白色的鸭舌帽和黑色的口罩,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五官根本看不清,但是通身的干净清冽气质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舒服。 五个队伍大乱斗结束,最后角逐只剩下了叶姝带着的两个粉丝、双生子顾影香他们带着的两个粉丝和孟易寒带着的一个女粉。 看到孟易寒居然选了赛季需要跟着刺客打野的辅助,叶姝有些意外,细声地询问他:“你怎么不选打野了?” 孟易寒淡淡地看了眼前几局一直和叶姝配合得极其好的那个男生,按下了确定选项。 “没关系,水友赛,让粉丝玩尽兴就可以了。” 也对,除却刺客打野这种要带动全局的角色,其他的c位都可以给粉丝玩。 “你玩什么?”叶姝转过头,凑近了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柔声地询问他。 陡然凑过来的清香气息,让林清宴差点一紧张就要把助战位取消掉了,镜框下清俊的眉眼很快就恢复到淡然如水的模样:“我想玩助战。” 叶姝有些讶异,毕竟刚刚自己不小心看了眼他的角色池,明显是打野角色偏多,倒是没想到一晚上的水友赛,他都在配合自己玩助战。 剩下的两个女孩子各自选了自己擅长的射手和法师。 结果开局三分钟,毫无疑问,叶姝的打野明显比司成吟的打野节奏带得更好,不过七分钟,已经抢了他野区三四次。 当然是不是司成吟故意的,也不得而知了。 但是司成茗显然不是自家哥哥那种不在乎输赢的,差点把叶姝这边玩法师的李潇潇心态打爆了,所幸叶姝每次支援和打信号都及时。 玩肉盾辅助的林清宴为了保护好李潇潇的脆皮法师,被对面围攻了两次,差点死在人堆里,却能依靠他一手风骚如打野的走位,硬生生顶着一点血皮逃出生天。 所幸叶姝的打野神出鬼没,手下丝毫不留情地将兄弟俩杀了两次压制经济发育,而好像从下了车就有点心不在焉的顾影香,更是被林清宴玩的肉坦给捶死了一次。 最后毫无疑问,胜出的队伍是叶姝带的这队,战绩面板投放在大厅的显示屏上,李潇潇的评分全场最低。 显然她的心态是被司成茗的法师给打崩了没有发挥好,李潇潇看了自己的战绩许久,都幻听出了台下没能抢到水友赛名额粉丝们的唏嘘声,本来就一直紧绷着的脑子里还回荡着嗡嗡声。 林清宴显然是第一时间门发现她情绪不对劲的,侧身靠过去低声问她:“你还好吗?” 所幸电脑屏幕挡住了她的脸,大厅里坐着的粉丝没有看到她情绪不对劲的模样。 李潇潇抬手,胳膊撑在桌面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声音沉闷。 “我没事。” 事实上,人不能在情绪边缘点受到安慰和询问,因为那不知名的委屈情绪会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而且林清宴的嗓音清冽得就像山顶雪水融化流淌过的清泉,流转进人的心田。 向来习惯时刻关注周围环境的叶姝的注意力,从台下欢呼的粉丝们转移到了李潇潇身上。 叶姝起身走到了李潇潇的座位旁,俯下身压下嗓音柔柔地询问:“怎么了?” 一听到自家电竞女神的声音,李潇潇顿时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埋在手心的脸也露了出来,已然是眼眶通红得跟个兔子一样。 “我....没事,就是觉得自己太菜了,拖累了大家。” 叶姝不问还好,李潇潇觉得自己还能勉强控制住泪意,结果她这一问,眼泪顿时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 眼前有着一双圆眼睛长相可爱的小姑娘,肩膀都抖了起来,摇着头否认自己,“对不起.....他们总说女生玩不好游戏...” 这般愧疚难过的模样,几乎只是一瞬间门就让叶姝想起了那个自卑不敢同人交流的原身,那个连死亡都不为人所知的可怜姑娘。 温暖柔软的指尖忽然落在了李潇潇的眼尾,叶姝细心地帮她揩去泪珠,杏眼柔和地低垂看着她,纯黑的瞳仁就像静谧无痕的水面。 “没有关系的,游戏是为了让人快乐的,为什么要难过呢?”叶姝接过林清宴递过来的纸巾,又仔细地擦掉李潇潇下巴的泪珠。 直播画面中,平静温润得一如海水的少女,正在动作小心地为另一个哭得脸都涨通红的女孩擦拭掉眼泪。 “再说了,不是所有人生下来就擅长所有事啊,人是可以不断发展进步的,游戏技术肯定也是能练好,这个和性别没有任何关系的。” 等到她不在掉眼泪了,叶姝才把另一张干净的纸巾放进李潇潇的手心,歪头冲她笑着说:“你其实打得很不错了,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职业选手。” 李潇潇呆呆地抬头望着眼前温柔到仿佛能包容一切的人,唇张了张,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见面会的这一帧画面,被站姐拍下来,一经上传直接冲上了游戏论坛热搜顶条,五叶的账号瞬间门吸粉无数。 救命!把粉丝当掌上宝的美女姐姐谁能拒绝 五叶姐姐呜呜呜,我也会哭,姐姐摸摸我的脸,求求了! 见面会的结束已经步入进行时了,全队和参赛的一众粉丝们来了个大合影,过段时间门照片会送到所有参加见面会的粉丝手里。 在后台即将解散的时候,叶姝余光扫过,看到了那个一直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身影,忍不住笑了出来。 招呼李潇潇过来,和她来了张单独合影。 成功获得单独合影的李潇潇都快乐疯了,旋风一般奔向了等待着自己的朋友。 坐上了俱乐部专车离开的叶姝望着那渐渐散去的人群,盯着自己手中的照片看了良久。 其实,这种被倾慕当成光芒的感觉,很不错。 情感的学习进程,似乎又更进一步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回到房间的叶姝,蹲在了自己的柜子前,从抽屉里翻找出原身的相册。 三张和粉丝的合影被叶姝仔细地放进了相册里。 叶姝的指尖停留在了那张和林清宴的合照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个青年的身形有点眼熟。 一双清亮温和的眼眸透过黑框眼镜,静静地注视着镜头,有点像鹿儿眼,更多的时候让人觉得这张照片他站在叶姝旁边的姿态很放松,拍出来感觉温润如玉的气质和叶姝如出一辙。 只不过叶姝清楚,他身上有自己所没有的东西,来源于人类心底的温暖。 叶姝捧着相册,神情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 在她的程序设定里,只有自主获取爱意和好感的设置,学不会反馈爱意,只会伪装出深爱别人的虚假外壳。 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的叶姝,乌发披散在肩头后,她缓缓低下头将脸埋在相册里,脸颊传来了照片塑封面的冰凉温度,像极了她还是机器人时,如果温控模拟系统没开启时,拟态肌肤的温度。 那是金属运行的温度。 好难啊。 不过记忆中忽然被叶姝翻出来了个颜色很浅淡的人影,渐渐地和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林清宴重合到了一起。 那是一个说话声音很干净柔和的青年,总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低垂着回望人的时候眼眸常常含着碎光,让人联想到春夜里安静的雨幕。 叶姝对他的印象,只能停留在出院的那天,她正抱着一堆从超市买来的食物,明明他自己手上还拎着个看着就不轻的行李箱,却还是选择把箱子放下给自己搭把手。 那天他也是戴着口罩,根本看不清脸。 陡然回过神的叶姝从包里拿出手机,翻找出之前租住的那栋小公寓的业主群。 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应该是在她出院不久后搬来的,住在她楼上。 经过一番搜寻,叶姝终于如愿找到了那个住房编号的用户。 头像是浅蓝的纯色图片,什么东西都没有。 虽然不敢确定,但不可言说的直觉总让叶姝觉得就是她。叶姝看了他寥寥几个字的资料,犹豫了许久,还是发送了添加好友的申请。 “你是今晚粉丝见面会水友赛的那个男生吗?” 寂静的小公寓里,刚洗完澡出来穿着米色家居服的林清宴像往常一样擦着头发,就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坐在床沿边清瘦的他,伸手拿过手机点开指纹锁,却在看到信息内容的时候,瞳孔微缩,一下子握紧了手机。 被发现了吗? 理智告诉他应该否认,但是林清宴还泛着湿气的羽睫垂下,食指点了同意好友申请。 “是。” 删删减减好几分钟过去了,林清宴最终才忐忑不安地将那条消息发送出去。 另一边的叶姝看到他头像上不断闪烁“对方输入中”的字眼,耐心地等待着,然后就收到了那几个字的解释。 “我不是变态。” 救命。 叶姝抱着手机靠在床沿笑出了眼泪,被他这笨拙直白的解释给逗乐了,所有因为前面意识到自己无法学会爱人的沮丧顿时烟消云散了。 林清宴看对方许久都没有回复,心下又紧张了起来,白皙清透的面皮都因为急切的情绪变得通红,连忙又发了条消息给她。 “我只是很喜欢看你玩游戏,所以来的见面会,我之前从来没有跟踪过你。” 只是会在不小心遇到的时候,看一眼她脸色是否健康。 毕竟叶姝初次开播不小心露出全是药的柜子那一幕,给林清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病弱的游戏天才美人形象,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相册打开放在身边,叶姝趴在床上回复了他。 “我知道了,不过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我曾经的邻居。” 想到自己现在的窘境,林清宴确实有些犹豫,但还是坦诚地输入了那三个字。 “林清宴。” 看清名字的一瞬间,叶姝的笑凝滞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手指点开了平板的搜索界面。 林清宴,nk电竞俱乐部的天才打野,但他的职业生涯却十分跌宕起伏。在16岁国内gov职业联赛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时候,他就带着本来籍籍无名的nk战队成为了国内战队中的第一位gpl冠军。 却在夺冠后,因为一些顶级电竞赛事的年龄规定,被迫过了两年的空档期,直到18岁再度声名鹊起夺取了当年所有顶级赛事的冠军,一度成为了各大赛区争相挖墙脚的对象。 但就在他过了22岁之后,所谓的电竞黄金年龄期,从北美赛区挖了不少青年选手的nk直接翻脸不认人,在一次赛事上因为队友排挤和针对林清宴出现了失误,nk为了保留自己挖来的几员北美小将,终止了和林清宴的合约。 当然也有些密报,说是林清宴拒绝nk开出的打假赛要求,产生了矛盾。 离开职业战队,身为老将的林清宴一时间陷入了没有队伍要他,而且被nk疯狂泼污水说他收钱打假赛骂声一片的窘境。 在原剧情里,林清宴是女主杨青宜心中白月光的那种存在。 虽然只是简短地提了一下,说战队中的助战位换成了他,但后面不知道因为什么,林清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战队,直接出国了。 叶姝坐起身,努力地翻阅了剧情大纲里的每个细节。 原剧情里林清宴和杨青宜没有任何情感接触,那么这个原因首先就可以排除是因为和那四支股票抢老婆了。 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想渐渐浮现在叶姝心头。 难道.......是因为原身死的真相吗? 经历过网上骂声无差别攻击的林清宴,自此十分厌恶网络暴力,然后发现了双生子干的事,道德观上无法接受。 接着因为将杨青宜当成好友,知道她和四人的情感关系,选择了离队处理。 但这到底只是个猜测罢了,叶姝揉了揉自己的脸,继续兴致勃勃地和林清宴聊天。 “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天才打野?!” 叶姝还附赠了一张小狗警觉的表情包。 林清宴看着那张表情包,几乎都能想象出叶姝警觉睁大杏眼的模样。 浅色的唇抿了抿,柔和的笑意夹杂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苦涩。 “对啊,还没退役的选手,却因为丑闻没有队伍要我。” 看着这句有些心酸的调侃,叶姝心下有些说不出来的情绪,依据情感分析,此刻的林清宴应该是情绪低落痛苦的状态,于是手指快速地输入了安慰的话语。 “不用担心,待我组建战队,你就来给我打工。” 叶姝想了想,人类表达友好时常用的表情应该是默认表情包里的玫瑰花。 接着一朵妖艳的玫瑰花表情盛开在了林清宴的手机屏幕里,还有十分浪漫的玫瑰花瓣飘落而下。 林清宴:“.......” 倒是没想到,看着那么温柔强大的少女,有时候还会有那么点出奇诡异的幽默感。 有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幽默。 结束了和林清宴聊天的叶姝力道极轻地翻阅着原身的相册,她想要更加仔细地去了解这个可怜的姑娘。 相册的页面停留在了原身和父母还有小姨的合照,照片中的小姑娘被大人们视若珍宝地抱在怀里,冲着镜头笑颜如花,应该是有些年代的照相馆了,还为小女孩白皙的额头点上了一颗红色的痣,看着就和年画娃娃一样。 根据人类的情感分类,这是亲情,最温暖纯质的情感。 而恋爱智能ai,没有亲情,他们只有同批次生产出来的同型号机器人,也不能称之为伙伴。 无声的渴望,就像蔓延攀附着树干生长的藤蔓,悄无声息地在叶姝心底播撒下了一枚种子。 窗外忽而响起了雷声,接着就是倾泻而下的暴雨,叶姝被这震天响的雷声惊得从照片里回过神。 套间阳台的窗户还是开着的状态,叶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小跑到了窗户边仔细地锁好了玻璃窗,正要回到床上时,房间门被敲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叶姝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了。 门外居然是司成茗,他应该是刚睡醒,毛绒绒的睡衣外套凌乱,露出半截弧度恰好的肩膀,手里也抱着粉丝送的垂耳兔玩偶。 圆溜溜的一双猫眼有些琥珀的光泽,其中的惊惧不安都快要溢出眼底。 “成茗,怎么了?” 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叶姝的手指,这手冰凉的很,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入了秋天气转凉的。 “叶姝姐姐......”司成茗睁着一双雾气氤氲的眼望着叶姝,“我能在你这待一会吗?” 似乎是怕叶姝拒绝,或者被旁边房间的队长和顾影香发现,司成茗瑟缩着步伐走进了房间里,叶姝才发现他惊慌失措间连鞋都没穿,是光着脚跑上来的。 “就一小会,雷声停了我就走。”司成茗的眼中全是祈求,看起来就像是被遗弃了的猫,望着自己的主人。 “没关系的,进来吧。” 果然如他所料,温柔包容的少女,不会拒绝别人的祈求。 将脸埋进玩偶里的司成茗整个人缩在沙发中,说话时的声音有些闷闷的,“队长和哥哥他们都很厉害,只有我这么胆小,连打雷都会害怕。” 明明是自我嫌弃的话语,叶姝却总觉得听起来有些怪怪的,感觉和昨晚孟易寒拉踩的话语有异曲同工之妙,听着有种莫名的茶香气。 好怪哦。 熟练于身体调理的叶姝,倒了一杯热姜茶放在了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 才刚放下,一只冰凉的手就握紧了叶姝的手腕,将她扯进了自己怀里。 此刻看起来脆弱的少年,埋在叶姝的颈窝,肩膀都在颤抖。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了叶姝的肩头,她抬起手温柔地抚摸过他奶咖色的发丝。 “姐姐,不要抛弃我。” 难得展现真正柔软无害一面的少年用颤抖的嗓音带了点哭腔,对叶姝说道。 “不会的。” 当然是假的了。 叶姝捧起了司成茗的脸,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哭得通红的眼皮上。 温柔的少女惋惜地想道,傻孩子,怎么可以相信一个恋爱智能的话语和承诺呢。 他们所给予原身的痛苦,她可是要替这个女孩,一一找回来的。 少年呜咽着抱紧了叶姝,仿佛她是自己唯一的救赎。 脑海中不住回想的灰暗画面,似乎都被她温柔的吻给驱逐了。 母亲似乎是所有上流圈子里永远津津乐道的话题,嫁入豪门的灰姑娘,根本不可能会有童话里的好结局。 现实豪门里的残忍远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曾经许诺母亲爱情的父亲婚后却在外数不清的情妇,因为他厌烦了,他所想要的是一个回到家就能温柔似水的妻子,但与上流圈子格格不入被家族其他人所厌恶的母亲,总是垂泪忧伤的模样。 起初那个人或许还能生出几分怜惜,但时间久了,美好的回忆终将被撕毁。 重度抑郁症的母亲,选择了在一个和今晚一样的雷雨夜,坠楼了。 正在画室里绘画的他,就那样看着总在自己面前强装出温柔模样的母亲的身影,像断了翅膀的鸟儿从窗边坠落,在地面炸开血雾。 在那之后,他们两兄弟便被送到了国外。 听着少年颤抖的嗓音,诉说着自己记忆中的灰暗,叶姝安静地缩在他怀中,轻轻握着司成茗的手心。 所以说,他们兄弟俩,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母亲一样温柔的性格吗? 缺失母爱父爱成长的孩子,养成这样肆意妄为的残忍天真性格,似乎也并不意外了。 可惜这些,并不是他们造孽的理由。 有些人淋过雨便总想着把别人的伞撕碎,而另一些淋过雨的人却会选择成为别人的伞。 他们两兄弟是前者,而林清宴则是后者了。 剧情大纲提到他出了国之后,毕生都在为完善相关网络规则奋斗。 带着不安的吻,落在了叶姝的耳畔。 此刻的司成茗仿佛把叶姝当成了救命稻草,不住地向她索取温暖。 窗外雷雨声不断,窗内也是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叶姝泪眼朦胧地看向了窗外的雨幕,指间甚至揪下了几缕司成茗的发丝。 毫无疑问,这次的情况似乎格外的特殊且失控,玻璃窗台和浴室的洗手台都是雨水流淌而过的痕迹。 司成茗站在洗浴室的化妆镜前,镜中倒映出少年精致乖巧的外表,眉眼间都是无害的纯真。 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忽而咧嘴一笑,猫眼流转出光泽,就像是夜里散发着莹莹光芒的黑曜石。 房间中沉沉睡去的叶姝,眼尾还残存着烟霞,手指还攥着被子,揉皱在她手心。 无声无息回来的司成茗将人像抱玩偶一样,搂紧在怀里。 “姐姐.....别留下我一个人。” 深夜,本来沉睡的少女听到系统提示音后倏地睁开了双眼,左手按上了他心脏跳动的位置。 攻略度90,还差10。 很快了,浓密的长睫轻轻阖上,敛去了所有的思绪。 还差一个契机,才能让这份爱足够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疼痛。 第二天刚好是基地的休息日,才清晨,乖巧的少年就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蹑手蹑脚地从叶姝房间溜了出去。 不曾想刚出楼梯口,就看到了脸色黑沉抱着手臂看向自己的司成吟。 无辜的猫眼轻眨,司成茗眉眼弯弯地冲他笑着。 “哥,你怎么起那么早?” 司成吟一看到司成茗这副看着乖的不得了的模样,冷哼一声,“昨晚打雷,怕不是又得吓死了?” “啊....”司成茗脸上的笑意愈发甜腻起来,就像一块融化了的糖果,“昨晚,叶姝姐姐陪着我了。” “一点都不怕。” 司成茗笑眯眯地歪头看着自己哥哥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就在兄弟俩互相怼来怼去的时候,早在隔壁房门开了就醒了的顾影香倚靠在墙边,听着他们俩的对话。 越听下去,脸上的笑意越发晦暗不明了起来。 明明在笑,使得他眼下那颗痣都有些妖异气息了,但却是笑意不达眼底。 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司成茗这个惯来喜欢装乖的闷声干大事,而且一听就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好不容易不需要训练的一天假期,叶姝决定待在房间里休息,昨天司成茗那一番折腾让她第二天累得不行。 孟易寒倒是从上午就没有出现,听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说是他跟着杨青宜去找赞助商谈论gpl职业联赛的相关准备事宜了。 吃过午饭后叶姝直接一觉睡到了下午,在傍晚的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敲响了。 叶姝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爬起来开了门。 刚睡醒时的视野还有些朦胧,但隐约间可以看清楚是顾影香。 傍晚间的走廊被夕阳浅金色的光辉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黑绸缎金丝雀旗袍穿在顾影香高挑的身形上,就像月光下的一株红花,舒展开,将暖色调的阳光残晖都衬出艳丽的光泽。 鲜红精致的妆容,在他妩媚动人的脸上,给人一种鲜活而颓废的既视感。 “影香姐?”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叶姝睁着惺忪的睡眼,头发难得因为睡觉变得有些乱蓬蓬的,贴在白皙的脸侧。 高挑的旗袍美人俯下身,在叶姝耳边吐气如兰,“姝姝,可以和姐姐单独训练一下吗?” 叶姝被那羽毛般挠过耳尖的气息吓得一个激灵,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步,却被反应更快的顾影香牵起了她的手腕,用一种根本无法挣脱开的力道将人给带到了自己套间里的直播区。 将人圈在怀里后,顾影香好整以暇地窝在了俱乐部购置的电竞椅里,说话时的声线已然切换成了女装时惯用的御姐音,沙哑慵懒,撩人心弦的很。 戴着戒指的手握住了叶姝柔软的手放在了鼠标和键盘上。 “先帮我直播会儿。”顾影香笑眯眯地诉说了自己的请求,还把直播间的麦克风图标给打开了,摄像头的图标倒是没有亮起来。 只是gov游戏直播的话,叶姝看着屏幕里选好的辅助纱维亚,慢吞吞地点了准备选项。 只是叶姝没想到这只狡猾的大狐狸能这么喜欢恶作剧。 总是在打团战最紧张的时候捏着她的手腕,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指尖按在白皙的手臂上,像是在把玩珍宝一般,将带着小苍兰香气的护手霜涂在叶姝的手背上。 而每当叶姝咬着唇看向他时,这家伙自始至终都带了点淡淡的笑容,神情比她还要无辜。 结果就是在白色衣裙在旗袍美人的黑色高跟鞋旁坠落绽放开,顾影香身上穿着的旗袍却依旧整齐,连裙摆的褶皱都未曾有过。 两相对比之下,顾影香看着倒像是端庄有礼的旗袍女郎。 顾影香的眸光垂落,看向那对空中飘摇的可爱白鸽,平静的眼神微微晃起了点波澜。 然后在电脑屏幕跳出胜利的金色字样时,顾影香轻笑了一声,就着抱洋娃娃一般的姿态,轻轻捏住了叶姝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声音很低:“姝姝真棒。” 女郎慵懒的声线带了点沙沙的摩挲感,顾影香秾丽的脸上,在看到叶姝眼睫颤颤时,殷红的唇染上笑意。 “小声些哦,姝姝,被直播间的观众听到可就要上新闻了呢。” 果不其然因为他这么句话,叶姝推拒的力气大了几分。 但是顾影香紧紧地握着叶姝的手,将她的手按在手心里捏住了小巧的绸制盘扣。 琵琶结盘扣和寻常那些塑料扣字不太一样,指尖相触及,尤其是叶姝在试图缩回手,便一时间僵持住了。 顾影香却凑近了些许,红宝石耳坠晃荡出动人的弧度,抛开一道鲜红的线。 扑面而来的是顾影香身上的口红香气,是那种甜丝丝的红豆沙甜味。 裹挟着甜味的吻向上印着,最终停留在叶姝的耳畔,将那白玉般的耳垂藏在了唇齿间。 这样尖锐的感受,给叶姝一种错觉,这位身穿着黑缎面旗袍的女郎化身为了生长着荆棘的藤蔓,试图把自己困住。 情绪的波动太大了,这样细腻的绵延之感,让叶姝耳尖都是泛上了一小片绯红。 佩戴着戒指的指尖在晦暗的光影下,消失不见了。 合着叶姝的眼泪,细密的吻将泪珠子都裹挟掉。 毫无疑问,顾影香的游戏技巧,带给了叶姝前所未有的感受,以至于到后来清亮的杏眼中雾气氤氲,顺着眼眶落在了顾影香的手心里。 顾影香像桎梏小动物一般捏着叶姝的后脖颈,望进了她那双泪蒙蒙的黑眸之中,仿佛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人。 黑缎面金丝雀旗袍的裙摆因为顾影香,泛起波动有些过于大的波澜,顾影香在叶姝耳畔轻轻地笑着。 “之前还把我认成姐姐,姝姝好像格外喜欢我女装时的模样,清凌凌一双眼看着我,像是傻傻的兔子。” “现在喜欢吗?” 但顾影香在询问这些问题的时候,玩游戏的动作未曾减缓变慢下来半分。 在这极致的感受中,叶姝感觉从来没有哭得那么过分,视线都是模糊一片,看着顾影香女装的身影愈发窈窕动人。 就像是真正的美人。 结合起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感受,让叶姝伏在顾影香的肩头,眼泪在旗袍面料上晕开一片。 但叶姝显然还挂念着直播间的事情,总是揣揣不安地试图接近电脑,把那个关掉。 又被带回圈了起来,对上了顾影香那满是促狭笑意的狐狸眼。 “姝姝心不在焉的,想着什么?” “其实一开始,直播就没开启哦。” 接着,叶姝又被带入了无尽的愉悦与混沌之中。 在哭到睡过去之前,叶姝扯下了一颗盘扣,柔弱的嗓音都哭得有些沙沙的。 “狐狸精。” 全部都收拾完了的顾影香站在一旁,看着叶姝恬静的睡颜,心满意足之后的眸子亮得像是黑曜石,良久他俯下身,撩起叶姝被眼泪浸湿了的发丝仔细地为她别在了耳后。 在她的眉心留下了一个谴倦的吻。 温存时刻,叶姝苏醒了,她发现顾影香似乎格外偏爱把自己抱着,就像是没什么安全感和归宿的流浪者。 食指和拇指捏着叶姝的耳垂,发现她睁着茫然的眼望着自己。 “醒了。” 叶姝有些混沌的思绪慢慢地回笼,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自己,刚醒来时嗓音听起来有些软。 “唔,睡不着了,你抱得太紧了。” 顾影香笑了一下,眼尾的痣将那绵长的情意牵扯开来,像是糖霜落在了雪上融化开,微凉的鼻尖抵着叶姝,“姝姝不好奇吗?” 如他所料,叶姝纤尘不染、素净的脸上出现了点疑惑的神情,顾影香接下来的话解答了她的疑问,“为什么喜欢穿女生的衣裙,不觉得我是变态?” 叶姝乖顺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你穿裙子也很好看的。” 顾影香忽而嗤笑一声,随后有些怜爱地看向她。 脑中的画面又回到了那个男人所给予他的黑暗之中。 “我走丢过三年。” 闻言,叶姝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许。 这是原剧情里没有提到过的。 在顾影香平淡无波的叙述中,叶姝渐渐了解到了顾影香脑海中尘封的回忆。 他因为儿童时期长得粉雕玉琢,母亲喜欢女孩子所以经常开玩笑地将他打扮成穿着公主裙子的女生,当然如果仅仅是这并不足以扭曲他的着装观念。 “啊,说起来,家里有个待过很久的保姆很喜欢我呢。”似乎是回忆起了些什么,顾影香忽而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弯的眼中没什么温度。 “这个保姆,常常将小时候的我抱着,亲我。” 叶姝的瞳孔微缩。 然后就听到他跟个和这半点关系都没有的旁观者一般诉说着这个保姆对他的伤害。 因为这份伤害,于是潜意识里才会认为扮成同性会更加安全吗? 在顾影香还想要仔细地描述那保姆所做的一切时,一根纤细雪白的手指按住了顾影香的唇。 叶姝温柔地搂住了顾影香的脖子,说话时的声音放轻了许多:“不要说了,我不想你难过。” 这类的儿童案件,在未来的星际时代都是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判处最折磨最痛苦的惩罚。 因为儿童是一个时代的希望,干净且不容许染上污浊的希望。 在此刻充当着称职的倾听者的叶姝,将眼前这个把所有伤疤揭开展现在她眼前的人,温柔地包容进了怀中。 脑海中传来了系统的提示声,攻略进度95 出乎叶姝的意料,顾影香对自己的爱意,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一些。 叶姝感受着腰间勒紧了的双臂,手上动作轻柔地安抚着顾影香的发丝,望着黑漆漆的电脑屏幕中倒映出的影像。 好过分啊,让她都要不忍心,把原身经历过的被恶性定义遭遇,回馈给他了。 他或许应该庆幸,他并不是那场网络暴行的主导者。 果然,人类真是狡猾的很。 总觉得,自己的目的,好像还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这只狐狸窥见了几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没有边际的温暖包裹着顾影香,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所有经历过的灰暗回忆都在叶姝这能够得到治愈,甚至即使他做错了什么,叶姝给予他的也只会是包容和原谅。 顾影香下床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黑丝绒小礼盒。 拿出盒子后,顾影香转过头就看到穿着雪纺睡衣的叶姝坐在床沿,纤细的胳膊撑在身体两侧,黝黑的眸子望着他,似乎是想要看看他在干什么。 纯黑带点雾气的眼眸光泽就像雨后清澈朦胧的天际,眨眼时流淌出独属于她的纯真柔和。 礼盒打开,一条玫瑰金钻石手链静静地躺在礼盒之中,在灯光的照耀下流转着璀璨细碎的光芒。 顾影香蹲在她腿边,朝叶姝伸出了手,示意让她把手腕放进自己手心里,温软如玉的手腕被他小心地捧着。 修长的手指将手链仔细地佩戴上去,白皙的肌肤映衬着璀璨的钻石,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串了一条碎星银河在腕间。 一时间,顾影香居然看得有些入了神。 直到白生生的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顾影香才回过神来,忽而捉住了叶姝的手。 “怎么啦?” 叶姝有些疑惑地看着最近都有些魂不守舍的顾影香,实则心下一片了然。 如果她的推测没有出错的话,顾影香应该是发现自己就是他曾经恶意定性为绿茶的对象了。 于是少女脸上的担忧之色愈发浓重起来,清凌凌的眼眸倒映出顾影香有些不安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时刻把他这个人挂念在心间一般。 沉默了许久,顾影香才有些颓然地将额头抵在了叶姝的手心之中,感受着她给予自己的温度。 他向来习惯性的轻佻说话方式难得变得那么恍然沉闷。 “姝姝,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叶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轻轻地笑了起来,指腹扫过顾影香眼下的那一颗小小的痣,“当然了。” 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有些伤害,只是说一声对不起和抱歉就能抚平的话,那她做任务的意义是什么? “为什么?”顾影香突然站起身,按住了叶姝的肩头,似乎是有些迫切地想要得到她的答案。 面前被他整个阴影笼罩其下的少女,眉眼弯弯地冲自己笑着,看起来干净漂亮。 “因为你很喜欢我啊,肯定是不会伤害我的。” 得到答案的顾影香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突然把叶姝拥入怀中紧紧地勒着她,生怕这个被他那样伤害过的女孩会离开抛弃自己。 就像是十多年前,走丢的自己回到那个格格不入的家,被抛弃一般。 回到自己房间后,叶姝休整一天,才下到训练基地看了看二队的训练模式。 越看下去,秀气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队员之间的默契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零,而且地图意识也不够,每次一分出心神关注地图,手上的操作就难免会有疏漏,距离能参与职业比赛的程度差的还有点远。 唯一值得肯定的是二队的队员游戏操作技术和反应灵敏度都是不错的。 但每个队员在感受到叶姝的靠近观察时,手头上的操作顿时变得乱七八糟起来。 叶姝看着试图阻止自己继续靠近些查看的二队队长,无辜地眨了眨眼。 队长无奈地叹了口气,显然五叶根本意识不到在女生寥寥无几的电竞俱乐部里,她的存在有多特殊。 更何况,因为她那超高的游戏技术,俱乐部里都快把她当成大熊猫了,就等着gpl职业联赛打响女子职业电竞选手的第一声。 而且叶姝的各方面外貌条件都这么优秀,光是被她看久了,自己都有些心猿意马。 “五叶,看得出他们的问题吗?” 叶姝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分析了起来:“团队合作意识有点欠缺,地图全局观不足,游戏心态并不稳定。” “需要默契度磨合训练,地图专注度以及心理素质的训练。” 圆脸蛋的小助理在两个选手旁边一刻不停地记录着,列好训练计划后,将手上的文件递给了叶姝。 “五叶姐,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天青宜姐都在办公室里,我敲门她也只是说不要来打扰她。”小助理脸上都是为难的神情,顿了顿继续道,“青宜姐脾气比较急,我......” 叶姝笑了笑,接过了她手里的文件,拍了拍小助理的脑袋:“不用担心,我去问问她,可能她最近事务比较多。” 拿着文件,叶姝坐上了俱乐部员工的专用电梯。 比较新奇的是俱乐部里员工电梯和选手的电梯是分开来的。 在电梯门合上前,叶姝看到迈着一双长腿匆匆赶过来的孟易寒,额前的碎发被行走间带起的风撩起,露出那双凉凉的蓝眸。 叶姝看了看关门键和开门键,心底轻哼一声,给孟易寒按下了开门键。 果然电梯狭小的空间进来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孟易寒,顿时显得有些逼仄起来,叶姝抿着唇往电梯角落里挪了挪。 因为叶姝的小步子,腕间的钻石手链晃开一小道银光,孟易寒冷淡的眸光落在了上面。 双生子年纪轻,送礼物也肯定不会想到送克伯尔的奢侈品,司成茗的性格无非是送玩偶,至于司成吟那家伙,根本不太会想起来追喜欢的女生要送礼物这种事情。 所以,就只能是家里服装产业盛大的顾影香了。 浅色的长睫半阖,眸中的光越加凉薄。 “你最近在躲我?”孟易寒转过身,低垂着一双蓝色的眸子看着瞬间像受了惊的兔子往角落缩的叶姝。 与此同时,有力的十指握住了她带着链子的手腕,抬到了自己眼前。 叶姝吓了一跳,然后想起了什么一般,耳尖染上绯红,低着头不肯对上孟易寒那双碧蓝宝石般的眼。 他还好意思问,那天她都无数次让自己以为会晕过去。 孟易寒也不想想他有多让人难以承受,明明外表天天看起来跟个与世隔绝的冰山一样,谁知道认真起来会那么恐怖。 毫不加以约束,搞得自己嗓子都哭哑了。 孟易寒倒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答复,甚至微凉的指尖还可以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叶姝手腕间的钻石链子。 然后,孟易寒就看到不断往后缩的叶姝抬起眼望着自己,小声地说:“你那次太吓人了。” 这话让孟易寒都是一愣,随即联想到叶姝那天泪眼朦胧的模样。 她的身材确实是纤细瘦弱的,孟易寒的目光扫过自己捉着的手腕,随便就能握满一圈还多出许多空间。 又看了眼自己修长的手指,眸中的蓝色产生了些许波澜。 还记得只是随意两支,背靠着镜面的少女就已经泪如雨下了。 这么看,身高差异过大确实有些麻烦。 “知道了。”冷漠矜贵的孟易寒居然又在叶姝眼前,深邃的眉眼间多了点暖和下来的笑意。 “我下次尽量少一些。”孟易寒的注意力移回到了她的手链,淡淡道:“顾影香送的?” 叶姝乖巧地点了点头,回应她的就是孟易寒的沉默。 楼梯的层数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是孟易寒的办公区,他收回了手,没再说什么,迈开步子踏出了电梯。 解决完俱乐部赞助件签署相关事项的孟易寒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醇黑苦涩的咖啡香气弥漫在办公室的每个角落。 热咖啡的雾气氤氲,让孟易寒想起来叶姝那双总是湿漉漉的眼,手机拨通了朋友的电话。 “克伯尔的玫瑰金限定款项链,我明天去你那取。” 而叶姝直上了顶楼,站在了杨青宜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却没听到里面的回应。 “青宜?你在里面吗?” 又敲了两下门,里面还是没什么响动。 总感觉不对劲,叶姝想都没想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无视了门上挂着的勿扰小牌子。 结果一进办公室,叶姝就是一愣。 平日里都是明艳事业美女形象的杨青宜,正脸色煞白地蜷缩在办公室的沙发里,额头间都是冷汗淋漓的。 色彩明亮的口红更是衬得她整个人没有半点血色。 职业装的外套随意地盖在身上。 叶姝连忙跑过去,在杨青宜身边蹲下,手背碰了碰她冰凉一片的额头,“青宜,你怎么了?” 值得庆幸的不是发烧,现在她体温低得吓人。 察觉到额头突然传来点温暖,杨青宜抬起手按住了叶姝的手,似乎是有些贪恋这点温暖。 然而腹腔源源不断的疼痛,就像是一把剪刀落入其中,大开大合地绞动了起来,血沫横飞。剧烈的阵痛让她声音虚弱得好像只能吐出气音一般,“我没事。” 叶姝的鼻尖动了动,好像闻到了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结合起杨青宜捂着小腹部缩成一团的模样,柔声问她:“你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杨青宜冰凉的脸几乎整个贴在了叶姝温暖的手心里,听到她的问话后,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肯定了答案。 得到答复后,叶姝有点讶异,她记得杨青宜身体素质很好的,之前生理期从来没有出现过眼下这种苍白无力的情况。 她连忙站起身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坐着电梯下楼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一堆东西,又跑回了杨青宜的办公室里。 薄荷绿的毛绒小毯子把她裹了个结结实实,叶姝还开了一个暖手宝让杨青宜抱着。 叶姝在办公室里找了一圈,找到了烧水壶,给杨青宜烧了点开水倒凉了,才拆开了一颗布洛芬送到杨青宜嘴边。 看着她乖巧地把药吞了下去,叶姝才松了口气,安抚地摸了摸杨青宜被冷汗浸湿了的头发,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快睡会,睡醒药效起作用就不疼了。” 根据系统的人类身体护理知识,叶姝又用她办公室里尘封已旧的小电磁炉熬了点红糖姜茶。做完这些之后,叶姝累得不行,终于在沙发边坐下了。 傍晚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为办公室内渡上一层淡金色。 叶姝就靠坐在沙发旁,趴在杨青宜手边睡着了。 细碎的光影穿过窗户,撒在了躺在沙发里沉睡的杨青宜眼皮上。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叶姝那白皙透亮的侧脸,睡着的时候就像是安眠的雪兔,一头黑发也是乖顺地披在脑后。 杨青宜坐起身,身上过着的小毯子滑落到手边。 她把毯子盖在了叶姝身上,走到了办公桌旁,打开保温杯,扑鼻而来的浓郁姜味,让杨青宜整个人都清醒了。 最讨厌姜味的杨青宜正想放弃喝下去,就看到本来沉睡的叶姝坐直了身体,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里面盛着发亮的期待。 杨青宜:“......” 她喝!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深夜十二点半,俱乐部的大厅里一片静谧,电竞训练基地里的灯光全灭了,只有银蓝色的夜光灯还隐隐绰绰地亮着点光,以及属于司成茗的训练机位显示屏还亮着。 刚生死时速完成了假日排位积分指标的司成茗将手中的蓝光鼠标往桌上一扔,整个人往后仰放松状态地躺在了调低的电竞椅中。 手一伸,把桌上锁屏的手机拿了过来。 指尖在游戏论坛的图标上停留了几秒,司成茗还是打开了收藏夹里那条被自己压下去的帖子。 这条帖子光是标题就足够吸睛。 五叶主播和双子星的初相识爆料 里面的内容爆料,正是他们两兄弟和叶姝第一次匹配到的娱乐赛,是直播的录屏。 司成茗戴上了耳机,又再次听了一遍里面的录屏声音。 “呜......”听了多次柔弱的少女缩在他怀中的哭泣声,司成茗对视频中的哭声简直不要太熟悉。 “你玩得这么烂,怎么好意思哭的啊?” 凶狠不耐的少年音,是他哥司成吟的骂声。 “姐姐你怎么哭了呀?对不起呀,是因为我们几个人没能把你带飞吗?” 甜腻柔软的嗓音,是自己说过的话。 “成茗你们别说她了,等会小姑娘要哭着挂机了。” 温柔低沉的说话声,是顾影香。 看似是安抚,实则是不着痕迹地惹起直播间观众粉丝针对她的怒火。 这几天里,司成茗已经将这段直播录屏看了无数遍了,几乎能将里面的对白和弹幕全都倒背如流。 只是那压抑微弱的哭声,每次听来都让他心脏好似被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抓住攥紧,难以呼吸。 这条帖子还没有热起来,就被刚好发现了的他给压了下去。 出于自己不想让这件事被叶姝知道的私心也好,还是他不想去面对自己造成过的伤害也好。 坐在电竞椅上的少年,精致漂亮的眉眼间有些阴郁,仿佛披上了一层灰暗的纱,让人有些难以窥见他的心思。 手指反复地拖动着进度条,耳边不断回响着三人的说话声。 突然空旷的大厅里响起了十分刺耳的啪嗒一声,原来是一直伪装出乖巧模样的司成茗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情绪,直接把手机拍到了桌面上。 手机屏幕和桌面相撞,发出响亮的一声,在大厅里回荡着。 他在看到这条帖子时,恰好下起了雷暴雨,窗外电闪雷鸣。 本就恐惧害怕雷声的司成茗,在看到视频内容后,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点,就像是即将溺死在深潭中的流亡者,他赤着双脚就跑上了叶姝的房间。 司成茗忽而身体往前一倾,趴在桌面上,脸埋进了臂弯中。 纤长的睫毛盖住黑曜石般的眸子。 叶姝说过,不会抛弃他,不会留下自己一个人。 可为什么......司成茗回忆起和叶姝接触过的一点一滴,他总觉得或许一开始叶姝就是想要拿走些什么。 大厅的灯忽然全部都打了开来,一时间明晃晃的一片。 习惯了昏暗环境的司成茗眯起了双眼,看向了楼梯口打开了灯的人影。 是他哥司成吟。 “哥?” 站在楼梯口的司成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怎么还不睡?” 司成茗沉默了,良久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司成吟。 身量颀长的少年走下台阶,拉开了司成茗身边的椅子,随意地坐了上去。 司成吟看着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双胞胎向来是心有灵犀的,只是一对眼他就知道司成茗在想什么了。 “还在想叶姝的事情吗?” 兔子玩偶柔软的腹部瞬间被一只手给捏紧了,司成茗别开了目光,看向了自己眼前的电脑显示屏。 “嗯。” 一只带着银色骷髅戒指的手拍了拍司成茗的头,他抬起头望着自己哥哥。 司成吟被他这充满不安的眸光看得有些不适应,轻哼一声,安抚他道:“别担心了,叶姝性子那么温柔,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她善良到连只猫都要捡回去悉心照顾,会原谅的。” 司成茗垂下脑袋,看着自己手中兔子玩偶黑溜溜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六楼也不是这么安静如水。 正准备上床的叶姝突然看到手机震了震,点开来发现是林清宴发的消息。 是一个玫瑰花的表情包,上面还标着炫彩抖动的字体——晚上好。 房间里刚结束玩代练任务的林清宴看着自己突兀的表情包,紧张得都快把手机捏碎了,只不过十几秒反反复复地看了手机无数遍。 清俊的脸上都是不安和焦虑。 过了一分钟,叶姝才回了他消息。 “晚上好呀!你怎么那么晚还不睡?” “代练......” 两个字,林清宴输入又删除,但还是发了出去。 叶姝看到那条消息,嫣红的唇轻抿。 自己其实准确来讲,是占了他的助战位的,即使最后林清宴选择离开俱乐部,但在原剧情,助战都是属于他的位置。 “你很缺钱吗?” 想了想,叶姝还是把这个问题给删了,根据人类情感分析推算,如果这句话问出去的话,会很伤人的自尊心。 “好辛苦啊。” 还附送了一个狗狗递上咖啡杯的表情包。 林清宴看到这个表情包时,温和地笑了起来,唇边像是染了浅夏清风的凉意一般。 抱着自己都不敢说出口的期待,林清宴几乎是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发了一条消息。 “我在洗衣服,不方便打字,可以语音电话吗?” 等待回复的时刻无疑是煎熬难耐的,为了弥补自己这个拙劣的谎言,林清宴甚至踱步走到了洗浴室,放开了水龙头营造出水流的声响。 叶姝设定中善解人意的温柔性子,向来是不会拒绝别人满含期待的请求。 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呆呆的狗狗。 “可以呀。” 在接通的一刹那,林清宴感觉自己心跳仿佛都停滞了一瞬,在听到那头轻柔的问好时,几乎全身的血液都被烧了起来,耳朵都是红的。 “晚上好。” 和文字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林清宴的嗓音清冽干净,犹如月下山林间流淌而过的冰泉,带着冬末春初融化冰雪的一丝凉意,却不会显得过分疏离冰冷。 听起来毫无疑问是一种听觉的享受,叶姝趴在床上,听着耳机那段夹在着流水声的嗓音,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好好听。 俱乐部另外四个成员的声音也好听,但林清宴的嗓音带来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是那种少年感饱含期盼的干净。 少女温柔的说话声仿佛自带一股子熨帖人心的和缓力量,使得林清宴毫无自觉地吐露出了自己在过去那个俱乐部里遭遇的排挤和孤立,又提及了全网骂声一片的事情。 但是出乎叶姝的意料,林清宴好像对这些经历完全没有埋怨之情,叙述时的情绪平静宁和,就像是那种已经看淡了的风轻云淡。 又或者说是,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的疏离。 “你难过吗?” 认真倾听完的少女,等待他停下的空隙,问了他一句。 林清宴愣了一下,随后听筒里响起了他的轻笑声。 “要说起初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只是习惯就好。只要知道快节奏的互联网发展很容易让人减少冷静思考本能的缺点,就不用这么放心思在这些事情上面了。” 静谧的夜里,两人就这么隔着有些远的距离,细细地听着对方的说话声,倒是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聊了好一会,叶姝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的,就跟林清宴说道:“我去外边倒杯温水。” 林清宴关上了水龙头,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你们俱乐部里的套间没有饮水器吗?” “有呀,我懒得烧......”叶姝小声地嘟囔了一声,拧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听着那端悉悉索索的声响,林清宴几乎都能想象出来少女像只偷偷夜里觅食的兔子模样,因为他之前早起晨跑的时候,就能够看到叶姝惺忪着睡颜,拧开家门拿走挂在门把手上的蔬果外卖。 叶姝迈着轻盈的小步子,走到了六楼共用大客厅的饮水器旁边,接了一杯温水,小口地喝了半杯。 林清宴耳畔响起了叶姝小声的喝水声响,登时手脚都有些慌乱了起来。 “你喝完了吗?” “喝完了!” 在客厅门口忽然站定了一个人影,黑影被灯光投射到了地面上,他清冷无机质般的一双蓝眸盯着那个在和别人通话的纤细身影,冷淡的眸光扫过叶姝戴着的白色耳机,浅色的薄唇微微张合,“你在和谁说话?” 突然的说话声,吓得叶姝杏眼微睁,手腕一抖,握着的玻璃杯眼看就要滑落手心,摔在地上碎做几瓣了。 骨节分明的大掌稳住了叶姝细瘦的手腕,竟是孟易寒随意地迈开两步就站到了叶姝的身后。 身量高大的孟易寒俯下身,看清了叶姝还没来得及锁屏的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名。 林清宴。 nk电竞俱乐部已经退役的天才打野。 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了叶姝的手腕间,在灯光下看起来竟然有种近乎透明的朦胧质感。 叶姝看着孟易寒那双幽深的蓝眸,不由得往后躲了一下,过了好久才找回思绪一般,轻声呼唤道:“孟易寒?” 另一端的通话被毫无征兆地切断了,只有一声戛然而止的惊呼和一些细碎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便是嘟嘟的忙音。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在电话被挂掉传来嘟嘟的忙音时那一瞬间,叶姝就察觉到了孟易寒身上陡然出现的浅淡危险气息,下意识地把手腕往回缩,却根本抵不过孟易寒常年锻炼的力气。 反而因为自己挣扎的动作,水杯在手心保持不住平衡,倾洒了孟易寒一身。 孟易寒常年穿的都是黑色系纯棉家居服,温热的水倾洒在他的衣服上,顺着水流沾湿了一大片,但因为是黑色,所以并没有很明显。 反而那腹部沟壑分明的线条,像是被丝绸层层包裹住的利刃,潜藏着令人害怕的力量感。 叶姝移开目光,不敢对上孟易寒那双清澈的蓝眸。 却不曾想高大的青年,将她整个人扯进了怀中,宽大温暖的手心护在她脑后,力道很轻。 似乎是怕稍微用点力,就会伤到她一般。 孟易寒的下巴抵在叶姝乌黑的发旋之间,素来冷淡无波的嗓音难得带了些因为不安而产生的颤音。 “司成茗两兄弟,顾影香,我都可以接受。” 孟易寒俯下身,向来高傲矜贵习惯了胜利的他,此刻却在叶姝面前多少显得有些卑微了,“但可不可以,不要唯独那样对待他?” 如果对那另外三个人都没有任何特殊的话,孟易寒觉得自己还可以保持着冷静自持的模样。 可是在看到叶姝接通电话时,那白皙的脸上浮现出的淡雅温和的笑容,将孟易寒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克制,直接一把攥紧然后捏成数不清的碎片。 他意识到,做习惯了冷漠旁观的看客,却根本无法接受叶姝对待林清宴那样的特殊。 明明,怀中的少女对谁都是那样的温柔包容。 但直觉告诉他,如果再继续等待下去,他什么都得不到。 耳边是孟易寒漠然却含着矛盾情绪的嗓音,叶姝一开始还没听懂那个他指代的是谁,然后看了眼被他攥在手心都快要被捏碎的手机,瞬间意识到了他在说林清宴。 少女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真情实感的茫然和疑惑。 她对待林清宴的态度,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并没有刻意的攻略手段,也没有恶意,要说和俱乐部里的四个成员比起来,或许确实有些不同。 但那不是爱意,埋在孟易寒怀中的叶姝脑中静静地思索着。 毕竟作为恋爱智能ai的话,是不会反馈真实爱意的,那么作为完善自主意识觉醒系统的程序,她是不是应该尝试着去学习,如何爱一个人。 所以孟易寒残缺的10任务进度,什么时候才能给她啊? 他冷静克制的性格,居然连最放肆难以约束的爱意,都是可以控制的吗? 叶姝伸出了被夜晚的凉意弄得有些微凉的手,轻轻地环住了孟易寒劲瘦有力的腰,侧着脑袋贴在他胸前,听到了孟易寒那规律的心跳声。 “我没有啊,我和他只是朋友。”叶姝翻了翻脑子里储存的恋爱手册,挑了一条应对这种场景的最佳话语,说话时的声音悠悠缓慢,像是夜里弹奏出来的钢琴曲,飘散在空旷的客厅里。 那柔柔的说话声,宛如蔓延生长的藤蔓,破开了孟易寒心脏间的保护外壳,有些闷闷的疼痛感。 孟易寒拉开了些许距离,胳膊桎梏住了那纤细的腰,一手掌控在叶姝的发间,俯下身吻住了她。 这个吻的力道格外凶,和孟易寒高傲冷漠的外表一点都不符合,几乎让呼吸困难的叶姝以为他要将自己拆吞入腹了。 叶姝不自觉地抬起手,按在了孟易寒的肩头,藏得比较深的虎牙不小心磨破了他的舌尖。 甜腥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在了唇齿间,带来了一种原始的凶残感。 雾气氤氲的杏眼半睁开,望进了孟易寒黯淡无光的蓝眸之中,原本像是海面般的清澈蓝色变得如同海底深渊一般,在里面潜藏着隐忍克制的食欲。 孟易寒垂下眼睫,通透浅色的睫毛像是给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轻纱。 女孩的手捏紧了孟易寒的黑色家居服,揉皱成了一团。 在尝到眼泪苦涩的咸味时,叶姝忽而睁开了眼,就看到了孟易寒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清澈的湖水洗过一般,清凌凌的一抹蓝。 叶姝有些愣住了,仿佛望见了孟易寒眼底深处的哀伤和痛苦挣扎。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孟易寒的爱是隐忍克制的,所以给出爱意也是试探性地给予。 不是顾影香那种热烈似火的爱,也不是司成茗他们两兄弟那嬉戏打闹能拿来做游戏的爱。 人类,真是复杂奇怪的生物。 但是这也不是孟易寒把自己唇瓣都亲破了的理由,叶姝抿了抿都有些麻麻疼痛感的红唇,幽怨的目光看向了眼前还不肯松开自己的他。 “肿了!”性子温柔的少女即使表达起不满,声音也是和缓的,不会有任何尖利的音调。 没想到禁欲冷静的孟易寒还能低下头仔细看过她嫣红的唇,安抚性地又亲了亲叶姝的额头,说话时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哑:“抱歉。” 修长的手指探进家居服外套的口袋中,触碰到了那个方方正正的黑丝绒小礼盒。 指尖顿了顿,孟易寒还是选择将这个小盒子取了出来。 食指轻轻抵住开口处,便将这个盒子开启了,一条璀璨夺目的粉钻项链就嵌在其中,玫瑰金的链子还镶嵌了许多小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剔透的光芒。 叶姝抬头看着孟易寒,轻声问道:“送给我的吗?” 孟易寒低声应了一句,双手牵起项链的两端绕过叶姝天鹅颈一般的脖子,叶姝抬起手拢起了自己乌黑的头发,更方便孟易寒给自己戴项链。 微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叶姝的颈后,合着项链冰冷的温度,让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尤其是因为低头的姿势,孟易寒温暖的气息像是若有若无的丝带般,萦绕在叶姝的耳边,摩挲过她白皙如玉的耳垂,带起一小片清透的粉色。 “好了。” 扣好之后,孟易寒直起身,眸光微垂。 少女瓷器般细腻的脖颈间,戴着一条闪着碎光的项链,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一般。 叶姝放下了拢起来的头发,笑语盈盈地朝着孟易寒:“好看吗?” “嗯,很漂亮。”向来沉默寡言的孟易寒并不会顾影香那样各种花式的夸赞之词,更何况他自幼在国外长大,国内的语言能够在短短几年就达到交流毫无障碍的程度,已经很令人惊讶了。 细密的吻如雨丝般落在了叶姝的耳后。 客厅的门传来细微的咔哒一声上了锁。 陡然被高高抱起的叶姝吓了一跳,勾住了孟易寒的脖子,低下头便对上了他晶亮的如同哈士奇蓝眸一般的眼睛。 还从来没看到过高冷的孟易寒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叶姝觉得有些惊奇,但很快就被微凉的手桎梏住了。 厚重的门隐约有规律的闷响,应该是被什么撞到了产生的动静。 璀璨的钻石项链因为起伏不定的波澜,在空中抛起一道接着一道明亮的弧线。 在冰凉的钻石被送到脸侧时,意识有些朦胧的叶姝,将粉钻衔在了唇间,就像是觅食的雀。 却没看到孟易寒陡然深沉下去的眼色。 高大的孟易寒就像是这枚剔透的钻石,被温和的浪潮冲刷过多次依旧保持着璀璨和坚毅,甚至被卷进了潮流的深处。而倚靠在门上的叶姝就是那包容温暖的海,清澈的海水被钻石摩挲出雪白的沫子。 叶姝伸出指尖,将孟易寒那总是遮住眉宇的碎发别开,那双漂亮剔透的眼正紧紧地看着自己。 不得不承认,矜贵总是胜券在握的他,被自己牵扯进漩涡之中,分外好看。 出乎叶姝的意料,孟易寒居然记着那次自己的抱怨,在看到她眼尾的泪后,吻了吻自己,居然没有过分。 被海浪拍过后有些疲惫的叶姝靠着他安全感十足的肩头,呼吸声听起来细细柔柔的,若有若无地撩过孟易寒的心尖。 孟易寒拂过叶姝都被泪沾湿了的发丝,说话声平静而有些低沉:“以我的情况,辛苦你了。” 叶姝晃了晃搭在他胳膊上的小腿,不置可否地轻应了一声,指间穿过孟易寒有些长了的黑发。 有自知之明就好。 高傲的战队的队长,在少女温暖的手中低下了头颅,静静感受着她的安抚。 给叶姝带来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像是她驯服了狼群中最冷漠无情的头狼。 这几天叶姝发现成员里的双生子,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就连平时训练和她配合得默契度极高的司成茗有时也会出现反应不过来的情况。 而且司成吟最近好像格外的烦躁,玩别的游戏匹配到路人时,经常出现不耐烦的神情。 最离谱的是,他玩的明明是射击类游戏,还操作的是需要隐蔽起来的狙击手,但因为脾气火爆,常常忘记自己玩的是狙击手,直接冲上去拼刺刀干架,然后就嗝屁了。 在单独玩排位的时候也是毒舌的很,时不时冒出一两句经典语录——你意识是被僵尸啃掉了吗?这么简单的操作不会! 每当这时候,叶姝就会忍不住靠近司成茗,小声询问着。 “你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寓意,那成吟的名字是什么含义啊?” 司成茗瞥了眼自己不断问候着队友的哥哥,笑眯眯地回答道:“姝姝姐,我觉得你可以亲自问问哥哥,我不好说。” 于是温和似水的少女便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司成吟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操作。 一直关注着叶姝的司成吟显然早就发现了她和自己弟弟的窃窃私语,直接利索地偷了对面敌人的家结束战斗,还不忘给每个队友点上举报。 “想问什么?”外表桀骜不驯的少年抓了抓银灰色的头发,看向了身旁的叶姝。 叶姝从他屏幕里收回目光,水润的眸子安静地望着他,把人给看了个耳尖通红。 意识到自己没出息反应的司成吟往后一退椅子,“你看着我干什么?” 面前的叶姝几缕黑发贴在脸侧,她抬起手把发丝往后仔细捋好,眉眼弯弯地冲他笑着说:“想知道你名字的含义。” 显然这个问题让司成吟脸色不太妙起来,他撇了撇嘴,低声道:“哦,我爸妈希望我有文化,能吟诗作对,出口成章。” 得到那么认真回答的叶姝眨了眨眼。 但是司成吟好像.....偏偏没什么文化不爱读书,还那么毒舌。 出口成脏吗? “你的名字,好像有点不太符合你诶。”这是来自未来恋爱智能真实的疑惑。 凶恶的少年脸顿时黑了两个度都不止,恶狠狠地瞪了叶姝一眼,要不是看到她眼中纯净的眸光,他都要以为眼前这家伙在嘲讽自己。 电竞椅和地面摩擦发出些许声响,司成吟没再说话,直接起身离开了位置和训练基地大厅。 其实在训练过程中,顾影香也时不时地看向叶姝锁骨间熠熠生辉的项链,然后一言不发地移开目光。 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了手心的鼠标,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想起那天夜里起来听到的楼内长廊传来的细微声响,顾影香眼中郁气愈发浓重,倒是没想到看起来万事漠不关心、与世无争的孟易寒,反而心思最深沉。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意叶姝,更在意着任何人和她距离的拉近。 哪怕是一丝一毫。 训练结束后有些疲倦的叶姝窝在电竞椅里面,默默地看着双生子一前一后走进电梯的背影,回想起他们两人总是一对上自己就有些心神不宁的状态,唇微微向下抿了抿。 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曾经作为网暴主导者的事情了。 那任务的契机,也就快到了。 等到电梯门关了好一会后,叶姝看到小助理刚从顶楼负责人办公室下来,孟易寒和顾影香不知道跑去干什么了。 小助理看到训练大厅就才叶姝一个人,圆圆的脸蛋荡开笑意,还冲她招手。 总是活泼生气勃勃的小姑娘把叶姝抱了个满怀。 叶姝也回抱了抱她。 “小林,有看到成茗和成吟他们去哪里了吗?”被松开的叶姝拍了拍她圆溜溜的脑袋。 小林一双眼笑起来弯得更月牙儿似的,“我看到他俩往露台去啦,现在外边还下着雨呢,也不知道他俩上去干什么。” “队长刚好有事要和他们说,我去拿个蛋糕再上去问问。”叶姝朝她挥了挥手,走向了中院的饮食区。 孟易寒当然没有事情要找他们了,真正要找他们的人就是自己。 过了几分钟,叶姝便端着司成茗两兄弟最喜欢的樱桃蛋糕,出现在了前往顶楼露台的电梯中。 银色光滑的电梯门倒映出她纤细的身影。 叶姝纤长如小扇子般的睫毛轻掩,敛去了眸中所有的思绪。 原身所经历的那个游戏,究竟是什么呢? 电梯的楼层播报声陡然响起,将叶姝所有的思绪唤回。 露台本就半开的门被一双白皙柔软的手轻轻推开,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然后叶姝就听见了司成茗和司成吟的说话声,清晰无比。 “哥,你对叶姝姐是认真了吗?” 司成吟听到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发出的疑问后,不耐地冷哼了一声来掩盖自己瞬间不自然到了极点的神色:“成茗,你在说什么东西?那不过是个游戏而已。” “我们之前在国外不是经常这么玩吗?看看谁能让人更快地被喜欢被爱上?” “可是哥,我不想当成游戏了。”染着奶咖色头发的司成茗神情有些茫然无措,轻声喃喃道。 最近心尖的不安与惶然,几乎在这一刻达到了峰值,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乖戾恶劣的少年,此刻却像是雨中被抛弃的幼猫一般,睁着湿漉漉的猫眼看向自己的哥哥,“我感觉我好像......” 喜欢上叶姝了。 叶姝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眉眼低垂,平静的双眼注视着自己手心里的樱桃奶油蛋糕。 原来这就是原身,经历过的、所谓的游戏啊。 记忆中那个在雨夜里伏倒在俱乐部门前的瘦弱身影,愈发明晰了起来。 那无助崩溃的哭泣声,几乎响彻叶姝的脑海中。 白皙的指尖微动,精致的蛋糕从手心中缓缓滑落而下。 司成茗所有还没说出口的话语,被露台门边的动静都止在了喉头。 心有灵犀的双生子一同转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空旷的门口,如瓷器般易碎的少女正站在那,空洞的双眼无神地望着他们,手中本来捧着的蛋糕已经坠落在了地面上。 杂乱破碎的奶油裹挟着殷红的樱桃,入目一片狼藉。 红的猩红,白的纯洁,对比起来分外刺眼。 恰在此时,天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了天幕,紫色耀眼的光远远地映照叶姝苍白近乎透明的脸上。 生出了几分瑰丽奇异的气息。 就像是脆弱不堪的瓷器,被他们亲手摔碎,裂开无数道再也无法弥补的纹路。 而叶姝那双一直以来都是温暖柔和的黑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和温度,流淌着漫无边际的墨色。 她苍白的唇瓣微启,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和,柔得几乎要被雨声给打碎一般。 “原来,都是游戏呀......”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露台外暴雨如注,雷鸣声不断。 而露台内门边的身材纤细瘦弱的少女,像是一株原本鲜活的绿植,随着生机的缓慢流失而蒸发水分,渐渐颜色泛起灰色,似乎只要再轻轻碰一下就要彻底枯萎死去了。 叶姝的眼眶泛起红晕,眼泪在其中流转蓄满后一颗接着一颗坠落,泪珠颗颗分明而晶莹剔透,像一串串扯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流淌而下,再从小巧的下巴滑落消失在地面。 突然遭受如此大打击的她,甚至身形有些摇晃,宛如风中飘摇即将坠落的柳枝。 “我可以原谅你们的错误......” 带着哭腔的嗓音颤颤的,合着她那双雾气氤氲的泪眼,通身上下脆弱到了极致的破碎感,几乎给双生子两个人带来窒息一般的疼痛。 在看到司成茗想要靠近时,叶姝往后退了一步,秀气的眉微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滑落,白皙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两人面前泪如雨下的少女无助而彷徨地摇着头,似乎想要否认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见的真相。 “我甚至可以原谅你们曾经所有对我的伤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能让你们这么对待我?” 双生子二人出奇地一致张了张口,可喉咙却仿佛被沾了水膨胀大的棉花团堵塞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没有错,那样温柔纯善的她,本就不应该遭遇任何伤害。 真正犯错的,只有他们。 “姐姐......我错了。”少年骨节分明的十指紧紧地握住叶姝细瘦的手腕,清澈的猫眼中尽是哀求。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说话时,肩膀都在颤抖,声音更是有些沙哑。 叶姝在司成茗跑过来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抓紧自己的手腕后,垂下眸子看向他,清澈的黑眸中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厌恶和哀伤。 抬起手腕,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了少年白皙的脸侧,随即浮出鲜红的几道指印。 “你们不要靠近我。” 话音落下,瘦弱的少女挣开司成茗的桎梏,义无反顾地转身跑进了电梯里。 伴随着电梯按钮的按下,厚重的电梯门缓缓合上,根本没有给司成茗司成吟两个人反应的时间。 先反应过来追上去的司成茗按了几下电梯的按钮,却终究只是徒劳。 外表精致如天使般的少年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头抵着冰凉的墙面,身体徐徐滑落最终跪倒在了地上。 司成茗平时总是甜蜜轻快的嗓音在现下,却多了几分遮不住的无力和痛苦。 “哥......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以至于到现在,根本无法回头。 听着弟弟说话声的司成吟靠在墙边,双眼没什么焦距地望着露台门外的雨幕,只是沉默着,一句话也未曾说出来,唇齿间尽是苦涩的味道。 门合上之后,叶姝听着脑海中不断响起的系统任务进度播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电梯光可鉴人的金属面倒映着她的脸,眼尾泛红,黝黑的眸子宛如被清水洗过一般。 在电梯即将抵达一楼大厅的时候,叶姝看着金属面中倒映出的自己,伸出手按了按眼角,本来没再流淌泪水的眼睛又再度湿润了起来。 镜中少女的脸,似哭似笑,明明眼中尽是泪水,嘴角却被快乐的情绪牵起,看着简直矛盾至极,甚至在她白皙的脸颊两侧飞起了淡淡的绯红,情态动人。 “原来,这就是流泪的感觉。” 她之前是人工智能,并不会像人类一样流泪,只有情绪判断系统能够调动起拟态人类的泪腺系统。 叶姝捧着脸,轻轻地笑了起来。 但下一刻电梯门开启,哭到肩膀都在颤抖的少女跑了出来。 奔跑的身影,引起了俱乐部大厅工作人员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叶姝的身上。 没想到却对上了一双哀伤的眼睛,叶姝的手捂着自己的唇,似乎是怕自己哭出声惊动到众人。 刚和顾影香说完事情的孟易寒刚从休息室走出来,就看到叶姝跑出大厅,瘦弱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跑开一段距离后,叶姝找了一家饰品店,在屋檐下按着膝盖调整着呼吸。 即使这具身体根据她所拥有的营养护理知识调理到了最好的程度,但一旦有剧烈运动,肺活量还是不够。 是以现在的叶姝的呼吸十分急促,甚至因为跑得太急了,喉咙间的毛细血管因为运动破开弥漫开一点点腥甜的血腥味。 调整好状态后的叶姝直起身,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了辆车。 浑身都被雨水浇了个透的叶姝拉开白色汽车的车门,坐了进去。 驾驶座上是一位穿着职业装的中年女性,透过镜子能看到她脸上还化着精致的妆容。 “小姑娘没带伞?” 说着,她居然还递过来一包纸巾,叶姝接过来小心地抽出几张擦了擦发尾的水珠。 司机看了眼后座上看着乖巧的女孩红得跟个兔子似的眼眶,跟她唠嗑了起来:“妹子,失恋了?” 失恋? 叶姝脑中的算法下意识地判断了两兄弟的情况。 嗯.......应该算他俩失恋吧。 于是叶姝迟疑地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听到回答的司机叹了口气,朗声道:“失恋了,也不能这么糟蹋身体,看你这身材风一吹就能倒。” 虽然有些数落她的意味,但是叶姝能够判断得出来,司机话语中货真价实的善意。 叶姝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弯成两道细细的月牙儿。 “谢谢您。” 为什么现实中的陌生人,会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网络上的陌生人,却能将恶意肆无忌惮地针对到一个人身上。 叶姝理解不了,但是星际时代的网络发展理论能够给她答案,或许因为网络给人披上了一层皮吧。 正如林清宴所说,一层可以蒙蔽思考能力和理智的皮。 车开到中途,女人透过后视镜看车后面的路况时,无意间看到有些冷得发抖的叶姝,手上打了一下,将车内的暖气给开启了。 “姐,我看你还穿着工作服.......” 怎么还出来搞打车了。 女司机踩了脚刹车,拉起了手刹,将车停在了叶姝说的小公寓楼下。 女人的眉眼间有些许疲惫,“为了赚钱啊,挣点外快,在大城市生存哪有那么容易。” 得到想象中回答的叶姝抿了抿唇,付钱的时候,想了许久还是照价付了,但是在付款备注中打了两个字。 “谢谢。” 手遮挡在头上,叶姝跑过这一小段路,进了公寓楼里。 正巧出来拿门把手上外卖的林清宴,听到了楼道里轻微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着很微弱小心,似乎是怕太响打扰到了楼道里的其他住户,毕竟公寓楼的隔音效果实在算不上好。 想起那天晚上电话里细微动静的林清宴,抱着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期待,探出头望了眼楼道。 果然看到了女孩瘦弱的身影。 “叶姝?”林清宴呼唤了她一声。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的叶姝抬起头,乌黑的双眼正对上了林清宴黑色眼镜框下清亮发光的眼睛。 而林清宴则在看到她如此狼狈的姿态时,瞳孔微缩。 站在楼梯间的叶姝,黑发被雨水打湿了贴在苍白的脸侧,眼眶都还泛着红,就像是被抛弃了的兔子幼崽一般,林清宴仿佛都能看到她脑袋上耷拉下去没什么精神的耳朵。 “你怎么回来了?”林清宴把外卖挂回门把手上,快步下了楼。 之前在线下粉丝见面会时看到的叶姝,明明还是台上那个几乎发着光的职业电竞选手五叶,此刻却看着这么黯淡。 仿佛她身上所有的光芒都消逝了一般。 叶姝听见他的问题,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用惯了俱乐部宿舍的指纹锁。 之前在星际时代的时候,门锁是虹膜识别权限来开启的。 为了唱得那出戏足够真实,契机来得突然,叶姝居然一下子没想起来捎上小公寓的钥匙。 “发生了什么?”林清宴看她一言不发,只是移开目光垂着头看向地面出神,越发担忧不安了起来。 想起来之前孟易寒送她回来的情景,还有那天顾影香叫来开锁师傅撬锁的情景。 披着白色棒球服外套的青年,浅色的唇抿得很紧,焦急询问的声音一下子放得十分柔和。 “是战队的人欺负你吗?” 网络暴力,确实算欺凌的一种。 叶姝想着,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 但还是出于礼貌,小声地回应了他。 “嗯。” 林清宴没再过问了,正准备催她回去赶紧换掉湿透了的衣服时,就听见叶姝细细柔柔的说话声。 “我没带钥匙.......你能帮帮我吗?” 叶姝抬起头望着他,这是她从恋爱智能ai程序间诞生之后,第一次有些好奇地发出了祈求。 无关任务,只是想看看人类的善意,学习人类的情感。 又或者,是不是像孟易寒所说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待林清宴的态度有些特别。 林清宴愣在了原地,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冷静的心脏,停滞了一瞬间。 眼中只能倒映出少女瓷白的脸蛋,和干净的黑眸。 “好。”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干净整洁的小公寓中,电磁炉里的姜茶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室内弥漫开了姜茶的辛辣香气。 身形清瘦颀长的林清宴正蹲在洗浴室里,小心地试着水温。 流淌过指间的水流温热但不会过分烫,是一种刚刚好能洗热的温度。 林清宴放好水,回到了客厅。 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正乖巧地站在沙发旁边,乌黑的长发还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水,被叶姝小心地接在了手心里。 而她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手心中的出神。 “你在做什么?怎么不坐沙发上休息会?”林清宴拿着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上残余的水,顺口问了句叶姝。 陡然被叫到名字的叶姝抬起头,听清他的问题后,瞥了眼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地面和沙发,说话的嗓音很柔和平静:“你的房子很干净,不能弄湿了,会很麻烦的。” 根据人类社交礼仪知识基础中的内容,打扰了主人家的情况下,尽量不要破坏了原有的干净整洁,否则会很容易惹来不适排斥的情绪。 林清宴擦手的动作顿住了,看向了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叶姝,她黑色的眼眸沉静温柔得如同天际的夜幕。 显然她说出这样的话是认真的。 却让林清宴的心弦,好像被什么东西无端端地勾了一下,有些没来由的心疼。 “在想什么呢?湿了拖干净就好了,不然扫把和拖把发明出来的作用是啥?” 林清宴从架子上取下了一条包装好消了毒的新毛巾,递到了叶姝面前:“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距离拉近,叶姝可以清晰地嗅到扑面而来的清冽气息,应该是洗衣液的清香。 叶姝望着他,才发现其实林清宴也挺高的,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应该有一米八左右。 果然如她所料,戴着黑框眼镜的人肯定有buff概率。 现在摘了眼镜的林清宴,平心而论,是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的俊秀外貌,眸子是清浅的琥珀色。 黑色的发丝似乎有些过于长了,掠过了那双棕色的眼瞳,遮住了耳尖。 当然叶姝一眼注意到的是他唇中生得恰到好处的唇珠。 只是几秒钟就观察完将外貌特征录入了脑中的叶姝收回无机质般扫描的目光,冰冷的手接过了林清宴递过来的毛巾。 在指尖相触到的一瞬间,淡淡的绯红爬上了林清宴的耳尖,所幸被头发盖住了,不然肯定就被叶姝看到了。 “谢谢你。”叶姝礼貌地道了谢,走进了浴室里。 洗完之后,拿毛巾细细擦试过水珠的叶姝看了眼置衣架上放着的白色纯棉衬衫和宽大的黑色裤子。 捏了捏宽松到完全穿不上的裤腰,浅色的唇微抿。 根本穿不了啊。 没过一会,洗完澡的叶姝踩着并不合脚的家居拖鞋,从雾气氤氲的洗浴室中走了出来,小心地在门口的地垫上把鞋子上的水给踩干净了才走出来。 正在倒姜茶的林清宴听到洗浴室开门的动静,一回过头险些把手中的杯子扔了出去。 洗完澡的女孩头发还冒着湿气,肌肤应该是因为沾了热水有些粉意,宽大的衬衫穿在她身上显得身姿更加窈窕,衣摆下一双笔直匀称的腿。 看到林清宴那睁大眼的反应,叶姝捏了捏手中拿出来的裤子,歪着头看了眼他手中的姜茶:“太大了,我穿不上去,会掉下来。” 林清宴感觉浑身的热气都在冒,尤其是往鼻尖这个位置冲。 他连忙重重地搁置了手中正在倒的姜茶,转过身捏了捏自己的鼻尖,发现没有丢人的反应后松了口气。 没想到叶姝发现他不正常的反应,走到了自己身旁,歪着头直直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没事。”林清宴强压下并不规律的心跳,将桌上的姜茶放进了叶姝的手心,“快喝了驱寒。”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整个脸都是通红的。 在俱乐部从来没有接触过女生的林清宴,其实在搬进公寓楼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楼下住着的叶姝。 搬进来的那天,拎着行李箱的自己正在上楼梯,然后就看到一个身材柔弱的少女正抱着一大堆的食物往上艰难地爬着。 本着邻居之间应该互相帮助的林清宴伸出手,替她分担了一半。 正对上了叶姝那双纯净如水的杏眼,白皙的脸颊还因为拎着东西用泛起了红,看着就像是半剥了壳的荔枝一般。 在当时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林清宴差点愣在原地。 此刻的叶姝,像极了之前俱乐部那些恋爱了的队友讨论过的男友衬衫穿法。 当然.....其实自己也抱了几分不该有的期待。 叶姝抱着暖融融的杯子,凑近了些许,然后那辛辣的姜味瞬间让她整张秀气的脸都皱了起来。 人类驱寒居然要喝这么恐怖的东西吗? 难怪那次她给青宜冲了杯红糖姜茶,把人的痛苦面具都给喝出来了。 小心翼翼地望了眼林清宴那关切的目光,本着不能让别人好意错付的叶姝屏住了呼吸,一口给灌了下去。 姜的辛辣刺激着叶姝的喉咙,让她不由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林清宴扶住了她,往下轻拍叶姝的脊背,给她顺了顺呼吸,“你去我房间休息吧。” “那你呢?”缓过来的叶姝直起身子,疑惑地看向了他。 林清宴指了指沙发上早就收拾好了的被子,笑意温润:“我睡这就可以了。” 眼见叶姝想要说些什么,林清宴很干脆地走到了沙发旁躺了进去。 “不要太介意这种事情,快去休息。” 叶姝看着撩起了额前碎发的林清宴,他的眼睛荡开笑意,看着就像是落了碎星的琥珀。 接着林清宴就听见叶姝小声地问他。 “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电脑?” 林清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当然可以了,就在我房间里。” 叶姝歪着头观察了他几秒,虽然心头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在洛克星际时代,每个人的网络终端都是极其私密的信息库,终端借给别人使用根本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在这里,人类的戒备心好像并没有那么强,或许是因为情感的保留完整度还是很高的吧。 电脑显示屏照亮了外表温柔无害的少女白皙的脸,手指在键盘上迅速地敲了几下。 一串虚拟的ip网络地址信息就被编辑录入好了。 打开的信息库,赫然是密密麻麻的账户ip地址数据,和一些发言记录。 第30章 第三十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当天晚上,其实从叶姝从俱乐部离开,驻守在俱乐部楼附近的狗仔队就注意到了叶姝的身影。 身为最近gov游戏话题热度最大的她,却以那样狼狈的姿态跑出大楼冲进大雨中。 这群人立马就感受到了话题爆炸的信号,连忙举起了手中的相机,拍摄下了雨中离开的少女背影。 狗仔们编辑的话题为了蹭到热度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用着各种似是而非的标题。 例如什么女电竞选手和队员的恋爱失败之类的,瞬间底下一直对叶姝加入有异议的人,发出了数不清的恶意评论。 “我就知道,这状态不是战队内队员失恋失意是什么?” “啧,她该不会对我们家的双子星下手吧,真不挑啊。” 零零星星几条来自五叶粉丝的反驳很快又被那种恶意淹没了。 叶姝托着下巴,看过了那些狗仔发出的帖子,面容一如既往的恬静温润。 如果是原身的话,想来看到这种言论只怕是会崩溃吧。 可惜了,作为智能系统的自己,学习情感波动和反馈,太困难了。 她看着眼前这些对女玩家或则职业女电竞选手充满着戾气的言论,内心甚至连波动都难产生半分,只是清晰地意识到了网络对于煽动人类极端情感的影响,是多么巨大。 鼠标轻点切换了另一个页面,漆黑的双眼浏览着里面编辑统计好的网络暴行用户记录,白皙修长的食指在发送键上轻敲了一下。 两个小时后,网络上几条帖子顶着爆炸的热度直接一跃登上了gov游戏论坛的首位。 双子星与五叶的过往 网络狂欢还是网络暴行?日常心疼五叶 点进去一看,里面的内容简直令人心惊,密密麻麻的都是当时诅咒叶姝去死的言论。 日期前后算起来持续了十多天,除却诅咒死亡的恶言,甚至还有辱骂叶姝已逝父母的评论。 心疼五叶的帖子里,还附带了不知道谁拍到的,叶姝在医院里住院抢救的照片。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脸颊苍白近乎透明,头发沾湿成了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侧,嘴唇也是惨白的没有分毫血色,手腕无力地垂落在病床侧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没有一点生气的人偶,仿佛下一秒就会离开人世一般。 窝在寝室床上的李潇潇点开了那张照片,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那次线下粉丝见面会上,叶姝温柔地给自己擦拭着泪水的模样。 两相对比起来,让她的眼眶有些酸涩,不断地抽取着旁边的纸巾按在眼角。 五叶那么好,这么珍惜粉丝的人,为什么要被这些人的恶意折磨成这样? 今夜,有多少人睡不着不得而知了。 至少办公室里突然接到媒体公司打来电话的杨青宜,正坐在沙发椅上,手撑着额头。 颇有些焦头烂额的味道。 心头憋着一股子郁气的杨青宜又再度浏览过刚刚媒体公司发过来的信息,然后修长的手一巴掌拍在了办公桌上,那陡然传来的碰的一声巨响,将旁边站着一声不敢吭的小林助理和俱乐部经理都吓了一跳。 “小林,把我的电话拿来。”杨青宜朝着身侧伸出了手,接过小林送过来的手机。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随意轻点,拨通了叶姝的电话号码。 桌上放着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叶姝拿过手机看了眼,是杨青宜的。 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接通了。 “喂?青宜姐......” 叶姝还没说完一句话,就被语气焦急的杨青宜给打断了:“姝姝,你现在在哪里?没事吧?要不要我过来接你,不要被那些言论影响了。” 握着手机的叶姝张了张口,愣在了原地。 如她对杨青宜性子的猜测一样,行事果断雷厉风行的她,虽然商业头脑过人,但是一直都是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原身如果遇到她的话,想来会不一样吧。 让叶姝不由得想起来很久以前,在洛克星际时代阅读过的一句古话,世界上能对女子苦难感同身受的通常只会是女子。 “我没事,我现在在朋友家。”叶姝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手心按在了心脏跳动的位置,那里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暖意,从感情分类来看,应该是由友谊带来的。 耳边传来女孩轻快柔和的嗓音,一如平常杨青宜和她相处时,叶姝的说话声就是这样。 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杨青宜手中的笔尖敲了敲桌面上的合同,声音有些沉:“这几天你先别回俱乐部,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那头低沉的女声顿了顿,继续道:“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毕竟秋季杯能那样顺利夺取冠军,叶姝功不可没。 无论是从原则上,还是比赛价值上,杨青宜都不会将她割舍下。 个小时后,电竞俱乐部的官方账号放出了一张图片,是和双子星的解约书。 附带的话语内容是“不容许网络暴行的存在”。 而五叶的直播账号则公布了对这些网络用户的起诉书。 这是一场,针对泛滥无所克制的网络暴行的反击。 这天晚上,林清宴一晚上没有睡着,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看着手机里的内容。 几度起身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前,却在想要敲响房门时,默默地放下了准备叩门的手。 清俊的眉眼低垂,林清宴看着手机上不断跳出来的评论,心想,或许她此刻需要的是一个人静一静吧。 次日清晨,熬好银耳粥后,林清宴敲了两下门,发现里面没有人应。 想到看见的那张病床上的照片,顿时心头一跳,连忙找到了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间门。 一打开门,林清宴就迈开一双长腿冲了进去。 在看到叶姝恬静安然的睡颜后,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戴着黑镜框的青年走到了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安然沉浸在睡眠中的人。 温热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叶姝的眼尾,没有感受到泪痕干涸的触感后,林清宴轻皱起的眉眼都舒缓了不少。 电脑的显示屏还亮着,林清宴坐在电脑屏幕前,正准备关闭电脑。 却在看到ip记录系统中的微小红点时,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林清宴的电脑系统是有自动追踪网络ip信息地址的功能,这是自从经历过那次网暴后,他编辑出来安装好的系统。 鼠标鬼使神差地点开了ip记录系统。 在看清网络ip信息编码后,林清宴的瞳孔微缩。 这和那几条帖子解码后的网络ip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所以,昨天晚上揭露了双子星的帖子,都是叶姝亲手而为的。 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轻掩,敛去了琥珀色眼眸中的所有思绪,只是心头莫名产生的兴奋情绪,让林清宴觉得有些古怪。 坐在椅子上的林清宴转过头,正对上了趴坐在床上的叶姝,那清凌凌的一双杏眼。 睡得黑发有些凌乱的少女,正轻轻歪着头,纯净无害的黑眸,望着自己。 犹如森林中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兽类幼崽。 “你发现了吗?” 叶姝轻声地问了出来。 身为人工智能,叶姝熟悉所有的网络系统操作,自然是发现了那个微小的系统,但是她并没有做什么。因为在她的判定视野里,林清宴不是任务对象,并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所有行为。 “嗯。”林清宴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了叶姝面前,将身材瘦弱的她拥入怀中。 “不害怕吗?”下巴搭在林清宴肩头的叶姝有些疑惑。 抱着她的青年胸腔微微震动着,传来了闷闷的笑声,林清宴笑了笑:“怕什么?你只是把他们的所作所为说出来,什么都没有做错。” “没事了。” 一只温暖的手抚过叶姝绸缎般光滑的长发,就像是在给小动物顺毛,轻轻地安抚着。 他没有将自己抱到很紧,到那种无法挣脱开来的地步,甚至叶姝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从他的怀抱中钻出来,只是林清宴身上清冽柔和的香气,让她没什么脱离的动力。 有着琥珀质感的棕色眼眸透过房间中的镜子,看着两人相拥的身影。 林清宴垂下眼睛,手小心地按在了叶姝的后脖颈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一开始,他就清晰地知道叶姝要做什么了。 毕竟晚上出现在公寓楼下孟易寒的汽车,和顾影香频繁出现的身影,都在无声地彰显着答案。 这些都是叶姝的手笔。 但那又怎样,只要是她想做的,只要是符合法律道德范畴的,尽管去做便是了。 这些本就是那些人应得的,他所想做的只是留在原处,等待着叶姝回来。 蛰伏已久的温驯巨兽终于在叶姝的亲近下,缓缓露出了爪牙,将温柔包容一切的少女带到了身边。 察觉到什么的叶姝直起身,捧起了林清宴的脸,食指和拇指捏起了那副黑框眼镜随意地扔在了一旁,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叶姝看着他清透的眼眸中,几乎遮盖不住的念想和光彩,柔声问道。 回应叶姝的是一个极尽温柔谴倦的吻,似乎在压抑属于打野刺客好杀的本性,给叶姝一种自己被捧在手心的珍视感。 温暖的呼吸蕴藏着难以平息的诉求,林清宴终于圈紧了叶姝,低声应道:“不止是喜欢。” 叶姝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却无暇思考了。 因为沉睡的温柔巨兽已然被她点燃了本性,抛开了温驯的外壳,试图将柔弱的少女捕获。 房间到处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电脑桌上的键盘鼠标被扫开,沾染上了水滴;窗台的帘子被两只白皙的手抓得很紧,不时有雨滴溅在上面留下星星点点的水痕。纤细的玫瑰花梗,被盈盈握紧不断折弯,抖下花圃间落下的水珠。 “会被发现.....”叶姝一句话还没说完整,又被林清宴轻轻捂住了唇,一个有些失去约束的动作因为向上的惯性,让眼泪从眼尾滑落掉在了他手心里。 “嘘,不要说话。” 林清宴低下头,黑色的发丝擦过叶姝的颈侧,弄得她有些发痒地往后逃避,俊秀温柔的青年轻轻用齿间摩挲而过叶姝白皙如玉的耳垂,一直以来清冽温润的嗓音有些沉:“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 擦得一尘不染的窗户折射出傍晚夕阳微红的阳光,薄纱窗帘的花纹照下斑驳的光影,不时因为晚风的吹拂晃出波澜。 窗台上放了一盆青翠的留兰香薄荷,在风的吹拂下送出清冽的香气,这是林清宴带着叶姝去逛植物园的时候,叶姝挑的,说是很像林清宴身上的气息。 叶姝窝在林清宴的怀里,过的名著。 但似乎是阳光晒得她太舒服了,沐浴在阳光中的少女靠着林清宴的肩头陷入了沉睡,书页被风吹起翻过,发出了细碎的翻页声响。 林清宴揽着叶姝的腰,斜靠着沙发背,指间穿过叶姝顺滑亮丽的发丝,轻轻地抚过,像是在给自己珍视的姑娘梳头。 在看到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已经阖上了,投下一小片阴影后,林清宴垂下头,在她的眼皮上落下了一个轻盈得如同羽毛般的吻,生怕将她吵醒了。 这种温馨谴倦的氛围,让林清宴无数次都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般。 睡眠向来比较浅的叶姝眼睫颤了颤,半睁开惺忪的睡眼,雾气氤氲的眸子望着抱着自己的林清宴。 他俊朗的眉眼简直像是山间的清风一样,柔和得让人看着就觉得心中十分舒服。 “怎么了?”刚睡醒的叶姝习惯性地蹭了蹭林清宴的肩头,像只猫儿一般。 让她都想不到的是那天林清宴居然一直折腾到凌晨才休息。 温存时刻,他还贴着她的耳垂,平静下来的嗓音还是略带低沉的:“不要在意。” 待叶姝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时,林清宴没有对上她波光潋滟的眸子,只是自顾自地陈述着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温暖的指尖捏着叶姝的耳垂,林清宴垂着眼继续道:“但是我一直都在,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要回来了。” “我一直都在。” 收回思绪的叶姝看着眼前戴着黑色边框眼镜的青年,发现了他的眼中装满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宛如清澈宁静的山泉。 林清宴轻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你过段时间是不是要回俱乐部了。” 叶姝眨了眨眼睛,拉长了语调回答他:“那是肯定的啦——” 在如愿看到林清宴几乎遮掩不住的失落之色,就像是被抛弃了的金毛犬似的,话锋突然一转。 “不过嘛.......”叶姝突然直起身,跪坐在林清宴的腿上,环住了他的脖子,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昨晚青宜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把你挖来呢。” 少女一双杏眼变得亮晶晶的,像是上好的黑曜石折射出细碎的光,险些将林清宴溺毙于其中。 “所以你愿不愿意呀?” 接着就看到镜片下的眼睛,一点点地燃起了星光,分外灼目。 对于一个被迫退役、没有俱乐部愿意接受他的职业电竞选手而言,没有什么比能再度踏入职业生涯的事情,更能让他燃起战意。 几日后,在网络游戏论坛五叶的事件热度发酵到最高峰的时候,数百名曾经在网络上“叱咤风云”的键盘侠客,都陆续收到了法律的传票。 这是场声势浩大的针对网络暴行的反击战,托五叶这个名号的热度,引发了不少热门博主的争相转发。 到最后,共计672名网络用户被判处了不同时限的刑罚。 而其中作为网暴主导者的双生子,出于舆论影响力考虑,判处了为期一年的有期徒刑。 俱乐部的专车接着叶姝回到俱乐部大楼时,刚好是警察找了上来的日子,警戒线两旁都站满了电竞俱乐部的粉丝站姐,还有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各大媒体。 曾经在电竞赛场上意气风发的双子星,戴着口罩和帽子走出了大楼。 叶姝摇下了车窗,正对上了司成茗一瞬间亮了起来的猫眼。 浅色的唇抿了抿,她拉开了车门。 饶是警方也没想到曾经被这两个肆意妄为的少年网暴过的叶姝,居然会下车走到双生子的面前。 五叶的真人显然比网络上的静态照片和影像要好看上不少,穿着件米色的法式风衣,衣摆下一双匀称修长的腿,分外惹人注目。 “叶姝姐姐......你来了。”精致漂亮的少年不自然地在叶姝面前垂下了脑袋,不敢直视她那双柔和的眼睛,全然没了平日里的乖戾模样。 而另一旁站着的司成吟,纵然依旧穿着朋克风的外套,但是在看到叶姝明显更加姝丽的脸庞时,踢了踢地上的石子,移开了目光。 “你怎么.....还是来了。”少年以往叛逆的嗓音有些低哑,蕴含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小心翼翼。 司成茗伸出手,见叶姝没有再排斥躲闪后,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袖口,黝黑的眼眸有些雾气:“姐姐,你没有用网暴来报复我们,是不是.......” 还是舍不得。 秉承着任务追求完美的叶姝柔声打断了他。 “不是,我不会用网暴对待你们。因为我不想仅仅只因为你们两个人,我就从受害者成为施暴者。” “我和你们,不是同类。” 某种意义上,从物种来看,自己和他们确实不是同类。 接着叶姝就那样静静注视着司成茗仿佛天崩地裂的神情,缓慢而残忍地抽出了自己的袖子。 全然没有因为他那几乎涌出眼眶的泪水而动容。 忽然,一旁一直沉默的司成吟忽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不顾周围媒体和粉丝们的惊呼,小心翼翼地在叶姝眉心留下了一个吻。 最后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轻轻地说了一声:“抱歉。” 没有关系,即使你不原谅我们,也没有关系。 这是我们应得的。 曾经是最耀眼的双子星最终陨落了。 意气风发的两个少年,坐上了亮着灯的车。 再也不可能出现在电竞赛坛上,在闪光灯下展现肆意的笑容。 临坐上车前,司成茗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却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女,被另一个颀长的身影,温柔地护住了肩头,踏入了的俱乐部大楼。 她头也没有回。 再也不会将目光遗留在他身上。 双子星入狱的第十三天,曾经在线下粉丝见面会操作了一手可以和司成茗的法师对抗的李潇潇,进入了俱乐部。 成为了继叶姝后,第二名职业电竞女选手。 并且在gpl国际职业联赛前的训练赛中,惊艳亮相,以高评分的战绩,打败了老牌的法师选手。 曾经的nk天才打野选手,成为了俱乐部的助战,和叶姝操作的射手配合得天衣无缝。 待战绩显示在电子巨屏上,李潇潇站起身,紧紧地抱住了叶姝,热泪盈眶。 叶姝轻轻地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哭什么呀?” 按照游戏的心理,胜利了的话,不是应该高兴吗? 李潇潇呜咽道:“五叶,谢谢你,谢谢你举荐我到青宜姐那里。” 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成为职业电竞选手,还能赢下比赛。 叶姝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温柔地安抚着她。 当天晚上,不知道顾影香去了哪里,最近他似乎总是在躲着叶姝一般。 自从双生子离开后,他好像就无法面对叶姝,除却训练和比赛,几乎没有和叶姝交流过。 被小助理拜托送合影到顾影香房间的叶姝,在敲响房间门前,看着照片上明显有些魂不守舍的顾影香。 看来,顾影香的任务进度也快了。 “影香姐,你在吗?” 没有听见回应的叶姝又敲了两下门,才听见顾影香夹杂着流水声的低哑嗓音。 “直接进来吧。” 镜子前的顾影香,安静地盯着镜中倒映出来的面容,五官精致秾丽,漂亮却不会过分阴柔。 眼尾的痣更是惊艳一点,仿佛将整张美人面都点亮了。 只是却略显憔悴。 顾影香这些天,没有一个晚上得以安眠,仿佛回想着叶姝那天雨夜离开大楼的场景和面容。 做梦都能看到带着破碎感的少女,流着泪质问自己。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叶姝拧开门把手,直接进去了,扫视过顾影香房间的布置,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那个黑木架子摆放着的一个被按下的相框上。 “影香姐,粉丝的合影照洗好了,我帮你放在哪呀?”叶姝极其自然地走近了那个架子,拿起照片仔细端详着。 在看到照片上,苍白柔弱的女孩几乎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身姿以及那温软的笑容时,心中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甚至在相框旁边,还放着一串晶莹剔透的手链。 果然,是俗套的白月光替身吗? 但根据自己这段时间的信息搜集,顾影香情况或许还要特殊一些,或许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找替身手办。 叶姝的指尖从那串手链上收了回来。 “放架子上就可以了。”顾影香随意地回了一句。 但下一刻,他忽而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连头发还滴着水都没有管,直接拉开了浴室的门。 就看见站在架子旁的少女,听见开门声后转过来,手中拿着的相框应声滑落,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照片中那个女孩的笑容明媚,但在此时此刻却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叶姝黑色的双眸宛如冰凉没有温度的玉石,静静地注视着慌乱无措的顾影香。 无声,而令人窒息。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电竞女神的鱼儿们(完) 房间似乎形成了一处与世隔绝的空间,在这里顾影香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只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和两个人的呼吸声。 面前的叶姝注视着他,像是要把他的胸膛解剖开,将他的心中所想所念通通看透,却夹杂着她天生自带的亲和力与温柔,仿佛并不在意还能包容他曾对她造成的伤害。 叶姝将顾影香慌乱的反应尽收眼底,半张姣好的侧脸隐藏在架子下的一片阴影之中,说话时的嗓音轻飘飘的,像是没有什么着力点的柳絮:“你一直在透过我,看着她呀。” 从她搜集到的有关顾影香的过往资料来看,这个所谓的白月光其实是他走丢后,顾家收养的一个女孩,也可以算是顾影香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但是这个重病去世的女孩,在活着的时候一直对顾影香抱有爱意,然而顾影香对她只有兄妹情。 甚至为了避开她的爱意,顾影香才会故意混在一群狐朋狗友之间,好让这个妹妹放弃自己。 然而留存到现在的照片和那串手链,顾影香到底有没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她身上,叶姝也不明白,人类的感情是复杂难以通过数据分析了解到的。 或许有思念,又或许有怜惜。 只是,究竟是不是白月光替身,对于现在的叶姝而言,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为了报答顾影香之前在网络中将原身称为“绿茶卖惨”的恶意定性,现在的自己直接定性他在找替身,否认他所有的爱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不是这样。”发尾还滴着水,顾影香却无暇顾及了,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叶姝面前,攥紧了叶姝的手腕试图辩解。 原身解释的时候,没有人听。 所以为什么他解释的时候,自己必须听?然后原谅他。 柔软的指尖按在了顾影香的手背上,坚定地一根接着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叶姝低垂着眼,没有看顾影香那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眼睛,只是眼睫沾上了碎玉珠子一般的泪珠。 然后无声无息地滑落啪嗒一声滴在了顾影香的手背上,几乎给顾影香一种自己被她的泪灼伤了的错觉。 “你好脏,不要碰我。”叶姝终于一使劲挣脱开了顾影香十指的桎梏,扯断了自己手腕上一直戴着的钻石链子,扔到了他的身上。 在她抬起头的一刹那,被手链砸到的顾影香直接愣在了原地。 只因为总是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的少女,苍白的小脸上尽是交错的泪痕,浅色的唇瓣险些被她咬出血色来。 他不脏的...... 他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纵然披着浪荡贪玩的皮相,可是对待叶姝,顾影香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在她生病发烧的那一晚,自己几乎彻夜未眠。 叶姝药柜里的那些药,所有药品的服用注意事项和用量,他都在送她去医院那晚之后查了资料咨询了医生,倒背如流。 生怕叶姝会再度出现那样的情况,宛如一樽脆弱易碎的玉瓷器,但现在的她,显然就是自己亲手摔碎的。 接下来少女的话语,就像生了锈的铁器,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膛,毫不留情地将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给整个挖了出来,铁锈味混杂着血腥气,迸射开来。 “顾影香,你真是让我恶心至极。” 随着叶姝的话音落下,一只冰冷的手忽然像是没有温度的毒蛇一般,徐徐攀附然后锁上了她纤细的手腕,一圈接着一圈收紧。 看到顾影香似乎还想拉住自己,叶姝黝黑的杏眼没有一丝温度,抬起没被握住的左手。 一记清脆的耳光,甚至将顾影香打得偏过了头。 细碎略长的发丝,遮盖住了他那昳丽的眉眼,眼角下的一颗痣若隐若现,为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妖异的气息。 不过一秒钟,叶姝就意识到此刻的顾影香状态有些不对劲。 因为挨了一巴掌的男人,头抵在架子上,轻轻地笑出了声,然后慢慢地笑声愈来愈大,听起来甚至有些刺耳。 “恶心?”他说话时尾音有些上扬,似乎是在反复细细品味刚刚叶姝用来形容他的字眼。 骨节分明的十指突然握紧了叶姝的手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将叶姝整个人拖拽进了他怀里。 接着顾影香单手反剪住叶姝的双手,把柔弱的少女直接按在了墙上。 顾影香低下头,埋在叶姝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像是丝丝缕缕看不清的透明丝线,缠绕在叶姝的颈侧,想要将她温柔地勒死一般。 刚刚突如其来的拖拽,让叶姝的额头不小心撞在了顾影香的肩头上,撞得她有些头晕目眩,此刻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陷入了如今这么危险的情景。 舌尖触碰到耳尖时,少女柔软的嗓音有些不稳:“顾影香...你滚开!” 性子温吞亲和的人,即使在训斥别人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威慑力可言。 好像要出事了。 叶姝眼睫轻颤,敛去眸子里对任务的思量和现下的境况分析之色。 总感觉,总是什么都不在意的顾影香,好像被自己折腾黑化了。 “滚开?”顾影香不甚在意地轻轻笑了一声,凑近了叶姝的耳尖,柔声说道:“姝姝,反正你从一开始,就是怀着报复的目的来接近我的吧。” “既然这样,一片真心被你随意碾碎抛弃的我收些利息,过分吗?” 顾影香还特地切换成了和叶姝初相遇时用的御姐声线,但又有些不同,因为不知名的诉求而变得有些沙哑低沉。 微凉的指尖摸索上了叶姝的发间,捋下了绑着头发的蓝色格纹发圈,乌黑绸缎般的发丝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白皙的脸泛着如玉的光泽,显得越发脆弱易碎起来。 将这些尽收眼底的顾影香不由得收紧了双臂,把她圈在怀中。 “姝姝,我真为你感到高兴,你的报复计划如此完美。”总是以优雅温柔笑容示人的他低下头,轻声叹息道。 从双生子到他,无一遗漏。 大概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她的计算范畴之中。 一颗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滚落在叶姝的脖颈间,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在被陡然抱起来的时候,叶姝按住了顾影香的双臂,抬眼望着他的眸子沾染上了无尽的排斥与哀求。 对上那双清凌凌带点水意的杏眼时,顾影香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不知名的大手狠狠地掐了一下。 但他只是压下这闷闷的疼痛,捻起叶姝的一缕散乱的发丝,仔细地替她别到了耳后,少女发丝间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像是引人堕入深渊的毒药。 房间暖黄色的光打在顾影香刚刚被叶姝打了的侧脸上,秾丽精致的眉眼被掩盖在发丝下,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阴翳,垂首看向叶姝的狭长双眼幽深,深不见底。 一只宽厚的手遮盖住了叶姝的眼,让她的视野一下子陷入了没有边际的黑暗之中。 细密的吻像是雨丝一般,从叶姝的耳后蔓延到唇边。 在舌尖触碰到时,顾影香被叶姝用尽全身力气地咬了一口。 顿时本来温柔谴倦的吻瞬间变得凶残了起来,腥甜的血味弥漫在两人的唇齿间。 那只禁锢住叶姝视野的手按得愈发紧了。 但顾影香忽而停住了,因为他的舌尖尝到了眼泪发咸苦涩的味道,他直起身,目光一寸寸渡过叶姝的脸。 原本柔和清丽的脸侧开无力地靠着墙壁,再度落满了泪,看着就像是花圃间即将枯萎的白玫瑰,只要在残忍地触碰一下,就会死在自己的指尖。 窒息的疼痛感,瞬间漫上了顾影香的心尖。 他被咬破的唇沾着殷红的血迹,顾影香张了张口,想要祈求叶姝的原谅,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姝姝,对不起。”仿佛所有理智和思绪都在一瞬间回来了,顾影香怔愣着松开了叶姝。 但她就像是没了支点和丝线操控的玩偶,徐徐滑落然后双手抱着膝盖蜷缩靠在墙边,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似乎是生怕又惹怒了顾影香。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顾影香抬起手想要像往常一下抚摸叶姝的发丝,在看到叶姝瑟缩躲避的动作后,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然后慢慢地握紧收了回来。 他步伐极其不稳地往后退了两步,失魂落魄地捡起地上的钻石手链,拉开了房间门就跑了出去。 双眼无神坐在地上的叶姝,被发丝遮掩住的面容,在听到那声系统任务完成提示音后,唇角漫上了清浅的笑容。 顾影香退出了俱乐部。 这是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就连办公室里毫无征兆收到退出申请和一大笔违约金的杨青宜,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坐在办公桌前的杨青宜,握着那一沓文件,烦躁地将椅子转了过去,看着墙上挂着的战队合影出神。 在这些文件中,还夹了一个十分厚的信封。 顾影香请求她,在自己出国离开这里后,由她转交给叶姝。 里面是一封信,和几张银行卡。 顾影香说如果她对信件内容感兴趣的话,拆开看看也没有关系。 杨青宜捏着信封,叹了口气,还是放弃了。 有些内容,还是得收信人才有资格看的。 俱乐部战队的成员经历了一次洗牌,本来打算专注幕后工作的杨青宜,重新成为了战队的一员,顶替了原本属于顾影香的辅助站位。 孟易寒作为战队的队长,选择了将打野的位置让给叶姝,主动练了射手位。 让习惯了胜利的他,自愿选择退出这场战局,显然是不可能的。 毫无疑问,林清宴的加入,让产生了危机感的孟易寒交出了攻略进度的那最后百分之十。 曾经作为旁观双生子游戏的看客,到底是难以成为注视着林清宴那样珍视亲近叶姝的旁观者。 但叶姝谁也没有选择。 无论选择谁,其实对叶姝都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她根本学不会爱。 但是林清宴和她说,他愿意永远站在她身后等着她,愿意倾尽所有去教会她怎么爱一个人。 gpl职业联赛决赛当晚。 赛场上的叶姝,拿出了自己最老牌热门的打野角色,刀客江离。 坐在显示屏前的人,近乎眷恋地看着屏幕中面容冷静漂亮的五叶,手无意识间伸了出来,却在接触到冰冷的显示屏幕时,陡然缩了回去。 离开t战队。 也就是和共同进入决赛的战队。 所幸镜头并没有捕捉到顾影香刚刚失神的一幕。 叶姝打野的节奏一如他记忆中那个一接触到游戏就冷静到近乎残忍的五叶。 三分钟就已经将本来有些轻视她水平的svg打野给单杀了两次。 熟悉叶姝战法的顾影香,心底苦涩不已,有条不紊地给队友打着信号。 但出乎他的意料,许久未见后,锋芒毕露的叶姝,打野的技巧愈发纯熟,诡异的视野也根本让人无从下手。 可以称得上是比之前还要恐怖的地步。 因为有时候就连专业负责解说的嘉宾,都没有反应过来叶姝的出现和快如残影的操作。 她手上的打野,就像是无声无息的幽灵一般,总是在svg松了口气的时候,送上致命一击,不过十分钟就将他们的节奏扰得溃不成军。 本来想直接零封了对面的叶姝抿了抿唇,恬静的眉眼间出现了点犹豫之色。 出席决赛前,青宜嘱咐过她。 游戏战队之间友谊第一,输赢第一,零封的战绩,未免有些得罪svg。 叶姝想了想,然后就出现了让整个赛场观众都安静了的名场面。 一个几乎在整个地图上横着走,见一个杀一个的打野,死在了顾影香的辅助手里。 当战队粉丝的欢呼声响彻大厅、巨幕显示屏上出现了胜利的金色标志时,昔日高傲的打野孟易寒却像丧失了所有力气一般,低垂着头看着屏幕上评分直接破了记录的五叶。 心底有些怅然若失。 原来,曾经高傲不可一世的打野战神也会跌落神探,将位置拱手让给真正的天才选手。 即使这是他自愿选择的道路,也难掩心中的失落与痛楚。 而身为svg的顾影香,坐在位置上,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久久地没有回过神。 然后抬头望向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女孩,聚光灯之下,她仿佛整个人沐浴在胜利的光辉之中。 灯光有些白得晃眼,让他不由得半眯起了双眼,刺痛的眼眸中不由得漫开了泪水湿润瞳仁。 数不清的香槟和彩带,因为叶姝带来的胜利而盛放开,满场都是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这是国内第一支蝉联了所有大型赛事冠军宝座的,真正意义上的冠军战队。 一支由职业女电竞选手占了一半以上的战队,战队。 夺取冠军回国后的第十天,叶姝出现在了一间排满了人的房间里。 房间由一扇厚重透明的隔音玻璃分隔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边是神态各异、穿着各种颜色的人群,另一边是穿着统一蓝白条纹制服的队伍。 叶姝就在多为中老年夫妇的人群之中,穿着白色的绒毛外套,黑发间和羽睫上还有没完全融化的雪。 五官精致如画的脸被白色的口罩遮盖住了,于是本来柔和漂亮的眉眼便因为这点雪色,显得与人群格格不入,整个人看着气质温和有礼却略显疏离。 负责维护秩序的狱警里有一个小姑娘在看到叶姝的时候,忽然兴奋了起来,小心地凑过去然后把手中刚买的奶茶递给了叶姝。 叶姝侧过头看向她,对方充满刚工作的稚气的眼中盛满了忐忑和暗搓搓的期待。 “那个,你是五叶吗?”小姑娘压低了嗓音,小心翼翼地询问她,似乎是怕冒犯她,或者被其他喜欢五叶的粉丝听见,“抱歉,我就是感觉你眉眼有点像,如果我认错了的.......” 还没等她说完,叶姝抬起手,捏起口罩的绳子摘了下来,待她看清楚后又戴了回去。 年轻的警察小姑娘瞬间愣在了原地,然后脸上便是遮不住的兴奋。 在监狱外面的公共场合,叶姝当然不会做这种动作。 毕竟gpl职业联赛夺冠后,她的粉丝翻了个倍,要是被粉丝认出来了,只怕是会合影合到呆滞。 不过在秩序井然的监狱里,叶姝自然不会吝啬满足粉丝的小小愿望。 “我确实是五叶。”口罩外的眼睛因为笑了起来,弯成两道月牙儿,“是想要合影吗?” 年轻的女孩显然是没想到,赛场上那样明亮动人、意气风发的职业电竞选手,在现实中会这么温柔亲和对待自己,整个人愣住了。 在叶姝轻轻地又呼唤了她一声后,小警察才回过神来,直接在文件夹中翻找出一张白纸,递给了叶姝。 叶姝瞬间心领神会,给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整齐秀气,很符合她温柔的性格。 “等一下!” 探监的队伍向前移动了些许,在叶姝准备向前走的时候,女孩追了上来。 “五叶,你的粉丝,也就是我们......”可能是说话的语速有些快,小姑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然后双眼亮晶晶地和叶姝对视,“我们都很喜欢你在电竞赛场上发光的样子,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千万不要再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又变成医院里的那个样子。” “我们....真的会很担心你。” 好不容易说完这些,她的脸已经红成了一个苹果。 其实她还想表达一下自己个人对叶姝的喜爱,但叶姝突然出现在她的工作场所,她不想因为自己打扰到了叶姝的时间安排。 叶姝看着小姑娘发亮的眼睛,感受到了属于分类倾慕的情感,慢慢笑了起来,一双眼睛恍如装了细碎的星光,璀璨夺目,“我一直都知道的,谢谢你们能这么喜欢我,我也会带领战队继续征战的。” 忽然想起了什么,叶姝柔声问道:“他们俩,还好吗?” 一开始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但随即想到了监狱里有谁会和叶姝产生关系,脸上出现了点不自然的神色,“唔,他们两个的话,还好的。你不要担心。” 监狱里关着的都不是什么善茬,而长得秀气漂亮的双生子,自然是会被盯上的。 只不过兄弟俩也是乖戾的性格,更何况是桀骜不驯的司成吟。 所以他们俩几乎每隔上几天就要在监狱里打上一架,直到狱警赶来,才会罢休。 而双生子家境优越、在监狱外还享受过粉丝的喜爱,更何况司成茗总是握着一张叶姝的照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希冀着出了狱之后,可以求得叶姝的原谅。 有着希望和憧憬的兄弟俩,更是惹来了不少人的嫉妒。 面容冷肃的狱警领着兄弟俩带了出来,坐在了叶姝的面前。 但却接触不到,因为有着厚重的隔音防护玻璃,分隔开了他们。 双生子从一看到叶姝,整副心神便牵扯在了她身上。 叶姝的目光落在了司成茗唇角边有些看不太出来的红痕,细嫩的指尖点了点少年漂亮如天使般的脸。 “你这里,怎么了?” 把这句询问当成关心的少年,本来还有些灰败之色的脸,瞬间慢慢亮了起来。 司成茗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握着电话的手布满了刚结痂的伤痕,即使这个笑的弧度让他唇角的伤有些疼痛:“没什么姐姐,只是我最近不小心吃上火了。” 监狱里的那些和他不相上下的恶劣青少年,每个都被他揍了一顿。 只不过这些罪恶,他不想让眼前,纤尘不染的少女知道了解半分。 “你们在里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大概是被司成茗俏皮的说话方式逗乐了,叶姝温柔地浅笑着。 这个笑让一旁只是安静看着的司成吟,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不由得按在了没什么温度的玻璃上,似乎在透过这层玻璃感受叶姝身上的温暖。 察觉到了司成吟想要做什么,叶姝抬起手和他的手,十指和手心重叠。 只是双生子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叶姝无名指上一圈细细的铂金钻石戒指所吸引了。 两个人如出一辙的猫眼,瞳仁都缩了起来。 看到他俩在看什么之后,叶姝侧着头,柔柔地笑了起来:“对了,我来看你们,是想和你们说一些事情。” 说什么? 司成茗手上的力道,几乎要将电话捏碎了。 含着带血的味道入睡的夜晚,他是靠着看叶姝的照片才得以安眠,没日没夜地回想着昔日叶姝冲着自己温柔包容的笑意。 仿佛他做错了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一般。 他甚至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出狱以后,可以得到叶姝的谅解,和她谈一场正常相爱之人该有的恋爱,然后看她穿上最漂亮的婚纱,走上最明亮干净的教堂。 “我要和你们的队长孟易寒,结婚了。” 细细的一根针,穿透了两兄弟的心脏,滴血未溅。 总是乖巧温驯的少年,握着电话像一樽石像一样,久久没有动过。 但他心头忽然浮起一个念头,其实她嫁给队长孟易寒,是很好的。 孟家是豪门,俱乐部会在他们的带领下,越来越好。 可是,少年清澈的猫眼忽而涌出了流不尽的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掉在手背上,晕开水痕。 但他不想这样,即使知道有着案底的自己根本配不上这样无暇的被自己伤害过的少女,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 就像入狱那天一样,看着她走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司成吟愣了一下,一直以来总是脾气最差的少年,却难得温润地笑了起来。 黝黑的猫眼笑起来分外好看,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戾气。 “祝福你啊。” 即使心里已经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个总是高傲冷漠的人,狠狠地打一顿了。 “我配不上你,队长会对你很好的。” “他要是欺负你了,记得和我们俩说,我们俩肯定狠狠地把他教训一顿。” 笑着笑着,司成吟的眼眶却有些红了,清亮的眼眸甚至漫上了几缕红血丝。 “谢谢。” 告别后,叶姝起身离开,在转角处把无名指的戒指直接褪了下来,随意地抛掷扔到了垃圾桶里。 人类的爱,真是神奇的存在。 能将他们的双眼都蒙蔽,可以那样大方地祝福她,甚至看不出那枚戒指的便宜与劣质。 坐在玻璃另一端的双生子,就那样注视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 然后一直看着都情绪稳定的司成吟做出了一个出乎众人意料的动作,他拿过司成茗手中的电话,接着侧过头几乎把整张俊秀的脸贴在了电话上。 温柔絮语却无声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我爱你。 第33章 血族的金丝雀01 意识渐渐恢复到清醒,叶姝揉着额头坐起身,一个白色的毛绒团子忽然扑到了她脸上。 唔,这是什么人类新型的打招呼方式吗? 叶姝伸出手,把白色的毛团从自己的脸上抓了下来,仔细端详它的模样。 没有五官,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毛绒绒的白色球体,但是说话的嗓音是叶姝所熟悉的。 很显然这稚嫩的嗓音,应该就是那个绑定了自己的火葬场攻略系统了。 “哟——新人,你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嘛。”雪白的团子在她膝盖上翻了个身,大概是把脸的位置朝向了她。 叶姝秀气的脸蛋上出现了点笑意:“嗯,谢谢你。” 白色团子瞬间因为她这个无害的笑容和柔软的道谢炸起了毛,竖起来的毛有些扎手,叶姝下意识地顺了顺它的毛,有些疑惑地凑近了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的任务还是有不完美的地方的,火葬场攻略系统是要扣除你10的任务点。”系统在她的抚摸下毛又渐渐乖顺地服帖下来。 叶姝乌黑的双眼眨了两下,很是不解。 “不完美?” 从制定的计划再到推进的任务进度,都是经过她头脑中的各项算法推演过的,每个人的情感进度都是依照着步骤走向他们应有的结局,怎么可能会出现不完美的情况。 忽然想起了任务中的某个点,叶姝笑了笑道:“你是说,双生子的刑罚时长不够吗?” 系统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么个说法。 温和的嗓音有条不紊地陈述着,“依据那个任务所在的时代背景和各方面的法条设定,网络暴行的最高刑罚时长只有一年。” “但是在我所在的洛克星际时代,网络个人权力保障法律规定,不合理的网络暴行导致他人死亡的,可直接判处无期徒刑。” 系统被她的话说得有些思绪凌乱,却顺着她的话语接了下去,“所以你的意思是?” 叶姝歪着头,空茫的黑眸看着它:“所以说,并不是我任务进程的问题,而是那个世界本身的规则缺陷。” “造谣、网络暴行的成本极低,对别人的伤害却能成倍增长,这些都是那个世界本来的法条所有的不完美的地方。”叶姝顿了顿,眸子温润如玉,“被制造出来的我是完美的,任务完成的也是完美的。” 出乎系统的意料,执行任务时仿佛什么都能温柔包容的少女此刻说话时却不自觉地带了点反驳意味。 “系统无权扣除。” 白色的毛团僵硬地立在了叶姝白皙柔嫩的手心之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得不说,洛克星际时代对于人工智能ai的建造技术确实是达到了顶峰,连它都找不出反驳她的话语。 如愿听到了系统任务100完成度的提示音,叶姝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朝系统告别了。 没有过问任务空间的存在,也没有询问系统这个形象的来由,只是说着该去下一个任务了。 真是一个令系统难以理解的人工智能ai,大概是快要衍生出自己的意识了。 001在空间中蹦跶了两下,想不明白,飞回到了任务进程检测室。 鼻尖是刺鼻的铁锈味,叶姝就这样在一片混乱和血腥中苏醒。 朦胧不清的视野中率先出现的是环绕着斑驳血迹的银色栏杆,这些金属交织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而叶姝就身处其中,笼子的外面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让人难以了解黑暗之中的情况。 躺倒在地上的叶姝觉得自己的脖子疼得厉害,浑身绵软没有半分力气,脑袋中的思绪有些混沌,思考的时候就像是生了锈的齿轮想要艰难地运转起来,让她有些头疼得厉害。 叶姝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捏捏自己的额头,好让自己的状态尽快清醒过来,却在听见悉悉索索的金属链条和地面摩擦的声响时停住了动作。 挣扎着坐起身然后无力地倚靠在金属栏杆边上的叶姝,因为这么点动作却觉得失力失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透过朦胧的光线,叶姝终于能够隐约看到自己现在的境况。 糟糕至极。 无力的四肢和发黑的视野,都在告诉她一个答案。 此刻的自己处于贫血的状态,而且还被关进了环境糟糕的笼子里。 鸟笼中的少女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漆黑的眸子望着自己的手臂和腿出神。 延长了的金属锁链桎梏着她纤长的手腕,白皙的脚腕也被链条禁锢着,蜿蜒在地面上固定在了不知名的黑暗之中。 墨水般漆黑的裙摆下,伸出一双苍白纤弱的双腿,因为地面实在有些寒冷,叶姝选择微微曲着缩进了裙摆。 大概就像是被折断翅膀然后关起来的金丝雀,叶姝眼眸半阖,无力地搜索着脑中的词汇库用来形容自己。 死一般寂静的地下牢笼,忽而传来了几声十分清脆的,皮鞋后跟和地面敲击的声响。 叶姝睁开眼眸,努力地想要看清那制造出声响的人。 一双漆黑锃亮的皮鞋停在了笼子外面,上面还缝制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手工铜扣。 叶姝的面前被递上了一支娇艳欲滴的鲜红玫瑰,墨绿色的花梗上还蔓延着尖利的花刺。 此刻的叶姝这才注意到,原来大理石的地面上铺满了血红色的玫瑰花瓣,而在这让人觉得有些刺目的秾丽精致中,身穿着庄严华丽的贵族礼服的公爵踱着优雅缓慢的步子走到了叶姝面前。 戴着白色手套修长的十指,正捻着一朵折下的玫瑰,送到了叶姝面前。 “不听话的小夜莺,喜欢这里吗?” 叶姝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眼底尽是一片茫然、懵懂之色,倒映出来人的样貌。 如果忽略这个神经病把她弄成这样的话,眼前这个优雅矜贵的人外貌是极其出色的。 灰蓝色的眼眸雾霭霭的,却流转着琉璃般剔透的质感,注视着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透出一股子让人难以呼吸的压抑,浅色的长睫勾勒出那深邃如雕塑的眉眼。他的肤色似乎因为很少接收到阳光的沐浴而苍白得近乎透明。 铂金色的发丝略长了,掠过冷白色的耳尖。 外表温文尔雅的贵族,连衬衫的扣子都是扣到了最上方,领口别着雪色的领结。 通身透着股迷惑人心的绅士禁欲的气质。 见叶姝没接过他手中的玫瑰,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自己,曼哈尔俊秀的脸上露出点古怪的笑意,修长的十指收拢直接将花收紧在了手心,鲜红的花汁顺着指缝滴落在了叶姝象牙般白皙的小腿上,旖丽而恐怖。 曼哈尔直起身,踩着优雅的步伐,绕着这个自己用来关不听话的祭品新娘的囚笼慢悠悠地走了一圈,纤尘不染的丝质手套抚过银色栏杆上残留的星点血迹,温柔的目光打量着笼中的少女。 她的肤色极白,但却是那种莹润如象牙的白皙,颈侧青色的血管被雪白衬托着,显出她的脆弱与动人。 纯黑的修女服严严实实地遮盖住叶姝的每一寸肌肤,小巧的足尖没了修女皮鞋只能掩藏在裙摆中。明明星点雪白都未曾显出来,却更加诱惑让人想要拆开礼盒华美的包装,看看其中的礼物有多么精致。 胸前佩戴着繁复的纯银十字架项链,似乎在守护着少女的纯洁与信仰。 前不久这个可怜的新娘,还怀揣着满腔对神的信仰,用着贫瘠的词汇痛骂着他的罪恶与黑暗。 但现在,惹怒了他的小夜莺却只能被关在笼子里,那样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果然还是这副模样的少女,要更加讨人喜欢。 没有接收剧情大纲的叶姝现在脑袋胀痛得厉害,对危险敏锐的感知力告诉她,最好不要试图惹怒了笼子外看似温文尔雅的家伙。 因为脖颈间的刺痛和失血后的无力,都让叶姝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大概不是人类。 “那个......”叶姝一出声,才惊觉自己的嗓子干得厉害,说话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砂纸在摩擦,漫开了点血腥味。 “唱诗班嗓音最动听的小夜莺,喜欢吗?”曼哈尔走到了叶姝身后,慢条斯理地蹲了下来,戴着手套的手攀附上了她脆弱的脖子,轻轻擦过那个残留没有愈合的血痕。 他似乎对叶姝喜不喜欢这个牢笼的答案抱着特别的执念,温柔的嗓音响起在叶姝的耳畔,宛如情人低语“这个笼子由坚固的金属铸造而成,由艺术家雕刻出最华丽繁复的纹路,穹顶盛开着最明艳的花朵。” 冰冷的温度即使透着手套,也能传达到叶姝的身上。 “在这里,你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可以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华丽的珠宝服饰、昂贵的油画......小夜莺,你还需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脖子上的力道有些收紧了,死亡的信号在叶姝的脑子里不断警告回响着。 任务,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失败了。 “我想要,从这出来,然后回去.....”少女的嗓音轻轻的,一如在教会中歌颂神的恩泽时清甜动人。 叶姝的手心因为这个地下大厅的阴冷沁出了点冷汗,纤细的指尖捏紧了自己的裙摆。 “回去?”曼哈尔灰蓝色的眸子陡然漫上了清浅的笑意,手上的力道瞬间捏紧,他靠近了些许几乎贴着叶姝的耳尖,轻声说着极其残忍的话语。 “回教会去吗?我可怜的小新娘,你恐怕不知道,送你到这个地狱的,正是你心心念念的教会。” 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叶姝如他所愿的露出了遭遇重大打击后,绝望崩溃的神情。 少女脆弱的命脉就被他捏在手心里,曼哈尔垂眸向笼子里看去,在看到叶姝轻阖的眼眸沁出晶莹的泪珠后,眸光变得有些幽深。 “你不如猜猜,教会唱诗班每年离开的领颂,都去哪里了?” 外表年轻的贵族,温柔的嗓音就像撕开轻薄甜蜜的糖纸,显出里面的毒药来。 曼哈尔欣赏够了她窒息绝望的姿态,白皙的脸蛋上不断流淌下剔透的泪水,然后轻飘飘地松开了她,任由无力的叶姝双手撑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烈咳嗽着。 他半眯着眼,有些审视的目光扫过叶姝。 以往自己来找她进食的时候,身为纯洁无暇侍神者的她总是会崩溃挣扎破口大骂,就像以往的祭品一样,聒噪而无趣,千篇一律地用圣经陈述着他的罪孽和血腥,听着就让人不耐烦,到后面所谓纯洁无暇的修女无一例外地被他这早已死去定格的皮囊迷惑沉沦。 无趣极了。 但是今晚的她,似乎没有任何攻击性,脆弱到碰一下就可以碎开了,拥有着前所未有的柔和。 泪眼朦胧的叶姝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窒息的状态换过来,抬眼就望进了曼哈尔眼中的幽暗深渊,或许过往有很多祭品新娘在这伪装出来的温和中沉沦溺毙,但叶姝只看见了他眼底冰冷的乏味。 以及自己柔弱的身影。 不用猜都知道,不是死在了这个家伙手里,就是死在了别人手里。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物种,浑身冰冷没有人类应该有的温度,甚至叶姝连他的心跳声都感知不到。 “都将灵魂交付给了恶魔。”叶姝轻喃了一句。 绵软有些沙哑的嗓音,听着却像裹了尖刺的糖果,不轻不重地顶撞着曼哈尔。 曼哈尔眉梢微挑,难得没有否认她的回答,只是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从胸前的口袋取出了一枚古铜色的钥匙。 这枚钥匙连着金色的细链子,穿过他的指间在叶姝的眼前轻轻晃动着。 “小夜莺想要出来吗?” 按照以往的情况,眼前这个像那些古板严肃修女的孩子应该又要开始大骂,发出尖利的声音了。 叶姝伸出了双手,握住了栏杆往前靠近了些许,栏杆上缠绕的玫瑰花梗刺破了她柔软的手掌,手伸出了笼子外,却没有去夺取那枚钥匙。 金属锁链拖拽的声响,响彻了整个地下大厅。 那双手停住了,轻轻而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了曼哈尔冰冷得犹如冰块一样的手指。 柔软无害的少女睁着一双黑眸,望着曼哈尔。 琉璃珠子般的眼睛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 “您会放我出来吗?” 曼哈尔低头打量着那缩到了极其靠近的距离,唇角微扬,他伸出另一只空余的左手探进了坚固的囚笼之中,温柔眷恋地抬起了自己难得提起兴趣的金丝雀的脸颊,灰蓝色的眼睛审视着那张十分漂亮的面容。 黑发黑眸的少女,在这个金发碧眼美人遍地跑的大陆,显得格外别致,尤其是此刻的她绸缎般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贴在纯净的脸侧,就像是东方上好瓷器上蜿蜒出来的花枝纹路。 这也是他选中了她作为祭品新娘的原因之一。 毫无疑问,展现出柔弱姿态的叶姝,让他现在的心情格外愉悦。 “当然了。” 于是被取悦了的曼哈尔公爵,欣然答应了自己新娘的请求。 囚笼的门被轻松地开启了,但是少女手腕和脚上禁锢着的锁链,却没有被取下,只是固定的地方从笼子里转换成了笼子外。 “听话的孩子,应该有奖励才对。”披着温柔皮囊的魔鬼,将微微颤抖的金丝雀拢进了怀中。 赤足踩在冰冷地面上的叶姝试探性地抽了抽自己的手,却不曾想手腕直接被他捏住了。 刚刚被玫瑰荆棘划破了的指尖,此刻正渗出了几颗鲜红的血珠。 点缀在白皙如玉的指尖上,格外地引人注目。 曼哈尔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几滴血上面,俊雅的贵族灰蓝色的眼眸不自觉地凝聚起了风暴,高傲的血族低下了头颅,穿着雪白手套的手视若珍宝地捧起了少女柔软的手。 冰凉潮湿的感受碰到指尖传达到大脑的一瞬间,叶姝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耳边像是炸开了烟花。 只不过,叶姝感觉有一点不对劲,人类的唇不应该是温暖的吗? 指尖的血被席卷而尽。 叶姝垂眼,盯着他沾了血猩红的唇间,若隐若现的尖利牙齿。 以及在尝到血液的味道后,他那双有些发红的蓝眸。 心底默默地下了个物种结论,原来是吸血鬼啊。 本来就因为失血有些无力的叶姝倚靠着他,微弱地呼吸着,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指尖血液被吸走。 人类温暖的呼吸就那样丝丝缕缕地撩拨在曼哈尔的颈侧,他从来没有纵容过任何一个人类这样靠近自己。 指尖的伤口在曼哈尔停止血液汲取的下一秒,就因为他的能力渐渐愈合了,恢复如初。 这个任务总觉得有些危险,昏昏欲睡的叶姝想着,有些出神了。 显然曼哈尔察觉到了叶姝的心不在焉,看着刚刚被自己掐得有些发红的脖颈间那个还没愈合的痕迹,于是冰凉的薄唇吻上了她的颈侧,细密的吻安抚着她有些不安的情绪。 下一秒,冰凉的舌尖就像毒蛇的信子一样,扫过叶姝最脆弱的地方。 一对锐利的獠牙探出唇间,原本披着优雅绅士皮的血族,终于暴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嗜血,黑暗,无尽的深渊。 叶姝当然感知到了颈侧有什么尖锐的家伙摩挲而过,似乎在思考从何下口的血液才会最甜腻,第一次面对吸血鬼这种生物的她,抬起手想要捉住什么,却被曼哈尔扣住了手,十指相扣。 贵族公爵浅色的唇微张,锐利的獠牙就这么直接刺入了纯洁无暇的修女雪色的脖子。 “唔......”痛感让叶姝本来混沌的神经清醒了一瞬,但这不仅仅是痛感。 擅长迷惑人类心智的血族,獠牙间还会有让人沉沦的毒,于是刺进的刹那,疼痛很快就转变为了细密的麻,合着血液流失的失力感,让叶姝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无力的少女几乎要滑落跪倒在地面,被曼哈尔勒紧了腰肢,就像是折翼的夜莺被他锁住了。 被松开的一只手往上抬起,穿过这只血族冰凉的发丝,想要攥紧他的头发来寻找到着力点,最后却只能徒劳地垂在曼哈尔肩头,宛如没了操控丝线的漂亮人偶。 舌尖扫过还在渗出血液的伤痕,将残存的血迹一一舔舐殆尽,仿佛在品尝饭后的甜点,咬伤迅速地恢复,肌肤很快就光滑如初。 獠牙离开却让怀中的祭品新娘,哀鸣着,眼眶滑落下泪珠,手指深深地扣住曼哈尔的肩头,徒劳地在名贵的礼服外套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高等的贵族,毕竟不是那些劣等、嗜血如命的怪物,秉持着贵族克制品格的他,贴心地没有把叶姝直接吸干。 猩红色还未从血族的眼眸中褪去,曼哈尔从她的颈窝间抬首,欣赏着独属于自己的新娘美丽的姿态。 撩人心弦而不知的纯真少女,在血液流失后,眼尾都是哭泣后泛出的晕红,黑眸中尽是闪闪的泪光。 贵气是所有诉求被满足后的倦怠感,这句话用来形容曼哈尔再合适不过了,他甚至能垂首,细细将叶姝眼尾的泪含进唇齿间,“喜欢吗?是不是比之前,愉悦得多?” 对待取悦了自己的新娘,曼哈尔自然不会吝啬给予她该有的奖励。 之前的进食,他出于恶意,总是会让她痛苦万分,哪有这次的宽容和怜惜。 她迟早把他咬死。 呼吸都有些虚弱的叶姝,在失去所有的意识陷入黑暗前,眸子安然如水,静静地想道。 外表温顺的金丝雀,在到来的第一天,就成功逃离了囚笼。 叶姝是在铺满了玫瑰花瓣的酒红色被子中苏醒的,安静地环顾了一圈布置奢靡华美到了极致的房间。 遍布的玫瑰礼花,看着倒真像是新人刚结婚的婚房,甜蜜而温馨,当然这是在忽视房间里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前提下。 现在应该是白天,因为厚重的窗帘即使拉得很紧密,但还是有几丝光线不时顺着被风吹起的缝隙,播撒到昏暗的房间里。 沉睡状态的曼哈尔,铂金色的长发像碎金一样洒在酒红色的枕头上,叶姝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的唇色并不是苍白的,是一种浅浅的玫瑰色,合着眉眼间那卷翘纤长的睫毛和通身的温和气质。 哪里像黑暗中蛰伏的血族,反而更像进退有度的贵族绅士。 除却贵族应有的优雅与矜持,他身上还有种漫长岁月带来的孤寂感。 雪白的双足踩着暗红色的玫瑰花瓣,穿着一身白色丝绸睡裙的叶姝动作轻柔地走下床,来到了窗台前。 如玉的手指按在了厚重的窗帘布上,捏得很紧,白皙的手背甚至连浅青色的血管有些明显了。 根据脑中的资料显示,吸血鬼,都会怕日光。 好不容易醒过来后的叶姝想的第一件事不是接收剧情大纲,而是迅速解决掉这个血族。 不然根本都不用去想怎么完成任务了,只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这个疯批吸血鬼给吃个干净。 窗帘被拉开了一道宽大了不少的缝隙,顿时整个房间的黑暗都被驱散了不少。 然而,冰冷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叶姝的身后,褪去手套后冷白色的手,轻轻地按住了叶姝那只还抓着窗帘的手,然后和她的指缝紧密叠加。 刚苏醒的曼哈尔温柔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潜藏着让人心惊的危险。 “我亲爱的新娘,刚从笼子里出来就不听话了吗?” 他甚至握着叶姝的手,将窗帘拉得更开了,任由温暖的日光洒在他身上。 但是苍白俊秀的吸血鬼,却安然无恙,还有些享受来自叶姝身上的温暖。 “可惜了,高等的血族,是可以随意在日光之下行动的。” 贵族吸血鬼低下头,发丝扫过她的耳尖,头靠在少女瘦弱的肩上,很是惋惜地说了一句。 “是不是很失望?” 第34章 血族的金丝雀02 无声的危险,像是长满荆棘的枷锁,卡在了叶姝的肩上,稍有不慎就会刺破喉咙。 叶姝定定地望着窗外静谧无风的花园,声音放得很轻柔:“我只是,想晒晒太阳。” 手小心地从曼哈尔的桎梏中挣脱出来,然后穿过环住了他的腰,脑袋抵在了人类本该有心脏跳动的位置,也就是他的胸膛。 死寂的一片,只能听见叶姝自己的心跳声。 刚睡醒的夜莺发点脾气是很正常的,曼哈尔含着笑意的目光扫过叶姝隐约有些紧绷的侧脸,抬起指尖微勾,本来解开的锁链重新回到了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把手链重新戴回去怎么样?”曼哈尔执起了她的手腕,灰蓝色的眼眸低垂温柔地看着她。 倒像是真的在认真询问叶姝的意见一般。 “我不想。” 曼哈尔掀起眼皮,眸光有些冷淡。 但下一刻,女孩温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了曼哈尔的耳垂,在那里佩戴着一枚蓝宝石制作而成的耳钉,和他眼睛的颜色很相似。 宝石冰凉的触感传到了叶姝的指尖,见曼哈尔没有阻止她的意思,于是叶姝漂亮的黑眸弯了弯,眼皮上的褶皱恰到好处,就像是工笔描摹出来的。 “把我带在您身边可以吗?” 曼哈尔突然察觉到,看着无害纯洁的少女,其实比血族里外貌杰出的那些女伯爵,蛊惑的手段还要高超不少,因为她的诱惑是丝毫不自知的,却能够极其自然地运用着自己所有的优势手段。 就比如此刻的她,正睁着一双盛满希冀的眼,那样乖顺地望着他。 几乎让人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 斯文优雅的血族绅士,俊朗秀气的脸上带着温润的微笑,抬起了叶姝的手,在她光洁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乖巧孩子的请求,自然不应该被拒绝了。” 在叶姝心底微微松了口气的时候,曼哈尔笑了一下,突然握住了那截仿佛只要稍微用点力就会弄伤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放到了窗台上。 瞬间叶姝半个身体都在外头了,让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曼哈尔的衣服。 恰巧窗外吹拂过一阵清风,将叶姝刚刚在紧急情况下脊背冒出的冷汗吹起了一阵凉意。 成功欣赏到女孩瞬间有些苍白的脸色,他俯下身,将叶姝小巧的耳垂送进了冰冷的唇齿中。 在感知到那冰冷锋利的触感划过时,叶姝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夜莺要听话,刚刚我可是认真地思索过,该把你摆放在蜡像馆中的哪个展柜。”温柔的嗓音低沉得就像大提琴的琴弦被划过,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 想都不用想,这个蜡像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他说的蜡像,叶姝眉眼垂下,猜测着,或许更有可能是尸体。 前几任祭品新娘的尸体? 当冰冷的吻裹挟住颈侧时,叶姝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下。 发现了她有些害怕的退缩动作,曼哈尔直起身,温润的面具一瞬间就从脸上褪下,雾蓝色的眼睛像是无机质的玻璃,注视着叶姝。 说话的时候,唇间雪白的利齿,透出森森的寒意。 “你在躲?” 显然,叶姝的害怕亲近他的行为,将曼哈尔本来有些压下去的不满与怒火瞬间上升到了极点。 一只手掐上了叶姝的脖子,几乎将她半个身子推出了窗台外。 窒息感和即将坠落的感觉不太妙,叶姝脑中迅速地调动起了所有的神经,思考怎么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驱散曼哈尔这个阴晴不定疯批的怒火。 于是眼尾极快地沁出了泪滴,尚还放在室内的一双纤细修长的腿,试探性地勾住了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血族的腰。 温热的泪珠滚落在了曼哈尔的手背上,他看食物一般的审视目光落在了叶姝那因为窒息不自觉微微张开的唇。 淡粉的舌尖,和雪白的贝齿。 两厢交映,竟然让曼哈尔生出了几分觉得此刻杀了她,让那张精致纯洁的面容摔个细碎,有些可惜的感觉。 他收回了手。 叶姝怯生生地伸出手,像是找到了唯一的救赎一般,搂紧了曼哈尔的脖子。 “我没有躲,我只是怕疼。”她靠近曼哈尔冷白色的耳尖,小声辩解着。 少女的肩膀还在颤抖着,就像是停留在花朵上颤动着翅膀的蝴蝶羽翼。 她大概还记着前几次来自曼哈尔的恶意吸血带来的恐怖刺痛,所以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昨天夜里贵族吸血鬼带来的诡异愉悦。 “小夜莺,你可真是容易让我丧失理智呢。”曼哈尔细细吻过叶姝的耳后,直到那漫开一小片绯红,亲昵地埋首于她的肩窝细细絮语。 高等的吸血鬼贵族外表是早已被死亡定格了的清俊优雅,眉眼带笑的模样看起来是个贵气十足的温和绅士,然而他唇边正噙着清浅的笑,冰冷的手指仔细摩挲着叶姝的颈后。 给叶姝一种自己正在被狩猎者观察哪里开始吃更美味的错觉。 令人汗毛直竖。 叶姝默默地收紧了手臂,温柔的眸光看向了华丽房间里挂着的壁画。 想,直接弄死他,如果只是勒紧就能做到的话。 但是却依旧轻轻地颤抖着,表现出害怕的模样。 “肩膀怎么一直在抖,这么害怕疼吗?”曼哈尔感受着怀中少女的颤抖,微笑着说道:“真是娇气的夜莺。” 他低沉的嗓音忽而带上了点恶劣的戏谑意味。 “需要我帮帮你吗?” 接着,他不知道从何处抽出了一段雪白的丝绸带子,布料是极其昂贵的丝绸,所以即使直接接触肌肤,也不会有粗粝的感受。 少女天鹅般细腻修长的脖子,被佩戴上了一截白色的绸带,精致对称的蝴蝶结系在了她的右颈侧,略微长了些的带子落在了肩上。 坐在窗台上的叶姝轻咬着浅色的唇瓣,伸出手在脖子上碰了碰。 真该庆幸,不是锁链,而是单纯的装饰品,只不过看曼哈尔那俊脸上的戏谑,显然他是又起了什么奇怪的恶趣味。 只是轻轻地扯了两下,她细白的脖子间就浮现出了一小截红色。 叶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红白交映,落在曼哈尔这种嗜血种族的眼底,那是悄无声息的撩拨。 曼哈尔抬起手拂过刚刚叶姝流淌着泪的眼尾,将残存的晶莹泪珠擦去,然后在她懵懂的目光中含进了猩红的唇间。 “人类的眼泪,味道真是古怪,比起血液的腥甜,差太多了。” 他毫不犹豫地下了评价,倒像是个品鉴美食的美食家一样,古怪极了。 接着,他低下头,利齿抵在了丝带的上端。 叶姝双手穿过了他铂金色的发丝,带来了凉凉的触感。 她清楚地知道曼哈尔又要干什么了,只不过连续失血那么多,她都怕任务还没开启自己就死在了这。 “不要太多可不可以?” 害怕死亡与冰冷的人类少女,朝着血族,诉说出了心中的请求。 耳畔传来他低沉的轻笑,曼哈尔居然只是拿齿尖擦破了点肌肤,星星点点的红,就像是盛开的红玫瑰一样,绽放在雪白的绸带上,点缀出奢靡艳丽的美感。 果然如他所料,白色的丝带很配她。 尤其是沾了血的丝带。 “知道吗?”曼哈尔幽深的目光看向了花园里摇曳着风姿的鲜花,“现在花园里可不知道有多少仆人,正欣赏着你的背影。” 少女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而且在血族的观念里,吸血的举动大概和你们人类的亲近,没什么区别。” 曼哈尔拉上了窗台边被风吹起来的厚重帘子,瞬间本来明亮的房间重归于无尽的黑暗中。 真丝的雪白睡裙的裙摆被冰冷的指尖捏起,似乎在感受上面由女仆们精心绣制好的暗色花纹。 “不能进食的话,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抬起头曼哈尔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叶姝纤长的羽睫,牵引着她的手去捉紧了两边的窗帘。 “啊,教会大概没有教过你,血族的饥饿和那等美好而又黑暗的诉求,是相互联系着的吧。” 矜贵温润的青年,眉眼弯弯地将血族不能称之为秘密的常识,声调平淡地告知给了叶姝。 在成功收获了叶姝墨色的瞳仁急剧收缩了的反应后,曼哈尔指尖饶了绕她散落在肩头的乌发,凑近了些许吻了吻。 “那么,由我,曼哈尔公爵,你未来的father来教授你这些吧。” 收束的白色系带像是一朵白玫瑰,飘然落下最后掉在了窗台下的木质地面,曼哈尔的腿边。 叶姝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巨大的蟒蛇无声地缠住,然后试图把她困在牢笼之中。 根据洛克星际时代的信息库,远古文学中的血族设定。 高等的贵族吸血鬼转化出来的新生吸血鬼,需要称呼这个贵族为father,意味赋予他新生的“父亲”。 所以,曼哈尔是有将自己转化为吸血鬼的想法吗? 她不要。 细密的吻顺着耳后流转到颈侧。 窗外的清风送出了动听破碎的夜莺哭泣声。 这是一场即将拉开序幕的,窗台上的游戏。 第35章 血族的金丝雀03 曼哈尔的生命早已不知道逝去多少年了,叶姝伏在他的肩头,默默地打量着房间里光看外表就知道岁月久远的油画和各种古董物件。 还有一张一看价值不菲的华丽挂毯,被米白色的亚麻绳给收出正正好的弧度。 但至少他外貌定格的节点恰好是最美丽的时刻。 叶姝看了眼桎梏着自己的血族,身量颀长,大概有一米八多,即使穿着有些揉皱了的真丝睡袍,也有种慵懒的贵气。 骤然收紧的力道,险些让叶姝一个呼吸上不来,咬着唇靠近了曼哈尔。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有如冰块般的坚硬冰冷,若有若无地靠近了自己的腿边,无声地宣告着危险。 唇色渐渐浅了,唯有被雪白的贝齿咬着的一小片泛着血红。 显然这令人心惊的巨大差距,让叶姝不由得升起了点担忧的愁绪,感觉真的会先死在这里了。 明明连任务大纲都还没来得及接收。 坐在窗台上身姿纤瘦动人得如同翠鸟般的少女,犹豫了许久,似乎真的有些想要探究到答案般问道:“血族的进食需求,联系着的那个诉求是什么?” 曼哈尔垂着眼睛望向如雪般美好的叶姝,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眉心,温柔地说:“答案不就在这里吗?” 话音落下,冰冷的温度便拨开了玫瑰花园那脆弱的小门,如愿地刮下了一小片温暖的露珠。 陡然袭来的寒冷,让叶姝瞳孔都收缩成了点,慌乱地试图推开曼哈尔,却只是徒劳。 一时间,装潢古典优雅的西式房间内的气氛都凝固了一般。 曼哈尔正注视着她,再度的推拒让他有些许不悦,不过他愿意容忍她第二次。 携带着湿气的指尖曲起了一下才离开,送到了叶姝的眼前。 冷白色的手指上尽是清亮的光泽,像是渡了一层银辉,神圣却又带着诡异的堕落感。 “全都是.....” 少女慌忙地伸出双手捂住了他没有人类温度的唇,耳尖都是红的。 叶姝当然能够感觉到,因为曼哈尔,雨水顺着弧线不断降落,将黑木质的地面都晕开星星点点黯然的深色。 “第二次了,小夜莺。”曼哈尔的声音很平静而低沉,指尖的亮色被他从一旁抽出的手帕仔仔细细地一一擦拭干净,“再拒绝的话,我可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叶姝再次感受到了那有如毒蛇般阴冷的危险。 鸦羽般的睫毛轻颤,轻轻阖上,“我不会了。” 但曼哈尔却毫无征兆地动用了魔法,织就好的真丝应声碎裂,化为细小的雪片飘洒而下。 甚至叶姝还没有回过神来,冰冷无情的野兽已经闯入了花园之中,无情地践踏着。 被突如其来的刺痛席卷而过的叶姝,痛到几乎整个人缩进了曼哈尔的怀中。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开了浅淡的,丝丝缕缕的血腥气息。 那是来自于圣光明教唱诗班最清丽的修女,皎洁被撕碎的血腥味。 显然这点腥甜的气息,染红了曼哈尔本来纯澈的灰蓝色眼眸,甚至森冷的獠牙在唇齿间若隐若现,无端端地流淌着危险的氛围。 厚重的窗帘下,被桎梏住双翼的少女,唇微启,只能发出被折磨得有些破碎的气音。 这坚冰对于她,无疑是一种特殊意义的酷刑,经过叶姝感觉极其漫长的时间,终于尽数抵达了底部。 血族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她全然没了规律的呼吸声和心跳,以及她不断涌出泪水的双眼。 难得的,本质冷酷的曼哈尔多了点怜惜的心思,獠牙抵在了叶姝的脖颈间,注入了血族独有的毒素。 叶姝瞬间意识开始陷入昏沉了,紧紧地攥着曼哈尔铂金色发丝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松开了些许,感官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跳动。 毒素带来的热度,让她有些呼吸困难,叶姝努力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却只能看到昏暗中从窗帘缝隙中落下来的光芒,望见曼哈尔的影子不容退后地不断前进着。 带着叶姝那乌黑如绸缎般的长发晃开一片水波。 痛感诡异地消散得一干二净,留下的只有几乎烧伤理智的滚热,把叶姝裹挟着送上去,又将她抛落而下。 曼哈尔卷去她脖子间流淌下的鲜血,低声说道:“我可爱的小夜莺,真想把你永远关在笼子里。” 叶姝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折在他手里了,足尖也没有着力点,那汹涌而来的昏暗,让她起了点逆反心理,柔柔地靠在他耳边低吟了一句,宛如塞壬的歌声。 “但愿如此。” 最好不要到最后,被关进笼子里的,是他自己。 曼哈尔不甚在意地轻笑了一声,指尖捻起了一颗如血般殷红的樱桃,送进了他锋利的牙齿下。 叶姝差点不受控制地弹起来,挣扎的动作却被全部压制住了,只能攥紧手中的窗帘啜泣。 前所未有的体验,让叶姝不断地流着泪。 在冰冷的洋流汹涌而过时,叶姝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她清晰地意识到,到达极点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纤细的手指都快抓破了窗帘,另一只手深深地陷入曼哈尔冷白的肩头。 “晚安,我亲爱的小夜莺。” 意识陷入黑暗前,叶姝隐隐约约听见了这么一声飘忽不定的感慨。 叶姝再度被限制了自由,不过活动空间从那个地下的巨大囚笼,转换成了曼哈尔藏于玫瑰花圃中的庄园。 表面上看着斯文俊秀的曼哈尔公爵,实际上却是个小心眼的记仇家伙,还记着叶姝那次说的话,想要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试图违背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这样的惩罚理所当然地让昏厥状态被曼哈尔从窗台抱下来的叶姝,在连续好几天都是昏沉不清醒的状态,白皙的手臂和脖颈间尽是鲜红的咬痕,不断愈合又被咬伤。 但是曼哈尔就是不吸血,只是反复、乐此不疲地咬她。 这种恶劣的行为让向来好脾气温柔似水的叶姝都不由得在心底暗骂他神经病。 不过这些咬痕,又会被华美精致的服饰给一一遮盖住,甚至连纤细的脖子都被系上花纹繁复的蕾丝颈饰。 所幸曼哈尔还记着她处于贫血状态,于是叶姝每日的食物都是各种补血的食物,包括饮料都是鲜榨的蔓越莓汁。 好不容易能够行动的叶姝,靠坐在床边,安静地梳理着脑子里接收了的剧情大纲。 在这个西方奇幻的世界里,吸血鬼猎人的血脉单薄,并且能力越来越差。圣光明教会为了维护教会的威严和保持这一地区的安定,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上一名从修女中挑选而来的祭品新娘,她们都有着姣好的容貌,香甜如毒的血液和忠诚的信仰。 作为回报,这些贵族吸血鬼会约束手下的吸血鬼,定期从圈养的血奴那取血。 这些交易是表面和平下的黑暗。 而女主莉丝是她死后的下一名教会送来的修女祭品新娘。因为女主在神父身边长大,所以并没有像寻常的修女一样冷淡严肃古板的性格,反而是纯真活泼的,然后依靠这样的性格获得了一众吸血鬼的好感,最后选择了被初拥加入了血族,当然这中途也是饱受折磨的。 这些吸血鬼里主要的两位就是现在把她关在庄园中的曼哈尔公爵,和传说中的始祖吸血鬼,最高等的纯血种。 原身毫无疑问是悲惨的牺牲品了,她的名字也是叶姝,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东方血脉,所以拥有着夜色般的黑发黑眸。 怀揣着对神的忠诚信仰,在知道教会和血族的交易后,满心绝望的她还被曼哈尔关进了囚笼中。 饱受身心双重的折磨后,她选择了吞下自己的银色十字架项链自尽,就连死后都因为皮囊独特好看被做成了蜡像。 现在是白天,难得曼哈尔没出现在庄园里,叶姝猜测他大概是去进食了。 毕竟这几天,他都留在她身边,一刻不停。 真贴心。 叶姝换上了放在椅背上的黑色蕾丝长裙,是很日常的款式,比起那些层叠复杂的礼服裙要简单很多,所以她不需要那些跟幽灵一样没有声息的女仆帮忙,也可以自己穿好。 仔细地把腰侧的丝带穿过系好,收束出了动人的腰线。 想了想,叶姝还是将那条被曼哈尔随意扔到了桌面上的十字架银项链,佩戴在了胸前。 虽然曼哈尔说她现在通身上下全是他这只高等血族的气息,别的吸血鬼不敢靠近她,但为了预防万一,叶姝还是带上了,才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结果才出房门,一直等候在门口的女仆,脸色苍白,挂着温和友善的微笑,将手上的高脚玻璃杯递到了叶姝的面前。 叶姝盯着杯中清透玫红色的液体,看了许久,抿了抿唇,接了过来。 这是曼哈尔吩咐下来的,要是她不喝,估计这个负责她饮食的女仆,会遇上麻烦。 “公爵大人去哪里了?”叶姝轻声地问了一句。 女仆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依旧笑着提起裙摆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小姐,公爵大人正在餐厅用餐,您要去寻找大人吗?” 叶姝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上的杯子头也不会地走下了楼梯。 方向明确地踏入了玫瑰园中。 见那些仆人和管家,没有一个人来阻止她,只是都无声地行了个礼然后退开,任由她走进花圃。 叶姝小口抿着酸甜的蔓越莓果汁,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花园边的一处围墙下,她抬眼望了望围墙的高度,在思量出去的可能性。 曼哈尔的任务结束后,她要怎么才能接近那个纯血种? 但是叶姝突然回头,环顾观察着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叶姝总觉得有一股阴冷的视线,黏着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墨绿色的玫瑰荆棘远处的角落,忽而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紧接着而来的,一团不明生物的黑影直冲叶姝的面门而来,她注视着那个黑影扑向自己,瞳孔微缩。 这是什么生物? 高脚玻璃杯从手中掉落,砸在了地面上,晕开了一团暗红色。 第36章 血族的金丝雀04 被扑倒在地上的叶姝,在看到那森冷的寒光时,迅速反应过来,抬起手臂顶住了这个人形生物的下颌。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胳膊肘都有些生疼。 闯入眼底的是一张近乎于灰白色的脸,狰狞而充满着死亡的冰冷气息,眼睛没有一丝眼白的存在,猩红的一片只在正中央存在一个黑点,大概是瞳孔。 最令人感到胆寒的是他那探出唇间的两颗獠牙,上面还残存着几缕血丝。 品种确定了,也是吸血鬼,但是为什么这只吸血鬼和曼哈尔的状态完全不同。 叶姝秀气的眉头皱了皱,感觉手臂上传来的压迫力越来越大,她甚至连抵抗那不断靠近自己的头颅都有些艰难。 曼哈尔不是说他留下的气息,会让这些吸血鬼感到敬畏而不敢靠近自己吗? 那现在这只是个什么情况,而且他身上穿着的好像还是原身记忆中圣光明教会的服饰,是一种庄严肃穆的酒红色,领口还有金色的徽纹。 白皙光洁的额头冒出了薄薄一层的细汗,叶姝脸色有些苍白了,本来就因为有些贫血虚弱,此刻还要竭尽全力去抵抗这个东西。 而且他还在不断发出野兽一般的,停留在喉咙间的咆哮。 就在叶姝感觉手臂都要麻了时,他不断挥舞的手掌不小心触碰到了叶姝佩戴在胸前的银色十字架,顿时被灼伤出了一小块焦黑的皮肤,还冒出了白色的烟。 与此同时,这只吸血鬼发出了疼痛的低吼,他似乎在思考,值不值得冒险去吸这个猎物的血。 就在他思考的一瞬间,叶姝空出的左手极快地抓紧了这枚十字架,正打算捅进这家伙的胸膛间时,余光忽然捕捉到远处琉璃窗边一闪而过的铂金色。 就像是细碎的阳光折射出来。 叶姝收回目光,重新观察了这只吸血鬼,手上抵抗的力道渐渐小了些许。 发觉到猎物挣扎的力气正在变小,它猩红的双眼冒出了兴奋的光,正想用尽全力靠近叶姝的脖子时,一只穿戴着雪白丝质手套的大手,捉住了他的后脖颈。 像是拎起一只轻飘飘的玩偶一般,被闪身过来的曼哈尔给拎到了半空中,双腿悬空。 “主教大人,试图触碰属于我的新娘,可是不礼貌的。”温润优雅的青年贵族笑眯眯地随意动了下手指。 耳畔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闷响,刚坐起身的叶姝听到声音,抬头看去。 就看到刚刚在她这力大无穷的吸血鬼,直接被曼哈尔扭断了脖子。 做完这些后,曼哈尔像是扔什么脏东西一般,将他轻飘飘地扔到了身后。 血族的魔法顺心而动,于是他的身后就燃起了一阵火焰,却是没有温度的火焰,将那只吸血鬼烧成了灰烬。 灰烬被花圃里的清风吹过,随风而逝了。 甚至曼哈尔刚褪下来的手套也被烧尽了。 一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出现在了叶姝的面前,斯文俊秀的曼哈尔在她面前好整以暇的蹲下,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安抚受了惊吓的叶姝,“抱歉,亲爱的小夜莺,我来晚了。” 高大的围墙在太阳的照射下,投出一片阴影。 围墙旁还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细碎斑驳的光影落在了曼哈尔精致深邃的眉眼间,叶姝才惊觉他原本灰蓝色的眼眸流转着还未曾褪尽的红色,衬得那双眼有些分外艳丽。 叶姝目光缓缓下落,注意到了他原本冷白的脸侧还带着点红晕,唇瓣透出蔷薇般妖艳的色泽。 就像是,一具早已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尸体,忽然汲取了活力。 这种模样诡异而令人惊艳,是一种有些致命旖丽的美感。 显然曼哈尔此刻的情况,结合刚才女仆所说的,他刚结束进食。 还跌坐在地上的少女秀丽的眉眼低垂,顺从地伸出手放进了曼哈尔冰冷的手心。 在女孩白皙柔软的手心上交错着几道划痕,是叶姝刚刚跌倒在地上,被那摔碎的高脚玻璃杯碎片划破的。 现在叶姝的手心正沁出几颗血珠子,像是上好的红宝石置于她手心一般,分外艳丽。 蹲在叶姝面前矜贵的血族靠近了她的手,微凉的唇瓣碰了上去,冰冷的舌尖卷去了那几滴血,利齿也抵在了她的伤口旁。 “疼......”叶姝黝黑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像是刚被清水洗过的黑曜石,小声地抽气。 曼哈尔收回了自己已然被她的血气诱导出唇间的獠牙,轻轻吻了吻她的伤口,下一秒手心重新回归到了干净白皙的模样。 “任性的孩子,怎么跑来这里了?” 视线一个颠倒,叶姝便被他按在了玫瑰花园中的一处干净的草地上,周围是随风而动散发着浓香的玫瑰。 少女黑色的长发散落,像是刚从海里出来的水妖,微微翘起的发尾如同深夜里的星璇,要将人拖进无边的深渊。 叶姝读懂了曼哈尔这个问题的潜台词。 是又想逃跑吗?再跑弄死你。 “公爵大人,我想邀请您陪我来花园里看看,但是听到您在用餐,我不想打扰您.....”叶姝试探性地伸出了刚刚被他魔法愈合了的双手,捧住了曼哈尔的脸,小心翼翼地凑近吻了他一下,稍纵即逝。 没有人类的心跳和呼吸的血族,被叶姝这个吻有些打乱了本来准备好的惩罚计划,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有些紧了。 撑在叶姝上方的曼哈尔,垂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眸看向她,居然有了夹杂着情感的呼吸,幽深的眼底透着一种喝了酒红酒的迷离。 曼哈尔的手按在了叶姝心脏的位置,在那里跳动着独属于人类的生命脉搏。 身上忽然出现了时间孤寂感的曼哈尔俯下身,唇在她流淌着血液的颈侧细细地吻着:“听见了吗?你们人类生命跳动的声音。” 随着他这句话,叶姝发现自己能够更加在寂静的环境中听见心脏跳动的闷响。 有些茫然无措的她伸出手按在了曼哈尔的手上。 这就是成为人类的感觉。 这还是第一次,叶姝这样由曼哈尔引领着去感受生命的气息。 但是她的腿忽而紧绷起来,因为冰凉的指腹捻着一片玫瑰花瓣扫过了脆弱的路径外围。 “小夜莺,你又开始思念我了,看。”曼哈尔收回手,指尖的一片鲜红欲滴的玫瑰花片,上面沾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猩红的舌尖将那片玫瑰送进了唇齿间,咬出了鲜红的花汁。 这次的进程格外的漫长而温柔,完全不像那次窗台边的凶残,以至于叶姝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寒意是如何侵袭着占据自己。 叶姝搂着曼哈尔的脖子,几乎要抓碎他那昂贵的手工定制衬衫。 泪水不断顺着眼眶滑落到发际,沾湿了头发。 桎梏在她腰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叶姝整个人承托起。 光洁的膝盖勒住了外表温文尔雅的血族,少女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足尖犹如芭蕾舞者般绷成了一条直线。 叶姝觉得曼哈尔难得的温柔,真的很符合血族迷惑人心的本质和那俊朗的外貌。 甚至可能因为曼哈尔吃饱了,即使在她颈侧吻得有些泛红了,都没有探出那锐利的齿。 “猜猜看,刚刚袭击你的劣等吸血鬼是谁?”在少女双眸有些失神,雨露溅在自己原本干净整洁的贵族礼服上时,曼哈尔温柔地询问着她。 叶姝当然猜出了那只吸血鬼的身份,但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曼哈尔膝间,小声回答道:“是教会的吗?” 无论是饥饿还是这种诉求都餍足了的血族,在这种时刻能够很耐心地倾听着自己小夜莺的话,身边都是怒放的红玫瑰,手上能仔细地顺着叶姝的发丝:“真是聪明的孩子,他是你们圣光明教会的红衣主教。” “愚蠢贪婪的人类,献上你作为祭品新娘之后,仍旧不满足地祈求着血族的赐福。” 怀中的少女抬起头,干净纯澈的眼眸专注地望着曼哈尔:“他想要什么?” “永生。” 两个字传进了叶姝的耳中,她有些疑惑。 作为人类明明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享受生命的规律发展,她作为人工智能ai只要不被销毁,就能作为数据永久留存着,但是她并不能感受到这永生的快乐。 就像此刻的曼哈尔,叶姝也不能从他身上捕捉到任何由永久漫长生命带来的欢愉,只有岁月剥落带来的孤寂。 “可是......”叶姝想到了那个吸血鬼的模样,贵族血族转化出来的吸血鬼,应该只是像庄园中的普通吸血鬼,而不是那种对血液如此癫狂的模样。 “他祈求了我的转化,甚至想要成为和我一样的贵族。”曼哈尔轻笑了一声,揽着叶姝倒下,素来讲究礼仪的血族已经将所谓的贵族礼仪抛之脑后了。 “他的贪婪丑恶,让我产生了不满。所以我只是转化了他,但我没有赐予他我的血液。” “于是他成了最劣等的吸血鬼,畏惧阳光,终日生活在对血液的渴求与痛苦中,没有思考能力和理智。” 曼哈尔的指尖划过像只动物幼崽一般,乖顺地靠着自己的叶姝肩头,低沉的嗓音柔和地诱哄着她:“成为我的同类,和我共享生命,好吗?” “我亲爱的新娘。” 叶姝本来有些昏沉的思绪瞬间紧绷起来。 这是送命题吗? 第37章 血族的金丝雀05 风拂过叶姝的脸侧,曼哈尔正以十分怜爱她的模样一圈一圈绕着她的发尾,等待着她的回答。 如果说愿意成为他的同类的话,那个圣光明教会的红衣主教就是前车之鉴。 可是说不愿意,叶姝也不知道曼哈尔这个请求是不是认真的,要是态度认真被自己拒绝了,也不知道这个疯批会不会突然恼羞成怒发疯把自己给吸干了。 但是不作为同类的话,一个美食家,真的会爱上自己的食物吗? 叶姝双手握住了曼哈尔冰块一样的手,凑近在他轮廓明晰的下颌吻了一下,神情专注认真地抬头看他:“公爵大人,您感受到了吗?” “嗯?”曼哈尔闭上了双眼,只是感受着她温暖轻柔的吻。 少女在他怀中挣扎着坐了起来,捧住了曼哈尔的脸,鼻尖相抵,“我的温度,很温暖的温度。” “来源于人类的温暖,公爵大人不喜欢吗?” 听到这句话,曼哈尔睁开了灰蓝色的眼眸,便看到叶姝一双乌黑的眸子里面像是盛满了碎开的星河,正殷切地注视着自己。 因为女孩低头的动作,那夜幕般的黑发也倾泻而下,不时扫过曼哈尔的眼尾,带了点轻微的痒意,就像是一片洁白的羽毛扫过了血族永远停止跳动的心脏。 真是个貌美独特的孩子,曼哈尔静静地看着她,如是想道。 曼哈尔玫瑰色的唇弯了弯,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揽着叶姝的腰坐了起来,贴在她耳边温声说:“当然感受到了,尤其是在你哭着包裹住我的时候,感受尤其真切。” 果然一如既往的恶劣。 叶姝鸦羽般的长睫像小扇子般扑闪了两下,她移开了目光,黑发间若隐若现的耳尖却是通红的:“那如果我失去了温度的话,您还会给予我爱意吗?” “嗯.......”曼哈尔笑着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她的颈窝,用冰凉的舌尖细细感受她肌肤下血液的温暖:“这可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呢。” “那就再等等好了。” 叶姝心底轻轻地松了口气,这应该算是蒙混过去了。 毕竟好不容易能有体验成为人类的机会,叶姝可不想变回那冰冷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的死物,就像曾经作为机器人存在的自己。 这个话题揭了过去,直到在餐厅里吃晚餐,曼哈尔也没有再提起过。 冷冷的月光穿过琉璃窗,投射到了安静到可以听见呼吸声的餐厅中,里面暖色调的光辉都是由黄铜制成的烛台给予的。 面色苍白的管家和仆人们从房间不知名的角落中,悄无声息地出现,走到餐桌旁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食物和烛台。 待到一切都布置完后,身穿着灰色燕尾服和领结的管家走到了叶姝的身旁,将纯银的餐盖拿起,里面的食物清晰地出现在了叶姝的眼前。 是一块大概只有几分熟的牛排,旁边还装饰着几颗小巧可爱的圣女果,酱汁大概也是牛肉酱。 管家拈起叶姝手边的银质刀叉,仔细均匀地切好了这块牛排,然后无声地后退离开了。 瞬间偌大的餐厅只剩下了叶姝和曼哈尔。 叶姝观察着碟子上切好的牛排,还没有完全煎熟,均匀的肉上还有红血丝,甚至叶姝刚刚看到管家切开来的一瞬间,有清透的血水渗出和酱汁混合在了一起。 严格意义上来说,叶姝在上一个任务世界体验了那种美味的食品,对眼前这个牛排没什么食欲。虽然煎的程度刚刚好,可以说得上外焦里嫩,但是就是没有电竞任务世界里的火锅这些食物看着好吃。 还没开动的叶姝抬眸看了眼正在进食的曼哈尔。 他的牛排熟的程度可能比叶姝眼前这块还要低,因为在曼哈尔细细咀嚼着一块时,叶姝清晰地看见了他唇角渗开的嫣红血渍。 曼哈尔用餐的时候,大概还保持着中世纪贵族的餐厅礼仪,动作慢条斯理,很优雅。 看起来赏心悦目。 但是,叶姝将注意力重新落在了自己面前的食物上,还是感觉很像茹毛饮血的野人。 不过这些食物对于叶姝而言,其实没有什么差别,毕竟在她的资料算法里,只要能够补充人体能量的东西,就可以算得上食物了。 差别仅仅在于外观和味道。 “不喜欢吗?”曼哈尔随意尝了两口,便放下了刀叉,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绅士温柔克制的笑意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按照教会送你来的人陈述的,庄园的管家们已经在尽力符合了你的饮食习惯了。” 叶姝摇了摇头,叉好了一块牛排,送进了嘴里,小口地嚼着。 曼哈尔看着少女一鼓一鼓的脸颊,唇角微微上扬,拿起桌上的一杯鲜红液体品味着。 吃完了所有食物后,叶姝才小声辩解道:“在教会的时候,没有吃过牛排这么昂贵的食物。” 原身的记忆里常吃的,好像只有大麦面包,以及果蔬汤,肉类实在是少之又少。 叶姝发现曼哈尔面前的碟子,食物其实根本没有动多少,唯独那杯鲜红粘稠的液体被喝了个干净,“公爵大人,您不吃了吗?” 听到她的询问,曼哈尔随意地扫了眼桌上只吃了几口的牛排,接过仆人递上来的餐巾动作缓慢地擦试过唇角。 “血族是不需要吃人类食物的,能品尝出味道不同的食物,只有血液。” 说着,曼哈尔修长的食指和拇指捏起那个还沾着红色痕迹的高脚酒杯,晃了晃里面残存的液体,透过浑浊的玻璃看到了少女安静平和的美丽面容,“如你所见,这就是血。” “那您为什么还......”叶姝好奇地望着他。 “陪自己的新娘共进晚餐,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曼哈尔笑眯眯地看着她,俊秀的面容看着无害极了。 铂金色的发丝和灰蓝色的双眸,如果不是知道他身份的话,叶姝怕要真以为面前这个是个天使了。 但是叶姝知道,在这副皮囊之下的灵魂,是冰冷残酷的血族。 洗浴完后,叶姝躺在了酒红色的床上,黑发散落在枕头上,侧着头看向床边的曼哈尔,身姿颀长的青年正站在落地窗旁,望着窗外的圆月出神。 他没有穿着以往和叶姝安眠时的丝绸睡衣,反而换上了比起日常服饰更加华丽庄严的礼服,外面罩着一件绣着玫瑰暗纹的黑色披风,由一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黄金搭扣合上,长筒皮靴勾勒出他修长的腿部线条。 “您要出门吗?” 曼哈尔听到了背后少女轻柔的嗓音。 背着光的青年,原来不是在看风景,而是正在对着窗外的月光擦拭手心里的蔷薇匕首。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血族苍白的肌肤近乎透明,在听到叶姝的说话声后转过身来。 于是半张轮廓深邃的眉眼就那样一半在阴影中,一半沐浴在月光下。 他身上穿着的黑色衬衫口子已经扣到了最后一颗,领结也佩戴得十分端正,看着就是个十分讲究礼仪的温柔绅士。 “是的。”曼哈尔迈开一双长腿走到了叶姝床边,俯下身在她白皙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睡吧,我的新娘。” 房间在曼哈尔离开后重归于死一般的寂静,叶姝甚至可以听到窗外庭院里蝙蝠挥动翅膀的声音。 带着匕首出门? 还是带着克林特家族蔷薇徽纹的匕首。 叶姝翻了个身,看着窗外那座外表破败灰暗的教堂,以及床边柜子上摆着的一座六翼天使神像,这是原身从教会里带来的,根据圣光明教典里阐述在,这位天使长是负责守护纯洁与安宁的。 根据曼哈尔的行踪,剧情大概是发展到始祖纯血种吸血鬼路修亚要被唤醒了。 现在的庄园应该都在忙着始祖吸血鬼亲王的事情,是最好探寻庄园周围环境的时机。 叶姝从床上缓慢坐起,下了床,穿上了日常的平底丝绒鞋。 房门被极其小心地打开,只发出了十分微弱的声响,叶姝姿态自然地走了出来,小步走下了楼梯。 庄园中的洋楼有些过分安静了,夜晚是吸血鬼活动的时间,但叶姝没有看到任何吸血鬼的踪影,甚至直到她开启了楼房厚重的大门,也没有人出现。 一踏出大门,叶姝提起裙摆目标明确地直奔那座破败的教堂,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有一种神秘的东西隐藏在那。 远观这座教堂很古老破旧,走近了也确实如此,它就像是被遗忘在了时间的角落中,外围的墙体被风雨剥蚀了不少,只能大概看清楚本来的花纹,就连那五彩的琉璃窗也是破碎的,显出尖利的角。 叶姝推开了布满蜘蛛网的铜制大门,即使这让她双手沾满了灰尘,她也没有在意,只是提高了裙摆防止沾到灰尘被曼哈尔给发现。 在教堂大厅的正中央,伫立着一樽恢弘壮观的神像,居然和原身带到庄园里的六翼天使神像一模一样。 巨大的神像身穿着金纹的雪白长袍,他的手心合十紧握着,就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祂的头上还戴着华美的桂冠,神圣而高洁。 只是看着,叶姝就感觉自己好像沉浸在阳光般的温暖,祂身上的光辉像是把她身边所有的阴冷都驱散了。 神像前的祭坛干净得纤尘不染,和破败的教堂外观格格不入。 真是神奇,这就是人类的信仰吗? 叶姝从怀中拿出了那座稍微小一些的神像,仔细比对着。 就在她看得入神时,教堂外忽然传出了一阵十分嘈杂的蝙蝠群飞过的声响,叶姝转过身抬起头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黑影,瞳孔微缩。 他们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叶姝的幻觉,她好像听到了门外熟悉的皮鞋后跟敲击台阶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很悠然的声响,这是属于曼哈尔的脚步声。 心跳的频率一瞬间抵达到了最高峰。 如果被他发现了自己在教堂里,会发生什么?曼哈尔会不会觉得自己正在找到杀死他的方法。 叶姝抱紧了怀中的小神像,迅速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到能够隐蔽自己身形的地方,然后余光瞥过发现了祭坛下方的柜子。 第38章 血族的金丝雀06 门外的声响,越来越近了,那鞋跟和大理石台阶很有规律地敲打着,简直像是敲击在人类的心脏间,还夹杂着些许枯叶被碾碎的微弱动静。 没有时间再找藏身的地方了,叶姝动作极其小心地拉开了柜子的门,猫下身子,双腿蜷缩起来躲了进去。 这个空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像叶姝想象中那么狭窄,躺下身形纤瘦的她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关上了柜子的两扇小门,还有一道缝隙可以供她呼吸,暂时不会有憋死在这个柜子里的风险了。 还可以借着这条缝隙透进来的光,隐约看清柜子里的情况。 就在叶姝刚藏进柜子里,下一刻教堂古老破旧的大门就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直接推开,打开的门撞上了墙壁抖落下一堆灰尘。 身姿颀长的温柔血族,踏着月光走进了教堂之中,锃亮的皮鞋踩在堆积的灰尘上,却没有留下任何印迹,犹如幽灵一般安静。 曼哈尔身上的黑色披风还没有褪去,他悠闲地在教堂中逛了一圈,明明身为一只生活在血腥与黑暗中的血族,却在圣光明天使长的教堂中闲庭信步,仿佛就在属于自己的花园中散步。 而叶姝默默地柜子的最深处瑟缩着,生怕被曼哈尔感知到自己的气息,连呼吸都屏住了。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一种轻巧柔软的触感,就像是羽毛划过手心一般。 叶姝抓起了这个东西,抬起手送到了自己的眼前仔细观察着。 借着教堂门开启后洒进来的月光,叶姝能够看清楚这个东西是什么。 是一根柔软洁白的羽毛,上面细小的绒毛还随着缝隙送过来的流动空气摇摆着,看着可爱极了。 只不过叶姝奇怪地从上面感知到一种力量,一种像阳光般温暖的力量,和教堂中的天使雕像带来的感觉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甚至温暖到让她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产生了睡意。 这根羽毛,似乎在呼唤她,呼唤她赶快进入梦境之中。 白皙的双手合十,将羽毛和进了手心中,叶姝双手交叠放在了胸前,睫毛轻轻敛下,合上了双眼,静静地等待着会发生什么。 眼皮上方好像闪过了一阵朦胧的白光,紧接着叶姝感觉自己就像是从极高处坠落,然后被柔软的云团托举起来,那种被温暖拥住的感受,让她有些新奇。 叶姝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一处极其空旷寂寥的空间,白茫茫的没有任何边际。 但是不远处有一座西式古典的喷泉,水雾空蒙,一道高大的白色身影坐在喷泉水池的旁边,有如阳光般金色灿烂的金色卷曲长发倾泻而下,就像是碎金流淌过的瀑布,祂身穿着一件极地的金纹素白长袍。 而在这个身影的脊背处,生长着洁白无暇的六翅羽翼。 在叶姝看过去的时候,这位天使的六翼正舒展开,时而会抖落下雪白的羽毛,根据圣光明教会的圣典记载,这些由天使的羽翼落下的羽毛,都会赐福于刚降生的人类新生儿,代表着各种美好的祝福。 健康、美丽、智慧等等美好的品质。 天使长的臂弯还放着一把金色琴弦构成的竖琴,在祂修长指尖的抚弄下拨出动听悦耳的音符,吸引了一众半透明的小天使簇拥在祂身边安然睡着。 叶姝握紧了手中的羽毛,望着不远处那样美好安然的场景,眉眼柔和地笑了起来。 原身要是知道她穷尽一生去寻觅的有关神的信仰,是真实存在的,作为神的信徒肯定会因为纯粹的信仰激动地哭出来。 可惜了,她那样虔诚信奉的神,并没有拯救她。 叶姝低头注视着手中的羽毛,浅浅地笑着,也不知道这位天使长,拯救信徒需要遵循什么规则。 只穿着白色蕾丝睡裙的少女,双臂撑着从地上起身站了起来,一步接着一步走近了坐在水池边的六翼天使。 天使长当然感受到了这位人族少女踏入了他的神殿,也能够清晰感知到她那带着初生儿般试探意味的靠近。 在走到六翼天使腿边时,叶姝跪坐了下来,抬着眼望他。 察觉到少女目光的天使长安伊停下了抚琴的动作,转过头垂下双眼温和地注视着她。 叶姝才能够清晰看到,这位六翼天使和神话中记载的模样有些不一样,神话中的天使都是金发碧眼的,但他拥有一双幽深冷漠的银灰色眼眸,在看着自己的信徒时,那本该冷凝的眸光却又带有着令人信服的温和,雪色的长睫毛盖着那银色双眼,就像是俊美威严的眉眼间落了雪。 他的头上和教堂中的神像一样,戴着象征着战争胜利的金枝桂冠。 也对,圣典中记叙的这位天使长,可是神殿中信奉的战神。 即使此刻的他模样看起来神圣温和,但那由战争厮杀带来的威严,还是让人不由得心生臣服。 “人族的修女?” 安伊银灰色的眼中出现了作为神明存在不该有的疑惑之色。 他大概不明白,为什么人族能够进入他的神殿,甚至现在跪坐在自己面前。 叶姝双手交叉合十,十指并拢,这是圣光明教会中修女侍奉这位六翼天使的礼仪手势。 “神圣的天使长大人,您的信徒如今正深陷于血族的黑暗深渊之中,虔诚卑微的信徒正祈求着您的赐福。” 跪在六翼天使面前的少女,白皙光洁的额头抵在自己的指节上,姿态虔诚而美丽。 殿中的神谕内容忽而浮现在了安伊的眼前。 [夜幕中诞生的侍神者,黑眸是夜,是深渊的终结,光明的堕落] 而神谕中预言出来的侍神者,就这样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眼前,睁着一双干净透彻的黑眸,望着自己。 引诱光明堕入黑暗之中的美丽,用来形容她,是如此的合适。 而她的使命正是终结血族带来的深渊。 于是高贵神圣的天使长倏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像是将叶姝整个笼进了阴影之中,她惊觉这位神明或许比曼哈尔还要高不少。 叶姝抬眼看着他,在看到他俊美的脸上露出的神圣悲悯之色时,就知道了答案。 温柔美丽的少女微微歪着头,等待着安伊,懵懂茫然的神情就像是刚出生的天使。 会被抛弃,神的信徒。 安伊俯下身,雪色睫毛遮盖着的银色眼眸低垂,流淌出了哀伤的微弱光芒,温暖的手指轻点了一下叶姝的眉心。 “可怜的孩子,你该回去了。” 人类的神明也是复杂难懂的,口中说着可怜,面容中尽是悲悯,但却并没有给予自己的信徒救赎。 天使长空灵如竖琴音符动听的话音落下后,叶姝被驱逐出了神的梦境。 就连那支从六翼天使安伊羽翼上蜕化下来的羽毛,也被剥夺了。 叶姝重新回到了柜子里那方幽闭狭窄的空间里,飘起的灰尘侵袭而来,惹得嗓子有些发痒。 藏身于柜中的叶姝连忙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按捺下像是有小刷子挠过喉管般难熬的痒意,不想咳嗽发出声响。 即使外面没有一丝声响,但对危机来临感知极其敏锐的叶姝,能够感受到,曼哈尔还在教堂的大厅里。 更有可能的是,这个外表温润内里疯批的公爵,就站定在了天使神像前。 忽然,空旷无人的大厅中,毫无征兆地回荡起了悠闲缓慢的脚步声,而且距离叶姝所在的柜子前越来越近。 叶姝蜷起双腿,手在柜子里摸索,试图能够寻找的另外一扇柜门。 缝隙投下来的光被曼哈尔的身影遮盖住了,柜子里瞬间陷入了死亡寂静般的黑暗中。 只能够清晰地听见叶姝自己的心跳声,长时间的屏气让她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了。 静谧而窒息的氛围无声地蔓延着。 忽然最后一道屏障被一双穿戴着丝质白手套的手,给直接摧毁了。 叶姝捂住唇,却还是不由得逸出了一声细弱的惊叫。 矜贵斯文的曼哈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不断往后退缩着的少女,猩红的瞳孔弥漫开柔和却让人害怕的笑意。 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将垂下的铂金色发丝顺到了脑后,即使那双眼被遮盖在指缝间,看着外表儒雅温柔,但却让人的心脏都在一瞬间提了起来。 “找到你了,美丽的夜莺小姐。” 在发现叶姝抱紧在怀中的那座小的天使神像后,曼哈尔双眼一瞬间变得更加幽深可怕起来。 破败灰暗的教堂外,不时有几只纯黑色的蝙蝠扑闪着翅膀掠过低空,消失在瘦长鬼影般稀疏的树林间。 而隐约间,可闻几声低低的泣音,萦绕在庄严肃穆,却被时间和神明遗忘了的教堂大厅之中。 神圣的天使神像之下,叶姝被曼哈尔以极其温柔的力道抱起,放在了纤尘不染的祭坛上。 曼哈尔站在祭坛桌前,温柔而可怕的视线紧紧地锁在曲着双腿坐在祭坛之上的少女。 冰冷狰狞的獠牙已然探出了唇间,攫住了白色的丝质手套,随意地褪去然后被扔到了地上。 修长的手指,探向了叶姝紧紧抱着的雕像。 发现没能一下子拿出,曼哈尔脸上的笑意愈发深沉了,“小夜莺还在希冀着,你所侍奉的天使神明,会突然降临于此拯救你吗?” 他还煞有其事地抬起头,望了眼那沐浴在月光与黑暗之中的天使长雕塑,随性地捏了个响指,血族的魔法驱动了。 巨大的神像,从脖颈处蔓延开藤蔓一般的纹路,头颅应声断裂从高处坠落,滚到了满是尘埃的大理石地面上,却没有摔成碎片,反而是分外讽刺地还滚了两下,最后停留在了教堂的大门前。 紧闭的双眼,就朝着祭坛的方向,仿佛不忍心看到那样凄惨的场面才阖上了双眼。 曼哈尔单膝跪上了桌面,直接扣住了叶姝的后脖颈,抵住了她的额头,唇角勾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说话时的嗓音压得很低,有些沙哑:“看,你的信仰,根本拯救不了你啊。” 少女拥着自己神明的力道松了些许,小座的天使雕塑被曼哈尔拿了出来,搁置在了神像下的平台上。 “傻孩子。”曼哈尔轻声感慨了一声,压低了叶姝的身形。 锋利的牙齿,裹挟着冰冷的温度袭向了叶姝纤长的颈侧。 此时此刻的曼哈尔甚至还能格外恶劣地,故意那利齿摩挲着她,不时还落下力道极大的吻,留下红色的齿痕。 动物性。 叶姝手指扣紧了曼哈尔肩头的徽章,这是属于血族克林特家族的徽章,指尖传来了金属冰冷的触感,她鸦羽般的睫毛微垂。 曼哈尔在向神明宣告自己的所有权,用祂的信徒挑衅神。 但是曼哈尔没有从少女的脖颈间汲取血液,而是不断游离往后,在她匀称的双腿上,寻找到了最为脆弱雪白的皮肤,獠牙狠狠地刺了进去。 雪白的肌肤,瞬间溢出了鲜红的血液,像是溅在白玫瑰上的猩红,而这些血液被外貌矜贵优雅的血族,尽数席卷进了唇齿间。 身姿纤弱的夜莺,腰肢像是拉紧了弦的弓,腿挣扎间踢蹬着曼哈尔的肩头,试图从血族的进食中脱身逃跑,却被曼哈尔的手指扣住了,都是徒劳的努力。 那由血族毒素带来的扑面而来的昏沉和难言的感受,让叶姝哭了出来。 太可怕了,褪去温柔外壳的曼哈尔,是真正残忍的血族。 藏身于黑暗和深渊的罪孽。 冰凉湿冷的温度扫过了伤口,原本还在涌出血液的两个小血洞渐渐愈合。 曼哈尔从那之间站起来,俯下身吻了吻,眼尾下尽是滚烫绯红的叶姝,还扫过了她的眼皮。 清凉的温度卷去了咸味的泪珠。 “怎么了?”曼哈尔看着久久没有回过神的她,含着笑意询问着她:“觉得这是发生在神圣天使眼中的罪孽吗?” 叶姝转过来,摇了摇头,雾气氤氲的双眼抬起看着他,伸出手臂环住了曼哈尔的脖子。 巨大而寒冷的侵袭,让叶姝往曼哈尔的方向逃避了一下,眼尾掉下泪来,却成功地让他俊秀面容上的阴翳驱散了些许。 破败的教堂中,正发生着罪恶的洗礼。 腿忽而用力地压住了祭坛的台面,却又无力地散开。 苍白透明的脸上漫开红晕的曼哈尔将她整个人扣紧靠向自己,在叶姝失去意识前,咬上了她颈侧,却并没有吸血。 更像是动物捕杀压制自己猎物的行为。 叶姝在迷蒙之中侧过脸,眼泪顺着眼眶落下浸湿了发丝。 月光下,那颗静静地躺在教堂门口处的神像头颅,漫着碎裂纹路的脸上似乎因为夜晚的寒冷产生了露水。 就像是不忍心看见黑暗污浊,庄严神圣的天使长,为自己可怜的信徒落下了泪。 看见这一幕的叶姝眼眸半阖,恬静漂亮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的笑。 从沉睡中苏醒后,叶姝脖子上多了一条黑色的颈饰,曼哈尔说是他赠予自己的礼物。 但叶姝其实清楚,上面有血族的追踪魔法。 说到底,其实和那个地下囚笼里的金色锁链没什么本质区别。 只不过相比起来,叶姝的行动还是比较自由的。 睁开双眼的叶姝感觉自己根本提不起半点力气,尤其是脖子和腰,像是被折了一般,疼得要了她半条命。 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的叶姝坐起身来,发现好像是夜晚,因为窗边的红丝绒椅子上,坐着身穿白色丝绸衬衣的曼哈尔。 换了华丽冰冷的礼服,此刻坐在床边的青年,侧颜轮廓柔和,冷白色的指间正握着一本古老的读本,另一只手的食指点着泛黄的书页。 从那褐色的牛皮上的岁月痕迹,就可以看出这本书足够古老了。 在月光下,餍足的曼哈尔看起来贵气十足,却又十分的温柔。 连头都昏沉得厉害的叶姝揉了揉太阳穴。 听觉极其敏锐的曼哈尔自然注意到了叶姝,合上了书本,看向她:“醒了?” 刚睡醒可能还有些朦胧的少女,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就十分惹人怜爱。 曼哈尔站起身,走到了叶姝身边,看到她颈侧的印记还没有完全消失,恢复了透彻蓝色的眼眸漫开了星点笑意。 叶姝看到了床边柜子上安放着,完好无损的天使神像,有些意外。 以她的推算,那种情况下被激怒的曼哈尔,没把这座神像直接碾成齑粉都算不错的了。 叶姝自然是故意激怒他的。 毕竟存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血族,情绪那么淡漠,没有人类应该有的情感,当然需要给他制造出一些别致的情绪色彩了。 例如色调强烈的愤怒。 果然是阴晴不定的公爵大人,居然没有摧毁它。 曼哈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依旧慈悲神圣的光明教天使长,轻笑了一声:“很意外?” 叶姝眼睛眨了两下,小声地应了一句。 微凉的指尖理过叶姝有些凌乱的发丝,曼哈尔低垂双眼凝视着她:“我还不至于因为一个死物生气。” “圣光明教的修女?”曼哈尔低低地感叹道,“传言中将自己的所有都嫁予了神明的少女,却不知道神根本不屑于救赎你们。”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却悄无声息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暗。 “你是我的新娘。” 这是一声承诺,却又像是血族的诅咒。 而叶姝没有注意到,有一丝纤细到难以察觉的黑色丝线,正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六翼天使神像的指尖。 与此同时,神殿中的天使长,已然陷入了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暗中。 本该高贵包容万物的神明,在透过神像的双眼,看到那发生的一切罪恶后,那颗剔透的心脏产生了第一种情绪。 神不该有的情绪,嫉妒。 水池边的安伊,银色的眼睛凝望着华丽昏暗房间中纤瘦的少女,弥漫着幽幽的银辉冷光。 体力不支的她在用完庄园中女仆们送来的食物后,再度陷入了昏睡。 而双手紧握着,呈现守护姿态的神像,被她抱在怀中。 仿佛这个冰冷没有温度的石头雕刻,就是她唯一的救赎。 不再平等的怜爱,这是第二种不该拥有情绪。 连尊贵的天使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空中一支翩然落下的羽毛,不再是皎洁无暇的雪白,而是富含光泽的银灰色。 一如他眼眸那微冷的色泽。 灰色的羽毛落在喷泉纯净的水池中,荡开了一圈紧接着一圈的涟漪。 再连续休息了好几天的叶姝,总归是恢复了几分活力,正端坐在巨大的镜子面前,等候着庄园中的女仆们为自己梳理头发,穿戴厚重繁复的礼服。 今天似乎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即使在除却叶姝没有一个人类存在的曼哈尔庄园中,也出现了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 尤其是经常给叶姝穿戴服饰的女仆们,甚至会被这个人类少女温柔治愈的笑容所感染,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来自叶姝的温暖。 铜制的人形衣架上挂着一件裙摆层层叠叠黑色蕾丝礼服裙,还配了一个小黑纱网淑女礼帽。 叶姝的长发被女仆们仔细地编好发辫后,用丝带盘在了脑后,脸侧垂着的两缕发丝,被精心打理出恰到好处的弧度,显得她本就精致的脸蛋,更是美得犹如橱窗中静坐的洋娃娃。 “今天为什么这么热闹?”头发被梳理好的叶姝舒展开手臂,好让这些女仆们帮助她穿上束腰衣。 “公爵大人没有告诉您吗?我亲爱的小姐。”正在忙着给她系上白色裙撑的女仆听见她的问题后,抬头回问了一句。 镜中倒映出的少女摇了摇头:“曼哈尔大人只告诉我要去参加宴会。” 听到宴会两个字,女仆们的动作顿了顿。 “我们的亲王殿下苏醒了,他是我们血族最为尊贵的始祖,也是仅存的一位纯血种大人。” “那这些宴会,都是血族参加吗?”叶姝听从女仆叮嘱。深深地吸了口气。 “小姐您不用担心,公爵大人会一直陪着您的。” 是吗? 叶姝看着镜中,面容精致的自己,嫣红的唇勾勒出了温柔恬静的笑容。 那位始祖血族路修亚,会和曼哈尔一样恶劣吗? 第39章 血族的金丝雀07 叶姝坐在红丝绒椅子上,安静地观察着捧起自己双脚的女仆们,由着她们给她穿上黑色红底的绒面高跟鞋。 触碰到自己的手,都是和曼哈尔一样,没有温度的。 其中一位女仆感受到了叶姝温和没有攻击性的打量目光,抬起了苍白的脸,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亲爱的小姐,怎么了?” 虽然是从上往下看的方式,但是叶姝却不会让她们任何一个人感受到来自曼哈尔公爵那种的压迫感和高傲,恰恰相反的是她身上的气质会不自觉地影响他们。 比起一直以来死寂空旷的庄园,他们无疑更喜欢现在的庄园气氛,由被曼哈尔疼爱着的新娘带来的活力。 女孩好奇地探出了柔软的手指,用指腹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对方的脸侧,在触摸到那熟悉的冷意后,精致的眉眼间出现了点难以察觉的失落。 “你们和曼哈尔大人一样,都是血族吧。”叶姝双手交叠按在裙摆上,踩着高跟鞋小步地走出了房间。 负责叶姝起居饮食安排的管家一直等候在房门外,看到叶姝出来后,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也答复叶姝的问题:“小姐不用担心,待到公爵大人结束和您仪式后,您也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饶是脾气温和的叶姝听到这话,唇瓣也不由得抿紧了。 为什么这话,说的好像她很期待被曼哈尔初拥成为血族似的,她不喜欢,她更愿意当人类。 不死却冷酷的永生,比起有着情感的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显然后者更让叶姝心动。 因为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而作为交换,她也应该好好地完成任务。 在管家的引领下,走到了庄园铜制大门前,叶姝终于看见了消失了许久的曼哈尔。 身姿修长的高等血族,穿了一套定制裁剪的华丽男士礼服,黑色的裤子和长筒靴勾勒出了他有力的腿部线条。 扣到了最上方的圆形纹章象征贵族不俗的品味,包括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也被带着竖条纹路的白色手套包裹着。 伫立在马车旁的曼哈尔,抬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时,合着那无边的夜色,里面虚假的温柔几乎要把人溺毙其中。 看到踏着夜色而来的叶姝时,高贵优雅的吸血鬼躬身行了个绅士礼,还摘下了头上的礼帽,怎么看都是懂礼节的贵族青年。 “亲爱的叶,你真是圣洁美丽得像教堂中的女神像。” 曼哈尔冲着叶姝笑眯眯地感慨着,向她递出了自己的手,示意让她撑着自己的手坐上马车。 “谢谢您的夸赞。” 叶姝白皙的脸上挂着柔软的浅笑,微微颔首,将自己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右手放进了曼哈尔的手心。 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揽住了少女盈盈可握的腰肢,托着她扶上了马车。 叶姝望向窗外渐渐隐藏进夜幕中的庄园,还能想道,没想到曼哈尔为了带她出行,还准备了马车。 传说中的吸血鬼出行,应该都是直接变成蝙蝠,或者使用魔法传送阵的吧。 不然那天晚上,曼哈尔怎么会那么快就赶回到庄园,还能够发现自己跑进了教堂里。 在叶姝身旁坐着的曼哈尔,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自己的新娘,只是在看见她白皙的颈侧昨晚残留下的吻痕时,蓝色的眼眸有些暗沉。 忽然听到一声轻快的笑,叶姝收回了眺望远处的目光,转过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曼哈尔搂紧了腰肢放在了他膝上。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叶姝下意识地按住了他的肩头,自然也碰到了肩头的金色麦穗流苏。 叶姝垂眸看着面露戏谑的曼哈尔,才发现他的铂金色头发似乎特意留长了,已经垂到了耳下。 若不是他那深邃的眉眼,就以头发的长度和他漂亮的五官,肯定会把曼哈尔错认成哪个剪了短发的贵族少女。 想到他不知道哪天月夜和自己提起来留长发的原因,叶姝又不自觉地碰了碰曼哈尔的发尾。 温柔却恶劣的曼哈尔说因为自己总在哭着攀上高峰的时候,喜欢攥紧他的头发,才特意为她留长了。 怕她到时候没有东西可以抓了。 曼哈尔往后靠在椅背上,就那样定定地看着被自己抱上来的少女,垂下眼帘,然后自耳后蔓延开动人的绯红色。 “在想些什么?”近在咫尺的血族又凑近了些许,压低了嗓音。 “在想曼哈尔大人您......”的头发。 话音还没落下,叶姝没说完的话语就被一个冰冷的吻封进了唇间。 过了许久,直到看到叶姝羽睫漫上来的湿气,曼哈尔的手才松开她,本来有些苍白的唇瓣染上了玫瑰色。 “距离抵达亲王阁下的宅邸,还有段时间。”曼哈尔的指尖解开了叶姝脖子上象征着禁锢的黑色颈饰,扫过她那由自己故意留下的齿印,剔透的蓝眸弯成了两道月牙。 “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做一些比那无聊的宴会有趣得多的事情。” 叶姝的双臂搭在他的肩上,看着曼哈尔在月光下苍白近乎透明的脸上,染上了红晕。 他好像心情很不错。 貌似是因为那句没说完的话引起的误会,不过,没有关系,只要能够让任务推进,她可以向曼哈尔反馈无数遍爱意和表达自己的思念。 黑色颈饰蒙蔽了叶姝的视线,在她后脑勺由曼哈尔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被黑色的蕾丝边丝带蒙住了双眼的少女,犹如在暗夜中被剪去翅膀的蝴蝶,却更显纯洁与美丽。 过分的愉悦和捉弄,让夜莺唱出来的悦耳动听的夜曲,穿过马车的帘子顺着晚风吹到了荒芜的森林和郊外。 所有的美丽风景都被贵族繁复层叠的黑夜般的裙摆笼罩住了,不露分毫。 唯独从少女那像濒死天鹅般往后仰起的纤细脖颈,可以隐约窥见些许。 负责驾驶马车的管家,在听到那哭泣般的曲调时,握着绳子的手只是顿了顿,僵硬灰白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但愿公爵大人尽快转化看着如此纤瘦美丽的小姐,不然她如何承受得了血族从千百年寂寥岁月中苏醒的爱。 血族的食欲和寻求快乐的诉求,从来都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夜幕中向前行动的马车,如果道路上有行人有心观察,就能够察觉到那轴承车轮不同寻常的震动,以及那被拉得严丝合缝的车帘。 结束之际,那被少女眼泪浸湿了的黑色丝带终于被曼哈尔解开了,他用魔法烘干了丝带,然后一圈圈重新缠绕在了叶姝的脖子上。 将所有属于血族留下的红色印章,给遮盖住了。 累到快要晕厥的叶姝靠在曼哈尔的肩头,散落垂下的几缕黑色发丝掩着侧脸,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他拢进了手心。 曼哈尔托着叶姝的手,用手指捏了捏她的手,然后仔细地为她重新穿上手套。 叶姝习惯性地蹭了蹭曼哈尔的肩膀,被泪水洗过的双眸格外清亮,就那样直直地望着他,“曼哈尔大人,这次的宴会有很多血族都在场吗?” 本来正在梳理叶姝散落在耳侧发丝的曼哈尔,停住了手上的整理动作,笑了起来,但笑意不达眼底,“当然了,怎么?叶,很好奇吗?” 与其说是动物性,不如说是曼哈尔对自己的祭品新娘,产生了独占的想法。 于是少女脸上露出了无害的笑容,双臂穿过环住了他的腰,脸侧贴着他不在跳动的心脏的位置:“只是有些担心,曼哈尔大人,会一直在我的身边吧?” 曼哈尔俯下身捡起了前不久因为她的颤抖掉落在地上的礼帽,重新戴好在叶姝的头上:“当然了,只要你不试图乱跑。” 耳畔渐渐传来少女平息下来均匀的呼吸声,累着了的她似乎是在曼哈尔的怀中陷入了沉睡。 马车自黑暗边际的雾气中徐徐驶来,戴着黑色蕾丝礼帽的祭品新娘,清澈的双眸好奇地望向那即将上演的血色盛宴。 一座经典哥特式风格的尖顶古堡,因为距离越来越紧,渐渐出现在了氤氲的夜雾中,并且轮廓越来越明晰。 马车停在了古堡的大门处,由城堡的仆人牵去了不知何处。 下了马车的曼哈尔伸出了手,牵起叶姝将她抱了下来,纯黑的裙摆散开,简直像是开在深渊的黑玫瑰。 高跟鞋踩在了酒红色的地毯上,在曼哈尔的搀扶下站稳了的叶姝抬起头,被眼前的景致震撼了。 和曼哈尔的庄园红玫瑰花圃完全不同,这里种满了浅紫色的薰衣草,漫无边际,梦幻如雾。 这是在洛克星际时代从来看不到的风景,所有品种的花都是娇弱难以培养种植的,只有在植物园博物馆才能看到一小片。 更多时候,叶姝都是在头脑中的花卉数据库看到花朵的全息投影。 在城堡的侍女长的陪伴下,曼哈尔牵着叶姝,一同出现在了古堡的宴会大厅之中。 一踏入大厅,叶姝就察觉到了曼哈尔身上的气息突变了一瞬,如果是血族大概能够更加清晰地察觉到变化,但在她身上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叶姝看到了一些负责引路的普通血族,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还不断冒着冷汗。 本来就很安静的大厅变得更加静谧,那些正捏着酒杯品尝进食的血族们都停下了动作,很一致地朝着曼哈尔和叶姝二人的方向,左手按在了胸前躬身行了个礼。 “克林特公爵大人。” 曼哈尔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接受了他们的礼仪,于是大厅的氛围重新回归到了稍微惬意一点的情况。 只不过那些血族显然注意到了一直站在曼哈尔身边的叶姝,身穿黑色礼服裙的祭品新娘。 也捕捉到了来自于少女血液的清甜气息。 有些贵族眼睛已经出现了若有若无的红色。 他们本想着,身为食物的祭品新娘,向来温柔绅士的公爵大人并不会吝啬共同分享,即使他们一个没节制不小心。 只是在对上曼哈尔那含着笑意,却分外冰冷的蓝眸时,都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曼哈尔伸出手,揽住了叶姝的肩头,朝众人宣告所有权的姿态简直不要太过明显。 曼哈尔扫了眼不远处窗外花园中聚在一起的人类,在叶姝的腰后朝着那个方向推了推,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叮嘱道:“去人类那边。” 指尖抚过叶姝黑色的颈饰,将魔法加固了。 叶姝点了点头,提起裙摆小步走向了花园的人群。 只不过她并没有加入他们,而是选择站在一棵可以观察到大厅情况的梧桐树后面,高大的树干可以完美遮蔽她的身形。 在她才找好隐藏自己的地方,宴会大厅的风云乍起。 玻璃穹顶的魔法水晶灯闪了闪,本来明亮宽敞的大厅陷入了不时出现的黑暗之中,所有的血族都停下了所有正在进行的动作。 从进食到交谈,又或者观察,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厅的主位。 那个铺着红丝绒毛毯,一看就华贵非常的座椅。 灯光在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只有墙壁上装着的古铜色烛台中的蜡烛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死寂的黑暗中,陡然生起了一阵阴冷的风,这是由纯血种的血族,传说中的始祖吸血鬼威压气息带起来的气息流动。 明亮的灯光再次亮了起来,主位上已然坐着一个身影。 叶姝透过打开的琉璃窗户,小心而仔细地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去观察那位纯血种。 吸血鬼的君主,路修亚。 从最久远的黑暗深渊中诞生的亲王。 她还记得原书中的作者个人设定,貌似是越高等的吸血鬼发色会更加的浅淡。 像身为始祖下位的高等血族公爵曼哈尔是铂金色。 而那位以极其慵懒随意的姿态躺在主座席位上的血族,黑丝绸衬衫的扣子随意别开,显出了明晰的锁骨线条,无声地诱惑着众人。 而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沐浴着莹润的月光倾泻而下,像是银色水流的瀑布,清凌凌的寒意。 如果不是知道他那么可怕的身份,旁人说不定会把他当作五官俊美脱俗的天神。 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透出一小片阴影,路修亚睁开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的色泽就像是光辉照耀着的红宝石,只不过其中红到幽深的漩涡中裹挟着没有任何情感的死亡气息。 加上他那犹如披上阴翳的长睫,让人只是看到路修亚,就被他身上的忧郁贵气感染到生出压抑之感。 毋庸置疑,路修亚的外貌可能比身为天使长的安伊还要精致,因为他身上似乎天生就存在着一种让人不自觉怜惜他的忧郁和破碎感。 叶姝翻着脑中的数据库,认真地思索着。 如果是上一个现代世界的话,这种白发红瞳的美人好像是很多人喜爱着的。 俗称xp。 其实这棵树距离建筑物还比较近,叶姝能够听到大厅里有些模糊的动静。 所以她听见了路修亚那慵懒却低沉沙哑的嗓音。 听着都让人有些脸侧和耳后泛红滚烫的,简直就像他结束餍足后,靠在人的耳畔柔声低语,安抚着情绪。 “曼哈尔。” 他这样呼唤着台阶下和众血族行着礼仪的曼哈尔。 本来高贵的血族伯爵,在纯血种的威压下,以臣服的姿态单膝跪地再次行了个郑重的礼。 然后叶姝就听见曼哈尔低声叫了一句。 “欢迎回归,亲王殿下,以及我尊敬的叔叔。” 叔叔。 等等,叔叔? 叶姝的双眼微微睁大了,有些意外。 这是剧情大纲里没有提到的设定啊。 不过纯血种生下的,不也该是纯血种吗?可曼哈尔是高等的贵族伯爵,只有一种可能曼哈尔是路修亚的纯血种兄弟转化成为血族的。 难怪在曼哈尔礼节性的称呼下,叶姝敏锐地感觉到了那压抑到了极点的不甘与厌恶。 “过来吧。”苍白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席位的金制扶手,发出了点细微的声响,忧郁高贵的吸血鬼亲王叫着他的侄子。 曼哈尔起身,走到了路修亚的膝前。 看到自己侄子如此听话的姿态,路修亚俊美的脸上带了点慵懒的笑容,这一笑露出了唇齿间的一对尖利獠牙,上面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他将食指划过了自己的獠牙,血液瞬间沁了出来。 一根白皙的手指放在了曼哈尔的面前,冷白的肤色,和猩红的血珠子交相映,分外妖异艳丽。 叶姝发现,在路修亚的血液流淌出的那一刻,大厅里的氛围瞬间变得十分恐怖窒息起来。 那些披着高等贵族绅士皮囊的血族全都暴露了自己嗜血的真正面目,近乎疯狂的目光都紧紧地黏着在了路修亚指尖的星点血色上。 纯血种的血液,对于下一级的吸血鬼,是致命的诱惑。 或许叶姝自己闻不到路修亚血液的气息,但是从这些吸血鬼几乎要失控的反应来看,纯血种的血影响力出奇的可怕。 本来温文尔雅的曼哈尔,压下了心中的不甘,浅色的唇微启。 血族冰冷的血液滴落在了他唇齿间,顺着喉管消失。 这一滴冰冷的血,却带着毒药般的滚烫温度,还有致命的清甜气息,比女巫童话中的毒苹果还要可怕。 青年苍白的脸上,漫上了诡异的红晕。 但在他蓝眸眼底深处,却是要止不住的杀意。 其他的血族都只能羡慕地望向被亲王赐福的曼哈尔。 “在我沉睡的时日,辛苦你了。”路修亚收回了手,以懒散的姿态撑着自己的头,有些乏味的看着大厅中无条件服从他仰慕他的血族们,“这是你应得的。” “好了,祝各位在宴会中尽兴。” 路修亚起身离席,差不多长到脚踝的银发绸缎般披在肩后,只留给众人一个银色的残影。 “曼哈尔,来政务室述职。” 一众血族再度单膝跪地,行着告别礼,“送别亲王殿下。” 离开前,路修亚在侧门的位置顿了顿,侧目余光捕捉到了那迅速消失在树干背后的一小抹黑色裙摆。 宛如飞离跑开的黑蝴蝶。 从出现在宴会厅,路修亚就捕捉到了那个少女不带有任何情感的打量目光,即使非常隐晦,藏得很好。 夹杂着非常纯净的惊艳与欣赏,唯独没有沉迷。 已经迅速融入了人群,正在和少女们温柔交谈的叶姝,被一位穿着黑白制服的管家叫住了。 “小姐,克林特公爵大人被亲王殿下叫去了政务室,他离席前嘱托我将您待到他身边。” “啊,好的。”叶姝冲还有些不舍她离开的少女们微微一笑,跟着这位管家离开了。 在古老的城堡中绕来绕去,走了不知道多少条楼梯,叶姝终于被带到了挂着铜色牌子的房间门前。 上面的牌子镌刻着花体字——政务室。 “亲王阁下,以上便是血族近期的伤亡新生情况。”曼哈尔注视着那抹站在落地窗边的身影,冷静地陈述完了所有的事务。 事无巨细,从新接受了初拥转化仪式的血族有哪几位,到被吸血鬼猎人猎杀了的血族是高等还是劣等。 事实上,路修亚完全没有听这些东西。 在成百上千年数不清的战斗中,死去的血族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如果每一位都要他记住的话,本就乏味至极的漫长岁月要更加琐碎无聊了。 路修亚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出现在他城堡中的叶姝身上。 身穿着黑色大摆礼服裙的少女,小步地跟随着管家,踏上阶梯时就像落在花朵上的蝴蝶,轻盈而美丽。 看来新苏醒的灰白色岁月,能够找到些许色彩了。 “我知道了,做的不错,退下吧。”路修亚随意地拢了拢耳边的银发,转过身躺进了长椅中。 “不,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 结束了政务汇报的曼哈尔举了个躬,转身离开了。 就在门开启的时候,透过打开的门缝,路修亚看见了门外一直等候着的少女。 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貌,少见的黑发仿佛要和夜幕融为一体,圣洁却又有着致命诱惑力。 一双在看到曼哈尔时闪烁着细碎星光的黑眸,让路修亚觉得那颗早已归于死亡的心脏要被她的视线碾碎。 “那是谁?我亲爱的侄儿。” 第40章 血族的金丝雀08 在听到来自身后,纯血种始祖的询问时,曼哈尔灰蓝色双眼中因为看到少女那美好的笑容时而产生的温度,在眨眼间消散得了无痕迹,复归于死寂的冰冷。 那只被白手套遮盖下的手,将铜制的门把手握得很紧,都快把这个金属硬生生捏碎一般。 曼哈尔转过身,温润的笑容重新挂回到了俊脸上,“我尊敬的叔叔,这是我的新娘。” “叶,来我这。”曼哈尔将门完全开启,牵起了叶姝的手,领着她走到了路修亚面前。 从宴会开始就被曼哈尔藏着的柔弱美丽的少女,就那样完全展现在了慵懒高贵的吸血鬼亲王视线中。 叶姝提起裙摆微微下蹲,殷红的唇似乎因为感到了一丝紧张轻轻抿着,“尊敬的亲王殿下,很荣幸能够见到您。” 眼眸半阖的路修亚,好奇的目光萦绕在她细长白皙的脖子间,通过血族敏锐的嗅觉,他吻到了这位属于自己侄子的新娘血液清甜的气息。 淑女礼帽上的黑色轻纱,在她颔首时,使得纱下新娘的脸庞若隐若现,却格外神秘动人。 加上耳边听到的那有如夜莺歌唱般甜蜜柔软的嗓音,让路修亚觉得自己懒惰而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心思,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优雅的淑女,你的名字是什么?” 城堡中的管家早已告知他,自己的侄子在他沉睡期间,通过同贪婪丑陋的教会做交易,豢养了一只歌声动听的小夜莺,十分喜爱。 就连每天整理战况和巡视领地的政务时间,都因为她的存在而缩短了不少,就像是曼哈尔每日迫不及待地回到庄园同自己的新娘见面。 如今看来曼哈尔的独占心思确实是达到了顶峰,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介绍给他。不过以这个孩子的美貌,曼哈尔做出这种不尊重他的行为也能够理解。 路修亚红色的眼眸中,流转出了宝石般的光泽,依旧是半躺着的姿势等待着叶姝的回答。 陡然被问到的少女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看了眼曼哈尔,在看到他点头后,才怯生生地重新看向座椅上银发散落在肩头,穿着微微敞开白色丝绸衬衫的路修亚。 她的手不自觉地纠在了一起,护在胸前,“回亲王阁下,我叫叶姝。” “叶姝?”路修亚重复了这两个字的读音。 这个答案让路修亚有些意外,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中式古典气息如此浓厚的名字了,“来自古老东方文明的修女吗?” 他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居然流淌着孩子般的稚气与纯粹的好奇,这倒是让叶姝有点惊奇。 看来这位始祖吸血鬼,和传说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墨发黑眸的少女摇了摇头,否认了路修亚的说法,“不是的殿下,我只是遗落在此的东方血脉。” 只有溯源到原身的祖辈,才能够找到大概纯正的东方人。 一只手揽住了叶姝的腰,将她搀扶站起来。 路修亚淡淡地看了眼以守护姿态站在叶姝身边的曼哈尔,想到了刚刚少女望着他时那明艳动人的姿态,本来有些微芒闪烁的双眸回到了平静的状态,浅色的长睫微阖,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敲了两下。 银发白衣被月光笼罩住的模样看着倒像神殿中的天使,不是深渊中的嗜血生物。 啊,他的这个侄子,看着有些多余了。 或者用更无礼的话来形容,多少有些碍眼了。 只是公爵高等血族的话,如果杀掉了,元老会那边大概会有异议。 “黎明将至,今天就在我的城堡中休息一天如何?” 如愿看到曼哈尔因为他这句轻飘飘的话,一瞬间搂紧了少女腰肢的动作,安然坐在椅子上的路修亚,贵气俊美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乎和曼哈尔如出一辙的温柔笑容。 环绕在他身上由时间消逝带来的忧郁和阴翳,仿佛被什么神奇的力量驱散了。 叶姝看着路修亚那银发红眸宛如垂耳兔般满怀希冀的模样,觉得单单是看着这样的美人,都会觉得要是拒绝了他的请求太过无礼了,肯定会让他漂亮的双眼中流淌出失望的情绪。 给人一种深深地伤害了他的既视感,不自觉地就会感到内疚而后悔。 曼哈尔久久地没有应声,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 但就在叶姝准备启唇答应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他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似的嗓音。 “好的,叔叔。” “我们由衷地感谢您。” 快要被他整个搂进怀里的叶姝听着曼哈尔的说话声,默默地想着,更应该是由衷地想要杀掉路修亚才对。 “尊敬的叔叔,我们先告辞了。” 路修亚已经闭上了双眼,像是陷入了沉睡,并没有回答曼哈尔。 但出现在政务室的管家,已经彰显了他的回答。 被带离了政务室的叶姝,一直被曼哈尔牵着手,直到走到了楼下的花园中。 他才停下步伐,站定在了台阶下。 “曼哈尔大人,怎么了?” 心中的怒气快要压抑不住的曼哈尔垂着蓝眼,凝视着面露疑惑的叶姝。 少女在他的衬托下,身形显得格外纤细。 耳边是她满含关怀的询问。 “我没事。”曼哈尔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按住了叶姝的头,却只是在她眉心落下了一个微凉的吻。 双手交叠放在裙摆上的少女突然被这样郑重其事地吻了一下,还有些怔愣,但随即反应过来抬起头浅浅地笑了起来,纯净的笑容,就像是曼哈尔庄园中静静等待绽放的玫瑰花苞,让人不由得想要将她捧在手心藏起来。 这正是此时此刻曼哈尔心中所想的。 而花园中的一切,被窗前的路修亚一双红眸尽收眼底。 苍白修长的指尖按在了同样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来自少女脸庞的温度,路修亚眼眸低垂。 玻璃碎开了几道纹路,又迅速地被血族的魔法恢复如初。 那样对着别人倾慕的姿态,真是让人看了想要摧毁。 象征着七宗罪中懒惰的血族亲王,又衍生出了新的一种罪恶,名为贪婪。 想要将不属于自己的新娘揽进自己怀中,拆吞入腹,任意索取。 环着曼哈尔脖子被抱起来的叶姝,在感受到了路修亚那样不容忽视的目光后,笑得更加温柔了。 亲王的古堡里的血族,显然还保留着睡棺材的传统。 躺进了一个幽闭空间的叶姝,几乎要整个人贴在曼哈尔身上,她的双臂就按在他的胸前。 薄薄的丝质睡衣,能够让叶姝清晰地感受到手下蕴含着力量感的线条。 “叶,你再不闭上双眼安眠,这副棺材等会恐怕会被你沾湿呢。” 黑暗中幽深的蓝眸,往下看着一直在悄悄摸索着什么的叶姝。 含着警告意味提醒了她一句,将小动物般的少女吓得瑟缩了一下,捏紧了他身上的衣服。 待到第一天的夜晚,同城堡主人告别的时候,路修亚居然提出了要去曼哈尔的庄园中度假的要求。 叶姝就看着曼哈尔几乎是蓝眸结成冰晶的模样答应了自己亲王叔叔的请求。 “很荣幸您能来到我的庄园,叔叔。” 但真到了曼哈尔的庄园,路修亚却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成日里在棺材中沉睡,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也不进食。 不过有一天,在曼哈尔前去执行领地巡视公务时,叶姝在花园中遇到了躺在玫瑰花从中安眠的路修亚。 周围就是盛开如火焰般热烈的红玫瑰,映衬着路修亚苍白近乎透明的肌肤,他整个人就像神话里的睡美人王子。 叶姝跪坐在他身边,仔细观察着路修亚的脸。 这个在原书中的亲王,真是个神秘的存在。 “亲爱的,你这样注视着我,那颗死去的心脏都要重获新生了。” 本来睡着的路修亚慢吞吞地坐起身来,指尖随意地穿过自己银色的长发,睁开了双眼看向叶姝。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叶姝身上的黑裙紧密地贴合着曲线,半镂空的玫瑰暗纹让她身上来源于血液的香甜气息变得更加诱惑人心,环绕着裙摆缝制的红色轻纱下,曲着一双纤细匀称的腿。 恰巧晚风吹动了周边的红玫瑰,花梗的曲线雅致,和叶姝窈窕的身姿相得益彰。 也将她颈侧的清甜气息,送到了路修亚的鼻尖。 如天使般美丽的血族,猩红的眼眸凝聚起了深处的漩涡,但他却只是身形晃了晃,倒在了面前少女的肩头,冰冷的唇瓣刚好捧到了她的颈边。 “好香.......”喑哑温柔的嗓音,比曼哈尔的声音,还会蛊惑人,路修亚靠着她轻声感慨着。 那种沙沙的说话声,像羽毛挠过耳尖,让人脸红。 叶姝条件反射地搀扶住了看着虚弱到不行的路修亚,眼睛眨了眨。 所以说,这个亲王是懒惰到连进食都懒得去,现在就是个饿晕的状态吗? “可以吗?” 他如此轻声地询问着少女的意见。 倒是让叶姝有点没想到,比起外表绅士温柔实际上却强势高傲的曼哈尔,路修亚居然会这么尊重地请求自己。 虽然她觉得,更有可能是自己如果拒绝了,这个懒洋洋的吸血鬼亲王,会更加努力地蛊惑她然后答应请求。 “唔,可以呀。只不过,不能太多哦。”向来温柔不擅长拒绝别人请求的少女,跪坐在花圃之中,试探性地顺了顺路修亚绸缎般的银色长发。 果然如她所想的手感一样,冰冰凉凉的,摸起来就像是光滑的丝绸。 希望路修亚能有节制一点,她可不想被他吸干在这里。 “好的。” 在得到叶姝的许可后,路修亚冰冷的舌尖,像是一条柔软的小蛇尾巴,扫过了她白皙的颈侧,带来了一阵颤抖。 骨节分明的手指撩起盖在少女脖子上的黑发,埋首于她的颈窝中。雪白的利齿抵住了肌肤,极其温柔地划开然后刺入,汲取着裹挟着人类独有温暖的清甜血液。 血液似乎能够察觉到血族亲王的诉求一般,争先恐后地沁出涌入了他唇齿间。 甜的,比血族蕴含着力量但却索然无味的血液,好吃得多。 披散着一头银丝的曼哈尔长睫垂落,伸出手将叶姝揽进了怀中,因为他拥抱的动作,些许发丝扫过了她的肩头。 叶姝瞳孔微缩,头猛地往后仰起,看着湛蓝色的天空,双眼有些微微失神了,水汽晕开弥漫在黑眸之中。 那汹涌而来的愉悦和发麻的感受,让她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要被侵蚀拉进深渊了,颤抖的双手穿过路修亚的发丝,十根手指都抓得很紧,骨节都有些泛白。 如果她还是智能系统的话,恐怕情绪检测主板都会被烧坏。 难怪前面送到曼哈尔庄园中的极品新娘,都会被他诱惑然后沉沦,坠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叶姝本以为光是高等伯爵吸血鬼汲取血液时带来的感觉就已经让她有些难以抵抗了,没想到纯血种吸血会更加可怕,还是直接成倍增长的愉悦感。 被路修亚禁锢在怀中的叶姝,双手一开始攥紧了他的长发,最后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就像是坏了的洋娃娃。 在意识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混沌时,叶姝心底不由得骂了一句路修亚。 血族都是蛊惑人心的骗子。 贪婪的情感不断驱使着路修亚把叶姝抱得越来越紧,似乎想要将这个少女一点一点融进他的骨血中。 发现抓着自己头发的手松开后,路修亚舔过那两个流淌着鲜血的伤口,顺带将上面残存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了。 深渊的呼唤不断地催促着他,想要将她从曼哈尔的身边夺过来,然后藏进古堡中最隐蔽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清冷的月亮,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攀爬到了天边,洒下满地的月辉。 睡颜恬静的少女,躺在酒红色的床上,脸颊陷在柔软的枕头间。 没有任何人发现,一根纤细的黑色丝线从床边柜子摆着的那座天使神像的指尖,蜿蜒而下然后慢慢地缠绕在了叶姝纤细的手腕上。 这让沉睡中的叶姝,有些不安。 凌凌的月光,倾洒在舒展开的巨大羽翼上,反射出灰暗到接近黑色的光泽。 翅膀徐徐合拢,曾经象征着守护光明的天使长安伊,无声地降落在了叶姝的床边。 如果叶姝此刻是清醒的,肯定会被安伊现在的模样震惊到。 因为那头可以和阳光争辉的灿金色头发,正在蜕变成夜幕般的黑色,而那双清冷银灰色的眼睛,要慢慢凝聚成了金色的竖仁,就像神话中总是藏在黑暗中的恶魔的双眼。 甚至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黑色和金色交加的发间,生长出了两只形状还比较小的角。 神圣而身形高大的天使长俯下身,漆黑的及腰长发垂落而下,看似和叶姝的黑发交织在了一起。 接近金色的瞳孔紧紧地锁住沉睡的少女面容,好像在把她每一寸肌肤颜色和五官特征刻入灵魂之中。 安伊伸出了手,中指还穿戴着彰显天使长高贵身份的金辉戒指,在触碰到叶姝脸侧的一瞬间,他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迅速地收回了手。 他深邃俊朗的眉眼,萦绕着久久难以消散开的哀伤。 “神如何能原谅我的堕落,我如何值得你那纯净无暇的信仰。” 高高在上的神明,被自己的侍神者,拽入了无尽的泥沼之中。 但安伊却想任由这发展下去。 因为深渊情绪中的嫉妒,正在编织出了一个囚笼,让他那颗原本剔透明亮的战斗之心变得灰暗并且恶劣。 滋生出来的欲,就像长满荆棘的藤蔓,锁住了他的四肢。 皎洁的明月,忽然被一处黑影遮挡住。 察觉到血族接近的安伊,灰色的羽翼包裹住他的身形,原本在床边的天使长瞬间没了踪迹。 只有床边的天使神像,静静地见证房间里发生过的一切。 床上躺着的叶姝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睫毛像是小扇子般颤了颤,睁开了双眼。 叶姝感觉自己的脖子疼得快要撕裂开了一样,她不由得按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来缓解些许,然后小心地坐起了身靠在了床边。 一个黑影从半开的窗边飞了进来,漆黑的披风展开,是执行巡视领地公务结束回来了的曼哈尔。 看到叶姝正坐在床上,乖巧地看着自己,就像是一直在等待他归来一样。 “我亲爱的新娘,你一直在等我吗?” 斯文矜贵的血族,大步走到了叶姝的身边,执起了她的手吻了吻手背。 但是他敏锐的嗅觉,只是在靠近的一瞬间,就闻到了叶姝身上还没有完全散去的腥甜血气,还有一种令他发自心底感到厌恶的光明气息和路修亚这个纯血种的威压气息交织在一起。 曼哈尔在叶姝膝盖间抬起头,只是刹那间,那双蓝眸就变得猩红。 “叶,叔叔咬了你?”曼哈尔动作缓慢地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视线有些冰冷刺骨。 冷冽的怒火,烧得他有些失去理智了。 乌发散乱的少女听到这话,慌乱地抬起了瓷白色的小脸,看着十分脆弱,仿佛只要曼哈尔稍微用点力,她就会不断地掉下眼泪呜咽着。 看到叶姝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解释什么时,他突然伸出了手,甚至上面的丝质手套还沾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迹,看着格外吓人。 曼哈尔握紧叶姝的胳膊,将她直接抱了起来,阔步走出了房间。 一直守候等待在门外的女仆听到开门声,连忙问道:“小姐,怎么......” 女仆抬起头,一对上曼哈尔平静到有些可怕的神情和那个微笑,瞬间噤了声。 只能担忧地望着乌发披散隐没在曼哈尔怀中的少女,被他抱着渐渐远去,只有那飘起的披风黑色衣角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公爵大人从来没有流露出如此恐怖的情绪,这是血族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因为漫长的时光,已经将他们磨蚀得难以产生情感波动了。 “曼....曼哈尔大人!”被他抱着的叶姝,不安地抓住了曼哈尔胸前的衣服,挣扎着想要下来。 已经走到了地下密室门前的曼哈尔盯着她不断挣扎的双腿,唇角忽而扬起了一个弧度,柔声细语地说:“我亲爱的小夜莺,你不是一直好奇前几任祭品新娘去了哪里吗?” 话音落下,厚重的铁门吱呀一声开启了,扑面而来的灰尘和旧物气息,让叶姝皱起了眉。 长腿迈开,曼哈尔抱着她直接走了进去,然后将叶姝放在了一处酒红色的沙发长椅上。 叶姝被他这一放,有些晕头转向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曼哈尔的双臂禁锢住了。 他将瘦弱的少女抱在膝盖上,捏着她小巧的下巴,转向了密室的方向。 魔法水晶灯,在曼哈尔的操控下啪地一声点亮,霎时本来漆黑一片的室内明亮宽敞。 被反剪住双手在背后的叶姝,待到看清周围的环境后,瞳孔急剧收缩。 里面摆放着几座玻璃展柜,而在展柜里存放着姿态各异、身着各种华丽精致婚纱的新娘蜡像。 那和真实人类没有区别的肌肤,甚至能够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隐约看见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如果不是这些蜡像的眼睛都是各种颜色的玻璃珠构成,栩栩如生的模样,看着就跟活人一样。 距离叶姝最近的一座蜡像,正跪坐在展柜里,举起的双手贴在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够看清展柜外的精致。 曼哈尔打了个响指,这些蜡像顿时像活了一样,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扭动起了脖子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所在的方向。 很像叶姝在自己所在的洛克时代中,看到的和她同一批次生产出来的服务型机器人。 该说曼哈尔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把这些新娘在活着的状态下,就制作成蜡像的地步。 看习惯了的叶姝并不会感到惧怕,但根据曼哈尔从出现开始到现在展现出的情绪变化推测,他貌似想看到自己害怕恐惧的模样。 推测演算结束后,被钳制在曼哈尔怀中的叶姝,眼眶迅速染上水汽凝聚成晶莹剔透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在他冰冷的手心里。 曼哈尔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靠在了叶姝的耳边,声线柔和到接近甜腻:“看见了吗?这些蜡像的制作工艺是不是很好。” 指尖挑开了那条系在叶姝脖子上的丝带,映入眼帘的是光洁的肌肤,但曼哈尔照旧能捕捉到上面残存的,属于纯血种亲王的味道。 那种散漫却蕴藏着危险的气息。 曼哈尔起身,一个翻转叶姝便被按住坐在了柔软的沙发椅中。 逐渐恢复到灰蓝色的眼睛,瞥过沾着血迹的手套,褪下两只手套扔在了一旁用火焰烧成了灰烬。 紧接着,冰冷刺骨的手捉住了叶姝不断往后缩的小腿。 丝绸断裂的声响有些刺耳。 铂金色的发丝,不时隐现埋于在那双修长纤细的皎白,汲取着剔透清甜的雨水。 每当狰狞锋利的利齿,不小心触碰到那枚精巧易碎的红色宝石时,本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便会下得格外大。 包括少女抓着曼哈尔的手,险些要把他金发都揪下几缕。 耳畔叶姝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曼哈尔终于站了起来。 脸上泪痕交错的少女在看到他挺拔的鼻尖上,点滴坠落下的水珠子时,大脑回荡着轰鸣炸开的声响。 曼哈尔就那样垂眸看着她从脖子到耳后全是绯红,重新有了矜贵斯文的笑容。 但就在两人之间的氛围好不容易缓和了些许时,蜡像馆的玻璃窗边的平台上出现了一道披着银白月辉的身影。 冷白的手拂过散下的银发,路修亚摇了摇头,猩红的眸子在灯光下游离着妖异的光泽,他倦怠而无奈地感慨了一句。 “曼哈尔,对待可爱美丽的少女,怎么能这么无礼。” “这可不符合克林特家族的礼仪教导。” 第41章 血族的金丝雀09 寂静漆黑的夜幕,几缕云飘过满月,不时遮住它的身影而后又被夜间的风吹拂开,重新显露出明亮皎洁的面目。 清冷的月光也重新洒入窗沿,但却被厚重的灰色绒布窗帘给遮挡得不露分毫,玻璃展柜中的每座蜡像仍旧保持着那扭着头望向沙发的姿势,静谧而弥漫着死亡气息。 宽敞的房间里,头顶水晶吊灯的灯光被这些光滑的玻璃面反射到每一个角落,显得格外明亮华丽。 只有穿着裙摆破碎了雪纺睡裙的少女蜷缩在黑色的皮质沙发角落,紧紧地捏住衣角,可以让人清晰地看出她在不安。而另外两名血族,却看着心情很不错。 曼哈尔看到路修亚出现在蜡像馆时,眼底迅速划过一道冷光,但随后便温柔地带着笑起身,动作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因为刚刚难得服务了一回叶姝而有些凌乱的外套和披风。 拥有东方血脉的教会修女,海藻般的黑发披散在肩头,那双夜色般的眼眸比湖泊中寻觅到的黑曜石看着还要珍贵。如月光般温柔的她,只是这样静静坐着都能够吸引众人的目光。 曼哈尔从胸前的口袋取出了一条手帕,仔细地擦拭干净了鼻尖上刚刚沾上的露水,然后将手帕重新叠成小方块放了回去,看了眼叶姝的表情,转过身有些戒备地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路修亚。 “曼哈尔,不需要这么警惕。”路修亚伸出手随意地拨开了挡在叶姝面前的曼哈尔,纯血种来自于血脉的威压,让他根本无法抵抗路修亚的力量。 银发红瞳的血族,指尖亮着点白色的魔法光点,像是一圈珠子环绕在他手中,他正一步步地朝着蜷缩在角落的少女走去。 但显然,曼哈尔也发现了,路修亚那看着就俊秀无害的脸,能够轻易地就让对着自己总是瑟缩的少女,放下戒备心。 因为路修亚以非常温驯的姿态,蹲在了叶姝的膝盖边,牵起她的手安抚道:“别害怕。” 而因为他的安抚,叶姝也不再是那个缩起来保护自己的姿态。 身姿颀长的路修亚,在看到叶姝乖巧地靠近了些许自己,红宝石般的眼睛漫上了柔和的笑意,以极轻的力道把人抱了起来,懒懒地靠在了沙发椅背上。 环绕着魔法的指尖按在了叶姝交叠在腹部的手背上。 叶姝讶异地低头看了眼,因为路修亚接触到自己的指腹是温热的,而不是血族常年冰冷的体温。 突然,一种能够让人条件反射跳起来的电流,从路修亚的指尖,穿过叶姝的手背,传达到了肌肤之下,险些让她抓着路修亚的胳膊哭出来。 在感受到叶姝的挣扎后,路修亚靠近了些许,浅色的睫毛敛去猩红的双眸中异样的光芒,距离被他拉得有些近,就像城堡角落绵言耳语的轻柔。 可惜只有叶姝的呼吸,但路修亚像是想要配合她一起成为人类一般,居然也伪装出了清浅的呼吸声,冰凉的气息和温暖的人类气息融合在一起。 他将下巴抵在叶姝的肩头,不受控制地咬了咬她的耳尖,声线是那种事情结束后低哑的,听着让人心跳加快:“亲爱的,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只是一点,等会足够保护你的魔法。” 探出的利齿咬破了舌尖,属于纯血种的血液弥漫开来,路修亚抬起叶姝的下巴,将这珍贵的血液含着俯下身吻住了叶姝,将甜腻的血液渡了过去。 当唇齿间尝到了那裹挟着清甜香气的液体时,叶姝双眼瞬间睁大试图推开还在喂血的路修亚,那双腿也不住地踢着,但头脑却渐渐陷入昏沉的状态。 在她挣扎间,血液顺着唇角滑落脸侧,在白皙光泽莹润的脸上留下两道血痕。 纯血种的血液气息,无声地弥漫在馆中的每一处角落,一直像樽石像一般杵在一旁的曼哈尔也压制不住那对这蕴含着力量的血液的渴望,灰蓝的眼眸蒙上了暗红的雾气。 叶姝用力地握紧了拳头,被曼哈尔剪短了的指甲都扣进了掌心之中,带来的刺痛能够让她的理智恢复几分。 不着痕迹的观察目光,将现下的情况信息给收集好。可以,一切的发展趋势还算在她的推算之中。 叶姝垂下眼睛,呜咽了一声靠在路修亚身上,就像是受伤了的小猫幼崽。 路修亚捕捉到了缝隙间流淌出来的香甜气息,那是来自叶姝身上的,他将少女的脸颊珍重地抬起,两只手的拇指按住那点刚刚因为她挣扎溢出来的血,仔细地擦拭干净。 就像是在给自己最珍视的宝物,擦去尘埃。 意识归于昏沉的叶姝,危机意识让她下意识地挣脱了路修亚的怀抱,跌跌撞撞地朝着那扇厚重铁门的方向走去。 少女逃离挣扎的行动都被两名血族收入眼底,但路修亚只是懒散地往后一倒,斜撑着头看向曼哈尔。 路修亚和曼哈尔无声地交换了眼神,那根本无法抵御的威压,让本来还心心念念想要将叶姝独自藏起来的曼哈尔终究是妥协了,决定和他一起合作,共同站在祭品新娘的身边。 在手碰到冰凉沾了些铁锈的门把手时,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的叶姝松了口气,正要按下时,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她瘦弱的肩头。 她再度被高高地抱离了地面,被送回到了路修亚的膝上。 少女就像是溺水者抓着水边的救命稻草,小心翼翼地捏住了路修亚的袖口,“亲...亲王阁下,求您...” “嘘。” 生着一双红眸的青年垂下头,银色的发丝也随之散下,他身上再度出现了令人心疼的忧郁气质,他双手拢住了叶姝的手,目露哀求地望着她,“亲爱的,请不要拒绝我的请求。” 教堂饱满可爱的一对白鸽,被路修亚托在手心,细细地安抚着。 曼哈尔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最终俯下身,将雪团甜点中点缀的一点樱桃衔住了,小心地时而按下又挑起,却生怕这枚红果被自己的獠牙给划伤了。 当一双纤细修长如月般的洁白被分离,属于路修亚的冰凉与寒意被极尽缓慢地吻下了浅粉的玫瑰之中。 叶姝因为路修亚的行动往前扑倒还低低地哀叫了一声,却被曼哈尔搀扶住了,金发蓝眸的他牵起了少女被自己精心保护后极其白皙的手,然后握住了那一端冰冷。 “叶,帮帮我。” 过了许久,路修亚心底有些不悦地揽着叶姝的腰将她转过身,背对着曼哈尔。 在感受到另一处冰冷正靠在她身边时,危机感带来的冷意自少女的脊背丝丝往上冒,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鸦羽般的睫毛滴落,她就像害怕的小猫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不,再这样会死....” 耳边传来她这样的否认和哭声,从未体验过这样惬意的路修亚照旧柔声地安慰她:“亲爱的不哭,可以的。” “相信我的血液和魔法,只是两个而已。” 曼哈尔也吻去了她眼尾的泪珠,止住了叶姝试图往上逃跑的动作。 可怜的夜莺被不容拒绝地喂下了冰冷的雪水,始祖纯血种和血族的公爵还有很多地耐心去呵护这株玫瑰,用清亮的雨水去喂养它。 时间的流逝感在叶姝的脑中格外地缓慢,她抬着头眼眸半阖,只能感受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近乎让人麻木的愉悦。 厚重的灰布窗帘遮住了玻璃窗,蜡像馆中的地毯布置格外乱,还有许多地毯长毛被没有停止过的雨水结成了一绺一绺。 随着教堂古老钟楼敲响的黎明钟声,蜡像馆中的合作交易终于谈拢落下了帷幕。 黑色皮质沙发上蜷缩着的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少女,轻薄的毛毯盖住了她纤瘦的身形,乌黑如瀑布般的长发遮盖住了她泪痕交错的脸,只有一条手臂还紧紧地攥着路修亚的银发,上面尽是猩红的纹章。 路修亚低头看了眼,银发散乱的他眉眼间看着有了些不满,柔和的魔法扫过了叶姝的手臂。 “曼哈尔,我说过,不能如此无礼。” 只是神志不清的叶姝,被他抱进了怀中。 他血红的瞳仁中闪过了危险的光,凝聚出了几处令人心惊的风暴。 曼哈尔察觉到了来自路修亚身上的危险气息,握紧了腰侧别着的蔷薇纹匕首,处于一个随时战斗的状态。 红光熠熠的眸子弯了起来,路修亚就像是无知的神明歪着头看向曼哈尔,愉悦地浅笑着说:“只是贵族,试图抵抗纯血种的力量?” “真是勇气可嘉。” 身为长辈的路修亚用包含真挚心情的话语,称赞着自己的侄子,只是却更加激怒了本来就脾性阴晴不定的曼哈尔。 一点看着温暖柔和的白光,陡然而诡异地浮现在了眉眼间尽是阴翳之色的曼哈尔眼前,让被始祖威压桎梏住的他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瞬间没入了他的额头。 因为这点白光,他的视野不受控制地直接陷入了模糊,眉头紧皱的曼哈尔被迫单膝跪在了路修亚的面前,却死死地盯着路修亚那抱着少女渐渐远去的背影,本来恢复了蓝色的眼睛染上了几道血丝。 在他意识一点点陷入昏沉之间,却仍能够清晰地听见向来懒惰的吸血鬼亲王,正用他那可以蛊惑人心的温柔嗓音嘱咐道:“曼哈尔,你该休息了。” 银色的骨翼难得地舒展开,带着路修亚觊觎已久的新娘,消失在了皎洁的月色之下。 第42章 血族的金丝雀10 叶姝在沉睡期间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她好像又被拉进了天使长安伊的梦境之中。 不过神殿的环境好像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原本光明笼罩的神殿,入目却是极其昏暗的光线。 就连上一次看到的流淌着清水的喷泉,象牙白的石雕也变得破败不堪,就像是战斗结束后的残骸,上面还沾着许多暗红色的血迹和黑色的印记。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神殿的布置的话,叶姝估计会把这里当成亡魂遍布的地狱。 只不过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安伊,他依旧穿着金纹的素白色长袍坐在喷泉的水池边,金色的头发中交杂着几缕墨色的发丝,看着和他的发色有些格格不入,显得格外突兀。 叶姝的直觉告诉他,此刻的安伊有些危险,最好不要靠近他。 不过叶姝还是迈着小心的步子,接近了他的身边,柔声地询问他情况:“天使长大人,您还好吗?” 听到了少女的呼唤声,安伊抬起头一对泛着暗芒的金色瞳孔紧紧地锁在叶姝身上,他大概刚刚是在用喷泉池中的水清洗自己的脸颊,几颗水珠顺着黑色的发尾滚落而下。 禁欲神圣,自古以来守护纯洁的神身上,却多了几分惑人心神的诱惑气息。 一双伤痕累累的大手忽然抬起,但是停在了半空中复又收了回来,慢慢地蜷成一个拳头紧紧地按在膝盖上。 向来俊美威严,不染尘埃的安伊,却在叶姝面前,显得有些脆弱惹人怜惜。 他此刻好像需要有人陪伴着他。 于是叶姝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双手,“我所信奉的天使长大人,您愿意向您的信徒倾吐心声吗?” 因为少女温柔的嗓音,从未有过爱情体验的安伊又不由得想起了那夜在教堂透过神像的双眼,所看到的罪恶景象。 那本应该是充满罪恶的,但对于他却有着诡异且致命的吸引力。 将身处于光明中神明心中最深处的欲念引导了出来。 不,有罪的是他,和面前这个付出最真挚信仰的教会少女没有任何关系。 圣典七宗罪中的嫉妒和欲念,已经将他拖向了无尽的黑暗,自我选择了堕落。 安伊神色极其悲哀复杂地看了眼蹲在自己面前的叶姝,就像忏悔的使徒选择跪在了她面前。 “我纯洁无暇的侍神者,请原谅本神的罪孽。”金发完全褪变成墨黑的天使长,像是丧失了所有支撑自己的力量一般,用两条手臂紧紧地搂住了叶姝,仿佛这样就能够得到自己唯一的救赎。 “你可否原谅我的秘密?” 一下子被抱了个满怀的叶姝感受着他身上可以称得上滚烫的温度,伸出手摸了摸安伊的长发,就像是在安抚难以驯服的凶兽。 在看到他近乎纯黑的发色时,又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对从银灰色变成野兽般的金色瞳孔,叶姝心中有了个猜测,但只是带着试探意味地像是在活跃气氛般轻笑道:“难道您,堕落成为恶魔了?” 安伊那双金色如同耀日般的眼,瞬间收缩成了竖仁,和进入捕猎状态的黑豹一模一样,他低声喃喃自语,“你....怎么知道的?” 叶姝又看了眼愈发黑暗的天幕,心底轻声感慨着,看来真的堕落成了恶魔阿。 面色惊异仿佛被吓到了一般的少女从他怀抱中抬起头,正要看看安伊此刻的模样时,那只还佩戴着金辉戒指的手盖住了她的双眼。 叶姝纤长如贵族羽扇的睫毛不经意间扫过了安伊遍布伤口的手心,带来了令人心悸的痒意。 空旷幽然的神殿,传来了一声饱含着悲戚与空洞的叹息。 他如何控制得了自己的堕落。 安伊放下了试图遮挡住她视线的手,叶姝就这么看着忏悔状态跪在她面前的安伊,神殿中的空气仿佛被一种极其强大力量扭动变换着,本来就昏暗的光线却陡然变得更加黯淡。 原本生长着光明纯洁天使模样的安伊整个人的身形开始变换,那一头灿烂明亮的齐耳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纯黑的长发,本来就近乎两米的战神身形变得更加紧实,那手臂的肌肉线条蕴藏着磅礴的力量感。 忽然,叶姝注意到在他的发间冒出了两个小包,一对崎岖盘旋着的黑色公羊角迅速地生长了出来,静静地伫立在他头顶。背后一双已然全黑的羽翼舒展开,投下一片阴影将叶姝笼罩其中,看着仿佛无处逃跑。 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竖仁,潜藏着野兽独有的危险气息,就那样凝视着面前和他身形对比起来格外娇小的少女。 这是神话传说中,象征着欲念的恶魔化身。 叶姝静静地端详着此刻安伊的外表,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痛苦与挣扎,她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您真好看。” 这是实话,不加以掩饰自己所有的欲和渴望的真诚摸样,显然比之前禁欲冷漠的神明,俊美得多。 她喜欢拥有着感情的家伙,而不是冷漠如机械的神。 安伊被她这句真心实意的夸赞弄得愣在了原地,本该天性喜好毁灭且不驯的恶魔,看着倒像是傻傻的大型犬。 在叶姝的眼中,他拼尽全力地寻找,也找不到任何一丝的厌恶和排斥,只有最真诚的喜爱。 堕落成为恶魔的安伊,抿了抿浅色的唇,鼻尖全是叶姝身上的清甜气息,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无法按捺的饥饿。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叶姝小巧的手包在了手心,声音很轻地说道:“我很饿。” “嗯?”叶姝有些不解地歪头看向他。 安伊选择了沉默,只是默默地又靠近了几分,体型差异让叶姝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双腿曲起,好像想要随时逃离开安伊的身边。 已经不再努力去压抑自己的安伊看到了叶姝的小动作,目光落在她那双纤细的小腿,浅薄的唇抿得更加紧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叶姝好奇的目光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角上,于是生性擅长蛊惑人类交换灵魂的安伊轻声说:“你想要碰碰我的角吗?” 叶姝一瞬间黝黑的眸子亮了几分,看着分外惹人怜爱。 “真的可以吗?” 安伊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将自己的犄角送到了叶姝的手边。 黑得发亮的角,就近在眼前,叶姝最终还是压不住自己想要获取更多信息的本能,试探性地先是伸出了食指,轻轻地点了点。 安伊一下子因为这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本来恢复圆形的金色眼睛又化为了竖起的瞳仁。 看到安伊没有制止自己,叶姝干脆拢进了他漆黑的发间想要研究清楚构造,柔软的指腹小心地擦过了那对角,仔细地感受上面一圈又一圈的纹路,这像盘羊一样的犄角看着就充满了凶猛的气息。 对于恶魔而言,其实触碰角比直接进食以及交融带来的快乐,感受还要来得汹涌。 安伊忽然抬起头,金色的眼眸有些湿漉漉的,却有些危险地望着叶姝白皙美丽的脸庞,就像捕猎者正在一步步将属于自己的猎物引入圈套,然后慢慢地收紧陷阱的范围等待抓到她。 与此同时,身处于梦境之外的路修亚罕见地,没有在白天选择沉睡,这让古堡中的女仆和管家都有些意外。 “尊敬的亲王阁下.....” 紧紧跟随在路修亚后面的管家灰白苍老的脸上出现了焦急之色,正在努力地追上他的的步伐。 “您才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不必如此着急处理事务,我们会为您整理好的......” 被说得有些不耐烦的路修亚懒洋洋地随便往走廊一侧的墙上靠过去,血红的眸子半阖,“卡里斯,我不是忙于政务,我只是想要调配一些药水和魔法咒术。” “啊!好的,殿下您是要去图书楼吗?” 路修亚点了点头,身形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声音还远远地传来,“不用跟着我了。” 古老典雅的图书阁楼,藏着千百年来历代血族始祖爱好和收集的各类典籍,包括各地历史上早已遗落不见的孤本珍藏。 名贵的古木桌上却随意地散落着好几本书,唯独一本包裹着褐色破旧牛皮纸的魔咒书打开放在路修亚的手边,有一张泛黄的纸片因为他打开的动作散落下来。 上面花纹交错的花体字,隐约可以看清楚。 是记忆封锁魔法药水。 修长苍白的拇指和食指拈起了地面上的这张纸,路修亚随意用了个修复魔法,上面的字迹渐渐清晰了起来,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他笑了起来。 透明的玻璃药瓶中开始熬煮出鲜红色的剔透液体,正咕嘟咕嘟地往上冒着泡。 而梦境之中的叶姝显然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她正在被安伊提出的想法蛊惑着。 “还想要再碰碰吗?” 叶姝乖巧地点了点头,再度伸出手的时候却被他的手小心圈住了手腕,力道很轻却不容她挣脱,似乎安伊生怕一个用力就捏伤了她。 安伊揽住了叶姝的腰,将她放着坐在了喷泉池的边沿上,那叫嚣着急需进食的饥饿正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智,只不过他仍旧在努力征求少女的意见,“我很饥饿,你愿意帮助我吗?作为交换,你可以随意地触碰观察我的犄角。” 俊美的恶魔凑近了些许,他手心滚烫的温度就像是岩浆一般,让叶姝都觉得自己会被灼伤。 “可是天使长大人,我该如何帮助您?” 耳畔的嗓音变得有些低沉了,但却依旧像大提琴的琴弦拉出的声音一样动听。 “我虔诚的信徒,我需要清晨绽放的玫瑰上最剔透纯洁的露珠。” 说出这句话后,安伊颓丧地垂下了头,像一位临刑者等待着少女的回应。 第43章 血族的金丝雀11 “可以的。” 身着跟安伊身上同色系雪白睡裙的叶姝正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喷泉池的边沿上,双腿悬空脚尖够不到地面,手指正安放在安伊墨色绸缎般的长发上。 得到了答案的安伊抬起头,双眼自下而上地睁大了些许望着叶姝含着温柔恬静笑意的脸。 见这个大家伙好像傻愣在了原地,叶姝歪着头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安伊愣愣地说:“你答应了我的请求?” “嗯,那么现在作为恶魔的您,是不是要和我签订传说中恶魔交换灵魂契约一样的东西呢?”叶姝笑着伸出手碰了碰安伊按在自己身体两侧的手背。 他身上强大的力量已经让细小的伤口愈合了,此刻只留下了星点褐色的疤痕。 “契约.....”安伊只是重复了一下叶姝的话语,深黑色纹路的小型魔法阵便出现在了他的指尖,蕴藏着恶魔不详的气息。 “我需要露珠作为食物,同等的契约,我会让你共享我的力量.....” 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叶姝已经伸出了食指按在了那个魔法阵的中心,俯下身吻了吻他滚烫的唇,似乎是被安伊身上的温度所影响,脸侧浮现了点晕红,黑眸波光粼粼,“那您,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吗?” “当然......” 契约已经结成了,叶姝的腹部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纹路,上面诡异的光芒闪了闪后便没入消失不见了,只是让叶姝觉得有些热得厉害。 瞬间,少女看向安伊的眸子便是雾气氤氲的了。 安伊垂下头,先是用粗粝的指腹探了探路,然后试探性地用舌尖分开了两侧阻碍,划过了最中心的浅色珠子。 “唔!” 太过分了。 温凉的犄角划过了叶姝的腿,让她不由得捉紧了手心里的角,再次用指腹摩挲过这对黑角的纹路,感受着上面奇异的触感,但却因为这番行动发现了安伊长舌上的软刺后,连身上都在发抖。 由天使堕落成为的恶魔,长舌都这么恐怖吗? 与此同时,清泉也如同古典喷泉的水流般,辗转而下却消失在了安伊的唇齿间再没了踪影。 头上犄角收紧的力道,让安伊血液都在翻滚着岩浆般的热度。 口中原本清甜的泉水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滋味丰富,蹲在叶姝面前的安伊不受控制地将柔软却攻击力格外恐怖的舌尖卷得愈发深了些许。 如愿听到了一直在捉弄他犄角的少女,惊呼了一声,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唇,腿也紧紧地勾住了那对角。 一双大掌轻轻禁锢住了她纤细的脚腕。 “不要太紧张,行动不了了。” 成功让喷泉倾洒而下了一次且尽数饮尽后,安伊感觉自己的饥饿感缓解了许多,于是站起身将几乎都坐不住了的叶姝抱进了怀里。 那清甜的气息还萦绕在安伊的鼻尖,但他的心神都放在安抚快要哭出来的少女这件事情上。 高大的体格,看起来就像叶姝整个人拢进了怀中,宛如抱着一个精致纤瘦的洋娃娃。 恶魔的温度都是格外高的,叶姝很喜欢安伊的怀抱,合着那比人类还要滚烫的温度,分外有安全感。 “恶魔大人,您的进食结束了吗?” 靠在他胸前的叶姝细声询问着,回应她的是安伊顺着她头发的动作。 安伊低下头,好能够更加近距离地倾听少女的说话声,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没有,但是你该醒了,外边的人正在对你施加魔法。” “下次的话,我会从神像中出来交换给你我的力量。” 叶姝从他怀中抬起头,还没回过神,安伊温热的吻便落在了她的眉心。 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自己正在渐渐地被抽离出这个空间。 包裹住叶姝的是一片冰冷,而不是安伊身上的温暖,这过分的寒冷让刚苏醒的她不由得打了个抖。 只是系统的警戒提示音让叶姝觉得有些突然。 因为系统传递过来的信息表明了有人在对她施加记忆剥除魔法,不过作为任务者的记忆都是被系统的程序保护存放着。 那么作为人工恋爱智能ai存在的自己,所有的记录数据应该也是存档在系统的数据库中了。 倒是不用担心自己的中枢记忆受损了。 只不过,是谁想要让她失忆呢? 抱着寻找答案的叶姝睁开了迷蒙的双眼,茫然透彻的眼睛恰巧对上了路修亚正低垂着担忧地望着自己的红眸。 “亲爱的,你还好吗?” 原来施加记忆剥除魔法的人,是路修亚啊。 不过环顾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显然是属于始祖亲王吸血鬼的古城堡,令人意外的是自己睡的地方居然不是棺材。 叶姝懵懂地看着眼前俊秀苍白的血族,轻轻眨了眨双眼。 看样子,路修亚这位亲王,把自己从曼哈尔身边给掳走了。 嗯.....还真是叔慈侄孝。 “我还好。”叶姝缓缓地坐起身,不由得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 看来那个魔法,多少对自己还是有点影响的。 管家和女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房间里,手中端着的银托盘上盛着各□□人的美食,包括各种名贵的水果以及甜点。 路修亚从中挑了一个蔓越莓补丁,用银勺子挖了一小块送到了叶姝的唇边。 前不久刚被他和曼哈尔那样折腾过一番的叶姝也感觉自己有些饿了,于是乖巧地张了口。 一旁的管家和女仆纵使看到自己的血族亲王那样悉心地照顾着一位人类少女,被震惊到无以复加,但也不曾有任何反应。 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尊重自己主人的一切决定。 路修亚动作温柔地给她投喂,注意到叶姝吃得越来越小块后,在看到她唇角残留的鲜红蔓越莓果汁时,笑意染上了红眸,只是低沉的嗓音响起在了她耳畔。 “吃饱了吗?” 叶姝乖顺地点了点头。 管家和女仆听到了这句问话后,极其迅速地将所有的食物都撤出了房间,一个人都没留下。 在等到所有血族都离开后,路修亚拿起雪白的手帕仔细擦试过叶姝的唇角。 虽然他更想亲自为少女舔舐去,但这显然不符合克林特贵族的绅士教育。 “你才苏醒不久,要再休息会吗?”路修亚说着,还为她将天鹅绒被子拉上了些许,怕她在寒意常驻的古堡中着凉。 接着他便看到眼前一直不怎么说过话的少女,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细声问道:“您....是认识我吗?” 路修亚先是愣了愣,随即精致漂亮的眉眼间流露出来忧郁到了骨子里的哀伤,看着便让人不由得生出怜惜的心情,想要抚平他皱起来的眉毛。 高贵忧郁的血族银发沐浴着月色的清辉,他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将叶姝两只手都拢进了手心。 “亲爱的,你是将我忘记了吗?” “我是你的丈夫,而你.....是我深爱的新娘。” 如果一定要表达此刻心情的话,叶姝大概会学着人类歪着头说出一个字。 哈? 明明本来性格懒惰到什么都不在意的血族亲王,居然亲自下手夺走了自己侄子的祭品新娘。 路修亚低下头,吻了吻叶姝的手背,轻声说:“想必你应该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你是人类,而我是血族。” 他抬起头,一双红宝石般漂亮的眸子蕴藏着化不开的悲伤,就那样望着叶姝,“传说中永生的黑暗生物。” “我那可恨的侄子,曼哈尔公爵,因为不赞同身为血族始祖的我和你举办婚礼,于是将你重伤了。” 说着,他倒还真的真情实感一般,将叶姝紧紧地抱进了怀中,下巴搁在她乌黑的发间,低沉的声线中包含愧疚,“抱歉,亲爱的。是我的疏漏,没能保护好你。” 叶姝震惊了。 饶是擅于推演恋爱情感进程数据的她,也想不到路修亚居然能就这么三言两语地就把原本在自己身边的曼哈尔,给描述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反派。 被紧紧抱着的少女听了这么大信息量的话语,却只是声音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句,“您是传说中的血族吗?” 路修亚松开了她,笑容格外温柔无害,只不过唇齿间冒出来的利齿无声地彰显着他血族的身份,他还牵起了叶姝的手。 “亲爱的想要摸摸看吗?” 肤色白皙,美丽无知的少女,就像月夜下盛开的白玫瑰,渡着温柔的光泽,没有什么攻击性。 在她漂亮的眼眸中,只有纯澈的好奇。 “我会收着些,不用担心,不会划伤你的手指。”话音落下,他张开了玫瑰色的唇,等待着叶姝的轻抚。 毫无疑问,身穿着宽松白丝绸衬衣的路修亚,他领口的扣子还解开了两颗,显出了美好的锁骨线条,格外地妖异惑人。 叶姝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探入了路修亚的唇间,用食指的指腹触碰到了那颗尖利闪着寒光的利齿。 入手的触感是冰冷锋利的,但好像是路修亚刻意收着,并没有划破叶姝的手,否则按照平日里的锋利程度,恐怕只要碰一下,就要沁出血珠子了。 但现在摸起来,就像是上了釉的瓷器,手感冰冰凉凉的,坚硬却不会硌手。 好奇的少女又碰了碰另一颗,却被眼下泛起红晕的路修亚握住了手腕,他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亲爱的,摸起来的感觉怎么样?” 叶姝的脸上展开了清浅柔和的笑容,映衬着她披散的乌黑长发,无端端地撩人心弦。 “感觉凉凉的,您下次还会让我碰吗?” 路修亚怔了一下,随后便笑着许下了承诺。 “当然,我亲爱的小新娘。” 这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始祖吸血鬼许下的承诺,他已然无可救药地沉沦在了这场虚幻之中。 第44章 血族的金丝雀12 自安伊对她施加了记忆封锁魔法以来,叶姝就发现花园中原有的薰衣草全被挖去重新种上了白玫瑰,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白玫瑰园。 至于这个变化,则是某一天清晨叶姝起床在落地窗边发现的。 睡意朦胧的路修亚听到了叶姝下床的声响,睁开眼就看到了她正站在落地窗边,窗帘也没有拉开。 正在犹豫要不要拉开窗帘的叶姝忽然感受到了背后有一阵寒意渐渐靠近了自己,随后就是慵懒矜贵的血族往她背上一趴,用有力的双臂揽住了她,懒洋洋地说道:“亲爱的,想要拉开窗帘看看吗?” 叶姝纤长白皙的五指正抓着窗帘布,让路修亚疑惑的是她迟迟没有拉开。 被他拥着的少女有些惊慌地转过身,像是被抓到错处的孩童般无措地捉住了路修亚的衬衫衣摆,睁着一双黝黑清亮的眸子望向他,细声辩解,“我想看看,但是......传说中血族都会害怕阳光,我怕....伤害到了你。” 路修亚因为她这句解释有一瞬间门陷入了茫然,但看到少女美丽的脸上真切的担忧和害怕,血族本不该有波澜的心脏却在此刻因为她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猩红的眸子看着却并不具有侵略性和攻击力,笑起来的时候熠熠生辉,就像丝绒盒子中珍藏着的宝石般明亮。路修亚不由得伸出了手护住了叶姝的后脑勺,俯下身在她眼皮上落下了一个温温凉凉的吻。 “那些教会传说都是假的,阳光只会杀死灼伤劣等的血族。” 从叶姝身侧探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窗帘往另一边随意地拉开了,明亮温暖的阳光瞬间门洒满了房间门的每一个角落。 陡然光线变得那么明亮,路修亚贴心地用左手盖住了叶姝的眼眸,怕阳光伤到她的眼睛。 “稍微等等,不然会伤到你那双漂亮的眼睛。” 视线突然陷入昏暗,叶姝不由得有些不安地伸出手按在了路修亚的手背上,轻声问:“路修亚殿下,可以了吗?” 路修亚的目光萦绕在少女微微张启的唇瓣上,声音有些低沉,“再稍微等等。” 冰凉细密的吻缠上了叶姝,直将她吻到路修亚感觉手心有些湿气才放开她。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雪白。 原本淡紫色的薰衣草变成了广阔的白玫瑰花圃,金色灿烂的阳光笼罩着雪白的花朵,清晨的露珠还在花苞上滚下滑落,看着格外的清新淡雅,却又壮观的很。 “好看吗?”路修亚在她耳边柔声地询问。 虽然阳光对始祖纯血种不能造成任何伤害,但习惯于生存在黑暗环境中的路修亚,到底还是因为明亮的阳光有些睡意,便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少女的肩头。 叶姝点了点头,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雀跃,“好看!” 这是她在星际中从未见到过的,原本的薰衣草已经让她感到震惊了,没想到还有星际博物馆中都稀缺的白玫瑰品种。 擅长于吐露各种情话的路修亚又像开屏的孔雀般,在叶姝耳边倾诉自己的爱意,他吻过叶姝的耳垂,又萦绕在那耳后一小片皎白的肌肤间门。 “亲爱的,你知道吗?从宴会上看到你的第一眼,你那恬静柔和却又极致的美丽,简直要将我的视线都碾碎一般。”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你就像月光下盛放的白玫瑰。” “美丽纯洁,而动人。” 叶姝都快对这些甜言蜜语免疫了,不过路修亚从把她带到古堡来,就没有在她面前进过食,说是怕吓到她。 就连血,都没有吸过她的。即使有时候,他都快在极致的欢愉中控制不住自己的獠牙冒出来抵在了她的肩头,也会在叶姝怯生生地搂住他脖子时,硬生生忍下去。 因为路修亚这贴心到了极点的照顾,叶姝感觉自己在曼哈尔那失的血都一次性补了回来。 而且路修亚很喜欢称呼她为亲爱的,仿佛这样就能和她产生再也分不开的关系。 “谢谢您,路修亚殿下。”叶姝转过身,抱住了路修亚劲瘦的腰身,头靠在他胸膛前却听不见心跳的声音,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一般,“我想我也是深爱您的。” 如果自己真的是个普通人类女孩的话,肯定早就沦陷在了路修亚这样的温柔到无微不至的关怀下了。 可惜她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而且毫无疑问,路修亚是罪恶的,他这长达千百年的漫长生命中,不知道是由多少饱含痛苦的血液浇灌出来的,因为叶姝知道在路修亚的古堡中有一处隐秘的地方,是用来豢养血奴的。 这些都是从人类中掳夺而来的,他们之中或许有的是父亲,或许有的是本该幸福生活的女孩。 路修亚当然没有直接伤害原身,可是他知道曼哈尔对待原主那些残忍行径后,只是默许了。 他知道,但他生性慵懒散漫,不屑于去理会。 叶姝觉得,如果自己是人类的话,就站在血族的对立面。 “不用再用敬称来称呼我了,我们马上会举行婚礼的不是吗?”路修亚听到了叶姝那句轻喃出来的爱意,心脏突然抽动了一下,他弯起了一双眼,摸了摸少女绸缎般凉凉滑滑的发丝。 叶姝看向了床边书桌上摆着的天使长神像,它依旧是那样冰冷圣洁。 仿佛那天梦境中看到的恶魔安伊,是假象一般。 “唔...路修亚?”叶姝试探着叫了一声路修亚,他迅速地低下头察看少女情况。 “怎么了?” 怀中柔弱无害的女孩伸出手指,指了指桌上安然的神像,“那是什么?” 路修亚愣了一下,那是他带着叶姝从曼哈尔庄园中离开时,顺手带走的,因为他觉得所谓的天使长,即便是少女的信仰也无所谓,他并不在意这些。 所谓教会中的,修女都是奉献自己给神明天使长的存在。 她,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路修亚蹲下身,侧头将自己贴在她小腹处,“那是亲爱的你失去记忆前,所信奉的神明。” “天使.....您不介意吗?”叶姝指尖穿过了他银色发亮的长发。 高贵的始祖吸血鬼,自下而上地看着叶姝,笑着看向叶姝的时候,俊脸上的笑容分外明亮,苍白的脸也因为这变得更加动人,“亲爱的,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我的承诺,但我曾说过,我尊敬你的一切信仰。” “无论是恶魔也好,还是天使,我都认同。” 叶姝睁着眼,有一瞬间门望进他那含着绵延爱意的红眸,心跳漏了一拍。 “谢谢您。” 她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将这归结为了血族蛊惑人心的能力。 “好了,今天我们受邀去勃朗特公爵家的茶话会,快换上精致华丽的礼服吧。” 路修亚一副什么异样都没有察觉地站起身来,握住了叶姝的一双手腕,叫了门外一直等候着的女仆们。 和曼哈尔喜欢的暗沉的酒红色截然不同,路修亚很喜欢纯粹到了极致的雪白,就像叶姝是他的白月光女神一般。 所以在古堡中这段时间门,叶姝穿的各种裙子都是白色的,和他的银发一样。 女仆们的动作很快,立马就给叶姝换上了礼服裙。 炽烈的红丝绒上衣勾勒出了少女动人的腰线,搭配着裙摆优雅清透的白纱,而女仆们精心绣制出来的玫瑰花纹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就像是天际的星辰落在了雪白的玫瑰花瓣上。 叶姝舒展开双臂,女仆立刻上前,为她配上黑色系的腰封,在她背后把系带穿上系好。 换上了绅士贵族礼服的路修亚就站在一旁欣赏着明艳动人的少女。 裙子和首饰都穿戴好了,叶姝踩着白色的高跟鞋走到了路修亚的面前,轻盈得就像翠鸟般转了个圈,华丽的裙摆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路修亚,我漂亮吗?” 喜欢设计精致的衣服,是每个人类的本性,包括自然界中的雄性鸟类都会生长着最华丽的羽毛。 路修亚看着她那盈盈可握的腰肢,伸出手揽住了叶姝的腰。 “嗯。” 不知道是不是叶姝的错觉,她总觉得路修亚城堡中的马车速度要比曼哈尔庄园的马车快很多,可能是施加了他魔法的缘故。 为了迎接路修亚一行人,勃朗特家族大概是全都出来了,站在庄园前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叶姝朝窗外看去,就看到了一个明显不像血族的人类少女正站在一个英俊高挑的少年身边,她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眸正对上了叶姝的眼睛,然后一瞬间门红透了脸。 那个金发蓝眸的少年注意到了她的注意力分散到了叶姝身上,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了少女的视线,眉毛轻皱了一下。 紫水晶般的眼睛,这好像就是原书中对女主莉丝的描述。 难道她还是成为了别的血族的祭品新娘? 见叶姝一直看着窗外,本来在她身边一直闭着眼睛的路修亚显然也注意到了莉丝。 “亲爱的,你想要那个人类少女吗?”路修亚撒娇般靠在了她身上,却否定了这个提议,“这可不行啊,这个孩子是勃朗特家族大少爷的初拥新娘,如果夺走了,他恐怕会发疯。” “就像我看到你被曼哈尔伤害时。” 路修亚握住了叶姝的手,用自己的脸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俊美的脸又蒙上了忧伤惹人怜爱的暗纱。 “亲爱的,只注视着我一个好不好?” 叶姝突然惊觉,慵懒温柔的路修亚,在原书中是有人类资料库中记载的病娇属性。 刚刚看的人是莉丝应该不会激起他醋意,像曼哈尔一样将自己关起来。 第45章 血族的金丝雀13 饶是叶姝的数据推算也没能算出来这么个结果,路修亚一个始祖吸血鬼亲王,居然会因为她多看了两眼女主莉丝而吃醋。 他直接伸出手扯下了马车的窗帘,伏倒在叶姝的颈窝间。 冰凉如同蛇尾的舌尖,扫过了她白皙的颈侧,獠牙抵在了肌肤之上,只要稍微再用点力就能够刺穿肌肤,汲取出滚烫的鲜血。 “亲爱的,我太饿了。”但路修亚终究还是抬起了头,即使鼻尖还萦绕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他的指尖下划如愿触碰到了一片湿气。 他轻笑了一下,猩红的眸子里折射出艳丽的光泽,抬起手指到了叶姝的面前,“你看,你又在思念我了。” 成功让叶姝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耳尖通红。 这本来就是人类身体的正常情况,却总会在路修亚口中编织成各种动听的情话。 “永远,永远不要离我而去。”他又俯下身,贴近了叶姝温热的额头,紧紧地盯着她纯澈没有任何杂质的双眼,“答应我好吗?亲爱的。” 叶姝没有说话,只是凑前了些许,用一个吻当作了自己的答复。 路修亚却像是得到了什么至宝一般,欢喜地将少女拥进怀里,极尽温柔地从少女这里不住索取亲吻和气息。 以至于到后面下了马车,叶姝险些脚发软地摔下去,被路修亚伸出了穿戴着白手套的左手搀扶住了,稳稳地揽着她纤细的腰肢。 叶姝摔进他没有体温的怀中,紧紧地捏住了路修亚的礼服外套,都快把上面绣着的铜纽扣给揪下来,抬起一双泪眼幽怨地看向路修亚,眼尾下都是红晕。 也不知道他施加了什么魔法,叶姝感觉自己正含着一个冰块一样的东西,踩在高跟鞋上的脚就像踩在棉花团上一般无力。 如果没有丝绸南瓜裤的遮盖,大概地面上都会落上一片水迹。 路修亚顺势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面对着这些公爵贵族吸血鬼,他的态度一如那天夜宴一样懒散冷淡。 血族的岁月实在是太过漫长了,如果每个人都要用心对待的话,对于路修亚而言,实在是琐碎且令他烦躁。 所以面对勃朗特公爵一族那殷切的问候,路修亚只是挂着礼貌性的浅笑,微微颔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勃朗特公爵,感谢你们诚挚的问候,不过我想我现在更需要的是一间干净宽敞的房间。” 说着,路修亚还低下头看了眼泪眼朦胧的叶姝,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些许,衬得那张本来在俊男美女遍地跑的俊脸更加光彩夺目起来。 “我亲爱的伴侣有些不适......” 他说这句话时嗓音压下了些许,使得叶姝脸颊贴着的胸腔传来细微的震颤,让她感觉脸侧都有些发麻。 路修亚话音还没落下,勃朗特公爵便上前,左手放在胸前躬身行了个礼,“尊贵的亲王阁下,我们的庄园早已为您准备好了最华丽宽敞的房间,这就请管家安格鲁带您前去。” 告别的时候,即使路修亚没有回应他,这位公爵还是十分恭敬地祝福着,“祝愿您,尊敬的亲王阁下,能和您美丽的伴侣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管家带路修亚到了门前便离开了。 才一踏进门,路修亚便将叶姝放在了门边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桌上,冰凉的桌面接触到叶姝那一刻,她不由得打了个抖。 善于观察的血族自然发现了她的反应,于是用手臂垫高将她抱离了桌子。 在看到白纱裙摆衬裙间大片大片的深印时,路修亚鲜红的眼眸流转着异样的漩涡,他低头靠在叶姝的耳侧,轻声念着百年前一位吟游诗人见到自己心爱的少女后专门作的情诗。 “春风吹过广袤的花圃, 我挚爱的少女像盛开的白玫瑰, 在六月风中热烈绽放。 我挚爱的,请再看我一眼, 除非剜去我的心脏,流尽我的鲜血, 只要我尚存于世,我永远不会松开你。” 明明是一首结尾略显凶残的情诗,可在他有些喑哑低沉的嗓音念起来,就有一种莫名的温柔缠绵。 叶姝的耳垂被含在冰凉的唇齿间,路修亚扣住了她的腰然后俯下,穿过了层叠繁复的丝绸,准确地寻到闯进了早已淋湿得一塌糊涂的花圃。 少女被路修亚这样揽着,脚无处寻找到着力点,只能用双手按着路修亚苍白却有力的手臂来支撑自己,垂下的足尖不时滚落下水珠。 进食对血的渴望达到极致的时候,路修亚咬住了叶姝的颈侧,却并没有刺破吸血,只是压抑着嗓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我的新娘,我挚爱的你。” 昏沉间,叶姝听着路修亚喃喃自语,累得陷入了昏睡。 叶姝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堕落成为恶魔的安伊拖入了梦境。 但环境不是神殿,而是这个世界光明宽敞的教堂。 大概是正在做礼拜,教堂中人来人往,却并不吵闹,只是沉默着,加上教会礼堂正中央双手交握的天使神像,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台阶平台上,身穿着黑丝绒修女服的唱诗班少女们,正神情虔诚地歌颂着天使安伊的伟大和光明。 叶姝才发现自己也是唱诗班成员中的一名,她目光扫过礼堂,看到了站在众修女面前唱诵圣典的神父。 这位神父居然是安伊还是天使时的模样,璀璨的金发和银灰色剔透的双眼。 在注意到叶姝观察的目光后,安伊从圣典中抬起头,银色的双眼在光线的照耀下,看着就像纤尘不染的水晶。 神明悲悯却哀伤的目光,让叶姝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似乎在加快。 叶姝连忙垂下脑袋,去看黑铁架子上摆着的音谱,身体的记忆让她自然地唱出了甜美的歌声。 只是,有一声尖锐饱含着恐惧的少女尖叫声,穿破了教堂透明的玻璃,直入叶姝的耳膜搅动着她的神经。 洁白的床上沉睡着的少女忽然坐起身来,睁开了乌黑的双眼,无措地环顾着四周。 从白天到了夜晚,正好是血族行动生活的时间了。 一双手按在了叶姝瘦弱的肩头上,路修亚正坐在床沿,明明是该刚起床但他却穿着庄重的贵族礼服,领口繁复的玫瑰花纹象征他始祖吸血鬼的地位。 冰凉的唇瓣吻过了叶姝的耳尖,路修亚温声询问道:“怎么了?我亲爱的新娘。” 刚睡醒的少女显然还有些懵懂,只是愣愣地转过头,对上了路修亚的红眸。 他大概是才结束进食,因为那双猩红的眸子正像玻璃杯中盛着的红酒,在夜里透出妖异的红光。 就像是汲取了生命力后,复归了活力。 这段时间在古堡里,路修亚怕吓到她,没有进食,也强忍着对她血液的渴望。 但,血族终究是血族,还是需要汲取血液存活的。 那声女孩的尖叫声,又再次穿过了厚重的夜幕,空旷的庄园,传到了叶姝的耳朵里。 即使路修亚施加的隔绝魔法很迅速,但叶姝还是捕捉到了这点残留的声响。 床上坐着的少女凑近了路修亚,将自己埋进了他冰冷的胸膛间,手不由得搂住了他的脖子。 因为刚睡醒,她说话时的嗓音柔软,却有些沙沙的。 “我听见了,那是谁?发生了什么?” 路修亚按住她的肩头将她和自己拉开了些许距离,想要看清叶姝脸上的神情,却看到那对平时黑亮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面满是惶恐不安与担忧,整个人都在发抖。 宛如受了惊吓的黑猫,毛都炸了起来,时刻想要远远地跑开,远离所有的危险和不安。 那不再跳动的心脏,因为她这样惊慌的脸,再次没有任何规律地跳动了一下。 路修亚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她,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温柔地轻轻啄吻着她的眼尾,尝到了人类带着咸味而苦涩无比的泪水,“不要害怕,我永远在你身边。” 因为那尖利的叫声,被路修亚的魔法隔绝了,叶姝只能听见路修亚温柔安抚自己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叶姝有些茫然,原书中的莉丝是个天真单纯的孩子,她以为.......自己没有在曼哈尔那死去,按照各方面数据的测算和可能性结果预测,莉丝会依然在自己父亲的庇护下快乐地过着人类的生活。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指尖紧紧地捏住了路修亚垂落在自己耳边的银发:“路修亚,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孩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中的少女忽然毫无征兆地用力推开了他,下了床以后踉踉跄跄地朝着门的位置跑去,还因为过于黑暗看不清路碰碎了一个花瓶。 刺耳的花瓶摔碎的声响,响彻了整个房间。 刚进食完毕的路修亚对于血液的气息还保持在一个高度敏锐的状态,因此也立刻捕捉到了来自叶姝身上的血腥气。 毫无疑问,在黑暗之中,少女的脚被花瓶的碎片划伤了。 路修亚点了点食指,原本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无比明亮,角落的每一座水晶灯都被点亮了。 他走过去,在叶姝就要拧开门把手的前一刻,制止了她。 有力的手臂箍住叶姝的腰,将她稳稳地安放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捧起了她的脚仔细查看。 “亲爱的,你以这样的情况出去,那些血族毫无疑问会吸干你的。” 路修亚散漫的声音,却夹杂着几分愠怒,只不过没有展现在叶姝的面前。 惹他不悦的,或许更有可能是外面那些正在举行仪式的血族。 少女柔软的脚并没有被划伤,反而是匀称纤细的左小腿被摔在地上炸起来的碎片划开了一道小口子,鲜红的血液正顺着她白皙的肌肤流淌而下,正正滴落在路修亚的手心中。 红的腥甜,肌肤瓷白。 这样明艳交相映的美丽色彩,让路修亚本来已经被大致满足的食欲再度被勾起。 于是他低下头,用冰冷的舌尖细细舔舐去那流下的血液,清甜的气息撩起了血族和进食联系在一起的诉求,但他顺着红色的血痕寻找到了伤口,舔去让伤口愈合。 坐在沙发上的叶姝,居高临下的视角,让她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站立起来的已经苏醒的野兽,潜藏着危险惑人的气息。 于是她抬起腿,用另一条没受伤的腿,无声无息地靠近,然后用足尖压了压,又觉得很有意思,再左右勾了几下那一块坚硬得有些硌人的冰冷。 如愿听到了路修亚压抑在喉间的声音。 但叶姝怕再被他用在马车上使用的那样诡异的魔法来捉弄自己。于是在发现路修亚那水洗过般的红宝石眼眸凝视着自己时,温柔却偶尔会流露出狡黠模样的少女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红唇抿得很紧。 “所以,您能告诉我吗?” 本来还因为叶姝这番亲近,愠怒情绪稍微缓解了些许的路修亚似乎是想要挂上温柔的笑意,但却显得有些僵硬。 于是替少女穿上了平底鞋后的路修亚慢慢地站起身,拿丝帕擦了擦指尖,然后像往常一样将她搀扶着站起,“是勃朗特家族的公子,在对他挚爱的新娘进行的婚前仪式罢了,其实也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个仪式需要勃朗特全体血族的观礼,以及我这位纯血种的见证,新生的血族才能算真正地加入了我们。” “婚前仪式?”叶姝茫然地重复着这个词。 路修亚用魔法清扫干净了地面上的碎片,将叶姝抱了起来,想要让她回到床上继续休息,解释着说:“传说中血族的仪式,初拥而已。”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怀中人一瞬间的僵硬与害怕。 叶姝忽然抬起瓷白的小脸,睁着一双眼细声地问道:“您也会这样对我吗?” 这样的姿势让路修亚能够将她脸上的不安与紧张尽收眼底,有些慌乱地解释着:“不......我不会的,也不是,亲爱的请给予我信任,以我的能力和血液,不会让你感到痛苦。” “如果你害怕的话,也可以在床.....” 在什么?他在说什么? 叶姝的黑眸有一瞬间睁大了些许,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位始祖纯血种的意思是什么?可以用那种愉悦来分散初拥带来的痛苦吗? 可是她不想变成存在于黑暗之中的血族,她所想要成为的,是人类,拥有温暖的人类。 “我想要....看看,可以吗?”叶姝轻声地打断了他,诉说着自己的请求。 路修亚沉默了许久,垂首吻了吻她的眉心,“我想,这不会是你想要看的,我亲爱的新娘。” 叶姝还没有产生过害怕的情绪,虽然那几声女孩的尖叫,确实足够让正常人类头皮发麻了。 “但,我最后会加入你们,要成为您的新娘的话,这个仪式我也要经历的,对吗?” 为了说服路修亚带自己出去看看,叶姝抛出了这个诱惑,路修亚一直以来的执念,想要将她转化成为血族中的一员。 少女温暖的双手捧住了路修亚苍白冰冷的俊脸,她望着路修亚时的眼眸干净无暇,仿佛能照清自己身上所有的罪恶,叶姝柔声地说道:“您在感到不安,因为什么?” 路修亚只是那样安静地注视着她,似乎还在犹豫决定是否要带她出去观看这个古老而残忍的仪式,“我在担忧,亲爱的你看了以后会退缩,会离开我。” 叶姝抿了抿唇,然后抱住了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唇。 如路修亚所想,失去记忆的少女连亲吻别人都是怯怯的,带有试探性的,却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欢呼起来。 他无声地加深了这个吻,良久才放开有些呼吸不过来的她。 “路修亚,我没有记忆,我忘记了所有和您的过往。所以,拜托您了,让我再多了解任何有关于您的事情。”少女这样真诚地恳求着。 路修亚心底轻叹了一声,终究还是妥协了,“我拒绝不了你的任何请求。” 高大的血族,抱着脆弱的少女,走出了房门,明亮的灯光在他光滑的银发间发出耀眼的光芒。 笼罩在夜幕之中的庄园格外寂静,一点都不符合血族的作息习惯,他们明明通常只会在夜晚行动。 这是属于血族的空间,黑暗且死寂,不会有任何的波动。 在这样异常安静的环境中,叶姝发现路修亚走路间的声响是很细微的,如果不认真去捕捉,她甚至听不出来。 难怪她总是在路修亚已经站在了自己背后,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走到了楼梯的护栏处,路修亚轻声说:“抓紧我。” 叶姝听话地搂紧了他的脖子,把脸埋了进去闭上了双眼。 结果路修亚居然在五楼,一跃而下,然后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只有因为快速下落,起了阵风将叶姝的头发吹起来了些许,甚至他落地的声音都极其地轻微。 路修亚隔绝声音的魔法被他解除了,于是叶姝就能够清晰地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痛呼声和尖叫。 但,那是只有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回荡在空旷而寂静的大厅之中,一阵紧接着一阵,不时还有莉丝微弱的呼救,不断地刺激着叶姝的耳朵。 虽然叶姝还听到了别的声音,那似乎是为了掩盖少女痛苦而挣扎的尖叫,又或者是为了庆祝这对于血族来说神圣而独特的仪式,所以弹奏的钢琴乐曲。 悦耳动听的钢琴声,如泉水般流淌在每一个角落。 可是夹杂在其中的尖利声响,格外的恐怖,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第46章 血族的金丝雀14 细微的脚步声停驻在了一扇厚重、金色花纹繁复的大门前,路修亚站立在了那,没有再向前,也没有推开门,而是低下头看向了叶姝再度确定她的决定,“亲爱的,你确定吗?” 被他抱着的叶姝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捉住了他的衣襟。 门没有任何声响地打开了,是路修亚动用了魔法。 血族的礼堂装潢风格和叶姝梦境中教会的礼堂截然不同,是昏暗的,墙壁两侧的古铜烛台都燃着白色的蜡烛,袅袅的昏黄色灯光,照出了大厅中的重重黑影。 勃朗特家族的人都出席了这场仪式。 只是那烛台虽然燃着黄色的光,却让叶姝的皮肤只能感到大厅中的冷意。 在路修亚打开了厚重的大门时,那站在黑厚棺木两侧的血族们都转过头来,灰白深邃的脸在灯光下笼罩出一层淡淡的阴影,他们都是面无表情而严肃庄重的。 就像,在参加真正的葬礼一样。 最恐怖的是,在棺木的两边有大理石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高脚酒杯,里面盛放着鲜红的液体。 扑鼻而来的是人类血液的腥味,那种厚重粘稠的腥味。 叶姝不知道这味道在血族闻起来是不是清甜的,但是至少她现在用人类的嗅觉闻起来是极其让胃部不适应的腥味。 更何况她前不久才喝过葡萄酒还吃了红丝绒蛋糕,现在联想起来简直一阵一阵地令人反胃,叶姝不由得低下头靠闻着路修亚身上的苍木香味试图来缓解自己的不适。 路修亚自然也注意到了叶姝的反应,于是低下头,用自己高挺的鼻尖顶了一下她的鼻子,施加了一个隔绝魔法。 叶姝睁着眼愣愣地看着路修亚的俊脸陡然放大在眼前,还以为他想要在那么多血族面前亲近自己。 缓解好了的叶姝抬起头,默默地观察起了那些高脚酒杯。 一看就知道不是葡萄酒和红酒,因为这些红色的液体有着人类血液的特质,一丝接着一丝黏着在玻璃杯壁上,晕成了一片猩红。 这是属于血族的盛宴,和难得的尽兴享用。 寂静的礼堂中,叶姝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躺在棺木中因为缺少血液开始急促呼吸的莉丝的气喘声。 血族不会有心跳,也不会有人类的呼吸和温度。 于是在这郊外坟墓一样的死寂一片,叶姝还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隔着肌肤和血管在一下紧接着一下跳动着。 叶姝抬眸远远地望去,莉丝的初拥仪式大概是已经接近尾声了,因为在她苍白的唇瓣上还残存着血液,显然不是她的,而是来源于她未来伴侣——勃朗特家族少爷的。 拥有着紫水晶般美丽眼眸的少女躺在红色的丝绸布上,肌肤被那布匹的颜色衬托得有些发灰,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了。 莉丝的眼眸半阖着,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身体还在不时地因为剧痛抽搐着。 叶姝看到了在她纤细白皙的两只耷拉在棺木两侧的手腕上,交错着各种各样的划痕,或许那就是那些酒杯中血液的源头。 连同她的脖子上也有许多咬痕,已经在缓慢地愈合,但是并没有流淌下血液。 她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活力的玩偶瘫倒在棺木之中,连肌肤都是那种已经死去了的苍白色,仿佛只是披着一层人类的皮。 这种冰冷无声死去再获得永生的过程,是叶姝从未见到过的,她连一丝目光都难以从莉丝的身上离开,脑中的数据库在迅速地丰富着所有关于西方玄幻血族的信息。 路修亚看到叶姝正目不转睛盯着看,为了能让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他迈开一双由白色长裤包裹着的长腿走到了棺木旁,那些血族感受到路修亚的纯血种气息,都纷纷垂首行礼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有血族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路修亚对叶姝施加的气息隔绝魔法,于是非常自然地走到了古窗旁将玻璃窗推开通风。 晚间的风送来了外面带着冷意的空气,让本来就冷寂的大厅更添萧条。 就在所有血族以为仪式即将结束时,躺在棺木中渐渐闭上双眼的莉丝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本来是活泼灵动紫色的眼睛变得猩红一片,里面是对血液近乎癫狂的渴望,本来饱满可爱的脸蛋也是迅速瘦削下去。 虽然那双眼睛是红色的,但全然不同于路修亚那种剔透晶莹的红,而是和血液如出一辙的浑浊和厚重。 转化失败了。 这是所有存在于贵族血族对人类转化,将人类变成普通吸血鬼都存在的风险。 而这不常出现的一丝风险,很不幸地降临在了莉丝的身上。 如今在场的人类,只有被路修亚抱着的叶姝一个人,她身上血液香甜的气息不断地拉扯着莉丝尚存半分清醒的理智。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那种蚀骨的刺痛和痛楚,从棺椁中猛然坐起。 转化为吸血鬼后,所有感知和行动力都会大幅提升。 莉丝也是如此,她甚至忘却了路修亚身上纯血种威压气息的恐怖,直冲着叶姝扑了过去。 在那阵风袭击过来时,叶姝控制不住人类紧急避险的本能,不由得紧闭上了双眼。 路修亚本来还算温柔的俊脸,瞬间变得冷漠面无表情。 就在在莉丝那只爪子般的手距离叶姝还有一臂时,被一道白色的光芒狠狠地弹了出去,在即将撞上墙壁的前一刻被勃朗特少爷给及时护住了。 高等血族对于这种劣等血族的压制力是绝对的,金发碧眼的他用力制止了莉丝不断挣扎的动作,紧紧地抱着她单膝跪在了路修亚的面前,垂着蓝眸盯着路修亚的鞋面出神。 在路修亚伸出手打算直接终结了这只试图伤害叶姝的劣等吸血鬼时,勃朗特连忙出声。 “亲王殿下,请饶恕莉丝的无礼。” 他突然毫无征兆极其卑微地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在了路修亚的鞋尖上,说话声中是满满的谦逊与卑微:“我尊敬宽容的亲王阁下,我以诚挚的忠诚卑微冒然地请求您,救救莉丝。” 不知道是不是叶姝的错觉,她感觉此刻的路修亚格外地疏离冷漠,说话时没有任何波动,他只是平淡地陈述着残酷无情的事实。 “转化失败,她没有资格成为血族的一员,她的存在只会宣告着她自身的不足。” “劣等血族,并不值得我浪费纯血种的血液。” 路修亚的潜台词就是他并不打算赐予莉丝自己的血液,并且从他冰冷的神色来看,他显然对莉丝试图袭击叶姝这件事是极其不悦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愠怒。 但就在勃朗特少爷颤抖着准备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时,叶姝伸出了温暖柔软的手指,小心地捧住了路修亚的脸,细细地在他脸侧轻吻着,她柔声地请求着:“路修亚,莉丝这个孩子看着是如此的美丽善良,你能帮帮她吗?” “我不想......看着那样温暖明媚的她只能永远存在于黑暗之中,成为没有理智的......存在。”叶姝顿了顿,将怪物这个词停在了唇边,改为了存在。 路修亚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无声地注视着正在向自己发出请求的少女。 见路修亚似乎没有改变决定的念头,叶姝抿了抿唇,努力忽视周围那些血族的存在,极其小心轻柔地吻了吻路修亚冰冷紧抿着的唇瓣,“拜托你了。” 路修亚终于舍得说话了,心底的怒火因为她的吻消散了不少,“亲爱的,我说过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请求。” 他话锋突然一转,继续道:“只是对于血族而言,始祖纯血种的每一滴血液都是极其珍贵的。我可以帮助她,只是你愿意给予我奖励吗?” 叶姝纤长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轻颤了两下。 她早该预料到的,这个看似慵懒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血族,其实比谁心眼都多。 毕竟他存活了成百上千年,肯定早就对各种人类的奸诈和算计都了如指掌了,如果路修亚会提起兴致去搞商业,肯定会是一个狡猾的商业家。 按照他那比曼哈尔还要强烈的诉求习惯,不用想都会是有关这方面的奖励。 “我答应你,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少女答应了血族的交换条件。 “只是....”叶姝声音压得十分细微,“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进行初拥仪式。” “路修亚,我还需要时间去接受。” 显然路修亚对于初拥她这件事的兴趣,还比不上在房间中玩耍来得兴致高。 毕竟这么漫长的岁月以来,叶姝是第一个能让他忘却懒惰的本性,乐此不疲地让她不断眼尾泛起红晕落下眼泪。 “好的,亲爱的。”情绪向来懒得生气的路修亚很快又高兴了起来,就像得到了主人安抚的猎犬,他笑起来时,唇间的利齿若隐若现,却掩盖不了他容貌的出色。 路修亚用自己的獠牙轻松划破了食指的指腹,暗红色的血珠子很快地沁了出来。 难得乞求到了血族亲王恩赐的勃朗特惊喜异常,即使对纯血种血液的本能渴望有些过分,但显然爱意盖过了这不值一提的食欲,他连忙小心地捏住了莉丝的脸,迫使她张开嘴。 即使这番动作,让他的手也被划伤了,流出了鲜血,但他不曾在意。 那滴纯血种的血液滴落进莉丝口中时,她原本猩红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成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点,然后迅速涣散开来。 血液蕴藏着的磅礴力量在她体内极快地起了作用。 莉丝纤细瘦弱的身躯,在勃朗特怀中抽搐了几下,她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第47章 血族的金丝雀15 勃朗特公爵家的庄园存在的时间痕迹明显要比曼哈尔庄园的久远,因为那围着庄园的围墙上有不少岁月流失的印记。 但奇怪的是勃朗特家族庄园中的花圃并没有任何一种是绽放状态的鲜花,只有光秃秃的玫瑰荆棘缠绕在了木藤架子上,是清翠色的。 叶姝和路修亚并没有在他们庄园里待多长时间,在莉丝苏醒后没多久他们就准备离开回到古堡了。 古堡中的管家正在为两人收拾好衣服放进木藤编织的行李箱中,叶姝则窝在路修亚怀中兴致盎然地听他讲述有关于血族始祖的故事,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让叶姝感觉晒得很舒服有点昏昏欲睡。 讲述到他这一代始祖吸血鬼的历史时,路修亚顿了顿,伸出手张开五指,看着自己的手指在阳光的照射下有多么苍白。 五官俊秀的血族忽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轻咬了咬叶姝的耳尖,低声说:“亲爱的,你是不是不愿意成为我们的同类。” 冰冷修长的食指按在了叶姝刚要张启的唇瓣上,路修亚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我能感受到你的心声,你不想忍受血族永生漫长的生命带来的孤寂和冰冷。你喜欢的是人类族群的温暖和爱意。” 路修亚埋首于叶姝的颈窝间,声音有些沉闷,像是从胸腔之中发出来的一般,“可我如此深爱着你,我想要你陪伴在我身边。所以不成为血族也没关系,我可以为你换上纯血种的心脏获得永生,这样你也不会失去人类天生的温度。” 叶姝微微睁大了双眼,这样的话属实有些让她震惊。 路修亚的意思是要剜去他自己的心脏赠予自己吗? 显然一旁的管家也因为路修亚这样随意的话语感到了不安,但他到底只是一个管家,只能抬头看了眼自己银发如雪的亲王,继续忙着手中的工作。 “路修亚,不能这样,我不会接受的。”叶姝抚摸着手心里顺滑的银发,轻声拒绝了他这个提议。 “请你永远,不要这样奉献自己。” 叶姝是这样说着的,浓密的睫毛低垂,眼下晕开一片阴影。 叶姝明白自己只是任务的执行者,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她不喜欢这样的奉献,因为这会对她所有已经演算好的任务进程产生不必要的阻碍。 路修亚,只是任务对象之一罢了。 曼哈尔也是同理。 听着叶姝拒绝的话语,路修亚没再说话,只是拿利齿磨了磨她白皙的颈侧,留下了一小片红痕,猩红的眸子凝聚出了沉沉的漩涡。 身为血族仅存的始祖纯血种,路修亚自然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血族有多么至关重要,所以他本来想着的是即使自己的心脏跳动在叶姝的身体中,对于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过刚刚讲述到了克林特家族六世,也就是他这一代的故事时,倒是勾起了路修亚尘封已久的记忆中有关曼哈尔的事情。 或许用不上他的心脏,但是可以用上曼哈尔体内的,毕竟那颗心脏本来是克林特家族一位纯血种的。 毕竟这只血族,就是他那亲爱的已经被曼哈尔杀死了的哥哥。 那边忙碌的管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提起来走到了路修亚身边,等待着出发。 “亲王殿下,已经都准备好了。” 一行人和血族坐上了返回古堡的马车,临上车的时候,一只柔软的手忽然小心翼翼地牵住了叶姝的袖口扯了扯。 正提着裙摆准备踏上去的叶姝回过头,正对上了莉丝那双有如初生小鹿般的紫色眼眸,或许是因为路修亚的血液转化成了贵族吸血鬼,在她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那种血族天生的高贵神秘气息,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种美感是人类语言难以描述的,甚至让叶姝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往后走了两步,想要抱住她的想法。 太奇怪了。 任务执行者天生的理智与冷静,让叶姝止住了这种念头。 而且手腕上扣住她的那只手,冰冷而禁锢着。 是属于路修亚的手,这一刻叶姝才惊觉路修亚身上那种无声吸引人的气质,是一只都存在的。 来自于血族狩猎者对人类食物的本能吸引力。 路修亚抬眸看着莉丝,里面的猩红瞳孔不再如宝石般温和精致,而是蕴藏着刀刃尖的。 莉丝被那目光刺了一下,慌忙无措地收回了手,两只手紧握纠缠在胸前,那是修女的习惯性手势,她的声音是清脆而包含活力的,似乎即使被转化成了血族也难以掩盖这样的活力,“尊敬的王妃,我听勃朗特说,是您请求亲王殿下拯救我的......” 面前羞怯的女孩在提到这个的时候,甚至脸慢慢涨得通红,却不自觉地盯着叶姝恬静美丽的脸出神。 她在教会的时候,就见过这个有着东方神秘血脉的修女,叶姝有着乌黑的长发和黑曜石般的眸子,还拥有着令人一眼就被吸引目光的美貌。 只是现在的叶姝显然比起教会时那种庄严古板的模样,多了几分难言的圣洁和温柔。 莉丝开始思绪混乱得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您真美丽....啊不,王妃大人,我由衷地感谢您!”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心声的莉丝整张脸都通红了,连忙躬身弯下腰表达自己的感谢。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叶姝被她这番表现不由得展露了笑容,伸出手摸了摸莉丝的头发,“很高兴能看到你重新拥有活力。” “不过,再等下去的话,路修亚恐怕又要吃你的醋了。” 叶姝俯下身,笑眯眯地扶起了莉丝,眼中浮现了点促狭的笑意,还回头看了眼一直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站在自己身后的路修亚。 实则他身上冒出来的黑气都快结成实质了,回到城堡也不知道他会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坐在叶姝身边的路修亚一直注视着她笑容温暖地朝着窗外的莉丝挥手告别,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你很喜欢她?一只高等血族而已。” 侧过头看到了路修亚那慵懒半靠在车座背靠上的姿态,以及那被他不耐地扯开的两颗丝绸衬衫扣子,显出了血族那冷白的肤色和优越的肩颈线。 又开始了,他又在散发着这种慵懒却致命迷惑人心的气质。 但是现在的路修亚就像是看到自家的主人摸了别家猫然后在发脾气的贵气银渐层白猫。 叶姝歪着头,因为自己这个联想,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提起裙摆坐在了他膝盖上:“你在因为莉丝生气吗?” 路修亚坐了起来,左手扣住了她纤细的腰防止叶姝坐不稳摔下去,俊秀的眉眼间夹杂着几分不悦的情绪,他抬起头惩罚意味地咬了咬叶姝白皙的耳垂。 “亲爱的,你只需要注视着我一个,就足够了。” “明天我想要兑现我的奖励。” 而后,叶姝也只能靠扶着他的肩头才不会因为幅度过大摔下去,努力地绷直脚尖才能够着地面。 路修亚昂贵的丝绸衬衫在叶姝的手心中被揉皱成了乱七八糟的模样,甚至还有水沾湿了的痕迹。 下马车的时候,叶姝已经累得意识昏沉了。 一回到古堡,路修亚就抱着她回到了房间,悉心地替她擦洗干净后盖上了天鹅绒毯子,决定暂时放过她。 陷在柔软的被子中的少女,睡颜恬静安然,仿佛什么黑暗都不能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恰巧在此时窗外银白的月光照亮了她的侧脸。 路修亚忽然想起了千年前听说过的一首传唱于圣光明教信徒间有关神女容貌的歌谣。 乌木般柔顺的黑发,他的食指和拇指捻起了一缕叶姝的黑色长发。 樱桃般可口的唇瓣,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了少女闭着的唇。 白云般温软的脸颊,路修亚的手心正细细摩挲着她脸侧的肌肤。 但就在路修亚出神凝视着她沉睡的面容时,房间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了,他抬手隔绝了敲门声,怕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叶姝。 路修亚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身穿着燕尾服的管家朝着他行了个礼,正要开口说话时被路修亚一个手势制止了,“走远些,不要吵到了古堡未来的女主人。” 管家很有眼色地点了点头,跟上了路修亚的步伐。 两只血族最终停留在了走廊尽头的露台上。 这位管家一直以来的职责,就是在路修亚沉睡或者外出期间接待拜访古堡的客人和处理事务,打理好古堡的环境。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管家歉声说道:“我敬爱的亲王殿下,在您离开城堡前往勃朗特庄园观礼初拥仪式期间,曼哈尔公爵大人前来拜访过多次,说是有事情想要同您商讨。” 那个便宜侄子曼哈尔能有什么要事,无非是苏醒后试图和自己商讨,想自己将本来从一开始就该待在自己身边的叶姝还给他罢了。 路修亚忽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只是在那深邃的眉眼间,却并没有什么笑意,反而饱含着嘲弄意味。 “叫曼哈尔前去政务室偏厅,我亲自接见他。” “好的,亲王殿下。” 管家的话音刚落下,原地冒起一小缕白烟,他变成了一只蝙蝠消失在了原地,朝着窗外向古堡城门口的方向飞去。 在管家离开后,路修亚回到了房间,正在换上亲王接见下属的礼服时,躺在床上的叶姝睫毛颤了颤。 叶姝睡眼半阖,在昏暗雾蒙蒙的视野中,看到了路修亚那苍白却饱含着力量感线条的身躯。 正要坐起身时,路修亚听到了那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挲的声响,转过身走到了叶姝身边,他按住了叶姝的肩头,拂开几缕散乱在她额头间的发丝,弯下腰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亲爱的,很抱歉吵醒你了。” 显然还没完全睡醒疲惫的叶姝神志还有点模糊,她的声音因为在马车上低泣太过久了还有些沙哑,“你要去哪里?” 含着安睡魔法的吻让叶姝的困意又再次席卷而来,再次闭上双眼前,叶姝听见路修亚渐行渐远的声音。 “不用担心,只是处理一些事务。” 曼哈尔被城堡管家引到政务室的偏厅时,路修亚早已安然地坐在了落地窗前的红丝绒靠椅上。 管家完成了引领工作后就没了踪影,曼哈尔站在那扇只有单人大小厚重的门前,骨节分明的右手按在了铜制花纹繁复的门把手上,却久久地没有开启。 因为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门背后的纯血种不善的气息,让他几乎本能地产生臣服的想法。 如果不是胸膛中的那颗纯血种心脏还存在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只怕他也控制不住这个本能,会臣服单膝跪在路修亚的面前。 但对于叶姝的思念和对路修亚夺走她的愤怒还是战胜了这点微不足道的本能,曼哈尔拧开了门把手,踏入了房门。 血族中至高的存在,只存在于传说和恐怖故事中的始祖纯血种吸血鬼,正慵懒散漫地躺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放在窗台边。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那只苍白却并不纤瘦的手抬起,把玩着一朵刚摘下的白玫瑰花苞,合着窗外银月的光辉,这支花苞以极其缓慢地速度徐徐绽放开来。 被月光笼罩着的白玫瑰,彻底盛开,模样圣洁而高贵,神圣而不可靠近。 “曼哈尔。” 低沉悦耳如大提琴的琴弦划过般的嗓音,呼唤着曼哈尔的名字。 椅子突然转了过来,一双比红宝石还要夺目耀眼的眸子,透过细碎散乱的银发,却没有注视着就伫立在他眼前的曼哈尔,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在了那朵开得安静的玫瑰花上。 “这么多次,不辞辛劳地请见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纯血种的血族亲王淡淡地说道,指尖转了转那支玫瑰,终于抬起眼眸没什么波澜地看了眼曼哈尔。 曼哈尔那双剔透的蓝眸,明明闪着幽深的光,里面的杀意和怒气都快要按捺不住了,但他表面上却仍旧是那个绅士有礼的公爵,甚至他还能弯下傲骨,单膝跪在了路修亚的面前垂着头说:“我尊敬的亲王阁下,亲爱的叔叔,我以真挚的心恳求您让我的新娘回到我身边。” 我的新娘? 路修亚心底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那懒散困倦的模样,沉默地听着曼哈尔陈述着对叶姝的思念与爱意。 “在失去她的这些日子里,我无法安眠,难以进食。她的离去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我是如此地深爱着她,请求您让她回来。” 为了能够让路修亚答应自己这个请求,曼哈尔极尽卑微地将头颅低下,用自己的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我愿意为您奉献一切,甚至这颗.....本属于克林特家族的心脏.......” 曼哈尔按在了胸前的手,青筋凸显在苍白的手背上,显然他正在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不断涌动着折磨着他的屈辱感 路修亚倏地嗤笑了一声,就那样用手撑着头淡淡地看着这个匍匐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无情地打断了曼哈尔的陈述,“我亲爱的侄子,你是在同我说,你深爱着叶吗?” 座椅上的始祖放下了双腿,站了起来,踱着缓慢的步子。 路修亚没有再使用血族控制自己脚步声的本能,皮鞋的后跟隔着厚重的毛毯敲击着木质的地板,发出了几声规律的闷响,就像是慢慢而无情地践踏着曼哈尔的心脏。 身姿颀长的他,走到了跪着的曼哈尔身边,食指和拇指微微松开,那朵白玫瑰顺着他抛下的力道坠落到了曼哈尔目光所及的地方。 脆弱的玫瑰因为坠落,花瓣散下了许多,片片洁白洒在毛毯之上。 纯血种的威压突然一下子集中在了曼哈尔的身上,将他的心脏狠狠地压迫着。 路修亚慢条斯理地蹲下来,握住了玫瑰的花梗,十分地用力,任由花梗的荆棘刺破了他的掌心,沁出了珍贵的纯血种的血液。 只是一瞬加,曼哈尔的理智就开始被那血液的香气所侵蚀着,但施加在他身上的威压让他动弹不得分毫,所以他强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愿看到了那双灰蓝色眼眸蒙上红色的雾气,路修亚不由得笑出了声,低沉深深地爱着她,但是我将可怜的叶接到了我城堡中时,在她的身体上交错了十九个咬痕,她正处于缺失血液的状态。” 滴着血的手指又凑近到了曼哈尔的鼻尖附近,刺激着他的神经,路修亚继续道:“克林特家族的哪种教育方式,能教出你这样不珍视自己亲爱的新娘的家伙。” “这也正是你和纯血种的区别,无法控制自己吸血的渴望,似乎和怪物也没什么区别。” “要知道,在看到我亲爱的新娘那般可怜的模样,我有多想剜出这颗心脏然后杀死你。”路修亚冰凉的指尖带着刺骨的寒意,点了点曼哈尔的左胸前做了个挖的微动作,“而且真是令人惋惜,叶姝已经不记得你了。” 听到这话,曼哈尔瞬间如坠冰窟,通体发冷,所有对于路修亚血液的渴求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却,他猛地抵抗着威压抬起头紧紧地盯着路修亚,试图得到这句话的答案。 银色长发散落地面的血族,无害地朝他笑着,薄唇轻启:“如你所想,我施加了一点小小的魔法,记忆封锁。” 记忆封锁四个字,就像午夜教堂的钟声,不断地回荡在曼哈尔的脑海中,拉扯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灰蓝色的眸子急剧收缩成为小点,曼哈尔再也控制不住那满腔的怒火,眼眶泛红,所有温文尔雅的表象都在顷刻间撕毁,俊朗的青年喉间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声。 就在他发力准备一跃而起攻击这个懒惰而贪婪的始祖纯血种时,路修亚慢悠悠地站立起来,然后抬起脚狠厉地一脚将曼哈尔的整个头踩了下去还用皮鞋尖碾压着他的脸,再伸出修长有力的腿精准地对了他的腹部。 属于始祖的力量一瞬间爆发,曼哈尔就像纸片一般直直地撞上了偏厅的墙壁上,将墙面砸出了凹下去的弧度,抖落下一阵一阵的灰尘,然后他的身体就像失去了线条控制的木偶下滑摔在了长绒毛毯上。 路修亚迈开优雅的步伐再度走到了他面前,手向下探抓住了曼哈尔特地为叶姝留长了不少的铂金色发丝,然后随意地往门边一扔,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跨过曼哈尔时,路修亚的步伐顿了顿,有些怜悯地留下了一句话,“在血族古老的传说中,按古老魔法典的记载,想要解除记忆封锁的魔咒,只要献出饱含着爱意的心脏就足够了。” “她最近已经在考虑加入血族,赋予初拥的只会是我。我亲爱的侄子想必你肯定是不会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说。” “好了,收拾好你的仪表,等会过来政务室正厅述职。” 银发被晚风吹起,划过了一道冰冷的波澜,一如血族漫漫无边际的生命岁月。 叶姝醒来了。 但是她立刻警觉地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床上,对于陌生环境的观察本能让叶姝没有立刻行动起来,而是用余光打量周围。 目光所及之处证明她似乎正窝在一个柔软华丽的红丝绒座椅中,椅背还镌刻着繁复的玫瑰花纹。 只是脸侧忽然垂落下了几缕渡着月色的银发,脸颊紧贴着的冰冷胸膛才让刚睡醒有些迷糊的叶姝立刻意识到,路修亚正坐着政务室的主位,而自己也不是窝在座椅上,而是路修亚的怀中。 路修亚则好整以暇地观赏着蜷缩在他腿上的少女。 他发现了她格外地喜欢黑猫,之前古堡的白玫瑰花园中闯入了一只不知从何而来流浪的黑猫,弄坏了不少管家悉心照顾的珍贵品种。 当难得生了气的管家正准备处死这只无礼的猫时,跟他一起在花园中散步的叶姝看到了连忙阻止了管家的行为,还小心地将惶恐不安的黑猫抱了起来,询问路修亚可不可以留下它。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为黑猫的血液对于纯血种而言,是沉睡的安眠药剂,路修亚还不打算再次沉睡,因为在孤寂无聊的生命中他遇到了温柔恬静的叶姝。 但是被那样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望着,没有人能够拒绝她的请求。 路修亚答应了,只可惜这只猫流浪惯了,即使被收养了还是按捺不住野性跑了出去再没了踪影。 不过,要是叶姝现在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肯定会很开心。 路修亚轻轻地笑了起来,因为他可是特意将她变成了猫咪的样子。 此刻茫然无措坐在自己膝盖上的少女,精致的长袜丝线勾勒出了她纤细匀称的腿部线条,腿微微蜷缩起来时像极了那只黑猫害怕的模样,暗红色的蔷薇花纹盛开在黑丝绒裙摆上,路修亚还特地在她胸前别上了一枚猫形状的水晶胸针,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黑色的猫耳朵隐入了她乌黑的发间,不是颤动着,就像是等待着主人手心的安抚,而那条灵活的猫尾巴好像还不能受她控制自由地晃动着,尾巴尖弯起来的弧度在发出午夜的邀请。 叶姝不敢乱动,还装着沉睡的模样,她发现了路修亚似乎还在和前来述职的血族成员交谈,冰冷的手掌还像在安抚小猫幼崽一般,不时地梳理过她的长发,有时会不小心地触碰到她的脊背。 陡然传来的冰凉触感差点让叶姝不受控制地惊叫一声。 椅子似乎是对着落地窗这边,而不是正对着长桌和那个血族的。 但是这正在一板一眼述职的血族他温柔的嗓音,让叶姝觉得有些熟悉,总感觉记忆中经常听到。 或许是因为离开曼哈尔有段时间了,而且在路修亚身边接触的血族太多了,以至于叶姝一时间想不起来,但她正倾听着,试图辨别出来是谁。 路修亚的眸光落在那动了一下又一下的猫耳朵上,唇角微扬,勾出了一个弧度。 叶姝突然发现,这位血族和路修亚对话用的,好像是中古时期血族的古语,似乎是为了避免有关血族的重要信息泄露。 这是路修亚之前给她讲过的故事里提到过的,叶姝努力地用脑海中的语言解释去理解这些话,最后完全放弃了,反正也不是和她的任务对象有什么紧密联系的事情,不需要去额外关注付出精力。 路修亚肯定早就发现她醒了,因为叶姝发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腰间,无端端透着点危险气息。 只是手臂间忽然扫过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叶姝定睛一看瞬间睁大了双眼,那是一条长长的猫尾巴,乌黑发亮。 而且似乎就是她身上的东西。 叶姝连忙抬起头,眼中含着求助的情绪看向了路修亚,眸中的意思十分明显,在询问他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长着一对形状可爱的猫耳朵的少女,正那样可怜地望着自己,路修亚红色的眸子低垂看着叶姝有些茫然无措的脸蛋,低下头带着安抚意味地吻了吻她发间的耳朵。 猫耳是猫神经分布极多的地方,这样陡然一个冰冷的吻,吓得叶姝差点像受惊的猫咪一样直接跳起来,却被路修亚的手按住了。 路修亚修长秀气的五指捉住了叶姝那条不受控制晃来晃去的尾巴,那毛绒绒的尾巴尖惹起了路修亚想要碰碰它的好奇心。 尾巴被他拢在了手心,路修亚还顺着毛捏了捏尾巴尖,叶姝一口咬住了路修亚的脖子,却发现根本咬不动,只能睁着双泪眼看向他。 冰凉的指尖裹挟着夜晚的寒意,穿过层层叠叠的黑丝绒,轻松地寻找到了潜藏在保护中的小珠子,不轻不重的碾过,另外的手指悠闲地探找到了窄小的道路,慢慢地出来再度回去。 在叶姝的声音险些逸出时,路修亚低下头封住了这声尖叫。 “嘘。” 低沉的嗓音在叶姝的猫耳边轻轻吐出一个字,冷冷的气息扫过了猫耳的绒毛,但左手却扣紧了防止她像猫一样逃跑。 路修亚继续漫不经心地听着曼哈尔的述职,但在属于他的冰冷被温暖层层奔上来黏着欢呼迎接,以及感受到了雨水落到了长绒毛毯上时,他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 这声显然不同于路修亚平时慵懒低沉声线的叹息,让曼哈尔的的说话声顿了顿,而后继续汇报着近期血族中劣等吸血鬼的情况。 只是曼哈尔的直觉还是让他将心中的问题说了出来。 “亲王殿下,这里是还有另外的.......” 他知道,这间政务室除却路修亚和自己,还有一个人类的存在,而这个人类毫无疑问就是叶姝。因为他能够清晰感受到属于叶姝的清甜气息和温暖的呼吸,也能听见水的声音。 “啊,是的。我亲爱的新娘也在我身边。”路修亚没什么波澜地直接回答了曼哈尔的疑惑,不过那声感慨显然表明了他刚刚因为曼哈尔产生的怒气,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冰冷向上消失于温暖,而后又被拉下离开的速度越发快了些,而且这段时间和叶姝的朝夕相处早就让路修亚能够清楚地探寻到所有能够让她泪如雨下的宝藏地点,只是随意的摆动便让叶姝攀附上了山峰的最高处。 少女的泪水落下,沾湿了路修亚的银发,发出了像猫一般的细微叫声。 鲜红的果实被衔了起来,擦过了血族的利齿,加上路修亚那声解释,让叶姝耳尖都是通红得要滴血一般。 但显然路修亚还不会这么轻松就兑现完了自己的奖励,他闷声笑了一下,居然将那条细长的黑猫尾巴缠绕在了手腕间轻轻扯了扯。 路修亚陡然直接揭晓了那个血族的身份,将座椅转了过去,“曼哈尔,要看看我亲爱的新娘吗?” “是不是很可爱?”路修亚这样轻快地询问着曼哈尔的看法,简直就像是摆在明面上的挑衅和炫耀。 骨节分明的手整理好了黑丝绒的每一层,防止被曼哈尔看到他没有资格的景致。 雨水被划拉开然后拉扯的声响无声地回荡在寂静的政务室中,曼哈尔面无表情地看着路修亚的手臂,属于叶姝的猫尾乖巧地缠在他手腕间。 “回尊贵的亲王殿下,是的,您的新娘很可爱。” 曼哈尔回答路修亚的嗓音,甚至连半分波澜都没有产生,只是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文稿,用那双无机质玻璃般冷淡的灰蓝色眼眸看着落地窗外,像个没有情感的木偶般继续陈述着血族近况。 路修亚显然对曼哈尔这已然放弃了所有挣扎和抢夺的态度格外满意,他怜爱地吻去了叶姝泛红眼尾的泪珠。 而后寒凉的洋流直接冲破阻碍重重地吻上了山谷的门户,占据了每一个角落,甚至似乎是因为洋流过多了盛不下而缓慢淌过。 叶姝还记得自己记忆被路修亚的魔法封锁了这件事,连头都没有转过去看曼哈尔脸上的神情,只是趴在路修亚的肩头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好了,曼哈尔工作结束了,你该走了。” 满意了的始祖吸血鬼毫不留情地开始驱赶这个在自己眼中,可以称得上是碍眼的侄子。 “好的,向尊敬的亲王殿下的辞别。” 脚步声都没有产生,甚至那门把扭动和关门的声响都十分地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就在叶姝松了口气,以为路修亚想要的奖励已经拿到了时,他却不再压抑克制着,将叶姝放在了政务室光洁的桌面上。 甚至只要桌上坐着的她稍微看看,就能够看到桌面淋湿了的一滩雨水,以及地面上铺着变成了一绺一绺纠在了一起的毛毯。 头顶的黑猫耳朵抖了抖,彰显着她此刻情绪显然不太稳定。 路修亚从椅子中站起身,走近叶姝折迭起那双纤细的月白按在两旁,极尽温柔地往前进攻了一步。 这时候只要叶姝低头随意看看,就能够看到黑丝绒裙摆不断跌宕的波澜,就像是夜色下的海绵。 一时间雨水滴滴答答降落的声响,响彻了整个政务室。 耳尖发红的叶姝正要伸手试图擦去桌上的罪证,却被路修亚的手握住了手腕,银发红瞳的血族狡猾极了,扬起动人的笑容对她温柔地说着:“亲爱的,我还在饱受饥饿的折磨。” “你愿意给予我吗?” 叶姝看着他那极力克制着吸血诉求的模样,唇抿着,默默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白皙的手心划开,路修亚只是随意饮下几口便停住了,湿冷的舌尖扫过伤口,治愈了流血的伤口。 累了的叶姝靠在了路修亚的肩头上,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闭上了双眼陷入沉睡。 第48章 血族的金丝雀16 事实证明,有关于曼哈尔的事情,路修亚不断地在她面前灌输各种曼哈尔会如何残忍伤害她的理念,只有在他身边是安全的。 某种意义上,路修亚确实是很擅长玩弄人心,只是用那双鲜红的眼眸哀伤地望着人,就会给人一种既视感,如果不听他的话,会让他感到失望难过。 可惜叶姝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少女,她知道她该走的道路只有一条,杀死曼哈尔,让他物理意义上地走入火葬场。 要不是上一个任务位面,动用网络暴力杀害别人不是她的观念可以接受的,她或许会更愿意采用这种手段完成任务。 至于路修亚,不可否认,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而且或许还有一个原因是目前她也没有寻找到可以解决始祖纯血种的方法。 叶姝安静地任由路修亚抱着自己放在他膝盖上,看着他那苍白修长的指尖像是精灵一般灵活地在钢琴的黑白琴键上舞动,弹奏出水流般悦耳动听的夜曲, 高贵优雅的血族,在千百年漫长孤独的岁月中,寻找可以消遣时光的东西也是很正常的,并且他们一个个因为血族天生极高的悟性,似乎只要稍微认真学习钻研一段时间,就能够轻易地成为某个领域的天才存在。 如果忽视路修亚银发红瞳的妖异俊美的外表,说他是一位优雅的钢琴王子也不为过,在隐藏于夜雾中的古堡弹奏着属于自己的夜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还是经历的原因,叶姝总觉得自己似乎能听出蕴含在钢琴声里,来源于路修亚内心深处如火焰般热烈的情感,几乎要将叶姝灼伤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路修亚的浅色长睫垂下,双眼很舒适地闭着,就像是在全身心地享受音乐带来的快乐。 黎明即将到来,窗外白蒙蒙的日光透过琴房的玻璃,洒在了路修亚的手指上。 一曲弹奏结束,路修亚收回手,瞬间恢复了懒惰的本来模样,懒洋洋地将他线条明晰的下巴靠在叶姝肩上,低沉的嗓音响起在叶姝的耳边,“亲爱的,喜欢吗?” 这段时间,路修亚似乎是极力地在她面前展示他所拥有的技能,从绘画、雕塑到音乐,无一例外。 叶姝睁开了双眼,像刚从音乐的快乐中回过神来,乌黑的眼眸折射出细碎的星光,格外璀璨,她点了点头说道:“我很喜欢,路修亚会教我吗?” 古典的三角式钢琴制作技术早已在星际时代失传了,所以可以说叶姝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钢琴。 学习的本能,让她只是听几遍路修亚弹奏的曲子,就能够大致弹奏出来了。 只是,叶姝更想学会的,是在乐曲声中传达自己的情感。 “当然了,只要你感兴趣。”路修亚骨节分明的双手,轻握住叶姝的手指放在了钢琴上面。 其实纯血种的始祖即使不会像劣等血族那样惧怕阳光,甚至会因为阳光灼烧而死去,但是喜欢睡觉的路修亚还是不太喜欢这样耀眼的日光。 只不过他很喜欢,明亮的阳光照在叶姝眉眼间,黑发间,脸侧和手指上的模样。 因为灿烂的阳光播撒下,能够产生另外一种风光。路修亚能够看到叶姝白皙的脸侧上细小的绒毛,沐浴在日光中,就像是刚洗过的水蜜桃,等待着别人去尝上一口。 也能够看到此刻,安放在钢琴键上的十指,透过柔软的肌肤之下徐徐流动着的鲜红血液,只是看着就能够让路修亚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叶姝身上的温暖和活力。 路修亚忽然低下头,压抑难耐地含了叶姝的脸蛋一口,吓了她一跳。 银色的长发由于他低头的动作,晃出了一道银波,一时间让叶姝看得出了神。 叶姝坐直了腰,努力地去忽视路修亚的存在,因为她知道路修亚又饿了,毕竟血族的进食渴望总是和那种诉求紧密联系着的。 米白色的晚礼服布料丝滑微凉,被路修亚刚刚还在弹奏钢琴曲的手随意地拂开。 而后钢琴上,路修亚牵引着叶姝的双手弹奏出了悦耳音符,窗外的太阳不断在天幕中攀升着。 但是还有些泛红的花园两旁的玫瑰,却被直接敲打开容纳了外来的入侵者。 “亲爱的,c大调的音阶错了一个。”路修亚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地提醒着她的错误,还故意地加快了些许起伏不定的速度。 叶姝有些不满地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模样,就像是被摘下盘在手心中的白玫瑰,圣洁但是惹人怜惜,想要更加肆意地拨开花叶,让其落满清亮的雪水。 路修亚低低地笑了一声,叶姝靠着的胸腔也因为他的笑声震动着,他好整以暇地继续提醒,“亲爱的,指法错了。” 叶姝咬着唇,努力忽视那不断探寻着自己的冰冷,即使肩膀不住地抖着,却还是想要弹奏完一曲。 但最终所有的节奏都被打乱了,路修亚终于没了教导的耐心,握住那盈盈可握的腰肢,将叶姝放在了钢琴上,吓得她连忙用两只手撑在琴键上稳住自己。 一时间,叶姝睡了醒,醒了发现自己还在琴房里,又被卷挟着没入了无尽的深海。 而空旷明亮的琴房,能够清晰地听到乱得毫无章法的琴音,以及夹杂于其中因为路修亚而破碎不堪的哭泣声,和着雨水被拉扯出滴落在地面上的滴水声。 倒是构成一曲别致的夜曲,一首邀请着血族弹奏的夜曲。 最终已经没了意识的叶姝被路修亚抱着回到了房间。 路修亚坐在床边,垂眼看着她的睡颜,但目光却落在了那一对可爱而饱满的雪色白鸽上,象牙白中交错着星星点点的红痕,让他不由得又想起来刚刚坐在钢琴上的少女,那落泪的模样。 那被自己引领着落入无法挣脱的欢快中的样子。 路修亚不由得低下头,靠近了叶姝,锐利的牙齿不自觉地探出了唇间,透着锋利的冷意。 但他最终只是埋在了叶姝的颈窝间,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珍贵的东西摔碎的稚童,含了含她颈侧的一小片便松开了。 玻璃窗户的木质窗棱外已经停留了一串黑压压的蝙蝠,路修亚自然听到了他们无声的呼唤,用手指怜惜地拂过叶姝脸侧的发丝,起身直接消失在了房间中。 路修亚最近都是这样,似乎在忙什么事务,一些他不想让叶姝了解的事务,所以他总会在离开前将叶姝弄到沉沉地睡去才会离开。 但他离开的时间好像变得越来越长了。 在路修亚领着一众血族消失的半个小时后,床边柜子上静静伫立守护着叶姝的天使长神像生长出了蜿蜒的黑色丝线,无声地缠绕在叶姝手腕上。 叶姝倏地睁开了双眼,一瞬间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和空荡荡的床边,让她有些恍惚。 正是下午,窗帘是拉开的,暖融融的阳光照得她很温暖。 但空无一人的房间说明,路修亚离开了,并不在她身边。 叶姝坐起了身,看着乖顺地趴在自己手腕上的黑线,轻声呼唤道:“安伊,你来了吗?” 阳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黑发金瞳的堕天使已经出现在了她眼前,那双本该流淌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眼眸,却好像被化开了一样,温和地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少女。 尊贵却堕落了的天使长安伊单膝跪在了叶姝腿边,捧起了她的脚,仔细地为她穿上鞋,还低头吻了吻她白皙的手背,“是的,我来了,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叶姝抿了抿唇,联想起路修亚刚离开,安伊就陪伴在了自己身边。 真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就好像,这只恶魔在背着路修亚,和她诉说爱意一般。 想到这,被抱着坐到了安伊手臂上的叶姝忽然笑了一下。 “安伊,你知道路修亚去做什么了吗?” 巨大羽翼已经变成了纯黑色的天使长,视若珍宝地抱着曾经信仰过自己,纯洁而神圣的信徒,翱翔在天际。 只不过在听见叶姝柔软却带着好奇的询问时,安伊雪白的长睫毛低垂,注视着被自己衬托得更加脆弱的叶姝。 他浅色的薄唇抿得十分紧。 处于七宗罪中的嫉妒情感,又再次生长了出来,像是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了他的心脏,而后一圈接着一圈慢慢收紧。 但安伊终究还是回答了叶姝的疑问,“西南卡米尔家族豢养的血奴出逃,从中产生了很多劣等血族袭击人类。” 叶姝有一种直觉,最近频繁出现的混乱,很有可能都是曼哈尔的手笔。 安伊金色的瞳孔将叶姝脸上的心不在焉之色尽收眼底,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下俯冲,吓得她一下子伸出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小脸都有些瑟缩地藏进了他的怀里。 这家伙是疯了吗?高度陡然下降产生的失重感,让叶姝的双腿不自觉地抖了下。 已经将所有属于恶魔本性都暴露了的安伊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反应,唇角微微上扬,显然他的心情很不错。 短暂的飞行结束后,安伊抱着她停在了一处圣光明教会的教堂穹顶上,透过玻璃穹顶,可以看见教堂中正神情虔诚歌颂着天使长的美德。 那悠扬的圣歌穿过玻璃窗,传到了叶姝的耳中。 是十分熟悉的旋律,叶姝轻轻地和着唱诗班成员们的曲调哼唱了几句。 “很好听。” 待到叶姝唱完,眉眼俊美深邃的堕天使凝视着她微启的唇瓣,给予了真诚的评价。 回到了城堡中,路修亚还没有回来。 因为许久没有进食,无尽的饥饿感让安伊头顶的角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克制地蹲下搂住了叶姝的腰,吻了吻她的手腕内侧,金色的瞳孔化为竖仁。 “我又饿了。” 第49章 血族的金丝雀17 正值夕阳时分,路修亚是下午带着城堡中的血族们离开的,而安伊又带着叶姝在空中飞翔了一圈,还去参观了大陆中圣光明教会最大的光明教堂。 残缺的太阳在暗下来的天际速度极其缓慢地下落,血红色的余晖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染成了红色,房间中的光线也是黯淡了不少。 身形高大俊美的堕天使,就站在体态纤细柔弱的少女面前,战争和血液在他身上带来了许多厮杀之气,是当初神殿当之无愧的战神天使长。但如今的他早已褪去了那冷漠的模样,温和得就像驯服了的猎犬,蹲在叶姝的腿边。 叶姝还出神地望着天际夕阳的颜色,在听到安伊诉说着他的饥饿后倏地回过神来。 发现了叶姝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安伊深邃的眉眼出现了点低落的神色,巨大的犄角慢慢地从墨发间生长出来,静静盘踞在脑后。 果然如他所料的,犄角出现的一刹那,叶姝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头顶,就像是瞬间亮起来的烛火,摇曳着撩人心弦的光彩。 安伊像一只温驯的狮子低下昔日神明高贵的头颅,小心地握住叶姝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角上,抛出了极具有诱惑力的筹码:“想要在现实中触碰看看吗?作为食物的交换。” 说着,安伊的声音有些低哑了下去,宛如来自深渊的恶魔低语,在拉扯着圣洁的女孩走入早已安置好的陷阱。 “只不过,我想要真正地进食,我会将我仅存的、来源于你的信仰产生的光明力量,还给你。” 体温极高的恶魔又靠近了些许,继续道:“我心中的卡米洛斯女神,我早已听见你想扼杀黑暗的心声,你要做的一切我永远支持你,陪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毕竟,恶魔安伊已然是只属于你一人的信徒。” 叶姝没有想过,安伊居然已经把自己在他心中放在了一个那么高的位置上。卡米洛斯是教会圣典中提及过的,缔造了这个西幻世界的女神。 但更重要的是,安伊这个提议不可否认,让叶姝心动了。 她当然有足够的把握让曼哈尔献出自己的心脏,但是她没有摧毁那颗心脏的方法。 已经交出了自己所有砝码的安伊紧紧地凝视着叶姝,背后纯黑色的羽翼不自觉地收拢了起来,抖落下了一支光泽有质地的羽毛,飘落在了床底。 但这些因为安伊挡在自己面前,叶姝并没有看到。 这是来自堕天使对始祖血族无声的挑衅。 叶姝伸出手,温暖的手指圈住了安伊的黑色犄角,用指尖轻轻挠了,如愿看到安伊暗金色的眼眸瞬间化成了兽类的竖仁。她玫瑰色的唇微启,柔声说道:“我答应您,毕竟我一直都如此虔诚地信仰者你,我亲爱的安伊。” 安伊克制小心地将叶姝放在了床边的桌上,让她能够安稳地坐直身体,然后他蹲下了身。 只不过这个柜子高度有些太高了,于是叶姝轻轻晃了晃因此悬空的双腿,好奇地踩上了安伊那看着质感非同寻常的羽翼连接在脊背的部分。 安伊垂下了雪一般的纤长睫毛,金色的瞳孔欣赏着眼前玫瑰还未曾绽开的浅色菡萏。 柔软轻盈的羽毛触感,随着安伊的汲取轻舐动作而不时划过叶姝的脚踝,让那原本还有些怯生生沁出的清泉顿时流落而下。 叶姝不由得握住了安伊靠在自己腿边的犄角,流畅霸道的线条蕴藏着兽类天生的野性美感,极其有光泽感的黑色,比起工艺品还要精致,她用手心圈住了犄角最锋利的尖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点了点。 安伊瞬间安静了。 有关于堕天使恶魔的秘密,他有一点没有告知叶姝,那就是对于他这种因为罪恶的渴望而堕落的恶魔,犄角其实是比任何地方的感知力都要强的部位。 叶姝的这番试探的行为,堪比真正进食带来的感受。于是在叶姝更加过分地按了按犄角最尖端的时候,安伊报复意味地用恶魔纤长的舌尖狠狠地刺了已经细流成泉的玫瑰正中一下。 “啊!”叶姝惊呼了一声,差点直接从桌上跳起来摔下去,靠抓着安伊的双角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感受到了吗?属于你的,孕育光明的花房降下来了。”安伊低声提醒了叶姝一句。 所有浓郁清香的玫瑰露都被卷去了,叶姝的头往后仰着,毫无防备地将自己所有的脆弱展现在堕天使的面前。 猝不及防倾泻而下的雨水浇了安伊整张俊美的脸,淅淅沥沥的水滴顺着安伊高挺的鼻梁滚落,有些茫然的叶姝睁着乌黑的眸子看着安伊,然后才反应过来躲开了安伊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 终于,叶姝感受到了和血族的冰冷全然不同的高温,蕴含着危险的气息靠近了自己,意识有些迷蒙的她低下头看了眼,瞬间清醒了,想要往后躲开这只狡猾的堕天使。 但完全被控制住的叶姝哪里躲得开安伊的蓄谋已久。 凶猛的野兽甫一踏入脆弱的花圃,安伊就感受到了不断的急剧收缩带来的极致感触,早已算计许久的天使长直接走进了最深处。 叶姝瞬间因为这一下失声了,无力地靠在了他极具安全感的肩头,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呜咽着用手握成拳头捶打着安伊,带着颤音骂他:“狡猾的恶魔,你.......” 只是叶姝还来不及骂她,她就发现了那上面似乎在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些许软刺,急速刮过的时候再度让叶姝只能瑟缩着想要往后逃跑。 安伊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冒出当初成为天使长之前的狮鹫特征,轻轻顺着叶姝的长发安抚着她的情绪,但和他温柔的安抚嗓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一如他昔日征战风格的进攻。 叶姝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能攥紧安伊墨色的长发,在过于恐怖的感受中泣不成声。 她感觉整个人都因为安伊穿透了,甚至连自己的意识似乎都被他把控着。临近昏迷的时候,和路修亚截然不同的高温泉流冲刷过每一处,甚至因为过于多,自周边沁出来,顺着她无力垂落在两边的纤细月白缓慢落下。 太可怕了......饶是脑中的演算,也没有算到过安伊会如此可怕。 这是叶姝陷入昏迷前,唯一的想法。 安伊将失去意识的叶姝安放在了天鹅绒之上,还没有完全恢复的金色竖状瞳孔注视着那徐徐收拢的玫瑰外,逃逸出的一丝雪白。 指腹捕捉到了那一丝雪色,送回给了玫瑰,好让她能够充分地汲取其中的光明力量。 与此同时,原本还带了点光泽的羽翼,已经彻底蜕变成了比天际夜幕还要黑暗的颜色。 恶魔的魔法扫过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瞬间所有的凌乱都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人也未曾出现过。 只有床头柜子上静静伫立在原处的天使神像,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直到第二天黎明,路修亚还没有回来,疲惫至极的叶姝直接从晚上睡到了清晨。 她猛地坐了起来,有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在看到床头的天使长神像好像发生了点变化。 因为祂原本交握的十指已经松开了,而是向上托举着,似乎在承载着什么走向光明。 但是叶姝并没有深思,反而有些恼怒地打了神像的脑袋一巴掌,好像这样就能够真正地达到安伊一样。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她脸上。 叶姝开始有些有些疑惑了,路修亚以往最多就离开一晚上,几乎不会出现第二天还没陪在自己身边的情况。 白天的城堡很寂静,因为其他留下来的血族只是普通的血族,和不需要休息睡眠的路修亚不一样,他们通常会选择睡上一上午。 叶姝下床,发现自己穿着的真丝白睡衣干净整洁,显然是昨天失去意识后安伊做的,她随手从椅子上拿起一件外套披在了肩头。 她走到了窗前,拉开窗帘,看着一如既往静谧美好的白玫瑰花圃。 忽然,在清一色的雪白中,陡然出现了一抹突兀的黑色。 是之前她让路修亚收养了然后又跑了出去的黑猫,叶姝连忙匆匆套上了外套,快步地出了房间。 她的脚走过松软的长绒毛地毯,叶姝一路小跑着下了楼走到了花园门口,走过的一路上一个血族都没有看到过。 正值清晨,雾蒙蒙的阳光,雪白的玫瑰花圃之间,一条小道蜿蜒出去。 叶姝看到那只小黑猫隐没在白色的花丛间,朝着小径的尽头走去。 想要追上去甚至跑了一小段的叶姝突然停住了步伐,捏住了外套的袖口。 因为这只猫,她也有点想出去看看了,从抵达这个世界以来,她能自由行动的地方只有曼哈尔的庄园以及路修亚巨大的城堡,就像是无声的枷锁禁锢着她。 路修亚也不知道有没有回来,叶姝抿紧了唇。 她不知道,如果路修亚看到她出去了,会不会突然发疯把自己关起来,那样曼哈尔的任务就遥遥无期了。 叶姝平复下了心跳,迈出的步伐轻快而缓慢。 自己只是想逛逛花园,顺便找回那只猫。 黑猫在这个世界是不详的象征,她不希望那只猫会被抓住然后杀死,而且她有一种猜测,或许是曼哈尔来了也说不定。 心情平静下来的叶姝就像在散步一样,走在花园中的小道上,飞起的裙摆就像是蝴蝶翅膀。 但来源于人工智能对环境的本能感知,叶姝终于捕捉到了,有一道目光似乎萦绕在自己身上,感知到后叶姝反而松了一口气。 叶姝站定了步子,转过身看着已经在不经意间被自己甩在了身后的古堡,柔声呼唤着:“路修亚,你在吗?” 站在花园中的少女,穿着米白色的长裙,手指纠结地将裙摆捏成了一团。 “我看见了奥克弗,你能帮助我把它找回来吗?” 奥克弗是那只黑猫的名字。 女孩柔软如羽毛般的声音消散在晨风之中,只有无边际的寂静。 没有人回答她的祈求。 明明答应过不会拒绝她的所有请求,为了钓鱼执法,路修亚可真是狡猾。 那,就当作路修亚不在好了。 叶姝转过身,快速地追着迅速消失的黑猫奔跑了起来,擦过裙摆的玫瑰花发出了簌簌的声响,胸腔中的心脏不住地跳动着。 昂贵的定制手工平底鞋沾上了湿润的泥土,但叶姝已经没有闲情去关注了,她目标明确地追逐着在花圃中消失又出现的奥克弗。 终于跑到了花圃的最外围,叶姝提起裙摆踏出了城堡的范围,却撞入了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 一瞬间,叶姝敏锐地感受到了丝丝缕缕隐藏极快的杀意,藏匿得极好的杀意。 铂金色而微凉带着露水的发丝扫过叶姝的耳尖。 属于曼哈尔温柔到近乎蛊惑的嗓音,穿过空气传到了叶姝耳中。 那是极尽温柔的说话声。 “我的新娘,你终于回到了我身边。” 第50章 血族的金丝雀18 曼哈尔庄园的外围是盛开得如火焰般热烈的红玫瑰花圃,夜幕下一座哥特式的圣光明教会教堂伫立在寂静的角落中,清冷的月光穿过破碎的玻璃穹顶,照亮了教堂中的景致。 原本灰尘遍布的教堂,干净得一尘不染,甚至连失去了头颅的神像座台底下都摆满了红玫瑰。 而身着黑色系婚纱的新娘,正双眼紧闭地坐在靠椅上,穿着同样庄重华丽的西装礼服的曼哈尔就坐在她身边。 曼哈尔看了窗外的月色许久,然后转过头看着叶姝。 漫无边际的暗夜交织出了黑色半透明的轻纱,裙摆还点缀着黑色的乌鸦羽毛,明明新娘只是人类,但她身上却有天使一般端庄神圣的气质,宛如被自己亲手拖拽进入了深渊的光明女神。 斑驳的月辉照亮了祭品新娘头上层叠的黑色轻纱,使得姣好的脸庞若隐若现,格外地神秘动人。 叶姝是在曼哈尔冰冷没有温度的怀抱中醒来的。 曼哈尔垂下雾霭般灰蓝色的眼眸,看着叶姝那羽毛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然后缓慢地睁开了双眼,指尖捏了捏她戴着蓝宝石耳坠的耳垂,温声问道:“醒了?” 叶姝的目光落在教堂过道上铺着的华丽红毯,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就好像陌生人一般,完全不认识他,甚至暗含着抗拒,但迫于形势不得不屈服于曼哈尔。 曼哈尔将叶姝的反应尽收眼底,只觉得那颗纯血种的心脏,一抽一抽地跳动着,让他感觉有些疼痛。 一种有如被钝刀子划开心脏表皮的疼痛。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如此地爱你。”曼哈尔用极尽温柔的嗓音,诉说着自己对她的思念和爱意,一直观察着女孩白皙的脸上展露的神情。 “路修亚,在欺骗你。” 叶姝不为所动,反而偏开了头,无声地抗拒着,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这番说辞。 “不信吗?”曼哈尔忽然轻笑一声,继续道:“在这个教堂可是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我们可是曾在你信仰的圣光明天使长神像下,极尽亲密。” 曼哈尔忽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蔷薇纹纯银匕首,这是叶姝曾经看到过的,他将这把匕首塞进了叶姝的手中。 知道现在没有记忆的叶姝根本不会有任何反应,曼哈尔反而如释重负,自顾自地讲述着什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亲爱的小夜莺。” “曾经,我是个人类。” 果然,这句话吸引了少女的注意。 这是原书中没有提到过的情节,叶姝抬头望着他,正对上了曼哈尔那双蕴藏着难以言喻悲伤色彩的蓝眸。 就像是被雾气环绕的蓝宝石。 看到叶姝终于愿意正视自己后,曼哈尔唇角微扬,但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我曾是安路斯王国最年幼的王子,因为王国宫廷争斗,我亲爱的王兄设计让我遇上了血族的始祖之一。” “而这位纯血种,就是路修亚的哥哥。” 这句话一出来,叶姝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曼哈尔。 少女纯澈却饱含着陌生的眸子,看得曼哈尔心脏又开始抽痛,他移开了目光,牵起叶姝的手迈开步子走向了教堂的祭坛。 在这并不算长的路上,他继续讲着这个并不算美好的故事,“我因为这双独特的灰蓝色双眼被这只纯血种盯上了,在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时,这位纯血种问我是否愿意成为吸血鬼,我拒绝了。” “但血族都是高傲的,他们只是将人类当作玩具和食物,于是拒绝了他的我被转化成了劣等的吸血鬼。在他放松警惕因为药物沉睡之际,我用这把蔷薇银匕首挖出了他的心脏,吸干了他的鲜血,砍下他的头颅,让他彻底长眠于棺木之中。” 曼哈尔停下了步伐,站在了神像之下,握住了叶姝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他用温柔悲伤的眸光看着叶姝,浅色的唇微微张合,说:“而我,夺取了那颗心脏,成为了所谓的贵族血族。” 叶姝收拢了手指,捏住了曼哈尔的衣襟,那颗心脏——曼哈尔的致命处,就在自己的手心下静静地躺着。 “或许正如路修亚所说,当人类成为了血族,所在的立场和情感都会改变,我已然罪孽满身。”曼哈尔忽然在叶姝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捧起了叶姝没有握着蔷薇银匕首的右手。 高大沉默的冰冷石像注视着这一切,叶姝低着头,看见了曼哈尔为自己留长的铂金色发丝垂在他的肩头,他的胸腔忽然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但在他刻意的控制下,这光芒并不刺眼,可以说的上是柔和的红光。 曼哈尔从自己的左胸口取出了什么,暗红色的光芒渐渐变得黯淡,最终归于他的手心。 “我如此地深爱着你。”脸色变得惨白的曼哈尔低声说着。 “我祈求这颗盛满对你爱意的纯血种心脏,能够唤回你曾经和我的记忆。”曼哈尔将这一颗真心捧到了身穿纯黑色婚纱,却依旧纯洁无暇的新娘面前,神情极尽卑微却虔诚。 让人意识到,如果真的爱到了骨子里,这份爱意会像一支细瘦的花,盛开在最低处的尘埃之中,任人如何践踏到遍体鳞伤,都坚韧地开着。 血族庄重的婚礼仪式礼服穿在他身上,和他那古典王子俊美优雅的脸交相映,一瞬间让人觉得他就是优雅绅士的皇室王子。 他捧着自己的一颗心脏,单膝跪在叶姝的面前,就像是在求婚。 看到自己的所爱并没有立刻接受这颗心脏,已然失去了人类流泪能力的曼哈尔,蓝眸中蒙上血红色,血色泪珠凝聚在眼眶,而后徐徐滑落,在他惨白的俊脸上划开了两道血痕。 被神明偏爱着,被血族亲王所珍视的祭品新娘,却只是俯下身,用握着匕首的手背抚过曼哈尔冰冷的俊脸,眼眸涌起泪水,就像夜色下的湖面泛起细碎的星光。 曼哈尔只是一瞬间就意识到,叶姝恢复记忆了。 但她接下来的话语,让曼哈尔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痛苦中。 少女柔软温和的嗓音这样说着:“可是公爵大人,我不需要。” 盛放于深渊囚笼之中,洁白无暇的白玫瑰握住了那颗冰冷的心脏,一瞬间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教会礼堂。 被所有血族追捧着的纯血种心脏,就这样在叶姝手心被属于光明的力量碾碎化为粉末。 曼哈尔抑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叶姝的腿边。 “曼哈尔大人,您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呢。”少女提起裙摆缓慢地跪坐下,“这份记忆我不如不要想起来。” 不要说了...... 曼哈尔的口中止不住地涌出血液,他黯淡的蓝眸近乎哀求地望着叶姝,手往前抓住了她的裙摆,苍白的脸上全是血污。 他祈求着叶姝,不要再继续说了。 “因为啊,你带给我的记忆,只有黑暗、恐惧和无尽的痛苦。” 随着叶姝这句话,曼哈尔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光芒缓缓熄灭。 一瞬间,叶姝有些恍惚。 她还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被曼哈尔这双眼睛惊艳的感觉。 但这些并不能掩盖那些过往的修女祭品新娘,死在这座庄园的罪恶。 耳畔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他的笑声,饱含着绝望与痛楚,一声紧接着一声回荡在空旷的教堂中。 曼哈尔突然迸发出了强大的力量,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在叶姝的面前,双手紧握住她拿着蔷薇纯银匕首的手,不带有分毫犹豫地扎入划开了自己的颈部。 瞬间,冰冷的鲜血迸射开,溅在了叶姝的唇边、眉心和眼尾。 眼皮上滴落下的血液,将眼前的视野交织出了一片红色。 叶姝突然感觉自己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静谧得可怕,只听得见曼哈尔细微的、接近于死亡的气息流出的声响。 她想过很多种自己杀死曼哈尔的方法,也算过各种各样的情景。 唯独没有想过,曼哈尔会选择让自己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血液不断流淌下的曼哈尔,无力地往前倒去,靠在了少女的肩上,因为颈部被划开,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接近气声:“我的新娘,我是如此地深爱你。” 带着粘稠血液的吻落在叶姝的耳边,“永生......漫长,无尽的痛苦,我早已厌倦了这一切。” “名为曼哈尔的安路斯王子,早已在千年前就死去了。活着的,只有沾满血腥和罪恶的曼哈尔公爵。” “你是我仅有的救赎。” 沾满血的冰冷双手,颤抖着捧住了叶姝的脸,谴倦温柔的目光似乎想要将她五官的每一处都镌刻在心底。 冰冷的指尖将一包十分微小的粉末,藏进了那对蓝宝石耳坠中,人类教会的密语在叶姝耳边传达着信息,“黑猫的血液能够让纯血种陷入沉睡。” 曼哈尔想要将叶姝白皙的脸上沾到的血液擦拭干净,却都是徒劳,“愿我亲爱的小夜莺,能够自由地翱翔在天空中。” “不必藏匿于黑暗,而是沐浴在光明之中。”这是昔日高贵温柔的血族,最后的祝福。 鲜血流尽的曼哈尔靠在叶姝的肩头,气息一点点消失,那双温柔漂亮的灰蓝色眼眸失去了所有的光泽,笼罩于朦胧的雾霭暮色中,归于静谧的死亡。 最终,连那铂金色的发丝也褪去了所有莹润的光泽,变得黯淡。 叶姝无神地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旭日,感受着身下的血泊渐渐凝固。 任务进程的提示音,在脑中响着,却让叶姝感觉很遥远。 身姿颀长的血族亲王路修亚,踏着光辉来到了少女的面前,俯下了身,怜爱地擦拭干净叶姝脸上的血迹,“亲爱的,你不该来到这,对不对。” 颤抖着站起来的少女,左手无意识地送了开来,裹满血液的蔷薇银匕首脱落手心,落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 银发红瞳的路修亚伸出手,将叶姝揽进怀中,感受到了她眼眶滑落的泪水沾湿了自己的丝绸衬衫,他低沉的嗓音带来了睡意的魔力。 “睡一觉吧,亲爱的,你累了。” 第51章 血族的金丝雀19(完) 夜幕下的古老城堡,不时有黑色的蝙蝠呼啸而过,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 城堡门口的烛火一簇接着一簇被点亮了,脸色苍白的管家和女仆们分列在两侧,形成了一条通往大门的通道。 挂着暗红色车帘的马车停在了众血族面前,银色长发被一条白色的发带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路修亚抱着昏睡中的叶姝走下了马车。 长筒靴的鞋跟接触地面的时候,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尊敬的亲王阁下,欢迎回来。” 管家抬手按在心脏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其他血族也齐刷刷地一同行礼。 路修亚罕见地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走进了城堡,直到将满身血污的叶姝放进了早已放好温水的浴缸之中。 直起身的大管家目送着路修亚无声地离开,心底叹了口气。 他们当然看见了,叶姝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尖的暗红色的液体都已经凝固了,从上面传来了高等血族的气息。 沉睡的魔法在路修亚的轻抚下解开,叶姝渐渐转醒,但围绕在她身边的温热的水,让她感到了些许的轻松。 手臂上干涸的血迹正在这温暖中化开,化成一缕缕血红色漂浮在睡眠上。 水并不深,叶姝感受到了路修亚就站在他身边。 按照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的自己的状况,应该并不乐意理会他。即使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失去记忆。 “亲爱的,需要我帮忙吗?”路修亚垂下鲜红的眼眸,修长的指尖划过水面,拉开一圈圈的波纹。 泡在水中的叶姝听到他温柔的询问,抬起眼眸看向他时,那双黑眸就像是被清水洗过一般,乌黑的头发沾了水如同水藻般,白皙的脸侧有几缕发丝贴着。 映衬着那样泪蒙蒙的一双眼睛,此刻的叶姝看着就像是精致易碎的人偶,无端端地握紧了路修亚的心脏。 叶姝移开了目光,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路修亚。 显然是在无声地拒绝了他。 但生性高傲的血族,并不容许她的抗拒和疏远,路修亚直接将她捞了起来抱在膝盖上,指尖用力地擦过还残留着血渍的地方,低沉的声音有些黯然,“亲爱的,请不要再这样拒绝我。” 就算叶姝试图推开他的手,也根本不是血族力量的对手。 挣扎了几下,叶姝放弃了,任由路修亚的动作了。 路修亚性格和曼哈尔是截然不同的,他的慵懒温柔的贵气,似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落在叶姝身上的力道轻得就像羽毛。 以往总喜欢亲昵地靠在叶姝耳边诉说情话的路修亚,似乎因为目睹了曼哈尔的死亡,所以也变得格外沉默。 静谧光洁的浴室中一时间只能听到水的声响。 只是那冰冷的指尖总在紧闭的一丝线周围打转,然后隐没了一个指节,惹得叶姝一下子就抓紧了路修亚垂下来的银发。 路修亚抽离出手,将叶姝放回了水中。 华丽庄重的血族礼服堆踞着一堆,路修亚的指尖挑开白色的发带,失去束缚的银发四散。 “路修亚.......水快凉了。”因为氤氲的热气有些昏沉的叶姝听到了衣料和铜扣交错的悉悉索索声响,抬起头看着路修亚,细声提醒着。 “没有关系。”白色的光芒从路修亚的指尖出现,消失在水面下,水温瞬间开始攀升,而身量颀长的血族亲王也已经踏入了水面。 水波动的声响突然惊醒了叶姝,她突然睁开了双眼,就想要站起身离开池子。 察觉到她离开的动向,路修亚冰冷的手指禁锢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人直接往下一拽,把她拢进怀中,低声说:“不要离开我,亲爱的。” “我感受到了.....你身上那种,令我们这些黑暗中卑劣的生物感到厌恶的光明气息。” 路修亚这样说着,叶姝得到了彻底的洗礼,接连的温水因为路修亚的行动涌了过来而后又被引导出,所有都被路修亚掌控着。 没有之前路修亚温柔的引导,但是托温水的福,叶姝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有被潮水淹没的感受。路修亚禁锢着叶姝不断往上逃跑的腰,不容拒绝地按了下去,让她愣愣地抬起头,一瞬间抵达了山顶的最高峰。 “亲爱的,我容许你的信仰,不代表我能够接受你走向你信仰的怀抱。”路修亚用极尽温柔的嗓音,温和地警告着叶姝。 早已对叶姝到处都熟悉了的路修亚寻找到了那个特殊的方向,按着它不断碾压,让叶姝发出了微弱的哭声。当温水和冰凉的洋流混杂在一起,浇注而下时,叶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海水不断冲刷着,最后噙着眼泪陷入了昏睡。 古老的梳妆镜前,抱着少女的路修亚,冷淡的目光看到了飘落出来的那支黑色羽毛,轻笑一声。 陡然冒出来的火焰将角落曼哈尔为叶姝换上的黑色婚纱,和那支羽毛瞬间燃成了灰烬,随着晚风飘到窗外,不留下一分一毫的痕迹。 做完这些的路修亚用手心的魔法,仔细地烘干叶姝的每一缕发丝,他的目光落在叶姝的脸上。 沉睡中的少女,看起来安静柔弱,却与教堂中亲手碾碎曼哈尔心脏的身影,渐渐地融合到了一起。 路修亚目光向上,停留在了叶姝耳垂上佩戴着的蓝色耳坠,探出指尖拨弄了两下冰凉的蓝色宝石。 不详的气息,立刻如附骨之疽攀附上他的手腕。 以纯血种始祖敏锐的直觉,路修亚能够感受到有什么隐秘的东西潜藏在这对耳坠之中。 但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血族只是轻叹一声,松开手,继续眷恋地抚摸着叶姝的发丝。 那声叹息飘散在空气中,没有引起任何变化。 叶姝坐在他的腿上,安静地像个洋娃娃,注视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身影。 路修亚的双臂揽着她,而他的头就靠在她肩上,冰凉的吻萦绕在耳边,甚至将那颗蓝宝石衔在了唇齿间。 叶姝下意识地想要偏开头不让路修亚碰到耳坠,却还是按捺住了这样的冲动,继续一动不动地坐着。 “亲爱的,从你碾碎了曼哈尔心脏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想要永生,那就让我无时无刻不陪伴在你身边,直至你我的生命流逝,最终长眠于潮湿的土壤中。” 回应路修亚提议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白色的雪花飘飘散散地自灰色的天际中洒下,有几枚雪花调皮地落在了叶姝纤长如鸦羽般的睫毛上,看着苍白美丽的容颜多了几分圣洁和不近人情。 路修亚弯下腰,叶姝头上带着的斗篷绒帽落在了肩头,显出了乌黑的长发,俊美的青年在人类市集的街头亲昵地伸出手,拂落了叶姝眼睫上落的雪。 血族幻化成了冰蓝色的眼眸深情宁静地注视着少女,路修亚清晰地意识到,被困于自己掌心的少女是如此的干净脆弱。 仿佛一个不小心便会融化在这无尽的冰雪之中。 周边是人类市集热闹的喧嚣声。 习惯了静谧的路修亚显然并不适应这种吵闹的环境,但他只是安静地跟在少女身后,看着叶姝新奇地看向各个摊子。 但她都只是看看,什么都没有带走。 路修亚远远地望去,看向了远处伫立了不知多少个年头的高大钟楼,走到了叶姝的身边,牵起了她的手,提议道:“亲爱的,我们去那座古老的钟楼看看。” 叶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座早已被岁月风霜剥蚀得有些古老的钟楼,它古铜制成的钟摆还在摇晃着。 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推开了钟楼花纹繁复生锈了的铁门。 钟楼内盘踞着数不清的楼梯,一圈一圈环绕向上。 叶姝仰着头,看着那似乎没有尽头的楼梯,在钟楼的底部似乎还是一个藏书室,即使上面的书架落满了灰,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难得离开了城堡的叶姝看起来格外地灵动活泼,她甚至走上楼梯到了那些虽然高大,但是看着似乎马上就要坍塌的书架旁边,看着那些褐色牛皮封面上的书名,仔细地辨别着。 书架旁还开了一扇玻璃窗,上面的木头窗棱被侵蚀得只剩里面的木头芯子。 路修亚环住了她的腰,低下头跟她一起察看那些古老的书籍,不时细细地吻过她的耳尖。 忽然,玻璃碎裂的声响,响彻了整个钟楼内部。 路修亚迅速地将叶姝拉入怀中,转过身让她背对着那扇窗户,大掌还扣在她后脑上不让她探出脑袋,以至于叶姝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能够听到木架断裂的声响,还有震耳欲聋的碎裂声。 叶姝还听见了低吟。 她记得这些。 是圣光明教会圣典中驱逐黑暗的祝祷词。 只是这几声低吟很快就戛然而止了,就像是被什么凶残的力量直接打断。 在最后,叶姝还听见了金属折断的刺耳声响。 “无知的女孩!他是罪恶的血族!快离开......” 显然离开这个词不是路修亚喜欢听的,于是叶姝听到了骨头碎开的声响。 她知道,路修亚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自己离开他。 叶姝抓紧了路修亚的衣襟,努力地踮起脚试图看到路修亚身后的情况。 路修亚感受到她的坚持,也就放松了按住她的力道。 叶姝便看到在一片玻璃的碎片中,零零散散地躺着四五个身穿着圣光明教会中吸血鬼猎人服饰的年轻男女。 那些扎进他们身体的玻璃碎片沾了不少血渍,其中一个男子的手腕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弯折了过去。 一只手遮盖住了叶姝的视线,路修亚将她背过身,垂首吻住了她,“不要再看这样的画面了,会做噩梦的。” 他就像是在呵护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悉心地照顾着她。 “不要相信血族的甜言蜜语!那都是裹着糖霜的毒药!” 听着叶姝身后那些血猎竭尽全力的警告,路修亚的眼眸褪去了掩饰身份的冰蓝色,猩红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那些人类,薄唇抿着,显然他正处于不悦的状态。 因为他深邃的眉眼间,流露出了不加以掩饰的杀意和冰冷。 少女温暖的手指攀上了路修亚不知道什么时候皱起来的眉毛,轻轻地抚平,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亲爱的。” 她用上了路修亚平时对她的亲昵称呼,还柔柔地环住了路修亚的脖子,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脖子。 “让他们离开吧。” 路修亚移开了落在那几个人类周围的目光,感受到了叶姝前所未有热情的他显然根本不在意那几个实力早已不复从前的血猎,箍住了叶姝的细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在叶姝看不到的背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几个城堡中的熟面孔,拎起了那几个血猎直接扔到了窗外,然后再悄然消失在钟楼之中。 “你在救他们。”路修亚的指尖穿过斗篷,撩起了一片水液,陈述着揭露了叶姝刚刚亲昵动作的目的。 向来慵懒什么都不在意的血族亲王,此刻却像是糖果被别的人抢走了的孩童,执着地寻求着叶姝的解释和答案,“为什么?他们明明想要杀死我。” 叶姝压下了喉咙间的惊呼,微微气喘地解释着:“他们是圣光明教会的人.......” “就像莉丝一样?” 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让路修亚满意,他继续询问着。 叶姝轻轻地点了点头。 路修亚静静地抱着她,唇抿得很紧,俊脸有些失望的情绪出现,他浅色的睫毛低垂,“你祈求我放走试图杀死我的人。” “亲爱的,你真残忍。” 不高兴的路修亚像孩子般,开始宣泄自己的不满,直接扯下了叶姝的斗篷,挑起了白色的南瓜丝绸裤子的蕾丝带子,高高地将她抱起,然后直接不带有任何犹豫按了下去。 叶姝紧紧地咬着唇,防止哭叫出声,用膝盖压着路修亚的腰间的冰冷铜扣,感受着路修亚的冰冷和形状,默不作声。 路修亚抱着叶姝走下了蜿蜒的长楼梯,踩过了混杂着玻璃碎片的清透泉水:“圣光明教会用于洗礼的神泉水。” 行动间加深了的感触,让叶姝生怕会掉下去,紧紧地抱着路修亚趴在他肩头不肯出声。 高傲的血族的高筒靴鞋跟踢开了断裂成两半的银色十字架,发出了金属的脆响。 “传说中能够杀死血族的纯银十字架。” 一本看着就十分珍贵的银色花纹牛皮封面书籍,在路修亚跨过后,无火自燃了起来,化为一捧灰烬,“记载了天使长安伊祝祷词的圣典。” 路修亚低沉温柔的嗓音,听起来是如此地漫不经心,仿佛什么都不能引起他的波动,只有叶姝因为不安的收紧动作能够让他产生些许不稳的气息。 血族修长的腿迈过了最后一滩血渍,玻璃渣子压碎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有针对血族猎杀魔法的咒书。” 叶姝早就因为路修亚走动时的压迫哭不出声音了,她忍不住扯了扯路修亚的银丝,声音沙沙的:“不要再这样了。” 路修亚停住了步伐,坐在了阶梯上,吻上了叶姝佩戴着蓝宝石的耳垂。 少女的身形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玫瑰,抖落下清透的水,在阶梯上汇聚成一片。 四季的轮回对于血族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冬季显然是血族最讨厌的季节。 因为他们本身的体温就极其的低,所以更加厌恶冬日的低温。 寒冷、孤寂和漫长,就像是本就是血族应当承受的罪恶一般。 造物主缔造了血族,却只把它们当作和光明平衡的工具。 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这一切的路修亚,也因此对什么都不在意,无论是财富珠宝还是血族的永生。 对于他而言,都没有叶姝陪伴在他身边来得有意义。 从人类的市集回到古堡后,路修亚赠送给了叶姝一条红色宝石镶嵌成的项链,映衬着她洁白的肌肤,红白相呼应,分外的妖冶动人。 叶姝时常会在白天路修亚陷入沉睡的时候,坐在梳妆镜前,指尖划过每一颗红色的宝石。 这些宝石就像路修亚猩红耀眼的眼眸一样妖艳美丽,几乎给叶姝一种错觉。 就像这些宝石是被路修亚的血染就的鲜红颜色。 白皙的手指摸到了柜子上放着的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色罐子,叶姝打开了罐子,里面是色泽莹润的乳霜。 这是那次路修亚从人类市集为她买来的礼物。 但是里面加了些新东西。 黑猫血液研磨成的粉末,能够让血族陷入深沉睡眠的粉末。 自从回到城堡后,路修亚格外偏爱舔舐过她纤细的脖颈,执着于在上面留下纯血种的气息,时而兴起还会肆无忌惮地将她吸血吸到晕过去。 起因是路修亚有一天忽然问她:“亲爱的,你体验过吸血和欢愉同时进行吗?” 然后他成功地让叶姝所有的理智都被侵蚀殆尽,眼眸涣散地盯着房间里的华丽挂毯。 指尖剜去一块乳霜,细细地摸到了脖颈和脸颊,以及唇瓣。 叶姝也开始温柔地接纳路修亚,会用绷紧的脚尖挽留他,和他陷入无尽的欢愉,也将他渐渐拉入沉睡的深渊。 黑猫血液的粉末,开始侵蚀血族。 但路修亚逐渐延长的睡眠似乎在这样漫长寒冷的冬季,是很正常的现象。 以往路修亚在白日里也喜欢抱着叶姝,将她按在梳妆镜前,让她的脊背接触到光洁冰冷的镜面。 然而现在的路修亚,偶尔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的书籍会无意识地滑落手心。 再一次,书本啪嗒一声地落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但路修亚再也没像以前一样,被惊醒然后捡起书本,继续为叶姝讲故事。 窝在他怀中的叶姝抬眸看着他明晰的轮廓,起身捡起了那本书籍。 书的上面有一句被划了横线的话:生命,孤寂漫长没有止境,唯有爱意将其点亮,但最终熄灭归于死亡。 叶姝注视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很久。 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指悄然揪了一下然后松开。 站在路修亚面前的少女垂下眼睛,凝视着他。 路修亚正靠在沙发上,沉睡时银发散落,浅色的长睫阖上,深邃精致的五官即使在睡着的时候,也美丽得让人心惊。 这是上帝对于魔鬼的捏造,自然需要美得足够惑人心神了。 叶姝唇不自觉地抿了抿,蹲在了他的腿边,手指划过了路修亚的眉眼,挺拔的鼻尖,落到了他玫瑰色的唇瓣。 唇是冰冷的,一如冬天的雪花。 叶姝伸出手环住了路修亚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因为她而产生的心跳。 虽然很缓慢才会跳动一下,但是路修亚说过,这是纯血种遇见所爱之人才会产生的悸动。 过了很久,直到堕天使安伊伫立在了叶姝的身后,她才徐徐站起身来。 没有人注意到,路修亚白色丝绸衬衫上已经干涸了的水痕。 房间的床翻转了过来,那是路修亚以前选择沉睡时用的棺材,但自从叶姝来到城堡后,他总是喜欢抱着她一同在柔软的天鹅绒之中安眠。 枕在白色天鹅绒之上的血族亲王,神情温柔安详,就像是在沉睡一般。 事实上,他也确实在沉睡。 叶姝终究还是选择了,让他陷入沉睡,一段足够让她自由活尽这段生命的沉睡。 她已经意识到了,她做不到。 像曼哈尔那样,抓着她的手握着纯银的玫瑰匕首,砍下他的头颅,放尽他的鲜血。 叶姝站在漆黑的棺椁前,看着安伊一点一点将其合上。 路修亚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身着星光般灿烂的雪白婚纱的少女,站在无边无际的白玫瑰花圃间,清风吹起了她额前盖着的轻纱,显出那张姣好美丽的脸蛋。 她回过头来,扑进了同样穿着白色西装的路修亚怀中,扬起明媚的笑容,轻声说出了一句话。 “我爱你,亲爱的。” 冰冷的泪水,在幽闭的黑暗中滑落,没入褪去光泽的银发间。 有一个秘密,被高贵的纯血种代入了永久的沉睡中。 路修亚没有告诉叶姝,从知道了她耳坠中的秘密后,他已然选择了陷入永久的沉睡。 再度回到漫长孤寂,没有她的岁月,对于他而言,太过于残忍了。 什么都会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黎明之下,少女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奔向了远处舒展开羽翼的堕天使,就像一阵悲悯而自由自在的风。 在她身后,摇曳的白玫瑰之后,幽幽关闭的古堡城门,一如阖上的棺椁。 将所有的孤寂与秘密,埋藏其中。 第52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01 系统空间里,重新回到这里的叶姝意识还有些恍惚,尤其是脚下还升起了白茫茫的雾气,呼吸间似乎将所有残留的负面情绪都驱散了。 白绒绒一团的001悬浮在半空中,然后慢慢飘到了叶姝的面前,坐进了她的手心中:“任务者001恭喜你,第二个任务圆满完成,还激活了隐藏角色。” 叶姝接住它,娴静美丽的脸上浮现了点笑意:“西幻的世界挺有趣的,而且我发现.......” 言语间她顿了顿,叶姝忽然感觉对路修亚和曼哈尔的印象有些模糊了,但还是继续道:“好像不止是人类,血族和神明这类生物,也会产生人类一样的情感。” 001抬起乌溜溜一双圆眼睛,偷偷瞥了眼叶姝刚才一闪而过的疑惑之色,在她手心滚了两圈。 “对了,告诉你一个事情。” 叶姝坐下来,听到它的说话声低下头认真倾听。 “路修亚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然后系统空间陷入了沉沉的静默,过了许久,叶姝才用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的音量,轻声说出来的话却无力得让她自己都感觉的出来:“不对的,按照我为他选择的路线,他会在我生命结束后的十年内苏醒,继续度过血族漫长而有趣的生命。” 001听到她温柔的反驳,心情有些复杂。作为系统的视角,它能够看到叶姝在这个任务中产生的情绪波动,它觉得叶姝作为一个恋爱智能ai却显得有些复杂了。 一方面她作为任务者的身份,从任务的整体和完成情况来说,叶姝各方面的决策和推算......包括恰到好处的哭戏,都可以称得上完美,甚至完美得有些残酷了。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想要在任务中学会人类的情感,完善自主意识的觉醒系统,那么势必又会在这个过程中产生情感波动。 算了,反正目前叶姝的任务完成度和情感学习,都算不错,自己也没有干扰她的必要。 路修亚其实从开始解决曼哈尔引起的各方面混乱事件开始,就已经掌握全局情况了。 毕竟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始祖亲王,曼哈尔作为一个高等血族比起路修亚来说,还是太过年轻,手段虽然了得但还是被路修亚发现了端倪。 但就是这样慵懒却知晓一切的路修亚,在知道了叶姝做下的决定后,反而选择了和她抵死欢愉,最后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无尽的沉睡。 坐在叶姝手心的001想不明白,就像正在渐渐感受人类情感的叶姝一样,不理解。 001看着叶姝认真的目光,斟酌了下说辞,最后解释道:“按照你用的沉睡药剂用量,确实是这样没错的,但是如果按照你这样的完成方式,火葬场的判定程度是达不到100的。” “你或许不知道西幻世界的设定,路修亚作为那个世界仅存的纯血种存在,那颗心脏如果因为对人类的爱意产生悸动后,却得不到相应的爱和陪伴,会渐渐地死去。” “当然,如果只是心脏死去的话,对于路修亚而言无非是沉睡一段时间恢复力量就够了。但是路修亚对自己的心脏施行了暂停的魔咒,所以他陷入了不再可能苏醒的沉睡中。” 爱的反馈吗? 叶姝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指忽然不自觉地握紧了,指甲扣进手心里有些泛白,然后又缓慢地松开了。 她眼眸低垂,一时间有些茫然,却并没有很大的反应。 如果路修亚不想走向死亡的话,大可以像曼哈尔一样,打造一座金丝囚笼将自己关进去强迫自己陪伴在他身边,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所以说,真复杂啊,不懂。 但叶姝又感觉自己隐隐约约触摸到了一点边界,最终她心底轻叹了一声。 看来这个系统的完善进程,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001打量着叶姝的神色,看着她的情绪还是处于一开始绑定的那种古井无波的状态,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鼓励夸赞她了。 毕竟要符合火葬场攻略初始系统的高贵形象。 但001还是有点好奇,于是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蹲在了叶姝的肩头,忍不住问叶姝:“话说,叶姝.....” “嗯?” 叶姝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有些疑惑地看向了那颗白毛球。 “你怎么能精准地算到曼哈尔会为你去死,路修亚不会黑化伤害你的?” 叶姝摇了摇头,如实地回答了001的问题:“我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他们爱那个身为祭品新娘的我。” 如果她的演算真的能精准无误的话,就不会算不到路修亚会选择永久的沉睡了。 离开古堡后,安伊带她去了一个人类的小镇,在那里的人类都很热情友好。 有烤面包店的老板,那个胖乎乎的,像一只要化开糖柿子般的安娜,还有铁器店的工匠阿库斯....... 初到小镇的时候,他们都十分热情地欢迎着两人,尤其是安伊。 安伊带着她去了大陆的各个地方游玩,最后回到了小镇,温柔地笑着送她离开。 至于安伊怎么样了,叶姝不知道。 她倒是想要问问001,但在想到离开前,安伊那个温柔却哀伤的眼神后,叶姝又不想问了。 “叶姝,你该去下一个任务了。”001脱离了她的范围,目送着叶姝消失在系统的空间里。 在叶姝离开后,系统空间中浮现了一块荧光蓝色的数据面板,001黝黑的眼睛倒映出了血族位面三个任务对象的追踪数据。 混乱交织在一起,最后截停消失,连系统也没有捕捉到他们的痕迹。 “任务者休息时间结束,请开启下一个位面——” “任务者意识传输结束.......” 系统的提示音戛然而止,叶姝感觉眼前的视野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绵绵的琴音和笛声幽幽地传入耳中,夹杂着酒杯敲击交错的声响还有人说话的声响。 拉起的红纱透出的光线有些模糊。 头痛欲裂,这是喝醉了酒之后的反应。 但这方天地似乎一下子变得更加嘈杂混乱了起来,耳边有人在呼唤着叶姝:“殿下!殿下!快醒醒!陛下快要来了!宋家郎君传了消息给陛下!” 叶姝支起有些麻木无力的身体,捂住了疼痛的太阳穴。 还没有接收剧情加上刚传送到这个世界,叶姝的意识显然还不太清醒,她半睁开双眼,环顾四周想要第一时间接收信息了解清楚周边的情况。 但这一动,叶姝顿住了,酒醉后带来的模糊瞬间驱散了不少。 因为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坐在什么柔软的软榻或是贵妃椅上,而是坐在一个男人的膝盖间。 甚至因为她刚刚直起身的动作,叶姝的胳膊肘不小心捧到了一片光洁。 那是富含弹性蕴含着力量感的肌肉。 叶姝坐直了身体,回头看去,正对上了这个极具异域风情的美人波光粼粼的桃花眼。 他的眼窝比起周边人的都要深上不少,看着人的时候眼波深邃而撩人心弦,更要命的是在他唇角下还有一颗痣,合着那工笔描摹出来一般的唇线,更加妖异。 阿奎勒半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对上了叶姝那陌生而又平静的目光,黑卷发和金丝编织成的辫子垂下,像是马尾一般扫过了叶姝的手背。 倒是和宋朝意说的不太一样啊,这位皇女身上那恬静安然的气质,哪里像是心无百姓、只知欢娱的纨绔皇太女。 叶姝只是匆匆看了阿奎勒一眼,便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她发现那滚烫的长弓正蓄势待发,紧靠着自己,似乎随时准备闯进去一般。 而且阿奎勒宽大的手掌就那样随意地桎梏着自己的腰,好像正准备把自己拉下去。 在周围还有不少衣衫轻薄的男子抚弄琴弦和吹笛,风吹起轻纱的时候那场景实在是称得上荒诞离谱。 叶姝抬头看去,就看到窗外不远处一群人跟随着为首的贵气十足的人,快速地朝着这边走过来,步伐迅速,一看就知道要出大事了。 甚至为首的那位戴着珠帘冠冕的女子,还没上来,便将木梯踩得啪嗒作响,用极具威严的嗓音怒吼道:“混账东西,给朕滚出来!” “皇家的颜面都被你这个混账给丢尽了!” 眼见那扇红木门便要被推开了,叶姝看了看抱着自己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女帝到来的这个异域美人,想起了方才那个人身后跟着的奴仆手中拿着的巴掌粗的木板子。 不用再思考了,这要是被捉到,轻则打断腿,重则被打死。 原来是皇太女殿下一声不响地招了一群俊俏郎君歌伎进了宫,还带上了西域送来联姻的皇子一同找快活这件事,被早已和皇室定下了婚约的宋家郎君知晓了,顺带着就告诉了他娘宋丞相。 作为女帝左膀右臂的宋丞相十分疼爱自己清凌如雪的幼子,再加上她教导过年幼的皇太女,怎么能容许自己幼子未来的妻主还未成婚便干出这种事情来,还败坏皇家的名声。 所以皇太女她亲娘女帝就知道了,气到下了朝便要冲进东宫将她好好收拾一顿。 叶姝淡定地坐在阿奎勒腿上,看向了窗外一棵树后距离不远的屋顶房檐。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此刻显然保命更重要。 接着,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平日里文不成武不就的皇太女殿下,慢悠悠地从西域皇子的身上爬下来,走到了窗边然后捏起了袖子,提起华裳的裙摆爬上窗棱纵身一跃。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一道残影飞过。 不成器的纨绔皇太女,稳稳地落在了树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树杈,再压低身子往另一处的房檐一荡。 安安稳稳落地的太女殿下,就这么抱着膝盖坐在那处琉璃瓦宫殿屋顶,用一种看遍云卷云舒的老僧入定状态,垂眼看着在屋檐下乱成一团的宫廷众人。 “给朕滚下来!” “此番行径,昔日里皇室的风度都被你丢到哪去了?!” 早年征战沙场、骁勇善战的女帝夺过女侍手中的板子,对准了房檐叶姝的位置,稳稳地一投掷。 叶姝淡定地偏过身躲过了这个木板的袭击,抬头望天,两耳不闻房下事。 原来这就是原身的娘啊,确实是风度非凡。 跟在女帝身后的女官内舍人抬头看了眼那屋顶上老神在在坐着的皇太女,顿时悲从心中来。 殿下这样折腾一通,怕不是下来后得被脾气急的陛下给直接打死啊! 站在窗边看了一出好戏的阿奎勒,左手转了转右手腕戴着的银铃,笑了笑转过身点了下跟在自己身边男仆的额头。 “不用担心,那宋家公子倒是让我看了不少趣事。” 让他越发想要看看这位皇太女殿下的风姿了。 或许母皇提出的联姻,也没有那么无趣,他这手腕上的金铃若是戴在这位容貌不俗的殿下皓腕间轻晃,想来会是美景。 第53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02 刚才还传出靡靡丝竹之音的东宫,现下闹作一团,尤其是叶姝招来的舞楼歌伎,一群着轻薄纱衣的男子跪在女帝的面前,在风里瑟瑟发抖。 但身为西域王朝皇子的阿奎勒,身份金贵,是不需要和他们一起跪在女帝脚边的。 即使他也参与了,引着贪玩的皇女流连男色的事件中,甚至有可能阿奎勒就是主谋,但女帝却拿他无可奈何。 此次联姻事关两国友好,她也不好下令责罚惩戒了这位,毕竟在他身后站着的是西域十二个游牧部族。 更何况若是这位皇子心悦自己的皇太女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虽说肯定不可能让一个外族做姝儿的正宫,但做一个貌美侧室倒是不错的。 叶姝倒是依旧安然地坐在房顶上,垂着眼睛观察着底下的情况,看了眼那个巴掌粗两指厚的木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现在的身体到底不是机械构造了,而是痛觉神经极其敏感的人类身体。她可不想无端端地挨一顿打,然后感受长期的疼痛。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底下一时半会是不会解决的,不如趁这段时间眯一会,理理思路顺带将任务剧情给接收了,不然现下的情况属实是让她有些不安。 抱着这样想法的叶姝挪了挪有些坐麻了的腿,拢起袖子闭上了双眼。 随意披了件玉白大袖衫的阿奎勒听到了屋檐上的细微动静,抬头看去便看到那位传闻中不成器的皇太女,纤长的羽睫微阖,看起来姿态随意而淡然。 上一个位面还是西幻血族亲王什么贵族公爵,这个位面瞬间就变成了中式宫廷,还是个独特别致的女尊世界。 这个世界的设定实在是神奇,在这里无论女子还是男子都可以生子,但由于女主外,所以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男生子。除非妻主爱自家夫郎爱到了极致,怜惜他不忍其受苦,愿意替他分担痛苦的。 叶姝有些惊异。 果然是人类,无论是情感还是身躯,都这么有意思。 至于这本书则是典型的古早女尊虐文了,在星际时代都是少见的古文。 叶姝看着简介里一列的他他他她她就觉得头痛。 他本该是清冷明月,高悬明镜之中,却被纨绔皇女扯入泥沼。这句讲的应该是男主,丞相长子宋朝意和原身。 底下还有一众的男子,应该都是原身的夫郎。 背景是女尊世界,而这个故事发生在中原的凤朝。男主正宫宋朝意是丞相的嫡长子,深受宠爱。女帝叶璇也很中意他,于是赐下婚约,在皇太女及笄一年后成婚娶其做正宫。 至于原主身为皇太女,虽然性格纨绔贪玩,但是心眼并不坏只是被宠得有些天真了。但正是因为原身贪玩不喜欢理会朝政,宋朝意便十分不喜,想要解除婚约。 而且心性冷清漠然的宋朝意根本不愿意臣服于她人身边,原身倒是很喜欢宋朝意。 昔日宋丞相带着他进宫,原主一眼便瞧中了这轮清冷高月。可惜宋朝意属意的君王是驻守边境的西平王叶珺若,也就是原文中的女主。 先帝辞世后,原主登基。性子天真的原身并不勤于处理朝政,反倒喜欢琢磨其他好玩的东西,什么陶艺木匠都乐于琢磨。 只能说算不上明君,但依着先帝叶璇为她留下的一众忠心能臣,守住这凤朝基业过个安稳平庸皇帝倒是可以的。但心中有明君人选的宋朝意愈发不满原身了,而后他和宫中被迫联姻的西域皇子阿奎勒暗中密谋策反了叶姝身边的臣子和禁卫将领。 也因为原身不怎么理会朝政,南疆国脱离了依附。后来原身不慎任用了一位嗜血好杀的女将,军队南征百越时,这批军队将叶姝说过要仁以待百姓的嘱托抛之脑后。 南疆国都被屠城了,整个南疆地域血流成河。就连南疆的小皇子也被掳夺到了皇宫中,进献给了叶姝。这下给了宋朝意手段了,他挑起南疆皇子的恨意,利用南疆秘毒,一点一点将原身毒死,最后举旗造反了。 驻守边疆的女主叶珺若知晓京都动乱,夜以继日地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千里马回京。却发现自己从小疼爱的皇妹惨死,性格温和的皇兄也抑郁而终,整个皇宫易主。 造反了的宋朝意还想将她送上女帝之位。国破家亡之仇,让性子坚毅的叶珺若对自己昔日爱慕过的宋朝意恨之入骨。 万念俱灰的女主假意登基,在登基之日百官面前一剑杀了宋朝意,而后回到原主居住的宫殿自缢身亡。 中原盛极一时的凤仪王朝就因为这么一场宫内变动和战争,而后被各个部族给瓜分了,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中。 看完了这么一本朝代更替的虐文,叶姝一时间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只是底下的动静越来越大了,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于是叶姝定了定心神,缓缓睁开了双眼。 才刚收回思绪,叶姝就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女音响彻整个宫殿院落。 “来人,将这群卑贱的歌伎带下去,乱棍打死!” “引着皇太女这般厮混,实在是不像话,罪不可恕!拖下去。” 要出事了。 尤其是立于女帝身后的几位女侍,一看就身手非凡,手执坚实的木棍,神情肃然。 顿时那些衣衫轻薄的歌伎都抱作一团,本来悦耳动听的用来唱曲的嗓音,瞬间变成了不停发抖的泣音。 阿奎勒就这么站在身着凤纹玄衣、头戴东珠冠冕的女帝身后,平日里波光粼粼的桃花眸看着这群男子,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周围将这些场景视若寻常的女官。 有些悲从心中来,自古以来,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若是嫁了个性子好的妻主,举案齐眉安稳过一生。若是嫁了个性子暴戾的妻主,便是被打了个半死也得好生伺候着。 他不由得抬首看了眼坐在房檐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皇太女。 她清澈的杏眼倒映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原身倒也是有这一遭,不过性子天真的她,选择了护着这群自己召来的歌伎,直接对上了自己的母皇叶璇。 然后毫无疑问地被痛打了一顿。 这烂摊子,还是得收拾的。尤其是任务对象之一,就在那边殷切地望着自己,似乎在等待着自己的选择。更何况自己的转变还不能过分,要扮演原身的纨绔人设。 叶姝叹了口气,起身借着那棵古树的力,顺着滑了下来。 堪称身手敏捷,让坐在步辇上的叶璇都有些意外。 矜贵的皇太女步子轻盈地落了地,叶姝抬手捋了捋衣裳的褶皱,落落大方地朝着自己母皇的方向行了个跪拜礼,“儿臣参见母皇,愿母皇凤体康健。” 步辇上的女帝突然嗤笑一声:“你父君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出来,朕若是能康健,那可真是天落红雨了。” “是,儿臣谨记母皇教诲。” 看到自己身穿着藏青色常服的皇女难得这么安分,叶璇心头的怒气倒是散去不少,尤其是叶姝抬起头时。 那张素净娴雅的脸,以及柔和的五官,又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早逝的凤君。 昔年他进宫走到自己身边时,也是这么恬静安然的模样。 叫她如何能对着两人疼爱着长大的皇女罚下手。 容颜威严却又艳丽的女帝抬手,心底微叹,“起来吧。” “还不快快拖下去?看着实在是碍眼。”叶璇转过头,对着那群还站着没有动的女官吩咐道。 顿时又哭泣声遍地起,如怨如诉,听得女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女官们正要上前,将这些男子拖走时,叶姝上前微微欠身,“母皇,儿臣知晓今日之错了。” “若是乱棍打死,母皇心慈怎可因儿臣动怒杀人,那儿臣实在是愧疚难安。但若是轻易饶恕,想必难以给百官一个交代。” 叶姝脑中飞快地寻找着这个古代世界的礼节,最后低着头提议道:“依儿臣之见,不若将这些男子送去庙中,常伴青灯左右。不必再回到那等烟花之地,想来也是件好事。” 下了朝还有些疲倦的女帝,听到她这么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倒是难得睁开了半阖的凤眸,眼底带了点笑意。 似乎是对自己不成器的皇女,有了几分满意。 “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便按太女说的做。青若,安排他们去国恩寺。” “是,陛下。” 几位身着靛青色衣裳的女官上前,将这些人迅速拖走了。 “这些歌伎本是无辜的,倒是你做出这等落皇家颜面的事情,该当何罪?”原本叶姝以为这件事就此了解了,结果待到女官们走了,只余下一群仕女后,高位之上的女帝忽然一拍步辇的扶手。 那木质的扶手顿时应声碎裂。 叶姝小心翼翼抬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自家母皇的神色,然后迅速跪了下去:“请母皇责罚儿臣,儿臣知罪。” “陆音!” “卑职在。”仕女之首的陆音走了出来,行了个礼。 “将太女带进宫内,赏罚五鞭。”叶璇精致却有些岁月痕迹的眉眼间尽是威赫人的严肃之色。 只是在陆音经过步辇时,女帝又低声嘱托道:“仔细些她的皮,莫要将姝儿打坏了。” 陛下还是这般宠着太女殿下。 本来冷着脸的陆音唇角微微上扬,又压下了笑意,走到了跪着的叶姝身边,“殿下,请。” 叶姝抬眼看了下陆音手中执着的钢鞭,心底有些发颤,但比起原书中惹怒了女帝被打了二十大板,可要好得多了。 “即日起,禁宫自省一个月,若是敢擅自出东宫......”女帝冷哼一声,若是违抗命令的后果不言而喻了。 眼见着自家太女远离走上了台阶,叶璇转向了身边一直在观望的西域皇子,看到他的眸光都快跟着叶姝飘忽进殿内了,心下又有了几分骄傲。 不愧是自家皇室养出来姝儿。 “好了,烦请阿奎勒殿下回到自己宫殿中歇息。” 回过神的阿奎勒,深邃的眉眼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低声应好:“是,陛下告辞。” 行走间,悦耳清脆的金铃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暗香。 第54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03 陆音是自幼跟在女帝身边的女侍,如今已经是众女侍之首,成了掌管宫中诸多事宜的尚宫。 因为刚陪着女帝下了朝,所以陆音还穿着墨绿暗蝶纹的公服,虽不及叶璇那通身的威严气质,但看着也是庄重典雅的。 尤其是此刻的她,手持钢鞭。 那一节节蛇鳞纹路的钢鞭,闪着寒光,看着就让人遍体生寒。 叶姝站定后,瞥了眼那看着杀伤力就不轻的钢鞭,低声说道:“陆音姑姑,可否轻些?” 头上还簪着玉竹钗子的陆尚宫闻言不由得看了看眼前太女殿下的神情,显然是怕疼得很,轻笑道:“殿下放心,陛下到底是挂念着殿下,虽说平日里对您未免严厉了些,但殿下此次行事确实是失了分寸。” 叶姝怎么说也是经历了两个任务位面,可是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责打,因此有些发怵,但是也只能压下心中的忐忑不安趴在了软凳上。 结果那一鞭子下去,叶姝只觉得自己真是信了这位姑姑的鬼话了,直接压下了将将要逸出口中的痛呼,以维持自己皇室的风度。 那钢鞭打在腰部以下的位置,噼啪作响。 初初打上去并不疼,但打过以后,一阵阵的麻疼密密麻麻的,让人难受得很。 五鞭子打下来,叶姝被自己宫中女侍扶起来的时候,身形摇晃险些站不住。 “太女殿下,卑职先行告退了。”陆尚宫福了福身,辞别离开了。 觅竹搀扶住叶姝,待到陆音的身影消失后,才急切地询问叶姝:“殿下!您还好吗?” 并不好...... 叶姝摆了摆手,但脸色却是煞白,“扶本宫去榻上歇会。” 浑身无力的叶姝趴在软榻上,等着殿中主掌东宫事务的掌事女侍觅竹去吩咐贴身的女侍拿来玉须膏。 冰冰凉凉的膏体擦在红彤彤的鞭痕上,缓解了不少疼痛感。 悉心为叶姝盖上云丝被的觅竹守在她身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劝说她:“殿下,您以往乔装打扮去花楼里听曲,陛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本宫今日将这些男子召进宫中,确实是不合适了。”因为酒醉有些头疼的叶姝半阖眼眸,淡淡地接了觅竹的话茬。 叶姝抬起手,拍了拍身边这个满眼担忧之色的女侍,“不必担忧,本宫往后不会如此了。” 觅竹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把喉中的话头给咽了下去。 上一回太女殿下去了碎花楼被禁卫侍长捉回来后,也是这么说的,但扭头就看中了那位西域来联姻的皇子。 凤朝到底是万朝之宗,那皇子说是联姻,但在女帝眼中看来也不过是进贡献来的舞伎,碍于两朝交好,陛下才没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这位皇子的面子。 禁宫自省令下来的第四日,叶姝就有些坐不住了,成日在东宫中的无所事事,或是坐在凉亭中练字,又或者是喂喂荷塘中的鱼,简直无聊透顶了。 傍晚间,叶姝站在红墙底下抬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将目光不住地逡巡在墙边那棵郁郁葱葱的梧桐树。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这个古代位面的好奇心理,还是因为受了这具身体的性格影响,叶姝很想要出去探索。 毕竟这个古代位面,可是星际时代传说中才存在过的远古朝代,刚来到这个世界,各种华美服饰已经让叶姝感到惊艳了。 她还想要看看建筑....美食和各种的古代特色文化,以丰富自己的信息库。 而且若是真的待在东宫中一个月,任务没有任何进展,也不知道会出些什么变故。 叶姝回过头看了眼殿中的女侍,还没有人找到这处偏僻的墙根。 顺心而动了。 熟悉人体各方面构造的叶姝手攀附在树干粗糙可以借力的地方,脚踩在树根上一蹬,便登上了一节树杈。 不过几下,便攀到了树顶。 叶姝拉住树梢算好角度,往墙沿一荡,便轻巧地落在了上边。 只是上墙是上去了,下去倒是有些棘手。 隐没在宽大的梧桐树叶之下的叶姝,蹲在墙沿,一时间犯难了。 环顾了一圈四周,叶姝看到了西南角的倚在墙边的柏树。 天色暗下来之后,宫廷长廊显得格外幽静,蜿蜒而入昏暗之中像是没有尽头一般,除却不时匆匆而过的男仆,还有负责夜间巡视的女侍廷卫,倒也没有旁的人了。 叶姝纵身一跃,踩过柏树后,平安无事地落了地。 却不曾想,刚落地,便听见了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还有金属甲胄摩挲而过的声响。 不会那么倒霉吧...... 叶姝藏身于树干后,向后探头看了眼,发现竟是宫中负责巡视的女侍廷卫,一众身穿银色护甲的廷卫正沿着这条长廊,离叶姝藏身的这棵树越来越近。 若是不趁着还远,赶紧跑,肯定会在她们经过时被那手中灯笼的光照到身影。 叶姝直接拔腿就跑,头都不敢回。 在叶姝脚踩过枝桠,发出细微的动静时,为首的廷卫长就听到了,柳眉倒竖,厉声呵道:“站住!何人?!” 叶姝听见了这声厉喝,心道不愧是宫中负责皇室宫廷安危的女侍廷卫,听着声音都中气十足。 只是显然现在根本不是停下来的时机,要是被抓着了送到了自家母皇面前,又少不了一顿责罚。 万一禁宫自省半年,就完蛋了。 耳边听着那整齐的云履踏过石阶的声响愈发近了,慌不择路的叶姝一个拐角逃进了一个静谧的宫殿之中。 廷卫长看着那隐没在墙边,飞扬起的衣摆。 上面绣着只有皇太女的品位才能用的五彩凤纹。 她的脚步瞬间慢了下来,还抬起手示意自己的手下慢些。 傍晚间借着朦胧的月光,可以隐约看见牌匾上的字迹,是秀气隽雅的字,但又自成风骨——云烟阁。 叶姝本来看着这宫殿外表那么不起眼,以为肯定是个破败被遗弃了无人居住的空殿,倒是没想到一冲进殿中,顺着右手边池上九曲桥拐进了一座池中亭。 顶上盖着琉璃瓦的亭落看着雅致精巧,一看就知晓设计的匠人工艺非凡。 叶姝正对上了烛火边,坐在石桌旁轻敲棋子的一位郎君宁静平和的眸光。 明明是夏末,天气还算热着,除却晚间会起几丝凉风,但他却早早地披上了冰蓝云丝披风。 这位公子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在烛光和黄昏下,倒显得多了几分生气。 此刻倚靠在亭落阑干旁,捻着一枚玉棋子的他就像是湖水边盛开的昙花。即使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但从他如玉的身姿看来,这种病弱温润的美感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披风下显出一截白绸蓝滚边衣摆,衬得他活脱脱一位病弱温润的矜贵君子。 恰巧晚风拂起了他鬓边垂落下的几缕青丝,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是位病美人啊。 叶姝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几眼,一边在脑中生死时速地翻阅着原身的记忆。 原来.....是原身并不熟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疏离的皇兄叶江知,后来在宫廷政变中抑郁而终,但更大程度上好像是因为被宋朝意指婚许给了他并不中意的妻主,才怅然离去。 毕竟原主贪玩,玩乐的对象也不会找这种纸糊风吹就散一般的美人。 只是现在情况紧急了,叶姝也来不及和这位皇兄叙旧,看了眼亭中的布置,直接提起裙摆一骨碌钻进了亭落正中心铺着织银梅纹锦布的桌下,恰好把身形都遮挡住了。 顺便张口小声说了句:“皇兄,帮我躲躲!” 叶江知乍一看见她,也有些惊诧。 往日里,喜好热闹的皇妹不会到他这僻静的云烟阁来,更不会和他......像此刻一般靠得如此近。 在看到宫殿门口踏过门槛而来的一众廷卫时,叶江知就了然了。 想来是贪玩的叶姝又惹了祸端,叶江知温润似水的目光落在了蹲在自己腿边攥着他衣摆的少女,浅色的唇不经意间微扬,凝眸望向桌面上的棋局,说话时嗓音也是温温和和的,像山间潺潺流过的清泉:“太女殿下,靠近一些躲罢。” 叶姝疑惑地掀起锦布,看向他。 叶江知未曾再多言了,而是一撩披风和衣摆,将叶姝盖了个严严实实。 叶姝瞬间明白了,夏末晚间会起风,若是吹起了锦布,只怕还是会被发现。 待到廷卫军循着那抹残影追到叶江知宫中时,便只能看到平日里总是一身中药清香的皇子殿下叶江知,头倚靠在左手边,右手拈起棋子轻敲棋盘,闲适安然。 尤其是晚间池塘起了些水雾,叶江知本就如画秀气的眉眼,越发飘然了起来,加上手边的烛光照出朦胧的光影,映衬着他清俊的轮廓,看起来虽然病弱但是却是个君子模样。 廷卫长是个身形高大的女子,她上前行了个礼,压低了嗓音问道:“方才卑职似是看见了太女殿下,不知二皇子,是否看见了殿下?” 叶江知像是才从棋局中回过神来,苍白俊雅的眉目间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歉声说:“本殿下倒是未曾注意,方才便一直再琢磨这古谱棋局,但似乎听见了些许动静往南亭那边去了。” 廷卫长掩去眸中对叶江知容貌的惊艳之色,后退一步,似乎就准备往那边去。 桌子底下的叶姝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这厮又问道:“二皇子殿下,您是否听错了?” 锦布盖得严严实实,加上叶江知的披风和衣摆笼着,让叶姝都有些透不过气了,但一直没听见叶江知说可以出来,隔着厚重的布料又听不清他们对话的怎么样了,不由得凑近了叶江知腿边些许,伸手想要拽两下叶江知衣摆问问。 绵延温热的呼吸,撒在腿边,离那处是极其靠近的。顿时让叶江知心尖一跳,不动声色地用宽大袖摆遮住的左手按住了叶姝的手腕。 然后他抬眼冲那廷卫长轻笑了一下,顿时让人感到一阵晚风抚过般温和,但说出口的话却带上了皇室的威严:“廷卫长,是在质问本殿吗?” 被衣摆盖着的叶姝实在觉得呼吸太困难了,鼻尖都是叶江知身上的药材清香,缺氧让她有点混沌,加上腰下的鞭伤还没有好全,便轻轻靠在了叶江知膝盖间。 感受到那温软倚靠过来,叶江知险些坐不住。 面上虽还是温润如玉,但墨发遮盖住的玉白耳尖,却不经意间攀附上了绯红。 第55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04 风轻轻吹过回廊亭上,带着池水中已然没了莲花的荷叶轻晃着。 站在汉白玉石桌前的廷卫长用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过亭中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注意到了叶江知那隐隐有些泛红的耳垂。 这谪仙一般的郎君,很容易让人忽视他身上的病弱之气,只能看到他的风姿。 廷卫长忽然觉得这夏末夜间的风,都带了点盛夏的热度,她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微微颔首:“殿下,卑职看您脸色不大好,可还好?” 叶江知闻言,握拳抵在唇边,压抑地轻咳了两下,顿时那张苍白的脸因为急促的咳嗽和呼吸,染上了几分血色,看起来无端端地惹人怜惜。 白玉般修长的手探出披风和袖摆,正想要执起石桌角落放着的一方茶壶,在这时备好了晚膳的掌事宫仆观心过来了。 走过来打算叫沉迷于棋局中的二皇子用膳的观心,乍一看到自家殿下坐在亭中咳嗽,顿时匆匆跑了过来,用手掌顺着叶江知的脊背,习惯性地拎起茶壶,为他斟了一盏清茶,送到了他浅色的唇边。 “殿下,慢些。” 常常挂心着叶江知身体的观心,一抬头就看到那群高大的廷卫几乎将亭子和九曲桥挤个水泄不通,将这满宫殿的风雅之色糟蹋了。 再联想到刚刚轻咳的二皇子,观心顿时更加不悦了,直接下了逐客令,“廷卫长大人,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便赶紧走罢。殿下身子骨差,经不起吵闹,不然陛下也不会赐殿下住在这僻静的烟云阁。” 那点恋慕的心思,瞬间因为观心这番话,给生生打消了个一干二净,廷卫长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歉声道:“打扰殿下清静了,卑职这就离开。” 廷卫长本就不是真的想要抓着皇太女殿下,去陛下那邀功。 毕竟贵为太女,不是她这个区区廷卫长能开罪的,留在这也只是想要和叶江知多说几句话。 现下已然不适合再待下去了,她便领着人马往方才叶江知说的方向去寻人了。 不一会,浩浩汤汤一队人马便整齐划一地离开了烟云阁。 蹲在叶江知膝盖间的叶姝听到那脚步声渐渐远离后,再也憋不住了,但蹲得太久了一下子站不起来,只得掀起锦布和他的衣摆抬起头望向叶江知,想要他拉自己一把。 那双杏眼清澈见底,再加上这翘首以盼的角度,不知道是不是叶江知的错觉,总觉得皇妹这番模样,相较起平日里纨绔吵闹的样子,要好看不少。 叶江知伸出手将趴在自己膝盖上,因为呼吸不顺脸颊有些红晕的叶姝扯了起来,织银的桌帘因为这番搅动泛起银辉波澜。 一旁站在叶江知身后的观心,乍一看到太女殿下出现在自家伺候着的皇子殿下膝下,险些吓得叫出声来,但思及方才那群廷卫还没走远,硬生生地将这声惊呼给压了下去。 “太.......” 叶姝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想要起身站起来,却发现腿麻了,直接身形不稳晃了晃往前一扑跌进了叶江知怀里。 叶江知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叶姝的腰肢,坐直了身,怕她这一扑连带着自己滚落在地。 不得不说,叶姝这副皮相着实生得好,勾住叶江知的脖子时,不像那些纨绔的贵女,反倒有了女帝年轻时的几分矜贵风姿,婉转风流。 在一旁的观心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伸出手想要将叶姝从叶江知身上拉起来,但又收回了手。 太女殿下万金之躯,没有得到她的准许,他这双手碰到了她的话还不知会怎样。 所幸,叶姝的腿恢复得很快,按着叶江知的肩头站稳了。 但也因为近距离仔细一看,叶姝才发现他眉心之间一点红,是颗朱砂痣。 本来叶江知就生得俊俏秀气,加上这点朱砂痣,整个人如同玉雕的菩萨像,在光晕下渡着一层薄薄的光辉。 待到那扑鼻的馨香远离了,叶江知眼帘微垂,低声询问道:“皇太女殿下,怎的跑到我这烟云阁来了?” 叶姝在叶江知对面的石凳前坐下了,观心悄无声息地替她倒了杯清茶,“太女殿下请用。” 怎么跑他这来了? 叶姝也想知道,她面对除却任务对象以外的人时,总会有些无措和茫然。 叶江知抬眸看去,看到向来疏离的皇妹,侧首低眉握着那盏天青瓷杯,似乎是茶水的热气氤氲,她那幽黑的长睫便沾了点水汽,犹如几颗碎玉挂着。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打量的目光,叶姝侧过头转了过来,略微思索了片刻,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道:“本宫被母皇下了禁宫自省令,东宫无人陪着玩,便偷着跑出来了。” “谁知刚出来,便被那廷卫长给发现了。” 叶姝索性就这么顺着原身的纨绔性子一股脑说了出来。 观心在一旁,垂首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毕竟太女殿下生性贪玩,什么离谱之事未曾做过,只要不带上他们本就身体孱弱的皇子就好。 若是折损了名声,怕是难以寻觅到一位好妻主。 叶江知听完这一番话,倒没再说什么,瞧着叶姝那暗自懊恼的神色,反倒温声问道:“我宫中已经到了晚膳的时辰,若是太女殿下不介意的话........” 叶姝本想着借他这里躲了,已经欠下了个人情,不好再留下来用膳了,只是对上叶江知那澄净宁和的眼眸,一时间也说不出推辞的话语了,“那便麻烦皇兄了。” “观心,就在这亭中摆膳罢。” “是,殿下,奴这就去传膳。” 待到观心走远了,叶姝凑近了些许,提议道:“皇兄....” 正拈着一枚棋子的叶江知抬首,带着浅淡温润的笑意看向她,“怎的了?” “若是旁的人不在,你叫我阿宁便好,皇太女殿下听着总是觉得生疏了许多。” 阿宁....... 听到这个提议的叶江知愣神了片刻,想起了昔日去给那位早逝凤君请安时,那个温和似水的郎君,便是将年画娃娃般好看的太女殿下拢在怀中,含笑唤她小名阿宁。 不过转瞬,他便回过神来,眉眼舒展开来,笑着应下了。 “阿宁。” 因着字的读音,宁这个字在叶江知本来就清澈温柔的嗓音念起来时,尾音微微上扬,倒像是情意绵绵的郎君唤着自家妻主。 白玉棋子落在棋盘上,合着那蜡烛芯不时噼啪烧起的细微声响,看着叶江知就像是在欣赏画中人,宁静温和而美好。 看到叶姝一直在默不作声地观察棋谱,叶江知微微偏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只是,阿宁.....若是下次再来皇兄这躲,拽东西的时候,稍微小心些。” 叶姝倏地抬起头,杏眼微睁。 难道.....她握着的.... 霎时间,整个凉亭,只能听到叶江知白玉棋子落子的声响,清脆而撩人。 等到宫廷的仆从们端着晚膳过来后,一样紧接着一样精巧的药膳摆在了石桌上。 只是一看就知道都是药膳和清淡口的。 摆在叶江知面前的是一碗熬煮得清澈透明的桃胶银耳羹,银汤匙搅动间,隐约可见剔透的片片银耳。 叶姝安静地用着观心为自己盛的荷叶骨汤粥,入口是熬煮得极其细腻的香米,夹带着荷叶的草木清香,最后是骨汤的鲜香滋味。 不得不说,这比起现代位面的各色美食,要精巧不少。 无论是厨子的心思,还是食材的细腻和昂贵。 光是这一碗粥,叶姝就能品出三两种温补的药材香气。 除却这些,还有各色颜色搭配得鲜亮可人的素菜,以及那捏得正正好的山药桂鱼丸。 山药的软糯口感,加上桂鱼的丝滑鱼肉,经过御厨们的仔细捶打后,有嚼劲而不失鲜香。 用过膳辞别后,叶姝一路上是极其小心翼翼地摸着每个墙根,回到了自己宫中。 才一踏入寝宫,还穿着女侍宫装的觅竹就扑了上来,“殿下!您这是又偷溜出去了?” “若是被陛下发现了,肯定又少不了一顿责罚。” 但事实上,叶姝的禁宫自省令不过七日就不了了之,因为要为西域那十六部族送来联姻的小皇子,举办接风宴。 身为皇太女的叶姝,就坐在女帝叶璇的主位底下,面前摆着的是仅次于女帝才能享用的各色名贵瓜果。 最瞩目的莫过于那透着莹润光泽的青玉葡萄,听说是阿奎勒他们前来朝贡特地送来的珍品。 周围坐着的都是朝中大臣,和跟着妻主过来的夫郎,以及各家贵女。 说是接风宴,其实也是另类的相亲宴了。 觅竹看到叶姝看了那盘青玉葡萄好几眼,悉心地拨下几颗,褪去青皮,放在了叶姝面前的玉碟中。 上来一位穿着西域胡服的使臣,行了个跪拜礼后,朗声道:“陛下,我们皇子殿下想要为陛下献上一舞,以表我们西域十六部族对您的景仰。” 西域的民风开放,对于男子的限制也少很多,所以他们跟着妻主一同骑马,在宴席上献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凤朝对于依附着的西域,自然也是宽容的,只是那些从小养在府中的郎君不免好奇,都翘首以望,想要看看传说中西域美人的风采。 女帝坐于主位上,笑着颔首,颗颗珠帘微晃,算是答应了。 叶姝并没有注意台下发生了什么,只是闷头吃着觅竹给自己剥的葡萄。 随着一阵悦耳动听的清铃声响传入,叶姝不由得抬首看向了声源处。 只是这一看,口中还含了清冽酒液的叶姝,险些将口中的酒喷出来。 第56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05 宴席中,叶姝的反应还算是较为平淡的了,毕竟那张姝色无双的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而其他的女官和那些还未出嫁的小郎君,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原是伴随一阵规律的金铃脆响,两列胡服打扮的舞伎抛起了一缕轻薄的红纱,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拂开飘落而下的纱帘,走出一道盛装打扮的红衣身影。 只消稍稍定睛一看,便能看出是前些日子抱着自己的阿奎勒。 风情万种的西域皇子一头墨发交织着金线梳成长辫,垂落在看着就劲瘦有力的腰间。 阿奎勒身穿红纱短衫,衣摆缀以串串金鳞片,随着他腰的摆动晃出璀璨夺目的金光,下着软纱罗金线暗纹束脚华裈。 赤足踏于红绸台面上,俊朗的面庞被红纱轻覆,只余那双深邃动人的桃花眼望向女帝主位的方向,额间佩戴着扇形的金穗额饰。 起舞时,他手腕和脚腕间的金铃清脆作响,伴着那隐隐约约的西域暗香,惑人心神。 叶姝支着下巴,环视了一圈,发现许多年纪轻的女官执着酒杯的手都在抖。 再加上月夜烛光下,阿奎勒那小麦色的肌肤光泽莹润,沟壑间却隐隐透着健气的美感,宛如丝绸包裹着的长刀,引诱人心但是极其危险。 甚至叶姝还隐约听见了一些小郎君的窃窃私语,说阿奎勒不守男德,行事如此不端。 听到这些话,叶姝不由得低头莞尔。 不得不说,阿奎勒这位西域皇子,是真的可以和狐妖媲美了。 酒意上来了几分,叶姝欣赏了半晌阿奎勒的金铃舞,懒懒地往后斜靠,杏眼仿佛也被那酒气给晕开了阵阵水雾,望着人的时候挠人心尖。 凤朝以墨色为尊,和西域崇尚赤红不同,因此不仅主位之上的女帝身穿的是黑色吉服,座下的太女也是如此。 腰身翻转,阿奎勒正对上了叶姝那双水光潋滟的星眸,座上的太女殿下一袭墨色银丝滚边锦缎华裳,袖摆间绣的是凤纹交织着暗月纹。 那日倾泻而下的满头青丝由一支青白羊脂玉簪盘于脑后,眉心点上了白凤花钿,眼眸看着自己时贵气却温和,只是叶姝那鸦羽般的长睫下仔细一看,又有些若有若无的清冷。 阿奎勒忽觉,以她这样的风采和尊贵身份,漫不经心的姿态是最让人爱而不得的。 做她的侧宫夫郎,倒像是一件幸事了。他贵为西域的皇子,怎么可能压不下区区一个丞相之子宋朝意。 西域胡人做下了决定便会果断行事,阿奎勒足尖踏上一位舞伎手捧的赤色细腰鼓,翩然落在了叶姝面前,执起身旁宫仆托举的银盘上的玉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举到了叶姝面前。 “昔闻凤朝太女殿下风姿出众,如今一看果真不同凡响。” “不知可否敬太女殿下一杯?” 话音落下,坐席中有几位小郎君不由得看向了上位坐在丞相身旁的贵公子。 那位公子身子颀长,穿了身月白色天丝长袍,墨发即使随意地拿了竹节玉簪束着,垂落在鬓边的几缕青丝看着也自成风流。 只是他通身气度孤寒飘然,不似人间的公子,倒像是高悬于空清冷的明月,只可远观不容亵渎。 宋朝意抬眸淡漠地看了眼那如同话本子中所写狐妖的西域皇子,前不久还同自己商议如何避开同那纨绔联姻,现下就差将自己的狐尾置于叶姝面前摇晃了。 如玉般的手指捏着青瓷酒杯,宋朝意收回目光重新看着杯中酒,感受到那几位小郎君略带探视意味的目光,眼帘微垂依旧是清冷疏离的宋家贵公子。 只是心头,不知不觉漫上了几分不悦。 叶姝没想到原主身为一个纨绔,居然会有些不胜酒力,现下她不过饮了三两杯,就觉得意识有些混沌了,但理智还是能保住的。 听到阿奎勒低沉的嗓音,对上了主位上自家母皇那极具威慑力的目光,叶姝倏地清醒了几分站了起来,举起了酒杯算是回敬了,“阿奎勒殿下多礼了。” 阿奎勒看着她一饮而尽,叶姝的唇瓣被酒液染上了光泽,他眼眸中的笑意深了些许,看起来摄人心魂。 随后他做出了一个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的动作,只见这位风情万种的异域皇子撩起解开了面纱,衔住了酒杯一个旋身。 滴酒未洒出,阿奎勒腿交迭像是无力地坐倒在了台上,往后折下腰饮尽了杯中酒。 一舞毕,周边鼓点声和金铃声停,尽显风情。 收获了台下一阵低低的惊呼,女帝高座于台上,欣赏完后轻合了两下手掌,以表夸赞。 “阿奎勒皇子这折闻名西域的金铃舞,着实是令人拍案叫绝。”叶璇平日里严肃的脸上多了点浅笑,侧首看向了自己的尚宫陆音。 陆音一对上自家陛下的目光,便心领神会了,垂首吩咐下了赏赐。 女帝放在案桌上的手指无意间敲了敲,此刻的神情显得格外亲和,“看小皇子这般风采,想来在西域时伦巴王必定很疼爱你吧?” 叶姝抬眼瞄了下叶璇这如长辈般慈祥的神情,心底默默地想,怎么那日罚自己的时候,看着严厉的很。 阿奎勒俯身行了个跪拜礼,笑道:“回陛下,在家中时母亲确实是最疼我的。” “此次远道而来中原,实在是辛苦你了。”叶璇安抚了一句,话锋陡转,“只是朕这凤朝,满朝上下才俊贵女,不知阿奎勒你可有心仪的?” “虽说凤朝的惯例是女家提请赐婚。不过阿奎勒你乃西域贵宾,自不能用凤朝的传统了。若有心仪之人,但说无妨,由朕替你做主赐婚。” 席位间的宋朝意自己都未曾发觉,在听到这句话后捏紧了手中的酒杯,杯沿压进手心有些泛白。 尾音甫一落地,满座寂然无声,只是有不少勋爵府门的贵女,眼中的情绪不由得热切了起来,殷切地看向了跪在台下的红衣皇子。 叶姝发觉女帝和阿奎勒不约而同落在了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间整个人都警觉了起来。她身后候着的觅竹也不由得不安紧张了起来。 不会吧! 阿奎勒这家伙在原书里被女帝赐婚后,不情不愿地入了东宫做侧室,每天都和宋朝意算计着怎么弄死自己。 现下自己未曾同原主一般看懂女帝的眼色后主动请婚,怎么这厮还要来。 只是满堂都是王孙贵胄,叶姝也不好当庭拂了女帝的面子。 便只能看着台上,举手投足间皆是异域风情的阿奎勒徐徐起身,然后噙着笑意转向了叶姝的方向低声道:“回禀陛下,臣已有心仪之人,便是您膝下万般尊贵的太女殿下。” 殿中的烛火将阿奎勒的身影拉扯着,晚风带起了地上的红纱,隐隐绰绰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这场赐婚使得整个宴席间显得愈发寂静了起来,气氛都有些变了。 尤其是不少女官望向了宋丞相坐着的位置,宋朝意和宋丞相生的很像,只是比起宋朝意身上飘然如仙的清冷气质,他母亲要多几分为官多年的肃然和威严。 她疼爱了宋朝意多年,身为宋家嫡长子的他年长叶姝两岁,早在皇太女幼时便同她定下了太女正宫的婚约。 如今陛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叶姝纳了一房侧室,置宋家于何地。 只是......西域的皇子,那身份自然是贵不可言,当然不可能赐婚指给其他的贵女。 宋丞相心底微叹,侧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自家长子的神色,看到他依旧是那幅淡然毫不在意的模样,倒是松了口气。 最是无情帝王家,即使女帝常说叶姝恋慕着宋朝意,但她还是不希望朝意真的沦陷于皇太女殿下那似水般的柔情中。 “好!” 女帝笑了起来,笑声清脆爽朗,抚掌道:“既你如此欣赏朕的太女,那便择日入住东宫侧殿。” 叶姝唇微启,见自家母皇话都放出来了,木已成舟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起身离座来到阿奎勒身边领旨谢恩了。 女帝还赐座,让阿奎勒坐到了叶姝身旁。 叶姝嗅着扑面而来的西域熏香,再加上看到他那分外诱人的腹间沟壑,顿时觉得有些头疼,只得解下了着的外袍,悉心地披在了阿奎勒的肩上,温声说道:“晚间的风凉,先披着罢。” 最让叶姝如坐针毡的是身边这只摇着尾巴的大狐狸还悄无声息地越挪越近,恨不得整个人黏在自己身上。 要不是这还在宴席之上,叶姝毫不怀疑,要是左右无人看着,阿奎勒肯定能胆大包天到把自己抱在他膝上各种亲近。 毕竟刚来到这个任务位面的时候,这家伙的东西已经想要直接闯进来了。 宴席进行到后半晌,叶姝已经被阿奎勒斟酒喝得有些头脑昏沉了,看到女帝已经不在主位了,她按着膝盖起身,朝觅竹使了个眼色。 觅竹心领神会,扶起了叶姝。 看到阿奎勒也想要起身离席,叶姝按住了他的肩头,“在此处等本宫,本宫去更衣,去去就回。” 席间两位最尊贵的人物都离开了,宴席的氛围一下子就松了下来,阿奎勒侧身倚在了方才叶姝坐的席位上。 披着的云丝外袍还残存着叶姝身上独有的青沉香,这香气清灵温雅,让人心思都被抚平了一般。 阿奎勒掀起眼皮,看到远处渐行渐远的月白色身影,再看向了裙裾翩跹的玄色身影,抚过垂下的发辫,眸底愈发暗沉了。 宋朝意这厮,可真是心思深沉,明面上倒是什么都不在意的冷淡模样,还不是因着叶姝那般在意他。 可劲地折腾皇太女的心思去罢,待到那几分浅薄的爱意消磨殆尽,妻主已试过他带来的欢愉时。 他倒要看看,宋朝意还能不能当那矜贵寒凉的孤月。 第57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06 宫中夏日已近尾声,秋初的晚间门便有些凉了,耳畔是略显凋敝的秋蝉鸣叫。 主仆二人行至一处僻静的角落,叶姝顿住了脚步,思及方才在晚宴间门等了许久都未没有看到叶江知,便轻声问觅竹:“觅竹,今夜皇兄不曾来吗?” 觅竹接过东宫中小侍女送过来的雀翎织金披风,为叶姝披上,倾身在她面前仔细绑好系带,一边回着话:“殿下之前同二皇子殿下不亲近,自是不知道的。二皇子身子孱弱不宜饮酒,因此陛下特地准许他若是身体不适,此等宴席不来也是可以的。” 叶姝望着天边一抹勾月,耳畔还隐约能到前殿传来觥筹交错的热闹声响,不由得想起来那天夜里慌不择路跑到云烟阁看到的可以称得上寂寥的景致,还有那端坐于凉亭中闲敲棋子的病美人。 两相对比,显得记忆中的云烟阁愈发凄清起来了。 “去皇兄那的方向走去,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她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三四个跟在觅竹后面的宫仆,吩咐道:“旁人不必跟着本宫了,觅竹一人就好。” “是,殿下。” 但就在两人准备前往烟云阁,路过集芳园时,遥遥便可见那抹浅色绣着云月纹的衣角消失在了月洞门边际,是宋家之子宋朝意,也就是叶姝不久后便要迎娶回东宫的正宫了。 在觅竹发出惊呼之前,叶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隐入了一条小道中。 叶姝听着那细微的脚步声远去后,垂眼便看到有些觅竹睁大一双圆眼望着自己,像是在问自己是不是和宋朝意有约。 狭窄的小径中,觅竹都能闻见金玉般的太女殿下身上清灵的香气。 叶姝压下嗓音,极其轻地说道:“本殿下去去就回,在此候着。” 紧接着,觅竹就看着那道玄色的窈窕身影,足尖随意轻点,拽着集芳园中探出来的桂树枝,踩着一旁的矮墙便上了墙沿,最后猫着身子消失在了桂花和枝叶间门。 觅竹不由得感慨着,果然是陛下教导有方,原本不学无术的殿下竟然身手如此了得。 然而出乎叶姝意料的是,宋朝意来到这集芳园中,居然不是为了密谋什么东西,只是孤身一人坐于桂树之下,品着清茶。 园中有一处池塘,秋日的寒露已经凝聚在了青荷之上,勾月如银挂在枝头,地上因着秋风落了满地金白色,被秋露打湿了。 馥郁的清香萦绕在叶姝的身边,她半倚靠在树杈间门,静悄悄地观察着树下宋朝意的行动。 但他只是坐着,晃了晃杯中透彻的茶水,望向满园已经有些凋零的芳草。 过了好一会,叶姝怕觅竹等太久了,折下了一枝桂花,唤着他的名字:“宋家郎君。” 这声清脆柔婉的呼唤,将宋朝意满心思绪瞬间门唤回,他一惊抬首望向桂树梢。 清凌凌的黑眸,就这样安静地凝望着叶姝,倒映出满树繁花和树上灵动贵气的太女殿下。 叶姝这才注意到他那执着茶盏的指尖如白玉般,纵然眉目昳丽,但是他通身的寒凉气息冲淡了不少那份昳丽,显得宋朝意清冷如雪原顶上的一轮月。 气质疏冷淡漠,像是梅枝上飘落而下的雪。 宋朝意清冷的眼,看到素日将皇宫折腾得鸡飞狗跳的纨绔太女,玄衣墨发,杏眼笑吟吟地看向自己,隐约可见她发间门晃荡的红珠耳坠。 里头像是蕴了一江春水,无端端地让人心尖发颤。 端的是贵女柔婉风流姿态,却又有皇家自小养起来的矜贵凉薄。 “臣参见太女殿下。” 叶姝眼眸含笑地看着树下清冷自持的人,捻着手中的桂枝晃了晃,往下随意一抛。 宋朝意下意识地抬手接住,扑鼻的桂花馥郁甜香,还夹杂着几丝淡淡的宫中熏香。 意识到自己接住了叶姝抛来的桂花,宋朝意指尖一顿,眉眼微垂,正想要将这桂枝给扔出去时,却见树上的人搭着树枝一跃而下,俏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 陡然靠近的那张脸,粉妆玉琢,让宋朝意恍惚了一瞬,往后退了一步。 “朝意哥哥,你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品茶?”叶姝像是没察觉到他躲闪的动作一般,看向他身后的茶盏问道。 距离越发近了,以至于宋朝意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浅淡的酒香,他长睫颤了颤低垂下,掩去那不经意间门泛起的波澜。 眼前的太女殿下,大抵是有些醉了。 不然怎么会用儿时的戏弄他的称呼来叫自己。 叶姝见他许久都没出声,仰起头看他,一双眼因为酒意像是被清水洗过的玉石。 因为这仰头的动作,方才在桂树上被花枝勾乱的发丝散落,本来就堪堪钗在发间门的羊脂玉簪顺着墨发滑下。 宋朝意眼眸微凝,握住了那将要摔个粉碎的玉簪。 于是那满头青丝飘然,被秋日凉风带起,有几缕狡黠地抚过他眼尾,他一时间门怔愣在了原地。 太女殿下像个孩子一般,伸出手环住了宋朝意的脖子,扑进他怀中,醉酒后的嗓音沙沙的,“朝意哥哥,你不高兴?” 她这声问句尾音像是勾子般微微上扬,像极了女帝在朝中笑语盈盈质问罪臣的声调,但又温柔的很。 宋朝意想要推开她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而后徐徐落在她的肩头,低声回应道:“臣不敢。” 说的是不敢,而没有否认不高兴。 埋在自己怀中的太女殿下忽而轻轻地颤了一下,带了点若有若无的泣音。 “朝意哥哥,不要生气好不好?”她温软的手松开他,捏住宋朝意的袖摆轻轻晃着。 此刻宋朝意才发现她眼尾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晕开了点泪水,染上了清透的红。 或许是人醉酒后,说的话都真心的很,凤朝最尊贵的太女殿下,甚至将自己的真情交付出来。 叶姝踮起脚,在宋朝意眼尾落下一个吻,“朝意哥哥,我的正宫从来就只有你一位。” 这句话合着那个吻,柔情似水,似乎可以将山间门松雪融去。 而且宋朝意敏锐地发现,她在自己面前自称,用的不是本殿下抑或是本宫。 宋朝意清冷的眼底映照出她细润如脂的面庞,眼帘半阖散去了所有的波澜,专注地将袖摆从她手心里抽出。 “谢殿下如此厚爱,只是你我二人尚未成婚。”他言语间门顿了顿,继续道,“若是殿下珍视臣的名声,莫要再如此了。” 叶姝看着渐渐抽离的那抹衣摆,歪着头似是有些不解,但还是笑着说:“既如此,那本宫便去探望皇兄了。” 青丝拂过宋朝意的手背,像是微凉的绸缎。 一袭月白衣袍的郎君重新坐下,依旧静坐斟茶,只是他冷冽的目光却止不住地萦绕在左手中握着的东西。 光泽莹润剔透的羊脂玉簪,和一枝折下的桂枝。 京都无人不知,宋家郎君生性冷清,不喜碰旁人之物。 而踏过月洞门的叶姝,原本朦胧的醉眼瞬间门恢复清明,手指拢了拢垂落耳边的发丝,走出了集芳园。 进度.....真快啊。 觅竹已经在小道中等着叶姝等了好一会,想着若是有人进了集芳园便把人拦下来,否则若是宋家郎君同自家殿下私会的事情传出去,那高山雪一般的小公子怕是得经受一番风雨了。 “觅竹,走罢。”叶姝刚一出来,便看到觅竹惶惶不安地凑了上来,拍了拍她的头以示安抚。 走了许久,刚踏入烟云阁,叶姝就感觉不太对劲。 无他,只是这个时辰的烟云阁太过寂静了,只有脚步声很轻的宫仆匆匆而过,手里似乎还捧着什么。 叶姝心里顿时有些不安起来,疾步上前走到了叶江知的寝宫门前,正要推开井字红木门时,门自内向外被叶江知身边的观心给打开了。 夜色之下看到叶姝,观心也是一愣,随即行了个礼:“奴参见太女殿下。” 叶姝微微颔首,便要拨开他进入寝宫,却被拦了下来。 “太女殿下!皇子殿下他因为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观心扑通一声跪在了叶姝面前,整个人都快贴在地面上,颤颤巍巍地继续道,“不如殿下您择日再来吧。” 叶姝停住了,眸光落在眼前像一枚萧索的枯叶般哆嗦的观心,觅竹瞬间门便懂了走上前扶起了观心。 就在此时,隔着珠帘床帐,叶姝都能听见隐隐约约的痛呼。 即使很努力地压抑着,也可以感受到这声音的主人正在经历的痛楚。 叶姝提起衣摆迈过了门槛,径直走向殿内。 观心追了上去,再度跪在了叶姝脚边,整个人脸涨得通红,视死如归地说道:“太女殿下!奴求您了,二皇子殿下只是精信来了难受得很。” 叶姝有些疑惑。 精信?是什么东西? 这是剧情大纲里未曾提到的啊。 觅竹见观心一个男侍居然如此大胆地说了出来,也是一时愣住了,再看到自家殿下那茫然的模样,心底微叹。 觅竹走到叶姝身侧,凑近她耳畔用极细微的声音为她解释。 “殿下您婚期尚有段时日,因此教导殿下您行事的通房陛下还未曾派到您身边。”觅竹想了想,解释道,“这精信......” “《语夫》一书中记载写着,夫郎身怀凝精,日有升落,聚阳之处便自会升起,伴有清水遗落。” 叶姝也因为这离谱的设定有些恍然了,所以说......皇兄他现下便因为这疼得厉害? 第58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07 观心没想到即使自己将二皇子的情况都说了出来,叶姝还是拨开珠帘直接进了寝宫内殿。 “既然皇兄身体不适,为什么不传御医过来?”叶姝一边往里走去,一边问着观心。 刚一踏进内殿,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度。 这才入秋,殿中的暖炉就已经点上了升起袅袅的烟,几扇木棂窗户都紧紧闭着,浓厚的药味和难以流通的空气让叶姝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而且还能听到床帐后叶江知低低的咳嗽声。 她走到了窗边,正要将窗户开启时,觅竹出声提醒道:“殿下,二皇子现下怕是吹不得风,会受凉的。” “若是再不让这满殿中的烟气散去,皇兄才会病。”叶姝说着,往外推开了窗,晚间的秋风吹入缕缕清新的空气。 感受到本来因为烟气带来的困倦瞬间消散,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观心还在喉间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好了,我去看看皇兄。” 帘账后忽然传来一阵再也克制不住而万分剧烈的咳嗽,观心连忙上前打起帘账,拿过一旁的丝帕。 地面上洇开一小摊血迹,墨发凌乱的叶江知只穿着单薄的白衫,手扶在床沿倾身,眉头紧蹙,额头间都是细密的汗珠。 整个人看起来都苍白无力,尤其是那脸色煞白到近乎透明,只有唇瓣被血迹染上了一点红。 犹如通身的生气都凝在了唇上的殷红。 观心蹲在床边,拿热水打湿了帕子仔细地擦拭干净叶江知唇边残留的血迹,担忧地看着他:“殿下......太女殿下来看望您了。” 闻言,本来还气若游丝的叶江知猛地抬起头,却因为动作太快有些目眩就要往前栽下去,观心都未曾反应过来。 叶姝上前一步,扶住了身形瘦削的他。 靠在叶姝身上的叶江知不由得又咳嗽了几声,努力地压下涌上来的腥甜,于是一缕鲜红顺着他唇角流淌而下,滴落在了叶姝的雀翎披风之上,晕开小片深色。 看到血弄脏了这名贵的衣裳,叶江知愈发难受了起来,前些日子温柔清澈的嗓音都在颤,“太女殿下.....这披风....” 叶姝打断了他,接过了观心手中的帕子,悉心地拭去他脸侧的血,“无妨,只是件披风,本宫殿中还有两件雀翎,无需挂心。” 少女的怀抱温暖,带着清冽的香,让叶江知本来就有些昏沉的意识愈发混沌了起来。 以往在每月难熬的日子里,从未有过人这样将他拥着。阿爹不喜他,总是会突然惶恐不安地推开自己,生怕母皇发现自己是他和女廷卫珠胎暗结生下来的孽畜。 甚至这身病体还是拜父亲所赐,凛冬腊月中将自己推进了湖中想要灭了自己这个罪证的存在,险些溺毙,被御医救醒后身体便落下了寒症,十三岁精信来后,每逢月初便生不如死。 总是担惊受怕的阿爹后来实在熬不住了,吊死在了宫中,只余下他一个不受重视、身体孱弱的皇子,在这深宫中艰难求存。 他如今能活到现在,还是凤君仁慈,瞧着他身体不好便多加照拂,病逝前还惦记着让母皇怜惜他几分。 这病弱之躯,或许是让母皇瞧见了凤君的影子,因此他才能苟延残喘至今。 叶姝就着床沿坐了下来,一握他放在锦被上的手,才惊觉冰凉得跟寒冰无差别。 叶江知抬眼,看到观心还在内殿中,温声道:“观心,退下吧。太女殿下在此,不必担心。” “去传太医院平日里为我诊脉的柳太医过来。”叶姝解下腰间的玉牌,扔到了觅竹手中。 觅竹接过玉牌,看了眼虚弱地倚在太女殿下怀中的二皇子,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权当是皇家兄妹情深了,毕竟殿下那般挂念二皇子的心思,做不了假。 于是觅竹握紧了手中的玉牌,正要匆匆地往外走去时,叶江知出声制止了,“皇妹,不必了。我向来如此,太医来看也只是说需得悉心调养着,待到嫁了妻主后自会好些。” 叶姝瞧着他的脸色,心底微叹,吩咐了下去:“既然如此,觅竹你便直接回东宫罢,本宫留在这。” “殿下......”觅竹睁大了眼望着叶姝,在看到自家殿下那温柔而坚定的神色后,止住了话头,朝着殿外走去。 待到宫中的仆从全都离开后,叶姝垂首,看到叶江知那纤长的睫毛掩着,浅色的唇紧抿。 “皇兄,月初都这般吗?”叶姝不由得轻声问了出来。 叶江知刚要回答,那一阵阵的抽痛又开始袭来,他俊秀的脸又开始冒出冷汗,轻微地呼吸着,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捏住了盖在腰间的锦被,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疼痛。 叶姝没再说话了,只是用自己柔软温暖的手将叶江知的手包在了手心之中。 良久,叶江知的呼吸才平复下来,他声音都像是飘在天际,无处落地,“是的。” 不过叶姝有些疑惑,“为何太医说嫁了妻主后会好些?” 闻言,叶江知整个人都凝滞了,被叶姝包在手心里的手都不由得握紧了。 叶姝就看着他玉白的耳尖,一点点攀附上红色,最后红到仿佛要滴血一般。 有点想捉弄总是温柔包容的皇兄,这点捉弄的心思一起,叶姝愈发好奇了起来,“皇兄,为何呀?这不能告诉我吗?” 叶江知叹息一声,松开了手中抓着的锦被,因为不适本来也有些思绪不清,便顺着话茬说了下去。 “阿宁你不知,精信因人而异,只因我本就体弱,所以格外难熬。” 他顿了顿,犹豫了许久,还是说道:“这不适......只有由妻主纳入其中,才能缓解几分。”这句话说到后面,几乎小到接近蚊鸣。 解释清楚以后,那张清俊温雅的脸,刚刚还因为身体不适而惨白,此刻已经羞赧得眼尾都泛起了红。 加上那单薄的白衫和眉心一点朱砂,本来观音玉像般的郎君都多了点生人之气。 身边都萦绕着叶姝的浅淡清香,叶江知忽觉心中方才竟然升起了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尤其是在抬眼间看到叶姝散落而下和自己交织在一起的墨发时,这个念头愈发明晰了起来。 阿宁若是成婚了,想来定会是位温和良善的妻主。 对待自己的夫郎,定然也是倾尽柔情。 叶姝沉默了。 其实在听懂纳入其中四字之义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要问这精信一事了。 此书的作者,实在是当代人才,竟能想出如此离谱的设定。 思及原书中叶江知许了那女廷卫长为妻主后抑郁而终的结局,叶姝不由得轻声说出了自己所想,“皇兄放心,我定会让母皇为你仔细甄别,替你寻一位疼惜你的妻主。” 这番话语调虽然很轻,但是却像是在立誓。 感受着叶姝手心温度的叶江知听了这话眼眸微滞,未曾出声,只是安静地凝视着锦被上的云纹,许久才低声应道:“那便先谢过太女殿下了。” 那分绮念,本就不该有。 唤她阿宁,也是不合适的。 太女殿下于自己,不过是对皇兄的情谊。 没有人再说话,陷入了沉默,叶江知听着耳畔逐渐归于和缓的呼吸声,想来是她睡着了。 酒意上涌,寝殿里燃着安神香,合着那清淡苦涩的药香,让叶姝的意识不断被睡意侵蚀,然后沉沉地睡去了。 寂静无声地渲染在殿中的每一个角落,叶江知轻叹息,坐了起来,扶着叶姝躺了下来。 只是在看到她那葱段般的纤纤十指时,叶江知觉得本就肿胀的疼痛越发明晰了起来。 床沿只着了一身雪色长衫的郎君,目光下落在因自己晕开一片深色的丝绸上,喉间轻咽。 任谁也想不到,宫中玉观音般温柔和善的二皇子,会散着青丝白衫凌乱,牵起了太女殿下金贵的手,朝下引导而去。 那纤指拈花般擦过涌出清水的端口,叶江知头微仰,眼尾沾上了一抹昳丽姝色,映衬得眉心朱砂痣越发靡艳起来。 若是朝中文人看到此番景致,想必也会感慨,当真是玉颜观音红朱砂,。 一个时辰后,灯台上的烛芯都快要燃尽了,叶江知慨叹一声,取过丝帕细细擦过少女的指尖和指缝残存的银线。 明知是错,却还是忍不住陷于其中。 月悬于夜幕,而后被漂浮过的云丝遮掩,掩去满宫深色。 宴席渐渐散了,披着玄色外袍的阿奎勒离了席,领着几位身穿胡服的侍从路经东宫时,阿奎勒停住了步伐,眸光沉沉。 他注视着紧闭的朱红大门,过了许久才重新抬起腿,步履如风地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攥着系带的手,几乎要将这带子扯断。 若不是暗中差人去打听了,倒不知这皇太女还在那般僻静的宫殿陪着自家皇兄。 昔闻这太女殿下哪位都瞧不上,如今看来倒是谬言了。 在这凤朝他未曾听过女子纳了兄弟为夫郎的,但是在西域部族民风开放,这种做法并不奇怪。 那夜之后,叶姝以为自己和叶江知之间会亲近很多,却没想到烟云阁朱门紧闭,不曾开启过。 去探望,观心也只是低垂着头讷讷道二皇子身子不适,闭门静养。 下了朝后,好不容易结束女帝交来政务的叶姝站定在烟云阁宫门前,见无人在门前候着,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透过门缝送了进去。 也不知皇兄身体如何了。 亭落中静坐的叶江知未动,望向那封飘然落下的信纸,即使遥遥看着,都能看到上面写满了墨色字迹。 修长的指尖不自觉地将白玉棋子扣进手心。 叶江知收回目光眉眼低垂,重新看向了棋盘上展开的晦涩难懂的棋谱。 落下一子,棋面重陷僵局。 这日叶姝在御书房候着,看女帝坐于案前批奏折,她忽而问道:“前段时日你招歌伎来宫中作乐荒谬之事,可曾同宋丞相告之歉意?” 叶姝怔在了原地,然后如实回答了,“回母皇,不曾。” 叶璇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朱笔,掀起眼皮看了那立于座旁的窈窕身影一眼,“为何不去?” 叶姝想了想道:“未能寻得良机。” 这借口让女帝冷哼了一声,她凉凉地说:“良机?什么良机?朕还赐了西域那小皇子给你做侧宫,再不去登门拜访,便等着你心心念念的朝意同你闹变扭罢。” 可见女帝有多偏爱宋朝意了,一个丞相长子和自己的皇太女闹变扭,她也不觉得这是冒犯皇室。 毕竟叶璇是看着宋朝意和叶姝长大的,宋朝意都快被她视作半个皇子了,而且宋家还是叶璇的父家。 “明日下了朝,便去宋家拜访。” “儿臣听命。” 翌日,叶姝坐在灰布低调的马车里,掀起车帘往外望,果真看到了热闹非凡的景致。 不少女子穿梭于市集间,叫卖声不绝于耳。 果然是女尊世界,主外谋生的多为女子。 只是不远处忽然喧闹了起来,马车停了下来,叶姝探头看去。 原是一位着盘蟒大红剑袖骑装的俊朗少年,身骑骏马朗笑着驰骋而过长街。 眼眸璨如寒星,面若冠玉,头戴宝蓝赤金抹额。 他骑术过人,即使在人多的长街,也不曾伤到人。长街里的众人好似也习以为常了,不少女家看到这位郎君也只是眉宇微蹙,仍旧有些不习惯这般肆意妄为的行事风范。 一看就是王孙贵胄家的小公子,多的是那抹动人的少年意气风发的姿态。 不然若是寻常人家的郎君这般在街上,早就被京中禁卫给抓进大理寺严刑拷打;。 叶姝看到他俊脸上明朗若悬日的笑颜,仿佛被感染了一般,也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没想到上个街去宋家,还能看到这么有意思的。 但叶姝敏锐地察觉到了不远处一辆马车的帘子似是掀起了一瞬,紧接着一道难以察觉的银光一闪而过,精准地往前方抛去。 马背上精于骑术的谢琼羽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道直冲着自己而来的银芒,但想要拉住缰绳已然来不及了。 马掌碾过,那东西便直直地扎入了马蹄。 赤色马瞬间感受到了传来的刺痛,仰头朝天嘶鸣了一声,竟是发了狂,开始带着马背上的少年狂奔起来。 长街一下子乱了起来,路上行人纷纷叫着逃窜了起来,有稚童在混乱间哭闹着,却寻不到自家母亲。 马背上的少年身形越发晃荡得厉害了,手都快要拉不住缰绳,眼看着他便要被抛落下马,被那抬起的马蹄一脚踢中。 这一脚过去加上坠马,怕是要当场命丧长街。 第59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08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姝动了。 街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飞出一道象牙白的身影,觅竹来不及拦着叶姝,她便飞身出去直上了马车顶。 待到那匹受了惊的赤色马狂奔即将跑过时,蹲下已经蓄势待发的叶姝眼眸紧紧地观察着马匹,脑中飞快地计算着角度和力度。 紧接着,她脚下发力一个大跳,竟然精准地跨坐上了马背。 叶姝看准不断被抛送起的缰绳,伸出手拽住缰绳在手上饶了两圈收紧,同时压低腰身终于抓到了那身穿大红箭袖的少年手腕,将他用力拉了起来。 “抱紧本宫的腰!”叶姝提醒完,谢琼羽迅速回过神来,双手穿过环住了少女窈窕的腰肢,整个人抱住了她。 感受到腰上收紧的力道后,叶姝一个猛力往后倒顺便带着缰绳往后拖拽。 马被笼头和缰绳的力量带着,导致头不断摇晃歪曲,即使因为受惊想要狂奔逃窜也看不清见面的路。 由于视线受到了限制,马奔跑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叶姝也按照脑中驯马的知识,往前俯下身贴在马背上,用手一下下安抚着它的头。 最后马安静地停了下来,叶姝也是松了口气。 正想要翻身下马,却发现背后的少年还环抱着自己,以至于她动弹不得连转身都艰难。 谢琼羽轻嗅着鼻尖的熏香,总觉得这味道虽然浅淡但是熟悉的很。 “小郎君,该松开我了。”叶姝柔柔地笑了一下,温声提醒他。 显然是还记着他方才被吓到脸色煞白的模样,因此语气也是柔和的很。 谢琼羽这才发觉自己还桎梏着人家的腰,连忙松开了手,紧随其后下了马。 站定了身,谢琼羽才能分出心神了打量叶姝的模样,寒星般的眸子倒映出了眼前人的身影。 身形高挑有致的少女身穿象牙白金凤滚边的华裙,腰间还配着金穗宫绦,乌黑的长发被玉冠束起。 通身气度看来不似寻常百姓家,倒像是皇室中人。 再加上方才她的自称,谢琼羽瞬间再清楚不过眼前人的身份了。 当今身份尊贵仅次于女帝的,皇太女殿下。 叶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到他身上并没有伤处,理了理衣袍方才弄乱了的褶皱,便准备抽身离开回到马车上了。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有些羞赧了起来,俊秀的脸染上了绯色,在看到叶姝就打算那样离开后,一下子有些心急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叶姝的袖摆。 叶姝感受到袖子似是被人扯住了,便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 那浅浅的回眸一望,合着那双翦水秋瞳,让谢琼羽竟感觉像是心尖被无端端地撞了一下,撞进了她这双杏眼。 “还有要事吗?”叶姝看这俊俏少年郎呆头鹅般立在了原地,便出声问道。 谢琼羽感觉自己的指尖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般,蓦地一下收回了手,“你可是,皇太女殿下?” 叶姝愣神片刻,随后回过神来,大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错,本宫正是。” 于是叶姝便听到这个少年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臣参见太女殿下,我是谢家幼子谢琼羽。” 说着,他还抱拳俯身行了个礼,朗声道:“今日多谢太女殿下救命之恩!” 听到谢琼羽三个字的时候,叶姝倒是沉思了半晌。 这个名字,似乎在原书剧情中提及过。 凤朝被西域和南蛮百越入侵危亡之际,都城的将领早已及逃窜了个干净,唯独一朝忠臣的谢将军家,家中女将死了个干净。独独留下了个幼子谢琼羽。 而谢琼羽身为本该在后院中教子的夫郎,却领着一队男侍誓死守在了都城的城墙之上。当真是谢家血脉,纵然脾气火爆了些,但那一颗赤胆忠心,实在是令人动容。 直到无力抵抗那些游牧部族,兵临城下,他和那一队追随他的男兵,立于高墙之上仰天大笑后自刎身亡。 血溅三尺,染红了城墙。 但此刻,谢琼羽还是个银鞍白马、春风得意的谢家小郎君,意气风发的姿态明朗动人。 这样的将门出身的少年,怀揣着那傲气和风姿,再正常不过了。如果就那样血溅城墙,实在是惨烈了,倒令人心疼惋惜。 叶姝收回了思绪,抬手扶起了行礼的他,“不必多礼。” 想了想,叶姝还是提醒了一句,“只是京中长街行人众多,你骑马过街是该被大理寺少卿捉去的。更何况人多,马匹容易受惊,本宫救得了你一次,未必往后次次都能遇上。” “下次,莫要再如此危险行事了。” 谢琼羽俊脸立刻又有些羞愧地泛起了红晕,讷讷道:“是,谨听殿下教诲。” 往日听坊间传闻,说皇太女殿下是个行事不断的纨绔,他日若是登了基,只怕要天下大乱。 但他现在仔细一瞧殿下的模样,只觉得那些传闻实在是荒谬至极。 这般温婉亲和的人,如何像是顽劣的纨绔了。 只不过,若太女殿下做了妻主,想来对她的夫郎肯定是极好的。 原本谢琼羽最是厌烦宋朝意那种山中名士清高冷淡的模样,此刻一想却又有了几分艳羡。 心念一动之间,谢琼羽发现自己居然抬手解下了戴着的宝蓝赤金抹额。 “殿下......”看到叶姝又要转身离开了,谢琼羽唤住了她,将手中之物送到了她面前,抬眸有些揣揣不安地望着她。 一抹宝蓝静静地躺在少年白皙的手中,还有一枚刻着谢字的玉珏。 叶姝目光落在这两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物件上,有些不解地,但因为知晓礼节还是接过收了起来然后问道:“谢家小郎君此举......是何意?” 谢琼羽看到她接了过去,一双星眸都亮了起来,他原以为心心念念着宋朝意那家伙的皇太女定然不会要的。 “太女殿下救了臣的性命....在那长街之上,您还唤臣抱紧殿下您。”连脖颈间都是红的少年鼓起了勇气,一鼓作气地将心中所想念了出来,“殿下您若是不嫌弃臣的话,可否.....” 叶姝了然了,接过了他的话,“接你入东宫?” 谢琼羽倒是没想到还没说完,太女殿下便已经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有些讶异地望着她。 但却看到叶姝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素净的脸上仍旧挂着温柔的笑意,眸光柔和。 “谢小公子,你的情意本宫知晓了。但你这般的少年郎,不该锁于深宫高墙之中。”东西因着礼节,叶姝没有送回给他,但婉谢以后便转身离去,重新上了那不起眼的灰布马车。 只留下谢琼羽一人,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捏紧了方才马背上叶姝遗落下的一个绣囊,身后是马儿略微不安的踢蹬声。 为何宋朝意便可以入东宫,他便是不该? 自小他想要什么,身为将领说一不二的母亲便从未让他失望过。 谢琼羽一撩衣袍翻身上马,往自家府门的方向驱马而去。 还未到马车旁,觅竹便小跑迎了过来,气喘吁吁却不忘压低了嗓音关切地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无碍。”叶姝笑了一下,在她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靠在座上。 手心感受到玉石的温凉,叶姝从袖中拿出了那枚玉珏,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玉质剔透,光泽莹润,一看便知是上品。 谢琼羽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只是救了他一命便觉得自己是个好妻主了。 少女的指腹摩挲而过,上面谢字纹路的触感格外清晰。 叶姝垂眼看着那个自成风骨的谢字出了神。 任务对象以外的人,她原是根本没有必要去接触的。 毕竟主要任务对象只有宋朝意一人。旁的人,阿奎勒也好,那位未曾见过面的苗疆小皇子也好,这两人未曾真正意义上害过原主。 在看到皇兄无瑕玉璧般的人,和那般明媚少年郎,想起原书的结局时,升起来的那份情绪是惋惜吗?还是不忍? 马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再听到车外那般热闹的声响,叶姝收起玉,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了。 宋家人听到太女要亲临拜访,早早地便候在了宅门外。 市集的喧闹声已经有些远了,叶姝打开纱帘往外看,便看到宋府的大门敞开,门两旁立着两只汉白玉铸造的石狮,门匾一看就知道是女帝的字迹,想来是钦赐的门匾。 才下马车,为首的宋丞相便迎了上来,领着一众人跪了下来,“老臣参见太女殿下!” 叶姝连忙下了车,便把这看着年过半百的宋丞相给搀扶了起来,“宋丞相何必多礼,快快请起。” 两鬓银白的宋丞相借着叶姝的搀扶起了身。 宋丞相掀起眼帘,打量了叶姝一眼后迅速垂下眼眸,仿佛刚刚那一晃而过的是叶姝的错觉。 叶姝轻眨了眨双眼,这宋丞相是在打量自己长子未来的妻主吗? 宋丞相在看到叶姝那双宁静安然的眼眸时,竟是恍然了一瞬,想起了昔年早逝于深宫中的凤君。 刚刚那一眼,那淡然如水的气质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像极了。 扶在臂弯略显苍老的手不自觉抖了抖。 由众仆从簇拥着的叶姝踏入书房,宋丞相在书架中寻觅了一番后,翻找出一本朱红斑驳的古籍,从中取出了一张极其小的纸条。 “太女殿下,陛下此次唤您前来老臣这,想来是为了此物。”略显老态的宋丞相,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将那纸片塞到了叶姝手心。 叶姝定睛一看,竟是心头不由得一跳。 上面写着不少名字,都是这些日子上朝的熟面孔,有礼部尚书、和吏部侍郎等人,都是六部大臣。 等到叶姝看完以后,宋丞相取回这字条,置于油灯之上,混浊却有神的双眼看着那张名单被一点点烧成灰烬,才叹了口气。 叶姝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才问道:“宋丞相,这字条......” 宋丞相转过身来,扑通一声竟是捉着叶姝的衣摆跪了下来,老泪纵横,“老臣无能,竟不知这些个和臣熟识的同僚,居然敢做出此等胆大妄为之事。” 一头雾水的叶姝,迅速地翻找着原身的记忆,和那日女帝叫她前去宋府时刚离开的官员,再结合起这段时间上朝对这几位朝中大臣的印象还有他们的官职。 前阵时日朝中官员似是有所变动,里头多了几张生面孔。 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 叶姝垂眼打量着跪在自己腿边的真切流泪的宋丞相,竟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和这件事有所关系了。 只不过表面工作还是得做好的,叶姝连忙弯下身扶住她的双臂,“宋丞相为何突然如此痛哭?” 就着这个姿势,宋丞相靠近了些许,低声道:“近日所进官员,皆为各家贵女。” 各家贵女?以权谋私? 叶姝沉吟半晌,回道:“本宫知晓了,快请起罢。” “既此事已有了线索,这阵子怕是风声会紧上不少,宋丞相需得保重身体。”叶姝拍了拍那皱纹遍布的手背,嘱咐了一声。 结束了议政之事的叶姝走出书房,准备离开宋府回宫了,却在路过一片桂园时,听到了阵阵抚琴声,琴音清脆如环佩作响,又有高山流水之态。 叶姝穿过了回廊,看到了园中景致。 素衣白裳的宋朝意果然就坐于石凳上,眼眸未阖神情冷淡地抚弄琴弦,那按在弦上的手指修长,似翠竹般骨节分明。 不时枝头有细碎的桂花垂落,落在了他披散的墨发间,倒像是点缀上了星点雪白。 这才秋末,却让人能感到他身上的清冷飘然之感。 一曲毕,本来寂静的桂园中响起了几道清脆掌声。 宋朝意抬眸看去,便看到了身后的叶姝。 她那张温婉的脸映衬着院中蜿蜒探出来的花枝,如同一幅古画。不必笑也无需落泪,光凭这一张脸伫立于回廊长亭之间就是一张古色古香的美人图。 此刻叶姝正望着自己,或许是杏眼带了点细碎的光,眉眼弯弯笑着看人的时候最是撩人心弦。 宋朝意起身,遥遥地行了个礼:“太女殿下。” 觅竹很有眼色地站定在了回廊间,为而人把风,毕竟二人尚未成婚,若是这传出去有损宋朝意的清誉。 叶姝行至石桌旁,坐了下来,看着那一看便知不菲的古琴,“这是之前母皇赐给你的凰栖?” “回殿下,正是。”宋朝意起身后便未落座,站在那身形挺拔似松柏,却带了几分淡漠和疏离。 叶姝的记忆力毕竟不是寻常人类可以媲美的,思及上一个位面习得的钢琴,她对眼前这古琴也起了几分兴趣,依照着方才看到的抚琴手法和听出的音阶,随意拨弄着琴弦。 听到院中传来琴音的觅竹睁大了双眼,她怎么不知道殿下何时习得的古琴? 往日在傅太师书院中,就属殿下最不喜去学抚琴这类男子应有的技艺。想来是为了成婚后好和宋公子琴瑟和鸣吧。 曲调和先前宋朝意弹的无差,但在托的指法有误。 琴音袅袅停歇,宋朝意才出声淡淡道:“殿下琴艺过人,松鹤古曲只闻一遍便可奏。” “只可惜曲无意。” 他清冷的嗓音如珠玑落玉盘,悦耳的很,叶姝觉着光是听他说话都是一种享受,手从琴弦上收回,笑道:“宋公子,对琴技造诣很深啊。” 叶姝一直都知晓自己接触音乐存在的问题,但这或许还得等她情绪感知系统完善后,才能达到曲可传情的地步。 宋朝意望进她的眼底,一时觉得有些不解。 明明曲调没有任何情感波澜,但此刻她杏眼中,却是绵延的情意,像是春日冰面破开涌动的湖水。 忽而一枚桂花从枝头滑落,恰巧擦过宋朝意纤长如羽扇般的睫毛,倒像是落了雪般不近人情,那双清沉的眼流转过叶姝那雪色耳垂中的红玛瑙耳坠,他修长的手指从袖中取出一物,“太女殿下,之前夜宴,你盘发的玉簪遗落,微臣替您拾起来了。” 皇室专用的羊脂玉簪子,就躺在他如玉般的手心。 若真要比起来,宋朝意的手或许比那玉石看起来还要名贵好看,连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叶姝定定地看了,确实是那晚她详装醉酒落下的。 只不过......为什么要拿回来? 于是宋朝意看着笑颜绽开在她姝丽的脸上。 “朝意哥哥留着吧,权当定情信物。” “你我二人,无需如此生分。” 叶姝伸出手,将他的手指合上,做出了握着这枚玉簪的形状。 宋朝意敏锐地发觉了她袖间一扫而过的玉石温凉的触感,眼眸半阖,清冷的眼还看到了那迅速消失的星点宝蓝色。 微凉的指尖似无意间,在她袖摆擦过时,勾弄住了那抹蓝色。 二人都未曾想到,一条宝蓝赤金抹额轻巧落地,摊在青石地面上。 一时间,整个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叶姝率先打破了僵局,若无其事地蹲下身捡起了这条抹额,送到了宋朝意眼下,笑语吟吟地说道:“朝意哥哥发现了,这是我替你挑的抹额.......” “殿下。”宋朝意淡淡地打断了她,指尖一勾,还勾出了一块玉佩出来,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碎做几块,叶姝接在了手心。 上面镌刻的谢字,显得格外讽刺。 “谢家小郎君吗?”宋朝意眉眼像是凝了霜雪一般,瞬间让人感觉相隔万里。 方才听了叶姝一曲化开的雪,仿佛只是错觉。 叶姝收回手,柔声应下了,“是了,方才在安乐长街。他骑马遇险.......” 宋朝意已经抬手将玉簪搁置在了石桌上,眉眼低垂又看了眼那枚玉簪,“殿下无需同微臣说如此多。” “殿下贵为太女,无论想要多少夫郎,都是天经地义。” 说完这番话,宋朝意抱着琴头也未曾回地离去了,发间桂花被秋风垂落,融入地上金白色一片。 看到那颀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间,叶姝却唇角微扬地笑了起来。 进度愈发快了。 都是天经地义的话,为何要那样冷面相待? 桌上的玉簪叶姝看都未曾看一眼,直接和觅竹离了桂园。 却不知在她走后,那道素白色的身影又回到了石桌旁,伫立了许久。 玉簪的尖端压进了手心,沁出了点血珠子,映衬着玉白的手,倒像是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离开宋府坐上马车后,觅竹打量了下自家殿下的神情,笑着说:“果真是见了宋家郎君,殿下心情都好了不少呢。” 叶姝闻言温柔地笑了笑,却没解释什么,只是把玩着手中谢琼羽赠予自己的玉珏,指尖描摹过那个谢字。 不久后的白露夜,安乐长街东边的秋欢馆最大的雅间被包了下来。 所谓秋欢馆,自然是京中颇负盛名的烟花柳巷,寻欢作乐的美地。 宴请的官员,和那日宋丞相给自己的名单一一对上。 本来这群女官来这楼里是为了听歌伎唱曲,再点上几位郎君好作乐。 谁知那纨绔盛名的皇太女,居然拍着她们肩,笑意和善地跟着一起来了。 顿时吓得这群作乐脏污惯了的大臣要命,一个个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正经的不得了,即使看着桌前的男伎们翩翩起舞,也是能正襟危坐,眼神清明。 不像是来秋欢馆作乐,倒像是来审案子了。 而坐于尊位上饮酒的皇太女殿下风光霁月,朱红色的华裳美艳群芳,衬得那张贵气的脸越发明锐了。 就是被懒懒地看上一眼,也吓得她们够呛。 原主是个贪玩的纨绔,却酒量不行。 因此叶姝搜寻到了现代位面做任务时习得的劝酒技巧,不动声色地将在场的这些大臣纷纷灌了个满壶,自己却只饮了三两杯。 但那双杏眼水光粼粼的,像是醉的不轻。 饶了一圈酒都劝得差不多了,一位着单薄衣衫的郎君看着尊位上一看就尊贵非凡的贵女,心念微动。 趁着翩然起舞时,他一个巧劲落在了叶姝臂弯间,吟唱了柔婉的曲子。 指尖提起了一壶酒斟了满杯,清透的酒液几乎要溢出来。 涂了浅色蔻丹的指甲轻敲杯壁,叶姝斜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位歌伎的手段。 “大人,为何不曾见您多饮几杯?”低沉清脆的说话声,这郎君眉眼垂下自有风情,将青瓷酒杯送到了叶姝唇边。 就在他以为叶姝肯定会一饮而尽时,雅间木门被一双修长的手推开了。 走进来个漱冰浴雪的白衣郎君。 第60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09 凝眸一望,看清来人模样的时候,叶姝顿时有些微醺的酒意都消散了个一干二净,就像是炎炎夏日的时候被人兜头泼了一碗冰水。 “阿......兄?”叶姝醉眼迷蒙,神色犹疑地轻轻呼唤了一声,连忙推开了倚在自己身边的歌伎。 乍一看叶江知瘦削的身形披着的雪色云边披风,她还以为是宋朝意来了。 两人的模样和气度是有几分相像的,尤其是着同样素白的衣裳时,便更加像了。 只不过叶江知的轮廓要柔和不少,再加上眉心轻巧一点朱红,比起宋朝意的清冷疏离,他的五官就越发显得雅致昳丽了,不似宋朝意那种冷峻。 叶江知将叶姝眼底方才的犹疑之色,看得一清二楚,披风内的手将这件素白的披风一下子攥紧了,只觉得喉间几乎要沁出血来。 他早该知晓的,素来和自己没什么交际的皇太女忽然同自己如此亲近,无非是看中他与那宋家郎君有几分肖似罢了。 说起来叶姝觉得自家皇兄平日里的模样甚是温柔,因为眉眼生得清浅柔和,但现在对着自己神情沉寂了不少,便看着让人觉得遥不可及了。 叶江知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姝,想起了这些时日的一幕幕来。 那日她说,她要为自己寻一位好妻主,那苦涩的滋味一连好几日都弥漫在心头。他也没想到生性平和的自己,原来也是会有脾性的。 于是烟云阁自那日起,便从未开启过。但叶姝却每日都来,在门缝间送进一封书信。 叶江知自然是每一封都细细看过了,里面写着她在朝中见闻,只是看着那隽秀的字体,他便仿佛可以从中窥见叶姝的一颦一笑。 可前两日开始,书信不再有了。 他难得动用了自己在宫中隐藏已久的人去打听,才知这皇太女又回到了那纨绔模样,竟是和几位暗地里脏污得不行的大臣来这秋欢馆作乐来了。 出了宫的叶江知才至这暗巷边,随意抬头一望,便瞧见了那倚靠在屏风旁眼尾飞红霞的叶姝,臂弯间还揽着个衣衫轻薄的男伎。 不可言的愠怒陡然生于心头,再回过神时,他竟已经站在了叶姝面前。 叶江知一言不发,手上却是夺过了刚刚这位歌伎为叶姝斟的清酒。 “不可!” 叶江知的身体不宜饮酒,叶姝是一直都记着的。 叶姝睁大了杏眼,正要伸手去抢,叶江知的动作却极快。 待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杯酒已经被他一口气饮入喉间。 满堂的歌伎在看到一位俊俏玉面郎君进来的时候,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走前还将雅间的木棂窗户都给关上了,生怕等会的嘈杂声响传出去。 这种场景在秋欢馆常有,无非是家中性格泼辣强势的夫郎来捉人罢了。每逢这种时候,最好的方法便是全部退下,任由人家处理家事了。 这秋欢馆楼里的酒都是若有若无添了点东西的,尤其是方才那歌伎胆大包天的很,还加了些别的料。 本就不胜酒力的叶江知这一杯酒下去,苍白的俊脸便已陷入醺然之态了,连眼尾都是绯红的。 这下玉观音般的俊颜合着那滴艳色的朱砂,显得愈发撩人了起来。 叶江知只觉得这一杯酒饮下去,神智便有些混沌了,身形晃了晃往前倒去。 叶姝连忙起身将他搀扶起来。 靠在了叶姝肩头的叶江知抬眸望向了少女的侧颜。 叶姝感受到他的眸光,便也看了过去。 才恍然发现叶江知的眼眸生得不似女帝,或许是像他的父君,是浅而剔透的清茶色。 看久了便觉得像宫中珍藏的琥珀石,润着水光的酒意,抬眼望着人的时候便会让人不自觉地陷进那种缱绻温柔之中,一种柔到了骨子里的颜色。 甚至让叶姝觉得,这双眼眸看人的时候,实在是深情的很。 搀扶着他的叶姝看了眼满堂醉得东倒西歪的大臣,还记着女帝的吩咐,转向了房中的云芝缠凤的屏风,指尖在那凤首的金眸之上轻点。 厚重的屏风翻转而过,便带着二人走进了个极为隐蔽的小道中。 醉酒的叶江知显得格外安静,只是由着叶姝扶住他行动,半点声响都没发出。 叶姝听着屏风后那窗户翻开的声响,倒是没什么波澜,只是摸索着寻到了暗道中一个极其细小的机关,暗道的门徐徐合上。 叶江知听到叶姝身后的动静,抬眸看去,隐约透过屏风看到几个隐隐绰绰的黑色劲瘦身影,提着寒刃翻窗而入雅间。 刀尖没入那几个大臣胸口,酒醉到不行的她们,只是躺在椅上抽搐两下仰面滑落地面,连死亡的痛呼都没发出来,血顺着胸口涌出。 顿时原本还是寻欢作乐妙处的雅间,成了死亡之地。 画面的最后一幕,似是其中一个黑影检查疏漏,抬手一剑扎进了屏风之中。 那霜寒的冷光,令处于昏暗之中的叶江知瞳孔微缩,唇微启。 叶姝刚按完暗道的开关,一回眸便瞧见叶江知薄唇微启,像是被屏风外的人吓到了一般。 怕他发出声毁了女帝的肃清之策,叶姝连忙抬手捂住了他凉淡的唇,压低了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皇兄莫怕,阿宁在。” 酒中之物让叶江知觉得有些热,尤其是这小道之中空间狭窄,将那原本还算浅淡的热意愈发渲染开来,他往后靠在墙上,似乎想靠这汲取几分凉意。 唇被捂住呼吸有些困难,但性子温和惯了的叶江知并未出声,只是眉头微蹙待看清是叶姝后又舒展开来。 秋欢馆作为消息搜集最便利之地,自然是暗中为皇室所控制的,因此这条暗道和通往的暗阁,叶姝才能知晓。 只是这条暗道原是仅供一人猫下身子通过的,叶姝和叶江知同在此处,便显得有些逼仄了,以至于叶姝不得不以正分了腿半跪的姿势,跪坐在叶江知面前。 暗道两侧的琉璃烛台,在机关开启的时候便亮了起来,因着工匠设计时考虑到这烛火的光若是经由暗道缝隙透出去,这暗道也算废了,所以那琉璃罩子是极厚重的。 这也使得烛光要昏暗不少了。 在这幽深黯淡里,叶江知抬起眼帘,安静地看着叶姝。 在他身后的烛台,渲染开朦胧的光,模糊了叶姝的轮廓。 似乎没有尽头的暗道蜿蜒进幽暗之中,暗黄的烛光星星点点地缀于青黑的石壁间,使得本来阴冷的小道多了点暖色的辉光。 在暗道外的动静渐渐消减了时,叶姝忽然察觉到手心中叶江知似是说了些什么。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叶江知清俊的脸上,他的眼眸弯了一瞬,叶姝猜他应该是笑了笑。 绵长温热的气息撒于她手心中,忽然舌尖轻点,像是沾了水的羽毛轻轻扫过,吓得叶姝猛然缩回手。 与此同时,叶姝听到了一声飘忽的呼唤。 “阿宁......” 随着这一声呼唤,原本叶江知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抬起,握住了叶姝的腰,凑过去竟是含住了叶姝耳畔挂着的红珊瑚耳坠。 温凉的吻萦绕在耳垂,叶姝被他这样一靠近,竟是险些被吓到差点往后倒下去,却被叶江知揽着腰力道一带于是反而扑进了他怀里。 叶姝还没有醉到叶江知此刻的程度,神台清醒还记着他是皇兄,但也不敢高声说话,只能按住他的肩头,低低地问道:“皇兄!你这是做什么?” 听到太女殿下这声质问,叶江知也没有出声,只是用一双柔和的眼眸看向她。 浅淡的光线洒在那对茶色眼瞳之中,还有那枚朱砂痣,倒多了几分妖异之感。 叶姝只是一看便觉得心头一跳,别开了目光,“皇兄,不要这样看我。” 说着,她自叶江知墨发间解下一条白绸带,蒙上了那对恍然情深的眼眸,在他耳边系上了一个结,两段白绸垂落下来。 因为视线被夺走,叶江知有些无措,浅色的唇无意识地轻启,似乎是在寻找叶姝。 青丝散落而不安的模样,那极尽脆弱的破碎感,让叶姝看到竟生出几分怜惜来。 甚至他的雪色披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开,铺于地面上。 叶江知滚烫的双手,居然摸索到了叶姝的脸。 于是叶姝就这么被他捧住了脸庞。 大抵是因为叶姝没有喝那杯酒,所以她的温度还算低,入手如温凉的玉,鼻尖东宫独一份的馥郁熏香也愈发浓郁了起来。 昏暗之际,叶江知竟就着这捧着叶姝脸的姿势,将人按下来吻了上去。 叶姝一惊,反应过来的时候清浅的吻已经绵延到她眼尾,她连忙伸手捉着叶江知的手将他推了开来,准备起身拉着他往暗阁走。 谁知才走出两步,叶江知扯住了她的手腕,扑了过去将她直接拥入怀中,桎梏着她,使得叶姝寸步难行。 叶姝正要开口叫他松开,但叶江知眼睫垂下,再度吻了上来。这个吻和方才清浅克制的全然不同,极深沉,让叶姝几乎无法呼吸。 以至于吻到缱绻地步,叶姝放弃了挣扎手脚发软,任由叶江知了。 摘下了蒙眼的布条,叶江知看到叶姝望着自己出神,在他看来竟像极了在透过自己,看着宋朝意。 他圈着叶姝,琥珀色的眸子骤然涣散,眼神忽而蒙上了哀伤的轻纱。看得叶姝又像刚才一样,生不出推开他的心思。 幽深的暗道霎时间寂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一个轻缓绵长,而另一个却是混乱的。 对着叶江知这样哀戚的眸光,叶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偏过头轻阖上了眼眸。 但是叶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皇兄居然握着她的手腕,牵引着碰到了腰际的绸缎带子。 随着他的牵引,徐徐被挑起错开。 “皇兄。”在这寂静之中,叶姝忽然唤了他一声,于是玉带摩挲的声响停住了。 “需得想清楚了。” 叶江知听了这话,撑起身轻笑了一声。 一滴微凉的泪,滴落在了叶姝的眼尾,她睁开眼来,就看到总是温和有礼待人的皇兄含笑看着自己,但那双眸子泛着清辉,眼眶也是因为泪意而泛红,瞧着就像是脆弱易碎的玉观音像。 茶色的瞳剔透而湿润,氤氲着水汽看起来雾蒙蒙的,像是叶姝让他蒙受了极大的委屈。 叶姝怔住了,叶江知眸色暗沉,轻抿了唇,盖上了她殷红的唇。 难得的孩子气。 但叶姝很快发觉了不对劲,原来叶江知竟然在饮酒时感知到那尚未完全化开的粉料,一直裹挟压在了舌下。 此刻叶江知将这东西送给了叶姝,她被吻得直接咽了下去。 结果便是叶江知垫在地上的披风,被浇下来的水洇透了。 叶姝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不断地侵蚀,手指绕着叶江知的墨发,在彻底纳下时纠绞得几乎想要弄断它。惹得叶江知倚靠着冰凉的墙,靠近了叶姝柔声呼唤着她:“阿宁......” 这一声阿宁的尾音被他拖长,有如水的波澜般一圈圈漾开。 水汽氤氲间,叶姝噙着泪合上了眼眸,她甚至有些怀疑,叶江知便是装作那孱弱的病态。因为到中途的时候,叶姝埋在他肩窝,颤着嗓子想要让他停手:“皇兄...别...” 将那整杯酒都饮下了的叶江知自然没有收手的道理,还掩面轻咳了一声,将二人位置调转了过来,“那便阿宁自己来。” 在感受到怀中人因为那药粉,颤巍巍地轻晃了腰起来后,叶江知还抬手捂住了叶姝一双泪眼,喉头涌上腥甜唇角逸出了点血色,轻声感慨道:“阿宁当真是无情,闯了皇兄的烟云阁,拽了衣裳。” “却能说出替我寻一位妻主这般寒人心的话来。”叶江知凑到叶姝耳边,滚烫的泪顺着衣领缝隙滑落,灼得叶姝肩膀颤抖了一下。 皇兄,在哭。 叶江知陡然将叶姝按了下去,“若是透过皇兄,阿宁能看到宋朝意。”银线喷薄而出,占据了每一个角落。 他继续温和地说道:“皇兄,也心甘情愿。” 被那源源不断的温暖惹出眼泪来的叶姝艰难地分出一丝理智,轻轻捧住了叶江知泪痕交错的脸。 幽暗的光线中,叶姝看到叶江知抬头看着自己,明明是笑的样子,但那清透的眼底被烛光晃出了点碎光。 昏黄的光笼罩着叶江知,衬托得那颗朱砂痣血一般的红,也因此染出淡淡的妖冶气息,那苍白却全然不显瘦弱的身躯也被映照得有些活色生香的意味。 叶姝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埋在叶江知怀中低声说了一句:“皇兄不是宋朝意。” 听了这话,若是叶姝看着叶江知的话,就能够看到他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哀伤的气息也消散了个干净。 三个时辰,期间叶江知一直不停地叫着她阿宁。叶姝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前阵子皇兄还是病恹恹的模样,如今却这般能耐。半道中叶姝就已经喊停了,药性因叶江知解得差不多。 但喝了整杯酒的叶江知却远没有那么快,贪恋着暗道中的温存,怎愿意松开叶姝。以至于到后来,她就这般被灌了个满怀,感受着其中一跳一跳的,衣衫皆因雨露沾湿。 叶江知还能落着泪,用那般易碎的模样望着叶姝,温声让叶姝帮帮他。 而后过了许久才苏醒的叶姝艰难地爬了起来,浑身都在发抖,捏起铺在地上的那件披风时指尖都在颤。 她真是鬼迷心窍了。 但事已至此,叶姝也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尤其是这个位面还是女子为尊,男子成婚前出了这种事,是有可能被处死的,尤其是叶江知还是皇室中人。 酒醉醒后的叶姝觉得额头疼得厉害,前倾将脑袋抵在了青石墙壁上,以此获得几分清明。 原书中,叶江知的结局在脑子里回荡着。 惨死抑郁而终。 这般温柔的人,若真死了,叶姝觉得自己心安不了。 待到自己登基后,再替皇兄拟造一个身份,迎他进宫便是了。 叶姝几乎是闭着眼伸手将湿了的披风拧了拧,将其中水分拧掉,然后披在了尚在沉睡的叶江知身上。 但脑海里残存的记忆就好像控制不住一般,提醒着叶姝,让她记起这件雪色披风是如何变成这样的,两个人都有功劳。 性子想来温和的叶姝气得都有点想就将叶江知扔在这暗道里,自己孤身一人去那暗阁待着了。 但是看到他唇角残存的血迹,和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肤色,又回过身来拖着他往前走。 等到开启新的机关终于来到了光线尚好的暗阁中,叶姝直起身时却僵住了。 原是叶江知留于其中的,正静静地顺流而下。 叶姝又想起了温存时,叶江知哄着自己问能不能给他一个孩子,早就意识不清醒的她自然是应好了。 于是就有了现下的情况。 所幸暗阁中一直是提前就备好了几套衣物的,预防哪日皇室中人经历了什么,需要乔装打扮,这倒是方便了叶姝。 衣衫换下,叶姝才发现自己的脖颈间和肩头都是胭脂般的红印,由那雪一般的肌肤衬托,就像星点红梅。 毫无疑问是叶江知的手笔了。 叶姝只是扫了一眼,心底微叹,重新换上了干净崭新的衣物。 秋欢馆的这间暗阁外忽然变得吵闹了起来,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交织着盔甲的金属声响。 想来是那批官员被母皇肃清后,还需得装装样子,找京中禁军来搜查做做样子,不然一次性死那么多官员也不好交代。 躺在叶姝膝上的叶江知,羽睫轻扫,睁开了双眼。 刚好对上了叶姝望着自己出神的目光,她的指尖正巧擦过他唇角的血渍。 叶姝张了张唇,声音因为刚刚叫得有些久了,所以此刻听着沙沙的,“皇兄.....” 叶江知徐徐坐起身来,解下了披风,拿过了一旁的女子衣袍换上了。 肩头一个齿痕格外地令人瞩目。 叶姝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却听见叶江知说道:“太女殿下不必挂心,此事是皇兄之过。” “届时生死定论,交由母皇,与太女您无关。”穿好了女子白牡丹华裳的叶江知走到床沿,坐在了叶姝身旁,神情一如叶姝初见他时那般温和如晚风,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使得他对着自己态度冷淡漠然起来。 却无声地让人压抑难过。 在叶江知起身准备离开时,叶姝伸出手拉住了叶江知的袖摆,“皇兄.......” 叶江知回过头,便时藏在桌下望向自己的神态,翘首以盼但眼底清澈。 叶姝站起身,环住了叶江知的腰,吻了吻他。 只是清浅的吻,比叶江知在暗道时亲叶姝的力道要轻不少,却能让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皇兄。”埋在他怀中的叶姝抬头看他,忽然说:“你....不该来我身边的。” “深宫险恶,皇兄你我同长于宫中,不可能不知晓。”叶姝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皇兄是兄长。若是皇兄信我.......” “阿宁,皇兄信你。” 叶姝还没说完,叶江知便应声了,修长的手指顺过她的长发,拈起衣物上放着的玉簪,悉心替她盘起满头青丝。 这是凤朝,夫郎婚后该为妻主所做之事,服侍其衣着发髻。 然后,叶姝就听着叶江知将自己的身世直接揭示在了她面前。 待听到他是珠胎暗结生下来的孩子后,叶姝睁大了眼,反倒是叶江知依旧是淡然温和的模样,笑着拂去叶姝发间沾上的一缕毛絮:“所以阿宁,无需再介怀血亲之事了。” 既然心结已解开,叶江知便不再掩饰心中所想了,干脆揽着她的腰,牵起叶姝的手点在了自己的眉心之间,而他半阖上了眼。 “阿宁这些时日写的信,皇兄都一一看过了。” 叶姝收回手,问道:“既然看过了,为何皇兄不肯开宫门?” “我精信来的那夜,阿宁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这么一提,叶姝自然是想起来了的,但她抿了抿唇,闷闷道:“谁知晓那个时候,皇兄便已经算计着了。” 叶江知听着她这般辩解的话,倒也没有否认她,只是眸光柔和,“或许早在你闯入烟云阁中时,为兄便算计着要你做妻主了。” 犹记得是夏末晚间,黄昏之即,落日余晖铺洒在满池清荷之上,是带了点凉意的风。 她温软得如一枚触手生温的羊脂玉,倚在自己腿边巧笑嫣然。 第61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10 在暗阁之中收拾妥当,众人安然无恙地回宫。 待到叶姝进了东宫,藏于阴影之中的宫墙下却出现了个红衣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后的侍从低声唤道:“阿奎勒殿下....” 阿奎勒收回目光,深邃的眉眼有些暗沉,大掌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抚过臂弯处搭着的外袍,指尖在划到外袍上的暗金凤纹时,不自觉地扣紧了。 良久,他莫名其妙地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他本来打算今夜将接风宴那夜叶姝披在他身上的外袍送回来,未曾想却看到了叶姝送着叶江知回宫的场面。 这凤朝可真是有意思的很,他原以为叶姝心心念念的是那宋家冷冰冰的小郎君,倒是没想到她同她的皇兄这般交好。 好到能让叶江知穿了她全身女子衣裳回宫的地步。 “可还记得本殿下和皇太女成婚的时日?”阿奎勒转过身,直直地往自己的宫殿而去,还有闲情询问跟在自己身后的侍从。 那侍从听到此言也是一愣,随后道:“回殿下,立冬后三日,是个良辰吉日。凤朝的女帝大人特地请了钦天监批的日子。” 阿奎勒眼波流转,看着外袍上的金凤出神。 “好得很。” 届时还得看这凤朝的二皇子,是不是个审时度势的人了。 京都临立冬时节,烟云阁住着的二皇子大病了一场,说是染了风寒咳得愈发厉害了,怕是连皇太女迎西域小皇子阿奎勒进东宫侧殿的大婚之日,都不能出面。 叶姝以为他是和那天夜里一样,自个生了闷气,也去了烟云阁寻他。 没想到,叶姝心中的疑惑还没问出口,披着白狐大氅的叶江知便轻握起她的手,贴近了自己的侧脸,朝着叶姝温和一笑,缺了点血色的唇扬起清浅的弧度,有股远离冬日寒意的纯净。 “阿宁,皇兄纵然性子温和,但也不是《语夫》中所写的那般心无争抢的君子夫郎。”说着,叶江知温润的眉眼低落下去,“让我看着阿宁大婚的场面还需挂上恭贺你的笑颜,对于皇兄来说......” “未免太勉强了。” 被他握着手的叶姝,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叶江知侧脸的温度,她张了张唇,最后也只能讷讷道:“我知晓了。” 但叶姝忽而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玉冠放进了叶江知的手心。 这是她问觅竹问出来的,那日听闻烟云阁传来的叶江知染了风寒的消息,叶姝以为是叶江知心中难受,便问觅竹如何让小郎君开心起来。 觅竹全当叶姝总算对宋丞相之子的宋朝意多了几分心思,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说是民间的妻主迎夫郎进门大婚前,往往会赠予对方一只玉冠。 所以这就是叶江知此刻手中玉冠的来源了。 叶姝不清楚怎么反馈爱意给别人,但是她知道自己似乎并不喜欢皇兄落泪的模样。 叶江知只觉手心落下了一个温凉的物什,定睛一看才看清楚是一只样式简单的玉冠。 工艺比起宫中匠人所做,要差太多,未免显得粗糙了些许。 只是一看就能够猜测出来是叶姝亲手所做的。 叶姝歪着头,眉眼弯弯地笑着问他:“皇兄喜欢吗?” 叶江知怔然,然后扬唇浅笑,“阿宁赠予阿兄的一切,阿兄都是中意的。” “不如阿宁试试替阿兄束发?”叶江知起身,安然坐在了铜镜前,等待着叶姝。 这个提议让叶姝也有些心动了,她还未曾尝试过替别人束发。 立于叶江知身后的少女,指尖穿过他乌黑凉滑如绸缎的青丝,几缕缠绕在手指上。 叶姝将墨发梳成一个发髻用绸缎布条收好,有青丝散落垂下,再用玉冠穿过发髻,用那余下的青丝缠紧便好了。 缠好之后,叶姝自己都恍然了。 她也从未见过旁的小郎君束发,更没有上手过,怎会……那么自然而然地就梳好了。 这手艺干净迅速得让叶江知有些意外,不由得轻声问道:“阿宁....是为那宋家小公子束过发吗?” 一听到这话,就知道叶江知又在暗自神伤了。 叶姝整理好思绪扑了过去,自叶江知身后圈住了他的脖子,贴着他的俊脸笑吟吟地说:“还是第一次为皇兄束发呢。” 看到叶江知神情舒缓下来,叶姝在他脸上轻啄了两下。 少女裹挟着馨香的吻落在脸侧,叶江知茶色的眼眸清沉,握住了叶姝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膝上,循着吻住了她的唇。 直吻到叶姝清透的面皮像是点了胭脂般,晕起水一般的红,叶江知才放开她,气息不稳地在她耳畔说道:“以后阿宁莫要撩拨皇兄了。” “不然,若是在入住阿宁宫前,皇兄有了孩子可如何是好?”叶江知又含了含叶姝白皙如玉的耳垂,眉目如画般清浅雅致。 叶姝听到孩子两个字,自然是听出了叶江知潜藏在话语之下的希冀。 倚靠在他怀中,叶姝却想起了系统对自己身体数值的设置。 思绪漫过心尖,叶姝还是决定此事不必告诉他。 若是他想要一个孩子在膝下,从宗室之中记上一个女孩录入皇家玉牒便可。 更何况以皇兄这般孱弱的身体,这份风险他本就不该承担。 在这个女尊位面,叶姝是记得的,夫郎产子是比妻主要危险不知道多少,是真正意义上的九死一生。 原主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女帝宠及一时的凤君,便是在诞下原身后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了下去。 立冬第三日,京都大喜。 原是东宫中的那位,迎了西域的小皇子为侧宫。 整个宫中上下皆是张灯结彩,到处挂着的华丽红绸带,映衬着飘落而下的雪,正红与雪白交相映,看着倒是别致的景色。 身穿大红侧宫装的阿奎勒,由女帝身边的尚宫陆音,指引着坐上了淡红的轿辇。 作为侧宫到皇太女身边的,按照宫中的惯例,是断不能穿大红的。 只不过因为他是西域十六部族的小皇子,身份尊贵非常,为表对这十六部族的尊重,再加上阿奎勒自身也是偏爱正红色,女帝叶璇思虑半晌后,也便准许了西域来使的提请。 日落黄昏后,东宫的前殿热热闹闹地摆起了皇太女的婚宴。 身为同太女殿下定好正宫婚约的宋朝意,为了避嫌倒是没有出席此次婚宴。 晶莹剔透的雪花,片片自漆黑静谧的夜幕落下。 这正是京都漫天飘雪的时节,飞袭而来的雪片沾染在大氅领口的白狐绒上,洇开一片彻骨的寒凉。 叶江知耳畔听着前殿传来的热闹声响,抬眼望向飘着雪的天幕,以袖掩面轻咳了两声。 没有披上毡帽的乌发落了雪,倒像是白了头。 叶江知垂首看着自己被霜雪染白的发尾,忽而笑了笑,心中想着如此算不算和阿宁共白首了。 鬓边被冬风吹落下几缕青丝,立于院中的身影颀长,给人一种驻足于风雪之中的萧条孤寂感,但实际上是冒着风雪独步缓缓前行,走到了亭落的石桌旁坐下。 叶江知温和的眸光看向池中结了冰的水,原本翠色的荷叶早已枯萎隐没在冰面下,一片萧索,脑中却想起了和叶姝的初相见。 暖好了炉子的观心却没在宫殿中看到叶江知的身影,匆匆跑出来却看到自家殿下坐在凉亭中,背影看起来无端端地荒凉。 “殿下!”观心连忙端着暖炉跑了过来,把烫手的炉子放到叶江知手中,忍不住说道:“如今这天寒地冻的,殿下您跑出来若是染了风寒......” “太女殿下定然是会忧心的。” 与烟云阁的静谧全然不同,东宫前殿热闹非凡。 叶姝受着这些女官的劝酒,喝得都已经有些脚下发软了,眼前的视野合着那白茫茫的雪景,都朦胧模糊的一片,额前垂下的步摇一晃一晃。 劝下来一圈,总算是结束了。 叶姝脚踩棉花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被觅竹领着往侧殿去。 门扉被推开,雪片被寒风吹着灌了进来。 阿奎勒早已斜躺在贵妃榻等候叶姝的到来已久,听到门开启的声响,掀起眼皮懒懒地看过去。 眉尾微挑扬起了风流之色,墨发间遮掩的眉眼深邃,桃花眸波光潋滟波澜起,唇薄似嗔又多情。 玫瑰红蹙金广绫鸾纹外袍已然被他褪下,搭在贵妃榻的扶手上。 身形窈窕的妻主倚靠在门边,如玉的脸因为酒醉绯红一片,杏眼水光盈盈地望着阿奎勒,烟霞轻纱搭在手臂间,曳地金凤纹罗裳越过门槛。 随着她摇摇晃晃的步伐,额前的东珠金步摇也轻晃着,烛光下隐约可见眉心的展翅红凤花钿。 走到那俊美妖异的郎君面前的时候,阿奎勒微微抿唇一笑,圈住自家妻主的手腕往自己怀中一带,本就快醉倒的叶姝便趴在了他身前。 叶姝撑起身子,发间的金簪被阿奎勒抬手捏住抽去,于是满头乌发散下,垂在肩头。 乌发雪肤的皇太女,醉眼朦胧,粉面含着红霞,就这么抬头茫然地看着自己。 阿奎勒伸手,直接将叶姝抱起。 红帘账的金钩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开,于是层层叠叠的红帐子便闭合上。 烛火投下那隐隐绰绰如峰峦交迭的影子,拉长在帘帐之上。 西域秘制的熏香,早已占据了侧殿婚房的每个角落。 以至于明明是冬日,叶姝却觉得这屋子里闷热异常,不住地想要推开阿奎勒,却触及一片富有弹性的光洁之上又连忙收回手。 手腕上的金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下,阿奎勒指尖碾过金玲手环的金锁搭扣,压低嗓音在叶姝耳畔轻声道。 “臣夫想听听妻主大人的金铃曲,可好?” “若有泉流溪水声伴着,想来会更加悦耳。” 第62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11 华灯已然灭了,寒夜凄清,即便皇太女是迎侧宫成婚,夜里每条长廊都点上了琉璃盏宫灯。 宋丞相府上却与宫中的热闹景致截然不同,府中楼阁的许多灯都已经熄了,唯独宋家嫡长子房中的烛火还亮着。 与宋朝意交好的傅太师之子傅卿云,手执一卷书卷端坐半倚在四方椅扶手上,长发由竹冠束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个端方君子人物。 而在傅卿云的身旁就坐着清冷如雪的宋朝意,穿着整齐的素白衣袍,外着月色的外袍,搭上那张漠然到没有什么人情温度的俊脸,属实是将云端初雪一词诠释得分毫未差。 这还是傅卿云自书院一别后,第一次受邀来到宋府在宋朝意家中过夜。 傅卿云看着自己好友那冰冷到几乎比夜里落的雪还要多上几分寒意的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复又将注意力放到自己手心中所握着的书卷来,良久才出声说道:“宋兄,若是实在在意的话,不妨同皇太女谈谈心。” “太女殿下那般偏爱宋兄,想必不会将那位西域来的尊贵皇子,如你一样放在心尖上。” 宋朝意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冷声道:“何人会在意那等轻薄之事。” 傅卿云在书院中向来是肃然君子的模样,但因着宋家和傅家交情好,私底下他倒也经常打趣宋朝意。 两位好友难得在府中见面,傅卿云倒不急着和他寒暄,反而是展开了温润如玉的笑颜,温声道:“宋兄,你若是说不在意的话,想必就是有十分的在意于其中了。” 说着,傅卿云放下了手中的竹卷,竹片与木桌相接时发出了清脆一声响,也是保持端坐的姿势累了,他便半躺其上。 傅卿云的目光萦绕在宋朝意眼角边的一颗痣许久。 宋朝意的眉眼生得冷清,但偏偏眼角边长了一颗泪痣,本来是会显得他这如玉俊颜要多上几分昳丽和脂粉气的,但宋朝意身上的气度比那天寒地冻的寒池还要冷上不少,便将这泪痣挟带的阴柔冲散了个彻底。 听着好友的调侃,宋朝意连眉尾都未曾颤动半分。 “再多言,我就在这寒日里将你丢出去。” 傅卿云笑了笑,重新拿起了桌上方才被自己放下的书卷,“宋兄,你拿握茶盏的手不若松些。” “这天山玉茶盏要是碎了,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宋朝意垂首看了眼茶盏上蜿蜒的纹路,浅色的薄唇抿得很紧,淡淡道:“莫要再提太女殿下了。” 而二人口中所言的东宫,确实是热闹非凡。 前殿的宴席初初将散,满桌残羹冷饭,原本袅袅的热气很快在寒夜里散去。 晶莹的雪飘转驻足于殿门扎着的红绸花上,化开后晕出星点深色。 偏殿雕窗经过窗户纸隐约透出暖色的光线,在金属的冰凉触碰到自己时,叶姝陡然神台清明了几分,睁开朦胧的醉眼看去。 发现叶姝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望着自己,阿奎勒含着笑抬起了她的腿,将金铃环啪嗒一声扣在了她的脚腕上。因为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所以他每当笑起来时,那深邃的眉眼总会生出一种微妙的妖冶感。 但或许是因为他来自西域,所以这分妖冶,合着他硬朗的身姿,反倒融合得十分奇异。 阿奎勒就这么笑着,不紧不慢地撑起身,说着:“妻主安心,臣夫自西域而来,自幼骑马射箭,无一不精通。所学的伺候手段可比那些看着弱不禁风的中原小郎君,要多上不知道多少。” 墨色青丝交织散乱于金线凤凰锦绣之上,叶姝嫌热伸出手想要推开,却被阿奎勒修长的手按下十指相扣。 寒夜愈发凉了起来,窗外的雪又飘了起来,东宫庭院中的梧桐树的树梢被厚重的雪压下,复又弓身起来,而后水流落尽后才颤颤巍巍地摊平,未免多了几分娇弱。 凤凰凤凰,栖于梧桐之上。 西域秘制的熏香萦绕在叶姝的耳垂间,深夜寂静,厚重正红的床幔间失了烛火的照耀愈发显得昏暗。但阿奎勒黑曜石般的墨瞳在这黑暗之中亮得如珠玉,皇太女殿下绮凤罗裳下矜贵异常的月白玉姿于他眸底纤毫尽显。 总是矜贵温柔待人的太女殿下陷于正红之中,锦绣锦被衬得她身姿窈窕。她的青丝半遮半掩地盖去了酒醉后晕红的面庞,鸦羽般的长睫扑朔迷离。 若往旁的看去,便看到天鹅颈纤弱不堪折,养得分外惹人怜爱的玉兔掩藏于丝织下,透红的樱果在雪色丝绸与乌发间隐约可显。 自西域而来的黑黛青凤蝶,翩然往下落于梧桐叶掩藏之间,寻到了雪色皎洁的桐花。待捕捉到梧桐花淡然清冽的香时,探入瑞珠中,汲取清甜的蜜。 叶姝下意识地想要踢开阿奎勒,却终究是徒劳。 纤纤十指穿过他的墨发绞紧,星点泪光如碎玉珠子般点缀在羽睫上。 确实如他所言,这西域的小夫郎伺候确实了得。 待到叶姝看到阿奎勒挺拔的鼻尖上沾染的水光时,只觉得酒都醒了几分,蜷起腿正要下去时,直接被桎梏住。 “妻主大人......”还穿着红色婚服的阿奎勒,一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眸,就那样寂然地抬眸看着叶姝。乍一看如同大漠上,被主人遗弃了的红火狐,看着异常的可怜。叶姝偏开头,细柳腰微躬,一双纤细的月白环住了他,忍不住道。 “你收着些。” 阿奎勒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那昳丽的眉眼带上笑意时,确实可以称得上是风华绝代了。 烛光照出红帷朱幔间的光影,如峰峦叠翠。 若有傅卿云这般诗才文采斐然的文君在,怕是可以赋诗一首,正如:轻罗袜解香汗融,帐暖红烛玉颈缠。金铃半锁胭脂落,枕歇曲终染麝浓。 红烛已经燃尽,殿中寂然一片,唯独还有那阵阵金铃曲伴着泉水潺潺而过的声响,不绝于耳。 “阿奎勒,你放肆.......”叶姝几乎是抖着嗓子带了点哭腔骂他。 这厚脸皮的家伙却笑语嫣然地俯身轻语,“嘘,妻主大人莫哭了,臣夫快些便是。” 混杂着脂粉和西域浓稠的香,愈发浓郁了些。 以至于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宿醉加上那无力之感,叶姝差不多是靠觅竹的搀扶下走到凤鸾殿。 尤其是离开东宫之际,叶姝下床由着阿奎勒为她穿戴好朝服后,看到他含笑倚在侧殿门前,目送自己离开。 那种郁闷让叶姝当真是恨不得打他一顿。 下了朝,女帝叶璇又把她传唤到了议政殿中。 提起朝服,叶姝先行了一礼,“母皇大人,儿臣请安。” 坐在主位上的女帝轻飘飘地睨了一眼她那还交错着红痕的玉颈,唇角微扬,想起了当年与凤君成婚之夜,忍不住道:“那西域皇子这般叫你舍不得?如此不加以节制。” 这是她不加以节制吗?根本是自己跑不出来! 叶姝抬眼看去,正对上自家母皇那戏谑的目光。 但纵使是戏谑调侃,女帝的威严还是让人心惊的。 生怕她以为自己又变回了那纨绔昏庸无能的状态,叶姝抖了一下连忙道:“谢母皇关心,儿臣到夜半便歇下了。” 实际上,快到天亮了,那阿奎勒才不情不愿地松开自己躺下。 女帝翻过大理寺送来的名册,笑着低声道:“前些日子的肃清令,组的局不错。” 叶姝行了个拱手礼,“母皇谬赞了,能为母皇分忧解难,这是儿臣应当做的。” “好了,这些时日去太师的天青书院钻研学习南疆的风俗习惯。待到开春时节,你该带兵去南疆历练一趟了。”女帝叶璇自案桌上拿起一块玉牌往前一投,正中叶姝怀中。 叶姝握着这枚玉牌,仰着头看向女帝,脑中的思绪飞速运转,轻声询问,“母皇,是南疆下属的蛮族又来侵扰了吗?” 奏折上的朱砂笔微顿,叶璇掀起眼帘,打量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太女,不由得捏了捏抽痛不已的额角,“每逢蛮族南地遇上天寒之灾,这群劫掠无度的蛮族便像疯了似的,使得苗疆部族不堪其扰。” 说着,叶璇把左手边堆积的奏折展开一本给叶姝看,“南疆光是请求朝中援兵的折子这阵子便递了不少,但如今还是凛冬,不便行军。” “西平王尚在边境之地,更是不便援军了。” 叶姝看着奏折上的红批,脑中却想起了原书的剧情。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也是剧情点之一,在书中原主也是奉旨前往附属地南疆国支援抵御蛮族,只是在路上大概是遇到了宋朝意安排的暗桩将领,对行军的路线起了争执,也因此耽搁了许久。 但这一耽搁,那南疆国的小皇子便遭了大难。 南疆国民风开放,男女均可行军打仗,但到底还是女军将领为主力。 而南疆王的孩子少,统共也只有两位皇女和一个疼爱到了骨子里的小皇子。 亲征的皇室将领便不足了,于是正南门户易守难攻的防守便交给了那位小皇子乌桑银。 只是军中有副将看蛮族来势汹汹,心一横竟是叛军投敌了。 于是那位小皇子领着的奇袭骑兵便被包了个圆。 若是原身领着的援兵行军速度快的话,倒是能救下他。 只可惜,这耽搁半日,貌美之名享誉南疆的这位小皇子,便被那群蛮族女人欺侮了个遍。 这也是原书中,乌桑银轻而易举便被宋朝意策反,选择毒杀了原主的重要导火索。 真是要命了,叶姝叹了口气,应下了。 第63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12 天青书院依山而建,山上的雪下得是要比山下厚许多的,于是青缎白底靴踩上去,便留下一串串印子,绵延向着书院大门而去。 女帝的令下后,叶姝第二日便动身来了京都城郊外的天青书院。 清晨时候的日光尚且熹微,将叶姝整个拢进怀里的阿奎勒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懒懒地睁开一双眼,像是没睡醒的狐狸一般低头蹭了蹭叶姝,嗓音低沉慵懒倒像是在撒娇一般,“妻主大人,时日尚早便要起身了吗?” 说实话,在手臂接触到帘账外的寒意时,叶姝也有些瑟缩了。 但是女帝下了令,她要是赖在阿奎勒这,自家母皇指不定要像初入这个任务位面一般将自己狠狠地收拾一通才了事。 “陛下令本宫去天青书院念书,若是困倦你再歇息会罢。”叶姝动作轻柔地拨开他握在自己腰间滚烫的手,坐起了身。 夜里阿奎勒拉着她胡闹,挽发的玉带早就不知去了何处,于是乌黑如绸缎的发丝就这般铺撒于阿奎勒手心。 顺滑温凉的发丝触及手心,让刚苏醒的阿奎勒有些恍然若梦,竟是想起了当日叶姝不卑不亢地跪在凤朝女帝面前,请着送了那群将要处死的男伎去国恩寺。 不过这晃神,也只是一瞬间。阿奎勒也跟着坐起来,自身后圈住了叶姝,“殿下为何要去天青书院?” 叶姝抬手系带的动作停了一下,温声答道:“开春之际,本宫需得领军前去南疆一趟。” “南疆?”阿奎勒眸光微沉,将头搭在叶姝肩上,眷恋地咬了咬她如白玉珠子般的耳垂,“殿下此去需得多久?” 时间上,叶姝倒真没认真考虑过。 不过以这个任务位面的交通技术发展程度的话,想必要很久了。 “应当用不了多久,半年兴许就班师回朝了。” 披上雪色的狐裘,叶姝便坐上了前往天青书院的马车,头往后靠在马车壁上,随着路途的颠簸想着事情。 离开京都前去南疆之前,或许应该告知皇兄,否则若是无故消失那么长一段时间,定会白白惹他担忧了。 至于宋朝意,还得提防着,不然要是跟原著剧情一般耽搁了,那南疆的小皇子当真是要遭了无妄之灾了。 马车行至天青山脚下便不能上去了,山路崎岖不平,只能靠人力走上去。 叶姝下了马车,由觅竹搀扶着往山上走去。 山间寒意料峭,要比山下冷上不少,叶姝拢了拢披着的狐裘,吐出的气息都能结成白雾袅袅散去。 枯草隐没在厚厚的雪下,自磐石缝中坚韧冒出。 叶姝眼尖,一眼便发现了一只绣着青竹纹样的香囊静静地徜徉在雪地间,上山的青石阶梯旁。 山上的雪下得急,已经将其掩盖了一半。 觅竹见叶姝的步伐慢了下来,不由得问道:“殿下,怎的了?” 叶姝没回答她,而是低下腰身,拾起了这枚香囊,拂去了上面沾染的雪花。 再往山上走去,路过一片松竹林时,叶姝瞥见了有主仆二人似在低头焦急地寻觅着什么,隐约还能听见二人的说话声。 “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阿青,莫要多言。这香囊贴身之物若是丢了被旁的女家拾去了便罢,要是声张知晓了是我的......” 毫无疑问,名誉会坏个彻底。 “再者,娘贵为太师,教导过当今女帝。若这香囊被哪个乞儿拣去,届时名誉坏了,娘定会将我下送给那乞儿也说不定。” “好了.....别再说了,快些找。” 指尖碾过香囊上的纹样,贵为皇太女却被骂成乞儿的叶姝拎起这只香囊,在眼前晃了晃,然后收进手心。 走近了那片竹林,距离他还有些许的时候,叶姝停住了脚,轻声问道:“这位小郎君,可是遗落了一只香囊?” 那人回首看过来,叶姝才发现他面容有些熟悉,好似在宴席间见过但印象不深,翻了翻记忆,才知他是太师之子傅卿云。 他手执着一册藏青色封皮的书卷,由于自小浸染在书香之中,有种旁人比不来的文人温润气质,恰似琼枝玉树,比月下清流还要端方。身着天青色衣袍,宛如深山清泉旁屹立于磐石之上的劲竹松柏。 似乎是为了更方便低头弯腰寻找东西,他的白狐绒里的鹤氅也褪下交到了跟在身边的小厮手中。 傅卿云寻找东西的时候恰好背对着叶姝,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女子嗓音,连忙一边答复道:“在下的香囊确实是丢了,只是不知是不是贵女手中的,上面绣着青竹叶纹,布面是锦缎......” 这慌乱间转过身,竟然不小心踩到了冒出雪面的一颗石子上,雪面路滑径直往下摔去。 叶姝想要抬手去搀扶他,但碍于傅卿云刚刚才提过名誉,想来是个恪守男德的小郎君,再者两人的距离有些远了也不好接触,因此叶姝也就收回了手。 傅卿云就在她讶异的目光中,直接摔进了雪堆里,清俊的眉眼也沾上了不少雪。 听清了傅卿云的描述,叶姝知晓他丢的就是自己捡到的,看到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干脆上前一步,握住了他那双因为受了凉发红的手把人搀扶起来,顺便将香囊放进了他冰冷的手心里。 扑鼻而来是傅卿云身上的清冽竹香。 察觉到手中多了个物什的傅卿云垂首定睛一看,看清楚了香囊布面上的纹样,心底倒是松了口气,抬头正要道谢:“谢谢贵女,若是被旁的多言的人拾取了,还不知有多麻......” 烦这个字还未说出口,一边抬头准备看自己恩人的傅卿云就像是水面上被捉住了脖颈的鹤,说话声戛然而止。 尤其是看清叶姝的模样时,感觉都说不出话了。 冬日后初升的日光带了点寒意,恰巧遮天蔽日的云被北风吹散了不少,于是有些刺目的日光便倾洒而下,合着雪面上的白芒,让人一时间视野都有些模糊了。 竹林间都是冒了点绿尖的翠色,使得那落在眼前人的光影有些斑驳细碎,恰巧一片雪从竹叶上滑落,飘转划过叶姝的眼尾,被体温化开滑下,似泪一般,映衬着皎洁无暇的容颜,让人心神不宁。 那双手从白狐裘中探出,暖意融融,风雪迎风送入她袖摆。 但叶姝向来对于任务对象以外的人,都是身处于局外,不沾染分毫的,于是秉着善意扶稳他之后,便把手缩回了狐裘中,嗓音温柔自持,听着是个礼数周全的贵女:“贴身之物,小郎君下次可莫要再这般大意了。” 全然没了往日远远一瞧的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气息,倒像是天生的皇家太女,通身矜贵气度无端端地让人想要臣服。 傅卿云伫立在雪上,身旁候着的小厮像是才回过神一般,连忙上前将鹤氅披在他身上。 满身风雪抖落,他像是才收回思绪一般,墨发上沾染的雪经由小厮拍落的手而纷纷扬扬,以至于那视野也是沾了模糊的白。 傅卿云忙行了个大礼,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有如蚊鸣般道:“多谢皇太女殿下!” 叶姝温和地笑着,杏眼眸光柔软:“既在书院,便不要唤我太女了,本宫还得在傅公子的母亲手底下受课业的。” 说完,几乎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便继续朝着山顶书院的位置走远了,冬日的温度是冷的。 但是她那双不染春水的手上,温暖的触感还残存于手腕间。 傅卿云抚过手腕,还有指尖的香囊。 鼻尖还飘荡着冬日皇家用的冷香,沁人心脾。 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交心好友宋兄为何会觉得这位太女殿下对他若即若离了。 这般虽是看着礼数周到的温和贵女,实际上那沁着柔光的眼底,傅卿云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里面分明没有什么温度。 多年以后,大概傅卿云才能理解,天青书院竹林雪地间与叶姝这一相见,于话本中是名为一见中意的情谊。 情这一物属实是不知从何而起。 饶是饱读诗书,熟记《男经》的傅卿云,也想不明白这情的由来。 书院中学习的日子过得飞快,不过眨眼间,一旬已过,叶姝也该下山准备动身领兵前往南疆了。 在书院学堂,去太师书房中的时候,偶尔会见到傅卿云。 便是打了个照面,叶姝也是记得这个世界位面的礼节,也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以表礼节。 反倒是傅卿云,一看到叶姝笑意清浅的模样,便会纯情到不行,从脖子一路泛开红晕染到耳垂为止。 太师早就把自己宠爱的嫡子那情窦初开的模样,看了个清楚。 但也只能心底轻叹,纵然皇家无情,但他观这位皇太女日后倒会是个政绩斐然的仁君。 他日如果云儿入了宫,想来以太女这般温和纯善的性子,也不会苛待云儿。 那宋家长子宋朝意同他交好,入了宫两人也好互相照应。 叶姝动身前往南疆的前两日,处于宫中偏僻之地烟云阁的叶江知才从叶姝口中得知这件事,竟是气得直接发病了,大门紧闭不愿再见人了。 夜半,一直喝到微醺,靠酒醉这个借口,叶姝翻过宫墙。 殿内刚喝完药,口中尽是苦涩的叶江知听到窗棱传来的细微声响,静坐于床榻上,良久还是赤足起身下床,打开了窗户,然后头也不回地坐回到了床沿。 权当没看到叶姝这个人。 翻窗而入的叶姝,醉得意识有些模糊,眼眸微眨,忽而凑到了叶江知膝盖边。 叶江知还未反应过来,怀中温软的少女便凑到了他颈窝间,小狗幼崽般的气息萦绕在颈侧,若有若无地扫过他冷白色的肌肤,如春日低垂的柳枝扫过行人的肩侧,让人心尖发颤。 叶姝忽而搂着叶江知的脖子,柔软地笑着:“安神的檀香,是皇兄吗?” 本就松散的衣襟被扯乱在少女手中,她还睁着一双朦胧的眼,望着叶江知,裹挟着果酒甜香的吻,轻飘飘地落在了叶江知唇角。 “皇兄不气。” 叶江知揽着她腰的手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佯装冷待她几日的神情竟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只觉得这几日来一直隐隐作痛的心口,被她这声安抚犹如一只大掌捏住了心尖绞紧,疼得愈发厉害了。 喉头涌上了一股腥甜,叶江知脸色煞白,秀气的眉紧蹙,显得全身血色都通往了那枚朱砂痣一般,红得妖艳。 气得叶江知压低身子,衔住叶姝的唇狠狠地咬上了一口,与此同时喉间的血气也冒了上来,顺着他的唇角滑下红痕,一时间显得这个吻多了点血腥厮磨的意味。 因为病弱,叶江知从来都是温柔包容的样子,从未有过现下这般大的情绪起伏,然他自养病以来,叶姝是第一个能轻而易举引起他情绪变化的人。 “沙场无眼,阿宁若是死了。阿兄是要随着你去的。” 第64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13 离京前夕,女帝特地为叶姝此次出征摆了饯行宴,很是热闹,不少女官大臣都来了。 听闻是近些日子,这位本来顽劣不知事的皇太女殿下,不知怎的忽然转了性,最近很得女帝器重。 这些女官便起了将自家小郎君送进东宫的心思,女帝自然也乐得叶姝的东宫多些新人。 现如今她及笄已经有些日子了,但东宫中还只有偏殿的那位西域皇子住着。 宴席上,叶姝依照惯例坐在主位下,百无聊赖地晃着手中的酒杯,里头的酒其实不是酒,而是色泽清透的茶水。 毕竟明日想必天一亮就要行军了,怎么可能前夜喝得醉醺醺第二天满身酒气去领军。 忽而,叶姝若有所觉地抬眸望去。 宋朝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来不及收回来,于是遥遥隔着,宋朝意便看到了叶姝的眸光。 琉璃宫灯洒下的光晕渡过她如画般细致的眉眼,一半笼罩在光晕中,一半隐没于暗色,忽明忽暗犹如一段湮没在朱红宫墙下的岁月,将叶姝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都照出了几分绵延的温柔。 一时间,宋朝意就那样望着叶姝,竟是望着出了神,神思混乱的片刻间居然没注意身旁小厮的异动,直接拿起桌上酒盏一饮而尽。 那边的情况,叶姝位置高,倒是看得一清二楚,清晰地看到宋朝意身边面孔陌生的小厮在为他斟酒时,抖落了什么粉末进去。 她还注意到了另一家小郎君忽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模糊的印象中,叶姝还有些记忆。 似乎宋朝意和那家小郎君是有点陈年往事的矛盾在里头的。 原来是宋朝意性情素来是孤傲清冷的,在一次后院小郎君们的诗会上,知晓了那家小公子的诗词是从旁的人手里买来的,便直接在诗会上揭穿了他,说这位小公子沽名钓誉、附庸风雅,做那等无耻之事。惹得他被旁的来参加诗会的郎君耻笑了去。 这件事自然是被这小公子怀恨于心了。 如今这报复不就来了,无非是给人下点料,坏了名誉罢了。 不过这种手段,对于宋朝意来说倒是毒辣的很,毕竟京中谁不知晓宋朝意早早就与自己定下了正宫的婚事,估计这次叶姝从南疆归来就要成婚了。 叶姝看是看到了,但药已经下去了,她最多不过防止他落入窘境罢了。 不然若是让天下人知道太女正宫干出这等丑事,也是让皇室蒙羞的。 叶姝心底不由得长叹一声,将酒盏搁置在桌面上,起身离席了。 见觅竹要跟着来,叶姝让她留在席间,“不必跟来了,本宫心闷的慌,去殿外透透气。” 叶姝离席不久后,宋朝意看着她的背影良久,修长的指尖又拈起酒杯饮下一杯。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日宴席上宫中的酒要比以往烈上些,让他有些醉意上涌了。 一位女侍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宋朝意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已经醺然之色尽显的宋朝意听到太女殿下寻您一句时,本来拈着酒杯的手指微顿,嗓音也是清清冷冷的,“在下知晓了,麻烦女侍领在下前去了。” 热闹的饯行宴,喝得半醉的女官们压根也没有注意到,饯行宴的主角皇太女早已离席了,反倒是她离席了,众人更加自在了些。 夜里的宫墙冷清的很,只是初初还有宫灯照着路,越往下走便越发昏暗了,只有前头带路的女侍手中的纸面宫灯还有昏黄的光晕,照明脚下的路。 纵然酒意上涌了,但宋朝意听着耳边的寂静无声,也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 这条路显然不是去往灯火通明的东宫的。 即使他不是常年居于皇宫中的皇室中人,但因为女帝偏爱他这个小辈,常把自己传唤进宫中让他念经文给女帝听,所以宋朝意也是知晓宫中大致的路线的。 方才席间暖和加上醉酒还有药力,宋朝意的神智多少有些模糊了,不曾察觉出异样。 现下离了席,开春的寒风一吹,让他清醒了不少。 这一清醒,宋朝意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了,只觉得通身都在涌动着热意,尤其是额头。 “站住,此路不是通往东宫的,你究竟是何人?!”宋朝意停下步伐,冷声喝道。 前方领路的女侍转过身来,在隐隐绰绰的阴影中,那张脸显得有些狰狞,她看着就分外有力的手往宋朝意的方向伸去,竟是打算直接靠蛮力把已经额间开始沁出汗的宋朝意给桎梏住。 宋朝意转身就往宫道的反方向跑。 只是越跑下去,宋朝意就觉得那药力弥漫开来,让他眼前的视野都有些模糊,看着甩开了那个女侍一段距离,便扶着宫墙艰难地走动着,呼吸间都是滚烫的气息。 但耳畔那阵有力的脚步声愈发近了,被青石路上一块石阶绊了一下的宋朝意险些跪倒在地,手掌按着粗粒的朱红墙面擦破了些许。 药力的后劲这才上来,热度让宋朝意觉得身上的衣衫都有些多余了。 思及名誉毁尽的后果还有母亲失望之色,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难言的茫然。 此时宴席过半,月上乌梢,一抹勾月孤寂凄清地高悬于墨色的夜幕里,无半颗星子的光辉。 宋朝意抬眼看去,只觉得勾月都是模糊朦胧的光影。 但在他的视野里,忽而出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窈窕身影,着了玄色的衣袍,上面银线绣制的凤鸾栩栩如生,沐浴着月色。 宋朝意静静地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孤月的清辉倾洒语天地间,显得那身影一如这皇宫,纵使月色照满途,也让人觉得荒凉孤寂。 本来已经准备倚靠着宫墙阖上双眼的宋朝意忽而觉得,若是追不上她,便真是要绝境了。 于是他像是生出了无数的力气,竟然跑出了残影,径直往前奔走紧紧地拥住了“透气恰好行至此处”的叶姝。 叶姝自然不是恰巧走到这里的,事实上她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着宋朝意的狼狈姿态,特地等到他现在最狼狈需要人伸出援手的时刻才出现。 这样的援手,才是最令人刻骨铭心的。 叶姝转过身,神情冷厉问道:“何人?!” 身量较她高上些许的宋朝意抱紧了叶姝,垂首看清了确实是她的面容,循着叶姝的唇便吻了上去。 毫无疑问,宋朝意不是西域而来各方面技巧都习得不错的阿奎勒,所以这个吻甚至可以说是直接磕碰上去的,他浅薄的唇被叶姝给咬破了,腥甜的血气便弥漫在了唇齿间。 被他急切的吻弄得有些透不过气的叶姝抬起手,推开了他的头,却触及一片滚烫的额间。 又醉了又吃了药的宋家郎君,本来生得眉目清寒,在看到叶姝唇上染了自己血后突然就笑了,那眼角的一颗泪痣更是硬生生逼出了几分邪异气息。 这种毫无征兆出现的变化,犹如冬日里全无生机落满了雪的枯树枝,忽然绽开了星点红梅。 气质疏冷的宋朝意含着那分笑望向叶姝的时候,恰似梅枝上飘落而下的一片雪,化在了叶姝手心里。 被勒得有些不舒服的叶姝看着清俊容颜含笑的宋朝意,感受到了唇瓣上磨破了点皮的痛感,又思及了前些时日他给自己摆冷脸的事情。 忽而,心尖生出了点叶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恶意,她仰首对上了宋朝意的眼,微凉的指尖抚过他眼角的泪痣,然后朝着他徐徐展露出笑靥。 醉得恍然的宋朝意完全没有意料到,刚刚还眉间微蹙的叶姝会这般冲着自己笑。 朱墙上挂着的琉璃灯盏洒下幽幽的昏黄光晕。 这抹笑意,是从叶姝眸底无温的杏眼眉梢和唇角一点点染上晕开的,于是刚刚还古井无波的疏离模样瞬间宛如初春冰面碎开的湖面。 原本那双杏眼被照出了情深意重,只望得他一人的错觉。 此等姝丽却似笑非笑的脸,让宋朝意觉得那药力愈发厉害了。 只是她嗓音温柔却淡漠,“朝意哥哥,你曾说过,我无论有多少夫郎都是天经地义。” “谢家小公子谢琼羽意气风发少年郎,自得风流。” “朝意哥哥的知心好友,太师之子傅卿云,琼枝玉树守男德的端方君子。” 太女殿下的指尖顺着他清俊的眉眼缓缓下滑,点在了他的衣领处,“既是天经地义,还望朝意哥哥不要在意。” 说着,她又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只是让宋朝意怎么都觉得其中盛满了报复般的恶意。 宋朝意身后,那追上来的女侍气喘吁吁,看到他揽着个玄衣凤纹的身影,顿时刚要骂出口的话咽在了喉头。 尤其是在看到叶姝趴伏在宋朝意肩头,幽深无光的黑眸,就那般毫无波澜地看着她。 是宫中仅次于女帝尊贵的皇太女。 顿时吓得这个女侍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承受了叶姝笑容中恶意的宋朝意,静默地听完了她这番话,在她要说出偏殿那位西域皇子时,他似是再也无法忍耐般,箍住叶姝的腰,复又吻了上去。 清冷如雪的人,有朝一日也会对着无心的皇太女弯下松竹般的傲骨。 细密的吻萦绕在耳垂时,宋朝意的嗓音夹杂着几分隐忍,冷而清沉,“太女殿下,往后无论你夫郎几何......” “臣,都无资格言其他。” 被抵在了墙上的叶姝闻言,倒是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下,抬起手像是在安抚般,顺过宋朝意凌乱了些许的墨发,拂去了发间沾染的柳絮。 “朝意哥哥,你是我的正宫,永远都是。” 至于是活的正宫,还是死了,那便无从知晓了。 耳畔的气息清冽却越发厚重了起来,宋朝意因为含着叶姝的耳垂,所以后面这句话说得极慢,“殿下,请您....帮帮臣。” 第65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14 夜里的皇宫此地是极其偏僻的,寂静到几乎可以和烟云阁媲美,人迹也是鲜少的。 叶姝听着宋朝意失了平淡的呼吸声,头往后仰靠着微凉的宫墙,朱赤的墙面映衬着她那张笑语嫣然的脸。 听到宋朝意那声压抑到了极致的请求,叶姝轻轻地像是树梢飘下的落叶般,笑了一下。 她今日练弓箭带了点薄茧的指尖描摹过宋朝意入鬓的眉尾,柔声问道:“朝意哥哥,想要本宫如何帮你呢?” 宋朝意俯下身,埋首于叶姝的颈窝,像是在汲取她身上的清香,用于冷却那翻江倒海的药力。 “殿下,烦请将臣纳入其中了。” 身量颀长的宋家公子,拥着她跌跌撞撞地踏过门槛,竟然误打误撞走到了两人初相见的集芳园中。 直至将叶姝靠在了一棵树下,宋朝意才像是再也难以忍受药力的折磨一般,指尖摩挲而过叶姝腰间系着的宫绦。 宫绦上面还系着一块触手温凉的玉佩,朦胧的醉眼间,宋朝意看清了上面的谢字。 看清镌刻其上的字迹时,他忽而觉得心脏像是被毫无温度的刀尖,忽然捅了进去剜出来一块,鲜血四溢,令人疼得厉害。 但《男经》有言,正室夫郎之责,需有容人之德。 宋朝意性子清冷孤高,素来是对《男经》中的言语嗤之以鼻,但现下一瞧。 他倒觉得,原来不是妄言,而是若当真作为正室夫郎没有容人之德,如何在后院宫廷中活下去。 只怕是会日日夜夜难以安眠,受那犹如齿啮心尖的疼痛折磨。 被他揽于怀中的叶姝发觉宋朝意似乎在望着什么出神,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也看到了那枚静静摊在他手心的玉珏。 叶姝伸出纤长的手指,挑起宋朝意的下颌,眼眸在月色下似是流淌着碎星般笑着。 醉酒加上意识混沌的宋朝意就那样睁着一双,清凌凌的凤眼,望进了她眼底的光。 “朝意哥哥,不需要了吗?”环住他腰的太女殿下如是说道,素净如古画的脸流露出些许疑惑之色。 说着,叶姝还作势试图拨开桎梏在腰间的手。 树影斑驳下的宋朝意,一袭素衣如雪,清幽疏淡,身后是初春将将盛开的白玉兰花,倒真是衬得那张脸如云端雪,皎洁而冷情,没什么人情味。 独独因为药效,他俊颜泛着绯红,加上泪痣,如话本中的妖。 叶姝的手被他扣住反剪在腰后,宋朝意拽下那枚玉佩随意扔到了树下,冷淡的嗓音却怎么听都带了点起伏,“需要。” 皎洁的玉带在他因醉酒温热的指尖引导下缓缓错开,宋朝意取下了叶姝发间的金钗,同那枚玉佩扔在了一起。 金玉相击的声响清脆悦耳,只是在寂静的集芳园里显得有些突兀了。 待到太女的银凤纹玄衣全然堆踞于树根旁,宋朝意垂眼看着眼前的景致。 总喜欢佯装眼底心尖只有他一人的太女殿下,犹如古画仕女图上存在的人,莹白细腻如玉,似云雾般的墨发松散于颈侧,墨色的青丝与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宋朝意觉得自己向来保持的很好的冷静和淡漠,被叶姝柔软温暖的手心毁于一旦。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过纤细的手腕,淡淡地想着,若是用玉环金钏禁锢着这对皓腕,想来肯定会是美景。 这样,她便再也不会把温柔似水的目光,抛到多余的人身上。 宋朝意抬手,将发颤的玉兔拢于手心,细细安抚着,只是旁的动作实在算不上轻柔。 纵然安抚着,宋朝意还是瞧见叶姝的眼眶泛起了红,碎玉珠子般的泪沾在鸦羽长睫上。 他想了想,吻去了叶姝眼睫上的泪,指尖从谷底离开送到了叶姝眼前,上面泛着清透的水光,“殿下,不看看吗?” 叶姝偏过头去合上了眼,不想看他的手,纠紧了手中宋朝意的头发,声线颤抖着竟然说出了他的全名:“宋朝意,你快些!” 方才的一番搜寻摸索,宋朝意已然知晓她生得小巧,精巧的两朵牵扯出清水没过容纳了自己,丝丝缕缕的洇湿了他雪色的衣袍。待到发现叶姝轻抬柳腰,节节应凑上来收紧时,宋朝意眉宇舒展,眼尾也似被烟霞染上了,他靠到了叶姝耳畔。 白皙的耳垂含于唇齿间,宋朝意眼眸清沉,松了几分揽着叶姝的力道,让她突然落下。 突如其来的节律变化,竟然让叶姝失了声,杏眼没有焦距地望着天际的勾月,而后回过神来有些恼怒地用搭在他腰际的足踢蹬了他一下。 却听到他清冽而沙沙的笑声。 叶姝倒是没想到,宋朝意这个平日一副高岭之花的清贵模样,饮了酒受药力影响,竟会变成这样。 树上簇簇盛开的玉兰花,本就花瓣轻巧容易落下,现如今更是因为树干的晃动抖落下一片。飘飘散散地落在树下人的肩头和乌发间。 不经意间抬眼看去,恰似温润的羊脂玉簪别在了叶姝的鬓发中。 宋朝意垂首衔住她颈侧一小块,低声感慨道:“肤白胜雪。” “殿下,臣再加以点缀些许红梅,可好?” 事实上,他也没有给叶姝应允他请求的反应时间。 宫道上,提着纸灯笼前来寻人的觅竹,在等到那么久也没看到叶姝回来后,去把东宫翻了个遍也未曾找到离了席的皇太女殿下,便到处走着找她。 思及为侧宫夫郎大人举行接风宴时,太女殿下去过集芳园。 觅竹提起衣摆踏入了集芳园,忽然注意到远处玉兰树林里有一棵年岁已旧的树在晃动着,带起树梢的花吹落。 她凝眸望去,隐隐绰绰透过月光看到有个窈窕的身影双手往后撑着树干,从盘踞着树根旁堆叠着的银丝凤袍可以猜出来是太女殿下。 殿下明日就要离京了,如今夜深这是在做什么? 觅竹提着灯笼往前走了几步,这下她算是看清楚了原来自己殿下身前还有一个高挑的身影。 纤细修长的腿正搭在那人的臂弯间,足尖绷得笔直还落下了晶莹剔透的玉露。 这人的衣袍自树干间显出些许,银蓝丝滚边的素白。 毫无疑问,是宋家的小郎君。 雨露降下得愈发快了,觅竹脑子里轰然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脑袋上涌,她算是想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了,瞬间转过身,脚步极其轻且快速地离开了此地。 “殿下,人走了。”宋朝意噙着笑意,在叶姝耳畔轻声提醒着,却未曾放她离开。 恼得叶姝凑过去咬了他肩头一口,留下了个发红的齿痕。 所幸叶姝这段时间在天青书院和禁卫军中训练得多,否则就以宋朝意那般胡闹到深夜,她第二日是如何也爬不起来的。 换上了出征骑装的叶姝看向了身后如影随形跟着自己的觅竹,见她眼神躲闪地不敢看自己,有些疑惑地问道:“觅竹,今日怎么瞧你似是心不在焉?” 突然被唤到的觅竹像是被惊到了般,连忙对上叶姝的脸,却在看到她衣襟间若隐若现的红印子时,眼睛宛如被针扎了一下瞳孔瑟缩着,举起手中端着的弓箭和闪着寒光的红缨枪,垂下脑袋讷讷地回答:“回殿下,觅竹无事。时辰不早了......” 叶姝看了眼初初升起的旭日,从觅竹手中接过弓箭负与背上,阔步走出了东宫。 路过偏殿时,叶姝顿了顿,候在偏殿宫门口的仆从看到了皇太女的身影,连忙迎上来。 “阿奎勒还未醒吗?”叶姝顺手掂了掂手中红缨枪的重量,问了一句。 那位仆从居然被那尖端的冷光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叶姝跟前,颤颤巍巍地答:“回殿下,夫郎尚在安寝。” 叶姝见状将红缨枪扔到觅竹手中,“起来罢。既如此,待到他醒来了,你代本宫传话给他。” “今朝出征不知年岁几何,让他在宫中安心等着便好。” “是!奴记下了,愿殿下此去凯旋!” 叶姝闻言,倒是笑了笑,“这是必然,那南蛮子不成气候的。” 将要出宫时,叶姝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就在宫门口等着她。 是叶江知。 春寒料峭,他还披着叶姝送到他宫中的金雀翎披风,陷于白狐绒领口间的俊颜苍白却柔和。 叶姝在他面前站定,叶江知听到动静望向她。 站在他面前的太女,换下了昔日的玄衣凤袍,身披银霜连环铠甲,满头青丝被一顶紫金冠束得一丝不苟,腰间挂着金鸾兵符,看着自己时眸光一如既往地温柔。 “皇兄,开春天寒,你怎得来这?”叶姝伸出手,果然触及了他冰凉的双手。 叶江知抿唇笑了一下,从袖中抽出了一枝折下的柳条,抬手别在了她的衣襟间。 目光一扫,便看到了隐没在衣领下颈侧交错的红痕,指尖一顿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他琥珀色的眼眸微沉,脸上却显出温润的笑意来,“古人常言折柳送别,阿兄自然是也要这般做的。” 说着,叶江知还拢了拢她的衣襟,直至将所有的痕迹都遮了个干净。 耳畔叶江知说话的嗓音如天青山西侧融化了的泉水,潺潺流淌进人心间,像是抚平了所有的思绪。 “此去一别,阿宁切莫掉以轻心,沙场刀剑无眼,阿兄便在京中静候你佳音了。” 叶姝眼眸眨了眨,眉眼弯弯地笑道:“皇兄莫要过于挂心,需得珍重身体。” 话音落下,她错开身,借着角度轻轻吻了吻叶江知的眼尾。 叶江知低下眉眼,凝着少女姣好的唇出神,竟然大着胆子搂过叶姝腰,含住了半点朱唇而后才放开她。 瞬间,宫门前的观心和觅竹二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见着的状态。 出了宫门,叶姝提起红缨枪翻身上了鬃毛皆黑的马背。 伫立于宫墙下的叶江知,如一樽端丽雅致的菩萨玉像,温良安宁,就那般静静地远望着纵马的窈窕身影渐渐远去,马蹄扬起袅袅的尘埃,直至消失再不见踪影。 候在叶江知身旁的观心,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着自家二皇子的情况,才恍然若梦地发现殿下的皮相乍一看竟是比那慈悲的菩萨像还要惊艳,尤其是丹红的眉心朱砂,让人觉得这就是如玉般的人。 只是一下子,宫门前便乱作了一团。 因着叶江知再看不到叶姝的身影后,觉得心口又开始绞紧了,喉间猝不及防地涌上了腥甜的血气。 眼前一黑,他险些跪倒在地上,被观心搀扶住了。 叶江知用力地按住观心扶着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攥紧了心口的衣料,脸色苍白到无一丝血色,呼吸间都是涌动的血味,额间也是淌下冷汗来。 “殿下!殿下!”观心忧心忡忡地呼唤着他,生怕他就这般晕厥过去。 叶江知摇了摇头,声音飘忽不定,宛如春日的柳絮,“不必担心。” 观心吓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但是他是知晓殿下为何会近段时日频繁如此。 无他,皆因挂念皇太女殿下。 他抖着手倒出几枚药丸,送到了叶江知惨白的唇边,搀扶着他服下了药。 服过药后,虽然叶江知的脸色还有些煞白,但气色好上了不少,倚靠在观心身上平复着呼吸。 良久,观心才听到叶江知说出几个字,“回宫罢。” 开春的风还带了点寒意,透过帘子吹进来。叶江知靠在轿辇的壁上,双眼微阖,因着先前疼出的一阵冷汗,顺着额角缓缓流下,划过眼角。 乍一看,倒像是落泪了一般。 耳侧响着宫人踩着青石小道的脚步声,疼痛过后的虚无时刻,总是容易让人心中飞起杂乱无章的思绪。 无人知晓,骄辇中坐着休憩的二皇子在想些什么。 恍惚间,叶江知又想起了那次因着叶姝一句替他寻个好妻主,生出了情绪的事情。 其实闭上宫门不见叶姝,只是他临时起意。 那日矜贵的皇太女叩响了烟云阁的宫门,他坐于亭落间,宣纸上的墨迹杂乱却渐渐干涸了,听着枝头寒蝉凄切。 纵然眼神落在狼毫笔尖,心思却已经不知飘忽到何处去了。 自养病以来便心静如水的他,听着蝉鸣,还有那不曾间断的叩门声响,心中陡然生出几分烦躁来。 自己起身,直接开启了宫门,便看到台阶下的叶姝站在那,眼神茫然无措地看向自己。 听到自己说出“太女殿下矜贵,政务繁忙,日后莫要再来这破落的烟云阁了。”这般的冷语,她也只是尚未反应过来地望着自己,就像是......被人丢了的猫儿一般,莫名地让人生起怜惜之感。 闭宫不见叶姝的这些时日,他重新拾起了许久未曾碰过的墨笔,这是他初次发病宫中御医教授给他的静心法子。 每每写下一个字,他便在心底告诫着自己,他与叶姝,只有皇室兄妹之情,旁的情意是万万不可节外生枝出来。至于为何会生出那般的情思,他已然是寻不清楚缘由了。 倘若早已有了不该有的情,也需得按捺下去重归于死水一潭。 但是,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眼见着门缝间送入的书信如雪片般飘落在地面之上,他又像是着了魔一般走过去拾起,坐在秋风萧索的凉亭中一封一封地看完。 信笺中其实没什么内容,大多是叶姝同他诉说着朝中大臣对她的意见,通常会在信笺里痛斥那些古板不知变通的老臣一顿,偶尔还会有民间听到的奇闻异事。 便是看着这些自己,叶江知都能够想象出温柔的她一颦一笑。 看着这些信笺,后来甚至像是个疯子一样,临摹着叶姝隽秀的字迹。 这怕是真的疯了。 尤其是看到观心战战兢兢地瞧着他做下这一切,却惧怕到什么都不敢说时,叶江知愈发觉得自己疯了。 思绪辗转而过,叶江知往后靠了靠,回忆着叶姝闯入烟云阁以前,自己对她的印象。 贵为太女,她自小便是极其受宠的,更何况那位凤君与女帝年少时便是如胶似漆了,她便更受女帝疼爱了。 多年前隔着远远的距离,看到叶姝的第一眼,粉雕玉琢的皇女正被向来威严让人难以正视的女帝抱在膝上,女帝笑着点了点笑起来娇憨可爱的太女额头。 通身皆是中药苦涩气息的自己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只是一眼,叶江知就清晰地知晓了,隔于他和这位皇女之间的,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般的疼爱,是他此生都不可能遇上的。 但这条鸿沟,却在叶姝闯入他宫中时,悄无声息地被填了个彻底。 与她之间的关系,似乎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变化起来的。待到他察觉到时想要掐灭在萌芽之初,已然晚了。 偶尔观心候在他身旁,送着叶姝离开时,会无心地感慨道:“皇太女殿下生得真是姝色无双,还这般关怀这殿下您。” 眼前又浮现出初见时,叶姝倚靠在他腿边,笑靥如花的模样。还有趴在他颈窝处含着泣音,眼尾沾上泪,柔软地唤他皇兄的样子,一双迷离的泪眼漾开的,是绵延的情爱。 而后画面一转,便成了她整装待发,策马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究竟在担忧些什么?莫不是怕她就那般死在了南疆?还是怕她身侧又多上一人。 心尖仿佛又被坚韧的丝线勒紧了一般,闷声痛了起来。 叶江知发觉自己不该再去想叶姝了,越是想,这心便要疼得厉害。 娉娉婷婷的人,无所自觉地撩起了本该毫无波澜的深潭。 身下的黑马离城墙外近了,便慢了下来。 叶姝握着缰绳,取下了别在衣襟间的柳枝,若有所思地看了许久,而后放进了贴近心口的内袋。 十万兵马早已在城郊营门外整齐列队候着,铁骑甲胄在熹微日光下熠熠生辉,骑兵身下的马匹不时甩着头扬起马蹄,掀起漫天黄土,迷了人眼。 声势之浩大,让人见之心生震撼。 饶是在星际时代见识过高科技作战场面的叶姝,乍一看到这个冷兵器古代的战争场面,也觉得有些讶异。 在此等肃然的场面,女帝着玄衣织金凤纹冕服,袖摆朱赤绣着星辰十二章。 叶姝踏过一阶阶石梯,直到女帝面前,行了个礼后跪了下来。 女帝弯下身扶起她,看到叶姝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眼尾笑出几道细纹。 冠冕玉珠帘轻晃,叶姝看到女帝脸上的笑意愣了一下。 “南疆一行,困难重重。无论如何,给朕活着回来。”女帝握紧了叶姝的手,低声嘱咐道。 不知是不是叶姝的错觉,她好似看到了女帝略显倦怠的眼中,流转出的泪光。 莹莹而又迅速消失不见了。 莫名的一种暖意漫上心尖,情感分类判定,将这种感受判定为亲情。 原来人类的亲情,是这般的,暖入心脏的。 叶姝回握住了女帝的手,轻声回应,“母皇,儿臣知晓了。” “去罢。” 女帝终究还是松开了自小养在膝前的太女的手,将她往十万军队的面前送了送。 叶姝握紧了手中的红缨枪,踏上马镫,腰身翻转稳稳地坐于马背之上。 日光恰巧穿破云层,洒在跨坐在黑马鞍座上的皇太女眉眼间,秀气却不失凌厉的眉毛下,墨色的眼珠反射出光泽,凌凌得如同一对琉璃玉珠子,隐隐透着肃杀之气,令人心惊。 浅色的唇抿紧。 叶姝并非没有作过战,恰恰相反,她在星际战场是最出色的战士。作为主人伴侣存在的恋爱智能,有一个系统设定,便是要保护好主人的安危。 这也是智能ai条约的第一章。 所以那肃杀之气显出来,一时间让人感到胆颤,霎时间。 她抬起手,兵符和红缨枪在她手心里,闪着冰冷的银光。 叶姝拉起缰绳调转马头,厉声喝道:“整军出发!” 扬起的尘土漫天飞起,马腿高高抬起落地,铁骑踏过地面都引起了震颤,马蹄声和士卒们的呐喊声不绝于耳。 身后的城墙被迅速抛在后头,被飞起的尘埃掩盖。 城墙上立着一道身影,宋朝意清透的黑眸看着叶姝策马离去的身影,还有那浩浩汤汤动身的十万兵马,薄唇紧抿。 不由得想起了昨夜玉兰树下,尚还婉转低吟于他怀中的她,触手温软得犹如一颗刚刚被指尖剥去了壳,托在掌心中颤颤巍巍的荔枝。 又想起了,多年前她皇姐西平王叶珺若离京的场面,也是一如这般浩大。 一去西边,便是不知多少年未归驻守在了边疆。 南疆山脉连绵不绝,再加上与南蛮的战事向来难以平定,长则几年,短则也需得半年。 昨夜她似是梦呓说着,待到归来,便要与他成婚了。 宋朝意看着手心里的羊脂玉簪,眼帘半遮,掩去了所有的眸色。 第66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15 干燥寒冷的柴房中,双手和双脚被粗粝的麻绳捆在一起的叶姝靠在墙角,睁开双眼打量着透过缝隙的日光飘荡着灰尘的柴房。 说实话,叶姝面对眼下这个被绑了的情境倒不是很慌乱。 毕竟这是她故意为之的。 至于为什么会到这个情况也是说来话长,她领着众多兵马行军路过几个村落时,偌大的村庄竟然半点人烟都没有,看着十分荒凉。 叶姝蹲下身察看了每户人家的灶台痕迹,都干干净净的,反倒落了不少灰尘。 一看就知道这些村落的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身为女帝亲自派到叶姝身边的心腹副将走到她身边,“殿下,可曾看出不妥?” 叶姝站起身,支开纸窗便看到了那掩藏在云雾中看起来十分隐秘的青山。 真是离谱,特地避开了原书中可能会耽搁的路线,结果还是碰到了意外情况,想来这些村落的人大概率是藏在了那山上。 缘由的话,这行军一路叶姝也不声不响地派了人打听着情况,无非是地方官贪赃枉法,各种暴力征税,使得民众们苦不堪言。 这些村庄的百姓,显然是不堪重负,跑到那地势复杂的山上落草为寇去了。 “村子里的人,多半跑到山上做了山匪。”叶姝放下窗户,走出了这间看着久无人居的草房。 副将问她该如何处理,是否该上山剿匪。 叶姝却摇了摇头,离京远了,这些地方官干出的事是该上报到宫中的。 更何况此刻军情紧急,当务之急是赶赴南疆战场支援。 抱着绕开这座山寨的想法的叶姝,怎么都没想到那群山匪就在喇叭状的山口埋伏等着他们。 这些山匪的目标似乎就是她,也没有要杀了她的意思。 于是叶姝干脆顺势被他们抓了去,对上副将慌乱的眼神,叶姝使了个眼色给她。 副将心领神会,领着一队人马追了半晌便佯装马匹倦怠追不上了。 而后就是眼睛被蒙上黑色不透光的布条,被人扛在肩头上了山,耳边还能够听到女人们粗犷豪爽的笑声。 “我早就说这凤朝迟早得完,你瞅瞅那一个个跟软脚虾似的。” “也不知道大当家捉这一看就细皮嫩肉的女将来作甚?莫不是像之前一样拿来熬汤不成?” 生啖人肉,饶是叶姝也不由得一惊。 插过一道清淡冷漠的女声,“小声些。这是当朝皇太女,大当家命令过的,不得妄言。” 显然,这些山匪都怕那个女子,嗤笑了几下却是没再说话。 柴房的门毫无征兆地被踹开了,思绪收回来的叶姝因为眼前蒙着布,看不见东西,因此只能循着声音抬首转向那边。 握着刺鞭的手,无声地收紧了。 倚靠在墙角的皇太女,穿着银甲胄,即使是安静坐在那,通身的气息也是不容人忽视的。 和很多年以前无意间看到的纨绔,没有半点相似。 素净的脸上被蒙着一段黑色的布条,黑白交相映显得格外白皙如玉,大概是扛她上山的人动作粗鲁了些,使得她束好的满头青丝散落了几丝在脸侧,在光晕下生出了点朦胧的脆弱感。 但她只是静静坐着,古井无波,疏离到仿佛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置身于事外。 真是想让人撕碎那厚重的甲胄和衣料,看她那张白皙平静的脸上露出点慌乱神色来。 眼前的布条被动作极其粗暴地扯开,以至于叶姝眼尾被那粗糙的麻布划出一道红痕,宛如飘了片淡粉色的花瓣在上面。 乍一出现的明亮光线,刺得叶姝有些睁不开双眼,鸦羽般的睫毛被生理性的泪水沾湿,就像是哭了一般。 大当家裴青颜对上叶姝那双氤氲着雾气和水光的杏眼,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子杀意,软鞭缠上了她的脖子,但却没有勒紧。 等到视线恢复正常,叶姝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是个一看五官就明艳张扬的红衣骑装女子,只是有种雌雄莫辨的美,让叶姝不自觉地产生了点违和感。 那满身嗜血肃杀的矜贵气息,全然不像山寨里的匪,倒像是名门将后。 “阿姐......”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叶姝看去,是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小少年。 不过显然不是健康少年的模样,脸色透着病态近乎透明的苍白,唇色也是浅淡的很。 给人一种来阵风,就能把他吹坏的感觉。 大当家迅速地收回了软鞭,藏进了袖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若无其事地解下披风披在了他身上,系好带子。 “阿姐,我喜欢她.....”病恹恹的少年嗫嚅着说出了想法。 于是当晚,叶姝就被那女大当家扒了盔甲搓土豆似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打包扔到了这个小孩房中。 叶姝:“......” 这个山寨里的人感觉都不像个正常人,先是那位大当家打个照面就打算勒死她,后是被扔到这个小孩房间里。 摸不着头脑的是,叶姝还了解到这个小白兔一般,仿佛吓他一下他就能马上厥过去的少年,居然还是这山寨的二当家。 看着十分乖巧温软的二当家,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孩,坐在案桌前写着字。 映着旁边的烛火,他的肌肤白得发亮,小孩看到叶姝进来的时候是十分开心的神情,使得那张了无生气的小脸都灵动了几分。 叶姝掸去被扔进来时沾上的微尘,细细地理了理衣裳的褶皱。 小少年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那般眉眼弯弯地笑着看向叶姝,白白柔软的雪兔模样。 “太女殿下,你有没有见过傅太师的墨宝啊?”小孩殷切地望着远远站在那的叶姝,似乎是很期待叶姝的答案。 叶姝就是傅太师手底下教导出来的,自然也是习得了她一手风骨隽秀的字迹。 于是叶姝点了点头。 二当家遥遥地递出那已经写得分了叉的狼毫笔,想要叶姝教他写写看。 看着小少年脸上那般充满希冀的神情,叶姝心底微叹,走了过去接过笔,他的手冰冷的厉害,就像是下一秒就会丧失呼吸的尸体般冰冷。 这走近了,叶姝才发现那砚台中的墨水也是极差的,味道刺鼻的厉害。 其实叶姝也是完全可以拒绝这个少年的请求的,只不过她似乎并不是很想故意看到他苍白乖巧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再加上反正待在这山寨闲着也是闲着,教教他也无伤大雅。 叶姝随手写了句诗在起了毛边泛黄的宣纸上,风骨自成。起笔落笔一气呵成,让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琉璃珠子般的眼眸亮出光来。 “玉兰吹落少年头......”少年温软的嗓音,念着这句诗别有一番风味。 他仰起头,看着叶姝,“玉兰花是什么颜色啊?” 叶姝将毛笔搁置在笔架上,听到他的问题时动作顿了顿,而后道:“是雪白的。此诗的意思是,初相遇心仪的小郎君,是在玉兰树下,雪一般的花簇簇从树梢落下时,想要和他共白首。” 二当家听着叶姝给他讲诗,笑着说:“太女殿下,我一眼瞧着您的时候就觉得喜欢您,那等我长大了,殿下做我的妻主大人好不好?” 少年说这话时,声音清脆,如珠玑落玉盘,悦耳动听。 只是叶姝在被扔进这房里时,听到了那些山匪的低低絮语,说是二当家身体素来孱弱,前些天请了郎中来看,已然活不过初春了。 其实看少年清秀的眉宇间若隐若现的灰暗病气,就能够看出来。 叶姝一时有些不忍,只是将狼毫笔交由在他冰冷的小手中,柔声回答道:“好,我答应你。” 性子乖巧的小孩安静下来,握着狼毫笔,照着叶姝写的字一笔一画极其认真地描摹着。只是写到“落”这个字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字形结构复杂了些,他怎么写都写不出叶姝的字迹。 瞧着小少年头越埋越低,眼眶也是通红得跟兔子一般,仿佛下一秒眼泪珠子就要晕在纸面上了。叶姝想了想,抛却了旁观的姿态,抬手握住他的小手,一边写一边教他怎么才能写好。 “草头需得盖住洛,写的时候笔锋不可缺了。” 手被另一只温暖带了点薄薄茧子的手握着,二当家唇一下子抿得很紧,通身都紧绷着了,显然是紧张得厉害。叶姝俯下身的时候,那阿姐房中带着的安神香气息便铺天盖地将他从头到尾笼罩于其中,他一时间脑子里全然空白,手完全是被叶姝牵着在纸面上勾画了。 “好了。” 叶姝一声好了,把他全部的思绪都唤了回来。 那只温暖柔软的手也离开了,有些莫名的空落落。 山下的军队知晓领军将领的太女殿下被抓上了山匪的寨门时,很是慌乱了一段时间。直到副将过了几日接到了叶姝递出来的消息说她安然无事,叫他们三日之后上山招安剿匪。 叶姝其实也没有想到,这山匪抓她上山来的理由竟然会如此荒谬。 说是这身体病弱的二当家仰慕那即将南下奔赴疆场的皇太女,想要在死之前有个妻主大人。 结果大当家是个忠实弟控,就这么把她抓了过来。 不过叶姝瞧着那容颜美到雌雄莫辨的大当家总是看向自己诡异莫测的眸光时,觉得那个小少年的愿望大概只是原因之一。 变故就发生在了招安之日,也是叶姝被这大当家押着穿上婚服,要和那个小少年成婚的日子。 那个乖巧温软央求着叶姝教他练字的少年,在婚事前夕发病死了。 身形高挑的大当家裴青颜穿着一身红衣骑装,怀中抱着已经没了气息、成了具冰冷尸体的小少年。 叶姝看到,小少年脸色已然青白没了生机,就这么耷拉着脑袋,紧闭双眼靠在裴青颜肩头,然后自己就被她直接压着进了布置得十分喜庆的婚房。 青山上是一片人仰马翻,士兵们抽出白刃,这些山匪死也不愿意被招安,顽固抵抗便只能杀了解决,于是那浑浊的鲜血把翠色的草都染红了。副将领着一队兵马正抄着小道快步上山,抬眼看到寨门上挂着的老旧不已的绸缎大红花,顿时心头一跳,生怕自家太女遇险了。 副将提刀踹开木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刻着喜字的红烛,袅袅燃着。 门被她关上了,怕等会若有什么情况,叫那些士卒看了去,有损皇家颜面。 破旧的柳木床吱呀一声响,透过厚重的大红床幔,朦胧间可以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坐起。 “太女殿下?”副将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 “本宫无事。”帝女的嗓音一贯的冷静漠然。 一只布满了红痕的白皙手臂探出,扯下木钩子收起了打下的红花罗帘子,是皇太女殿下青丝披散在肩头,神色有些疲倦地下了床。 她身上还穿着正红婚服,样式居然是很多年前京中才时兴的,松散的衣襟间错落着和手臂上一致的细密泛红的吻痕,简直像落了花一般。明明这山寨的大当家经由她调查,是个女子。 难道这个山寨的大当家,好女色? 对上叶姝那没什么波澜的目光,副将连忙低下头跪在地上行礼,“殿下,那些山匪都不愿招安,属下本打算放她们下山,谁知她们如此.....竟服了毒。” “应该是还有一支山匪,不知道踪迹去了哪里,大概是藏在了这山寨的地窖中。” “属下立刻前去搜......” 叶姝打断了她,“不必了,等会她们就会出来了。” 副将看着叶姝那般淡然笃定的模样,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轻声问道:“殿下,这群山匪还有一个军师,不知下落。” 叶姝淡淡道:“死了。” “被她们的寨主杀了。”叶姝想了想,还补上了一句 跪在堂下的副将猛地抬起头,才发现叶姝白皙的脸侧是有一道血迹用手指抹开了的痕迹,映着她姝丽如画的眉眼,竟然怎么看都很合适。 就像这位太女天生就适合眉眼染上血迹。 这般的容颜,副将瞬间就理解那位寨主即使好女色也不令人意外了。 副将往她身后看去,便看到了一道翠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躺在叶姝背后,那垂下的衣摆是大片大片如绽放开来的花一样的血迹。 外头忽而又乱了起来。 见叶姝起身要站起来,副将连忙上前要搀扶她。 叶姝觉得有些头昏脑胀的,索性就搭着副将的手走出了这间血腥气有些刺鼻的婚房。 原是那翻窗出了婚房的寨主大当家,又出现了,领着那支副将口中藏在地窖里的山匪,整整齐齐地立于山头之上。 一袭红衣骑装,束袖的皮革因为前头被他摘了去,所以烈烈红袖迎风吹起,加上那垂散下来的墨发,怎么看都觉得气势凌人。 他低垂下明艳的眉眼,正好对上了叶姝清澈见底的杏眼,他的唇角扯了扯,似乎是想要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握着一把佩剑。 这佩剑一看价值不菲的玉穗子,和刀柄的繁复花纹,就知道不是这些寨民山匪该有的名贵东西。 山坡下的众军都戒备着,生怕他又像前段时日一般,把自家的太女掳夺而去。 不曾想,山坡上立着的红色身影朗声笑了一下,腰身翻转,立在了叶姝面前。那凌厉的凤眼中,望着叶姝却莫名其妙多了分难舍的眷恋,看得她也是一愣。 “我裴家满门忠良将后,却被奸佞谗言所害!今日,我众山寨百姓,便是自刎于军前,也断不可能招安降于宫廷!” 话音落下,红衣明艳的裴青颜噙着笑意,深深地看了叶姝一眼,口中无声地道了声谢。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手起剑落。 这残存的山匪,和她们的寨主竟然一齐自刎在众人面前。 滚烫鲜红的血在空中划开明艳的痕迹。 裴青颜离叶姝站的是有些远的,似乎是生怕自己的血溅脏了她,只不过血淌得多,还是不可避免地溅了几滴落在叶姝的眼皮上,将她的视野染成了鲜红一片。 裹满了血渍的身躯往前倒去,叶姝下意识地抬手去接,恍惚看来像是把他抱进了怀中。 叶姝蜷腿坐在地面上,怀中是渐渐没了声息,归于冰冷的尸体。 微凉的指尖,拨开了他被鲜血濡湿的墨发,显出那张轮廓明晰的脸来。其实裴青颜的眉眼虽然明艳,但若是仔细再仔细地去看,便会发觉他并不是什么雌雄莫辨的美。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男子,只是服药装作女子罢了。 手贴在他冰冷的侧脸,叶姝觉得自己似乎想不太明白。 在裴小公子,也就是那个温软病弱的小少年二当家死去的当夜下了倾盆大雨,而大当家裴青颜抱着自己死去的小弟发了疯。 叶姝被他扯起来,关回了那个柴房。 屋外大雨如注,还能听到不绝于耳的雷鸣声,门又被去而复返的裴青颜踹了开来。 这木门像是再也不堪重负一般,砸在地面上扬起一阵灰尘。 叶姝睁开双眼望去,天幕陡然划过一道闪电,扎眼刺目的白光投下将那高挑的身影拉长的如同鬼影一般,透着股死气,背着的雪白电光也将他的面容照亮了,是裴青颜。 门口站着的人,墨发散落如疯子一般,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着水,是被雨水浇了个透的状态,一步步走近叶姝的时候,宛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冰冷刺骨的手毫无征兆地掐住了叶姝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看到叶姝同当年金鸾座上女帝有五分相像的眉眼,心头的恨意更是嗜血般,让裴青颜不受控制地想要即刻弄死她。 叶姝倒是平静地睁着清凌凌的杏眼,注视着他,如同在看一个顽劣的孩童。 “你们皇家的人,都该死!” “那便杀了。”叶姝没什么声调地陈述着,仿佛要被杀了的人不是她一般。 对于她而言,任务失败,继续下一个任务位面就可以了。虽然她在这个任务里还是投注了挺多的精力的,但是任务对象以外的角色导致的意外,不是她能够全部掌控的。 所以并不需要过分执着。 这样无机质的语调,让裴青颜怔愣在了原地,无意识地松开了手,把脖颈处被掐出一圈红印的叶姝放在地上,他神情极其的悲哀,似哭似笑地看着叶姝,然后捂着半张脸笑出了声。 而后离开了柴房,门都忘记了关上。 裴青颜前脚才离开,后脚就来了个身着翠色衣裙的女子。 如果只从衣物颜色上看的话,红绿相交,乍一看怕不是以为她们俩是姐妹。 她行走间袅袅婷婷的,很好看。 刚刚被掐了一通的叶姝跪坐在地上平复着呼吸,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 是一张温婉素净的好颜色,她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挑起叶姝的下颌,温声评价道:“殿下生的真好看。” 清冷疏淡的嗓音,有些熟悉。像是那日上山寨时听到的女声。 叶姝还未曾从刚才应对裴青颜那般冷淡的态度中转换过来,于是只是偏过头,躲开了她端详的目光。 “你是何人?” 女子神情柔和地笑了笑,但手上的动作却完全是个神经病,她竟然从发间取下了一支木簪子,尖端抵在了叶姝的眼尾下,神情恍惚:“我是这寨子里的军师。” 叶姝望进她眼中的黯然,瞬间了然,口中陈述出所想,“你喜欢你家寨主?” “女子同女子?本宫不喜欢女子,你不必在这折腾本宫了。” “你不如直接将本宫放了,反正你们二当家也已经死了。” 冷淡的话语,拉回了几分她的神思,女子看着叶姝传闻中姝色无双的脸,很是古怪地笑了笑,不知道在笑什么。 她自然也是知道,在这世道里不娶夫郎,竟爱慕一个女子是有些奇怪的。她本来也以为自己爱慕的是寨主,是个强势张扬的女子,谁知...... 而眼前这个尊贵的太女殿下,让她光是看着都觉得思绪纷乱。 叶姝看她许久还是没松开手中的木簪子,毫无征兆地凑过去了些许,神色是很认真的好奇:“你莫非,喜欢的是本宫?” 瞧着她这般认真的神情,叶姝无疑是真的好奇。她天生的好奇人类所有的情感,自然也想要探寻这种爱意。 木簪擦过皇太女娇弱的肌肤,划开一道细微的伤痕,血珠子沁出,恰似一颗红珊瑚珠,妖艳动人。 山寨的军师回过神来,收回簪子,抬手似乎想要给叶姝一巴掌,却还是对着她的脸根本下不去手。 这位女军师,望着叶姝眼尾下的血珠,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居然舔去了那颗血,唇齿间顿时一片腥甜。 陡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她,木簪子滑落手心砸在地上清脆一声响,而后她就跌跌撞撞地跟前头来的裴青颜一样,失魂落魄地出了柴房。 叶姝压低身子,衔来那枚木簪,转到了手心中划开了束缚自己生疼的麻绳。 琢磨着她刚刚那般古怪的笑容,是什么含义。 第67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16 那夜正是新婚之夜,被山寨之主裴青颜压着进了婚房,然后被绑得动弹不得的叶姝坐在老旧的柳木床上,只是随便动一下那床便咯吱作响,刺耳得很。 显然是不适合轻举妄动的,于是叶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待裴青颜回来。 身下的锦缎绫罗很旧了,还不是京城里时兴的花样。也不太像这穷困潦倒的山寨能拿出来的东西,估计是为了这大婚特地准备的。 门碰地一声开了。不过来人不是裴青颜,反而是寨子里性情冷漠的军师,翠色衣裙青玉钗,握着一柄匕首走到了叶姝面前。 她的脸就像结了冷霜般,眸色沉沉地盯着叶姝,手一抬冰冷锐利的刀刃抵在了叶姝脖颈间。 太女殿下自小在宫中长大,各色用品都是上等的,养得这一身也是十分娇气的,所以刀尖靠上来的时候便立刻浮现出来一道红色的划痕,沁出血来。 军师看到血渗出来染深了婚服的时候,怔住了,下意识地抬开了匕首。 叶姝被结结实实地捆着,也没有反抗挣扎,就平静地注视着她。 一如前夜被裴青颜掐住了脖子的姿态,看着让军师觉得她眼睛平静得心底生寒。 让叶姝没想到的是,她刀尖下滑,把绑着自己手脚的麻绳给齐齐切断了。 “大当家不会应允招安的。”她笑了笑,把匕首塞进了叶姝的手心里,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为了防止叶姝逃跑,前不久裴青颜把她押进婚房的时候,还拎起酒盏喂了她不知道什么东西。 但叶姝觉得大概是让人无力的药物罢了。 军师的眼神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刚才的淡漠转化成了柔情,轻嗅着叶姝发间的清香,那是皇室太女独独一份的气息,她浅色的唇轻启道:“太女殿下,你可真是妖邪一般的存在。” “我本该杀了你的.....是啊,本该杀了你的。” 刀尖划开皮肉,没入了些许,朱赤明艳的血晕开在青翠色的衣襟前,像是开了一朵汲取鲜血生长出来的花,妖异却不祥。 “山寨里的人可都是亡命之徒,一个个都是和朝廷有血海深仇的。” 叶姝忽然反应过来,想要缩回手,但是却被按着再加上药效根本挣脱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刃一寸寸地陷进去。 她开始转凉的手贴近了叶姝的脸侧,一点点怜爱地摸过叶姝的眉眼和唇瓣,说话时因为疼痛不自觉地抽搐着,“我是当年的唐御史长女。” 唐御史.......叶姝是没有印象的,原身记忆中也没有的。 “只因替裴家求情,便满门流放。” “我的亲族,在流放路上,病死的病死,被劫匪杀死的......无一生还。” 她低下身子,在叶姝耳畔轻声说道:“你说,这样的仇,我如何归顺朝廷?” 叶姝用尽全力试图抽出匕首,甚至因着这剧烈的反抗手心冒出冷汗混着她身上滚烫的血,最后这沾满了血的匕首还是全部捅了进去。渐渐凝固的血使得叶姝身下躺着的锦被都干涸了。 滴滴鲜红的血,顺着床沿向下流淌而去,汇聚在边缘最后像是再也承托不住一般滚落坠在地面上,碎裂开星星点点。 裴青颜知晓寨中的军师拿着一把匕首闯进了婚房的时候,手中酒杯应声碎裂。 待到他赶到婚房时,那位好穿翠色衣裙的御史之女已然没了声息,冰冰凉凉地压在叶姝身上。 叶姝的手还没有松开,就维持着那个抓着匕首的姿态,望着头顶的红罗绸帐出神。 红衣墨发的裴青颜箭步走上前来,叶姝就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一般愣愣地转过头看他。 裴青颜看到已然死透了的军师,明艳的眉眼多了几分黯淡,但只是默不作声地扶起她,将尸首裹上锦被放到了柳木床的内侧。 沉默的他有些令人不安,但叶姝就像乖巧的偶人被裴青颜扶着坐起,他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方锦帕,细细地擦拭干净她指缝间沾上的血,捧着她手的姿态就是在捧着什么珍宝一般。 “殿下的手金贵,不该染上本不愿杀的人的血。”说着,他低下头靠在叶姝手背上,“唐军师是我杀的,殿下莫要挂念于心。” 看着有些疯魔的姿态,或许从他弟弟死去的时候眼前这人就已经不大正常了。 叶姝发现他靠自己靠得很近,似乎是在汲取她身上的气息,以求安心。 以往裴青颜问自己他弟弟情况,与她说话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拉近二人的距离。 这副身体贵为太女,惯用的是宫中太医院配给的轻灵香,里头加了不少安抚人心绪的珍贵药材。再加上叶姝经常去叶江知的烟云阁,还染上了他宫中有的药香。长此以往,只消靠的近些,就可以闻到叶姝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本宫身上的香,你似乎很喜欢。”叶姝忽然开口了,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她身上味道清冽浅淡,只是闻着,似乎就能把那躁郁的暴虐心思给抚平。 靠着她的裴青颜没说什么,站起身猛地将叶姝按在了锦被之上,埋首于她颈窝处轻声说道:“喜欢的。” 彼时书房的窗轻启,刚杀了人的他提着带血的长刀打窗边路过,看到神情总是恬静安然的叶姝俯身于自家幼弟身后,纤细白皙的手圈着孩童瘦弱的手,耐心地教导他写字。 侧脸姣好,如一幅岁月静好的古画。 风吹过,将她身上的香气送出,拂过自己的脸。 刚刚还未平复下去翻涌不断的杀气,一瞬间就被安抚了下去。 虽然裴青颜压在她身上,但其实是撑着的,叶姝也不觉得被压得难受上不来气。 只是鼻尖能清晰闻到来自他身上的血腥气,叶姝以为这是杀多了人经年累月积下来的。再加上室内的血腥味,实际上让叶姝不是很舒服,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裴青颜垂眸,自然是看到了叶姝不适的脸色,于是那魔怔的神色眼看又要出现在他明艳的脸上。 叶姝的目光落在他肩头的一处深色,这就是那血腥味的来源。 原来不是因为他杀人杀多了,而是受了伤。 叶姝察觉到了裴青颜身上隐隐约约泛起的杀意,她到底还是不想那么快就任务失败的,毕竟投注的精力还未得到回报,太过不划算了。 她伸出手环住了裴青颜的脖子,抬起身在他肩头轻轻吹了口气:“很疼吗?” 嗓音很温柔,像极了儿时摔倒后,父亲哄他的话。 裴青颜一愣,杀意瞬间烟消云散,脸上居然露出了孩童般茫然的神情。 叶姝就看着他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泪来,落到了叶姝的眼尾,看着倒像是她心疼裴青颜流了泪一般,悲悯而温柔。 明明裴青颜手中还抓着前不久杀死了军师的匕首,但他却整个人都在发抖。 床头一对的凤烛还静静地燃着,使得整个大红色的婚房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像是起了雾,叫人如何也看不清。 刀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响,裴青颜伸手将叶姝整个人都抱进了怀中,像个孩童般重新埋进了她颈窝,泪濡湿了叶姝肩处的衣料,他全身都在不停地发抖像是受了寒。 叶姝抬起手,缓缓地顺过了裴青颜的墨发,学着人类安抚孩童的温柔语调,“不哭....乖。” 过了许久,直到凤烛都快要燃尽了,裴青颜直起身,不声不响地看着叶姝。 眼眸在夜里显得格外深幽,让叶姝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摇晃的烛火也晃起了他眼中的光,宛如流动的溪流,搂着叶姝的力道愈发紧了,说话时的声音再没了之前的冷厉,含着一种莫名的温柔,“殿下知道为什么阿弟会病死吗?” 叶姝清楚眼前这个抱着自己的人,性格有多宠他弟弟,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所以她摇了摇头。 看着她摇头,裴青颜的声音一下子低了起来,似乎是在和自己说话一般。 “不知道?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呢。裴家出事的时候,你还在凤君腹中,又从何知晓呢。” 夜深人静,凤烛终究是燃尽了,裴青颜忽然很用力地抱着叶姝,力道十分得大就像是恨不得就这样勒死她一样,然后他低下身子含住了叶姝的耳垂,“裴家身为将门,世代忠良镇守西疆。纵然手握兵权,但从未想过谋反之事。你母皇生性多疑,只因为那宋丞相一句无心之言,便觉得裴家会谋反。再加上娘她性子刚直,在朝中向来和那群文臣不对付。” “于是那些奸佞便抓着这一机会,极尽谗言伪造裴家造反证据。裴家被女帝判了满门抄斩,我和阿弟在大理寺前来拿人前夕被父亲送出了府。即使这样,我和阿弟也只是晚几天临刑罢了。后来裴家被查证绝无造反之心,女帝知晓自己错了.....” 说着,眼眶通红的裴青颜忽而极其讽刺地轻笑了一声,“可帝王家生性高傲,是绝不可能为自己的滥杀而认错的,还送了我和阿弟裴家仅存的血脉去流放。” 叶姝听着他三言两语将前半生从云端落入泥底的遭遇便讲完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情绪判定系统无法给她答案,在这样的时刻她该如何安慰他。 因此叶姝只是轻轻地捧住他的脸,吻去了裴青颜眼角的泪。 “流放路上,阿弟病了。我拼着一条性命,抱着阿弟躲进了山中。”裴青颜忽然牵起叶姝的手,按在了他的衣摆下,“裴家世代从武,可惜诞下的孩子皆为男子。” 触及一片滚烫时,叶姝杏眼微睁看着裴青颜,才恍然发现他那种雌雄莫辨的美感愈发明晰了。 对上叶姝惊异不定的目光,裴青颜也只是笑,“我自小便被养作女子。” 裴青颜继续道:“山里的冬天难熬,开春之初阿弟便有些熬不住了。他躺在病榻上,同我讲,听闻京中的皇太女领兵下南疆打仗去,肯定是位杰出人物。阿弟说,他肯定是活不了了,只是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要一个妻主。” 他的俊脸露出了点似哭非笑的极其悲哀的神情,“想要一个,同殿下一样的妻主。” 天色很暗了,婚房的凤烛也没了光亮。裴青颜低下头,抬起了叶姝的手臂,在上面细细密密地啜吻着,留下一串紧接着一串的痕迹。 太暗了,叶姝看不清他做了些什么,只觉得手臂都有些麻了。 “我.....也是想的啊。”婚服绫罗散落一地,裴青颜顺着叶姝的耳后一路吻过去,又像有点抑制不住那种暴虐情绪一样,吻得有些狠了,齿痕和红印交错于其上,靠在叶姝耳畔的人气息很是不稳地呼唤着叶姝:“殿下,你若是......” 不愿的话,我断不会强加于你。 “可以。”叶姝躺在锦缎上,莹润如一块羊脂玉,她的指尖穿过裴青颜绸缎般温凉的墨发。 在她上方的裴青颜没有说话,隐没于昏暗中的脸,又出现了那般悲哀的神情,他问道:“为何我不能早些遇上殿下您呢?” 早些遇上的话,裴家或许就不会落到满门抄斩的地步。早些遇上的话,他就不会杀了那么多人,沾上那么多血。早些的话,阿弟便不会死了。 早些......再早一些...... 叶姝看到裴青颜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眼眸里尽是泪光:“想必殿下,一定会是位纯善温厚的明君。” 她伸手搂紧了裴青颜的颈部,脸紧贴着他心脏跳动的位置,能听到肌理之下跳得极快的心脏,还有裴青颜并不安稳的呼吸声,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想同我完婚?” 听到叶姝这般柔的问话声,裴青颜俯身咬住了她的唇,目光温凉却潜藏着星星点点的火,夜色里看着有点熠熠生辉的味道。 这个过程比起叶姝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有些入得猛烈了,每到顶峰眼前发黑的时刻她都要以为自己要融化死过去了。 一个词可以清晰地描述裴青颜的状态,就像是踏入绝境的旅人,拉着叶姝抵死纠缠。 被喂得有些过分了的叶姝忍不住攥紧了手心的锦被,拉扯出一道道折痕,甚至往前爬着想要逃离开裴青颜却又他被拉了回来,加以成倍的力道送着往前倒下。 叶姝噙着泪道:“.....太满了..” 裴青颜没有说话,只是安抚地吻了吻她的发鬓道:“那我弄出来些。” 到后来天光都熹微了,叶姝对着裴青颜刀痕交错的肩膀又拍又咬,眼眶湿得落下泪来。 细碎的日光透过窗户纸洒进狼藉一片,地上尽是暗红色血迹的婚房里,裴青颜抱着叶姝,看过她细致的眉眼。 山寨的响动嘈杂一片,那般阵阵不断的打斗声和惊呼,惊醒了叶姝。 叶姝一仰头就看到了裴青颜盯着自己出神,她不由得细声问道:“不招安吗?” 裴青颜扯了扯唇角,似乎是想要笑的,却笑不出来,是以他无声地摇了摇头,否认了叶姝这个提议。 “殿下知晓的,山寨里的众人便是死,也不会想归降朝廷的。” 叶姝沉默了,又道:“逃走吧,裴青颜。” 她第一次呼唤了自己的全名,却是在这样的混乱中。 裴青颜没说话,良久才移开目光看向头顶的帐幔,慨叹道:“殿下,我逃累了。” 叶姝无声地捏紧了裴青颜的衣襟,听见他说:“早就已经回不去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家族,名誉,自由,亲人,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 “那些途径过这里的狗官,都死在了我的手上。我作恶无数,手上沾了不知多少鲜血。” 他轻叹一声,“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裴青颜听到怀里温软的太女殿下忽然小声说了句:“你还有我。” 很小声,但裴青颜就是听见了,他眉眼弯弯地笑了笑,那张明艳的脸格外撩人心弦,“不是的,殿下您,将来会是天下人的帝君。” 他不会拥有她,没有资格拥有。从前不会有,往后更不会。 裴青颜揽着她坐在窗边,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初阳,还有晨雾缭绕的青山,他环着怀中人的腰忽然问道:“太女殿下,相信人有下一世吗?” 耳边是他温暖的气息,和窗外清冽的空气,叶姝想着自己穿梭于那么多任务位面,经历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生,人这样神奇的物种,谁知晓会不会有呢? 于是叶姝答道:“信。” 裴青颜的声音难得地温柔,温柔得如同天际渐渐消散的云一般,“如果有下一世,我啊,希望能做宫里的朱砂墙。” “为什么?” “红的明艳,静谧。就那样长长久久地守着殿下,守着皇宫。” “殿下,下一世想做什么?”他问叶姝。 “那我,就做你顶上的琉璃瓦,替你遮风挡雨。” 免去这一世这般的苦痛。 叶姝听着他的话,其实忽然觉得心脏漫上了些闷的感受,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所以她感到有些茫然。但获取人的爱意是本能,所以叶姝这样回答着他。 长久的静谧弥漫在大红的婚房里,裴青颜抱着她像是睡着了一般,直到天大亮了他才翻出了窗,说是要去将阿弟安葬了。 山寨死一般的寂静,士兵们和副将就守候在叶姝身后。 指尖渐渐凝固的血不再低落了,却将叶姝的手染了个透彻,还将两人的衣物浸成了深沉的暗色,有那么一部分,顺着裴青颜的脖颈一直蜿蜒而去,极其缓慢地汇聚成了一滩斑驳的暗红。 叶姝还记得,裴青颜离开前的请求,说是希望她登基后,能为裴家平反。 听到叶姝说了声好,裴青颜才明媚地笑着,翻了出去。 副将走过去,温暖的手按在了叶姝的肩头,“殿下,我们该行军赶路了。” 这一声呼唤响起的时候,叶姝茫然的眼才重新找到了焦距一般,恍然若梦地苏醒,她抱着手中渐渐冰凉的尸身,觉得自己从踏入这个营寨的时候就像在做梦一般。 如果副将不唤醒她,这个梦似乎还不会惊醒。 “将这位大当家葬在婚房后的一个小土坡旁。”这是离开营寨前,叶姝下的命令。 斑驳的光影自高大的树冠中倾洒而下,山林间的古木遮天盖日,高耸入云。 叶姝背着弓箭和箭袋策马飞驰掠过一棵棵残存的树影,山间呼啸起来的风掠过叶姝银甲胄下的衣摆,三军急促的马蹄声和步兵前进的脚步声践踏过覆盖于地面上的落叶,扬起了纷纷扬扬的灰尘。 繁茂的密林在前方渐渐朝着山道两侧分开,这是个喇叭形的山口。 行军前制定的支援战术,是绕过山,从山口开阔的地方包抄过去,将那些南蛮士卒压至狭窄之地,直接一举歼灭。 前方的视野愈渐开阔了起来,是个极大的山口,遥遥还能听见刀刃相接的厮杀声和马匹的鸣叫声,前头带路的副将拉住了缰绳,行军队伍慢了下来。 叶姝也往后拉了拉缰绳,身下疾驰的马匹稍微缓下了速度,不远处的尘土飞扬,显然是已经打了起来。 而山城门下,战况不容乐观。 南蛮的军队个个杀红了眼,领军打前阵鼓舞士气的乌桑银眼看战况急转直下,忙策马领着兵边打边往后撤。 岂料打算撤进城门时,那城墙上的南疆副将看了眼完全可以说是被南蛮人压着打的自家军队,想起了南蛮将领应允自己的条件,唇抿紧,下了关城门的令。 那接到命令的小兵只是一愣,却在对上副将那隐含胁迫的目光后,再没敢说什么旁的话,只是将关门令传了下去。 厚重的城门,在身后徐徐关上。 乌桑银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调转马头才看到那守门的士兵竟然是准备关闭城门,把他们全军送在城外等死。 他从未料想过那副将竟敢如此胆大,一时间怒不可遏,纵马就准备追上去。 却如何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城墙门在自己眼前轰隆一声阖上。 南蛮的士卒逼得越发近了,领军阵前的女将肆意地笑着,将南疆士兵们团团围住,却并不继续杀人了,反倒就那样驱赶着马儿观赏她们绝望的姿态。 被护在众军中央的南疆小皇子,唇红齿白的跟画上的俊俏小夫郎一个模样,瞧着就让人心生凌虐的念头。 那南蛮女将伸出大刀将其衣裳划破,还伸出了胳膊打算将其拉到马背上。 粗粝黝黑的手指,眼看即将碰到目露恨意的小皇子光洁如玉的手臂。 变故骤生。 第68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17 在那只粗粝的手即将触碰到击落下马的南疆小皇子时,脸色苍白的他已经含紧了压在舌下的毒药,准备着咬开吞下去。 岂不料这南蛮女将眼尖,一眼便瞧见了乌桑银准备做些什么,一只手掐住其脸两侧,另一只手伸出手指就准备夺出他唇齿间的药。 眼见干燥皲裂的黑黄指尖就要探进他口中,乌桑银已然是放弃了挣扎,乌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眸渐渐灰暗,却不曾想横空飞出一支流星般的羽箭,竟然径直射中了她的手直直地穿透了,血瞬间将羽箭尾巴处缀的羽毛染红了。 身下的马匹急速飞驰着,叶姝看到箭射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方才派到前线探查情况的士兵回来就禀报说那山城门紧闭,南疆皇子领着的军队遇险被包围了,叶姝心道还好赶上了,连忙策马飞奔而来。 “朝中援军到!杀!” 负责振鼓呐喊的士兵高声呼喊着,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还有甲胄摩擦的金属声响,这肃杀之意响彻云端,直抵战场。 扬起的尘土被乌云马破开,前头领军的叶姝即使坐在不停颠簸的马背上,身形也依旧笔直平稳。 在看到南蛮的女将眼见情况不对,准备将乌桑银掳夺上马逃离时,叶姝背手从背着的箭囊中取出三只针状乌翎箭,弓拉如满月绷紧。 山口间的风大,再加上叶姝骑马速度很快,那汹涌而来的长风将其玄色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只见那领头作战的中原将领,纤细有力的手指端直了箭尾搭上了弓弦,叶姝双眼被风吹得微眯,飞速地测算着风速和角度。 手指陡然松开,那羽箭便如飞电一般,发出尖利的破空风声,南蛮将领尚未反应过来,方才围着乌桑银还自鸣得意的三人眉心正中羽箭。 三箭射出,精准箭头破眉心入脑,坠落马背倒在地上砸出灰尘。 叶姝身后的士兵,还有被围困住的南疆士卒,见到此番情形先是心头一惊,随后士气大振,如饿虎反击般扑向了那失了将领已然溃不成军的南蛮士兵。 锣鼓声震天响,山谷间皆回荡着士兵们的呐喊声和厮杀声。 方才乌桑银因南蛮将领斩断马腿被击落,如今战局一瞬间扭转,他尚还来不及上马,被南疆士兵们掩护着往后退,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踏破尘埃而来的女将身影。 她满头青丝由紫金冠高高束起,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不时有敌军尸首溅开的血滴在她脸侧,紧抿的唇和淡然的神情,让乌桑银看着只觉得心脏犹如那鼓声,阵阵作响,回荡在耳边。 在这混乱的战场,肆虐而过的南蛮士兵因为陷入绝境,杀红了眼,一股脑地冲向了他。 乌云马跨过倒地的一个南蛮士兵尸首,叶姝压低身子,一如当初长街救了谢琼羽一般,熟练地勾住小皇子的腰身,将他抱到了自己身前护着。 倏然就被拽上了马背的乌桑银抬头,对上了那张清丽平静的脸,瞳孔微缩,他还嗅到了叶姝身上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和着皇室独有的清香,那气息分外的奇异。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手臂,触到了叶姝温暖的手背。 少年的手苍白冰凉,应该是多少因为刚才的紧张局势被惊吓到了,修长白皙的手指如同细腻温润的玉石,一看就是不常上战场的小夫郎。 叶姝手腕随意翻转,红缨枪便挑起穿过一个敌军的胸膛而后抽出。 发现乌桑银似乎被自己这一抱有些没回过神,带着一个人领兵作战到底还得分出心神护着他,叶姝眼神往下一瞥,看到他唇间还含着一个什么东西。 听闻南疆善用蛊毒,上阵杀敌的士兵都要在舌下藏着毒药,防止被敌军捉了去折辱或者严刑拷打泄露军情。 原书里的乌桑银没死成,估计是因为这个毒药被那些南蛮将领察觉给挖了出来。 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这药给咬了,叶姝抬起手捏住药囊抽出扔了,而后把弓箭放进他手中。 叶姝就在乌桑银身后,周遭的声音有些喧嚣,于是她下意识地俯身凑到了少年的耳畔问道:“小皇子,会射箭吗?” 身后太女忽然凑近了,那声呼唤瞬间拉回了乌桑银所有的思绪,他也因此清晰感受到了耳畔皇太女温热的气息,顿时白玉般的耳尖涌上血色,红得如珊瑚珠。 “会。”少年的嗓音是清脆灵动的,让叶姝几乎有一种自己抱着了一只百灵鸟的错觉。 看到他动作熟稔地搭弓拉弦,叶姝松了口气。 她差点就要以为南疆的王如此头脑不清醒,派了自己娇养着的小皇子来玩闹了。 战局有了朝中派来的援军,战场素来是风云莫测的,但此刻的战况一看就是压倒式的了。 只消两个时辰,这些残存的南蛮军便被驱赶至山口最为狭窄之处,后头还有叶姝命令包抄过来的军队,根本无处突围逃离,竟是被尽数活捉了,连自刎的机会都没给。 那城墙之上一直观望着战局的南疆副将,在看到朝中援兵来了之后,脸色就瞬间变得灰败,瘫软在地。 城门军的总兵此刻才敢头冒冷汗上前,颤巍巍道:“副将大人,如今.......” 这般情势,该如何是好。 “开城门!快开!速速!”瘫软坐在地上的副将脸色煞白,说话的时候已经没了神智。 烽火渐渐停歇,战局已见分晓,哀鸣刀光和浴血黄沙似乎还残存在空中,敌军的尸首堆积在城墙下,浓厚的血腥气冲天。 所幸援兵及时,南疆和中原的士兵折损不多。 城门前,叶姝翻身下马,走过木板车上躺着的身穿三军服饰的士兵,她们面容英气,即便已然身死却依旧能够让人感受到她们生前的视死如归姿态。 眼眸还是怒目而睁的状态。 控缰绳和挥武器的手臂让叶姝略显疲惫,再加上连日行军赶来支援,这份疲惫之色一松懈下来就愈发明显了。 叶姝垂眼看过这些浴血沙场的女兵,神情有些让人看不懂,她抬起手一个个阖上了她们的眼眸,同身旁跟着的副将说道:“令百夫长将她们的名氏记录在册,回京后经由兵部发放恤赏。” “是,殿下。”副将显然心情也沉重万分,低声应下了。 留在战场上收拾残局的乌桑银,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握紧了手中自己偷偷留下的一支羽箭。 这是只有凤朝皇室才能用的乌翎箭,从那标志性的箭羽就能看出来。 城门由内开启了,叶姝身为宗主国的皇太女被迎进城,到了乌桑银居住的府门梳洗一番后出来接见南疆众人。 “参见太女殿下!” 垂帘后的身影尚未出来,还是隐隐绰绰一个影子,屋内的人便齐齐跪了下来。 只见玉珠帘后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叶姝褪下了作战时穿戴的银丝软甲胄,换上了太女接见朝臣该穿的服饰。 洗漱完的叶姝感觉那彻夜行军的通身疲惫都被洗去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太女殿下盘发的发钗缀有流苏,行动间在乌发间飘摇,犹如佩戴着长步摇。 她白皙光洁的额上由苗疆的女官特意挂上了细细的额饰,正中嵌了颗圆形的红宝石。细眉如远山青黛,目含清露。 跪在地上的乌桑银听到环佩声,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偷偷抬头看了眼叶姝的脸,竟有些看呆了。 洗去连日风尘的脸素净,唇薄而朱,含笑的时候那双眼灵动恬静,就像是南疆北边的清潭。 恍惚间,乌桑银感觉便是他国女帝看了这位皇太女眉头微蹙的情态,无论如何残暴只怕也会动容,若是清透的眼落下泪,势同水火水火的两国也会重归于好。 叶姝徐徐走近,走到了乌桑银面前,伸手扶起了他。 她银边裙摆是皇室凤凰图腾和飞鹰刺绣,凤凰由金线绣制成,而飞鹰则是黑色。刺绣上还点缀着祖母绿,仅仅是看着便令人觉得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或许是时间紧,她的墨发尚未干透全部束起,垂至腰间。乌桑银忽然发现她腰间系着一簇精巧的金铃,看着花纹似是西域制成的,走路时轻晃铃声清脆。 叶姝抿唇温和地笑着扶起他,“快快请起。” 跪在叶姝面前的少年,看着就像是胆怯无害的小白兔,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不愧是原书中出落成南疆部族最漂亮的皇子。 待他抬起首,叶姝才看清他眼眸深紫如雾,清澈如同溪流深处埋藏的玉石,分外灼目。 似乎是南疆迎接宗主的礼仪,他的眼尾用朱砂颜料勾勒出了南疆皇室独有的红线,使得他本就姣好的脸蛋生出一种妖异的美。 缓缓起身的乌桑银目光还停留在那对金铃上,唇抿着脑中却早已经神游太虚不知何处了。 听闻西域的那个皇子做了她的侧宫,想必这位太女殿下一定是十分偏爱他的,竟然将金铃随身佩戴着。 “这些时日,辛苦诸位了。” “旁的人先退下吧,本宫同你们的皇子谈谈近日战况。”把人礼节性地扶起来后,叶姝便松开了手。 乌桑银感受到手背上转瞬即逝的触感,唇抿得越发紧了,那双望着叶姝的眼睛弧度生得极美。 还是位初初长成的少年郎,这满身风采可以和乌桑银媲美了,叶姝一下子被他这么望着,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这样一双眼若是生在别人脸上,可能会像个妖精,但是在乌桑银身上却是真诚干净。纤长的睫毛黑鸦鸦的,衬得眼珠明亮。 待到旁的人走后,叶姝松了口气,坐在了主位之上,理了理裙摆的褶皱。 刚刚这房中全是人,那种毕恭毕敬的氛围着实令人压抑得慌。 乌桑银捏着手腕上的银镯。 太女殿下只留了他一人在这,难道是....... 看到乌桑银还像个玉娃娃般杵在那,“还不知小皇子的名讳,不知是否可以告知本宫?” 这一句话问出来,叶姝就看到眼前白兔般的少年郎瞬间像点了火一般,如玉的脸蛋红了个彻底,瞧着像是抹了胭脂。 叶姝:“.......” 她不懂,但是她大为震撼。 这是发生什么了? 殊不知叶姝若是能看到乌桑银心中所想,肯定会被吓到。 原来按照南疆的风俗,女子若是问了适婚小郎君的名讳,便是属意于他,要迎他入后院的意思。 天青书院教的南疆习俗大多为蛊毒巫术,和规矩,饶是太师也未曾想到要教太女这种婚配风俗。 一时间,房中寂静无声到掉根针都清晰可闻。 第69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18 难道.....难道皇太女殿下是想要迎他入宫吗? 面前穿着苗疆服饰的少年,肤色白得透明,脖颈处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的手紧紧地攥着腕间的银镯子,以至于骨节有些泛白。 俨然是紧张到了极点的模样。 气氛一时间有些不太对劲,叶姝想了想,唇微启,想要同他说若是不便告诉自己的话,不说也可以。 未曾想,乌桑银像是察觉到了叶姝要说什么一般,先她一步轻声说道:“回殿下,臣名乌桑银。” 小皇子说话的时候语速是很慢的,他抬头对上了叶姝温柔亲和的眸光,深紫如雾的眼珠微微滚动,因为过于不安竟然蒙上了一层水汽,像是南疆青石山脚下清水塘笼着傍晚间的雾气,看着就让人心软生出怜惜之意。 叶姝还没说话,有些看着他的眼睛出神了。 这小皇子生得,可真是好看至极。不过虽是五官好看程度和阿奎勒不相上下,但通身的气息和风格和阿奎勒是全然不同的。 若是非要做比较的话,大概阿奎勒就是西域草原上飞驰不停的赤红宝马,而眼前的乌桑银,则是南疆盛产的翠玉。是一位温软如白兔一般的小少年。 话音才落下,乌桑银只是怯怯地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叶姝后又迅速地垂下眼去,生怕会被吃掉一样。 但乌桑银心里却想着,殿下都问了自己的名讳,想必届时班师回朝,定是要带他一起去京都入宫的。 他自幼生长在南疆山脉连绵不断的疆域,素闻京都繁华之至,他是很想亲眼去看看的,还想要看看传说中的女帝居住的宫殿,是不是如传闻中一般恢弘壮丽。 听清了乌桑银的名字,叶姝垂眼看着他笑了笑,“乌桑银?你们南疆人的名字都这般有意思吗?” 于是乌桑银就听着尊贵无比的皇太女殿下笑语吟吟地提到了她侧宫中的那位西域小皇子,“本宫的侧宫是西域的皇子,名叫阿奎勒,和你的名字倒是一样少见。” 乌桑银咬了咬唇,只觉得心中在看到叶姝提到阿奎勒的模样时,有些莫名其妙空落落的。 “殿下若是觉得拗口,可以唤我阿银。”容貌昳丽的少年唇动了动,细声提议道。 叶姝下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阿银?” 被这样唤到名字的乌桑银一愣,呆呆地抬首看着叶姝,捏着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的动作都顿住了,指腹按在银镯的花纹上,他愣愣道:“殿下......” 这位很少同女子产生交际的南疆小皇子不知道眼前的殿下为什么突然叫他,但城中负责把守城门的副将做出了那等叛逃有违军规的事情,想来此事会让殿下不悦,他只想着叶姝怕是要动怒责骂了。 却未曾想坐在主位之上,原本神情淡漠、锦衣玉袍的皇太女忽而就展露了笑颜。 这种毫无征兆出现的变化,犹如冬日死寂一片的雪地吹过了一阵春风,绽放开了暖意,叫乌桑银看傻了眼。 叶姝倒是没注意他的反应,而是继续笑道“你可知,本宫儿时的小名叫做阿宁,你叫阿银的话和我的名字很是相像。” 乌桑银眼眸蓦地睁圆,看着像是受了惊吓的小白兔。 凤朝有规定,旁的人无论是宗室还是王族,都需得避开皇室名讳,更何况是眼前身份如此尊贵的太女殿下。 叶姝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才被自己搀扶起身的小皇子又突然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脑袋埋了下去,清脆的嗓音都在抖,“殿下如果觉得臣名字不好,烦请殿下赐名!” 作为附属国的小皇子,对待宗主国的皇太女,这番态度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叶姝没有想到他为什么作出这么夸张的举动来,有些疑惑,但赶紧伸出手搀扶住了他。 乌桑银就看到扶在自己臂弯处的那只手,在房中昏黄的烛光下,是很有一种名贵瓷器的莹润光泽。 纤纤十指是匀称干净的,但这纤长的指腹间是带了点摸多了弓箭和武器的薄茧,于是就带了点强势感在其中。 “这是作甚?”叶姝扶起他,问道。 显然太女殿下是压根没有想到避名讳这一茬上面,乌桑银怔住了,然后讷讷道:“殿下不介意臣的名讳吗?” 闻言,叶姝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自己的疑惑:“为何?你的名字本宫觉得很是悦耳啊。” “乌桑,本宫先前在书院念书时,记得乌桑花是你们南疆部族一种象征吉祥的名贵花种?” 乌桑银点了点头,被她亲和的态度感染了,倒是放下了刚才的不安和畏惧,笑了起来,“是的殿下,待到明日旭日东升,臣就去为殿下采几朵乌桑花。” 发觉叶姝似乎想要推辞,乌桑银连忙道:“这是我们南疆人对待宾客的礼仪,还请殿下莫要推辞。” 叶姝也只能应下了。 待到近日战况汇报大致了解完后,叶姝想起了原书中和南蛮通敌,背叛南疆国关了城门的那个叛军副将来了,便下令去将人捉拿过来。 那个副将被捉到刑场时,脸色死白,一幅已然意识到了自己下场的畏惧模样。 刑场下站着的都是刚下了战场的南疆士兵,甲胄尚未脱下,身上还残留着沙场上沾染的血迹,此刻肃然静默,整整齐齐地站在行刑台下。 整个刑场安静地令人胆寒。 他被押在台上,眼睛环视着周边怒目瞪着自己的士兵,被百夫长按着的肩膀不自觉地抖动着。 而被众将领簇拥着而来的皇太女,脚蹬一双攒金绣缎面靴,提着一把闪着凛凛寒光的长刀,信步而来。 那般淡漠的模样,倒不像是来处置叛将,而是来闲逛一般。 瞧着反倒让人心生惧怕之意。 立于跪着的副将面前的皇太女,眼眸如寒星一般,冷声数着他的罪状。 “闻鼓声不援,见旗令闭城门,不顾城门外将士们的生死。此乃一罪,悖军。” 手腕一抬,锐利的刀刃便抵在了他的脖颈后处。 他此刻已然是听不清叶姝在说什么了,只觉得耳边都在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与敌军密谋,泄漏军情,背弃军阵。此乃二罪,叛军。” “这两桩罪状,随便哪一桩若是让全军覆没,你便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叶姝压下了刀刃,嗓音古井无波,“你可认罪?” 跪在叶姝眼前的副将无力地低下头,说话声都在颤抖,“罪臣,认。” “既如此,那便上路罢。” 叶姝抬起手,银光乍然的刀面上映照着她冷厉的眉眼,手起刀落,沾着血的头颅便应声落地。 几滴血不可避免地溅开来,落到了叶姝的眉眼间。 行刑台之上的太女,一袭玄色衣裳,姝丽如画的脸上沾了几点血迹,白得如玉,红得不祥。 本就冷着的脸,硬生生被那墨色的衣袍承托出几分煞气来,让人清晰地意识到军规森严,绝不是可以轻易触碰的。 人群中的一个小兵抬眼,就看到了叶姝这般淡漠的神情,薄唇抿得很紧,几乎成一条线,在叶姝若有所感看过来的时候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恢复成了木讷的样子。 行刑结束后,三军中的百夫长随意指派了两位士兵去台上清理血迹和尸首。 被点到的其中一位士兵垂着头,走到了那瘫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前,伸出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来。 准备回将军府歇息的叶姝看到那个士兵的身影,却停下步伐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小兵的身影和体型有些熟悉。 尤其是那双手,是一双看着洁净异常的手,实在是不太像常驻于沙场间厮杀的士兵的手。 已经抬起了尸体一边的士兵不动声色地低垂下脑袋,将自己本来就涂得灰扑扑的脸更是藏进了阴影之中,但看到那失了脑袋的尸体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些许嫌弃之色。 身旁站着的另一位士兵看到他脸上显露出的神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的五官,才发现他五官生得深邃,轮廓也是线条明朗的。 这位早就是军营中老油条的女兵朗声笑了两下,宽厚的大掌拍了拍这位看着大概是初上战场的小兵肩膀,还问道:“好姐妹,我看你眉眼间生得不太像中原人,你身上莫不是有西域胡人血统不成?” 他猝不及防地被这有力的一巴掌险些拍得一个趔趄摔在那尸首上,连忙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勉强地冲着身边自己这位同袍笑了笑。 “是了,我父亲是胡人。” 两个人一边抬着这具尸体往板车上走,一边说着话。 “我就说你身形这般高挑,和我们中原人不挑一样,果真如此。”说着,她抬起手将尸体往板车上一扔,拍了拍手上不可避免沾到的血迹和灰尘。 显然这个女兵在军营中连夜行军,早就憋闷了许久,现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唠嗑的对象,那嘴便像连珠炮一般停不下来了,“太女殿下可真是神武非凡啊!南疆的副将,说砍脑袋就把那该死家伙的脑袋给砍了。” 只可惜和她同行的小兵是个木讷寡言的性子,只是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话。 脑中又不由得想起了,沙场上叶姝那般英勇杀敌的姿态,还有方才斩首叛军的冷厉模样,只觉得愈发思念起她了。 城门外的一处水潭边,方才那个抬尸体的小兵坐在一块青石之上,用力地搓洗着自己的手和身体,沾了血的手泡进凉凉的水中,血丝化开消散在水面之上。 若是此刻有路人恰巧路过此地只怕是会被吓到,因为只需要趴伏在青石上便能看到解开衣襟后,这位小兵那淌过晶莹剔透水珠子的脖颈,以及那微微凸起的喉结。 谁能想到,也不知是谁家的小郎君,竟然胆大包天地到男扮女装混入了址果冻小说网 第70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19 众军将领休憩了两个时辰,入了深夜,各个士兵营帐都是熄了的,偶尔有夜里负责巡视的士兵提着灯笼路过,还有城门上瞭望塔的灯火亮着。 除却这些,中军大帐也是烛火通明,各位将领连夜在商讨战术。 叶姝才发觉这南疆打不赢南蛮是有道理的,虽说此处地形易守难攻名,但也不能一味防守退缩一隅。 这样的作战战术,不仅会挫伤自家士兵,还会助长敌军气焰。 现下凤朝派来的援军已经到了,完全可以采取进攻的战术。 “南疆兵力有多少?”叶姝看了眼羊皮纸地图上的标记,用手指点了点南蛮驻扎地的东侧。 乌桑银展开了手中的名册:“原有三万守城军,驻守冬日下来后,只余两万。” 言语间,白净的少年皇子低下头来,神情似是有些低落。 大概是为那些牺牲的南疆士兵而感伤。 叶姝侧首瞥了眼他雪兔般的脸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声道:“只有三万,能驻守如此之久,届时陛下知晓了,定会嘉奖的。” 果然是少年郎,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叶姝这么一安慰,他立刻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那深紫色的眼眸分外别致。 中军大帐中很安静,只能听到皇太女殿下冷静的嗓音。 “本宫路经时派了士兵前去打探,南蛮主力驻扎在灵谷关附近,从地形来看,完全可以采取鹤翼阵左右包抄,先灭了南蛮主力。”纤细匀称的食指划过灵谷关两侧的地形路线。 叶姝顿了顿,看了眼周围自家三军将领的神色,看她们的神情来看,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无论从领兵将领擅用的武器来看,还是从目前的兵力来看,都可以采用鹤翼的战术。 一直跟在叶姝身边的副将出声道:“殿下,此次进攻需动用多少兵力?” 帐中的烛火静静地燃着,融化了的蜡烛身渐渐缩短,滚落下蜡泪凝固在铜烛台上,形态各异。 叶姝翻阅着前线打探军情士兵传来的军报,脑中建立着灵谷关的地形图,想了想道:“六万兵力足矣,左翼两万由你领着包抄,右翼四万由南疆小皇子和李副将领兵。休整三日后寅时,余下的五千骑兵以长蛇状先绕自后方突袭。” “此次作战,由本宫亲自率领骑兵突袭。” 副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鼓作气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殿下......” 闻言,正在标记地图的叶姝停下了动作,转过头看向她。 这位母皇派来的副将是个老将,战术自是有的,不过叶姝记得她性格保守,和喜好强攻的李副将经常起矛盾。 “殿下,您自后方突袭....是不是过于....”副将对着她黝黑幽深的眸子,一时间有些站立难安,下意识地想要踱步。 叶姝指尖拈着木质的地标,听了这话后唇角微扬笑道:“还记得我们路上清剿的南蛮残军吗?” 一想起那次作战,副将顿时噤声了。 还记得是来支援南疆这座城池的路上,遇到了传闻中最为残暴好屠杀无辜百姓,烧杀抢掠目无军纪的南蛮黑巾军。 殿下听闻了黑巾军做下的恶事,虽还是平日里宁静亲和的模样,只是身上那种淡漠到了极致的气质让人望之胆颤。 那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殿下领军作战的风格有多么令人惊惧,随手搭箭就直接射中了黑巾军将领的脖颈,更是下了黑巾军一人都不可留的死令。 眼前还浮现出那次场面,玄衣骑装的太女殿下身骑乌云马,领着骑兵势如破竹,直接将那些黑巾军杀了个溃不成军,弃盔奔逃的南蛮士兵全被射杀,无一幸存。 陛下还吩咐自己需要看着些太女殿下,切莫让她胡来,只消让她经历经历沙场厮杀便可,可如今一看,殿下绝非池中之物。 “记得。”副将终究是妥协了,毕竟那一战是她都没有料想到的,她退下了道:“还望殿下一定要保重。” 叶姝抛了个军旗到她手中,“届时看到我军旗帜,需记得变换阵术,拉长两翼同本宫回合,形成包围之势,鹤首负责远攻的弓箭手在三方士兵到来前先行侵扰。” 在地图上布置好了的叶姝抬起头,澄澈的杏眼扫过帐中每一人,朗声问道:“可记清楚了?” “回殿下,记下了!” 期间叶姝倒是没有注意,那堂下的乌桑银一直悄悄地观察着自己。 身为宗主国皇太女的叶姝一来,毫无疑问成了全军的最高将领负责指挥作战,乌桑银抬眼望着坐于案台前,鬓发微垂的叶姝。 暖黄色的烛光像是给她姣好白皙的侧脸渡上了一层莹润如玉的光泽,合着那种专心致志的神情怎么看都撩人心弦。乌桑银不由得习惯性地捏住了袖子边缘,摩挲着上面细密的苗疆纹路。 他心中想着,难怪王母总是念叨着那京中的太女殿下是个杰出人物,若是自己能入殿下青眼,想来南疆定能并入凤朝。 灵谷关一战,一如叶姝所料,直接大举歼灭了南蛮主力。 夜间突袭,锣鼓声震天响,响彻整个灵谷关,就连远在城中的南疆士兵和留下来守城等待支援命令的凤朝士兵,都能够隐约听见声响。 坐在灶台前负责准备饭食的一名火头兵,咬牙切齿地将手中怎么也点不起来火的虎尾草丢进了炉灶里,脸上尽是灶台点火沾上的锅灰,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分外狼狈。 还猛地抬起头咳嗽,原来是刚才不小心居然呛进去了一口锅灰,眼睛都是晕开了雾气。 要不是那深邃的五官和突出的骨相,只怕是谁都瞧不出来他好看。 前来监工的伙夫看他半天打不着火,还怨气冲天,不由得笑道:“上不了前线,憋闷的慌?” 突然听到背后说话声的火头兵,身形一僵,赶紧连忙捡起了被自己扔进了炉灶里用来引火的草,低下头讷讷道:“这不都想杀敌吗?” “殿下把你们这些一军来的新兵头子扔来火头军,还不是怕你们死在那。”伙夫蹲下来,拿过了他手中的引火草,随便搓了两下便点上了火,“你真以为前线战场是那么好上的?” 他没再说话了,唇抿紧,安静地注视着炉膛里点起来的火光。 灵谷关大捷,战报连夜便送往京城。 此次作战大捷鼓舞了全军士气,大家难得地喜笑颜开地开起了庆功宴,不少苗疆女兵揽着凤朝士兵的手,围着篝火跳舞。 坐在僻静角落里的乌桑银,少年白皙的手紧紧地握着一个紫色纹绣布包,里面是他这些日子亲手打造的一对银镯子和脚环,还配了一只银项圈。 这是苗疆千年来的传统,谁家的小郎君觅得了心仪的妻主,是要为她亲手铸造这些银首饰的。 乌桑银紫宝石般的眼眸,映照着热闹喧嚣的人群,还有燃着的篝火,思及战场上叶姝骁勇冷静的模样,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像是青山间的小鹿一般,不停地碰撞着。 苗疆皇室最善巫蛊之术,他也不知太女殿下是否属意自己,可是他想着,以他苗疆皇室的身份,纵然做不了正宫,做一位和那西域皇子同等的侧宫应当是足矣的。 青石台阶上坐着的少年,咬了咬自己赤红如珊瑚珠的唇,印上了清浅的印子。 若是.......若是殿下根本没有此等心思,他给她下情蛊便是了。 褪下沙场甲胄的叶姝换上了常服,墨色长发还带着未干的湿气。 难得行一次庆功宴,叶姝路过篝火人群的时候,士兵们还想挽着叶姝一通饮酒作乐,她遥遥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紫衣少年,便只是颔首浅笑了,拂开了士兵们挽留的手,“本宫还有事,先离席了,诸位玩得尽兴。” 于是处于僻静角落的乌桑银抬起头,就看到身着鸦青色衣裙的叶姝,墨发垂落肩头,背着明亮的火光徐徐踱步走向自己。 叶姝看到坐于台阶上的小皇子,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怀中的紫色包裹险些掉出来,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 青衣的太女一撩衣摆,坐在了他身旁,“怎的不去同众将士们饮酒作乐?” 乌桑银张了张唇,最后低下头轻声道:“殿下莫不是忘记,臣是男子了吗?” 叶姝转过头,看到白净无害的少年手指捏住那紫色包袱的一角,指节都已经泛白了,转回来看向篝火旁的众人,笑着说:“本宫确实是忘了,全怪你生得这般好颜色。” 她没有注意到少年慢慢靠近自己的手。 乌桑银垂眸看着叶姝垂落在身体侧边的手,咬着唇,还是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指圈住了她的手腕。 触及的手指是温凉的,还戴着银饰的凉意,猝不及防被握住手的叶姝低头看去,就看到长夜之下,一只白瓷般莹润的手轻轻地圈住自己,带了点不安的意味。 五指干净修长,夹杂着几分柔弱意味,那透亮的肌肤是南疆人独有的特点,仿佛只要随便掐一下就能留个红印子一般。 “殿下,想看看臣说过的乌桑花吗?”乌桑银抬起眼,怯怯弱弱地看着叶姝,那眼眸笼上了一层水雾,让人几乎生不出推拒他的心思。 叶姝抿唇轻笑,“可以啊。” 两人倒是未曾注意到,庆功宴中有一个士兵一直默默地观察着他们的动静,在看到二人离席前往城郊后,也跟着起身,然后悄无声息地远远缀在了后面。 初春的夜微凉如一汪还带了点碎冰裂痕的水,天际是带了点雾气的灰,在身后的城墙和苗疆竹楼如同皮面下的剪纸影子,莫名地多了几分寂寥质感。 苗疆的乌桑花盛开在夜色下,是皎洁如雪的白,似乎还带着冬日的寒意。 南疆唇红齿白的小皇子长大后,成了南疆名副其实最昳丽的少年。 立于雪白一片乌桑花中的少年难得穿上了苗疆部族庆功时穿上的服饰,头戴花纹盘银头冠,垂下的银片被晚风吹起时玲珑作响,衣料上暗纹染花的工艺是苗□□有的,绮丽彩色的丝线交织出南疆的图腾。 乌桑银手腕间和脚腕上佩戴的银铃,因着他奔跑跳跃的动作晃动着,下摆的银流苏轻盈灵动,恰似少年郎对心仪妻主的憧憬。 这是苗疆的传统舞蹈,以表对未来妻主的仰慕。 但并不了解苗疆婚姻风俗的叶姝,望着夜色下,在盛开的乌桑花中轻灵舞动的少年,只觉得他很好看,瞧着赏心悦目。 而乔装打扮后的那名士兵躲在树干后,看着面露羞怯,如同一只怯怯靠近主人的小白兔一般的乌桑银,将手中亲手打造的银铃和手镯送到了叶姝手里,觉得愤怒异常。 少年低头浅笑,说道:“殿下,这是臣亲自铸造的银饰,如今按照苗疆传统,赠予殿下。” 叶姝想着这大概是在表达谢意,入乡随俗,也就笑着任由他给自己佩戴上了。 乌桑银眼眸明亮得如天边的星子,莹莹地望着叶姝。 殿下这是答应了吗?那今夜那酒..... 树干后藏着的他骨节分明的手扣着树干,都快把那树皮给抠下来了,金金咬着的牙根几乎都要咬碎了。 映衬着那张还沾着锅灰的脸,脸色黑得简直可以和地底下的阎罗王作比较了。 这苗疆的小皇子可真是好算计,言语间半分不提对妻主大人的爱意!莫不是他知晓苗疆的习俗,只怕也是看不出这家伙藏得这般深沉的心思。 这破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他在营房里受苦,妻主却在同这黑心肝的南疆小皇子你侬我侬?! 夜里,房门被叩响了,叶姝打开门,便看到温软无害的少年捧着个银托盘,上面是一只玉壶,里头装着剔透的酒液。 “殿下,方才庆功宴上臣见您并未饮上酒,因此特地取了臣去年酿的果酒。”乌桑银眉眼弯弯地冲叶姝笑着,将银托盘搁置在了木桌上。 叶姝侧身走回到桌旁坐下,想着灵谷关大捷,作为指挥将领的自己不饮酒,按照人族的习俗,确实说不太过去。 于是提起酒壶,为自己斟了杯酒。 不得不说,苗疆酿酒是有一套的,这果酒倒出来便甜香四溢,让人只想一饮而尽。 站在一旁的乌桑银就这么看着叶姝直接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心跳如鼓擂,手指不住地转着腕间的银镯子,似乎想要靠这个动作冷静下来。 只是越到了事情前头,乌桑银只觉得自己越发生出了退却的心思,尤其是在对上叶姝那双波光潋滟的杏眼时,简直想要弃门而逃了。 “阿银你不喝吗?”叶姝倒是没想到这酒力这么厉害,三两杯下去就有些让她脸侧升温烫得厉害了,见到乌桑银还那般安安静静地坐着,便想招呼他也喝一杯。 乌桑银被陡然凑过来的叶姝吓了一跳,尤其是她身上带着情蛊甜香味,混杂着皇家熏香,让他根本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退到了门边,手脚都不大听使唤了,讷讷道:“臣.....臣素来喝不了酒,殿下您早些歇息。” 木门被碰地一下关上了,门外的乌桑银蹲下来,捂住了自己脑袋。 方才被叶姝那般亲近的姿态一吓,居然吓得他夺门而逃。 只是现下冷静下来,他又不由得有几分懊悔了。 殊不知门后的情形已然变化莫测了,木窗被无声无息地支开了,翻身进来一个高挑的身影,原是那个小兵居然夜闯了叶姝的房。 叶姝耳尖,听到细微的衣料摩挲的声响,慵懒地掀起眼皮看去,便看到朦胧的视野中竟走来了个模糊的身影。 远在都城东宫中的阿奎勒怎么会跑来南疆? 看来她真是醉得厉害了。 有力的手臂箍住了叶姝的腰身,洗净一身灰烬的阿奎勒通身那西域浓郁熏香的气息,笼罩着叶姝。 眉眼深邃的西域皇子衔住酒杯,将晶莹的酒液饮入喉间,期间有几滴因着他的动作顺着下颌滑过脖颈处,没入了散乱的衣襟之中。 已经醉得有些意识朦胧的叶姝抬眸看着这般活色生香的景致,红唇微启,望着阿奎勒细细地吐息。 他低沉而带着不自觉魅惑的嗓音,在叶姝耳畔轻轻响起,“殿下,当真是薄情寡义的很......” 言语中的幽怨之意,让叶姝恍惚间以为,是宫中那些失了恩宠的怨夫。 待到乌桑银拾掇好思绪,重新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便看到房中空无一人,唯有那壶酒还搁置在桌上。 纱窗还开着,吹进来的晚风送来了那缕西域暗香,让桌旁的乌桑银捏紧了桌上的玉杯。 玉杯伴随着清脆一声响碎裂开来,白皙的手指被碎片划破,指节上的血迹,因为五指紧绷着的力道而淌出愈发多了的血迹。 揭去白兔般模样的少年垂眼看到了手上的血,将指尖送到了唇边,将血迹尽数卷去,忽而眼眸若星辰般明媚地笑了起来,那弧度恰好的眼合着眼下朱砂红痕,流转出的光彩看着情意绵长。 只是这笑,虽是昳丽,却有点阴凉的气息蕴于其中,倒像是模样艳丽的蛊毒。 第71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20 昏昏而微凉的夜色中,叶姝意识朦胧地由阿奎勒抱着走到了马厩。 叶姝搂着阿奎勒的脖子,轻嗅着他身上的西域暗香,脸颊两侧酡红,额头间烫得厉害。 妻主灼人甜香的呼吸,像是细细的藤蔓一般萦绕在他颈侧,以至于阿奎勒跨过草垛时险些被她气息弄得身形不稳摔下去。 拴在马厩中的马儿们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都抬起头雀跃地抬起了头。 尤其是为首的乌云马,恨不得脱开拴着自己的绳,踱步到阿奎勒身边亲昵地蹭他。 阿奎勒空出一只手用力地顺了顺乌云墨色的鬃毛,看到马儿对自己亲昵的姿态,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有几缕鬃毛撩过叶姝的手心,痒得本就醉酒加上中了情蛊的她吃吃地笑了起来,缩回手搂紧阿奎勒,说话时的嗓音如轻柔燕语,“阿奎勒,乌云怎么这么喜欢你?” 闻言,阿奎勒虽是面上不显,但要是长了尾巴的话只怕会在身后不停地摇晃。 他一开始不想回答,但怀中的妻主难得这般惹人怜爱,让他的心尖软得一塌糊涂。阿奎勒安置好马鞍,顺手拆了马鞍上别着的银铃扔到了草垛里,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西域十六部族每逢朝贡,便会挑上千余匹骏马送来凤朝。” 言语间顿了顿,阿奎勒揽着叶姝的腰身,带着她一同翻身上马,俯身咬了咬她莹白泛红的耳尖,“妻主您骑的乌云马,可是臣夫在西域时最珍爱的。” “论骑术体术,我比你那病弱的皇兄强。论帐中术,我比那不通人情的宋朝意更是强上不知多少。那个南疆的小皇子有什么好的?你对他那般好.....”说着,思及这段时日烧灶台搬尸体的委屈,阿奎勒竟然红了眼眶。 看着是又暴躁又娇气。 叶姝听着他抱怨,难得分出一丝理智去思考他说的话,然后仰首在他湿漉漉的眼皮上落下了一个清浅的吻,顿时阿奎勒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只能恨恨地捏了两下叶姝近些日子粗糙了些许的脸。 身下的乌云马像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一般,极其通人性地嗤了一声。 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扯动了下缰绳,墨黑的骏马便如一阵疾驰的风飞奔出了马厩,直往城郊的乌桑花地而去。 月色清辉夹杂着斑驳的树影从林叶间洒落。 阿奎勒为了防止叶姝掉下去,箍着柔韧的腰肢让她面对着自己共乘一匹马。 马上身形高挑的人身着绛红色骑装,怀中抱着个人纵马疾奔,夜间呼啸而过的长风撩起了两人散下的青丝,交织在一起,马蹄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脆有节奏。 茂密的树林渐渐分开小道来,整齐的花田映衬着广袤无垠的夜空,怀里的人不太安分一直揪着阿奎勒的衣襟不放,于是他拉了拉缰绳,疾奔的乌云马稍微和缓了步伐的节奏。 “殿下?”阿奎勒忽然发觉自己的温度也不太对劲了起来,因为他捧起叶姝泛红的脸蛋时,手心的温度和她脸颊的温热不相上下。 但在叶姝感觉起来,还是带了点凉意的,于是青丝散乱贴在脸侧的她,睁开了雾气氤氲的眼眸,望着阿奎勒深邃俊朗的眉眼,“阿奎勒,我热。” 叶姝握住了阿奎勒的手腕,西域皇子的手修长如同名贵的艺术品,但因为常年在西域骑射带了点薄薄的茧子,摩挲过脸颊的时候那种沙沙的触感让叶姝不由得更加用力地蹭了蹭。 阿奎勒垂眼,噙着笑意看着自家妻主像是自己在西域养过的狼崽一般,这般亲近自己。 他俯身,将叶姝玉珠子般的耳垂含在唇齿间,声音低沉也不管叶姝有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说道:“殿下,你还将那南疆小皇子当做小白兔,倒是没想到这黑心肝的家伙能给你下情蛊。就乌桑银那小身板,怎么可能喂得饱中了蛊的殿下您。” 叶姝茫然地抬起头,目光定定地落在阿奎勒浅淡而薄的唇上,然后把自己埋进了他怀里,嗓音有些闷闷的,“阿奎勒.....难受。” 混着暗香微热的气息忽而铺天盖地笼罩了过来,攫住了叶姝呼唤他名字时微启的唇,将她还未曾说出口的话语尽数咽去。 静谧的密林树影交错。 气息混乱的叶姝几次想要挣脱开呼吸,但都被阿奎勒禁锢住了,流转到唇边的声音破碎,根本形不成完整的句子,连仅有的清明也因为蛊的效力和阿奎勒身上愈发浓郁的暗香被拉扯消失了。 寂静一片中,只能听见时不时响起的马蹄声和轻微的水渍滴落的声响,容叶姝休憩平复呼吸的间隔很短,极短的分离的时刻伴随着压抑颤抖的呼吸声,而后又变化成了绵长的吻。 阿奎勒的墨色卷发就像是无数细密的藤蔓缠绕而上,将她绑缚了个彻底,不给她思考的间隙。 迷蒙间,叶姝睁开泪眼,看到了阿奎勒黑曜石般的眼眸折射出异样的光泽,令人心颤的渴求宛如烧了起来的幽幽灯火,让她感觉自己碰着阿奎勒的指尖都要被烫伤了。 这样的眸光难得让叶姝收回了被蚕食得寥寥无几的思绪,她别开头躲开了阿奎勒的吻,试图提起声音来问他:“你跟着本宫偷偷来南疆?” 只是才问出来,这个问题就在混乱中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单薄的雪色寝衣根本经不起什么折腾,只是指尖随意地挑拨了两下,系带便尽数散落开。 叶姝攥紧了他的长发,像是驯马一般扯了扯,呼吸声还未平复下来,因此是抖着嗓子地说道:“我们还在马上......” 回应叶姝的是阿奎勒轻轻的笑声,“殿下不必担心,臣夫骑术可是草原里最出色的。” “等等!”叶姝骤然往后弓起了腰。 像是弓箭紧绷拉满的弦一般颤颤巍巍的,月色清辉都因此融化成了模糊的光晕。 马蹄声踢踢踏踏的,完全盖过了林间不绝于耳的泣音。 阿奎勒俯身亲昵地咬了咬叶姝的耳尖,竟然抬手用缰绳束缚圈住了雪色滚圆的白鸽,指尖还极尽怜爱地捻了捻白鸽红而朱的尖端。 叶姝感觉眼前都是朦胧的雾气,紧紧地揪着阿奎勒的衣襟。 降下的雨露将马背上的鬃毛尽数打湿了,还顺着紧绷的足尖滚落坠在茵茵草地间碎裂开,偶尔会洇成一小滩。 阿奎勒漫不经心地拉着缰绳,乌云马和缓的踱步带来的颠簸让怀中的叶姝不受控制地下落,以至于他可以轻松寻到密谷的幽深之地。 耳畔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细微不太正常的响动,阿奎勒回首看了眼那悉悉索索的树丛,笑着低下头询问着叶姝:“殿下为什么要克制着不肯哭出来。” 并不平稳的嗓音萦绕在叶姝的耳畔,低沉沙哑,带了点暗香。 “妻主......”他的声音含着若有若无的蛊惑。 即使也中了情蛊,但阿奎勒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显然是神智冷静清晰的,他紧紧地拥着自己的妻主,细细啜吻着她耳后,直到泛了红。 他的嗓音低而柔,他用像是在劝诱无知旅人的语调轻声说:“殿下真的不哭出来吗?” 又一个颠簸,叶姝的眼睫再度被泪浸湿,上面沾着碎玉般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她闷闷地哭了一声,手上掐住了阿奎勒有力的手臂。 那悉悉索索的响动愈发靠近了。 “南疆的小皇子似乎来了......”阿奎勒低低地提醒道,感觉到一瞬间的收紧,自四面八方地挤压着他。 阿奎勒松开了对自己的束缚,将所有的温暖都赠予了叶姝,直至离开的时候倾洒而下,把乌云墨色的鬃毛都染上了洁白。 视线涣散,叶姝眼眸半阖,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闭上了双眼靠在了阿奎勒的肩头。 被拴在树干旁的乌云马打了个响鼻,察觉到了自己被打理得非常精细的鬃毛被染湿还结成了一绺一绺的,有些烦躁地踢蹬了两下地面,带起了些许尘埃,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悦。 却被阿奎勒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看过去,瞬间安分了下来。 他忽而抬首远远地瞥了眼郁郁葱葱、遮天盖日的树冠,唇薄似嗔又多情,低下眉眼望着自己怀中的叶姝浅笑的时候,那姿容可以称得上是风华绝代。 南疆的小皇子就立于不远处的树枝之上,握着玉笛的指节泛白,似乎要把这支玉笛给折断一般,簌簌的晚风吹动树叶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将他衣摆银片交错的清脆声音给盖住了。 少年深紫的眼眸垂下,看着被水迹晕开出一小片深色的暗紫色衣料,那弧度晕着湿痕撑得鼓了起来,姣好的面容绷紧,面无表情的样子全然无了在叶姝面前温软无害的白兔模样,竟是硬生生多了几分杀气。 乌桑银细细地擦拭干净指缝间夹杂的清水,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景致。 说来也是,哪个部族王室中成长起来的皇女皇子会是个简单人物,更何况是善用蛊毒的苗疆一族。 乌桑银气得昳丽的眉眼间,眼眶都是泛红的,看着像是要被恼恨得落下眼泪来。 五官精致的少年心中咬牙切齿地想着,这西域的皇子可真是不知羞耻,他就该给这该死的家伙下毒,让他自此不举,然后被矜贵清丽的皇太女殿下扔进冷宫里。 酒是他亲手酿造珍藏的,情蛊是他自小养着的珍品,就连阿奎勒怀中安眠的太女殿下本来也应是属于他的!他只是一时间,犹豫害怕了,谁知竟被这厚颜无耻的狐狸精给夺取了。 嵌在手心里的银铃在白皙的手上印出痕迹,乌桑银抬手用袖子擦去了羽睫的湿气,朱红的唇咬得泛白。 明明......明明这银铃也应该取代那俗气的金铃,佩戴在殿下的腰间,才能配得上殿下那姝色无双的姿容。 第72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21 天色将明,日光熹微,稀疏的树影掩去半片天明。 若是有心人行走在密林间,便能看到坐在树荫底下的两人。 身形高挑的阿奎勒,身后倚靠着树皮透着沧桑岁月感的树干,头低垂下,定定地注视着怀中安睡的叶姝,修长的指尖划过她眼下隐约透出的淡青色阴影。 不用想也知道是叶姝近日作战,浅眠歇息导致的。 阿奎勒睫毛微敛,日光因此投出一小片阴影在他眼下,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指尖传来的略微粗糙了些许的触感,让阿奎勒清晰地意识到,这些时日殿下为了和南蛮作战有多辛苦,夜半时分他起夜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中军大帐还亮着烛火。 纵然其他将领都已经回到了各自营帐歇息,但中军大帐总是要到后半夜,烛火才会熄了。 可想而知,灵谷关大捷,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除却叶姝的连夜未眠制定作战指挥计划,还有凤朝将士的性命。 连日没有休息好的叶姝这一次睡得格外的沉,直到日光在眼皮上轻晃,她才徐徐睁开眼,对上了脸上方阿奎勒那满目心疼的眼神。 叶姝:“......” 她狠狠地沉默了,虽然这心疼的眼神衬得那双桃花眼在人类的审美来看,是分外动人的,但是任谁刚苏醒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只怕是会被惊吓到。 “殿下这些时日,都不曾安寝吗?”阿奎勒的拇指按了按她眼下的青影。 刚苏醒的叶姝加上昨夜情蛊带来的疲惫,思绪还有些混沌,但即使是脑子不太清醒,在她面上却并不能表现出来。 叶姝撑着他的手臂,从方才半躺的姿势转换成了坐着的状态。 做完了这些,叶姝才揉了揉额头,回道:“不必忧心.......” 结果话还没说完,阿奎勒就眼含春意低下头看着叶姝,浅薄的唇笑起来的弧度显得整张脸明媚惊艳,只是口中说的话多少有些欠了。 阿奎勒喜笑颜开地搂着叶姝,就像是只被主人安抚过了的狐狸,不停地晃荡着身后的大尾巴,看着那叫个花枝招展,“想必定是殿下这段日子没有臣夫陪着,所以才这般寝食难安!” 叶姝硬生生咽下了还未曾说出口的言语,像是被他的笑意传染了一般,也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你说的也在理。” 在枝桠上蹲了一夜的乌桑银,发尾沾了不少碎叶,弧度妖异的眼眸周围都是泛红的,瞧着叶姝在那红衣骑装的狐狸精怀里巧笑嫣然,泪意又是止不住了,涌出了眼眶。 五官精巧的少年抬手擦去了涌出的泪珠,恶狠狠地看了眼阿奎勒,拿着玉笛的手紧了紧,足尖轻点如翩跹的蝶,转身消失在了树冠间。 气煞他也,待他进了东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了这只花枝招展的狐狸精。 将军府的书房内,知晓了侧宫的西域皇子男扮女装混进了军营中,一路跟着叶姝到了这,头戴抹额的副将眼睛都瞪大了。 她领兵打仗那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等胆大包天的皇太女夫郎。 才因为前不久叶姝突袭穿插进南蛮敌军后营烧了粮草的事情,被惊吓到险些晕厥的副将,注视着从屏风后出来的异域俊俏郎君,手指颤巍巍地指了指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叶姝觉得副将的这种震惊模样分外地有趣,只是斜撑着头观察着,唇角带了点清浅柔和的笑,“阿奎勒身为本宫的侧室,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军营里去的。” 想了想,叶姝提议道:“不若将他升作本宫的亲卫,在本宫身边更安心。” 事到如今,副将还能说不可吗?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说:“殿下,切不可贪欢。” 闻言,叶姝瞥了眼身旁站着,无时无刻不望着自己眼波流转的阿奎勒,指尖敲了敲额头,“阿奎勒,可曾听清副将的叮嘱?” 在西域早就自由行事惯了的他自然是天性桀骜不驯的,在整个凤朝阿奎勒唯一甘愿驯服的人也只有叶姝一人而已,听到自家妻主的话,阿奎勒风情万种地拂过自己披散在身后的墨色卷发,腕间的金铃晃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记住了,殿下。” 不过在副将离开书房后,阿奎勒立马按捺不住本性,凑到了叶姝耳畔,暗香霎时间将叶姝笼罩于其中,他压低了嗓音,“殿下,臣夫还未曾在书房服侍过您......” 回应他提议的是叶姝一个敲头的动作,叶姝抬起手在阿奎勒白皙皎洁的额头间轻弹了一下,而后又安抚般地用指腹擦过红痕,“听话,本宫要拟写战报送到京中。” 看到他明艳的眉眼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犹如火红的狐狸垂下了毛茸茸的大尾巴,叶姝不由得笑了起来,柔声安抚道:“听闻你喜欢调香,屏风后给你搜罗了些南疆特有的香料,去试试?” 凤朝皇宫的宫规森严,为了防止有心人毒害贵人,各个位份的熏香都是由太医院特制的,所以阿奎勒从来到凤朝便再也没能接触到香料,东宫侧殿的熏香早就被他碾碎钻研了个彻底,连铜炉都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阿奎勒走近屏风后,侧颜显露的笑容分外明朗,荡漾着流露在脸上的喜色,明媚得如同空气也流转着他身上浓郁的西域暗香。 叶姝看着他进去了,提起了笔枕上搁置的狼毫笔,在纸上拟写着灵谷关的捷报。 “迟顿首。陛下无恙,儿臣弃燕雀之志,奉旨征讨南蛮,旌旗南指而下,幸灵谷关大捷,破敌军主力,生擒南蛮王格阿列。而今将率余军八万班师回朝。儿臣迟顿首。” 笔落,墨痕止,窗外因为入了春,早已是绿茵茵一片,柔和的暖风透过纱窗,送入房中,掀起了宣纸的一角,吹过纸面上泛着光泽的墨迹,直至光泽消失干透。 每每遇上书信,叶姝都不由得感慨,寥寥数语便能够将所有发生过的事尽数记下。 难怪总有人说,文字是能够突破岁月和空间的东西。 灵谷关大捷,南蛮敌军求降的军报传到京中。 “儿臣迟顿首.......”床边传来的清冽嗓音渐渐停歇,那宁和的念信的说话声,犹如古琴的琴弦被玉石拨弄,分外悦耳,能将人心中的所有烦闷一扫而空。 叶江知的目光落在信上隽秀有力的字迹上,眼前似乎都能见到夜半时分,伏案于桌前,烛光轻晃将光晕渡在叶姝脸侧,而她正执笔写下战报的场景。 也能够想象出,她策马纵横于沙场上,射杀敌军的骁勇模样。 想必阿宁便是被敌军的血溅到脸上,那般的模样恐怕也只会美到让人觉得摄人心魂。 躺在床榻上的女帝听到灵谷关大捷时,病气缠绕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喜色,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叶江知连忙回过神来,拿着白绢帕上前,丝帕上霎时被刺眼夺目的鲜红给沾染了,手都是一抖。 都城皇宫中女帝重病,皇太女出征南疆征讨南蛮,皇次女叶珺若驻守西域边疆,旁的皇女或是去了封地,或是早夭病死了。 至于皇子,联姻的联姻,出降的出降。 身为仅此一位还待在宫中的皇子,叶江知自然是要在女帝膝前侍疾的。 咳嗽完,慢慢和缓着呼吸的女帝往后靠在床背上,朝叶江知笑道:“朕就知晓,朕的太女绝不会令朕失望!” “江知......”女帝笑了许久,忽然唤了复退出到帘账外的叶江知一声。 叶江知刚把丝帕放进盛着温水的铜盆中,听到女帝呼唤自己,连忙应道:“儿臣在。” 而后下一刻,叶江知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煞白到近乎透明。 “阿宁同你那般交好,可曾传过书信到你宫中?” 这是一句始料未及的问话,可语调平淡得一如往常同叶江知谈论京中奇事逸闻,但却无端端地让人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女帝刚刚剧烈咳嗽过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那与生俱来的威严仍然不容小觑,隔着厚重的帘账传入到叶江知耳中。 空旷无人的凤栖殿中,吉兽铜纹香炉冒出袅袅白烟,带起一阵清冽的香气。 只是这阵暖融的皇室香气,却让床前的叶江知如坠冰窟。 尚还披着狐裘的叶江知跪了下来,只觉得寒意彻骨刺痛,他咳嗽了两声,手握拳轻轻抵在了唇边,乌发间叶姝赠予的玉钗微微颤动,似乎也在此刻的境况下讽刺着他心思的妄想与不堪。 朝中上下无人不曾称赞他玉像般的容貌,和亲和慈悲的心肠,就连床榻上躺着的女帝,都曾感叹过,他有仙逝凤君之仪。 有着一颗同凤君一般的悲悯之心。 可只有叶江知自己知晓,深夜在烟云阁的佛龛前为叶姝南征长跪祈求她平安的孤寂,以及对矜贵万分的皇太女那般不该有的心思。 “不曾。”窗前跪着的清润如玉的二皇子,咽下喉中涌上的腥甜,长睫轻颤敛去眸中万般思绪。 却闻帐中女帝冷冷地哼了一声,淡声重复着那两个字,“不曾?” 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膝上衣料,骨节泛出白色。 叶江知平复着擂鼓般的心跳,平静地说道:“回陛下,太女殿下战事那般繁忙,连夜行军赶往南疆。战事为重,儿臣不敢轻易打扰殿下。” 倚靠在床榻上的女帝拈住指尖夹着的南疆才会有的银叶子,眼眸微眯端详着,随意抬手,这枚叶子便被抛了出去,竟然精准无误地落到了叶江知的发间,泛着银色的光泽。 毫无征兆地,床沿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力道之大似乎想要把红木雕花床给拍碎一般,也重重地击在了叶江知心上。 “若是不曾,这南疆特有的银叶,从何而来?” 第73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22 偌大的凤栖殿,却静谧到连针尖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殿中跪着的身影虽然看着虚弱病症缠身,但那挺直的脊背却让人感觉他并不脆弱,完全不是那种事事都需要倚靠着叶姝的人。 但终究,叶江知缓缓伏下身体,头紧贴着床沿下的台阶磕了个头,没再起身。 女帝隔着帘帐,看到那个隐隐绰绰的身影伏低,就像是折去了自己满身傲骨一般。 “陛下,儿臣有罪。” 回应他这句请罪的只有女帝清浅但并不平稳的呼吸声,意识恍惚间,眼眸半阖的女帝听着叶江知清冽干净的嗓音,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与自己的凤君,也就是叶姝的父亲相遇的那一日。 彼时宋家还是寒门清贵,宋家妻主是吏部尚书,奉旨查考场舞弊案的她跨过宋家破旧的门槛,绕去园中假山水,穿过影壁于梨花苑中看到了他,一袭素衣如雪的凤君因为早年家中贫寒因此身子一直孱弱。 苍白清瘦的小郎君几乎与那满枝素雪的梨花融为一体,在对上自己惊艳目光时温柔浅笑。梨花落满头,似是与君共白首。 想来就是那一刻,也只需要那一刻,便足以让她怀念至今。 惊鸿一瞥,莫过于此了。 已逝的母皇说过一句话,早年还是不要遇上过于脱俗的小郎君,否则会用一生去缅怀。 而叶江知与凤君通身的气度,和那清俊温柔的仪态,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每看到叶江知那张脸,女帝便要自觉恍惚一瞬。 叶江知不是皇室血脉所出,从这个孩子一出生女帝就清楚,之所以揭过此事无非是不在意。 除却凤君,宫中旁人作何事只要不过度有损皇家颜面,她都疲于费心其上。 只是他离世前,却牵着叶江知细瘦到可以和麦秆媲美的手交到自己的手中,祈求着自己庇护这孩子几分。 女帝微阖的眼睫颤了颤,似乎是染了点湿气。 她知晓他心善,之所以祈求自己庇护这个同他生得肖似的孩子,无非是怕皇宫帝恩无情莫测,届时若是两人所出的太女失了宠,若是看到叶江知的脸也会想起他来,便也能赦免了。 女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隔着帘帐声音有些模糊,“同朕说说,何罪之有?” 叶江知的头触及寒凉的台阶,他的神情十分地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这遭。 “欺君之罪,秽乱皇室之罪。太女殿下年岁尚轻,与此事无关,是儿臣背离《男经》,恬不知耻地引诱殿下。”叶江知双眼紧闭,眉毛紧蹙,努力地咽下不断往上冒的血气,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抽痛的心口,“儿臣同殿下暗通款曲,所有罪责全因儿臣行事不端。” 无论如何,他与叶姝之间的事是断断不能叫朝中清流那群老古板知晓的,若是她们知道了,只怕是会不断上奏逼得连叶姝的皇太女之位都难保。 思及记忆中那般风光霁月的人,光洁的额间已然冒出了淋淋的冷汗,浸湿了紧贴着额头的袖子。但叶江知只是顿了顿,继续道:“儿臣罪不可恕,斗胆请陛下赐死.......” 叶江知没看到帘账后的女帝眉梢轻挑了一下,听完后,殿中复归于死寂一片,只能听到叶江知愈来愈控制不住因抽痛而格外重的呼吸声。 “赐死?”女帝拂开了帘帐,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乎贴在地面上的身影,“给朕抬起头来。” 自小看着叶江知长大,女帝自然知道这孩子的心性如何,他虽是温柔亲和,但实际上那心中潜藏的傲气可不比宋家那小郎君低。 叶江知徐徐地直起身,抬头面朝女帝的方向,但琥珀色的眸子却微垂不曾直视踏上威严逼人的女帝。 女帝斜倚着,手支起脑袋唇角微微扬起又迅速放下了,不愧是她的太女,连挑后宫雅色的眼光都与她不相上下。 瞧瞧这孩子眉心一点红痕,谁见了不得夸赞一句玉面小菩萨。 早年只一次中秋夜宴,朝中便有不少女官为了家中贵女向她求着让叶江知出降,都被她用身体孱弱的理由给挡了回去。 想到这,女帝不由得心底微叹,她的身体她是知晓情况的,也就在这些时日了。 他日自己离了凤朝,也不知现在的太女能否担当得起此等大任,能否护得住她心心念念的小郎君。 不过现如今看来,江知怕是真的倾慕自己的太女了,连为她请死都能说得这般笃定毫无犹豫。 看到叶江知的脸色愈发惨白了,女帝终于发话了:“起来罢,过来朕床边坐下,朕有些话问你。” “是。”叶江知站起身时,身形晃了晃,显然是跪得太久了。 离的近了,女帝能够清晰地闻到叶江知身上安神的中草药气息,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阿宁那傻孩子这般属意你,朕若是赐死你,只怕是那孩子连皇位都不想要了。” “陛下......”叶江知听了这话,连忙想要出声再度请罪。 “真当朕不知晓阿宁赠予你的东西不成?”女帝打断了他,让叶江知替自己揉着抽痛的额角,“只是皇室太女同皇子暗通款曲,这于皇家颜面到底不好看......” 叶江知本就浅色的唇,无声地抿紧了,但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了,力道刚刚好。 只是女帝接下来的话却让叶江知愣住了。 “朕替你寻好了人家,是大理寺少卿的叶家。”女帝轻叹,继续道:“同是皇姓,也不至于让你心伤。” “只是他日阿宁登基,宫中的二皇子需得病逝了。” “自此以后,只有叶家的小郎君,没有凤朝的二皇子.....” 叶江知一撩衣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磕了个头:“谢主隆恩!” 才谢完恩,床前颀长清瘦的身影晃了晃往后倒了下去。 霎时间,偌大的凤栖殿只能听到侍女和尚宫的呼唤声,以及宫中仆从的脚步声。 “传太医!” 而与此同时的南疆,倒是战后战火平息的岁月静好,城中的南疆百姓们穿着节庆才会穿戴的银首饰和服饰,街道上是各色摊贩,喧嚣叫嚷着,摊子里摆着大多是南疆盛产的玉石和银饰,在云翳散开后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见阿奎勒沉迷于调香中无法自拔,叶姝看了眼屏风后埋首于香料中的身影,转了转腰间的玉穗子出门了。 谁知才出了将军府到了城郊外,就看到了一个紫衣身影隐没在了树林间。 周遭的树木生长得异常高大,送入云天,在云层后的日照下显得树影重重,因着这厚重的林叶使得春蝉的鸣叫声也有些稀疏模糊了。 叶姝悄无声息地跟着紫衣少年的身影王密林深处走着,越往里头走,林叶愈发密了,使得日光也显得微弱黯淡了。 踩在树枝上的少女,足尖轻点,稳稳地落在了下一棵树的枝头上。 这样安静地跟随了一段时间,前头的少年忽然停下了步伐。 乌桑银轻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皇室熏香,抿唇笑了笑,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 就在叶姝看到前头有个被林叶掩盖住的岩洞,以为到了的时候,却骤然发现跟着的身影不知去了何处,而且周遭的虫鸣也像是感知到了危险一般,蓦然沉寂了下来。 就在这时,叶姝藏身之处后头的一棵树后传来了一阵如银铃环佩相击的笑声,在眼下寂然的场景显得有些突兀了。 叶姝忽然看到一只翅膀银蓝色的蝴蝶自身后翩然飞过来,她抬起手,这只蝴蝶便停驻在了她指尖,翅膀微微翕动着。 脚步声突兀地响起,叶姝猛地转过身,指尖停留的蝴蝶像是受了惊一般,扑闪着朝叶姝背后伫立的身影飞去,蝶翼上的银蓝色磷粉飘散下来,在昏暗的密林间闪着幽蓝色的光,那近乎透明的蝶翼流淌出妖异的美感。 只是叶姝发觉地面似乎有什么奇异的响动戛然而止,她低头看去,才发现可能是被自己惊动的蝎子蜈蚣这类毒虫,听到了自己的动静冒出来。 但现在又全都死在了地面上。 “殿下不用怕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少年清脆的嗓音突然在枝桠间响起,乌桑银手中还拿着苗疆皇室独有的玉笛,翻身从繁茂的枝头落下,笑眯眯地碾碎了那些毒虫,落在叶姝的面前。 叶姝刚要提醒他,却看到了那只妖异的蝴蝶,就落在乌桑银肩头,静静地扑闪着翅膀。 乌桑银无所谓地将虫子残肢踢远了,歪着头看向叶姝,眼尾用朱砂颜料勾勒出的红线,衬得他眉眼透出一种含了毒的美。 “殿下一直在看它们,是喜欢吗?”乌桑银想着,将玉笛横起靠在唇边,精致漂亮的少年真切地笑道:“殿下若是喜欢,我唤它们出来。” 眼前的少女,杏眼微睁。 紧接着就看到一群蜈蚣密密麻麻的,随着他吹奏而出的笛音,慢慢地拱出土壤,朝两人站着的地面爬过来。 叶姝静静地看着眼前,在危险判别程度看来,可以达到高危的场景,心中却没什么反应。 因为她没有在乌桑银的身上察觉到恶意,他只是真的喜欢这些毒物,以为自己和他喜好相同罢了。 当然叶姝是不敢像他一样,施施然地蹲下身去接触那些蜈蚣。 但显然乌桑银对这些蜈蚣不是很感兴趣,尤其是在看到叶姝只是站在他身旁一同观看,便随意吹奏了一曲,虫子们便重新钻入了地面。 “太女殿下.....”乌桑银轻声呼唤着叶姝,跟他并排蹲着的叶姝转过头看向他,星眸温和。 “我带你去看一些新奇的玩意儿。”说着,仿佛回到山林间才恢复天真无邪本性的少年,很自然地牵起了叶姝的手,将她往山东里头带。 叶姝还没来得及制止他,但看到乌桑银蜡染工艺的紫色华衣的衣摆上雀跃晃动的银流苏时,止住了话头。 两人朝着幽暗绵长的山洞走,一路上不时有雾气遮盖视野,乌桑银随意拿玉笛敲了敲岩壁上的不知名位置,这些雾气便极其听话地散开了。 岩壁上还嵌着叫不出名的宝石,散发出莹莹绿光,叶姝侧首看去。 眉眼昳丽的少年,侧脸被这种莹莹的绿光笼罩着,像是山中的鬼怪。 终于走到了山洞尽头,叶姝才发现她跟着乌桑银进了一间石室,空旷的石室里只放了一张石桌,还有几个破旧的蒲团胡乱摆放着。 石桌由一张花纹诡异的厚布盖着,上面的图腾是数不清的各种花纹的蝴蝶,中心图腾是一只银蓝色的蝴蝶,和乌桑银肩头停驻的蝴蝶花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叶姝被他牵着走到了石桌旁。 这才能清楚看到石桌正中央嵌着一只琉璃盅,并不算剔透的盖子和盅身严丝合缝,隐约能看到里头似乎有东西在动。 少年纤细白皙的手探出,打开了盖子,叶姝的目光落在了琉璃盅里头的东西。 叶姝本以为南疆人养蛊,养的蛊虫都是蜈蚣蝎子或者蜘蛛那种形容可怕的毒虫,怎么也想不到乌桑银饲养的蛊虫居然是一只只白白胖胖的蚕宝宝。 乖巧可爱的蚕宝宝,一个个像是可爱的玉石,躺在琉璃盅里,不时爬起来动两下,身上会因为爬动的时候流淌着异样的光晕。 乌桑银支着下巴,拿玉笛探入琉璃盅中,饶有兴趣地逗弄着它们。 他往身旁瞥了一眼,看到叶姝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它们,轻声问道:“殿下很喜欢吗?” 看到了乌桑银养的蛊虫,若是寻常人早就已经被南疆蛊虫的名头给吓到脸色惨白了,但叶姝毕竟不时寻常的人类,她对于无知的从未见过的实物有一种的天生的好奇。 尤其是这些蛊虫外表这般可爱,还能看到身体上散发着的细细光泽。 光线绿莹莹的洞穴之中,只听听见乌桑银玉笛和琉璃盅不时相碰的声响,少年俊俏的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叶姝这么久还未曾说话后,一点点收拢消失,最后在叶姝看不到的角度归于面无表情的姿态。 与平日里在叶姝面前总是羞怯含笑的白兔模样,截然不同。 王母总同他讲,中原人明面上同南疆交好,实际上暗地里是极其防备并且厌恶苗疆族人饲养蛊虫的行径。王母还特意叮嘱他,若是和皇太女熟识了,千万不要让她知晓自己也是会巫蛊之术的。 但乌桑银就是不死心,想要试试。 他想知道,能够连夜行军前来支援,在南蛮敌军手底下救出自己的太女殿下,是否同王母口中的说的那些中原人一个模样。 “本宫可以碰它们吗?” 耳畔响起了叶姝温柔的问话,乌桑银愣在了原地,连敲击玉笛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茫然无措地看着叶姝。 似乎是怕他没听清楚,叶姝又凑近了些距离,好奇地望着琉璃盅中模样可爱的蛊虫,再度问了一遍:“可以吗?” 眼看叶姝已经按捺不住地想要将纤长如葱段般的手指探入其中。 “不可!”乌桑银用玉笛格挡住了叶姝的手。 叶姝转过头,清澈柔和的眼眸疑惑地看着他,头下意识地半歪着,墨发如瀑布般倾洒而下,有些滑过了乌桑银的手背,温温凉凉的触感。 乌桑银睁着深紫如毒雾般的眼睫,纤长浓密的睫毛半掩,像是他肩上的蝶翼一般颤动着。 不想看到殿下失落的神情,乌桑银伸出手从琉璃盅中捉出了一只养得最白胖的蛊虫,叶姝发现这个蛊虫一到乌桑银的手中就变得格外乖巧,一动不敢动,连身上若有若无的光晕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叶姝摊开双手,小心地接过了乌桑银递给她的蛊虫。 入手温凉柔软,就像是蚕茧落入了手心。 “这就是南疆传说中的蛊虫吗?”叶姝近距离打量了它许久,乌黑的眼眸晶亮地望着对方。 乌桑银咬了咬唇,别开了眼睛,不敢直视叶姝这般动人的眸光,玉白的耳尖红了个彻底:“这是我养的情蛊。” 南疆的传统,皇子是准允习得巫蛊之术中的毒术和情蛊,为了能够同自己心仪的妻主在婚后足够欢愉。 皇女则自然没那么多限制了,各类巫蛊之术只要她们想要学,藏书阁随时为她们开放。 “情蛊?”叶姝收回目光,重新看着手心里安然躺着像是睡着了的白胖子。 阿奎勒就说是乌桑银给自己下了情蛊,才会那样在马上荒唐一夜,当然后来给乌云洗鬃毛的事务自然是丢给了阿奎勒的。 “方才的光晕尚未散去,若是殿下中了蛊........”话还没说完,乌桑银自己的脸烧红了个彻底。 叶姝注意到了他的小习惯,就是每当紧张不安的时候,乌桑银就会捏住自己手腕佩戴着的银镯子,都快把银镯给捏变形了。 用手指摸了摸情蛊的背部,叶姝替他补全了下半句话:“会贪欢半晌罢?” 这句话不知道是戳到了乌桑银的痛点还是什么,他直接伸手把情蛊抓回来,扔回到了琉璃盅之中,牵着叶姝的手闷声就往洞穴外走。 一时间,蜿蜒幽深的长道,只能听得到乌桑银行走间,银片互相敲击的声音。 叶姝隐隐约约感觉拉着自己手的小皇子似乎情绪不高,大概是在生气,却不知道他生气的缘由,也只能跟着一起走。 南蛮王被生擒的消息传到都城,还有众人得知皇太女殿下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的时候,满城庆贺。 特别是还有急报说是叶姝出席了同南蛮国乞求而来的和谈,签下了南渊盟约。 自此南蛮归于凤朝,每年朝贡绢布十万匹,白银五万两。 “宋兄,殿下此战,可真是一战成名啊!”书房中,身着青竹色衣袍的傅卿云手执竹卷,看着南渊盟约陈列的条款,只觉得心中回荡着青云之气。 这些年来,南蛮不断侵扰南疆,凤朝数次支援,但这南蛮人熟悉山间地形,总是能逃走,而后下一年卷土重来,实在是让南疆百姓苦不堪言。 宋朝意拈着白玉棋子的手微顿,初夏暖融融的风穿梭过湖畔柳枝,拂过他鬓间几缕青丝,当真是公子如玉。 可惜身上的气息冷淡了些,还带着冬日冰面未曾化开的寒意,叫人望而却步。 宋朝意又想起了叶姝出征前夕,自己同她在集芳园玉兰树下颈交鸾凤的画面来,回想起温软如玉的人那几乎融化的暖意,指尖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傅卿云目光从竹卷中移开,便看到了宋朝意那颤巍巍的指尖,取笑道:“宋兄,莫不是一念到太女殿下,你心中便激荡异常,连棋子都拿不稳了不成?” 白玉棋子啪嗒一声落入棋盘,落棋无悔。 宋朝意清冷的眸光扫了眼笑语吟吟,有京中端方君子美称的傅卿云,想到那夜叶姝指尖划过自己的心口,对傅卿云夸赞的话语。 “朝意哥哥的知心好友,太师之子傅卿云,琼枝玉树守男德的端方君子。” 琼枝玉树? 宋朝意打量着眼前好友的那张俊俏非凡的脸来。 他的五官同自己是不同的,没有锐利的轮廓,通身气质合着那张脸,倒确实是温润如玉。 傅家历代书香门第,历届傅家的家主都是太女的太师,尤其是傅卿云的母亲,教导过当朝女帝和皇太女,身份更是尊贵无比。所以傅卿云自幼浸在书墨气息中长大,那种由古书典籍沉淀而来的温厚气息,确实是旁人比不得,也没有的。 而宋家早年寒门清贵出身,其实算起来底子要薄的很,因此朝中也有不少官员讽刺宋家是靠着上一任凤君才能够爬起来的。 如今难得真切地对比起二人的差别,宋朝意只觉得连棋子都有些拿不稳了。 他淡漠疏离的眉眼低垂,似是无意间提道:“卿云,听闻太女殿下似乎在陛下面前称赞过你?” 此言一出,傅卿云温润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欣喜之色,但他到底是自幼接受礼教长大的,因此只是克制地抿了抿唇,浅笑道:“宋兄这是拿我取乐不成?” “殿下与我未曾熟识,怎么会在陛下面前夸赞我?” 宋朝意尽数收拢棋盘上的白玉棋,淡淡道:“我时常进宫为陛下念书,偶尔听闻陛下会说起你。” 那.....那殿下是如何夸赞他的? 傅卿云下意识地靠近了些许,想要问清楚,但思及自己如今尚未许配妻主,若是贸然问出口只怕是有悖男德,也就作罢了。 只是心中就像是被小猫崽的爪子一下又一下地挠过一般,分外难受。 南渊盟约已成,入了夏,京中女帝的病却愈发重了。 在接到宫中传来的密报,负责给叶姝传信的副将脸色甚是凝重。 叶姝一看密报熟悉的凤鸾纹,便知道是女帝亲笔,再结合副将此刻的神色,于是她轻声问道:“母皇,如今病况如何?” 副将看着殿下那担忧异常的神色,唇抿紧摇了摇头,跪下将密报举过头:“殿下,陛下病危。此乃陛下亲笔所传密报,烦请殿下亲自查看。” 密报只有寥寥几个字,但那不稳的笔触,还有溅上去星星点点的血迹,只怕是女帝当真病况不好了。 叶姝握紧了墨色绢布,上面用银水写着几个字。 “病危,速归,密。” “本宫领着五十亲卫先行回京,副将你同另一位副将着八万士兵后行。” 帐外一个颀长的少年身影,在听到这句话,倏地转身跑开消失了,连半分残影都未曾留下。 话音落下,叶姝便匆匆出了中军大帐,纵马要回到将军府。 未曾料到乌桑银已经在房中等待着她,难得穿戴着苗疆的传统服饰,连银头冠都整齐地戴着。 桌面上摆着一壶酒,果酒的甜香四溢得让叶姝觉得分外熟悉。 听到门扉被吱呀一声推开了,静坐桌前的南疆小皇子抬起头,眼眶染着红晕,就那样怯生生地望着叶姝,但袖中藏着的红绳却被他攥紧了。 那乖巧无害的白兔神情,一如叶姝初次在南蛮手下救下乌桑银,他仰首看自己时的模样。 “殿下今夜便要动身了吗?” 第74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23 少年的说话声很轻,合着他那垂首的姿态,一看就让叶姝察觉到了他心中难以掩饰的失落之感。 就像是被抛弃在林间的小猫。 叶姝眼眸轻眨了两下,将褪下的外袍搭在木架子上,走到了桌旁坐下,“是了,今夜卯时出发。” “殿下回京后,还会来南疆寻我吗?”眼尾泛红的昳丽少年仰首,望着叶姝,紫色眼眸中雾气氤氲,仿佛只要叶姝说不会便要掉下泪来,无端端地惹人怜爱。 说着,乌桑银还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牵住了叶姝的袖摆。 叶姝望进他那双满含希冀和企盼的眼,却只是移开了目光没有直接回答。 毕竟是否会再来南疆这种事,按照事件局势推算,女帝崩逝后她必然是会登基的。 登基后的女帝,还能自由出宫贸然离京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除非举旗南巡,但即便是南巡也可能要很多年才会有一次。 帝君出行都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的,依照皇室惯例女帝出行的路上都需得建设行宫。 叶姝不会这样做,因为她还记得裴青颜说过自己性格温厚,定会成为一个待民如己出的明君。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涌出乌桑银红彤彤的眼眶,滴落在了叶姝的手背上。 眼前的少年却抬起手用手背擦拭干净眼睛里不断冒出来的眼泪,一边低声不知是在和叶姝说话,还是在安慰自己:“没关系,没有关系的,殿下正事要紧。” “即便是往后不能再相见,也没有关系.......” 乌桑银只觉得自己从未哭得这般伤心过,一想到叶姝回京后此生都可能不会再来南疆,他就觉得心中憋闷的慌,就像是被蛊虫撕咬着。 温暖柔软的指尖拂过他的眼角,揩去剔透滚烫的泪珠,叶姝的嗓音此刻放得很柔和,她凑近了询问道:“没有关系的话,为什么会哭?” 这句话,似乎触及到了乌桑银心底最深处,最隐晦的情意。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双臂拥住了叶姝,埋进了叶姝的颈窝,在嗅到了她身上熟悉的熏香后,眼前的视线又开始模糊了起来,泪水不住地往下淌:“殿下,因为臣......” 可倾慕二字,如何也诉说不出口,因为他知晓即便自己说了叶姝也还是要回京的,并不会有什么变化。 哭了许久,他终于恢复到了往日里白软乖巧的模样,只是抖着手为叶姝斟酒。 玉杯种的果酒是黄玉色,弥漫开阵阵果香。 叶姝静静地看着因为斟酒的动作,他身上不停轻晃的银饰,在烛火下显出莹莹光泽。 自然也将他掩盖在眼眸深处的惊慌失措尽收眼底。 果然是因为喜欢了自己吗?一听闻自己要离开南疆回京,那份情愫便再也藏不下去了。 不过这南疆的小皇子的手段也太过稚嫩了,叶姝忍不住唇角上扬,抿唇轻笑着,将他下药的小动作看得是一清二楚。 明明是想要下药给自己,却因为过于惶恐不安,把药给吓到了他的那杯酒里面,连酒杯顺序都给记错了。 或者以书中对这个南疆小皇子性格的记载,是个白切黑的苗疆少年。 说不定他是假装本来要下药给她,然后下到了自己杯中,以此博取她的怜惜和温柔。 静静地看着乌桑银做完这一切,叶姝还无意间瞥到了他藏在袖子里的红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望着窗外盛开的花出神。 “殿下......”乌桑银的呼唤将叶姝的思绪收了回来,飘摇不定的烛火下少年的眉眼渡上了一层莹莹的光,鸦羽般的睫毛敛去眸中的不安,“您此去回京不知何年才会来南疆,此酒便当作为殿下送行罢。” 说完他抬腕对着举起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只一杯酒下去,叶姝就看着唇红齿白的少年那白皙透亮的皮肤,瞬间晕开清透的红,像是染了胭脂,格外昳丽动人。 看来小皇子的酒力不大行啊。 叶姝低头拈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了,举手投足间的姿态叫醉酒的乌桑银愣愣地凝望着她。 南疆的这种药力可是不容小觑的,不过一小会,乌桑银的脸就红了透彻,扑在了叶姝的身上。 向来性格包容人的叶姝虽然神色讶异,但也未曾推开他,只是像安抚小孩子一般,轻轻抚过他的脊背。 怀中的少年就像是小狗幼崽,小心翼翼地蹭着叶姝,只是搂着她腰肢的力道愈发紧了。 忽然,他抬起头来看着叶姝,那双眸子醉醺醺的,漫着水光雾气,映衬着眸中倒映出来的烛光,犹如剔透的酒液轻晃,荡开一阵接一阵的波澜。 叶姝捧起了乌桑银滚烫泛红的脸颊,指尖抹过他眼下的朱砂红痕,像是看不出他的不适一般柔声问道:“怎么了?” 太女裹挟着酒香的气息萦绕在周围,使得那药力越发翻滚上涌了起来,乌桑银伸手按住了叶姝的手安静地看着那浅薄的唇在说话时微启,泛着酒液的光泽,眼睫颤了颤急切地凑过去吻住了她。 这个吻毫无疑问是青稚的,因为第一次亲吻自己心仪的妻主的少年,就像是初生的雪兔在饮水一样舔舐泉眼,只敢轻轻地扫过矜贵的太女殿下微凉的唇瓣。 “求您殿下,求您帮帮我。”一吻毕,少年只觉得自己通身都在冒着热气,搂着叶姝乞求她。 叶姝吻去了小皇子眼下的泪珠,温热的气息拂过了乌桑银的脸侧,未曾回答他。 在一只手盖住了视野时,乌桑银不安地轻声呼唤着叶姝:“殿下......” 叶姝阖上了他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如惊慌不安小兽般的少年,“本宫在,阿银。” 太女的嗓音因为喝了酒有些沙沙的,但依旧是温柔得如同南疆青山下的溪流,抚平了乌桑银心底的揣揣不安。 乌桑银蓦地安静了下来,只是连白玉般的耳尖都红得要滴出血色了。 眼前的少年乖乖地闭着眼睛,没有再呼唤叶姝,他这般乖巧无害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惜,叶姝突然从他袖中抽出了那截藏着的红绳,一圈圈绕上了少年的手腕。 他忽然不安了起来,下意识地挣了挣手腕。 南疆皇室的人那白皙透亮的肌肤是一脉传承的娇气,连上好的红绳随便蹭两下便磨出了红痕。 叶姝轻轻地按住了乌桑银的手腕,安抚道;“要乖。” 对着阿奎勒十分不友好的少年,发现自己一对上叶姝,就觉得羞怯难安,在被束缚起来后他竟然心底燃起了隐秘的期待。 叶姝觉得自己可能也是醉得厉害了,瞧着乌桑银手腕被红绳轻缚,眼眸紧闭的模样,觉得动人。 就像小猫一样听话。 乌桑银头上佩戴的银冠被取下搁置在了桌面上,墨发乖顺地贴在脸侧。 紧接着,绣着银片的衣袍伴随着的清脆悦耳的响声盘踞堆叠在地面,少年的竟然是分外可爱的粉色,干净不染纤尘,在红绳轻束于其上时,乌桑银逸出了点细碎的声音。红绳顿时被银色的丝线晕染开了,端口还止不住地涌现出莹亮。 耳畔传来了叶姝悦耳的轻笑,叶姝瞧着这虽然各方面可观但是不显狰狞的家伙,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便随着她的指尖晃了晃。 重重叠叠的帘帐滑落玉钩,掩去半面景致。叶姝扶着乌桑银的肩头坐下,竟是傻乎乎地全然给吃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顿时让叶姝差点呼吸不稳地摔在他身上。 那收紧到了极致的感受,让乌桑银下意识地想要搂住叶姝,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红绳捆着便作罢了,只能仰首平定着不稳的气息。 乌桑银悄悄地睁开双眸,便看到了青丝松散,乌发雪肤的太女殿下咬着唇的模样。 药力翻涌着,让他忍不住偷偷地往上碰了碰,瞬间让叶姝整个人都绷紧了。 “你做什么?”叶姝坐起身,有些懊恼地垂眼看着乌桑银,拍了他肩头一下,由她掌握着全局,却让乌桑银觉得自己是在饮鸠止渴。 帘帐上的影子隐隐绰绰,分合之间,外表温软无害的少年低下眼眸,用手指翻转勾住了绳结,直接将绳结散开。 而后情势也跟着陡然翻转了,纤细的红绳随意地圈住了雪白的信鸽,擦过红喙时在微微发颤。 “殿下,我好难受....”他靠在叶姝耳畔细密地吻着,泪眼汪汪的,像是在撒娇般诉说着自己的请求。 显然是因为束缚着顶部的红绳才难受。那可怜模样几乎给叶姝一种自己欺负了他,将他弄哭了的错觉。 意识昏沉间听到了他的请求,叶姝睁开沾染了湿气的眼,指尖挑开了那不断沾湿变得有些滑腻的绳结。 乌桑银隐约听到了金铃的脆响,眸光落在了叶姝腰间佩戴着的金铃上,唇抿紧伸出手把它给拽了下来,还将冰凉的银铃送了过去,突如其来的冰凉吓得叶姝往后躲了一下,却根本无处躲闪只能受着。 一对银铃由银链子系着两颗铃铛,因此还有一颗坠在外头,随着晃动不时发出清响。 云翳间,一抹勾月隐入其中。 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银铃声,声声入耳。 若是有心人路过细细倾听,还能听到绵延耳语以及低低的泣音。 临近破晓卯时,熹微的光透过纱窗,流淌入房中。 凌乱中,叶姝猛地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揉着额头看向了还在自己身侧安眠的少年。 沉睡中的乌桑银,睡相格外地乖巧,墨发散落绫罗之上,手上还缠绕着几圈红绳。 回想起那荒唐至极的用法,叶姝别开了目光下床穿戴好玄色骑装。 正在将束袖收起袖摆的叶姝被揽住了腰,乌桑银闷闷道:“殿下要走了吗?” 半晌贪欢已罢,乌桑银知晓自己应当知足了,可他还是想试试,能不能让叶姝将自己一同带走。 叶姝系带的动作微微顿住,她转过身来,摸了摸乌桑银绸缎般的黑发,说道:“陛下病危,想必京中情势定然会十分复杂。” “阿银你是南疆的小皇子,若是进了京城,只怕情况恐怕会更难以掌控。”叶姝将那一对金铃和银铃放进了行囊,替乌桑银佩戴好了他腕间昨夜落下的银镯子,“待到京中稳定下来,本宫接你回宫。” 此次来南疆,叶姝没有从宫中带什么值钱玩意儿,想了想,她从腰间解下了一缕玉穗宫绦放进了乌桑银的手心里。 上面的青鸾凤纹,象征着凤朝皇室太女的尊贵身份,不是常人能用的贵重东西。 叶姝吻了吻少年白皙的脸侧,笑着说:“届时如果南疆王要送你出降,你就将此物递送给她。” “阿银要乖,本宫会派人来接你。” 天破晓之际,五十亲卫整装待发,玄衣墨发高束的皇太女一声令下,马队齐齐出发,踏着熹微的晨光渐渐离去,带起了一片飘扬的尘埃。 因着女帝病危是密报,所以叶姝提前离开,南疆城中的百姓是不清楚的,否则肯定会是百姓夹道欢送的热闹场景。 暖风吹起叶姝束起的头发,在她身后甩起张扬的弧度。 幽深高大的密林在马蹄声中被抛在身后,一位身着紫衣的颀长身影立于树枝上,手执一支玉笛吹奏,袅袅笛声引来了许多只银蓝色的蝴蝶,即使他身上的银饰被风吹出清脆声响,也不会将它们惊动。 腰际别着的玉穗宫绦轻盈灵动,随风飘起。 他就那样目送着凤朝而来的太女殿下的卫队渐行渐远。 连日昼夜不停地策马疾驰,总归是赶到了都城。 满城得到了太女殿下班师回朝的消息,百姓们早早地就赶到了城门还有长街两侧,就等着看看生擒南蛮王的太女殿下风采。 京中入夏,正下了场雨。 厚重的城门终于被城门将领亲手开启了,发出轰隆的巨响。 入城墙时,雨丝细密,在迷蒙的雨幕中,一袭绛红色骑装的皇太女手执泛黄的油纸伞,坐于骏马之上,拂开雨幕而来。 窈窕的身形随着马匹步伐慢下来而轻晃,因着日夜奔波她当时的眼神未免带了几分漠然倦怠,似乎一战成名的荣耀也不能让她投注十分的精力。 这种漫不经心无意间流露出贵气的仪态,更加让人心动。 纵然如画眉眼间有疲惫之色,却不能掩去风华。 傅卿云站在宋朝意身旁,在茶室的窗边凭栏远望。 叶姝手中握着缰绳,若有所感地抬眼望去,正对上了傅卿云那玉珠般明亮的双眸。 骨节分明的手一下子就将瓷杯给握紧了,险些捏碎了。 那懒散淡然的目光,将傅卿云惊得连忙移开眼,发觉她没有再看向这边后,悄悄地继续远望着马上意气风发的身影。 街道两侧的亭台楼阁之上不时有待出小郎君往下投掷出自己的绣囊,或是表达对叶姝的倾慕,又有可能是瞧上了叶姝亲卫队中的女将哪一位。 叶姝随手就接住了一个白云纹的香囊,和谢将军家的徽纹有些相似。她抬眸望去,只看到了窗台边的谢琼羽,眼眸璀璨似寒星,眉眼弯弯地咧开嘴冲自己笑,英气明朗。 想了想,叶姝回以浅笑,把人给笑得差点羞涩到摔下去。 这般热闹的情景,宋朝意只是随意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专注于手中的茶盏。 但大概只有他自己知晓,夏雨给他心底无端端带来的烦闷。 窗边的素衣郎君手执天青色茶盏,气质矜贵清冷,在这种闷热的雨天,似乎只要看着他,心中的烦闷都能散去不少。 女帝这次病发得急,得到消息的叶姝干脆直接纵马过了宫墙,宫中廷卫知道事出突然,也没有加以阻拦,反倒是为叶姝大开宫门。 雨珠顺着琉璃瓦和房檐低落而下,叶姝干脆收了伞直接策马冲到了凤栖殿前,翻身下了马,一旁早已候着的宫仆连忙上前接过了叶姝手中的缰绳,将马带走了。 常候在女帝身边的尚宫陆音早早地就站在了宫殿门口,等着叶姝的到来,看到叶姝踏着雨水,连油纸伞也没撑就直奔过来,连忙打开手中的纸伞迎了上去,遮去她头顶的雨点。 “恭贺殿下回宫!”陆音跟随着叶姝的步伐,一边说道。 叶姝拧了拧衣摆的水,头都未曾抬起地问她:“母皇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尚宫陆音不再说话了,唇张了张,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最终也只能咽下喉中苦涩道:“殿下您知晓的,陛下如今的情况......” 只怕是不大好了。 这些时日,都是靠参汤保着。 凤栖殿静得厉害,宫殿处处都弥漫着厚重的中药苦涩气息,叶姝眉头微蹙,由陆音领着进了内殿。 “烦请殿下候着片刻,奴去通传陛下。”陆音行了个礼,拨开珠帘走了进去。 珠帘晃了晃,床榻上躺着的身影被陆音搀扶着坐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叶姝拂开珠帘,看清女帝如今的模样,也是心头一惊。 服了药苏醒过来的女帝,明明离自己出征南蛮并没有多久,但她却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面色苍白憔悴。 如今正值夏季,窗外还在下着雨,但女帝却宛如秋末冬初的枯树,单薄瘦削的身影伫立在灰暗中,仿佛即将飘零落下。 叶江知穿着月白色的衣袍,跪坐在床沿。 见叶姝进来了,他转过头看着她。 看到鬓边垂落下几缕碎发的叶江知,叶姝冲他微微颔首,看到他略显沉重的神情,叶姝也猜到眼下的情况了。 “阿宁。”陆音替她擦拭干净唇角的血渍后,女帝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呼唤着她。 叶姝走到她床边,直接跪了下去,沉声道:“母皇,儿臣回来了。” “起来罢,同朕说说话。”说着,女帝抬了抬手,叶江知和尚宫陆音对视了一眼,一同退出了内殿。 叶姝接过了陆音手中的玉碗,坐在了床沿边。 扑鼻而来的是厚重苦涩的药味,显然这药的味道不大好,而且颜色也是黑不见底的,一看就让人觉得很苦。 “放着罢,朕不想喝。”女帝又剧烈咳嗽了一阵,叶姝连忙递上了绢帕,温热的血透过绢帕,将温度传递到叶姝手心。 叶姝垂眼看去,就看到了素白帕子上鲜红的血迹,心底微叹。 玉碗同桌面相击时发出清脆一声响,女帝听着这一声响,眼眸半阖,只觉得是为自己而鸣的丧钟。 恍惚间,她似乎都能听到宫墙外的哭声。 是那些自幼照顾自己的宫仆们压抑的哭声。 女帝往侧边倚靠在了叶姝的肩头,侧耳听了半晌然后极其缓慢地说道:“是在哭朕的吗?” 叶姝端正地坐着,自然也是听到了那阵阵压抑的低泣声,瞧着女帝苍老眉心中缠绕的病气,温声道:“母皇听错了,儿臣未曾听到。” 气息已然越来越弱了的女帝听了叶姝这安抚意味的话,笑了笑:“倒不知你这孩子,何时那么懂事了。” “同朕讲讲南疆景致如何?” 叶姝梳理着回忆,徐徐道:“南疆盛产玉石银饰,很是华美精致。” 女帝身上还穿着帝君的玄衣凤袍,穿戴着整齐,显然是已经预料到了今日恐怕就是要到头了,所以连金凤步摇都是佩戴着的。 步摇坠下的宝珠晃出朦胧的光晕,让女帝视野模糊间,仿佛看到了昔年自己的凤君,踏着月华来接她了,她唇角轻扬却没什么不舍的神情:“阿宁,你的父亲来接朕了。” 叶姝抿着唇,她不知道,在这个情况下,情绪判断推算要出现什么样的情感反馈,只知道人类死了他们的亲属都会哭泣流泪,因此她一时间竟觉得心头有些没来由的恼火。 于是叶姝低垂下眉眼,清澈的杏眼倒映出女帝愈渐灰败颓唐的容颜,被那散着光的珠宝金钗,衬得越发苍白了。 “母皇........”叶姝想了想,问道,“您高兴吗?” 女帝闻言,笑意舒展在脸上,声音和缓:“自然了,朕的阿宁长大了,这皇位交给你,朕很放心。” 静默了许久,女帝的眼眸已经越来越浑浊了,她忽然说道:“阿宁,能唤朕一声娘亲吗?不是母皇,是娘。” 叶姝虽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照她的意愿,柔声呼唤了一声。 “娘。” 女帝泛着细纹的眼角染了点湿意,笑着应下了。 生于帝王家,万般不由人,自登基以来她便未曾出过这朱红高大的宫墙,可就是这样一个囚笼一般的地方,身体那般病弱的他却能够义无反顾地走到她身畔。 雨后湿润的风,吹起了殿中华美的金凤织锦帘帐。 忽然,女帝眼中迸发出点细碎的光,她紧紧地捏住了叶姝腕间的束袖,气息微弱地说道:“宋家.......” 叶姝低下头去倾听,“母皇,宋家怎么了?” “宋家!朕死后......万万记得严查宋家.....”女帝瘦削的手,抓紧叶姝骨节都泛出了死白色。 窗外风雨声簌簌不断,女帝虚弱的嗓音却格外有力,风声将她的最后的叮嘱送入了叶姝耳中:“满门!抄斩!” 叶姝眼睫低垂,静静地坐在床沿,听着靠在身侧的女帝气息渐渐和缓,最终归于凛冽寒冬的死寂。 这就是生命的自然消散。 叶姝忽而又想起来初次来到这个任务位面,那在树底下容光焕发,厉声呵斥着自己的女帝的样子。 纤细的手轻抬,阖上了女帝尚未完全闭合的眼眸。 扶着她安稳躺下后,湿透了衣裳还没有完全干,叶姝站起身,缓缓走到了凤栖殿的宫殿门口。 一众宫仆想来是早已知晓了情况,发间都别着素白的绢花,整整齐齐地跪在雨幕中。 叶姝神色很平静,平静到让陆音望着便觉心伤,她伸手接过了陆音递过来的素银白花簪子,钗进了散乱还滴着水的墨发间。 寂静的凤栖殿,响起了极其低沉的声音。 “母皇,崩逝!” 霎时间,悲痛欲绝的哭声响彻凤栖殿。 雨也下得愈发大了,雾霭沉沉。 第75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24 凤朝青元二十四年,女帝叶璇崩逝,谥号惠文帝,供奉于太庙列十五位,停灵满丧期后葬入皇陵。 青鸾殿中,宫仆们有次序地更换着殿中的布置,将原本各色华美的饰品送入了库房之中,换上了雅致的装潢,连原本富贵的百花掐丝珐琅彩瓷瓶,都变成了冰裂纹天青瓷。 坐于案桌前的叶姝手执礼部递来的奏折,里头都是有关先帝的国丧置办安排,条理清晰。 在叶姝的手探向笔枕上搁置着的朱砂笔时,觅竹轻声呼唤了一句:“殿下.......” 如今登基礼尚未置办,按照礼仪觅竹还是得叫她太女殿下。 叶姝转过头,觅竹递上来一支蘸上了蓝料的狼毫笔。 “殿下,按照国丧礼仪,您如今批阅奏折还不能用朱砂笔,合该用蓝笔,以表您对陛下仙逝的悲痛。” 叶姝看着她手中的蓝笔,张了张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接过来迅速地将礼部的奏折批阅完。 看到奏折中国恩寺这个词的时候,叶姝的笔顿了顿,她还记得刚到这个位面的时候,收拾原身留下的烂摊子时,便是求情让女帝送那些男伎去国恩寺。 “国丧期间,国恩寺可有每日鸣钟?”叶姝批阅完最后一本,问了身边候着的觅竹一句,“下葬吉时可拟定好了?” 觅竹福了福身子,回答道:“回殿下,国恩寺每日鸣丧钟五十声,吉时定在了二十八日的辰时。” 叶姝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清楚了,“按照凤朝丧仪,母皇崩逝后除却国丧,其他仪式都从简。” “觅竹你传本宫旨意给礼部,因母皇崩逝登基典礼一切从简,奏乐赐宴这些都不必了。”说完这些,叶姝揉了揉额角,将笔搁置在了笔枕上。 她心想,难怪女帝离开得这般早,怕不是被这些没完没了的政务给忙得过度疲惫了。 得了令的觅竹应了声好,便匆匆朝殿外走去。 半靠在椅子上的叶姝轻叹,往后仰首一靠,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按上了叶姝的额角。 鼻尖轻嗅着那清冽微苦的中药香气,眼眸半阖的叶姝连眼睛都没睁开,反倒是唇角微扬的笑了起来。 座上穿着素白丧服的太女眼下有些浅淡的青影,显然是这些时日累得不轻,却在知晓自己来了后,微蹙的眉眼一瞬间舒展开。 “皇兄!” 叶姝睁开双眼,便看到了叶江知笑意柔和的俊脸。 叶江知手上温柔地按着叶姝有些隐隐作痛的额角,温声道:“歇会罢。” 随着他按揉的动作,座上的人呼吸渐渐趋于均匀,陷入了安眠。 叶江知看了眼坚硬的金鸾座,显然在这上面睡着并不舒适。 于是本来长身玉立的他俯身,一手揽着叶姝纤细的腰肢,一手勾住了她的腿窝,将人稳稳地抱了起来。 如果叶姝要是此刻醒着,只怕是格外地惊讶。 因为素来身体孱弱,寒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叶江知,怀里抱着她却气息平稳,看着比常人还要厉害不少。 将睡着的叶姝安稳地放在了内殿的榻上,叶江知支开了殿中的木窗,坐在床沿的小凳上,注视着叶姝恬静安然的睡颜。 修长的指尖拨开她鬓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叶江知长叹了一声,眉心的朱砂痣红艳似血珠子,那琥珀色的眼眸在窗外透过的光下显出剔透如水的质感。 一个没有父家背景没有靠山的皇子,如何在宫中存活下去,无非是要靠着母皇的恩宠,才能过得安稳些。他孱弱的病体,早就在凤君怜惜他的那几年,就由御医给医治完全了。 凤君在世时,他自然是不必装病的。可凤君离开后,为了不必那么快离宫出降,唯一的方法无非就是靠这张同凤君有几分肖似的脸,还有那容易让人怜惜的病体了。 所以旁人只道他是先天有不足之症,在疼爱自己的凤君逝世后饱受打击,再度病得厉害了。却不知,这一切不过是他饮下的汤药做出的假象。 不过心悸之症,却是一直未曾痊愈的,儿时凤君也会劝导他切忌大喜大悲。 叶江知的指尖划过叶姝丰盈的唇,细细摩挲而过,眼眸凝视着叶姝脸上的每一寸,徐徐俯身靠近了她。 他已经十余年未曾发病了,却不曾想会因叶姝发病了好几次。 睡梦中,叶姝隐约感觉唇上似乎落了个温凉的东西,但并不会影响她安眠,因此睡着的她反倒是下意识地抬手圈住了叶江知的脖子。 叶江知微愣,轻笑了一声,再度细细地吻过她的眼尾眉心。 极尽怜惜与疼爱。 显然是因她近日的疲惫,十分心疼担忧。 温凉的手牵起了叶姝因为南疆出征带了点薄茧的手,按在了心口处,叶江知定定地垂眸看着叶姝,似是在喃喃自语:“阿宁,皇兄这一颗心,可都是交付在你身上了。” 青鸾殿的安神香,悄无声息地燃起青烟。 宋府中,同父亲商定完府中丧仪的宋朝意匆匆穿过回廊亭台,一撩衣袍,似阵风一般跨过了书房的门槛。 “母亲.....”宋朝意唤着宋丞相,手中还拿着册子。 书房屏风后的宋丞相,听到了宋朝意清冽的嗓音,又不舍地看了眼手中的东西,重新用那一方红绸布包起来这方方正正的物什,藏入了书架后的暗格之中。 无论如何,因着疼爱的嫡子,也得作罢。 宋丞相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淡漠如雪的嫡子,长身玉立,对着自己行了一礼。 “母亲,这是阿爹拟写好的府中丧仪安置,请您过目。”说着,面容清俊的宋朝意递上了手中的册子。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近日的母亲,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只是接过了册子匆匆看了几眼,便道:“不错,就这般安排罢。” 宋朝意敛去眸中思绪,正了正束发的素银发冠,行了个礼后离开了书房。 未曾看到宋丞相望着自己背影,怅然若失的神情。 出殡下葬当日,晨光熹微,朱红宫墙到处都挂着白绫罗,随着初夏稍暖的风飘起。 穿戴好了丧服,还别上了素白绢花银簪的叶姝离开凤栖殿,站在殿前,忽然若有所感地抬眸看了眼天际。 天空碧蓝如洗,只有几丝云随风吹散。 阳光看久了有些目眩,文武百官跪在灵前,神情哀痛倒不像是作假。 只是叶姝看着他们的神情,很是疑惑。 因为他们其中很多人的微表情判定,他们是并不真情实感地感到悲伤痛苦而流泪的。 就像是和自己一样,又或许有些不一样。 叶姝看向了殿前停着的金丝楠木棺椁,忽然有些若有所失的茫然之感,清澈的两行泪竟是不自觉地滑落眼眶。 文武百官就看着,容颜姝丽的皇太女,徐徐走到了棺椁前,看着穿戴着吉服,盖着佛文金丝被的先帝,神情哀恸。 便是瞧着就让人倍感心疼。 “出殡.......”叶姝下令后,一时间哀乐齐奏,远远传来了国恩寺悠长哀然的钟声,回荡在空旷的皇宫中。 朱红的宫墙,映衬着浅色的琉璃瓦,宫墙边的柳枝轻扬,景色竟是无端端地让人心生寂寥之感。 出殡的廷卫军,抬起了刻有九十八道金凤纹的楠木棺椁,肃然地朝着宫外走去。 丧仪当日,驻守边界的大皇女叶珺若,赶回了宫。 但此次回京时日很短,她只来得及拜别先帝棺椁,便又匆匆将要回到边疆。 辞别那夜西平王入了凤栖殿,请见了新帝。 面前站着的就是书中的原女主,叶姝同父异母的皇姐,在多年前封了西平王驻守边疆,三年才能回京一次觐见参加宫廷家宴。 此刻她脊背挺直地跪在叶姝面前,脸上尽是西域尘土带来的岁月沉淀之感,只是看着叶姝时的眼睛,宁静柔和,就像是在看着自己血亲的妹妹一般。 叶姝自然是知晓为什么叶珺若会心甘情愿地镇守边疆,因为她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她原是宫中一个不起眼的男侍诞下的皇女,那位男侍诞下皇女本可晋升位份,可惜却难产而死。 而后饱受宫廷仆从欺凌的叶珺若,被叶姝的父亲,也就是那位病弱早逝的凤君收到了名下,也因此叶珺若自幼便心怀感激,很是疼爱叶姝。 叶姝连忙扶起她,“皇姐,此次好不容易回京,不住几日再走吗?” 叶珺若看着眼前长大了不少,前阵子还一战成名大败南蛮的皇妹,摇了摇头,笑道:“陛下.....臣该走了,边疆战事繁忙不可一日无将,正如这凤朝天下不可一日无君。” 话落,她一撩衣摆跪了下去,叩首,朗声道:“只臣在一日,便永葆陛下山河安稳,无畏生死!” 无论是出于姊妹亲情,还是君臣之情,这都是她的本分。 叶姝的手搭在她肩头触及了冰凉的甲胄微顿,叶姝又有些恍然若梦的感觉。 似乎叶珺若为她传递出来的情绪感知,和女帝的是一样的。 弥漫在心尖时,是温暖的。 她有些怔愣地按住了胸口,缓慢地笑了起来。 这是亲情。 同叶珺若此次夜谈,叶姝才知道她在西域早就迎了位小夫郎入后院。 看来原书中,宋朝意为了夺得叶珺若的真心,只怕是极有可能把那个她珍视的小夫郎给杀了。 也难怪叶珺若会那样恨他入骨了。 国丧礼仪一切置办结束后,按照惯例,伺候过先帝的尚宫本该分得都城一处田产,安心养老。 但出乎叶姝意料的是,尚宫陆音竟然自请前往皇陵,为先帝守陵,此生不出皇陵。 叶姝的眸光落在堂下跪着请辞的陆音,唇微抿,自然是准允了。 在宫中二皇子因感念先帝崩逝,抑郁而终的消息传出宫后,满城哀伤。 无他,皆因二皇子菩萨面心善的美名,早已享誉京城。 但这般令人哀伤的消息,却并没有让人意外,因为二皇子身体本就孱弱,素来深受先帝恩宠。 先帝离世,他跟着一同去了,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百姓们不由得担心起了新帝的情况,初登基本就事务繁重,还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只怕是会悲痛之下心肺受损。 在传出薨逝的消息前夕,叶姝犹豫了。 她知晓了叶江知的决定后,当夜就去了烟云阁。 夜深了,烟云阁的水榭之上,叶江知披着银蓝色的披风,竟是倚靠着红栏睡着了,手中滑落到青石地面上的棋谱被晚风肆意地翻看。 长夜漫漫,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使得宫中寂然的高台楼宇像是烛光照着的一处处剪纸暗影,愈发寂寥了。 夏日的亭中微凉,烛光将细碎的柳枝树影投到他柔和的脸侧。 叶姝站在庭前静静地看了许久,然后一阵风吹过,将她的思绪全部唤回,她走过去坐在了他身侧,替他拢了拢披风。 叶江知的睡颜是很好看的,一如庙宇中的玉像,只不过是慈悲为怀的菩萨,闭上了清透的眼。 叶姝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翻乱了的棋谱。 叶江知睡眠向来是浅的很,大抵是因着儿时那些宫仆,他们总喜欢夜半将无所依靠没有恩宠的小皇子吓醒,将人吓得病上一场才心满意足。 但他大概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因而只是温和地看着叶姝,睡眼朦胧地看清是叶姝后,倒像是放了心一般,往她身上轻轻靠着再度睡了过去。 “阿宁......” “皇兄,在这睡着,怕是会着凉。”叶姝轻声呼唤着他,看他睡得这般沉,索性也就放弃了。 因为平时,还从来未没有看到过叶江知这样温柔包容的人,任性一回的模样,就连拥着自己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倒像是生怕伤着了她。 观心正好也是要来传膳的,看到叶姝噤声的手势,便没再说话,反倒是进了殿中取了一床天丝被。 叶江知经常在亭台中或是柳树下睡着,所以观心早已习惯了,这床天丝被就是他小憩时常盖的。 怕叶江知睡迷蒙了,翻身掉进荷塘中只怕会受了风寒大病一场,叶姝轻轻扶着他倒下,让他枕在自己膝上,指尖搭在他绸缎般的墨发上。 直到宫中仆从打上了灯笼,叶江知陡然惊醒。 才发现自己在叶姝怀中睡得那么沉,如玉的俊颜上不由得染上了几丝绯红。 “皇兄.....”叶姝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想好了?” 叶江知缓缓坐直身,理了理睡得有些散乱的青丝,然后转头看着叶姝温声道:“阿宁,早前母皇知晓你我二人之事,给出这条路的时候,阿兄便选好了。” 他望着叶姝时,眸光柔到了眼底最深处,令人动容。 “只是此去,皇兄你便不再是......皇室中的二皇子了。” “但我会是阿宁的夫郎,不是吗?”叶江知噙着柔和的笑意,回复了叶姝的犹豫 再三确认了叶江知的选择后,二皇子薨逝的消息,就这样传出了宫外。 因为国丧后,一切礼仪从简,连登基大典都是如此,更何况一个皇子的丧仪。 只是百官眼中自然是看得到的,接连遭遇了两位亲人离世的新帝,形容憔悴,身形瘦削似是一片枯叶般,倚靠在门前。 登基大典上,身着厚重吉服和冠冕的叶姝拱手,一步步稳稳地走向顶端的金鸾座。 新上任的尚宫觅竹手持金鞭,挥舞起来时破空的声响尖利,噼啪一声地敲在了地面上。因为大典简化,只有听起来声势十分浩荡的号角声,混杂着鞭破空的啸叫声。 大道两侧的礼官放出了手中捧着的七彩锦鸡和象征凤朝吉祥的白孔雀。 初登基的女帝坐于金鸾座之上,上半张脸还带着少女的灵气稚嫩,下半张脸沉淀出岁月静谧之感,融入人群时温柔亲和,不融入热闹独坐时坚韧隐忍,清冷到似乎傲视一切,无人能入她眼。 当真是将这种矛盾的气质融合于一身,却无丝毫违和感。 白孔雀飞过时,落下了一支雪白的羽毛,女帝抬手抓住羽毛时神情清冷淡然。 堂下站立着的众人远望着那金鸾座上意气风发的女帝,只觉内心一同荡漾了。 而人群之首中穿着侧宫绛红吉服的阿奎勒敏锐地发现了叶姝腰际别着的宫绦,还有隐于其中的金铃,脸上的笑意愈深了。 新帝登基,后宫册封,身为侧宫容色出众的阿奎勒理所应当地成了贤容昳德四君中的昳君。 形貌昳丽,风华绝代。 第76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25 凤朝宝宁元年,新帝登基,女帝大赦天下,振改朝纲。 国丧结束后,因朝政繁忙女帝将与宋家的婚事一再延后,宋丞相数次上奏,终由钦天监拟定吉日。 婚期正是中秋明月夜,长街满目红绸,明月高悬于空,遍地清辉。 尚宫觅竹领着迎亲礼队抬着聘礼,到底是凤君婚仪,即便女帝下令国丧后一切典仪从简,但那富贵程度也不是寻常百姓家可以想象的。 迎亲队伍骏马十二匹,多为西域进贡的珍稀品种。 至宋府时,宋丞相已经穿戴好吉服迎接尚宫,聘礼直接堆满了整个后院,从点缀珍珠玉石的发冠,到各色锦绣帘帐,琳琅满目。 里头还有由前些时日,叶姝亲自前去猎场狩得的大雁。 以凤朝的礼仪来看,凤凰锦鸡孔雀大雁这些鸟都是吉祥象征,凤朝迎接夫郎入后院,若是女家强盛的话,多会去猎场狩得一只大雁,以表情谊忠贞。 即将入宫的凤君宋朝意已然穿戴好了婚服,头戴九珠攒金发冠,以红纱遮盖俊颜,身穿绣有金线流云凤凰的正红婚服。 尚宫觅竹手执成婚诏书,立于中庭之上。 衣袖微展,婚书啪嗒一声打开,众人齐齐跪下听取诏书。 一时间门,空旷的院中只闻尚宫觅竹的声音。 “宋氏长子有金相玉映之姿,鸿渐之仪。乃宋丞相之子,传有冰壶玉衡之德。而今赐以朱印,立尔为凤君。望尔承托景命,永延凤仪,钦此!” “臣夫领旨。” 满身华服的宋朝意黑眸清沉,双手托举接下了册封诏书。 出宋府前,他郑重地拜别了宋丞相,自己的母亲后,由尚宫觅竹领着坐上了贴着金凤的轿辇,同府中亲众一一请辞后,轿帘放下抬着出了长街。 宋丞相在府门前,望着远去的仪仗队,秋风萧索显得愈发苍老了起来,老泪纵横地转过身进了府。 在凤君轿辇前方是抬着陪嫁品箱册的仆从。 长街两侧都站满了观礼的百姓们,毕竟凤君入宫的热闹场面,多年难得见一次。 凤君的成婚仪仗无疑是奢华的,纵然因先帝国丧精简了许多,但仍然能叫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新帝对这位有梅上雪之名的凤君,有多么地看重。 十八名头戴掐金丝华冠的童女,手持三十六把缀东珠圆状却扇,走在仪仗队的前头,后头跟着数十名提着华美宫灯的宫廷仆从,两侧有宫中廷卫护送。 待到了宫廷门前,已是月上中天,朱红宫墙琉璃瓦,由月华渡上银色清冷的光泽,带了点初秋的凉意。 凤君自然是不必出席婚宴的,所以直接穿过重重宫殿,送进了重新启用的安鸾宫。 中秋明月夜女帝凤君大婚,宴席高坐满堂,庭下皆是觥筹交错的清脆声响。 身为皇太女曾经老师的傅太师自然是要出席的,也就带上了自己最为宠爱的幼子傅卿云。 一袭青竹色衣袍的傅卿云,坐在自己的母亲身畔,抬眸远望那边的席位,便看到了面露清浅笑意的女帝。 她额上挂着缀以珊瑚红珠的额饰,在举杯饮酒时,晃出波澜。 红色的婚服映衬着叶姝桃李般的姝色,傅卿云细细看过她那双杏眼,在宫灯下晃出酒液般的光泽。 少年女帝的稚嫩和身居高位沉淀而来的故事感,两种气质在她身上融合得天衣无缝。 想到自己的好友宋兄大概就端坐于安鸾宫的内殿,静静等候着心仪他已久的妻主到来。 座上的叶姝似乎察觉到了傅卿云的目光,她搁下手中的玉杯,朝他的方向望去,看到傅卿云傻愣愣的跟呆头鹅一般的神情时,不由得抿唇轻笑了一下。 两人相隔甚远这么一对眼,惊得傅卿云险些打翻了手中的酒盏,颤颤巍巍地抬手一杯饮尽,便连忙低下眉眼,不敢再看她,青丝遮着的耳尖却悄无声息地攀附上了绯红之色。 这般亲和温柔的女帝,叫人如何能不动心。 只是女帝却并未察觉自己的心思,想到今夜朝意兄便可以同女帝在凤烛下颈交凤鸾,傅卿云就觉得醉意愈发汹涌了,连脸侧都发烫,手中的酒杯更是拿不稳了。 他也是想入宫的,常伴叶姝身侧,只是宋兄已是凤君,他与宋兄素来交好,若是一朝入宫,只怕是会坏了两人友谊。 但是史书上也不是没有,兄弟二人一同进宫服侍女帝的例子。 鸦羽般的长睫低垂,敛去眸中渐渐黯淡的眸光,傅卿云手上不曾停歇地为自己斟酒,似乎觉得只要醉了便不会有那么多旁的心思烦扰着自己。 殊不知席间门烦闷的人岂止他一个,谢家的小郎君谢琼羽全然没了往日里的意气风发姿态,昔日银鞍白马的谢小郎君隐没于一处树影低下,闷不做声地饮酒。 今日观了女帝凤君的婚仪,他同母亲讲,自己想入宫,明年春季雅选不知自己是否能入选。 在沙场上面对数十万敌军都面不改色的谢将军却瞬间门变了脸色,没有答应却也不敢拒绝他的请求,到底是从小宠到大的孩子,怎能忍心叫他去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 家中谁不知晓谢琼羽性子欢脱,只是犯了错关一天他都要炸毛了,如何能入规矩那般森严的皇宫,只怕入宫第一天就会被罚。 更何况这位新帝一看,就是将那宋家小郎君捧到了心尖上,不知事的这孩子入了宫,哪里能讨得了好。 谢家女将转过头,瞥了眼跟大猫一般窝在那处角落,不停饮酒的谢琼羽,心底微叹。 可是如今看来,这孩子恐怕早就在长街那次由太女所救的时候,便把一颗心给交出去了,她又如何舍得让他心伤呢。 其实往好了看也不是不可入宫,毕竟谢家世代忠贞,手握兵权,只要谢家在一日,便永远是谢琼羽入了宫身后的靠山,倒也不必那么担忧了。 便随着他去罢。 宴席尽散,满目狼藉,宫仆们整齐有序地收拾着残羹冷酒。 叶姝本该由尚宫觅竹搀扶着去安鸾宫,同宋朝意完婚的,毕竟凤烛红灯夜,难得一刻。 秋日宫墙高耸,不时有裹挟着凉意的晚风吹过,让叶姝的醉意散去了不少。 但在路过梧桐苑的时候,叶姝停住了步伐。 因为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伏在石桌上,那天青色的衣袍和手上散开的竹卷,不要太熟悉。 正是傅太师家中的傅卿云,此刻醉态两颊微醺的模样倚靠在那,正是醉玉颓山之姿。 因着他从小饱读诗书,所以那通身的书卷气使得他轮廓格外地温润。恰似月下的清浅泉流,瞧着就让人心生宁静之感。 觅竹正想着这傅家的小公子向来讲究男德,从不与旁的女家多言半个字,为何如今却醉态尽显地躲在梧桐苑中。 待看到叶姝抬手制止了自己跟随,缓缓走向石桌旁时,觅竹恍然大悟。 这傅家小公子不愧是饱读诗书的小郎君啊,竟能想到醉倒在前往安鸾宫必经之路的梧桐苑中,可不就是想要让陛下看到他吗? 只不过像初次相遇拾得傅卿云绣囊一样,叶姝也是记得他恪守规矩,便没有走得太过靠前。 在还有几步时站定了,叶姝轻唤道:“傅家小郎君?” 回应她呼唤的是傅卿云平稳均匀的呼吸。 现在秋日正要变凉了,他醉后热得很贪凉睡在这石桌上,等醒来怕是会受风寒了。 叶姝看着他如玉般的侧颜,缓缓地叹了口气,走上前用微凉的手拍了拍傅卿云的面颊。 枕在臂弯中的脸微抬,傅卿云睁开了朦胧的醉眼,便看到了叶姝温柔的脸,他略带疑惑地问道:“殿下?” 显然醉的不清,都忘了叶姝已经不是昔日的皇太女了。 醉后的视野像是笼了一层雾气般,让他看不清叶姝的样子,只觉得像是在梦境看到她一般。 青年郎君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被傅家养得格外地好,尤其是拿着藏青色书卷的时候,会衬托得如玉一般。 而后这双手便捧住了叶姝的脸。 连叶姝都没有想到向来谨守规矩的傅卿云,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举动,也是因为醉了几分,一时间门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傅卿云恍惚间门理所应当地觉得这不过是梦境,便大着胆子站起身,然后徐徐垂首,吻住了叶姝微凉的唇瓣。 叶姝杏眼微睁。 大概是因为没有预料到傅卿云这种行径,所以有些讶异。 从那段时日和傅卿云的相处来看,叶姝没有察觉到他身上任何针对自己的倾慕情绪,或者也可能由于傅卿云是任务对象以外的人,她并没有注意。 但是更大的可能性,是傅卿云遵纪守礼,不敢逾越礼法半步,所以把那份心思藏了个彻底。 青年的身姿靠过来时,叶姝可以清晰嗅到他衣袍间门略微苦涩的墨香,混杂着宫廷珍酿的酒香。 傅卿云从未习得过帐中术,所以吻叶姝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是生怕惹了叶姝不喜的珍视姿态,却会下意识地加深这个吻。 原本捧着叶姝脸两侧的手,穿过了她的墨发,将她按向自己。 他的眼无声无息地睁开,乌黑的眼眸晶亮得犹如夜幕中熠熠生辉的星子,唇齿间门是十分的孟浪,让叶姝都有些难以呼吸。 直到傅卿云忽然发觉这不是梦时,两人才分离开。 看到叶姝唇上潋滟的水光时,傅卿云顿时觉得耳边一阵阵轰鸣,霎时间门酒都醒了几分。 叶姝就看着他又恢复到了那纯情的模样,不由得含着促狭的笑意靠近了几分。 这一举动立刻吓得他像受了惊的鹿一样,面红耳赤地往后退,腿却碰到了石凳险些摔了下去,被叶姝轻巧地牵住了手。 指尖的温暖相触即立刻分离,让傅卿云心中升起了怅然若失的感受。 “酒醒了?傅小公子。”叶姝待他站稳后,便松开了手,俨然一副翩然守礼的帝君模样。 如此近的距离让傅卿云可以更加仔细地看清叶姝的五官,纵然月色朦胧,但她的脸却是皎洁无暇的。 羽扇般的睫毛根根分明,下眼睫生得尤其浓密,衬得那对黑曜石般的眼珠黑漆漆的,让人无法看清她眼底的想法。 一阵晚风吹过,将枯黄的梧桐叶垂落,停驻在了傅卿云的发间门,叶姝下意识地抬手拂去他发间门的落叶,“傅小公子若是酒醒了,便快些去宫门外寻傅太师罢,若是耽搁久了,只怕傅太师会忧心.......” 说着叶姝抽回手准备转身和觅竹离开了,宋朝意还在安鸾宫等着她。 在要收回手的时候,傅卿云垂眼伸手握住了叶姝的手腕,不肯放她离开。 叶姝转回身,看到青衣傲然挺立,似山间门竹柏的傅卿云抿紧了唇,而后低声道:“陛下.......卿云自知不守男德,竟对陛下您生出倾慕之思。” 傅卿云抬起头看着眼前还穿着婚服的女帝,索性将心中所念尽数诉说给她听。 “天青山一遇,已欠下陛下您的恩情。而后每每见到陛下,日子里便寝食难安。”言语间门,傅卿云一介书香世家子弟,居然握着叶姝的手跪在了她面前。 “卿云不求多高位份,只求能常伴陛下您身畔左右!” 叶姝顺着他身形目光下移,便看到了青竹君子般的人,那双眼已经是雾气氤氲,眼看便要滑落眼眶。 琼枝玉树的小郎君,折下自己的竹节傲骨,只想等到叶姝回眸能够看到他。 温暖的指腹擦拭过傅卿云微红的眼角,叶姝蹲下来,温柔地抱住了他。 她发间门戴着的填丝牡丹花掩鬓垂下的一串珍珠,扫过他的耳边。 他只消侧首,便可以看到叶姝薄施朱粉的脸,还有那白玉荔枝般的耳垂,金包东珠耳坠轻晃。 薄唇微张,将那颗东珠含入口中,还有叶姝的耳垂,吓得她肩膀微颤。 恪守礼制的人陡然这般撩人,饶是叶姝也有些承受不起。 “卿云?”叶姝拈着了他落到手间门的墨发。 环在腰间门的手臂勒紧了,紧紧地拥着叶姝。 耳边响起了傅卿云清冽如山泉却带了点沙哑的嗓音,“陛下.......” 叶姝顺了顺他的墨发,只觉得再和他待下去恐怕真要出事了,于是轻声道说:“怎能让你无名无分地跟着我,待到明年春季雅选,我许你德君之位,可好?” 否则要是让傅太师知道了,不得联合众元老文臣,疯狂上奏。 到那时,才真的是让人头疼了。 傅卿云蓦地抬起头,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叶姝,醉后的他显得有些呆呆的,却很听话地没在冲叶姝撒娇了。 梧桐苑拱门前闪过一道身影,觅竹自然是察觉到了,只是看服饰是安鸾宫的男侍就没有追上去,她看了眼园中的情况,默默地出了梧桐苑,在拱门外候着叶姝出来。 秋日清月悬,自己却在月下与女帝诉衷肠。 酒醉醒后,直到坐上了傅家的马车,傅卿云才陡然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捂着头,以袖掩面。 咣当一声撞在了马车壁上,吓得伺候傅卿云的小厮连忙扶起他。 “少爷,没事吧?” 傅卿云整个人都觉得自己在冒青烟,怎敢拉下掩面的袖子,因为此刻袖摆后的俊颜通红到快要滴出血来了。 “无事无事,我有些醉了,歇会就好。”傅卿云连忙摆手,做出倚靠在马车上快要入睡的姿态。 小厮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没说什么。 这一番折腾后,叶姝才坐着轿辇到了安鸾宫殿门前。 踏入内殿,宫里的老人将一柄玉秤杆交到了叶姝手心里,笑起来眼尾漫开几道细纹,显得面容慈祥:“陛下,凤君已在殿中等候您多时了。” 叶姝微微颔首,表明自己知晓了,跨过了门槛进去。 觅竹和礼官退出殿中,还将门带上了。 红绸下宋朝意垂眼看着地面上的锦缎云履,他知道叶姝来了,冷漠的眼眸半阖,掩去眸中的暗沉。 只不过方才他从府中带进宫的小厮同他讲,说是看到了傅家小公子同陛下在梧桐苑中,至于做了什么和说了什么,因着尚宫觅竹在院门前,并不能靠近去听清。 而眼下,只需轻嗅,宋朝意便吻到了叶姝身上浅淡到若有若无的青竹香气。 他与傅卿云自幼为好友知己,这混杂着墨香的青竹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 轻覆于顶上的红绸被玉秤杆挑开,显出那张漠然冷淡的俊颜来。 宋朝意抬首,秀致的眉间门眼尾似是攒了一捧雪般,疏离清冷。 那双清粼粼的凤眼微抬,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叶姝。 叶姝听见他问道:“陛下去了梧桐苑?” 他的嗓音很轻,本来平日里说话时声线就是蕴含着凉意的。偶尔同傅卿云谈笑风声的时候倒也没有显得薄情,但是此时此刻询问叶姝,蓦然冷到彻骨。 宛如细雪飘散天际,轻薄却寒凉,细细凉凉的落于湖面,结出一层清透的冰面。 叶姝一愣,然后像是回忆起了傅卿云的纯情模样,才会恬静温婉地笑道:“是了,方才在园中遇到了傅家的小郎君。” “他喝醉了,朕怕他在宫中受了风寒,便唤醒了他。” 后面的话,宋朝意已经听不真切了。 这笑,给宋朝意一种奇异的观感,像一个天真无邪的稚童,明明坏到了骨子里,面上却还是让人对她心软。 宋朝意垂首,不再说话了,只是浅色的唇抿得很紧,越发显得苍白。 叶姝也没说什么,就等着他再度开口。 殿中就这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气氛一下子就冷凝起来。 过了许久,宋朝意唇微启,淡声道:“陛下,今日是您同臣夫的大婚之日。” 言下之意就是,身为女帝怎能在新婚第一日就背弃正宫,去寻旁的人。 面容尚且带着少女灵气的叶姝动作缓慢地上前一步,纤纤玉指轻抬,抵起了宋朝意的下颌,带着不容推拒的力道,迫使他抬眸看着自己。 叶姝温柔地侧首浅笑着,口中说出的话却异常淡漠。 “身为夫郎,本应贤良方正,安安分分待在宫中庭院教导皇女皇子。” 叶姝俯身,细细吻过他凉薄的唇,继续道:“朝意哥哥,入了宫,性子可莫要再同往日那般孤傲善妒了。” 手按在他肩头一推,宋朝意往后倒在了红绸绫罗中,神情怔然,然后他就在叶姝那缱绻温柔的眸光中,听见她说出如刀刃般锐利伤人的话语,扎进心尖时鲜血四溅。 “朝意哥哥身为凤君,是需得包容各宫的。” 第77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26 安鸾宫,顾名思义,乃鸾凤安眠之地。 这个宫殿本来名字并非这个,而是叫凤宁宫,因为先帝的凤君体弱多病,夜思难眠多梦,所以先帝特地赐了这个殿名,还亲自提了凤宁宫的匾额。 只不过新帝登基,宫殿名撞了叶姝小名的忌讳,宁字便不再用了。 那日晋升为新一任尚宫的觅竹捧着银托盘到了青鸾殿的御书房中,说是尚宫府为凤君居住的凤宁宫新拟定了宫殿名,让叶姝来挑选。 正在批阅奏折的叶姝,只是垂眸随意扫了几眼,撩了两下那一列码得整整齐齐的铜绿牌子,便没什么兴趣。 沉吟了半晌,淡声道:“宋家郎君性子喜好静,古人有云鸾凤安巢应偕老,就取安鸾二字罢。” 于是原本的凤宁宫,就成为了现如今的安鸾宫。 只是....... 守在前殿的觅竹眼眸半阖,总觉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陛下在说出鸾凤安巢应偕老这句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一个让人难以察觉的瞬间,神情却是淡漠到了极点。 简直让人心惊,倒不像是想要和宋家小郎君共谐老了,而是等待着这任凤君真的安眠过去了一般。 内殿中红帐绫罗交错,自帐中探出一只如玉的素手,随意拨弄了两下勾着帘帐的玉钩,厚重的帘帐便重重叠叠地落下阖上。 倒在锦缎之上的宋朝意眉眼疏冷,抬眸看叶姝的时候,那眼眸的光泽流淌时,恰似初春的冰面徐徐破开,晃出波澜。 出乎叶姝的意料,宋朝意性子这般傲气,却在听了自己这样的话后,还能缓慢地抬手抽去她束发尾的玉带,满头青丝墨发似流水般倾泻而下。 宋朝意缓慢地坐起身,手臂拥着叶姝的腰肢,他方才被叶姝推下时完全是因为猝不及防,并且因为叶姝那番训诫的话,还未曾反应过来。 此刻他思绪收回,便恢复了素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 “陛下,新婚之夜应由臣夫来服侍您。” 话音落下,局势陡然翻转。 宋朝意双手撑在叶姝耳侧,默不作声地凝视这她微醺的醉颜,指尖收拢拆下了她繁琐的发髻,还有钗于乌云鬓发间的如意缀宝金凤钗。 罗裳微敞之间支起山坡般的弧度,待那微凉的墨发擦过脚腕间时,叶姝下意识地收起了膝盖。 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叶姝踢蹬的动作,温热的气息撒在皎洁无暇的桐花之上,惊得桐花微微收拢,倾吐出丝丝缕缕晶莹剔透的雨水。 而这雨水洇开,在红绸锦缎之间染出深沉的晕痕。 叶姝属实是没想到,这么漱冰浴雪的宋朝意,会弯折下满身傲骨,臣服于罗裳之下。 还能这般悉心地服侍安慰这般娇弱的桐花。 在纳于其中后,叶姝被拢着腰坐于膝上,眼眸雾气氤氲,狠狠地咬了眼前如玉的肩头一口。 意识昏沉间她眼眸扫过,瞥见了宋朝意腰间佩戴的香囊,指尖微勾便取下了那个香囊。 叶姝凑近了些许,闻到了香囊上和自己身上熏香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的清香。 宋朝意浅色的唇中含着微微绽开的鲜红蓓蕾,发现了叶姝拿着的香囊后,眉眼低垂,恍如没有看见一般。 叶姝勉强地稳住气息,好不容易才在破碎之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宋家为你配的香吗?” 回应叶姝的是一个有些幽怨意味的碾磨,惊得她险些跳起来,攥紧了他肩头的婚服才安稳下来,低低地道了一声,“放肆!” 宋朝意倾身咬住了香囊的玉线,清冽的嗓音多了几分难言的气息,正如九天之上云端的雪,被拉入了凡尘俗世化开。 “名为云松香。” 叶姝嗅着这香气,杏眼半合,纤长浓密的睫毛微敛,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思绪,能听见自己轻声问道:“是宋丞相亲自为你配好的吗?” 骨节分明的手捏住绣囊,随意地穿过帘帐将其抛掷了出去。 显然是宋朝意心中多少有些难言的烦闷,对于这个香囊分去了叶姝的心神,隐隐有些不悦。 “丞相见臣夫念着皇宫中的熏香,便为臣夫配了这味。”宋朝意埋首于叶姝的颈窝,嗓音显得有些低沉。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无非就是想念着叶姝身上的熏香。 叶姝收回思绪,再度被宋朝意拉扯进了深海之中,浮沉无处着落,只能被他扣着双手。 临近黎明之际叶姝才被放开,叶姝瞧着他清俊的眉眼,忽而想起了总是笑意温柔清浅的皇兄,不由得抬起手捧住宋朝意的脸,指尖点过他的发鬓,而后徐徐往下停驻在了他眉心。 总觉得还是缺少了些什么。 于是本来眼睛安静闭上的宋朝意睁开双眼,看见叶姝忽而起身下了床,不知从何处取了一只沾了朱砂颜料的朱笔过来。 叶姝拇指和食指抵住宋朝意的下颌,让他轻抬起脸对着自己,湿润的狼毫笔尖,在他的眉心轻盈地点了一下。 就是伴随着朱砂笔轻点,宋朝意敏锐地发现了叶姝一瞬间变得万般缱绻柔和的眸光。 几乎给宋朝意一种错觉,自己永远是女帝心尖的半抹雪色。 无论是昔日月色朦胧中金桂花雨下的初见时,还是此刻的红帐凤烛光晕中。 叶姝的目光落在宋朝意眉心间点上的朱砂痣,自然也是看到了宋朝意眼底的安然,唇角微扬轻轻地笑了起来。 “朝意哥哥生得真好看。” 言语间,叶姝还在他的额间落下了一个极其轻盈柔软的吻,倒像是万般珍视他一样。 不过宋朝意要是知道自己此举的含义,会作何反应。 也不知道皇兄在大理寺少卿叶家,适应得如何。 凤朝的宝宁元年临近凛冬,京中传遍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宝宁元年,都城深冬。 新帝迎南疆小皇子乌桑银入宫。 宋朝意还记得那小皇子进宫的日子大雪纷飞似鹅毛,下得分外肆意,刮着凛冽的寒风,这风扫过人脸庞时犹如刀割。 后世史册有记,容君入宫之日,瑞雪遍地如银。 瑞雪乃祥瑞之兆,女帝玉颜甚悦,言其有容人之德,便给了容君的封号。 这封号,映衬着中秋大婚之夜她说自己孤傲善妒的评价,格外地讽刺。 宫中仆从只知道容君入宫当日,后宫之首的凤君似乎是在去青鸾殿送热汤的路上染了风寒,而后就大病了一场。 立于青鸾殿门前的乌桑银待到看清屏风后走出的人时,已是一动不动了,只知道傻愣愣地站着,魂飞天外地一个劲注视着叶姝,连风雪奔波而来的寒意都忘了个干净。 只知登基了的新帝恍如部族传说中的朝凤天女,传言中生得明眸皓齿,玉骨天姿。 回了都城的叶姝,敛去了在南疆作战时通身的肃杀之气,肌肤也由宫中药膳养得皎白如玉,杏眼流转之间像是浸透了雪水。 乌桑银只一眼便觉得心中欣喜异常,因为太女殿下想来心中肯定是念着他的,不然怎么会穿戴如此整齐地接见了自己,还特地派了尚宫觅竹前往城墙来接他。 已经褪去太女时期稚嫩的女帝,如墨青丝梳得整整齐齐,戴着嵌红珊瑚凤冠,发髻两侧各自钗了一对青玉金簪,金簪的末尾还点缀着一串东珠银线,自发髻沿着姣好的侧脸垂到肩头。 她额上贴着白鸾凤花钿,唇不染而朱红。 叶姝拢了拢披着的白狐裘,狐裘外面的毛光泽莹润,一看便知绝非凡品,里头还由江南绣娘绣上了织金凤凰,在她如风步履间隐约可见。 寒风一吹,那领口一圈的白狐绒便沾上了些细碎的雪粒子,衬得那张脸如冰雪般动人心弦。 乌桑银隐约觉得自己像是被冻得迷糊了一般,像是有人牵着他的手,唇红齿白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到了叶姝的面前。 最后,他像是再也按捺不住对叶姝的思念一般,扑进了叶姝的怀中,紧紧地搂着叶姝的腰肢。 叶姝笑着用狐裘拢住他,手上像是给猫顺毛一般,一下下地轻轻拂去乌桑银发间飘落的雪花。 温热的指尖触及寒凉的雪花,那晶莹剔透的雪花便化开在了指尖,凝聚成一颗水滴落而下。 叶姝任由他抱着自己,用手上的温度暖着乌桑银冰凉的手。 南疆四季温暖,他刚来这都城,只怕是难以适应。 过了良久,乌桑银才从她怀中抬起头,一张口却是委屈至极的哭腔。 如年画美人般标致的少年一近距离看到叶姝脸上的笑容,便控制不住泪意,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泛红的眼眶滑下。 叶姝取了丝帕,用怕刮红他白皙透亮肌肤的力道,极其轻地擦拭干净他脸侧的泪,柔声哄道:“这是哭什么?” 腰间搂着的双臂越发收紧了,南疆人的嗅觉很敏锐,即使在冬雪间,也能隐约闻到和叶姝身上熏香不太一样的清香。 乌桑银抬眸望着她,抽噎道:“殿下,我....我还以为殿下您不要阿银了!” 事实证明,哭戏良好的叶姝并不能看到美人落泪,尤其是精致漂亮的少年哭泣的模样,真是要让人心生怜爱了。 “怎么会呢,朕如今,不就在你身边吗?”叶姝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出这句话,才发现多日未见,少年的身量似乎长高了不少。 华丽的殿门前,许久未见的两人相拥,倾诉思念之情。 雪下得静谧,朱墙拱门下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他披着和雪一个颜色的白狐裘,静静地注视着叶姝笑意柔和温婉地安抚怀中眉目昳丽如画的南疆少年。 “凤君,怎么不进去?”刚从尚宫府安排好了容君宫殿事务才出来的觅竹正要进青鸾殿复命,看到了宫门前站着的身影,轻声问了一句。 素来待人冷淡的宋朝意难得地微微颔首,而后沉默地摇了摇头,由自己的小厮搀扶着转过身。 在漫天飞雪中,踩过厚重如绵的雪地,行走不稳的身影渐渐远了。 雪下得紧,留下的印迹很快又被新雪给掩盖干净。 只余下寒凉。 第78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27 待到新封的容君乌桑银在寝宫安定下来,深夜里安鸾宫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 原来是宋朝意在前去青鸾殿的路上染了风寒,夜里竟是高烧不断。 “陛下,凤君大人染了风寒,如今病得厉害,安鸾宫里来了人想请您去看看。”守在殿门前的尚宫觅竹推开宫殿门,走到了叶姝身边轻声通传。 刚批阅完岭南洪涝灾害赈灾银奏折的叶姝正靠在椅背上,揉捏着额角脸上不免显出点疲惫之色,听到觅竹通传的话,秀气的眉头微蹙而后徐徐舒展开,“备轿辇,朕去看看。” 奏折阅完已近凌晨,冬日里的雪纷纷落下,赤色宫墙探出树枝,于是有些雪便落在了柿子树枝头,还有雪堆积在了橙红色的柿子上。 借着熹微的光叶姝能够在漫天白雪中看到颜色鲜亮动人的柿子,交相映衬属实是一种极其美的雪景。但这柿子熟了却没有被全部采摘下来,反而是留了许多挂在枝头。 她忽然想起还在未来时代的时候阅读过一本关于柿子的古籍,说是冬日里大雪掩埋,鸟雀难以觅食,宫人心善便会特地留下一些柿子,以供鸟雀过冬,这么看来的话倒也算是自然与人的和谐相处,毕竟仔细看看的话就能发现有不少柿子是被啄去了半只的。 叶姝仰首看着鹅毛般纷飞的雪花,不由得松开了一只捧着五蝶祝寿暖手炉的手,从狐裘中探出,接住了一片晶莹剔透的雪。 手心温度高,于是落在手心的雪便极快地融化成了水,向下滴落消失。 连呼出的气都是迅速漫开成了白雾。 轿辇在安鸾宫的宫门前缓缓停了下来,叶姝在觅竹的搀扶下走下了轿辇。 觅竹仔细地打开油纸伞,走在叶姝身后为她遮去头顶落下的雪。 甫一踏进宫门,早已等候多时的宫人便迎了上来,为首的是安鸾宫的侍长,领着一众宫仆跪在了雪地上行礼。 “拜见女帝,望陛下凰体安康!” 叶姝微微颔首,便疾步朝殿中走去,落在后面的觅竹只得低声说了句:“都起来罢。” 东珠串帘子被素手挑开,叶姝进入殿中就嗅到了扑鼻而来的药香气,映入眼帘的便是披着鹤氅的宋朝意倚靠在床头,头戴兔绒嵌松绿石暖额,容颜苍白俊秀,显然是真的病了。 不过不知是不是叶姝的错觉,总觉得这殿中似乎若隐若现有丝丝缕缕的暗香,还是有些熟悉的香气。 宫仆正悉心替他掖好锦被,然后端过桌上搁着的玉盏,里头是黑不见底的汤药,正喂宋朝意喝完了药。 听到了珠帘的动静,宋朝意抬眸看去,正好看到了身披雪色狐裘,鬓发微微凌乱鼻尖因为寒意冻得有些泛红的叶姝,眸光水润。 那宫仆看到叶姝来了连忙行礼后,上前替她解下了披着的狐裘便退了下去。 见宋朝意要下床行礼,叶姝轻轻地按住了他的肩头,“你身体不适,就不必行礼了,免得着凉。” 他浅色的唇张了张,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喉间却传来痒意,不由得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下,然后才垂下眉眼缓缓道:“陛下,臣夫如今正病着,您本不必来的,怕过了病气给您。” 叶姝杏眼轻轻眨了两下,似是有些不解。 他好生奇怪啊,不是他叫人来青鸾殿通传请自己过来的吗?如今又说自己不必来。 “那朕先行回宫了。”叶姝轻声说道,转身作势准备要离开了。 衣摆却被一个力道扯住了,随后叶姝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宋朝意险些因为身形不稳栽下去,叶姝抬手扶住了他。 却见宋朝意咳得眼尾都泛起了红晕,那病弱的模样实在是像极了皇兄。 叶姝不可避免地心软了,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了下来,握住了宋朝意略微冰凉的手。 宋朝意猝不及防地被一双温暖的手拢住了自己的手,有些茫然无措地抬眼看着叶姝,那张清俊的脸上因为咳嗽,带起了清透的绯红,这样冰山美人的病弱姿态,让人不由得生出怜惜之感。 但叶姝分得很清楚,皇兄和宋朝意还是不一样的,至于是哪不一样,真要细细探究要她来说的话,是哪里都不太相同的,无非是那清冷的气度有些相似。 过了许久才平复下呼吸的宋朝意凤眼微阖,苍白的唇抿紧,而后问道:“听闻陛下您接了南疆的小皇子进宫?” 叶姝这下了然了,宋朝意恐怕不是因为受了寒染病的,或许有可能是装病的。 但这恰恰符合她的任务要求了,叶姝闻言,笑靥明媚地说:“是了,阿银他性子软和,年纪虽说尚轻,但是待人还是进退有礼的。” 宋朝意安静地听着叶姝这般夸赞他,眸中的光渐渐黯淡深沉了,不由得回想起前两个时辰的情况。 按照宫规,新进宫的夫郎都是要来安鸾宫拜见凤君的,得了容君要来拜见的消息,他足足在正殿等候了半个时辰,才见那个步子如蝴蝶般轻盈的南疆少年,不懂宫规,未曾通传便推门入了正殿。 性子软和?若单单看外表,倒当真是看着跟温软无害的白兔一般。 进退有礼? 擅闯安鸾宫正殿,不通传,见了自己也是随意行了个礼,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行为无度,颇有南疆部族的粗俗之气。 说的好听是天真烂漫,说的不好听了那便是未曾开化。 “拜见凤君大人!”少年的嗓音清脆似环佩相击,悦耳动听的很。 坐于主位上的自己只是看了一眼,便知女帝为何会违背礼制,直接将人接进宫了。 若真要说,那般颜色和深紫的眼眸,让人只是看着便觉得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如画般好看。 不愧是有南疆部族美人之誉的小皇子。 当时的宋朝意已是被青鸾殿看到的两人雪下相拥的美好景致,给弄得心神不定了,如今再直直地应对明艳漂亮的少年,沉默半晌未曾有言语,过了许久才淡声说道:“容君有这般美貌,也不怪陛下对你如此上心了。” 这句话说出来,连宋朝意自己都有些意外了。 他性子向来淡漠,不理俗事,可如今这话说出来,倒像是深宫怨夫一般。 倒不曾想这小皇子胆大包天,竟敢眉眼弯弯地笑言:“谢凤君大人赞誉,只是臣夫倒没有什么手段引得陛下上心........” 五官精致的少年脸上笑意愈发深了,嗓音放得十分软和,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是年岁轻些罢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比不得凤君大人年长了。 素闻女帝在做太女时,心中有一抹皎洁如雪的月色,如今一看这座上的凤君,也不过尔尔。 说完,乌桑银躬身行了个辞别礼,不等宋朝意动怒就退下了,“凤君大人,臣夫还需得去宫中安置下来,便不打搅您了。” 他这凤君,连四君之一的容君,都可以随意地对待,礼节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尊重罢了。 宋朝意闭了闭眼,说话时的声音极冷,恰似那窗外落下的雪,口中却说着,“恭贺陛下得一佳人。” 叶姝自然是听出了宋朝意言语中的寂寥,只是权当作没听出来罢了,倾身凑近了些许笑道:“朝意哥哥,你莫不是起了醋劲?” 此话一出,宋朝意凤眼倏地睁开,冷光弥漫在眼底,他无声无息地注视着叶姝脸上可以说得上是清甜的笑意,指甲陷进了手心,面上却是淡淡地回答她,“陛下您多虑了。” “臣夫只是觉得......陛下您这般行事,未免有悖礼制法度。” 话音刚刚落下,宋朝意便看到叶姝本来含笑的脸,毫无征兆地冷了下来。 一张姝色无双的脸,那不做表情的脸淡淡地看着人的时候,让人见之就心下难安。 握着他的手渐渐松了开来,叶姝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朝意,“朕在南疆前线作战的时候,阿银他陪在朕身边,军备干粮无一不准备好,为他改一次礼制也无妨。” 宋朝意是个冷心冷清的,听了这话便瞬间恢复了平日里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俊脸像是结了霜寒一般,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生疏了,“陛下,臣夫身为凤君,为您谏言是分内职责。” 叶姝杏眼微微眯了眯,笑道:“朝意哥哥你是不是忘了朕同你说过的话?” 而后,叶姝一字一句缓慢地重复了两人大婚之夜她的叮嘱。 “身为凤君,需得有容人之德。” 这也恰恰是她给乌桑银封号的原因,无时无刻不提醒他要做好一位凤君的本分。 叶姝低下头理了理袖口的褶皱,而后施施然地取下架子上的狐裘披上,说话时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地温和,却让人莫名觉得寒凉。 “即便朕的后宫雅色众多,但朕是天女,这又并非朕的本意,而是天意与人心。” 两人可以说得上是不欢而散,丢下这么一句薄情到了极致的话,叫他好生养病后叶姝便拂袖离去了,留下宋朝意一人半躺在病榻上,透过绸衫可以清晰看到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可见他情绪波动有多大。 宋朝意天生聪慧,自然是懂得叶姝那句话的意思。 无非是说她迎再多的夫郎进宫,也不是她的本意,人心指的是这些夫郎对她趋之若鹜,天意自然是指明了这是天地的意思。 明明...... 明明入宫前那夜月上柳梢,她曾同自己讲过,自己是她的正宫,永远都是。 正宫? 宋朝意忽而了然地捂着脸,朗声笑了起来,直至笑得剧烈咳嗽起来眼尾都晕开了泪,伏倒在了锦被之上才停下笑声。 向来清冷克制的他从未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候,而这一切,皆由叶姝而起。 指尖扣紧了许久未曾佩戴的香囊,宋朝意垂眼将香囊抵在了鼻尖,轻嗅着清冽的香气,眸中的光沉得愈发深了。 一日叶姝正在青鸾殿处理政务,尚宫觅竹极其慌张地未曾通传便冲进了青鸾殿中,跪在了叶姝面前。 这种情况,在这段时日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叶姝头都没抬地手执朱笔继续批阅奏折,但口中还是随口问了一句。 “这次又是何事啊?” 觅竹直接跪倒在了叶姝旁边,颤巍巍地说道:“回陛下,倚丽轩的昳君大人同风华阁的容君大人,又起争执了!” “两人在青鸾殿门前打起来了?”叶姝又按了个朱印在一封奏折上,淡淡道。 这两人自乌桑银入宫,一日在集芳园遇到了阿奎勒后,争执便没有停歇过。 起初叶姝还会安抚两人,到后来索性让两人打了,无非是男子间掐架扯发冠的事情。 觅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叶姝安然无恙的脸色,索性眼睛一闭,全部都如实禀报了,只是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回......回陛下,容君大人给昳君大人下了......” 觅竹脸上不由地出现了视死如归一般的神情,倒豆子般说道:“下了会让郎君不举断根的药!” “昳君大人善调香,叫他发现了,如今二人正在殿门前闹得不可开交!” 断根?! 刚批完奏折的叶姝,正端过手边一杯清茶慢悠悠地饮着,猝不及防听到会不举断根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口中含着的茶水一时间不设防,尽数喷了出来。 所幸叶姝歪了歪头,那茶水才没染湿掉奏折。 觅竹连忙爬起身给叶姝递上了绢帕,细细为她擦拭干净唇角的茶水,还安抚她道:“陛下!陛下凰体为重,切莫动怒啊!” 叶姝按住了觅竹为自己顺气的手腕,温声说:“不必担心,朕还不必因这些琐碎之事动怒。” “走罢,跟朕出去看看。” 这次的事态发展,实在是有些离谱了。 为了预防乌桑银这个善巫蛊之术的小白兔入了宫,到时候给这个人下点毒,给那个人下点毒,在他入宫之前叶姝还特地命人拾掇好他的物件,不要混了药进去。 倒没想到在宫中这小家伙还能折腾出这种药出来。 岂不料才走出青鸾殿,一只束发用的金丝八宝发冠便骨碌骨碌地滚落到了叶姝脚边。 两人一看到身着玄衣常服的女帝出来了,一时间两个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鹦哥一般,一言不发。 宛如打了霜蔫巴的花草,齐齐地站定低垂下了脑袋。 方才还吵闹不堪的殿门前瞬间安静了下来,乌桑银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刚刚和阿奎勒掐架掉下来的小药瓶,不动声色地往阿奎勒的方向踢了踢。 自幼在草原骑射无不精通的阿奎勒眼力尖利的很,自然是一下便看到了那苗疆来的野人的小动作,顿时眉梢倒竖,长腿微微使劲,小药瓶便被踢回到了他的主人那。 叶姝看着堂下两人的小动作,只觉得头痛不已。 忽然就明白了母皇逝世前同她闲聊时说起的一句话来。 这后宫中的男人若多了,当真是聒噪的很! 眼下的情况莫过于此了。 就光是日夜扯发冠便罢了,如今还互相下毒用香了。 叶姝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在药瓶要被乌桑银一踩毁尸灭迹的时候,提前俯身拾起了药瓶。 药瓶是极其小巧的,只有小拇指大小,瓶身还是精致的青花蔓纹。 可惜里头装着的药粉显然不是什么正常东西,就不如这个瓶子长得这么美好了。 叶姝将手心的瓶子往前一递,声音柔和地询问乌桑银:“阿银,可是你给阿奎勒下了药?” 被问到了的少年抬首,眼眶红彤彤的如同兔子般,委委屈屈地说道:“陛下......是容君先说您不过是瞧上了臣夫年纪轻,品着口味新鲜罢了!” 说起来,两人从在南疆的时候就结下了怨。 一想到自己珍藏许久的酒,和养得那般精心的情蛊,被这个西域的家伙占尽了便宜,乌桑银就觉得心口的气都顺不下来。 叶姝看了眼乌桑银充满着少年气息的漂亮脸蛋,不由得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还欲盖弥彰地轻轻咳了一下。 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确实是因为乌桑银年纪小才心软了的。 叶姝的目光忽然落在乌桑银墨发间的白色粉末上,不由得问道:“阿银你发间沾染的是何物?” 饶是叶姝也不敢瞎碰,谁知道是不是阿奎勒乱调的香。 谁知还没等乌桑银神情委委屈屈地告状,阿奎勒就先声夺人了,瞥了眼他的头发,一双桃花眼在看着叶姝的时候深情到波光潋滟,甚是好看。 说话时的嗓音也和刚刚跟乌桑银对骂时完全不同了,听起来低沉柔和,富含磁性。 “回陛下,容君给臣夫下了毒,臣夫不过是调了点臭椿香送回给他,回个礼罢了!” 臭椿香.......用现代用于来说就是臭屁虫的味道啊! 叶姝只觉得眉心都在跳动,不由得抬手按了按额头,只觉得头疼的很。 难怪从刚开始她就觉得有股又臭又怪的香气,那香臭混合的气息简直让人要窒息了。 不过显然阿奎勒也没讨到好,那张俊俏的脸上灰扑扑的,显然是跟乌桑银掐架弄得,连束发的头冠都滚到了叶姝脚边,此刻墨发散乱,宛如一个乞儿。 看到叶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乌桑银唇抿紧,晶莹剔透的泪珠瞬间涌出眼眶,就是擅长于哭戏的叶姝见了都得叫绝的程度。 阿奎勒更是白了一眼,背手望天了。 外表温软无害的少年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牵住了叶姝的袖摆,小兔般呜咽道:“陛下您这是嫌弃阿银了吗?阿银方才调了药,这个味道很快就会散去的。” 果不其然他话音才落下,那阵气息便渐渐散去了。 叶姝松了口气,得亏自那次和宋朝意不欢而散之后,宋朝意就宣称病重了,将安鸾宫的门紧闭着不愿再见旁的人了。 不然要是看到清冷孤傲的宋朝意跟着这俩家伙一同扯头花,只怕是自己会忍不住把他们仨都送进冷宫去。 光是想想宋朝意那般冷淡如素雪的人扯头花的模样,叶姝就觉得头疼欲裂了。 不过也是因为叶姝愿意这样纵着两人灵动的性子,毕竟想到他们俩都是附属国的皇子,性子娇纵些也是情有可原,要是换作前几任女帝,只怕早就把这两人扔到冷宫了。 但这次平心而论,乌桑银确实下手有些重了。 叶姝想了想,弯腰拾起了脚边的发冠,拂去了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细心地将阿奎勒散落在肩头凌乱的青丝梳理整齐然后用发冠束好。 阿奎勒顺势搂住了叶姝纤细如柳的腰肢,埋首于她的颈窝闷声道:“陛下您都许久未曾来臣夫的倚丽轩了。” 这声埋怨听得叶姝眉梢微挑。 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前日她才去倚丽轩歇息的,结果被这个善骑射练了好体格的混蛋折腾到天亮之际,才情意绵绵地极其不舍地松开自己。 丝毫不加以节制。 阿奎勒抬起头,给了神情都快要哭出来的乌桑银一个挑衅的媚眼,简直欠揍的很。 乌桑银贝齿咬得十分紧,几乎要咬碎牙根了。 他就该直接把这家伙毒死算了! 叶姝任由阿奎勒抱了会,才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松开自己。 这回对这两人,必须得略施惩戒了。 叶姝负手立于台阶上,分别敲了敲两人的额头,即便是训斥人的时候也是温柔的语气,但自带的威严不会让人产生轻视的心理,“这些时日入春,按照惯例是登基第一年的雅选。届时新人入了宫,你们二人还这般胡闹,凤君现下还病着,你们二人这样如何给后宫众人做表率?” “两人都各自回宫禁宫自省十五日,待到雅选之日再出来,可记下了?” 被训诫了的两人此刻都是如沾了水的孔雀一般,方才还在叶姝面前花枝招展地争奇斗艳,现在一个个都蔫了,讷讷地应了声好。 “臣夫知错了。”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叶姝总算得了一段时间清净。 却未曾想那宋丞相知晓了宫中情况后,在礼部尚书提出雅选之日的时候,公然率领许多言官上奏,给了叶姝一个下马威。 美其名曰说是国丧前不久才结束,不合礼制。 坐于金鸾座之上的叶姝端坐着,头上戴着的冠冕连珠帘都未曾晃动半分。 这些时日,自己派出去的近卫在宋家传来了不少有趣的信息。 私造官印玉玺?光是这一桩,便足以让宋家满门抄斩了。 再加上先帝离世前留下的嘱咐,先帝的死想必是和宋家离不开关系的。叶姝只觉费解,先帝在世时对宋家不薄的。 叶姝心底微叹,果然人类的想法和情感真的是复杂程度很高的。 堂下的宋丞相虽然年迈,但说话的时候还是掷地有声,振振有词的。 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老人家说完,礼部的尚书早已坐不住了,大骂宋丞相。 说是如今新帝登基,后宫如此单薄,算上冬日时进宫的南疆皇子,偌大一个后宫也仅有夫郎三人,而且凤君大人还病着,如何为凤朝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这话果然让宋丞相坐不住了。 就相当于说她宠爱的孩子体弱,难以诞下皇女,不充盈后宫还如何传承大统。 叶姝唇角微扬。 凤朝历代的女帝是有过未曾留下子嗣的先例,只需从宗室里过继一个便好。 但显然叶姝现如今并不打算说出实情,毕竟让宋朝意受这点委屈比起原身贵为太女却在他面前毫无尊严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待到堂下两派官员吵到不可开交了,叶姝才出声,极尽柔和地询问宋丞相:“宋爱卿,你可还记得先帝因你谏言,子嗣仅存五位的先例?” 拿先帝来压自己,也不看看她够不够格。 区区一个贪赃枉法,妄图造反动乱的乱臣贼子,同她讲国丧不尊先帝?现下还留着她,不过是因为她还有别的用处罢了。 她还等着迎皇兄进宫呢。 叶姝早在当年这老家伙逼迫自己提前婚期,同宋朝意完婚的时候,就极其厌恶她了。 自己虽然曾经只是ai,但是并不代表她是傀儡,自己已经衍生出了自我意识,并不喜欢被别人随意掌控。 果然此言一出,满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并且刚刚还跟着宋丞相谏言的言官们,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如纸,颤抖着跪了下来。 无他,皆因她们看到了殿外隐隐绰绰的廷卫军身影。 显然新登基的女帝,根本不是原本还是做太女时候那般好说话了,这若是触及女帝逆鳞,只怕是小命不保直接斩首示众了。 霎时间,无人敢冒头以死谏言了,没人愿意当那只出头鸟。 叶姝看到女官们脸上的胆怯之色,顿时觉得无趣极了,这些言官当真是需得换血了,她需要的是全然为凤朝倾尽心力的忠臣,而不是眼前这堆墙头草一般的皇朝蛀虫。 雅选之事就这样以不容置喙的势头给定了下来。 宝宁二年开春之际,正逢春季雅选。 朱红的宫墙以肃然之态屹立在朗朗清空之下,琉璃瓦泛着晶莹剔透的日光。 宫门大开,迎接进了许多马车,上头坐着的大多是各家官员精心教导后送来宫中雅选的郎君,和煦的春风挑起马车的帘帐,露出一张张年轻鲜活的俊脸来。 当真是玉面郎君遇春风了,是极其美的景致,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森严华丽的皇宫迎来这些新人,似乎也多了几分生气,连那朱红的宫墙似乎都因他们明亮了几分。 临行前,谢琼羽受了母亲好一顿叮嘱后才坐上了宫中派来接人的马车。 谢将军紧紧地握着自己儿子的手许久,才松开送他出了谢将军府。 旁的小郎君离别家中的时候,或多或少也有几分愁绪,但他们心中显然是期待胜于离愁的,心中在看到这般空旷的宫殿时,又不免生出忐忑不安的情绪来。 毕竟新登基的女帝大败南蛮回京之日,是有不少小郎君在道路两侧瞧见了她的容颜的,自那日起都心心念念着入宫。 谁会对着那般意气风发的太女殿下,心无波澜呢? 如若真有,那恐怕是进了国恩寺的和尚罢。 之前倒从来没有谁家郎君会这般念着入宫雅选。 等候着入正殿面见女帝的雅君们都候在了偏殿中,可以说的上是济济一堂了,大多容颜都是生得周正俊俏。 剑眉星目的谢琼羽自然是意气风发的,加上身姿颀长,一袭锦衣玉袍负手而立,在众人之中也算得上是脱俗了。 整个偏殿中可以说的上是心态平静的,兴许只有二人。 着青竹色衣袍倒不显多么华丽出挑的傅卿云施施然地伫立在殿中一角,正了正束发的白玉发冠,自发冠两端垂下两条玉穗,轻晃时衬得他恰似琼枝玉树。 他自小由傅太师教导,仪态也是端方的很,光是站着就如松涧磐石间长出的劲竹。 只是待到傅卿云目光微转时落到一个人身上后,却是停滞住了。 不怪他失了礼节,只能怪那人生得过分标致了。 那位傅卿云倒是识得的,说是前些日子大理寺少卿叶家从庄子里接回来的小郎君,因为身体早出孱弱所以送去了僻静庄子安生修养着,名叫叶知许。 这还算是第一次这般近地看到他。 但只是瞧上一眼,叶知许那通身温润如玉的气度,就叫人想要同他交好。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到叶知许那种平静温和的神情,傅卿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来新登基的女帝。 两人身上的气质几乎如出一辙,让人忍不住靠近。 母亲叮嘱在宫中需得交好旁的家世出众的雅君,傅卿云想了想,还是走到了他身畔,低声唤道:“可是叶家公子?” 叶江知转过身来,那张脸让傅卿云一看到的时候险些出了神。 眉眼当真是如画一般,合着他身上病弱温润的美感,犹如清水湖畔,月色下盛开的昙花,虽然昙花稍纵即逝,但是惊艳的程度足够让人刻骨铭心。 尤其是他眉心一道明艳的红痕,衬得那肤色如玉白皙。 叶江知看到是傅家之子后,眸光柔和地笑着答道:“正是在下,想来你是傅家的公子罢?果然如同传闻般,见之不凡,不愧是书香门第。” 傅卿云特别经不得人夸,尤其是眼前还是个如此俊俏的郎君夸赞自己,耳尖立马便攀附上了绯红之色。 叶江知自然是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含笑不语了。 阿宁曾经同自己提过这位郎君,如今看来确实是个心性极好的,若是他入选了想来也是好事,想必能服侍好阿宁的。 叶江知虽然并不喜热闹,但是傅卿云饱读诗书,能同他谈论的话题却是很多,不消片刻,两人就像是久难相见的知己好友一般,相谈甚欢。 正殿隐隐约约传来尚宫高声清点雅选郎君的出身和名氏。 觅竹看了眼手中名册,朗声道:“吏部员外郎长子裴静环,束发之年!” 坐在座上的叶姝百无聊赖地支着下颌,随意瞥了眼殿前站着的容颜稚嫩的少年,使了个眼色给那边站着的觅竹。 宋朝意身为凤君,坐在叶姝的身畔,清俊的脸上神情漠然,犹如一樽石像,还带了点久病才愈的疲惫之色。 在叶姝身边伺候多年的觅竹自然心领神会,平静地吩咐下去:“赐宫绦放还。” 腰间被别上了玄色宫绦的小郎君纵然心中万般失落,也只能行了个礼,算是谢别女帝了,然后由宫仆领着出了大殿。 看了那么多人,对这个雅选本来就没什么兴趣的叶姝兴致缺缺地,竟然有些昏昏欲睡了。 不知是尚宫觅竹特地的安排,还是巧合。 谢将军的幼子谢琼羽、大理寺少卿之子叶知许,傅太师之子傅卿云,三人竟是凑到了一起。 为首的自然傅太师之子,觅竹不由得瞥了眼上座华服端坐的凤君,而后念出来:“傅太师长子,弱冠之年!” 显然这句话一出来,久坐未曾有过半分波澜的宋朝意,眼眸下睨,看着堂下跪着面朝女帝的.....昔日好友。 一颗心,像是被泡进了九天寒日的冰窟里,寒凉的冰水止不住地灌进去,让心不住地收缩着。 叶姝就等着他们几人的到来,侧身靠近了宋朝意,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问道:“朝意哥哥觉得这位如何?” 宋朝意闻言,指尖动了动,像是一樽木偶终于有了几分生气,但嗓音仍旧是疏冷的,“陛下中意便好。” 这个回答无疑是极其完美的,叶姝直起身恢复了端坐的姿态,笑着问道:“素闻太师教导有方,不曾想教出的郎君这般温润有礼,让朕都不免青眼以待。” “想来是熟读《男经》的罢?第一章序言可还记得?” 跪着的傅卿云闻言,嗓音清冽,一字不差地将序言背了出来:“序言曰,夫郎无度则家世乱,宫君无德则宗室败。” 这句话,简直是明晃晃地叶姝用于告诫自己的。 一瞬间宋朝意袖中藏着的手攥紧了,骨节泛白。 叶姝对着觅竹微微颔首,算是进选了。 觅竹领了之意,便报道:“傅太师长子傅卿云赐玉冠!” 这是凤朝雅选的规矩,入了宫,便是成了女帝的夫郎。而束发之礼,是只有妻主才能为夫郎做的。 所以雅选入选了,那便是赏赐束发用的玉冠。 这还是第一位入选的,而后觅竹看了眼手中的名册,神情有些莫名,而后就是有心人都能听出声调都高了些许。 “大理寺少卿之子叶知许,弱冠之年!” 叶知许这个名字还是叶姝亲自为他改的化名,古诗有云春暖知几许,知许二字可是算得上好兆头。 这个名字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偏爱了,寄寓着叶姝对他身体康健的关切。 着银蓝色雪滚边衣袍的玉面郎君步履和缓地踏入正殿,跪倒在了堂下,说话时的声音顿挫有度,如同珠玑落玉盘,又似清泉溪流漫过青石,听着让人心头都被熨帖了一般。 “微臣拜见陛下凤君,愿陛下凰体安康!” 叶姝眼尾眉梢尽是笑意,斜着看了眼身畔坐着的宋朝意,温声对堂下的人说道:“过来罢。” “抬头让朕看看。” 叶江知闻言缓缓抬首,正对上了叶姝清浅的笑颜。 这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看到那张略带熟悉之感的菩萨玉像般的脸,宋朝意瞳孔急剧收缩,昔日的冷静自持尽失,竟是抖着连手中的茶盏都拿不稳。 玉盏滑落手中,落在地上,应声碎裂炸开。 一时间,大殿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气息压抑到了极点。 第79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28 “凤君,这是怎的了?” 在满堂令人窒息的静谧之中,叶姝杏眼微眯出声打破了凝滞的氛围,温声询问着宋朝意,脸上的关切神情不似作伪。 身穿华服的宋朝意宛如一个傀儡般,转过头望进了叶姝眸中的冰冷带了点告诫意味的眼色。 众人便见座上端庄的凤君,脸色惨白地起身,朝叶姝端坐的方向行了个礼,清俊的脸上显出了点歉意的笑,“回陛下,这茶水有些烫了,是臣夫有失仪态了。” 行礼后重新落座,只是宋朝意那锐利如冰刺的眸光,紧紧地萦绕眼前跪着的叶江知脸上。 在看到他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轮廓,还有眉心的朱砂痣后,宋朝意心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宋朝意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觉得眼睛干涩得有些疼痛,刺得他莫名有了几分泪意。 那夜大婚,女帝手执朱笔,在他眉正中点下一道红痕,笑容清甜地夸赞他容颜好。 如今看来那时凤烛帐下,叶姝夸的人不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 或许从一开始,叶姝透过自己看着的人便是她心心念念的皇兄。 皇室秽乱? 为了护住她心爱皇兄的清誉,她竟然不惜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人送进大理寺少卿叶家,以此掩人耳目。 到后来,宋朝意已经不记得雅选后来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偌大的春季雅选只入了几位新人,兴许这雅选不过是粉饰太平的手段罢了,真正想要选入宫的人,已经定下了不是吗? 宋朝意只记得自己魂不守舍地同叶姝道了句自己略感不适,便匆匆离了回宫。 雅选第一日,叶姝宿在了傅卿云那。 果不其然,傅家的小郎君纯情的很,叶姝只是凑近了些许。 未曾想傅卿云轻嗅到女帝身上浅淡清冽的香气,便是纯情地面红耳赤了。 初次侍寝傅卿云想着自己从书中习得如此多帐中术,需得伺候得女帝满意了才行,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叶姝噙着泪要喊停了,傅卿云顿了顿,思及书中所言。 妻主哭着温软叫停之际都是哄人的,实际上想要更进去些。 于是叶姝就这么哭着被纯情的傅家小公子给浇了个透彻,傅卿云取出的时候雪色的玉露倾泻而下。 星星点点的皎洁,顺着足尖滚落,在红绸绫罗上洇开一片深色。 叶姝算是从中顿悟了,再端方知礼的人松了绫罗绸缎,那也是让人消受不起的。 再往后,那便是意料之中的消息了。说是女帝违背礼制,竟在短短数十日,多次晋了那大理寺少卿之子的位份,直至将其封为了贵君。 仅次于凤君之下的位置。 夜夜都能听闻,女帝宿在了僻静的烟云阁,可见这大理寺少卿之子有多么受宠了。 乌桑银和阿奎勒起初是忿忿不平的,觉得叶江知夺了他们的恩宠,但去了一趟烟云阁拜见贵君,只需见上叶江知的脸和那通身温润如水的气度,便能清晰知晓女帝为何这般宠爱他了。 叶姝也日渐发现自家皇兄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有一回夜里去了烟云阁。 一袭雪色绸衫的叶江知坐在床沿,将连日处理政务的叶姝拥入怀中,温柔地拈着那颤巍巍立起的红梅,在她耳畔柔声说道:“阿宁,身为贵君,我理应做到和善包容众宫中夫郎。” 在叶姝眼睫染上湿气的时候,叶江知吻了吻她如玉的耳垂,“陛下您连夜宿在烟云阁,只怕是旁的雅君会对臣夫心生不满。” 叶姝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每次起了折腾自己心思的时候,就会把称呼都换成君臣之称。 “陛下您应当雨露均沾。”叶江知嗓音低沉却蕴着十分的柔情,听着就让人耳尖发烫。 说的倒是好听,叶姝心底轻哼。 叶江知嘴上说着要雨露均沾,他会识大体,实际上却是腹黑的要命。 自己一去宋朝意那里,他就装病把自己引来烟云阁。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上月的月末,按照凤朝惯例自己是要去安鸾宫安抚凤君的精信之期。 烟云阁的观心却神色匆匆地跑来了寻她,说是贵君心悸发作,如今疼得厉害,请她去看看。 那夜叶姝总算是知道原来之前叶江知都是装病的了,被他弄到哭哑了嗓子,险些连爬都爬不起来。 缱绻温存之际,叶江知还眸光温柔哀伤地望着叶姝,说是不想做宋朝意的替身。 叶姝听了他那饱含寂寥不安的话语,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啄吻,安抚道:“皇兄就是皇兄,永远没有旁的代替。” 此话一出,直接胡闹到天亮了。 思绪尽数收回,半躺在他怀中的叶姝指尖勾着叶江知绸缎般的一缕发丝,坐在他膝上,眼尾微红地望着他菩萨般纯善的玉颜。 鸦羽般的睫毛沾着碎玉珠子一般的泪。 叶江知倾身揽住她的柳腰,缓缓地收回手,指尖尽是莹亮的水光,他注视着叶姝两颊泛红的脸,轻笑着垂首,细细地卷去修长指尖沾染的露水。 热气氤氲间,叶姝听到他用那极尽柔和的嗓音,轻声感慨道。 “阿宁,是甜的啊。” 听得叶姝只觉耳边都在嗡嗡作响,默默地揪住了手心里的白绸。 窗外的晚春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琉璃瓦,声响清脆规律,不时夹杂着些许婉转莺啼,听来倒比琴瑟和鸣之音还要悦耳。 而与烟云阁的春雨绵绵相比,安鸾宫的夜,却是寂静凉如水。 桌上的晚膳已经没了热气,变得冰冷。 “凤君大人,烟云阁那边传了信儿,说是陛下在烟云阁歇下了。”一直在宋朝意身边候着的宫仆,不由得怜惜地看了眼桌旁坐着的挺拔身影,低声通传了消息。 宋朝意望着窗外雨幕中轻晃的莹绿柳枝出神。 昔日总是清凌如冰晶的凤眸,此刻黯然无光,犹如熄了的烛台。 过了许久,宋朝意才轻声絮语,不知是在和宫仆谈心,还是在与自己说话:“你可还记得上月月末,陛下她离开安鸾宫所说的?” 还记得那同样是个雨夜,自己因为精信之期疼得脸色苍白,而叶姝看了自己神色,听了御医说并无大碍后,柔声安抚了几句,便再无了下文。 敷衍得令人心凉。 但待到烟云阁的叶江知传信来说是心悸犯了,外头还下着瓢泼大雨,叶姝仍然吩咐了轿辇,匆匆离开。 明明叶江知的心悸之症,是常态了。 可她仍旧挂念至极。 瞧见那翻飞如蝶翼的衣袂,自己终究还是伸出手牵住了那点衣角。 女帝如他所愿地停下了步伐转过身看着他,说话声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朝意哥哥,怎么了?” 宋朝意仍能够记得当时的自己居然有些卑微地说:“陛下,按照凤朝宫规,月末您应该歇在安鸾宫的。臣夫是您亲封的凤君.......” 叶姝的手按在了自己的手上,那只手很温暖,但是却让宋朝意如坠冰窟。 因为那只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直到衣角全部滑开。 “之前朕在德君宫中逢上此等情况,琼羽身为将门之子,性格虽好动了些,却是谨守男德。他同朕说,万般决定从由帝心。” “论诗书学识,朝意哥哥你不如贤君;论品性和善,不如贵君;论轻盈灵动,更是不如昳君和容君。” 叶姝伸手轻轻勾起宋朝意垂在鬓边的墨发,别到了他耳后,“朝意哥哥,你同贤君昔日乃是知己好友,卿云却知书达理。朝意哥哥不若多阅几册书卷罢。” 生性孤高傲视他物,有雪鹤之称的宋朝意倏地抬首,眉眼似是攒了霜雪,他起身行礼冷声道:“臣夫恭送陛下!” 叶姝抿唇浅笑,收回手,似是无意间说出心中所想,“朝意哥哥,于朕而言,你是朕的凤君,却并非夫郎。” 门阖上了,独留他一人静立于空旷的殿中。 “你说,若是烟云阁那位死了,就能回到以往了?” 寂寥的嗓音,却无端端地生出寒凉之意。 雨下得愈发大了,清脆的敲击声让宋朝意回过神,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侧首看到身畔的宫仆已经是跪下颤抖得一言不敢发了。 清冷的凤君长叹一口气,吩咐道:“撤下去罢。” 宫仆颤声说:“可是,凤君大人,您还未曾用膳!” “本宫吃不下了,撤了罢。”宋朝意缓缓起身,坐在了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探出窗台,接着冰凉的雨水。 春季雅选结束后,叶姝不知道的是宫中竟然分起了阵营。 宋朝意的昔日好友傅卿云和叶江知相交甚欢,而将门之子的谢琼羽脾性率真,倒是和阿奎勒乌桑银混到了一起。 唯独宋朝意性子孤傲,不喜那拉拢阵营的做派,因此安鸾宫的宫门始终是紧闭着。 连宫中夫郎的请安,都给免了。 说是凤君喜静,莫要扰了凤君的清净。 其他几位郎君倒是相安无事地过了新年,宫中的新年甚是喜庆,身为女帝的叶姝还写了不少福字,送往各个宫殿。 元宵之夜,尚宫觅竹询问叶姝是不是今年如往年一般,出宫去瞧瞧花灯夜。 叶姝看了眼银盘中的玉牌,被今日的热闹气氛感染了,不由得笑道:“今年是轮到了德君?” 觅竹瞧见陛下心情不错,看着眼前已然长成女帝风范的叶姝,心生感慨,“回陛下,是了。” “那就带上琼羽一同出宫。” 华灯初上,光影下的少年,坐于银鞍白马之上,多的是那抹动人的少年意气风发姿态。 回眸看到身后一直跟着的叶姝,想起了两人的初遇笑起来时,眸中倒映出万家灯火,倒像是将这灯会月夜都照亮了,英气明朗。 那夜的夜幕被金树银花照亮,河畔的马背上却不平静,白马的雪色鬃毛被打湿成了一绺一绺。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谢琼羽怀中揽着戴了金凤面具的女帝,颠簸间面具应声掉落,被他伸手接住了。 谢琼羽唇齿间含着叶姝的青玉耳坠,在她耳边低语:“陛下,臣夫可以唤您一声阿宁吗?” 想都不用想了,身后靠着的少年定然是醋了。 叶姝杏眼湿润地转过头看他,眸中熠熠生辉,笑着应下了。 剑眉星目的谢琼羽垂首,埋于叶姝的颈窝之间,喉间逸出低沉的声音,似是轻笑。 靠在他身上的叶姝能听见少年胸腔间传来的震动。 “阿宁.....”伴随着一个起落,谢琼羽轻声唤着她。 叶姝逸出点破碎的声响,注视着谢琼羽如寒星般璀璨的眼眸,吻了吻少年的眼尾,“我在。” “阿宁?” “嗯。” “阿宁.....” “我一直都在。” 凤朝宝宁三年春出了一桩大事,满朝哗然,动荡不安。 原是当年被满门抄斩的裴家一案,由大理寺查明具体案情后终于得以平反,包括被牵连的御史家。 朝中大臣却没想到这桩案子还和京中最大家族的宋家牵扯上了关系。 宝宁五年冬十二月五日,天大寒落雪,相传当日正是凤君生辰,廷卫军查处宋家府上竟然查处到了私造的玉玺还有兵符,女帝在朝堂之上勃然大怒。 宋家上下两百四十九口人,无一例外地下放入狱,择日问斩。 看女帝的态势,兴许是要满门抄斩了。 安鸾宫的宫门,时隔多年终于重新打开了,凤君宋朝意听闻前朝传来的消息,走出安鸾宫前往青鸾殿,意图求情却无果。 暮雪纷扬,压弯了枝头。 这漫天飘零的雪花似是一场洁白的大火,温柔地烧去了天地间的一切。 在让人睁不开眼的风雪之中,跪着一个脊背挺直如松的身影。 宋朝意抬起头,看见了天边沉沉的雾霭,有几片雪花落在脸上,眉眼间,传来森冷的寒意。 跪在结冰石阶之上的腿已然是冻得无了知觉。 凤眼微阖,衣衫单薄的宋朝意看着天幕,身形有些摇晃了。 这深宫中的红墙绿瓦,年年厚重的大雪,掩藏了多少俊俏郎君的岁月。 守在殿前的觅竹到底是生出了几分不忍,从女侍手中接过油纸伞,为宋朝意遮去了满头风雪,她低声劝说道:“凤君大人,眼下陛下正气得不清,您又何苦撞上前去呢?” “不仅讨不了好,也伤了自己的身体啊!” 宋朝意苍白的唇抿得很紧,他未曾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便表明了他的决定。 叶姝看完了大理寺送来的文书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走出青鸾殿见到雪中跪着的宋朝意时,这轮昔日清冷雪原上的月已经低垂了。 大抵是发烧了,这样冷的天他的脸上却出现了病态的红晕,唇却因为冻着了而泛出些许紫色。 披散凌乱的墨发落了雪满头,恍惚间看来竟像是白了头一般。 披着狐裘的叶姝在雪地上徐徐前行,最后停在了宋朝意面前,她半蹲下来,柔软温暖的手指曲着抬起了宋朝意的下颌。 他纤长的眼睫也落了雪,被染成了无暇的白。 纵然这般狼狈的境地,他看起来也像是梅枝上永远不会化开的雪花一般。 叶姝垂眸看着眼前的宋朝意,温声说道:“朝意哥哥,我给你一个为宋家求情的机会如何?” 已经意识恍惚的宋朝意睁开眼,竟然隐约间看到了儿时初见,粉雕玉琢的太女殿下。 那时的太女殿下,是很喜欢跟着他的,牵着他衣角笑意清甜地唤他朝意哥哥。 但他生性冷淡不喜旁人打搅,他只觉得这个太女顽劣不堪,比起那位大皇女,实在是鱼目和玉珠般的区别。 于是也是一样的冬日,自己故意将其引致湖畔边,佯装险些入水,轻轻松松地就骗得这个傻子坠入了冰湖,让其大病了一场自此她性格便安分了许多。 凤君是个温善的人,早年便瞧出了他性格疏冷淡漠,想着活泼灵动的太女能够带起他来。 但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想来,他早已生出了悔意,只是太过晚了。 从明白自己对叶姝的心思后,儿时那个女孩落入冰湖时惶恐不安的神情,便总在他脑中回放。 宋朝意知道自己如何都忘不了,那个小傻子醒来后,高烧才退便闹着要看看她心中的朝意哥哥是否安好。 下颌被抬起的宋朝意,闭上了眼。 叶姝微愣,她垂眼便看到了宋朝意眼尾滑落的泪,沾湿了自己的指尖。 滚烫而温暖。 宋朝意唇轻启,低声应道:“谢主隆恩。” 偌大空旷的安鸾宫中,都城中各家小公子都曾艳羡过的宋家小郎君,却墨发凌乱,白衫散落地坐于矜贵温柔的女帝怀中。 宋朝意额头滚烫,显然是还烧着的,连眼尾都是红晕,他轻声问道:“陛下要臣夫怎样做?” 叶姝依旧是温和笑着同他讲,只消弃了那不应有的傲气,为她斟酒做一回南风楼那种陪笑的小郎君,宋家的事既往不咎。 今日是他生辰,如今却沦落到此境地。 宋朝意笑起来的时候,其实是好看的,因为正如结冰已久的湖面破开,漫开柔和的春意。 但只要认真看看,就可以看到他清凌凌的凤眼中若隐若现的水光。 骨节分明的手提起玉酒壶,悉心地斟满了一杯酒,递到了自己的唇边,然后衔住了酒杯。 一根纤长的食指抵在了宋朝意唇间,叶姝微笑着吩咐他:“喝下去。” 头往后仰,酒杯尽数入口。 宋朝意素来不喜饮酒,热辣的酒入喉,呛得他眼尾染上湿意。 在他斟好酒递给叶姝时,叶姝却伸手打翻了。 温凉的酒液晕开白绸衫使其紧贴着。 叶姝的指尖下划而后挑起绸带,问出的话却将满殿的氛围尽毁。 “朕母皇之死的实情,朝意哥哥是知还是不知?” 宋朝意的指尖扣进了手心,有些泛白,“臣夫不知。” 叶姝靠近了他耳畔,轻声问道:“朝意哥哥,你究竟是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指尖解下了他腰间总是佩戴着的香囊,摩挲过上面的云纹。 清香萦绕在鼻尖。 其中有一味香料的药性是和宫廷皇室熏香,相冲的。 短期还不会见效,假以时日便是毒入骨髓,无可医治了。 宋丞相把持着先帝疼爱宋朝意这个小辈的心意,便出了这条毒计,实在是毒的很。 所以说人类的计谋还真是神奇,以她前些年的程序等级并不足以推算出如此复杂恶毒的心思。 先帝待宋家可以说的上是不薄了,近些年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不少线索,才将叶姝曾经的疑惑全部串联起来。 昔年先帝下的肃清令,可不就是女帝察觉了宋家想在官场布下亲信,所以才出此计谋。而且联想起当年去宋家去名册时宋丞相的反应,也就不奇怪了。 想来现在这位宋丞相之所以没有那么快谋反,恐怕是因为宋朝意。 她知晓最疼爱的孩子这般中意自己后,到底心软了。 只是想架空自己,让她做个傀儡皇帝。 “朝意哥哥,你给朕下毒?”叶姝捏紧了手中的香囊,笑着看向了已是愣住了的宋朝意。 杏眼因为笑着弯弯的,如同月牙一般。 但宋朝意却看到了叶姝眼中清晰看见的泪,涌动着泪光,显得乌黑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的玉石一般。 她轻轻晃着头,似乎是这样就能否认宋朝意的所作所为。 殿门伴随着对女帝的呼唤被推开了,进来的觅竹看到殿中堪称混乱无度的景致先是一愣,但随即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她朗声禀报着:“陛下,宋相已经行刑了,其首级正挂于刑场之上。” 宋朝意怔愣地松开了手中叶姝的衣角,唇微张,想要斥责觅竹胡言乱语,却又喉间似是被沾了水的棉花堵住一般,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腥甜的血气上涌。 “从宋家查抄了黄金四万两,比国库八成,其中还有前些年岭南涝灾的赈灾银九千两。” “大理寺少卿大人上书询问陛下您,旁的宋家人......如何处置?” 言语间,觅竹看了眼叶姝身侧的宋朝意,看到他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心底微叹,移开了目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纵然凤君大人不知晓宋家所为,但他自幼享用的各方用度,想来都是来自这些民脂民膏。 叶姝缓缓起身,理了理衣物上略显凌乱的褶皱,眸中的泪光已是消散了个干净,说话时的嗓音冷静自持。 “宋家六岁以下孩童入宫为奴,至于旁的按罪定罚,斩首的便即刻问斩,流放的择日流放送往西域!” 宋朝意神情像是陷入了无所适从的茫然,眸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陷入无尽的深渊,再无了半点星光。 凤眸暗沉幽然,犹如夜里被风吹起的纸作宫灯,徐徐吹碎了。 眼前渐渐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第80章 后宫夫郎想要独宠29(完) 自裴家平反一案结束后,宋家已然凋敝了,宫中还传出消息,说是身为凤君的宋家长子宋朝意,行为无度,状似癫狂,幽禁于安鸾宫半年。 叶姝料想到了宋朝意会黑化,只不过没想到他会黑化得这般快。 幽禁于安鸾宫的时日里,他联系了宋家的旧部心腹,谋划一番后发动了宫廷政变,女帝被其软禁了。 前朝官员还无从知晓宫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女帝似是病了,许久未曾上朝,竟然破了前所未有的凤朝规矩,封了凤君宋朝意为当朝宰相。 这份圣旨自然是伪造的,当朝大权再度落入了宋家手中。 只不过宋朝意是宋家唯一的血脉遗存了。 殿中的熏香仍旧燃着,悠悠苏醒过来的叶姝动了动手腕,发现了禁锢于腕间的金钏镣铐,因为中了药还没有什么力气,不能坐起身,只得侧着头透过重重叠叠的帘帐,看清了殿中的布置。 显然不是她平日里歇息的凤栖殿,而是宋朝意的安鸾宫。 躺在绸缎锦被之上的叶姝倒是没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但却能听到外头传来的刀剑相接的尖利声响,这动静很快便停歇了下来,隐约间还可以听到血肉被刀剑划拉开的闷响。 宫廷中,不时还有鲜红的血珠子溅在雪色的窗户纸上和朱红的窗棱间,一如冬日里盛开在雪地上的红梅,分外地妖娆夺目。 叶姝看向头顶的金丝纹绣帐子,心里默默地记下了。 人的黑化时机,是不定的,不是理性的数据和情况可以推算出来的。 此次政变发生于皇宫后殿的雅秀门前,后世史册称其为雅秀门宫变,死伤的人数倒是不多。 朱红的宫门被徐徐推开了,一袭如雪素衣上绽开红梅血迹的宋朝意提着一柄剑,跨过门槛走进了殿中,那寒光乍现的剑尖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血,在地上溅开破碎成斑驳的红痕。 他骨节分明的手伴随着哗啦的脆响拨开了珠帘,在看到榻上躺着的人安然无恙时,方才还杀气漠然的俊颜倏地一下就和缓了下来。 叶姝此刻已经从药力中挣扎出了几分气力,于是榻上青丝垂散于肩头的女帝动作十分缓慢无力地坐起来,往后靠在了墙壁上。 那柄剑被宋朝意随手扔在了地上,金属和地面相敲击的声响格外刺耳,叶姝闻声抬眸看去。 朱红色的帘帐被一只还沾着血的手打起,由玉钩搭着。 做完这些后,床边的宋朝意垂眼看着她。 他的墨发都被血沾湿了,有一滴他不曾注意到,便滴落下来,坠在了叶姝的眉心,恰似点上了一颗朱砂痣。 眼前的女帝眉眼如画一般,她此刻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神情是身居高位自带的矜贵清冷之气,黝黑的眸子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那眉心沾上的血迹,合着这姝色无双的脸,陡然生出了点妖邪的气息出来。 本来清冷,总是漠然待人的宋朝意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而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眸光清沉之间,似是疯了,他伸出那只沾着血的手摸上了叶姝的脸。 冰凉的指尖将她眉心的那一滴血细细抹开,晕染出了一小片明艳的赤色。 “陛下生得可真漂亮。”宋朝意轻声喃喃道。 叶姝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正是两人大婚之夜,自己在他眉心点上朱砂印后,对他的评价。 身躯无力的叶姝没有浪费力气去挣扎,任由他将血迹抹开在自己脸上,然后又怕弄脏了她的脸一般,小心翼翼地拿来沾湿了的绢帕,仔细地将血迹擦拭干净。 叶姝抬眼,注意到了他肩头白衣染上的鲜红,轻声道:“朝意哥哥,你受伤了?” 宋朝意不语,只是捉住了叶姝的手,下狠力地用她的指尖戳在了那处伤口,女帝白玉般的指尖染上了血,衬得那一双被金钏锁着的皓腕愈发白皙漂亮了。 叶姝被那温热的血一惊,刻入中枢系统的不允许伤害人类的本能驱使她想要缩回手,却被宋朝意牢牢地反倒按在了那处刀口。 显然是疼得厉害了,因为叶姝清晰地看见了宋朝意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叶姝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咬了咬唇,“你不疼吗?” 宋朝意依旧是笑着的模样,叶姝从来没见过他会笑得那么久,往年他便是乐极了,那笑意也是转瞬即逝的。 “自然是疼的了。”宋朝意听到叶姝那句询问后,神情有些茫然地垂下头,盯着叶姝继续道,“可臣夫一时也不知是为何而疼了。” 终于,宋朝意松开了叶姝的手,发现她已经坐起来后,想起了什么转身拿过桌上的一壶酒。 叶姝想都不用想知道那酒定然不是什么寻常之物了,下意识地往后瑟缩着,却在背后抵在了微凉的墙壁上后无处躲藏,然后被宋朝意攫住了下颌抬起脸。 宋朝意捏着叶姝的脸颊两侧,迫使她张口,而后将玉盏的壶嘴抵在了叶姝唇边,直接将清冽的酒液喂了进去。 不愿意喝下去的叶姝摇着头,些许酒液顺着脸侧滑落,在红绸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一时间帐中只能闻见酒香四溢。 宋朝意松开了叶姝,将她往后一推,让她倒了下去。 被辛辣的酒呛到了的叶姝趴伏在锦被上剧烈地咳嗽着,因为咳嗽得太过难受了,鸦羽般的睫毛被泪意沾湿,眼尾泛出了浅淡的水红色。 只是这酒一喝下去,叶姝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温度的上升,变得十分滚烫难耐。 素色的绸带被宋朝意引着叶姝的手缓慢牵扯开,被血污染脏了的白衣滑下堆踞在朝靴旁。 泪眼朦胧间,叶姝看到了宋朝意不知从哪处暗格取出了一方锦盒。 叶姝看着宋朝意从中拿起一段细碎的金链子,然后力道极其轻缓地将金环锁住了她白皙的脚腕,冰凉的链子温度刺骨轻覆其上,让叶姝下意识地躲闪着,被宋朝意不容拒绝地扣住了脚踝。 清脆的一声响,金扣合上了。 而金链子的另一端锁在了铜制床柱上。 白衣素裳的凤君手中还有一柄玉杵,纵然叶姝的意识不算清晰了,但也知道那个物什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伸出被金钏铐着的手扯住了一角衣摆,怯生生地睁着双泪眼望向宋朝意,“朝意哥哥这是什么?” 宋朝意低垂下凤眼,看着眼前因为饮了那盏酒后,总是冷脸以待自己的女帝,流转出这般无所自觉的风情,只觉得那颗漠然冰凉的心,似是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掐在手心里,徐徐收拢。 让他感觉有些难以呼吸了。 指节曲起,揩去她眼尾因为难过染上的泪意,轻声道:“能让阿宁开心的凉玉。” 在冰冷沾着药的玉石,消失在紧阖的细缝间时。 叶姝觉得冷得厉害,下意识地抬起腿试图踢开渐渐迫近的宋朝意,却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反倒叫他捉住了。 层层朱红帘帐之下,早已登基数年的昔日纨绔皇太女,杏眼水润,眼尾带着泪,腕间的金钏还有垂在床沿的金链轻晃。 而当年清冷如梅枝上堆落的千层雪一般的素衣宰相,眸光暗沉状若深渊无底,他俯身清冽的嗓音含着笑意,在叶姝耳畔细语道:“陛下,下官伺候的可好?” 如玉寒凉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沦为此等无耻之人。纵然满门死于她手中,可他还是疯了一般地沦陷其中,用尽算计,只为留住怀中这个没有心的女帝。 他已经后悔了,后悔没有在儿时的叶姝牵住他衣角的第一刻,便握住那双温软如玉的手,再也不放开。 往后便是无尽的沉沦。 殿中的烛光昏暗,唯独红烛罗帐依旧透着朦胧的红光。 细语低泣破碎间,叶姝听到宋朝意柔声说:“阿宁可知?在得知我软禁了你在安鸾宫后,烟云阁的贵君可是气得厉害,还发病了。” 叶姝陡然攥紧了宋朝意垂在自己手心的一缕墨发。 宋朝意将那缕发丝剪下来,细细地缠绕在叶姝的手腕间。 叶姝低下头去,狠狠地在他如玉的手指上咬了一口,腥甜的血气弥漫在唇齿间。 指关节上的血迹明艳如珊瑚珠,宋朝意瞧着那点血,盯着叶姝将手指抵在唇边一点点将血迹舔去。 他看着叶姝眸中不似作伪的不平静,忽然沉沉地笑了起来,那清凌的凤眼中流转出妖异的光彩,看起来像极了脉脉含情地望着叶姝,只是这眸光如水里头,叶姝清晰地看见了痛楚对他的撕扯。 叶姝本还想就将着这些日子折磨宋朝意,但眼下听闻了叶江知发病,她索性放弃了原有的打算,将清宫廷的计划提前了。 宫中暗卫将安鸾宫围起来的时候,宋朝意很平静。 这是一个同他当年大婚一样的明月夜,他立于窗边,如墨般漆黑的夜幕尽头挂着一轮银盘似的圆月,那些暗卫手执宫灯匆匆而过。 那暗黄色的宫灯星星点点的,像是黑夜里数不清的星子,看久了眼前都有些花了。 坐在床沿上的叶姝只披了件宋朝意的外袍,皎洁如雪的脖颈间到处都是细细密密的红痕,她看着转过头望着自己的宋朝意,抬手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还轻声呼唤着他。 “朝意哥哥,来朕这。” 那召他过去的手势,倒像是在唤一条狗。 宋朝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漠地注视了叶姝半晌,然后走到她腿边站定了,膝盖微微弯了一下,整个人便脊背挺直地跪在了叶姝面前,甚至握住了叶姝的手,将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贴在她温暖的手心。 叶姝由着他靠了一会,良久才轻声说道:“宋朝意,你可知你犯了死罪?” 宋朝意听见了叶姝的话,依旧不曾说什么,只是清俊的脸上挨了极其用力的一巴掌,脸侧便立刻红了起来。 自然这一记耳光不是来源于叶姝对他的怒火,而是因他试图去伤温和纯善的皇兄。 这一声清脆的响,在空旷的殿中分外突兀,宋朝意被叶姝这一下打得头往侧边偏过去,撞上了床柱,浅色的唇角逸出鲜红的血,倒像是给那苍白的唇点上了胭脂。 他直起身,依旧沉默安静地跪好。 宫里的夜总是这般寂静,冰凉如水。 一双手忽而又缱绻温柔地握住了宋朝意的手腕,宋朝意低下头看着那双手。 女帝的手因为早年征战南疆,是带了点薄薄的茧子的,但瑕不掩瑜,只是更加彰显出那双纤纤素手的独特来。 叶姝将宋朝意搀扶起来后,温声问他:“如今朝意哥哥你即为宰相,按照惯例,朕应当唤你一声爱卿。” “朕愿意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不知朝意哥哥是否愿意?” “微臣自然是愿意的。” 叶姝听到愿意两个字,自然知晓宋朝意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可他还是答应了。 于是宋朝意听到女帝轻笑了一声。 女帝是坐着的,而他是站着的。 所以她是仰首同宋朝意说话的,红唇轻抿,杏眼温柔的望着他,那双眼因着哭多了所以总是染着雾气一般,水光波澜甚是动人。 叶姝见他答应地这般快,思及之前抄斩了宋家满门的时候,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她笑道:“朝意哥哥不听听是什么机会吗?” 宋朝意安静地看着她,那双眼是深沉的墨色,似是要把叶姝的心思都看透一般,他闭了闭眼,轻声说道:“微臣,愿闻其详。” 手腕上温暖的手松开了,只可闻女帝温声细语。 “如今北狄侵袭,边境急需支援,但朕信不过旁的人,不若就由朝意哥哥前去督战,你觉得可好?” 宋朝意低头看着床上坐着的女帝,昏黄的烛光里,他就看到叶姝如画的眉目浸润在暖融融的烛光中,眉眼隐约间可以窥见几分少年时的模样。 过了许久,他才像听明白叶姝的话一般,答道:“陛下的旨意,自然是极好的。” 宋朝意再度跪下去,只不过这次他弯下腰,磕了个头,他的神情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似雪原上的孤月,清辉却凉如水。 叶姝听见宋朝意问道:“只是微臣想知晓,臣此去,能否如同陛下当年一般,平安归来?” 窗外是愈发多了的暗卫,宫灯的辉光愈发明亮了。 叶姝看着宋朝意漠然如冰封的神情,良久才说道:“沙场无眼,朕不知。” “所以,朝意哥哥可还愿意去?” 宋朝意低下头,双手交叉,头抵在手背上,高声答道。 “既是陛下之令,臣便是马革裹尸,也心甘情愿!” 又一轮的宫廷内殿变动,此时此刻大凤王朝的皇宫寂静无声,隐约只能听见暗卫进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有殿中清浅的呼吸声。 满朝皆知,新任的宋丞相得了女帝旨意,前往北狄督战。 女帝借雅秀宫门政变一事,揪出了不少当年宋家埋下的暗桩和心腹,算是将满朝文武都洗牌了一番。 凤朝士兵英勇无双,前线北狄边境战场传来的军报皆为喜事。 唯独在军报中夹杂了一封素白的信。 是昔日凤君,今日丞相的宋朝意死在了沙场上的死讯。 银铠白袍的宋丞相坠于马下,身中数支羽箭,唇角血迹洇开。 宋朝意望着灰蒙蒙的天幕,凤眼未阖,眸中的光彩却星星点点地消散开。 他怀中滑出掉下了一截早已干枯的桂花树枝。 渐渐松开的手张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素色的羊脂白玉簪,沾了几点血迹。 恍惚间,宋朝意似是感觉自己回到了当年桂树下看到叶姝的那天。 犹记当年桂花雨下遥相顾,玉白花落,恰似雪满头共白首。 血染黄沙没过光泽莹润剔透的羊脂玉簪,和一枝折下的桂枝。 京都无人不知,宋家郎君生性冷清,不喜碰旁人之物。 史官有记,宝宁六年隆冬,凤君宋朝意薨。 听闻宫中的女帝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立于安鸾宫的窗边,望着窗外落满霜雪的梅枝,望了许久。 直至手中的信笺滑落时,方才回过神。 与此同时,叶姝也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机械提示音。 “厚葬凤君,玉碑不必刻字了,他素来不喜这些繁文缛节。” “是,陛下。” 宝宁七年春,花开满宫,继任凤君叶江知册封大典。 虽然叶江知身体虚弱病症缠身,但是让人感觉并不脆弱,不是那种事事都需要叶姝帮助的人。 尤其是接过凤印行礼时,眼神温柔谴倦望着叶姝。 正如并不耀眼却依旧开放于月下的昙花。鬓边垂落下几缕墨发,给人一种立于风雪之中的萧条孤寂感,但实际上是冒着风霜雨雪,独步缓缓前行,走过满朝风雪,直至走到叶姝的身畔。 古书有云,凤朝女帝叶姝勤于政务,兴修水利,轻徭薄赋。 在位期间凤朝一统北狄南蛮西戎,幅员辽阔。 史称,宝宁盛世。 第81章 番外·众卿风月录 纵然深情不知几许,只憾知晓太晚——宋朝意 雅选结束那夜,女帝歇在了烟云阁,而传闻中冰雪无上凉的凤君独自一人伫立于安鸾宫的窗前,望着那株两人儿时栽下的红梅出神。 入了春,这梅花无论在雪地里多么明媚,也是合该凋零的。 彼时二人年少时,粉雕玉琢的皇太女因为栽树脸上沾了点尘土,她却并不在意,仰首冲自己笑语嫣然。 而如今这红梅也该在春日里飘然落下的。 母亲为他取名朝意,意为他朝有意抚琴赋。 那年宋家府上,自己静坐于桂花树下轻抚琴,何尝不是阐明心迹,奈何他看出来了,自己有心,可那有如辉月高悬的殿下无意。 宋家满门抄斩后,厚重的床幔仍然是金凤纹样,却在漆黑的夜里没了光泽。 圆月高悬,今日是凤君的生辰,但是迎接他的不是生辰庆典,而是宋家传来的噩耗,夜半时分仍旧难以安眠。 殿中的烛光幽幽,显得有些昏暗,榻上转醒的凤君赤足下了榻,墨发披散在身后,仍旧是隆冬地面冰冷,可他连鞋履未着就这样走到了窗边,依旧是望着窗外盛开的红梅。 红梅绽放于枝上雪,恰似血点绽开。 宫仆是宋家带到宫中的,所以他纵然知道凤君心中郁结的厉害,却是不敢说什么。 因为凤君自幼性子便是不通人世情感的冷清模样,无论旁的人说什么,都是无法开解的。 仆从候在宋朝意身后,看到凤君伸出了如玉的手,去接窗外的雪片,而后静静看着雪融化在手心,与此同时窗外如银的雪光也顺着缝隙,撒进了殿中。 宋朝意看着窗外,忽而想起多年前,不知从何时开始,母亲便会在他入宫前,为他别上一只特别的香囊。 他不在意,自然也不必去询问。 是以女帝含着泪问他,是不知,还是佯装不知时,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大抵是知晓的,只不过从未去在乎罢了。 雅秀宫门政变当夜,杀光了潜藏于廷卫军中与南蛮勾结过的奸细后,宋朝意站在软禁了女帝的宫殿门前,却许久未曾进去。 跟在宋朝意身边的宫人看到凤君那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柄长剑,剑尖还往下滴着血。 他素白衣裳上染着的血迹,叫仆从看了就觉得心惊,最后只能轻声提醒道:“凤君大人,您受伤了!” 但宋朝意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只闻他忽而问道:“阿一,你说我要是死了,陛下会记得我吗?” 因为心性淡漠不管身边俗世,所以连仆从都是最简单的名号。 阿一听到这凉薄似雪的嗓音,心头一惊,连忙抬头去看凤君,却只能看到他波澜未起的侧颜。 但阿一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听见他似是在告诉自己答案一般。 “大抵是,不会记得的罢。” 内宫由宋朝意领着发生变故的当夜,正是又一个十五明月夜。 时隔多念,他依旧能够清晰回想起来二人成婚的日子,是什么景致,也能够想起来新婚当夜,那抹朱砂痕。 “烟云阁的贵君可还安好?”他又再度问了一句。 阿一跪下了,答曰:“回凤君,承您吩咐,太医院的院使已将贵君安置好了......” “您不必担忧。” 宫中的夜总是这般死气沉沉的静谧,唯独在叶姝身畔他才能感受到几分生气。 阿一见凤君许久未曾言语,也没有什么动作,抬头就看到凤君按着门的手,骨节分明的手却极其用力,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月光似水中,他听见凤君忽而轻笑了以下,脸色一下子柔和起来,嗓音有些虚无缥缈的。 “安好就好,阿宁最珍视的便是她的皇兄了。” 这声笑空旷寂寥,使得仆从阿一心头泛酸,突然起了几分泪意。 犹记得两人初相见时也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宫墙之下。 心念一动时,却是在那夜桂花雨下,未免有些晚了。 “阿一可还记得,当初我和太女殿下相见的情景?” “奴不记得了。” 可他却记得越发明晰了,情陷得愈深,过往云烟般的记忆却像是浮出了水面一般,反复告诉他,自己曾经有多么不珍惜她的情意。 那年她四岁,年岁尚小,被身体孱弱的凤君抱于怀中,一双清澈见底的杏眼瞧见了藏于母亲身后的自己,便从她父君的怀里挣扎着下来,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温软的小手搂紧了自己的脖子。 小孩的声音总是软和的,说话吐字也不清晰。 可宋朝意却能够回想起,她说的是,“朝意哥哥生得真好看。” 彼时他心底冷嗤,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 他是如何对待这个心性如素白宣纸的孩子的? 他因为觉得叶珺若与自己同龄,会是更好的储君,便将人引到了冬日里的湖畔,险些溺毙。 现如今,昔日的太女殿下已然成长为史册中女帝明君应有的模样,可他却越发想念起当初她喜欢同自己撒娇的模样了。 纵然深情不知几许,只憾知晓的太晚了。 是了,便是太晚了,才会让两人走到如今的境地。 “这天下河山,满朝安宁,都应当是陛下的。” 宋朝意俯身,头抵在已经累到昏睡过去的叶姝额头上,清冽的嗓音温柔缱绻,犹如情人耳语。 自己身死后,容颜不会老去,留在她心中的模样将永远是昔日享誉满京城的雪鹤郎君。 他当然知道怀中人想要自己死,很久很久以前便知晓了。 但死又何惧,自己为她征战山河而死,待到千百年后的人念起女帝的丰功伟绩,如何能忘得了战死于沙场的他。 凤君于女帝,本就是该书于史册,书于河山中的伴侣。 即便是死,也足矣。 天下江山尽归女帝,而自己便葬于这河川之中,不曾逝去。 -------------------------------------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裴青颜 他这一生的不平颠簸,想来都是来源于皇家,如此看来,不过是命数如此罢了。 他本是裴家长子,裴家世代忠贞,为历代女帝出生入死,当年抵御西戎,家中更是死得人丁稀薄,只留下他母亲这一支。 但就是这样的忠贞氏族,只因小人谗言,只因那位半点疑心,便被满门抄斩了。携着幼弟出逃落草为寇,为无奈之举,也是心中所念罢了。 他本是世家子弟,一夕变故,便沦落为山中草莽,甚至为了护住幼弟,斗胆扮了半生红颜做女家,寨子里的都不是只会诗书的文人雅士,都是动辄撕咬打人的狠厉之辈。 而他就是这样,带着幼弟,从一众嗜血之徒中杀出来的,成了寨子的领头人。 幼弟病死的那夜,阿弟苍白枯瘦的手指,轻轻环住了自己的手腕。阿弟说,能有太女殿下这般的妻主,便是死了,他知足了。 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阿弟说殿下生得好看,是了,确实是好看。 自打出生以来,他从未见过这般姝色无双的女家,便是乔装打扮后的自己,也是比不上她的。 有时候走过窗边,看到她柔和的笑颜时,他总会忍不住停下前去杀人的步伐,多看上几眼。 山寨被朝中军队攻破的日子,恰巧是他与殿下的大婚之日,或许叫大婚也不合适,那般简陋的婚礼,如何配得上她贵为太女的身份。 一如这般落魄狼狈的自己,如何配得上那样温雅清贵的她。 他想,他定然是喜欢极了殿下的,连她那双手沾上了血,他都会心疼的很。 大婚当夜他却受了伤,温柔到骨子里的殿下却毫不畏惧地抱着自己,在他伤口上轻轻吹出一口气,问他疼吗? 疼的,很疼。 她温柔的气息洒在上面的时候,更是让他后知后觉的疼得厉害。 以往从来没有人这样待他好过。 他这一生,过得太苦了,明明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当是裴家的长子,长成芝兰玉树的郎君,然后入她宫中。 或许以前是有人待他好,关心他的,就像儿时摔破了膝盖,父亲会抱着他哄他,温柔地拭去自己脸上的泪。 那一夜,他从来没哭得那般痛彻心扉过。 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早些遇上那样温柔包容的殿下。 待到自己伤了痛了的时候,殿下会抱着他轻声问他疼不疼。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裴家没了,他手上染了太多的血了,早就已经洗不干净了。 既然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他想,以裴青颜的身份,只是裴青颜,能够死在殿下的怀里,已经是一件他一生都没遇到过的幸事了。 毕竟,殿下答应他。 来生他做宫里的朱砂墙守着殿下,而殿下就做琉璃瓦,护着自己。只可惜,下一世的事情,又有谁会知道呢。 不过他觉得殿下是个信守诺言的人,答应了便会来寻他的。 虽然今生万般不由人,但来生能再遇到殿下的话,就很好了。 长街见君颜,银鞍白马亦回首——谢琼羽 那年长街一遇,实乃终生之幸。既为男子,理应谨守男德,不与旁的女家产生半点关联。 因此挣了个德君的名分,他是欣喜的。 只求占据她心中星点位置,而不是当年陌路人,便满心欢喜了。 昔年交心之谊,以换今日君恩——傅卿云 自入宫后,与朝意兄本就岌岌可危的友谊便自此毁于一旦。 陛下对凤君,不知是否有情意留存,便是饱读诗书古籍的他也无从知晓了。 细细想来,他倒像是从未读懂过宋兄所想。 凤君的葬礼空前的盛大,但令他匪夷所思的是陛下为凤君留下的碑,却是一方无字碑。 大抵是不知该如何为其撰写铭文罢了。 但以昔年交心之谊,换来如今的女帝恩泽,他从来是不悔的。 即便只有几分情,那也好过今生无缘。 一梦南柯,便醉倒在凤鸾心安处——阿奎勒 入凤朝初见那顽劣的太女,他只是心底微哂笑,只觉俗不可耐。 同宋丞相家的小公子谋划了许久后,却只一念心动,那高高筑起的城府便可轰然倒塌,皆因姝色动人心,柔情似水换情深。 但她本无意迎他入宫,所有的交际若是无他的谋划心机,只怕她往后的辉煌之路,再无自己的半点痕迹。 所以满心算计,便可求得抢在旁的人前头,先入了她的眼。 一梦似是南柯,便醉倒在凤鸾心安处。 情蛊不在她心,在己——乌桑银 初见时,沙场尽是黄沙染血的悲壮之景,他深陷敌军包围中,那人一袭战袍纵马奔腾,姝丽容颜冷厉,将他护在身前。 无关风月,只关深情几许。 时隔多年后的岁月里,他仍然会倍感庆幸,幸而在她班师回朝那夜,拦下了她。 那时南疆的乌桑花开得艳丽,映衬着她容颜如玉。 情蛊未曾锁住她,但那也无妨。 至少往后的如梭岁月中,她就在他身畔。 一江入帝心,便知春意暖——叶江知 在过去略微模糊的记忆里,叶江知其实是很艳羡自己的皇妹的。 她不需要多么饱读诗书,不需要善骑射,只需要是凤君和女帝的孩子,就足够了。 只是着一个身份,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他所有望而不得的爱。 所以他只是观望着羡慕着,从来不敢生出旁的多余的心思。 宫中年龄相仿的皇女皇子并不多,但她也不愿同自己一同玩,许是顾及他身体孱弱罢。 平日里,叶江知从不敢让心中起伏过大,这心悸之症本来初生之时是并不严重的,但父亲死后,儿时的那些宫仆们便以吓他为乐。 三天两头里,总要病上一番。 有时夜深人静,心悸抽痛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叶江知是有些许不平的。 但凤君是好的,心性善和到了极点的。 他领着自己去了太医院,去了他殿中。 那时他才知晓,原来宫里的冬日,不是都那般会冻死人的。 宫殿到了冬日是会有暖炉,会有狐裘锦被的。 凤君有时会感慨他性子为何养得这般淡漠,叶江知是知晓自己性子根处的漠然的,不过是他平日里为了在那群宫仆手底下讨活,善于装出和善温柔的模样罢了。 多年来遇到的人,于他而言,也无非是能洗去的墨迹。 凤君病逝时,他确实心伤了几日,但也无妨。 倒未曾想到他划开的清晰可见的沟壑,就叫她那样无意的填平。 自此,名义上的皇兄皇妹,被他抛之脑后。 而记忆中那个没什么着墨的窈窕身影,也在深夜里愈发明晰了。 她裹挟着凤君女帝对她的宠爱,带着春日里的暖,吹开了他心中萧索了无生机的秋。 正是册封大典当夜,龙凤花烛前,眉目如画的少女靠在他怀中,笑语吟吟地说道。 一江入帝心,便知春意暖。 他便明悟,她对自己的偏爱,是史书可证的。 [众卿风月录,至此] 万般多情,史书无迹。 第82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01 系统空间里,正在检测仪器前观测数据的01转过头来,叶姝发现它进化出了一双黑曜石般滴溜圆的眼睛。 一看到叶姝,许久没有和人类交谈过的01虽然有些兴奋,但是还是按捺住了恨不得扑进叶姝怀中的本能。 空旷无人的系统空间只见一只雪白的跟毛绒玩具似的雪团子悬浮起来,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叶姝的怀里。 叶姝小心地抱住它,入手的软毛轻盈如雪,触感十分的奇妙。 她将01看了一圈,才惊奇道:“你长出眼睛了?” 01瞬间炸毛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出现了银蓝色的电子光流,“这才不是你们人类的眼睛!” “这是用于及时捕捉分析数据的观测器!” 叶姝的关注点总是奇怪地偏移了,她歪着头,脸上出现了人工智能机器人无法理解人类指令的神情,“我们.....人类?” 01又炸毛了,叫道:“我只是一时间口误了,谁叫你长得这么像人类啊.......” 紧接着01就像是闹脾气了一般,闭上嘴一言不发了。 或者说也不能叫闭上嘴,只能称为噤声。 因为它目前还没有因为任务进程进化出别样的东西。 叶姝笑了笑,顺了顺01炸起来的白色毛发,“好啦!我这次任务的完成度怎么样?不如来给我分析分析任务完成的进程?” 原本还沉默着,连那双电子眼都闭上的01瞬间精神了,竟然兴奋到飘了起来。 “你这次任务完成得很不错。”系统看了眼叶姝宁静安然到就像是机器人休眠了一样的神情,问了一句:“任务者001你应该知道剧情里,女帝是被宋丞相给宋朝意的香囊中的一味香给毒死的吧?” 叶姝点了点头,眼睛直视系统,抿唇微笑了一下:“我知道,从拿到了宋朝意身上香囊的时候就知道了。” “根据中医药数据库的记载,凤朝所存在的云移花和墨枝两位药性是相克的,女帝宫中的熏香喜好用云移花存味,这个空子就被最为信任的宋丞相给钻了。” 01听着她这毫无情感起伏的分析,忍不住问她:“任务者你没什么特殊的感受吗?” 叶姝的眸光一下子陷入了茫然,她沉默了许久,按住了自己的心脏部位:“根据人类的情感记载的话,我这种情感不足以被判定为悲伤,只能是惋惜和遗憾。” 那就够了。 01内心默默地补全了这句话,至少证明情感意识觉醒系统是在完善进程的。 “你这次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宋朝意的死,还是你亲手做的,虐值打满了。” 说着,01又小心翼翼地开启了情感数据观测系统。 叶姝听了这话,虽然仍旧是安静地微笑着的模样。 但是01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身上微乎其微的情绪波动,但是那份情绪有些复杂,目前还不能分析清楚。 它不由得松了口气,居然觉得叶姝似乎是更像人类一点了。 01还打算说什么时,看到了系统传送的银蓝色光芒。 叶姝也感受到了意识的抽离,对着01温和地一笑,眸光柔软:“感谢你本次的任务指导,我该去下一个任务了。” “火葬场攻略系统的休憩时间到此结束,新的任务即将开启,请任务者001号前往下一个任务位面。” 意识模糊间,叶姝好像是听见了一个词。 星际兽人abo。 01听到叶姝道谢的话语,一时间愣住了,而后才大喊道:“好家伙!你怎么比我这个系统还更像系统了!” “你要做个人啊!做人啊!” 当然系统空间回荡的机械音将它的呐喊全然盖过去了。 意识抽离后再度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放大的脸,眉眼深邃,轮廓明晰。 这个男人显然从外表来看就不像是个人类。 因为他拥有墨绿色如深处森林的长发垂散于肩头,由一根银色的发带随意地束着。 一双细长的鲜红色竖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光从眼睛看,倒像是蛇类。 叶姝安静地分析着目前的情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的双腿似乎被什么锁起来了,身体也有一种禁锢感。 这个世界给她一种熟悉感,当然,仅仅是从科学技术上来看。 因为她所处的那个高科技时代,虽然被称为星际未来,但是仍旧是人类主导的社会。 而且身体的本能让叶姝对他感到害怕,就像是......猎物对捕猎者本能的恐惧。 “是个雌性o?”男子高挑的身姿朝叶姝的方向微倾,细长的眉眼微扬,还轻嗅了叶姝身上的气息。 扑鼻而来的是青草汁水的甜香味。 他这一行动,叶姝敏锐地听到了那种蛇类鳞片和金属剐蹭过的悉悉索索声响,她垂眼作出柔顺无害的模样,直到在看到那条缠在自己腰间的尾巴时。 饶是身为智能ai的叶姝,也心底倒吸了口凉气。 因为那是一条青翠色而修长蜿蜒的蛇尾,整齐排列的鳞片隐隐绰绰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缠在叶姝腰间的尾巴在发现叶姝不看他后,有些不悦地收紧,叶姝顿时有些呼吸困难了。 叶姝握紧双手,向前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柔软的嗓音颤颤巍巍地试探性问他:“您.......您会吃掉我吗?” 闻言,安科斯狭长的双眸危险地眯了眯,然后眼尾流转出戏谑的笑意,“如果你足够听话的.....” 下半句话顺利地收获了这个雌性o瞬间变得害怕的神情。 “毕竟蛇类最喜好的食物,就是兔族。兴起的时候,身为星际强盗的蛇族可是连雌性,也一样会吞吃掉的。” 并且伴随着说出这句话,他鲜红的竖瞳中是毫不遮掩的食欲,让叶姝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被他一口吞吃下去。 “不过要是不吃掉你的话,我有一个条件,你要听听吗?”蛇尾的尖端抬起了叶姝的下巴,安科斯觉得自己似乎并不讨厌眼前这个被自己用尾巴圈住的兔族。 叶姝抱住了眼前冰凉的尾巴尖,乖巧地点了点头。 “给我产几枚蛋,顺便孵出来就放你走。” 本来神情乖巧认真倾听的叶姝,眼中不由得冒出了两个大写的问号。 脑中也飞速地查询着蛇类的繁衍习性,最显著的就是两个字。 蛇类繁衍习性特殊,用于相接的通常有两根,如果其中一个出现特殊情况,并不会影响功能。 叶姝呼吸都屏住了。 两个?两个什么? 叶姝看到他红眸眼中因为等得不耐烦后陡然冒出的危险之色,连忙嗓音都在发抖地应允了下来:“好的!蛇先生!” “您想要多少枚都可以的!” 这样果决的态度倒是让安科斯有些讶异,微睁开双眼,红色的竖瞳打量着眼前这个看着随便掐一下都能弄死的兔族o,倏地笑了起来。 安科斯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叶姝的下巴,妖异美丽的五官格外地迷惑人心,他仔细观察着叶姝,还有那双因为紧张已经眼眶泛红的圆眼睛,笑道:“答应得这么快吗?” 说话间,他居然吐了吐猩红的蛇信子,成功地将叶姝吓得又是一颤。 对于未知生物的好奇,其实要大过恐惧。 叶姝抬眼,柔软地笑着:“因为我感觉蛇先生您不会伤害我。” 安科斯嗤笑一声,似乎挺喜欢叶姝脸蛋的手感还有她身上的青草气息,又捏了捏叶姝的脸,直到捏得有些泛红了才松开,“我叫安科斯,当然我不介意你叫我安。” 缠着她的蛇尾终于松开了,叶姝终于能够通畅无阻地呼吸了,乖巧地跪坐在冰凉的金属面上,看着安科斯。 安科斯透过观测仪看了眼不断接近的银色飞船,冷哼了一下,转过身朝着驾驶室行动。 叶姝看着他身后曳行的蛇尾,觉得那青翠色的尾巴其实挺具有美感的,就像是翠玉一样。 触感也是冰冰凉凉的。 只不过存在于她脑中属于原主的下意识记忆,告诉叶姝跟着这条蛇走了不会有好下场。 坐在驾驶舱的安科斯手势复杂地操作了一系列按钮,飞船顿时宛如一道光一般飞窜出去。 叶姝好奇地看向窗外,看到了细碎的星影,还有厚重乳白色的大气层,身体却并没有失重感,和突然加速带来的冲击力。 这个时代的飞行器制造技术,似乎比她在的洛克时代,还要先进。 但是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后头追着的一看就是有组织性,连型制都是清一色的冷色菱形飞船。 两方的势力,哪边更正常,再明显不过了。 更何况安科斯刚才称呼他自己为星际强盗。 叶姝看着安科斯的背影,继续伪装出刚刚无害地宛如雪兔的模样,一边往后默默地瑟缩着。 因为她看到了靠近自己的紧急舱门上的微小红色按钮。 蛇类的感知能力都很强,安科斯显然察觉到了叶姝的动静,但他目前急着做的是甩开星际联邦军队,没有空闲管叶姝,只是提醒道:“雌性o身体柔弱,掉出外太空,你要是能有命在可真是奇迹。” “我建议你不要找死。” 叶姝抿紧了唇。 她得赌一把,原主模糊的记忆直觉,再加上对安科斯的短时间分析,告诉她现在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后面的军方,让她更能信服。 于是叶姝毫不犹豫地拉开紧急舱门就坠落了出去。 安科斯转过头,就看到了叶姝急速消失在后面的身影,迅速缩小成一个点。 紧急舱门开启后就会为了维持舱内气压迅速关闭,眨眼间就已经闭合了。 “该死的!” 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继续冷静克制地操作着,趁这个机会甩脱身后牛皮藓一般追击自己的军队。 显然扑面而来的失重感和失压让叶姝瞬间没了意识。 她知道人类的身体目前无法存活在太空环境,但没有想到雌性的身体居然会反应这么大。 指挥舰中的马赫尔一看到那个掉落出来的纤瘦身影,瞬间解开了束缚自己的解压带。 银发黑眸的副官莱兰注意到了自己长官的行动瞬间站了起来,拦住了他的行动。 马赫尔抿紧了薄唇,只是伸手拨开了他,打开了保压舱门:“莱兰,任何一个雌性o都是联邦不可以失去的财富!” 指挥舰飞速地向叶姝的方向靠近。 发现了叶姝的马赫尔直接放弃了所有追击安科斯的计划,选择了用原形扑出去保护叶姝。 雄狮银色的鬃毛在太空失重失压的环境中静静地悬浮着,巨大的爪子抱住了叶姝。 回到指挥舰的时候,压力瞬间恢复,叶姝狠狠地砸在了马赫尔身上,所幸他用原形缓冲了叶姝坠落的冲击力。 意识回笼,但却十分模糊的叶姝隐隐绰绰看到了那威风凛凛的银毛雄狮,伸出手摸到了他颈部的毛发。 狮子,猫科动物。 然后陷入了沉睡。 第83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02 “长官,你......”副官莱兰在马赫尔身边踱步,尤其是看到他到现在都还是抱着叶姝的模样,更是叹了口气。 悬浮的蓝色数据光板也跟着莱兰的步伐行动着。 马赫尔用监测手环检查了一遍叶姝的各项身体数据后,将她放进了疗养仓中。 除却各项指数比起雄性alpha都要低上好几倍以外,还算是个健康的雌性。但是有关她的种族确认,大概还需要等到抵达星球后进一步的仔细检查。 叶姝在失去意识前就确认了任务剧情大纲的接收,所以没一会就重新有了意识。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对于她而言,是个全新的任务位面。 这是一个星际未来世界,完全体的人类因为不适应环境的变迁已经消失了,存活到现在都是开智了的兽人。 但是这个位面有一个很奇怪的设定,兽人进化的特征就是愈发靠近人类。并且目前来讲,只有在易感期或者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暴露兽人特征。而雌性og体弱难以存活,数量极其稀少。 最为特殊的一点,就是肉食动物的大都是alpha,而弱势的食草动物多为beta。 本文的女主是一个人类,她前世是律师,魂穿到了一只鸟蛋身上。这只蛋是麻雀的,她分化成了极为稀有的雌性o后,因为特立独行的性格所以很得各个兽人的喜欢。 她后面还带领雌性o组织了平权运动,为兽人雌性们取得了受教育权、生育自由选择权等等各项权力。 如果叶姝没记错的话,救下自己的就是男主一号了,传说中的银毛狮王。阿诺斯联邦的上将,是联邦的顶尖alpha,各项精神力身体素质都达到了顶峰。 苏醒了的叶姝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极其舒适温暖的环境。 如果根据暖黄色的灯光和浅绿色的液体推断的话,似乎是她那个时代用于治疗人类的疗养仓。 在指挥舰前端制定下一次追击计划的马赫尔感受到手环的振动,走到了疗养仓的面前。 正对上了叶姝茫然无措的打量目光。 叶姝坐在疗养仓里,用无辜的外表作为最好的保护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仓外的马赫尔。 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他棱干净整洁的纯黑色系军装制服,领口的暗金色纽扣别到了最上端,胸前都是红蓝白多色的战勋象征,还挂着金色的穗子。顺着领口的金属扣往上看去,能够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轮廓线条冷利。 注视着自己的,是不带有情感的金色双瞳,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压迫感十足。 很符合猫科动物特征的金色眼睛。 像是琥珀石。 叶姝陡然发现自己居然盯着他思绪漫游了。 马赫尔按了疗养仓旁边的按钮,仓盖便缓缓打开了。 叶姝心底生起了一个奇怪的词描述这个情景。 开盖即食? 但是叶姝没有在他眼中看到对于食物的诉求目光。 马赫尔向她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叶姝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显然这个没有接受过基本常识教育,被星际强盗伤害过的小雌性并不懂基本的社交常识,甚至不能理解自己这个绅士举动的含义。 面容冷肃的马赫尔努力软和下自己通身富有攻击性的气息,俯身手臂抵着叶姝的腰,另一只手勾住了她的腿窝,将她抱离了疗养仓。 乍一接触到仓外略微有些凉意的空气,叶姝瑟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反应动作自然逃不开马赫尔的感知能力,他不动声色地抱起了她。 叶姝下意识地往热源靠近了,然后望着马赫尔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捏住了他制服上的金属扣子。 马赫尔看到那只攥紧了自己衣服的手,白皙纤细,和军队中清一色的雄性alpha完全不同,让他心都快化开了。 尤其是叶姝还极其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嗓音柔软得就像是舰队常常破开的云层,将他心脏都包裹了起来。 然后叶姝就发现,他琥珀般的眼睛里,似乎流淌着一种父爱般的光辉? 跟着马赫尔步伐走进来的副官莱兰往后舱门边一靠,询问道:“长官,那位雌性o身体状况如何了?” 说话时的嗓音清脆明亮。 听到军靴和地面的敲击声,叶姝闻声看过去,就看到了银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束于脑后的副官,穿着银白色的军装,军衔似乎比马赫尔的少一条金色杠。 这应该就是原书中的男主二号了,物种是北极狐,犬科。 一位温柔腹黑的上将副官。 莱兰自然是注意到了叶姝试探性观察着自己的目光,于是走过去,弯下腰凑近了察看她。 银发墨瞳的狐狸,但狐狸似乎都很喜欢吃兔子? 刻在原身骨子里的惧怕本能有些影响到了叶姝的思考判断能力。 叶姝装模作样地往马赫尔怀里缩了缩,但仍然好奇地抬眸观察着他。 她很想知道兽人如果暴露种族特征是什么样。 马赫尔的眉头微皱,象征性地驱赶了莱兰两下:“莱兰,不要吓到了他。” 莱兰不甚在意地应和了两声,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叶姝,精致漂亮的五官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明艳,“小雌性,身体感觉怎么样?” 叶姝抿了抿唇,像是被安抚到了一般,浅笑着摇了摇头。 但是没有说话。 这样沉默的模样,让莱兰不由得对比起了那些在他看来略微显得格外活泼的兽人雌性。 难道是因为经历了星际强盗蛇族的迫害,心理状态受损,语言中枢也被破坏了? “长官,她不会说话吗?”莱兰直起腰,问道。 马赫尔动作悉心地将她放在睡眠舱上,拂过叶姝额头贴着的软发,“她会说话。” 莱兰瞧着自家长官这种老父亲悉心照顾叶姝的模样,笑着调侃了一句:“她的来历查明了,br2630荒遗星球多年来第一个诞生的雌性o,因为诞生了雌性所以被掠夺成性的星际强盗蛇族给盯上了,全部族人都被猎杀了。” “由于该星球的资料站点被恶意攻破,资料被造成了不可逆损伤,连该星球的栖息物种都不明。”莱兰顿了顿,联想起刚才叶姝看到时有些不安的神情,“按照她对我们俩的畏惧反应,可以猜测她是食草动物种族的。” 莱兰收起了数据光板,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一番:“简而言之,她目前是一位无归有,联邦无记录且未分配的极稀有雌性o。” 马赫尔接过莱兰手中的数据面板,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光却在听到无归有、未分配几个字眼时起了点波澜,看向了眉梢微挑戏谑看着自己的副官,“所以你觉得......” 该如何处理这位雌性? 低沉冰冷的嗓音,却带了点微妙的语气。 身为马赫尔多年搭档,看着他拒绝了多次联邦星的雌性o分配邀约,无疑也是跟他的家族一样,担心他会不会不愿意留存顶级alpha基因。 莱兰自然也听出了马赫尔的言下之意,修长的指尖划过编辑好的上报短讯,直接扔进了回收站中,笑着对他说道:“所以我建议长官您和我合作喂养这只雌性o。” 毕竟他感觉这个雌性o,比起活泼好动的肉食动物,似乎要乖巧不少。 指挥舰进入了自动飞行的状态,窗外都是迅速消逝的流星还有缓慢凝聚的星云。 有十多架巡航舰跟在指挥舰后,整齐划一地飞行着。 叶姝伸出手,用手包住了马赫尔的食指,抬眸望着他,小声问道:“我可以知道,你们是谁吗?” 马赫尔回握住她的手,理了理叶姝略微凌乱的破旧衣物,连一丝褶皱都抚平了,虽然期间目光不自觉地逡巡过叶姝颈后的肌肤。 在那里,正静静地散发着清新甜香的青草气息。 莱兰调出资料面板,展现在了叶姝面前,笑容如和煦春风一般:“我们隶属于阿诺斯联邦星球的军方,这次因调查抓捕令来追击星际强盗蛇族首领安科斯。” “我是巡航队副官,叫莱兰。”身姿颀长的副官抬起左手按在胸口,鞠了个躬,这是极其绅士的礼仪。 马赫尔打开了自己在联邦星网的资料,低沉的嗓音虽然没什么波动,但是却让叶姝觉得很好听:“马赫尔,我的名字。” 说话间,马赫尔甚至摘下了自己头上戴着的黑边军帽,放到了叶姝怀中。 这是联邦星中极为正式尊重的礼节。 至少在军方而言。 叶姝看着他那头耀眼的银色短发,剪得干净利落,不由得用手摸了摸。 有点扎手,但是触感整体还是柔软的,就像是刚刚被他救下时,那头银毛狮子的鬃发一样的手感。 叶姝抿唇怯怯地笑着,终于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我是叶姝。” 在这个星际世界,能得到雌性o主动告知名讳,就相当于得到了她的认可。 通常而言,都是多名雄性经过多轮竞争后,才能获得分配名额。 身为军方上将的马赫尔从来没有接触过兽人中的雌性,因此除却基本的知识,其他的是一概不知。而副官莱兰比起他也不相上下,因为他以往都只是远远观察着那些兽人雌性被一众雄性簇拥着,不曾接近过。 乍一遇到说话声音和动作都是温温柔柔的叶姝,莱兰只觉得格外新奇。 叶姝心底松了口气,在这个任务位面算是暂时有了落脚点。 只是想起原身的经历,她就觉得有些头疼。 舰队经过时长不短的飞行后都安稳地着陆了。 第84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03 在巡航舰队飞行返航期间,叶姝一直待在指挥舰的休息室中学习基本知识。 尤其是马赫尔和莱兰两人在决定合作收养叶姝后,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教授叶姝阿诺斯联邦星球的基本知识。 譬如联邦星球一个自转日是28h,围绕着r06恒星公转。 马赫尔较莱兰年长,无疑是一个极其耐心的导师,专注于为叶姝普及这个星际时代的知识。 剧情大纲所能提供的数据信息非常少,通过这些时日的信息汲取,叶姝也算是对这个世界的设定和各方面的特殊点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马赫尔也发现了她的学习能力十分的强,几乎所有的信息只要讲授一遍,她就能够录入记忆中枢系统。 如果不是检查过叶姝的身体,知晓她确实是极其珍稀的雌性o,以她这样的信息获取速度,马赫尔都要产生一种她是智能伴侣机器人的错觉了。 这个星际世界的兽人分为雄性和雌性,但是由于雌性各方面因素导致身体孱弱,所以两者的比例十分的不平衡。所有的雌性从诞生那一刻起,就会被各个星球国家注册在案保护起来,成熟期达到后会自动分配多名雄性负责保护并且完成繁衍指标。 但因为数量比例悬殊,许多雄性终其一生可能都匹配不到心仪的雌性。 abo的alpha在易感期没有对应的雌性安抚的话,极其容易陷入暴躁狂化的状态,也因此出现了数不清的流血斗殴事件。 为了保持星际时代的稳定,各国星球组成的联盟实验室推出了一款智能ai雌性机器人。 这个产品系列一经推出,得到了众多雄性的购买支持。 毕竟按照星际最高审美定制的外表,高科技合成近似人体的肌肤,由购买者喜好可以设置的身材指数,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挑不出缺点的产品。 讲述到这里的时候,马赫尔顿了顿,不由得垂眼观察着叶姝的神情。 因为以他敏锐的感知能力,他发现了刚刚叶姝身上几乎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 女孩坐在磁悬浮凳子上,未着鞋袜的脚光洁白皙,乖巧柔顺的外表十分符合食草动物的特征。 但刚刚她秀气的眉毛却不着痕迹地微蹙了一下迅速松开。 秉持着教育手册上要时刻关注雌性o心理健康状态的原则,马赫尔摸了摸叶姝的脑袋,“怎么了?” 听到马赫尔的询问,叶姝仰起头注视着他金色的双瞳,细声问道:“马赫尔没有购买机器人吗?” 马赫尔俊朗冷厉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怔愣的神情,然后回答了叶姝的疑惑,“没有,因为......军务繁忙,如果购买了伴侣机器人的话,会没有时间陪伴她。” 这样的回答,让叶姝十分地疑惑。 在过去她所在的洛克时代,如果有人说出伴侣机器人需要陪伴的话语,无疑是非常愚蠢可笑的,甚至会被送上星网论坛被嘲讽。 因为.......说得好听,叫做伴侣机器人,说难听点无非就是x方面的玩具罢了。 “机器人,也需要陪伴的吗?”叶姝睁着双湿漉漉的圆眼,好奇地看向马赫尔。 马赫尔抚摸她黑色齐耳短发的动作停住了,沉默了许久才选择用叶姝目前语言能力能够理解的话语解释清楚。 “机器人不止是机械,她们是伴侣。” 说着,马赫尔伸出双臂抱起了身材纤细瘦弱的叶姝,让她稳稳地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让叶姝侧着脸,耳朵贴近了他的胸膛。 隔着军装制服,叶姝可以清晰地听见线条有力的肌理下心脏的跃动。 “叶,听见了吗?”马赫尔拥着她,“这就可以称为陪伴。” 叶姝陷在马赫尔温暖的怀抱中,闻到了他身上浅淡的信息素味道。 是一种微冷的冰块柠檬茶的气息,微冷而清醒。 和莱兰的信息素味道不太一样,莱兰的味道是那种冰冰凉凉的奶油冰淇淋味道。 “好了,我们接下来该进行逻辑思维能力的学习和训练了。”随着说话声,马赫尔侧身从指纹锁储物柜中拿出了一册星际元素的拼图。 拼图的图案大多都是阿诺斯联邦星出厂的各种型号飞船和机甲。 一看就知道是军方发放的纪念品。 也对,毕竟身为军方的巡航军上将和副官,怎么可能天天待在休息室里玩耍和睡觉。 这册拼图都快被叶姝拆散复原几十次了,上面的拼图块序号她都能够背下来。 但是马赫尔和莱兰执着于教育她知识来消磨无趣的返航时间,叶姝也乐得接受了。 毕竟获取他人的好感,是她的本能。 至于原主的遭遇,坐在休息室里的叶姝垂下眼睛看着拼图上威风凛凛的银色雄狮兽形机甲,翻阅着脑中的记忆。 在原书剧情里,原主没有像她一样不怕死地逃出去,然后被安科斯带到了星际强盗联盟的大本营里。然而星际强盗蛇族都不是什么善类。 再加上原主并没有接触过任何beta以外的兽人,所以一直都很惧怕安科斯。 安科斯常年都在星际航道上劫掠,身上的气息极具攻击性,原身一看到他就本能害怕地逃避哭泣,安科斯也就不再逼迫她,再加上忙于劫掠后面久而久之地就忘记了她的存在。 但这一遗忘,对原身这个雌性的o寻找到了安科斯离开星球的空子,将她多次标记后死亡。 甚至.......被撕咬吞吃。 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她死后安科斯的反应,只有她临死前,看到的安科斯那张被长发遮盖住的脸。 连神情都未曾看清楚。 叶姝拨弄了两下桌面上的拼图碎片,在思考当时安科斯那张长发下的脸会出现什么样的神情。 悲伤?遗憾?不忍还是怜悯。 而且原书里的马赫尔在知晓原身的悲惨结局后,一直生活在心理阴影中,直到遇上了女主才重新走出来。 外表冷酷严峻的马赫尔,实际上却是个性格正直如松的军方长官。 难以分析出来安科斯情绪,叶姝往桌子上一趴,脸朝着感应门的方向。 门刷过莱兰的虹膜信息后直接开了。 “小叶女士,到用餐时间了。”伴随着一道极其有特征的温柔嗓音,身穿银色系军方制服的莱兰踩着轻快的步伐,漂亮的眉眼间尽是戏谑的笑意,手上稳稳当当地端着一杯绿色的青草汁。 叶姝一看到那眼熟的绿色,就不由得皱起了鼻子,把脸埋进了臂弯里,不肯再抬起头。 果然绿色和蓝色是人类世界里最容易让人丧失食欲的颜色,太可怕了。 她已经吃了数不清的绿色食物了。 再吃下去,她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变成安科斯的那种墨绿了。 未曾想莱兰看到叶姝表达不满和拒绝进食的神情,反倒笑得更加柔和了。 雌性本来不应该像她这样,刚诞生没多久就面临这种事情,叶姝现在能够学会表达自己的需求和情绪了,无疑是一件好事。 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餐桌上,熟练地将她抱到餐桌前,摸了摸叶姝的耳垂。 “不想吃青草味的营养液了吗?”莱兰舀了一勺送到了她唇边。 叶姝抿紧了唇,最后还是在莱兰柔和的眸光中张开了嘴。 微甜裹挟着青草气息的营养液流入了口中,其实并不难吃,只是叶姝不由得怀念起了之前在现代位面和古代位面吃到的各色美食。 星球科技发展到最后,为了追求速度竟然连口腹之欲都要抛弃,太可怕了。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披着一件白色的军服披风,黑色的齐耳短发因为她偶尔出现的小动作轻晃着,放在膝盖上的手臂纤细白皙。 看到她乖巧地选择了吃食物,莱兰精致的狐狸眼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唇角上扬。 然而他一开口就是语气极度的落寞,让人听起来都要忍不住心疼他了,“希望亲爱的能够原谅我们指挥舰上匮乏的物资,因为巡航舰队的战斗成员大多都是肉食系的alpha,所以食草系兽人用的物资不足。” 说着,莱兰温柔而遗憾地凝视着叶姝。 对着他这样的目光,叶姝停住了进食的动作,含住了口中的勺子,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骗人......明明她都表明了自己想要尝尝肉的诉求,但是他和马赫尔总是不着痕迹地就把话题给转移了。 果然不止人类狡猾,兽人也很狡猾。 尤其是狐狸族的莱兰,更是坏得很,知道她想试试看烤肉之后,让她喝了三天的青草汁。 “叶想知道为什么不是狮族兽人的我能成为马赫尔上将的副官吗?”莱兰双手支着下巴,笑着问叶姝。 叶姝捧着还剩一半的青草汁,好奇地抬头看向他,唇边残留了一圈翠色的痕迹,映衬着雪白的皮肤。 莱兰伸手用清洁湿巾擦过了叶姝的脸,歪着头似乎是在回忆,“马赫尔上将的洁癖很严重,他认为只有白色毛发的生物才不脏,而狮族兽人里银发狮子的数量十分稀少,所以我就成为了副官。” 这么扯的理由,放在这个位面,却莫名其妙地合理。 叶姝垂下脑袋,继续和手中的营养液斗智斗勇。 等到叶姝将绿色的营养液喝了个精光,莱兰从服务机器人的保鲜箱中取出了一颗色泽艳丽的果实,看着像是葡萄的样子。 微凉的翠红色葡萄送到了叶姝唇边,她张开口咬住了这颗来之不易的葡萄。 牙齿咬开的时候,有鲜红的果汁渗出了唇角,叶姝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卷去了唇边的果汁,却没想到莱兰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她脸侧。 于是淡粉温热的舌尖就这么轻轻地扫过了莱兰的指尖。 莱兰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目光紧锁住叶姝那浅粉的舌尖,指尖蜷缩进手心按了两下,终究是按捺不住地俯身吻住了叶姝。 清甜的水果味道还残存在唇齿间,愈发深沉的吻,让情绪陡然不受控制攀升到极点的莱兰居然显示出了自己的兽人体征。 叶姝看到他银发间瞬间冒出来的一对尖尖的耳朵,那白绒绒的耳朵还不自觉地弹了两下。 她黝黑的眼眸睁大了,抬起双手悄悄地摸上了他银发头顶的毛绒耳朵。 软骨蕴藏在银白色柔软的毛发和肌理之下,耳洞间透着清透的粉色,看着就分外的漂亮。 在指尖摸索到他耳朵的时候,叶姝感觉心都要软化了。 手感是温热且软糯的,她以为莱兰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就顺着自己的想法按了按那竖起来的耳尖,软软的耳尖又会迅速地弹回来碰到叶姝的手心。 好像小狗! 耳朵被她拢在手心的一瞬间,莱兰下意识地扣住了叶姝的腰将她按向了自己,犬齿也险些失控地冒出来,但怕划伤了脆弱的她,莱兰将犬齿硬生生收了回去,有些不满地咬了咬叶姝的舌尖。 成功将她乌黑的眼眸染上雾气后,莱兰才松开她,慵懒温柔的嗓音有些沙哑,纤长浓密的雪色睫毛抬起,眼中倒映出叶姝眼尾微红的模样,“叶......狐狸兽人的耳朵不可以乱碰。” 因为这代表着想要被标记.....而且是完全标记,直到锁成的结将其灌满到溢出来,才可能放过她。 但是眼前的女孩显然还没到成熟期,会被这样剧烈的举动伤害。 叶姝抿了抿唇正要跟他说声抱歉了,却没想到莱兰的身后居然冒出了一条蓬松的雪色尾巴,完全违背他话语意志地一直左右摇摆,在那不停地晃来晃去。 “那个,莱兰的尾巴很漂亮哦。”叶姝按着莱兰的肩头,目光都快粘在了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上,小声地提醒着他。 眼前向来在战场上对敌人温柔腹黑惯了的莱兰副官,却因为叶姝这句话,脸瞬间红了个透彻,干脆恼羞成怒地把叶姝压进了怀里,尾巴缠住了叶姝的腰,直接破罐子破摔了,“如果叶想碰我尾巴的话,完全可以。” 叶姝惊喜地抱住了那条漂亮的白毛尾巴,把脸蛋都给埋了进去蹭了蹭。 扣在叶姝腰际的手把控着她纤细的腰肢,似乎只要一只手就能握住一般。 被喜欢的雌性o碰到尾巴,都快让他失控了。 莱兰埋在了叶姝的颈窝处,寻找到了散发着浅淡清香的后颈处,难耐地用冒出来的犬齿摩挲了两下。 进来的马赫尔刚进来,就闻到了那铺天盖地的奶油冰淇淋味,浓稠到有些过于甜腻了。 冷峻的眉瞬间就皱了起来,尤其是在看到那被叶姝抱在怀里的大尾巴之后,眉皱得更紧了。马赫尔叩了两下门,发出了几声脆响,打断了莱兰,“莱兰,注意收敛你的信息素。” 这么一说,叶姝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泡在莱兰甜腻的信息素里头,在看到马赫尔皱紧的眉头时,低下头抽回了手,但离开之际还安抚意味地拍了拍那条毛毛的尾巴。 莱兰理了理叶姝有些凌乱的黑发,将碎发别到了她耳后,站直身行了个军礼,但脸上的笑意却有些促狭:“收到,长官。” 马赫尔自然将叶姝刚才依依不舍的举动和有些失落的神情尽收眼底,心底莫名有些空空的,他走过去把叶姝抱了起来,走向了睡眠舱的位置,“雌性进食后需要休息。” 这句话显然是在驱赶莱兰了,莱兰笑着耸了耸肩,端起了桌面上空空如也的杯子走了出去。 前脚莱兰才出休息室,后脚马赫尔就放出了自己的兽形。 只不过顾及空间的大小,变成的银毛雄狮比起之前要缩小许多,但庞大的体型也足够让叶姝躺在他身上了。 叶姝看到眼前瞬间变出来的威风凛凛的雄狮,惊喜地抱住了他凑过来的大脑袋,顺了顺他银色的长鬃毛。 一条修长有力的尾巴圈住了叶姝的手腕,尾巴的顶端是一颗雪白毛绒绒的球,看着就跟玩具一般, 叶姝双手合起来,握住了马赫尔的尾巴尖,刚刚还有些失落的神情顿时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金色凌厉的兽瞳凝视观察着叶姝脸上的神情,眸光不由得软和了不少,气息吹起了叶姝额头的发丝。 看来小雌性比较喜欢他的尾巴,毕竟莱兰那种蓬松的尾巴,一看就知道每日会掉不少毛。 吃饱后就很容易产生睡意,叶姝打了个哈欠,躺在马赫尔狮子兽形温暖的腹部沉沉地睡去了,手中还攥着他尾巴尖的毛球。 等到叶姝熟睡之后,马赫尔变回了人形,怀中的叶姝靠在他胸膛出,呼吸平稳均匀。 在此前,马赫尔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拥有雌性,因为他本以为自己会将一生都奉献给阿诺斯联邦。但是现在,乖巧温柔的叶姝就躺在他怀中,只属于他和莱兰的雌性o。 他会和莱兰悉心地照顾她直到成熟期,然后完成标记。 只是想到以后军中事务结束后一回到家,就能够看到她在家里笑着等待他回来,马赫尔就忍不住在叶姝的眉心间落下一个极其小心的吻,生怕将她吵醒了。 在过去马赫尔并没有在意过雄性alpha天生的独占欲和易感期,他认为无法控制自我约束自己的雄性alpha都是还未完成进化的兽人,仍然保持着兽性。 但如今看来,只是没有遇上能够引发他产生欲的对象。 一对上叶姝那双干净透彻,总是平和温柔的眼眸,马赫尔就觉得心尖都发颤。 所以在莱兰提出共同合作收养她时,马赫尔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后来有些后悔和莱兰一起,但是马赫尔知道如果不答应的话,她身边多上伴侣也只是时间问题。 相比较而言,莱兰反而是比较能接受,共同照顾叶姝的人选了。 决定了狩猎目标就绝对不可以犹豫,这是遗传在兽人骨子里的狩猎本能。 指挥舰降落到驻留场地的时候,叶姝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悬浮在空中的银蓝色飞行器,那些飞行器上都是军方负责维护舰队设备的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银色皮质防护服,用仪器检测巡航舰的性能和安全。 周围的建筑高耸入云,亮着统一的蓝白色系灯光。 这是阿诺斯联邦星球的指挥旗帜的颜色。 叶姝坐在马赫尔的手臂上,身上披着莱兰的银色披风,脑袋上还盖着马赫尔的黑皮金穗军帽,把脸和身形给遮盖了个严严实实。 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根本看不清,不过几分钟后飞行器就停留在了一处绿化树林前,似乎还准备直接飞进去。 注意到了叶姝脸上疑惑的神情,正在处理军方不断发来的短讯的莱兰推了推戴着的金丝半边眼镜,为叶姝解释着,“亲爱的,我和马赫尔上将隶属于联邦军方高层,住所都是安装了屏蔽伪装仪的,不用担心。” 果然穿过了一道浅蓝色数据荧幕,眼前的景致瞬间切换了。 飞行器掠过停留在了银光板的屋顶上,停下的瞬间,叶姝就听见了智能播报音。 “身份识别结束,为上将马赫尔编号ans003号飞行器,无线充能开始。” 叶姝就像是个孩子一样,被莱兰和马赫尔左右各牵着手,走下了飞行器踏入了房中。 回到家的马赫尔轻车熟路地开启了沿途的智能ai服务,还关闭了防盗系统。 “用户马赫尔上将您好,我是军方为您配给的智能服务管家光刻05号,欢迎回到您的家园,是否即刻开启休眠期的服务机器人?” 莱兰还没等她说完,就点了光幕上的确认键。 不知道从何处突然冒出来一个椭圆形的机器人,悬浮在了叶姝身边。 马赫尔停住了脚步,看着叶姝居然十分友好地握了握服务机器人的机械臂,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弯如月牙,很是漂亮。 “您好,我是服务机器人sy82,需要绑定第二级别用户,请您给予我dna识别认证。”随着毫无波澜的机械音,sy82抬起了它的机械臂,叶姝握住了它的手。 下一秒,服务机器人sy82本来金色的机械眼,变成了和叶姝眼眸一个颜色的黑眸。 它眨了眨黑豆般的小眼睛,“第二级别用户绑定结束,您好!欢迎入住马赫尔上将的宅邸。” “你好!”叶姝笑意温柔地回复了它。 莱兰一一回复完军方的短讯后,将数据光板往马赫尔的方向一抛,随意地解开了制服领口的两枚口子,走向了转角的房间,“长官,目前事务已经全部处理完了,记得照顾好小雌性!” 马赫尔宽大有力的手掌将叶姝的整只手包在了手心里,牵着她走进了自己的住所区域。 第85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04 在餐厅前,马赫尔停住了脚步,调出了餐厅的数据面板,看到上面及时更新了食草系动物的食品后松了口气,牵着叶姝的手将她带进了餐厅里。 叶姝看到马赫尔似乎是去了备餐区,很自觉地坐上了餐桌旁边的位置,还给自己戴好了餐巾,等待着他会准备好什么样的美食。 直到叶姝看着马赫尔骨节分明的手将一碗雪白的泥状食品,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叶姝看到那白花花的营养剂果泥,即使闻到了清香的花果气息,也忍不住眉眼耷拉了下来,看起来就是很不开心的模样。 马赫尔捏起了小巧的绿色勺子,挖了一勺果泥送到了叶姝的嘴边。 叶姝最近在休息室通过莱兰给她玩的星网光脑,了解到了不少这个时代有趣的事情。 此刻的情景,她觉得就可以用那句谚语来描述,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然而事实上叶姝的反抗手段是把头偏开,抿紧了唇,表明自己不想吃了。 “这么想吃别的食物吗?”马赫尔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揉了揉叶姝的头发,点开了全息投影的购物模拟界面。 叶姝才发现这个星际时代,兽人们不是只吃营养液的,明明有正常的食物。 大概是军方的习性,让马赫尔习惯了吃进食速度快的营养液还有浓缩剂。 马赫尔将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肢,将购买流程给她演示了一遍,下巴搁在了她的发旋间,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耳垂间,“想要吃什么?” 说着,他浓密的睫毛垂下,目光恰巧落在了那抹雪白的云团上,或许是因为衣物不合身的缘故导致的。不知道是不是叶姝的错觉,马赫尔的嗓音似乎变得有些低沉了。 “也可以买些衣服,系统已经自动录入了你的体型数据。” 叶姝点了一大堆的甜食进购物栏,再点了第九十样甜品后,马赫尔握住了她的手腕:“健康成长手册上说你现在不可以摄入那么多甜食,牙齿会受到损坏。” 而到了买衣服的时候,叶姝才发现这些衣服简直单调的很,非常地符合阿诺斯联邦星球风,都是清一色的纯色系长裙,材质也是偏皮质科技感十足的那种光泽感面料。 马赫尔看中了一套雪色的垂耳兔连体睡衣,眸光微动,冷峻俊朗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但是在结算的时候却把那件垂耳兔睡衣加入了购物栏。 说是他私心也好,直觉也罢,他总觉得叶姝的品种就是垂耳兔。 果不其然在种族核验的时候,检测出来的结果和马赫尔猜测的没有任何区别。 “马赫尔上将,您带回的是一位极其珍稀脆弱的雌性o,诞生于荒遗星球br2630,种族为食草系哺乳纲兔形目兔科兔属,品种名为熊猫绒垂耳兔。” 熊猫绒垂耳兔是什么新型品种? 叶姝好奇地点开了显示资料上的示意图,才看清原来是指耳朵尖端的位置能够看到黑色毛发,眼睛同样是属于黑色,而身上的毛却是白色的垂耳兔。 马赫尔看到检测结果后,不由得抬手摸了摸叶姝微凉的耳垂,“果然是兔子。” 就在叶姝以为他想要咬自己耳朵时,服务机器人走了过来,居然是极速配送上门的商品。 机器人还非常贴心地拆开了包装,在看到里头那套格外夺目的雪色兔子连体睡衣的时候,叶姝抿了抿唇。 果然身为食肉系的兽人,马赫尔很喜欢食草系的兔子。 或者应该说,没有食肉系会讨厌这种外表无害的物种,包括莱兰也是。 “要换上试试吗?”马赫尔拿起了服务机器人手中干净整洁还消毒过的新衣服,展示给叶姝看。 虽然但是,叶姝也拒绝不了毛绒绒衣服的诱惑,所以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在洛克时代的时候,她就格外地喜欢星际里的猫咪,很喜欢猫咪们围着她坐在她身上的温度。 叶姝抱着毛茸茸的一团衣服走向了马赫尔刚才介绍过的洗浴室里,根据刚才马赫尔介绍的使用方法打开了清洗开关。 雾化的清洗剂和水蒸气的混合气体,附着到了肌肤上还有头发间。 略高于体温的温度,显然是很适合恒温动物。 不过两分钟洗浴清洁的过程就结束了,叶姝有些疑惑地摸了摸似乎还没褪去热度的后颈,她记得这个世界是有abo设定的,她的腺体在发烫是意味着什么吗? 穿戴好垂耳兔形状的居家服后,叶姝从洗浴室里出来,她还非常配合马赫尔愿望地戴上了家居服的帽子。 马赫尔看到现在白绒毛中的那张脸,还有望着自己的湿漉漉的,像是一同被清水洗过的黑曜石般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购买选择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果然未达到成熟期的雌性,穿这种绒毛套装要比那些科技防护服美观得多。 而且看叶姝的神态判断来看,她似乎也并不喜欢那种和伴侣机器人出厂制服差不多的服饰。 “在这等等我,我马上就洗好了。”马赫尔上前,近于两米的高大身形,像是一座极具安全感的墙一般立在叶姝的面前,将她笼罩于他之下。 看到叶姝仰头看着自己,马赫尔居然十分配合地弯下腰吻了吻她的唇角。 在嗅到鼻尖萦绕的青草甜香气时,马赫尔险些失控地扣紧了叶姝的腰肢,连忙起身走近了洗浴室了。 冰凉的水温无疑是能够让兽人们迅速冷却下来的,但是前提是洗浴室中不要有雌性o残存的浓郁到了极点的信息素。 马赫尔看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身影,金色的瞳孔已经收缩到了极致,里头潜藏着暴虐的气息。 不必怀疑了,他的易感期被叶姝的信息素引导得提前了。 他接了把冷水泼在了自己的脸上,按住了洗手台的两侧,试图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目前叶姝还没有进入成熟期,如果强行完成标记让她进入这个阶段的话,无疑会对她的生理和心理都造成巨大的不可逆伤害。 可怜的雌性好不容易才从星际强盗头目安科斯那里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逃出来,好不容易才经过这段时间让她学会传达自己的情绪和不满,绝对不可以再次伤害她。 如果这个伤害是来源于救了她的自己,这份伤害肯定是成倍增长的。 马赫尔的呼吸声愈来愈重了,猎杀猎物时才会用到的利齿竟然有些若隐若现于唇间,兽形也开始有些不稳定了。 他抬起手,抹去了镜面上弥漫的雾气,如愿地看到了自己失去理智的模样。 即使从表面看,他还是巡航队冷静严肃的上将,但马赫尔清楚自己已经快要控制不住那狂躁不安的气息了。 绝对不可以那样做,马赫尔与脑中叫嚣的兽性对抗着,抖着手试图点开洗浴室的储物系统。 在即将碰到开关时,洗浴室的门开了。 这是所有星际时代用户,洗浴室所安装的安全系统。 如果有使用者在洗浴室中停留了过于长的时间,为防止出现使用者窒息或者其他意外情况,会自动开启洗浴室的门,并且发出警报声。 正在浏览星网光脑有关于垂耳兔雌性论坛的叶姝听到了门开启的声音,还有随之而来的警报声,倏地抬头看去,就看到了马赫尔跪在了地上,神情痛苦。 叶姝拨开悬浮在自己面前的光脑,连忙小跑了过去。 结果还没踏进浴室,那汹涌而来的雄性alpha信息素的气息,就将叶姝笼罩于其中,密不透风。 冰块微凉的柠檬茶气息,弥漫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里,无一遗漏。 叶姝忽而感觉颈后的腺体越来越热了,直接腿发软无力地跪坐在了原地,浑身都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已经有水打湿了才换上的绒毛家居服,洇开了一小片。 太可怕了,雄性alpha的信息素,那压迫力根本让叶姝无法行动。 耳畔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最后马赫尔停在了叶姝面前,捧起了她滚烫的脸。 他的金色兽瞳凌厉而极具压迫性,让叶姝鸦羽般的眼睫被泪水沾湿了,湿漉漉的双眼就这么看着他。 马赫尔注视着被自己信息素威吓加上诱导而出现了本体特征的叶姝,齐耳黑色短发间冒出来一对垂到了肩头的黑毛耳朵,他的眸光停驻在她腰际。 在那里出现了一条尾巴,或者准确而言是雪白绒毛球一般短短的尾巴。 圆润锐利的狮瞳紧紧地注视着叶姝的兔尾巴,宽厚有力的手掌抬起,将她的尾巴拢进了手心。 这一举动,将本来无力地倒在地上的叶姝激得险些跳起来,却被食肉动物狩猎本能刻进了骨子里的马赫尔扣住了腰,直接跌倒摔在了他身上。 叶姝这才发现马赫尔的兽人特征也暴露了,毛茸茸的白狮耳朵就在他短短的银发间抖动,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环境,而他身后的狮尾正拍打着地面,发出阵阵闷响。 彰显着尾巴主人此刻的焦躁不安。 “莱兰......说,不可以乱碰尾巴。”叶姝抿了抿唇,别开腰试图逃开,小声地说道。 猫科动物的视力让马赫尔能够清晰地捕捉到叶姝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包括她此刻晕开了绯红的眼尾,从来没有捉弄过旁人的银毛狮子兽人,竟然罕见地起了点捉弄心思。 本来就在他手中的兔尾,被他的指尖按住了尾巴和腰际连接的部位。 叶姝低头一口咬住了马赫尔的狮耳朵尖端,哭出来的顿时只有气音了。 “食肉动物的恶劣本性!” 第86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05 本来干净整洁,被服务清扫机器人打扫得纤尘不染的餐厅,变得有些凌乱了。 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件雪白的绒毛垂耳兔形状的家居服,绒毛因为沾湿了合成了一绺一绺的。 叶姝被马赫尔抱着坐上了餐桌,因为猝不及防地接触到有些微凉的桌面瑟缩了一下。 对上了叶姝含着泪的圆眼,马赫尔的理智难得被她委屈的眸光瞧着而收回了几分。 强制着收回理智的马赫尔发现了叶姝刚才瑟缩的小动作,顺手打开了温控开关,下一秒整个偌大空旷的餐厅就变得接近于体温了。 悬浮的光脑飘飘荡荡地晃到了叶姝的手边,马赫尔伸手关闭掉了星网光脑。 但是在关闭前,马赫尔注意到了一个还未从后台关闭退出的界面,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点开了界面。 界面的标题是非常醒目的几个字体——兽人星际星球联盟历史。 这个网站马赫尔再熟悉不过了,是星际时代每个兽人从小就能够浏览的数据信息集成网站,里面会提供各个星球的历史信息,虽然称不上有深度,但还是足够全面的。 唯独值得留意的是有关东云共和国的历史信息录入,由于该颗星球的历史信息过于密集且跨越的时间线非常的长,所以星网并没有对该星球的知识面信息达到全方位集成展示。 恰巧叶姝的浏览界面就停留在东云共和国的界面。 马赫尔转过头,恰巧叶姝还残存着红晕的眼还望着他,似乎是有些紧张不安。 对上叶姝那样柔软的目光,马赫尔的唇角不由牵出了几分笑意,但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是那么的温和了,捏住了她腰后的小尾巴,“对东云星球的历史很感兴趣吗?” 腰际的感触让叶姝瞬间捉住了马赫尔头顶的白色狮子耳朵,指尖报复意味地按住了他耳朵透粉的位置,唇抿紧地注视着马赫尔。 她性子从接触到现在,展现出来的模样都是接受任何事物的包容模样。难得会在他面前出现这种带了点小脾气的神情,圆溜溜的眼睛噙着泪有些倔强地盯着自己。 如果是相同种类的食肉动物这样和他对视,完全可以视为挑衅发出决斗的信号。 但是叶姝的品种是熊猫绒垂耳兔,作为一只食草系的兽人,这样盯着自己看,让马赫尔难得寻回的理智又要溃散了,尤其她身上透出来的清甜气息,无时无刻不挑战着他的神经。 马赫尔按住了她,叶姝往前倒去。 只能听到他低沉略微沙哑,就像是裹挟了沙砾的嗓音,“知道我名字的含义吗?” 叶姝仰首看到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就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马赫尔,阿诺斯星球远古时期的雄狮神,通常为头戴冠冕的形象。” 听到叶姝一本正经的由星网资料而来的解释,马赫尔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低下头靠近了叶姝的颈侧,“自己查询过了?” 命脉被狩猎者靠近的压迫感让叶姝攥紧了他的衣服,小声回答道:“在拿到星网光脑的第一天,就查询到了。” 这句话讲述的是事实,但无疑让马赫尔心都为此加快了几分。 这是意味着怀中的雌性o在试图了解他吗? 叶姝垂下眼眸看着马赫尔的身形,他新换上宽松的家居服,布料是比较衬托身形的,腰腹的线条流畅有力,浅白色的衣料下隐隐绰绰地透出了独属于成熟雄狮alpha兽人的力量感。 毫无疑问,o的本能诉求也在影响着她。 叶姝望着近在眼前的马赫尔的喉咙,那是属于兽人的致命处。 马赫尔感觉到家居服的衣领被温暖柔软的指尖拨下,保护自我的条件反射让他想要压制住叶姝,却反倒被她的手臂勾住脖子,然后他的喉结被湿润的唇吻住了。 阿诺斯联邦星球巡航队上将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食草系的雌性o身体孱弱,连牙齿也是毫无威胁力,不像是食肉动物用于撕碎猎物的利齿那样锋利,甚至只能让马赫尔感受到略微的痒。 就像是被羽毛滑过了脖颈间,即使叶姝再用力,也只是产生些许不疼不痒的感觉,只会让马赫尔金色的狮瞳凝缩成了一个点。 马赫尔微微往后仰头退开些许,看到了叶姝泛着透红的脸颊,带了点薄茧的指腹拭去了她眼尾掉下来的泪珠。 眼前温柔无害的小雌性o似乎是因为他的后退而不满哭泣了。 身形高大的他叹了口气,俯身将叶姝整个翻了过来,在她耳畔轻声解释道:“你还没有达到成熟期,我可以临时标记你吗?” 口中是询问着,但猫科动物的狩猎本性,已经叼住了叶姝后颈的腺体。 背过去看不到场景的叶姝只能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才答应,马赫尔探出唇的利齿就已经刺破了肌理,将他冰茶味的信息素直接注了进去。 这个临时标记过程并不疼痛,但却让叶姝忍不住地塌下腰哭出了声。 那样恐怖席卷而来的感触让她纤细的身姿就像是风中被吹乱的柳枝一般抖着。 但叶姝却并不能趴下去,因为腰间有力的手臂作为着力点支撑着她,还将试图逃脱开的自己拉了过去。 马赫尔并没有松开口中源源不断沁出清甜气息的腺体,反倒控制不住了自己的兽人特征,修长的狮尾无声无息地环住了叶姝的脚腕,而后徐徐圈着往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尖敲开了紧闭的门扉,于是尾巴尖绒绒的雪白毛球似是无意间地扫过了潜藏于其中的珠子。 只不过一小会,马赫尔狮尾尖端的毛球就变得湿漉漉的了。 他还把尾巴送到了叶姝的面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说道:“怎么办?尾巴被打湿了。” 意识恍惚的叶姝都不知道他的话语间是不是带着促狭的含义,将脸藏到了臂弯间,不肯去看。 被拒绝了邀约的马赫尔也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金色的兽瞳中浮现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紧接着叶姝的双腿被并拢了,所幸有水的存在,所以那形态惊人的巨兽可以无阻地擦过之间的间隙,不时会不小心地没过顶端。 每当尾巴扫过的时候,叶姝就会下意识地往前逃跑,然后被压制住咬住了后颈,根本无力抵抗铺天盖地而来的骇浪。 等到临时标记的信息素气息完全散去的时候,过度的信息素压制已经让叶姝失去了意识。 陷入了沉睡的雌性o还没有褪去显出来的兽人特征,长长的垂耳绒毛擦过了马赫尔的手臂,像是轻盈的羽毛一般。 马赫尔凝视着那对在叶姝头顶冒出来的兔耳朵,薄唇微抿。 他似乎还挺喜欢黑色的兔耳。 不知道是不是叶姝的感知错误,好像从餐厅那次被临时标记之后,自己喝的营养液和吃的果泥总是有股奇妙的味道。 倒也不会难喝,就是不像纯粹的蔬果气息了。 厨房中正在为叶姝加热营养液的马赫尔,修长的指尖冒出锋利的爪,划开了手中的一小支药剂,然后混合到了叶姝的食物中。 这是他特地为叶姝从实验室中购置的体质增强转因子营养液。 饶是知晓雌性o身体孱弱需要悉心照顾的马赫尔,也没有料到叶姝连临时标记都能够昏过去。 可见她的体质也是孱弱到一个特殊程度了。 转因子这个药是星球联盟实验室出品的,是禁止向雌性售卖使用的药物。 但实际上阿诺斯联邦星球中的顶尖alpha负责照顾的雌性o们过于天赋异禀的能力。 但在叶姝这,马赫尔不止想让叶姝仅仅是能够承受自己而已。 手中的长勺缓慢而均匀地搅拌好转因子和时蔬果泥。 他的目光落在回收台上被碎成了齑粉的药瓶上,薄唇抿得愈发紧了,近乎绷成一条线。对于他而言,叶姝不止是用于解闷和繁衍幼崽的雌性o,而是书中描述的伴侣。 显然她更需要的,不止是体质上改善能够承受多名雄性alpha,还有自我保护能力。 自己和莱兰经常需要出动任务,不可能将她时刻带在身边,而留她一人在住所,是禁锢了个人自由,并且安全性没有足够的保障。 当然星际时代里,将雌性o保护在家中不出门其实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 但马赫尔从来不认为这是正常现象,和叶姝接触的越深,他就知道雌性o也是会有思想,会想要学习知识的。 在众多星球中,雌性o不接受教育已经成了默认的规则。 因为知晓的知识越多,思考能力越强,她们就会开始思考自己的生存现状,演变到后期势必会成为反抗力量,并不利于星球联盟的稳定。 而一旦意识到自己受到的不公平,产生痛苦就是必然的结果。 这一点,马赫尔从自己母亲的身上认识得再清楚不过。 想到自己选择了放弃由众多雄性alpha“保护”着的安稳生活,却归于死亡的母亲,马赫尔冷峻俊朗的脸上的神情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 所以,他愿意给予叶姝寻求公平的资本。 在家里安稳地待了几天后,为叶姝准备好食物的马赫尔揉了揉叶姝刚起床有些凌乱的齐耳短发,在她的耳垂上佩戴上了一个暗蓝色的耳钉。 刚起床,意识还有些朦胧的叶姝这才发现马赫尔又换上了初见时穿着的黑色系军装,连肩头的金穗都佩戴得整整齐齐。 马赫尔看着眼前身形纤瘦的叶姝歪着头打量着自己,然后问道:“马赫尔要去工作了吗?” 然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马赫尔就看到叶姝转过身,走到了衣帽服务机器人身边,从它的机械臂上拿走了洗涤消毒好的军帽,再度回到了自己的面前。 兔族雌性o的体型都偏于娇小,叶姝或许还算身形略微高于平均值的了,但在身高接近两米的马赫尔面前,显得更加小了。 一下子就想到了叶姝想要做什么,马赫尔习惯了冷厉的神情瞬间软和下来,他弯下腰将脑袋靠近了叶姝。 叶姝抬起手,把军帽放在了他头上戴好,还顺带着理了理他耳边的银色短发,柔声叮嘱:“马赫尔巡航过程中要小心。” 马赫尔光是看着叶姝白皙脸蛋上乖巧认真的神情,就觉得那颗本来习惯了星际战事的冷硬心脏都要被她融化了,怜爱地顺过叶姝额前的碎发,笑道:“不是出任务,穿军装礼服是为了前往沙特尔星球谈论能源合作事宜,很快就会回来的。” “怕你无聊,莱兰会陪伴在你身边。” 说着,马赫尔顿了顿,从胸前的制服口袋取出了两张银蓝色数据卡,放进了叶姝小巧的手中,“你之前不是对东云星感兴趣吗?这次让莱兰陪你去隔壁的东云共和星,那里的远古文物博物院非常壮观。” 叶姝接过了手中刻录着祥云光纹的数据卡,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我知道,是历史学科教育。” 看着收拾好行装的叶姝小跑向那道银白色的身影,然后被身姿颀长的莱兰抱了个满怀,马赫尔能够清晰感知到她雀跃的情绪,唇角微扬。 修长的手指理了理帽檐的金穗勋章,直到莱兰驾驶的飞行器从航道消失,马赫尔才转身离开进入了指挥舰。 第87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06 流线型的极速飞行器静谧而迅速地冲出大气层,进入了星际航道后调试好了飞行方向和跃迁次数,莱兰往后一倒靠在驾驶座的靠背上,修长的指尖随意在领口拨弄了两下,金属扣就被解开了,显出了半截线条流畅微凸的脖颈。 相比起马赫尔那充满荷尔蒙的喉部线条,莱兰的喉结没有那么突出,显得秀气些。 鼻尖的气息有些杂乱,像是混杂了柠檬冰冷浓香的青草,柠檬草? 莱兰狭长的狐狸眼半阖,眉峰微蹙又散开,侧过头就看到叶姝正乖巧文静地坐在左手边的副驾驶舱里,专心致志地望着窗外的星辉和飞速掠过的各个星球。 似乎是察觉到了莱兰在看自己,叶姝转过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莱兰一愣,因为叶姝干净透彻的黑眸倒映着窗外细碎斑驳的星光,就像是撒上了一层光泽闪烁的粉。 安全光束带解开了,莱兰倾身凑了过去。 犬科动物的嗅觉并不比猫科动物的差,甚至可以说还要更加敏锐些。 所以莱兰很快就意识到了叶姝身上并不纯粹的气息是因为什么了,微凉的指尖揭开了叶姝后颈贴着的冰敷贴。 雪白剔透的肌肤上赫然是一个残存的微红咬痕,但看起来并没有多么用力。 按照莱兰对猫科动物交接期的了解,雄狮总会下意识不受控制地叼住期间试图逃跑的雌性,当然alpha处于易感期的话,经常会控制不住力道的分寸,从而很容易将雌性弄伤。 但从叶姝现在的情况来看,没有出现那种惨状,而且脖子后面的肌肤除却两个一看就知道马赫尔十分克制力道的齿痕,并没有其他的伤痕。 “马赫尔上将临时标记你了吗,叶?”说话间,莱兰的指尖摩挲而过叶姝的脖颈周边的肌肤。 叶姝抬头就能看到他微微敞开的领口间极其明显的肩颈线条,不愧是阿诺斯联邦星的上将副官,出身于军方所以连身体样貌都是十分地优越。 毫无疑问,如果莱兰是更加凶猛的食肉动物的话,能和马赫尔一较高下也说不定。 不过目前他们俩虽说看似是上下属的关系,但是叶姝觉得他们俩好像之间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貌似是因为莱兰的智力指数要远高于阿诺斯联邦星球同期的雄性alpha。 某种层面来讲,莱兰似乎能力也和马赫尔差不多了。 莱兰看到叶姝放在膝盖上的手揪紧了腿上的盖着的小毯子,羽扇般的长睫扑闪了两下,她抬眸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是的......这会让莱兰不高兴吗?” 五官精致漂亮的莱兰抬手绕到脑后,抽开了绑缚头发的银色光带,一头银发顺滑披散到了腰际,三角状柔软的兽耳一下子冒了出来,身后也出现了一条毛茸茸的雪白色尾巴,轻轻地垂下。 这个叶姝懂了,她在星网上特地查询过犬科寒极狐的情绪表现,貌似这个星际时代的寒极狐兽人如果不开心,情绪低落的时候尾巴就会耷拉下来。 叶姝再安静地观察了一会,莱兰见她许久没有伸出手热情地抱住自己的尾巴或者捏捏他的耳朵,心情顿时更加低落了。 然后眼前身姿颀长的莱兰,那对狐狸耳朵已经耷拉下来,变成了飞机耳。 莱兰也不等叶姝来安抚自己了,主动地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然后用银发浓厚蓬松的大尾巴熟稔地圈住了她的腰,吻上了她耳后的一小片肌肤。 扑鼻而来的属于马赫尔的信息素气息,让他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犬科和猫科有一个点是相似的,都有极强的领地意识,所以星际联盟abo协会分配对应的雄性给雌性o的时候,通常不会将两者分配到一起。 所幸莱兰素来的脾气都是温柔有礼待人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毕竟没有哪只狐族兽人会真的像表面上体现出来的那么温柔体贴绅士,高智商的特性经常会让他们热衷于捉弄别人,连马赫尔都被他坑过。 莱兰漂亮的眼微微眯了眯,不然这次和叶姝的独处机会怎么会轻易地落到他手中。 沙特尔星球的合作事务本来是分配给了自己,理由是高智商的狐族兽人能让阿诺斯联邦星球的利益最大化。 但是莱兰早就烦透了沙特尔星球那些粗犷惯了的野猪雄性alpha,直接拟造出了个十分合适的理由。 马赫尔作为白毛雄狮的王者,无疑是谈拢合作的最佳人选。 一直到都将叶姝耳后的肌肤吻红了,莱兰才压下嗓音诱哄叶姝说:“叶,那我可以临时标记你吗?” 说着,他埋进了叶姝的颈窝中,雪白温暖的大尾巴却在叶姝眼前不住地轻晃,彰显着尾巴主人心中的期待,让人不忍心叫这条美丽的尾巴耷拉下去。 叶姝双手捧住了莱兰的脸,抿唇温柔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轻盈的吻。 白狐副官本来紧蹙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舒展开来,还带着被心仪的雌性o主动亲近的惊喜,忍不住扣住了叶姝的后脑勺,含住了她的唇,收住了锋利的犬齿小心翼翼地吻着她。 犬齿抵在了白皙如玉的后脖颈的香腺受体上,甜腻浓稠的奶油冰淇淋味瞬间注入盖过了她颈后腺体残存属于马赫尔的信息素。 混杂着她本来的青草甜香,像极了香草冰淇淋的味道。 在信息素没过的那一刻,叶姝忍不住地拉住了莱兰银色的长发,甚至硬生生地拽下来了几根。 被临时标记后有些疲惫的叶姝将沾着泪的脸埋进了他的怀里,闷闷道:“莱兰比马赫尔还要过分。” 莱兰轻抚过叶姝还在颤抖的肩膀,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摇晃的速度都可以和远古人类使用的电风扇转速媲美了。 在莱兰情绪波动有些大的时候,叶姝发现这种情况下,他本来也是黑色的眼瞳会流转出银色剔透的光泽,就像是铺上了一层银膜,分外好看。 发现叶姝一直在打量自己,莱兰忍不住轻笑着凑近,轻轻地触碰着她温暖柔软的脸颊,凝视着叶姝被眼泪沾湿的睫毛还有水光潋滟的唇,“小兔子知道吗?犬科狐族交接的时候,最顶端会一点点膨胀起来.......” 不敢看他含着促狭笑意双眼的叶姝偏开头,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唇。 “不要再说了!我查过星网,我知道了。” 回应叶姝这句话的,是莱兰低沉而压抑不住的笑声,他的嗓音条件很优越,笑声也格外的动听悦耳。 长达26光年的星际航程经过两个跃迁后很快就结束了,刻着阿诺斯联邦星球军方编码的飞行器无声无息地停留在了东云共和星最大的历史博物院空中停飞场上。 踏入东云历史博物院的第一刻,叶姝就被眼前的宏大景观震撼了。 那是既有着星际科幻感的银蓝色建筑,又有着她之前在古代任务位面见识过的国风建筑风格。 比如博物院前厅那个巨大的由全息投影构筑出来的影像球,360度每时每刻播送着星际时代科学家们构筑出来的远古人类生活画面。 每一帧画面虽然谈不上完全复刻古代生活,但也是相当精美,里面出现的古代人物栩栩如生,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东云历史博物院并不是寻常星球住民可以来参观的,只有在星际开放日,各个星球的居民才又可能抢到参观名额。平时的话,这个博物院只对专门的研究院或者高层的雄性alpha开放。 但是带着雌性o,是非常少见的。 玻璃穹顶上是人造光源,会根据每个展厅调节出最佳的观赏文物灯光数据。全息5d投影技术还能够在感应到参观者存在的时候,自动出现,还有智能ai柔美的嗓音播报讲解。 刷完了数据卡,前台穿着东云复古服饰的工作人员脸上挂着标志性同质化的微笑,为叶姝的手腕套上了一个银色的仙鹤祥云纹镯子。 分子材料分析来看,并不是远古时期人类用的银,但戴在手上也没有什么异物感。 叶姝打量了几眼那个前台工作人员的脸,很快就意识到她们并不是兽人,而是智能ai伴侣机器人。 莱兰牵着叶姝的手,看到她腕间流动着银光的镯子后,由衷地赞叹,“小兔子戴着这个真合适。” 叶姝看向了他有力的手腕上佩戴的和自己一对的银色金属镯子,抿唇笑道:“莱兰的和我的好像是一起的诶。” 这句话无疑极大地满足了犬科兽人雄性alpha的攀比心,连带着莱兰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现在的他,可是拥有着马赫尔没有的,和小雌性一对饰品的兽人。 马赫尔那种冷酷不解风情的雄狮,就该去和沙特尔星球那群野猪们斗智斗勇。 在叶姝停留在了一处玉石文物展柜前的时候,莱兰竟然遇到了知晓他到来的共和星军方的人。 被打断了两人独处时间的莱兰脸上虽然是温柔无害笑眯眯的模样,实际上心底极其不悦,甚至已经想好怎么从东云博物院这顺些东西给叶姝的计划了。 莱兰拍了拍叶姝的头,“亲爱的叶,乖乖待在这。东云博物院的安全系统很完善,我很快就会回来。” 叶姝乖巧地点了点头,还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继续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全息投影讲解影像上。 忽然叶姝感觉耳边似乎传来一阵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靠近自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 来人是个古代谪仙般标致的人,满头青丝只拿了一支玉钗随意地盘了一半,剩下的墨发披散在肩头。 修长如玉的身姿着白色长衫,活脱脱就是叶姝之前在古代位面看到的贵公子,通身气质矜贵清冷,额间还有朱红色的水滴状红痕。 行走间的仪态也是挺拔如松,风流万千。 他的双眼是清透的琥珀色,中心点缀着黑点,隐约透出亮光,清冷却有神的双眼远远地凝望着叶姝,自然也将她方才后退半步的反应尽收眼底。 “你不必害怕我,我是东云历史博物院的院长,东云共和星文物古籍世家的家主。”孟观棋上前半步,微微颔首,神情如春季融开的冰面,软化下来。 “我的名字是孟观棋,远古时期的古籍记载过,观棋不语真君子。” 音质清冽,言语间抑扬顿挫,听着就像是听到远古时期,古人演奏的古琴般悦耳。 但叶姝的耳尖有些泛红,她之前查询过东云历史世家的一些相关信息,她看着眼前高雅清贵的孟观棋,脑中的思绪却不自觉地往那新奇的方向引去。 孟观棋,书中的男主四号,东云星丹顶鹤一族的家主。 难怪他眉心有一颗朱红印记。 只是星网上关于丹顶鹤的繁衍记载,螺纹状......能够灌很多。 明明是极其离谱的文字资料,怎么看都和眼前这位矜贵网 第88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07 “你对玉饰很感兴趣吗?”身着白色长衫的孟观棋款款而至叶姝身侧,俯身看着展柜里摆着的碎做截的羊脂玉如意凤钗,然后重新站直转过头看向叶姝。 这一下,叶姝才意识到他有多高,可以说跟马赫尔差不多了,不过是那种长身玉立的身姿。 该说真不愧是腿长的丹顶鹤。 而且他的脸上还佩戴着复古的半边金丝眼镜,长而细碎的金色链子在他耳侧垂下,以目前兽人星际时代的科技而言,这半边眼镜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应该是那种军方才会用的信息分析采集眼镜。 孟观棋看着叶姝低垂着脑袋,柔顺的黑发已经长了许多,披满在肩头,身上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色收腰连衣裙,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似乎是因为有些紧张,手指揪在了一起。 以为是她被自己具有攻击性的信息素吓到了的孟观棋拨了两下手中缠着的碧玉佛珠手持,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许多不受控制溢出来的信息素。 他心底不由得叹了口气。 即使是性格温和的食草系,身为少见的食草系雄性alpha,也会在易感期产生些许烦躁的心思。 叶姝敏锐地感知到了孟观棋约束他自己信息素的举动,仰着脸看向他,抿出了一个浅淡而柔和的笑容来,墨色的圆润兔眼望着人的时候,是一种莹润的黑,就像是被雨水冲洗过似的清澈见底,“玉石很漂亮,院长先生的名字也很符合东云共和星的特点,就像是玉石般一样温文尔雅。” 她一眼就观察出来了,孟观棋虽然外表是清冷矜贵的高岭之花,但潜藏于外表下的性格其实很温和,从刚才的小细节就能够看出,毕竟是食草系的alpha。 而此刻的叶姝没有意识到,她在和所有兽人和人类接触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表现出自己最容易获得他人好感的温柔包容模样。 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雌性o的兽人星球里,这样的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 被夸奖了的孟观棋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猛地轻咳了一下,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遮掩在墨发下的耳尖已经变得通红,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谢.......谢谢你的夸奖,美丽温柔的雌性小姐。”缓过来的孟观棋重新恢复到了方才矜贵清冷的模样,问道,“能允许我知晓你的名字吗?” “叶姝。” 显然和食草系性情温顺的雄性alpha相处,不会给叶姝那种由食肉动物天敌带来的不安与紧张。 即使雄狮马赫尔和狐狸莱兰在她面前表现的简直要比食草动物还要和善,但是那种由基因而来的恐惧,是一时半会难以全部消除的。 孟观棋听清叶姝的回答后,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姝色无双的姝字吗?” 从到目前为止简单的接触来看,叶姝觉得孟观棋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至少比......从小接受军式教育的马赫尔和莱兰两人,更有文化。 到现在叶姝都还记得莱兰知道自己名字的时候,拿起电容笔在数据面板上写下的叔叔两个字。 简直是让她身为人工智能ai,都要破防的程度。 心情愉悦的叶姝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像是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一旁的智能语音播报还在讲解展柜中历史文物的故事,正巧讲解到了叶姝刚才观察的那支断作截的羊脂玉如意凤钗。 但机械音并没有什么情感波动,“羊脂玉如意凤钗,历史推断可追溯至一万星际年以前,材质主要为生产于南矿的羊脂玉,品质为上乘。” 孟观棋抬起还绕着佛珠的手,直接在虚空中点了一下关闭了语音播报讲解。 “博物院的讲解助手目前调试的智能程度还不够高,这枚玉钗背后有更加深沉的历史故事,叶小姐想要听听吗?”孟观棋打开了自己的悬浮光脑,将一些关于这支玉钗的出图影像记录投影到了两人面前。 音质清冽的嗓音娓娓道来,就像是在朗诵诗歌讲解晦涩难懂的经文一般,“这支羊脂玉如意凤钗出土于五十米深的地下土层,来源于东云星远古世界的一个朝代。” 朝代两个字一从他浅薄的口中吐出,叶姝一下子捏住了手心里的裙摆,但又迅速松开。 这些任务位面,有时空交叉的可能性,完全可以理解,也不一定就是她所在的那个任务位面,她不必去在意。 “根据古书典籍所记载,是一个战死将军的遗物。”孟观棋调出了一张图片,上面是一方细碎到难以辨认出模样的石碑,但隐约拼出来还可以看出来是石碑的形状。 叶姝秀雅的眉微蹙,但仅仅只有一瞬,心中才起的波澜就平复了下去。 于她而言,那个死去的人只是任务对象罢了。 只是一个细微的瞬间,叶姝便恢复了平时乖巧温柔的模样,黑色的圆眼睛专心致志地望着浑身充满着智慧历史气息的孟观棋,轻声打断了他:“那院长先生知道这个将军的名字吗?” 孟观棋沉吟半晌,划开了下一个界面,回答了叶姝的问题,“关于这名将军的名讳,东云历史星网的数据分析并没有解读出来,只知道他是古姓。大概分析出的古文字是姓木。” 叶姝方才有些紧绷的神经,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看来是她过度解读了这些历史信息罢了。 莱兰过了许久还是没回来,孟观棋笑意温和地和叶姝发出了邀约。 叶姝见莱兰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怕浪费了马赫尔好不容易拿到的参观机会,犹豫着答应了。 于是,身姿颀长的孟观棋牵着叶姝的手,带她参观了不少东云历史博物院中值得一看的展馆。 叶姝没有注意到,在孟观棋牵着她手的时候,不远处同样有一位看着就知道位高权重的雄性,他带着一位有着金色波浪卷发的雌性o讨论着。 克玛琳看着远处那个一袭白衫,悉心地为身形娇小的叶姝降下自己步履幅度的博物院院长,冷哼了一声。 她身畔的雄性alpha一听到她冷哼的声音,连忙神色紧张地搂住了她的腰:“亲爱的,怎么了?” 克玛琳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容貌精致漂亮的那个小雌性o,环住了雄性伴侣的脖子,像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孩一般挂在他身上,“麦特.......你没看见刚才过去的博物院院长吗?” 麦特当然看见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亲爱的你还记着他拒绝了和哈娜配对的,星际联盟分配邀约的仇呢?” 显然克玛琳正如他所言的一样,还记着好闺蜜的仇。 “那可不是,星际里哪个兽人不知道丹顶鹤一族身为少见的食草系雄性alpha,一个个性子高傲的不行。” 说着,克玛琳愈发嫌弃了起来:“尤其是这个孟观棋,竟然直接说自己只想要寻找草食系的兽人雌性o,不接受任何星际联盟的配对邀约。” 麦特笑了笑,顺着自家雌性的话茬说了下去,一看就知道他在给自家炸毛的雌性顺毛:“是的,鹤族和其他食草系禽类族群,不是都不喜欢和我们食肉系的打交道吗?我记得说是.......嫌弃我们身上有肉食的血腥气?不符合他们对信息素草木清香的审美?” 克玛琳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她显然更好奇叶姝的存在,因为她之前就听闻阿诺斯联邦星的上将马赫尔在追击星际强盗的过程中救下了一位雌性o,并且与自己的副官莱兰一同递交了收养这位雌性的申请。 那两位的存在,都可以说是阿诺斯联邦星球的优质雄性alpha,尤其因为那交接时的特殊能力,猫科和犬科的雄性alpha都格外地受欢迎。 如今一看,叶姝无疑是有足够的吸引力的......毕竟连她自己都很想和这么好看的雌性o认识然后做好友,果然美女之间会更好地欣赏美女。 “麦特,你可不可以让我认识认识那位雌性o啊?”克玛琳绕了绕自己灿金色的发尾,拉长了声调,与自己的雄性伴侣撒娇,“她长得太过好看了,我好想和她做朋友——” “你和家里的其他人总是要工作,都没有雌性o能够陪我一起玩!” 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反复强调着想要和叶姝做朋友的诉求,麦特被她闹得连忙柔声应好。 一路从书籍文物馆,逛到了饮品历史馆。 到了饮品历史馆的时候,见叶姝一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展柜中色泽已然莹绿的茶叶,孟观棋轻声问道:“愿意要去我的茶室品茶吗?” 见叶姝有些犹豫,孟观棋温和地笑着说:“不用担心,我会让博物院的信息智能ai通知阿诺斯联邦星球的副官莱兰。可以吗?” 叶姝脸上的犹豫之色顿时消散了个一干二净,被他领着进入了装潢复古的茶室之中。 坐在桌前的叶姝环视着那银色展柜中的各色茶叶,孟观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一柄紫砂茶壶,用热水温着茶壶,看到叶姝好奇的目光,提议道:“茶水煮好还有段时间,叶小姐可以去我的茶叶储存室参观参观。” “真的吗?” 眼前初见还矜贵清冷的博物院院长,金丝边眼睛下的琥珀色眼眸似水般柔和地注视着她,唇角噙着笑意点了点头,“当然了,由阿丽雅带着你去。” 从书架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神情呆板,在看到叶姝的时候挂上了同质化的标准微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叶姝放下了手中的光脑,步伐轻快地跟着阿丽雅走了。 孟观棋晃了晃杯中的茶水,注视着叶姝背影的目光移到了她还亮着光的悬浮光脑上,眸光清沉。 脸上戴着的电析目镜,直接解析出了叶姝还没有来得及关闭清楚的浏览界面。 待到看清楚的时候,他精致如玉般的手险些打翻了茶壶。 无他,因为那个星网查询界面正停留在丹顶鹤的繁衍界面上。 上面偌大一行字还特地被标红了——丹顶鹤由于特殊的形状构造,还有繁衍的蛋便于生产,因此格外受雌性o欢迎。 茶水氤氲间,孟观棋都快分不清是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耳尖泛红,还是因为水汽太热了。 难道......她是期待着自己的能力吗? 第89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08 木制复古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由特殊材质容器装着的茶叶,碧绿青翠,像是刚摘下来一般新鲜。 里面的茶叶都是叶姝在古代位面中经常见到的,譬如碧螺春等等。 随意逛了逛阿丽娜就提醒叶姝,说是院长孟观棋已经沏好了茶,正在等候她回到茶室里。 叶姝习惯性地朝机器人阿丽娜笑了笑,但看到她呆板的面部表情后随即意识到阿丽娜只是人工智能机器人,并不是拥有独立意识的生物,心底忽然有些莫名的失落。 或许是下意识地想要寻找到自己的同伴。 她倒是从来没有去思考过,原来拥有独立完整意识后,居然也会越来越像人类,产生群居意识。 但这似乎是高智商动物种群的特征,就像海洋里的食物链顶端存在的虎鲸,也是群居狩猎的生存方式。 而人类的群居共存,发展到这个星际位面的科技程度的话,或许是更想要寻找心理上的依存。 回到茶室后,叶姝发现原本只有茶叶和茶壶的木桌上还摆了不少古法制作的茶点,一想到这段时间在美食荒漠的阿诺斯联邦星的悲惨经历,她看到那诱人的茶点时,险些落下泪来。 明明她都提出过无数次自己想要吃肉了,但马赫尔和莱兰就像是生怕她吃上一口肉就当场去世似的,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她尝试。 刚抬手挽起袖子为叶姝位置上的茶杯斟好茶水的孟观棋抬眸,就看到容貌精致漂亮如同人偶般的雌性o提起裙摆,小跑他面前,然后乖巧端正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还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般,端了两下身下坐着的小木凳,头发也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格外地讨人喜欢。 叶姝专心致志地看着孟观棋倒茶水的手,那双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的手简直可以称之为艺术品了,拈着茶壶时的手指修长如玉,端的是冰壶玉衡之姿。 孟观棋看到叶姝的目光一直黏在桌上摆着的几道茶点上,索性放下手中的茶壶拿起了一块金黄的糕点,送到了她唇边。 对于雄性alpha而言,没有什么比喂饱自己心仪的雌性o更重要的事情了。 叶姝张开口,一口咬下了孟观棋手中的糕点,有糕点的碎渣将将掉落时,她下意识地探出舌尖卷去,不小心地含到了孟观棋微凉如水的指尖。 他那双静若湖面的眸子在看到叶姝浅粉色的舌尖时,霎时间激起了一道道涟漪,但又迅速平复下去,笑得如沐春风般询问着叶姝:“好吃吗?” 只是想起曾经在星网上无意间刷到过的垂耳兔喝水的影像记录时,袖中的指尖紧紧地扣进了手心里。 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刚刚温暖的触感来。 唇齿间的糕点口感酥脆,显然是油炸过的,但不会过分油腻,还有着不知名肉质的鲜美滋味残存其中。 叶姝脸颊因为在咀嚼食物,鼓鼓的,倒像是一只松鼠一般。 眼前的雌性o,睁着一双湿漉漉的黑眸,迅速地点了点头。 直到把口中的茶点尽数吞下去了后,叶姝才腾出空来问孟观棋:“孟院长!这些茶点是你做的,还是阿丽娜做的?” 孟观棋用拇指和食指端起了自己的瓷杯,饮下了清冽淡香微微苦涩的茶水,用于平复心中的波澜。 “我亲手做的,你刚才吃的叫小天酥,是由可食用动物的肉裹上精制粉炸至金黄而成的。”孟观棋清俊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神情和煦地看着叶姝。 果然身为历史博物院的院长,连喝茶的时候,都是仪态风流。 叶姝抱着茶杯,小心地啜饮着,然后用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忍不住嘟囔了一声:“孟院长比马赫尔和莱兰贤惠,长得好看,还会进厨房做饭.......” 鸟类的听觉都格外的灵敏,对自然界中光线变化的敏感程度也很高,即使是环境中各种生物产生的细微动静与变化,都能够轻易捕捉到。 所以孟观棋将叶姝的小声抱怨听得格外清楚,琥珀色眼中的笑意不由得深了几分,接了她的话茬,“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还能上得了床榻。 漱冰浴雪的历史博物院院长,在心底无声地还补了一句。 他自觉鹤类的特殊,不比猫科和犬科的差多少。 自然界对于雌性o的追求,天生就会形成雄竞,所以孟观棋非常自然且乐意展示自己所有的长处。 以至于找叶姝找疯了的莱兰由阿丽娜带着来茶室的时候,就刚好看到孟观棋在教导叶姝下棋。 只是那如古画一般美好的画面,险些把他气炸了。 无他,只因为身姿如竹的孟观棋正立于叶姝身后,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地俯身,一只修长的手还正握着叶姝拿着棋子的手,而且唇还距离叶姝后脖颈的腺体极其近,宣战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两人脸上的笑意都分外的和谐。 尤其是孟观棋。 但莱兰也好歹是个高智商的北极狐族兽人,还做上了阿诺斯联邦星球的副官军衔,自然是不可能当场爆发的,而是笑容温柔似水的走到叶姝身边。 实际上心底将孟观棋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他看来,这哪里是星际中众所周知的高洁傲气的丹顶鹤兽人,这分明是找到了自己想追求的雌性,然后花枝招展得跟个开屏孔雀似的鸟人。 莱兰还注意到了叶姝本来垂散在肩头的黑发,被编织成了秀气精致的鱼骨辫,还点缀了两只小巧的玉花夹子,显得本来就五官如画般的叶姝更加温婉动人了。 想到叶姝本来名字就很像东云共和星那种文绉绉的风格,莱兰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了。 狭长漂亮的狐狸眼抬起,幽怨地望着叶姝,“亲爱的,你可真是让我快要找疯了。” 那一头银发多了几分凌乱,显得白狐副官莱兰更加楚楚可怜了起来,让叶姝不由得抬起手,顺了顺他的银毛,歉疚地说道:“对不起呀,莱兰你离开的太久了,孟院长说带我来饮茶.......” 莱兰朝叶姝伸出双手,将她抱进了怀中。 在叶姝没看到的角度,刚才还神情沮丧难过到跟被遗弃了的小狗似的莱兰,正目露挑衅地看着孟观棋。 “东云星的孟院长,未经允许私自带走别人家的雌性o,怎么看都不是礼仪之星的居民能做出来的行为吧?” 这样挑衅的目光,再加上绵里藏针的话语,若是换成了旁的食肉系雄性alpha,只怕是当着叶姝的面就要打起来了。 但,孟观棋是性情温和的食草系,所以对着莱兰这样极具攻击性的目光,也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四两拨千斤地说道:“莱兰副官,将自己的雌性o随意地抛下,任由她孤独无助地站在原地,可是很容易弄丢伤害到她的。” 言下之意,你要是没有守好她,多的是雄性兽人愿意拥簇着她。 叶姝自然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但是她并不打算插手,因为这是这个兽人位面的风俗习惯,入乡随俗就好了。 搂紧了叶姝腰肢的莱兰听了这话,也是笑眯眯地回应他:“抱歉孟院长,我和马赫尔上将已经向星际联盟递交了和叶共居的申请书。” 他来晚了。 孟观棋只是动作优雅缓慢地收拾着棋局和桌上冷却了的茶水,闻言也只是淡淡道:“莱兰副官忘记了星际联盟的规则吗?” “每个雌性o在不影响身体条件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拥有三至五位甚至以上数量的雄性alpha伴侣。” 这句话一出,无疑触及到了莱兰的雷区。 他之所以和马赫尔提出要一起共同陪伴收养叶姝,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 外表依旧是带着温和笑意绅士的莱兰,身上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分。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氛围愈发凝滞了,一双柔软的手抬起,轻轻地捏住了莱兰的耳朵。 这样熟悉而温暖的触感,顿时让本就接近易感期的莱兰不受约束地冒出了自己一对透粉的白绒狐狸耳朵。 冒在银发间,抖动了两下。 看到他这和狗狗般模样的叶姝忍不住抿唇轻笑了起来,按住了他冒出来的耳尖,然后松开手让他的耳朵弹到手心里。 叶姝按了按莱兰的头,示意他低下头来。 全身心都挂在了叶姝身上的莱兰,就像被驯服了的犬科动物一般,温顺地低下头。 然后一个轻盈柔软的吻,落在了他的耳尖,这样的刺激感险些让他在竞争对象孟观棋面前丢人地显出狐狸尾巴来。 “莱兰不生气哦。” 埋首于叶姝颈窝的大狐狸,听到叶姝温柔地哄着自己,低沉的嗓音有些委屈,像是在对自己的主人撒娇一般。 “亲爱的,不要欺负我了。” 而一旁一直围观着这一切的孟观棋收回目光,清冷俊俏的脸转过来,目光落在自己手心里碎成几瓣的瓷杯上,薄唇抿得很紧,一直以来温和的心竟然生出了嫉妒的情绪。 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不满。 身为鸟类兽人的他并没有白毛雄狮马赫尔和北极狐莱兰那样能惹人喜欢的毛绒耳朵和尾巴。 叶姝没看见身后,清俊的孟院长已然是眼眶泛起了红晕,模样跟莱兰委屈的样子好看得不相上下。 但孟观棋的指尖微抬,按在了眉心的水滴状红痕上,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垂,掩去了眸中的失落之色。 他注意到了,叶姝大概是很喜欢自己的模样还有眉心的红痕。 说不定,换回原形的话,她也会那样温柔地轻吻自己的额头和眉心。 自己还可以忍痛拔下漂亮皎洁的尾羽赠予她,这是丹顶鹤兽人族群表明心迹的方式。这样看来,明显丹顶鹤一族外貌更胜一筹。 传闻中星际联盟里的高岭之花,东云共和星的历史博物院院长,心底暗戳戳地想着用自己网 第90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09 又在东云历史博物院里逗留了几个小时,莱兰抱起叶姝就准备离开了,收拾好茶具的孟观棋食指曲起,抵了抵鼻梁上佩戴着的金丝边复古眼镜,对着叶姝眸光似水地发出了邀约:“叶小姐准备在东云共和星度假吗?不知是否愿意再留几日在博物院中,仔细参观参观呢?” 坐在莱兰手臂上的叶姝抱着他赠予的两盒包装精致典雅的茶点,捏了捏手心里已经消耗完参观时长的数据卡,有些犹豫。 因为孟观棋做的茶点真的很好吃,比马赫尔和莱兰喂给自己的营养液还有果泥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主要是丹顶鹤还会吃鱼,她想常常刚才孟观棋和自己聊到的古法奶白鱼汤。 孟观棋的目光落在她手心里光泽已经黯淡下去了的数据卡,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用担心参观时长的问题,毕竟整座博物院都是隶属于孟家的.......”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她愿意留下来,无论想留多久都是可以的。 叶姝正准备张口应下来,抱着她的莱兰顿时不淡定了。 头顶的狐狸耳朵一瞬间就警惕地竖了起来,莱兰用自己的耳朵蹭了蹭叶姝的脸侧,蹭得她笑着躲开,打断了她准备留下来的心思然后才撒娇道:“亲爱的,我们的行程接下来是去东云共和星最远端的星辉海,你不是在星网上查询了很多关于星辉海的资料吗?” “不想去了?”莱兰拖长了语调,乌黑发亮的狐狸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叶姝想到星网查询出来的星辉海那宏大壮观的全息投影,瞬间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握紧了手中的数据卡,转向了孟观棋,歉疚地婉拒了他的邀请:“孟院长.......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是鲛人一族居住的星辉海,而且莱兰的假期有限,所以......” 接下来的话无非就是推辞拒绝了。 孟观棋却依旧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浅笑着微微颔首,表明自己知道了。 只是袖中的手却把佛珠给缠绕紧了。 “没关系,东云共和星历史博物院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无论你什么时候来都欢迎你。” 目送两人坐上飞行器进入了星际航道后,孟观棋瞬间恢复了本来高不可攀的清冷姿态,修长的指尖划开了自己的私用光脑,将叶姝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编辑好的申请书递交到了星际联盟上。 这是一封申请成为叶姝雄性alpha伴侣之一的文件,他作为星际联盟六星委员会中的东云共和星委员长,而且丹顶鹤孟家一族几乎掌握着整个星际的文化历史产业,联盟自然是不可能拒绝他的请求。 看到几乎是一秒钟就传回来的同意指示,金丝半边单片眼镜下清俊的脸,终于浮现了星星点点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光脑影像上叶姝温柔清甜的笑颜,那是每个雌性o注册录入联盟档案的身份验证影像,由马赫尔亲手为她拍摄的。 悉心照顾了叶姝那么久的马赫尔自然清楚怎么才能让叶姝录入的影像最好看。 若不是他动用了阿诺斯联邦星球军方的力量,将叶姝作为雌性o的资料录入的隐秘军方档案,不然只怕是想要成为叶姝雄性伴侣的申请书只怕是会把联盟的服务器给炸了。 指尖划过她的秘闻档案,在看到叶姝名下的两名伴侣的姓名后,孟观棋收起了光脑,回到了院长办公室中。 真不知道这一个猫科动物,一个犬科动物,一个个都是领地意识极强的雄性alpha,知道自己多了个这么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孟观棋仔细浏览着叶姝的档案,连一个字都未曾漏下。 脑中不由得想起了刚刚两人独处的时候,她对着自己笑得温柔礼貌的脸庞,白皙如玉的耳尖又渐渐红了起来。 等待心仪的雌性o步入成熟期果然是个难熬的过程。 悬浮座椅上半靠着的院长,指尖扣了扣数据面板的屏幕,长长地舒了口气。 希望这个阶段的易感期能够得到她的安抚,而且他的蛋明显比另外两名雄性alpha好产出的多,孟观棋并不乐意让那样纤瘦的少女,经历其他陆地动物产崽的痛苦。 思及此,孟观棋的眉头微蹙。 同一个星球上的航行时间明显要比跨越星球来得短,只是喝一杯营养液的功夫就抵达了星球另一端,因壮丽的景色而闻名于星际的星辉海。 光能航船静静地驶过碧蓝如洗的海面,莱兰不知道从何处取来了一顶波希利亚风格的手工草帽,上面还圈着一个巨大的红色蝴蝶结。 莱兰俯身给叶姝戴好帽子,海面上的风此刻是和煦的,将帽檐上的蝴蝶结尾巴吹起漂亮的弧度。 叶姝抬起头看着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裤子的莱兰,他的衬衫不似初遇时,正处于执行任务期间扣到了最后一颗,而是随性地解开了三两颗,显出了动人的肩颈线条。 十分自然地展示着自己身为北极狐族兽人的魅力。 莱兰也注意到了叶姝一直在看着自己,戴着遮阳草帽的少女仰头望着自己,脸颊因为阳光晒得透出清透的粉红色,滚圆乌黑的兔眼湿漉漉的。 两人对视,她看着莱兰头顶落上的一根羽毛,最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眸笑起来时宛如月牙,唇瓣透粉,色泽嫩得犹如新生的草芽。 莱兰捏了捏叶姝的脸,顿时发觉了她的笑不正常,郁闷地问道:“叶,你在笑什么?” 笑得眼尾带泪的叶姝踮起了脚抬手,摘去了他银发间沾上的白色海鸥羽毛,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精致的脸瞬间绿了。 莱兰佯装凶狠的样子,显出狐狸耳朵和自己犬齿,低下头力道却极轻地咬了咬叶姝的耳垂,闷闷地抱怨,“我果然最讨厌眼高于顶的鸟人了。” 听到鸟人这个词的叶姝笑得更加乐了,再加上他的犬齿摩挲过耳垂时带起的一阵阵发痒的感觉,躲闪间往后退了退却倒在了晒太阳用的磁吸椅上。 但变故就在一息之间,莱兰凑近叶姝的颈侧细细地闻了闻,然后撑起身,向来温柔笑眯眯示人的脸上却多了几分严肃之色,他看着眼尾都笑得泛红的叶姝,有些犹疑不定地问道:“叶,你知道自己的完成期是什么时候吗?” 鼻尖的清甜香气愈发浓郁了起来,简直就像是糖浆搅除了糖丝,将莱兰整个人都笼罩于其中。 这浓郁的信息素气息,让莱兰瞬间失控,奶油冰淇淋味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即便是在空旷的海面上,也让叶姝感到难以呼吸。 这是属于顶尖雄性alpha信息素,压迫感让叶姝眼角沁出泪来,怯生生地抱住了莱兰冒出来的兽形尾巴。 难受到意识都不太清晰的叶姝只能无力地摇了摇头,莱兰努力地压下汹涌而来的信息素,竭尽全力地让叶姝不要那么难受,小心翼翼地抚过她滚烫的脸颊。 叶姝看着难受到额间都沁出了冷汗的莱兰,他的银发有些散落下来,被沾湿了贴在脸侧。 她查过星网,雄性alpha是很难压抑住易感期时的狂躁情绪,但莱兰此刻却仍然能保持冷静克制的模样,还能这样温柔地安抚自己的情绪。 莱兰的易感期显然不是在这段时间,不然马赫尔也不会这么放心地让他陪伴叶姝出游东云共和星,但叶姝突如其来的信息素,硬生生将他的易感期提前了。 少女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莱兰银色蓬松的大尾巴和腰际相接的部分,轻轻地拢住了。 这一下,让莱兰瞬间睁大了双眼,讶异地看着叶姝。 叶姝自然察觉到了腿边那不容忽视的存在,双手捉住了莱兰尖尖的狐狸耳朵,凑过去小声说道:“可以的,需要莱兰。” 比起被其他一进入易感期就像狂躁化野兽一般的雄性alpha,叶姝无疑更放心眼前由自己亲手驯化了的狐狸兽人。 莱兰凝视着神情温柔而认真的少女,埋首于她肩窝处,喉间隐约可闻犬科动物的低吼,但更像是狗狗表达对她的喜爱。 他对这样包容的食草系雌性o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 指尖随意地擦过,便触及到了早已倾泻如雨下的海面。在庞大的巨兽消失在浪花之下时,被箍着腰际的叶姝忍不住埋在自己的臂弯间呜咽了一声。 海面航船上的哭叫声被风声和海水浪涛汹涌的声响埋没,临近失控边缘的白狐副官扣住了叶姝的手腕,在她因为自己往前躲闪的时候向后拖了回来。 这是犬科动物的本能,防止伴侣逃跑。 猛地来这么一遭,叶姝只能抓紧了手下垫着的白色衣料,无助地迎接更加可怕的沉重撞击。 柔软蓬松的狐狸尾巴不时地扫过叶姝的脚腕,叶姝颤抖着捂住了肚子。 莱兰骨节分明的大掌就在她的手背上按了按,过分的力量让叶姝眼前有些发黑。 银发间还冒着狐狸耳朵的莱兰俯身,咬住了她的后脖颈,一个极其深的探寻,抵达了那翕合的小口前。 汹涌的雪白浇注而下,但叶姝陡然发现那巨兽的身形并未变小,反而顶端在缓慢地膨胀形成了一个球状,锁着禁锢住了出口,将所有的汹涌都堵住了,这使得她的腹部都变得微鼓。这是自然界北极狐族兽人形成的能力,生怕和自己相接的伴侣因为恐惧出乎常理的灌量,而害怕逃脱。 看到叶姝脸上的茫然与害怕之色,莱兰吻去她眼尾的泪,“不怕,很快就好了。” 而这口中说得很快的进程却并没有尽头,直至叶姝闭上沉重的眼皮失去了意识,也没有结束。 第91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10 恒星光照之下,星辉海碧蓝如洗,无一丝杂质,海面风平浪静,唯有一艘军用的舰艇航行在海面上。 叶姝的衣物已经被换上了崭新干净的,累极了的她在换衣服的过程中乖巧的犹如一个洋娃娃,看得莱兰还未消下去的耳朵都兴奋地抖了抖。 为了让叶姝睡得更加舒服,莱兰抚过她被眼泪沾湿了的额发,切换成了自己兽形的完整体。 下一秒,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大狐狸静静地窝在沐浴恒星光辉的容板上,漂亮蓬松的毛发在光辉下白得耀眼夺目,身形虽然庞大但是修长优美,就像是远古典籍中记载的神兽。 白狐乌黑的眼睛注视着沉睡中的少女,星际时代狐狸的眼中进化出了天生的聚光晶体,微微泛起的光芒就像是闪着光的黑曜石。 莱兰用蓬松的尾巴卷住叶姝,将睡颜恬静的少女放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用尾巴给她充当枕头。 叶姝倒在白狐毛绒绒温暖的肚皮上,听闻到了动静,也只是眼眸半阖,昏昏欲睡地抱住了脑袋下枕着的大尾巴。 精致漂亮的五官沐浴在光照下,肌肤白皙透亮,合着身下庞大的白狐,就像是一幅画一般静谧美好。 狐狸兽人尖尖长长的鼻子凑近了叶姝的脸,仔细地嗅了嗅,发现她身上属于雌性o的信息素已经散去的差不多了,这才放下心来陪着她睡去。 而星辉海航船上那般美好的一幕,从一开始就尽数落在了一双眼睛的深处。 尤其是在方才看到白狐抽身离开,尚未合上的轻粉渗出的丝丝皎白时,那本来有些茫然懵懂的银色双瞳忽而燃起了些许幽蓝的火苗。 藏于深蓝海面之下的修长身躯微微颤栗着,属于鲛人的兽形特征在他耳朵上展现又缓慢地压抑消失后又再度浮现,那是一双尖长半透明状的耳鳍,形状优美妖异,还佩戴着一颗皎白珍珠点缀的宝蓝流苏耳饰。 眼尾甚至也出现了墨蓝的鳞片,然后缓缓地消失不见。 属于深海狩猎者的兽人本能让他不自觉地张开殷红的唇,闪着森冷寒光的利齿在唇间隐隐绰绰,想要一口咬住船上少女的后脖颈。 甚至想要将这般柔美温和的食草系雌性oe拆吞入腹。 接近易感期的鲛人族长,被那样蓬勃清甜的雌性o气息引导浮出了海面。 激起了深海食物链顶端兽人狩猎的本性。 阴沉的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聚集在了一起,云层厚重得颜色几乎与深蓝的海面融为一体。 这场暴风雨来得毫无征兆,简直像是被人为操控生成的。 苍茫暗无天日的云端忽而闪过一道雪白的光,随之而来的就是阵阵不绝于耳的雷声,海面上也陡然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只是在感应到空中水汽成分的瞬间,莱兰便苏醒了。 只是才一睁眼就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因为本来安睡于他怀中的少女,就像是被什么召唤着似的往舰艇的边沿走去,连鞋袜都未着。 雪白的赤足踩在船面上,全然察觉不到莱兰呼唤她的嗓音。 莱兰也来不及切换人形了,直接以白狐的兽形扑了上去,可就在要触碰到叶姝的一瞬间,海面上骤然出现的大风就像是生出了空气墙一般阻绝了他前行的动作。 只是这一刻,莱兰瞬间意识到是潜行居住于星辉海深处的鲛人干的好事。 星网上关于鲛人的记载资料极其稀少,因为他们生性追求极致暴虐的力量,不愿意依赖使用科技手段,也因此不喜与兽人的社会产生任何交际,是属于复古派。 而他们也是潜行隐居于星辉海的不知名深处。 可是按照行程安排的话,莱兰清楚地知道自己驾驶的舰艇根本没有深入星辉海的禁区海域。 鲛人平时的性情倒是温和恬淡,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 但眼下这样生起的突如其来的暴雨,预示着接近了他们舰艇的鲛人此刻的情绪并不安稳。 尤其是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拉不回来的少女,在飘摇的暴风雨中就像是无所依的纸片。 莱兰看不见的船底下,有一条美丽的墨蓝鱼尾,直接突破了舰艇的防护层,狠狠地击打在了船身底部。 这一下,将船身都打得直接往叶姝所在的方向倾斜了。 本就摇摇欲坠立于船沿的少女因着一个颠簸,脚下一个踉跄后整个人被暴虐的海风吹起。 与此同时,等待许久的暴风雨终于倾泻而下,朦胧的雨幕只能看到海面上怒气汹涌的银白波涛。 莱兰雪色的毛发也瞬间被淋湿了个透彻,他乌黑到迸发出冷光的眼眸透过朦胧的雨幕,将海面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一楚。 纤细的少女被一条墨蓝的鱼尾卷住腰间,然后消失在了海面上。 落入海中的叶姝很安静,因为她比莱兰醒来得要早。 人工智能ai的特性,让她即使拥有了兽人的身体后,仍然保持着对周围环境时刻观察的习惯,也因此高度敏锐地察觉到了潜藏于海面下刚刚在窥伺自己的视线。 只是刚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干净透彻的银灰色眼睛,他瞳孔中心点缀着蓝色的光点,泛着妖异诡奇的光芒。 而且叶姝感受到了那悠远呼唤着自己的嗓音,空旷而绵长,但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反倒是让叶姝发现了其中都快压抑不住的欣喜。 于是她干脆无声无息地起身,顺着这深海的召唤走到了船边,等待着看看这个不明物种的兽人想要做什么。 这场由那个兽人引导出来的暴风雨下得有些大,使得叶姝被那雨点砸得闭上了双眼,感受着自己的身躯被卷入海浪中,然后被汹涌冰冷的海水淹没。 她轻轻地屏住了呼吸,腿窝间滑过了一道湿冷光滑的触觉,然后徐徐向上卷住了自己的腰,猛地把自己往海洋的深处拖去。 这个兽人总觉得不太聪明,居然没有意识到她是陆地动物吗? 还想着把她往海洋深处带。 骤然升高的水压险些让叶姝没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肺部被挤压的让她有些难受地睁开了双眼,就对上了一张美丽得有些惊心动魄的脸。 眉目妖异精致,肌肤是冷白色,隐约可见肌理下银蓝的血管,可见他的皮肤白皙到了什么程度,唇瓣浅薄却殷红。 一头墨蓝到近乎黑夜的长发像是海藻般,飘浮在水中和他的脑后。 就连他古典样式的耳饰都是好看到了极点。 给人一种丧心病狂的精致感。 似乎是发现了叶姝有些呼吸困难,陆云暮眨了眨银色的眼。 他一眨眼,叶姝就注意到了他眼眸像是盖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 星网里的资料称这个器官为瞬膜,通常是水生兽人会拥有,瞬膜可以遮住水生兽人的眼睛,使得他们在水底下可以自由地睁开双眼,观察周围的环境寻找到猎物。 陆云暮歪着头,像是初生的孩子般,观察着叶姝渐渐涨红的脸蛋,俯身用自己冰冷的口封住了叶姝的唇,而后将氧气送给她。 氧气是陆地兽人赖以生存的东西,而这也让叶姝下意识地抓紧了生命的来源,纤长的手指穿过了他海藻般的长发。 这是鲛人,神秘美丽的兽人物种。 只出现在东云共和星最远端的星辉海中,很少有人会去打扰他们的隐居生活。 陆云暮扣住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对于她身上清甜的气息格外偏爱,也为自己从那个白狐兽人雄性alpha手中夺取雌性o的成功而愉悦。 墨蓝的鱼尾拨开汹涌的海水,迅速地往远处游去,修长优美的体型游荡在海面下,荡开层层波纹。 叶姝闭着眼睛任由他吻着自己,还发觉了他正小心翼翼地收着自己的利齿,怕划伤了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陆云暮对上她弯弯如月牙般的黑眸,只觉得本来就压抑不住的信息素快要逸出了。 优雅高贵而神秘的鲛人裹挟着自己心仪的猎物,在海面下肆意地穿梭着,最后抵达了一座岛屿,这是他常年来用于度过狂躁暴虐的易感期的地方。 岛屿上碎石遍布,一看就不是自然力量摧毁的,倒像是被某种力道极大的东西拍碎的,腿下的沙砾摩挲过脚背。 陆云暮把她放在了一块礁石上,然后上半身浮出水面,银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仿佛因为他心情的愉悦,星辉海刚刚还肆虐的暴风雨不过片刻,就安歇了下去。 云初雨霁,恒星拨开云层洒下温暖的光辉。 晒着暖和光芒的叶姝拧干了发梢往下滴落的海水,一抬头就看到了鲛人正在好奇地观察着自己。 那眼神干净得毫无杂质,就像是海水一般,又像一个天生好奇所有事物的孩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叶姝的错觉,她总能闻道一股浓郁的异香,飘浮在自己的鼻尖,但是又若隐若现的。 闻久了让她的头都有些晕眩。 而这股带着海水的异香愈加浓郁了,随着鲛人的靠近。 叶姝身上的气息,让陆云暮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狂躁的情绪了,但是鲛人族天生对雌性o的保护本能告诉他,不可以吓到她伤害到她。 终究他还是浮出了水面,如画般俊俏的脸庞靠近了叶姝的颈侧,微凉带着海水湿气的呼吸萦绕在她脖子上。 只是这呼吸声愈发不规律且变得沉重起来。 叶姝看到了鲛人的耳鳍还有那因为他不平稳动作而轻晃的流苏耳坠,抬手轻轻捏住了那个耳饰,柔声问道:“你是鲛人族的兽人吗?你叫什么名字?” 鲛人已经整个压住了她,墨蓝泛着光的鱼尾缠住了叶姝的脚腕。 知晓鲛人的名讳,就是应允追求的意思,这是鲛人族兽人传承千万年的风俗。 在听到叶姝柔和如同云团般的嗓音时,陆云暮眼底的深蓝光点淡了几分,他用鱼尾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已经因为他带着异香信息素而眼尾泛红的少女。 叶姝在难以承受的滚烫中似乎是听到了鲛人喉中逸出的轻笑,带着略微沙哑如同沙砾般的颗粒感,犹如幽深海沟最深处传来的呼唤。 而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信息素像是感受到了主人心情的快乐,浓厚的异香顿时将叶姝整个人都罩住了,浸透了她的每一处神经,难受得让叶姝忍不住抓紧了鲛人的耳鳍。 “陆云暮。”鲛人族的兽人族长在叶姝耳畔轻语,深蓝长发垂下,银眸湿润,“暮夜时分出海,居于云端。” 冰凉的指尖撩起她还潮湿的黑发,他低下了头,利齿显现出,抵在了叶姝的后脖颈处。 星辉海中心的废墟岛,回荡着鲛人的低吟浅唱,动听却惑人心神。 “我在深海中聆听到了你的呼唤,感受到了你的气息,你需要我。” “而现在,你是我的。” 第92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11 耳畔有如塞壬歌声般动听的说话声,被呼啸而过的海风吹散,让叶姝听不真切他说的话。 暴风雨停息后,沙砾岸边不时涌动着潮汐,上浮而又消散下去,拍打过岸边的沙砾和礁石。 这是位于星辉海最深处中心的废墟岛,在这里的海域地形复杂,所以就算是海中食物链顶端的鲛人族也是不常出没于此。 但这里是陆云暮用于度过易感期的地方。 在感受到易感期临近时,他从鲛人族的栖息地出发,向废墟岛潜行。 但就在潜行的海下,他忽而就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草木甜香,这是属于雌性o的气息。 身为鲛人族最强大的雄性alpha的族长本应以身作则,为兽人族的繁衍传承奉献,可是陆云暮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同样没有温度的雌性鲛人o,他向往着拥有温暖的雌性。 所以在嗅到那属于食草系雌性才会有的信息素时,陆云暮停止了前行游动,浮出水面就看到了欺于白狐兽人怀中的少女。 瞬膜褪去,切换成海上视力的银眸倒映出舰艇上的景致。 从那点缀于雪团上的殷红到她脸上的每一个神情变化,从害怕变成到达顶峰后的失神,似乎是那白狐兽人的特性,令她产生了害怕情绪,攥着那个兽人的银发昏睡过去。 本该迅速前行到废墟岛宣泄自己狂躁情绪的陆云暮疑惑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在那里产生了并不规律的跳动,为了弄清楚这悸动的来由,他选择了跟随在舰艇的不远处,潜藏在水面下。 在看到绽放开的白玫瑰上沾染的星点白灼后,陆云暮隐约察觉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要拥有她。 暗灰的礁石下,一条强有力的墨蓝鱼尾缠在叶姝的脚腕间。 叶姝发现在陆云暮线条流畅的腹部,也就是和鱼尾相接的过渡部分,有着一圈暗红色的鱼鳞,耀眼夺目。 海岸上的鲛人雄性alpha因为叶姝的信息素香气,脊背绷紧,呈现出一种近乎狩猎的姿态,蓝到几乎变成黑色的长发垂落在叶姝手腕间。 那时隐时现的耳鳍再也控制不住了,呈现出来。而叶姝敏锐地察觉到了那微凉鳞片的翕合,以及探出的坚硬冰冷,蓄势待发,一如手下的礁石。 叶姝努力睁开眼睫,湿润乌黑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精致漂亮的鲛人,手上温柔地捏住他的耳鳍,手心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鲛人皮肤下的耳骨,还有那条蓝色流苏耳饰划过手心的触感。 “你叫什么?”鲛人的喉中发出低沉微微沙哑的声音,像是带着笑意,这由深海物种发出的低吟就像是拥有不知名的力量一般,让叶姝忍不住地去信服他,向他倾诉,然后被引诱进入漩涡之中。 一只冰冷的手贴在了叶姝滚烫沾满眼泪的脸侧,叶姝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手按住了那只手,发现上面有半透明的蹼,显然是因为陆云暮的鲛人特征要压制不住了。 他的发尾还滴着海水,落在她滚烫的额头间,明明是冷的却要把她烧坏了一般。 叶姝意识有些昏沉,对陆云暮的诉求感让她破碎地呜咽出声。 她本来以为莱兰就足够了的,为什么会这样? 当然,按照正常垂耳兔雌性o的体质而言,莱兰的信息素和完全标记完全是足够让她度过成体期的,但是马赫尔喂了她吃改良体质和精神力的转因子,那么成体期的时长自然也是成倍增长了。 叶姝蹭了蹭陆云暮低下来的肩膀,鲛人的皮肤是光滑而有力的,就像是海中鲨鱼的皮一般,会给人产生一种畏惧。 少女柔若无骨的手臂攀附上了鲛人的脖子,力道收紧得简直想要勒死他一般,但这点力气对于天生拥有极致力量的鲛人来说并不能形成任何威胁,懵懂但是下意识体贴雌性o的陆云暮低下头。 潮湿的长发拂过了叶姝的侧脸,微凉的让她忍不住贪恋。 看到叶姝眼角沁出的泪时,陆云暮一下子有些紧张了,他伸出纤长的舌尖扫过她的眼尾,卷去了她刚落下的泪,“你不舒服吗?” 冰凉的鼻尖在她颈后轻嗅,草木清香的信息素气息愈发浓了,陆云暮用于捕猎的利齿探出唇间,向下微微压低,小心翼翼地刺了进去。 扣在他脊背上柔软白皙的手按紧了,指节都有些泛白。 叶姝感觉自己被那浓郁黏稠的异香渗入了骨髓和神经之中,险些失去了思考能力。 从未与外界兽人交际过的鲛人无知懵懂,但是却能静下心来任由叶姝依赖着他,优雅美丽的面庞上浮现出古代画作的沉静。 他似乎是在思考,是否会伤害到她。 叶姝的信息素让鲛人再也抑制不住易感期的汹涌,鳞片翕合之后,潜藏其下的兽类象征终于出现了,上面青络虬结而庞大却并不显狰狞。 许久都没有出现动静的静谧让叶姝不由得睁开了湿漉漉的眼,对上了那双银亮的眼瞳,瞬膜半掩,正注视着自己。 他似乎在吟唱些什么,这是鲛人族的圣歌,祈求族类的庇护,好能够诞下新生。 叶姝觉得眼前懵懂的鲛人,身上有一种神圣而透着湿气的诱惑。 吟唱结束之后,陆云暮垂眸看着她,轻声问道:“来自陆地的雌性,你确定让我成为你的伴侣吗?” 眼下最需要的显然是尽快解决成体期带来的不平稳,叶姝环住了他的脖子,吻住了他。 得到回答和应允的陆云暮揽着纤细的腰,使得她坐在了鱼尾上。 鲛人的象征拥有着和他力量相匹配的外形,外观甚至可能有些让人畏惧,上面似乎还可以隐约看见湿漉漉泛着光泽的细微物质。叶姝在朦胧的视野间,隐约感觉那似乎是细小的吸盘。 靠在叶姝身后的鱼尾将她往前推,滑动两下后,修长的手按住了她,防止她因为惧怕而脱逃。 叶姝扑进了陆云暮怀中,感觉它似乎一路沁出异香的雨水,畅通无阻地踏入了花房。 好奇怪.......因为上面生长的吸盘浅浅攀援吸附着两侧,而后牢牢地牵扯住。 瞬间哭出声的叶姝无助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是鲛人的皮肤是光滑的,根本无处着力,只能拉住了披散在他肩头的墨发。 凉滑如同丝绸般的墨蓝色长发贴在叶姝的脸侧,微凉的感触让叶姝埋进了陆云暮的肩窝。 陆云暮收好指尖的蹼抓,摸索到了鱼尾和叶姝靠近的地方。 得益于鲛人族的天赋异禀,所以并没有受伤,也没有嗅到血液的腥甜气息,于是叶姝被直接按了下去。 在蹼爪离开的时候,指尖还带离了些许清莹透着清香的水。 叶姝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一口咬住了鲛人的肩膀,但食草系动物的牙齿根本咬不穿鲛人比鲨鱼皮还要坚韧的皮肤。含有吸附力的交接器,一旦寻找到心仪的雌性oe,根本不会给对方拒绝逃离的机会。 在狩猎的本能这方面,几乎所有的雄性alpha都进化出了这种特性。 叶姝的眼泪滴落在鲛人的墨蓝长发间,混杂在微咸的海水之中,脊背像绷紧了的长弓,足尖滴滴答答地坠下溪流。 但是这泪珠无济于事,只是换来了更加难以逃脱的顶袭。 眼前是一片漆黑,意识昏沉的叶姝根本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只知道自己会被不断地拉扯踏入漩涡之中,她都不记得被鱼尾锁了多久,逸出的雪水都被敲击拍打转化成了雪白的泡沫。 每当叶姝快要昏睡过去时,陆云暮就会划开指尖,将银蓝色的鲛人血液送到叶姝口中。 整个鲛人生涯第一次遇上得到雌性o安抚的鲛人族长,早就忘却了自己一开始对易感期的厌恶,用墨蓝的鱼尾缠了叶姝足足一个周,欢天喜地地抱着自己心仪的伴侣坐在礁石上,仔细地梳理着她凌乱的黑发。 陆云暮眼眸轻阖,眼尾就落下了一串皎洁的珍珠,他用自己坚韧的发丝把这串珍珠串好,戴在了叶姝的脖颈间。她颈后交错的印记,简直令人见之觉得心惊。被交接过度累到根本爬不起来的叶姝坐在他的鱼尾上,有些郁闷地踹了一角陆云暮的鱼尾。 谁知这傻白甜的鲛人族长还以为是自家小伴侣喜欢他的鱼鳞,又欢欢喜喜地忍痛用自己的蹼爪剜出了一块墨蓝泛着光的鳞片,上面的纹路清晰光滑,一看就知道材质非凡肯定是坚韧无比的。 并且在恒星光照下流转着晶莹的光,陆云暮用这个鳞片配上略微小的圆润珍珠,串成了手链,抬起叶姝无力的手,给她戴了上去。 叶姝坐在鲛人的鱼尾上,脑袋靠着他的肩膀,看着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懵懂模样,也生不出气来,只是恨恨地咬了口陆云暮的耳朵。 他的耳鳍已经消了下去,现在是苍白近乎透明的耳朵,上面依旧戴着初见时的蓝流苏耳饰。 这是独属于东云星鲛人一族的典雅古老和神秘。 第93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12 叶姝发现把自己拐走的这条鲛人似乎真的不太聪明,完全没了易感期时那极具攻击力的状态,很多时候都喜欢抱着她坐在礁石上晒太阳,要么就是浮潜到海水中,只冒出一个脑袋观察着自己。 懵懂的鲛人族长,觉得和自己的小雌性相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沁着她身上的甜香味,甜蜜得让他都觉得难以呼吸了。 喜悦的情绪体现在他身上就格外地淋漓尽致了,叶姝愣愣地看着那忽然冒出水面的墨蓝鱼尾,只不过眨眼间就将废墟岛岸边的一块巨大的礁石拍成了齑粉。 以为自己吓到了她的陆云暮忍不住潜行到了水底下,但过不了多久又再度浮出水面,坐到了叶姝的身边,捧出了手中的一条裙子。 古书云鲛人织绡,其质如流水。 眼前的裙子就拥有着星辉海面波澜的质感,还在光芒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恰似星回流转落于裙摆上。 想起叶姝窈窕有致的身姿时,傻白甜的鲛人族长忍不住把自己的雌性o抱进了怀里,想要亲手帮她换上衣裙。 叶姝只是看了一眼陆云暮如画的眉眼间,遮都遮不住的期待,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不过没有力气的叶姝也不想同他计较了,张开了双手,任由他的蹼爪把莱兰给自己的衣服划了粉碎,然后陆云暮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利爪,为她穿戴好了新的裙子。 做完这些后,叶姝抬眸才发现陆云暮的耳尖鬓发间还别了个亮晶晶的珍珠发夹,忍不住捂嘴轻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鲛人的族长还是个爱美喜欢打扮自己的傻白甜。 看到自家的小雌性换上了崭新的绡丝裙后,那亭亭玉立脸上带笑的模样恰似夜空下静谧盛开的白玫瑰。 陆云暮就忍不住跃入海水中,绕着叶姝的礁石打圈,然后又将她扑倒在沙滩上,两人滚做一团。 带着潮湿水汽的脑袋埋在叶姝的颈窝处,陆云暮微凉的舌尖扫过她的颈后,恋恋不舍地汲取尽了上面残留的清甜信息素,手掌按在她的腹部,低声呢喃着:“小雌性还没有诞下我的孩子。” 叶姝捧起了鲛人族长的脸,指尖拨了拨他的流苏耳饰,望进他银色的眸中,他失落的模样破碎感美到了极致,叶姝温柔地回答道:“我不可能诞下小鲛人的。” 陆云暮难耐地吻了吻叶姝微微张启的唇,高挺的鼻尖抵着叶姝的鼻子,有些急切地说:“小雌性生不了的话,我可以生蛋的!” “你要是不愿意孵蛋,我也可以的。” 叶姝愣住了,圆圆的兔眼都睁大了几分。 他要不要听听他在说什么东西?这个兽人星际世界难道还和女尊世界一样吗? 鲛人一急,情绪激动的时候,半透明蓝色的耳鳍又冒了出来,连眼尾都出现了银蓝的鳞片,妖异而美丽。 陆云暮急切地握住了叶姝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鱼尾上,似乎是力道大了些,猛地按住惹得他雪白的脸上都浮现了绯红,银眸晕染上了水汽,清越动听的嗓音微喘:“你摸到了吗?我们鲛人一族十分珍视雌性,我的身体不像你那么孱弱,我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为你诞下很多很多蛋。” 叶姝垂下眼眸,注视着自己的手心下的鳞片,那个东西正探出头抵在了自己的手中。 庞大的外观惊得她连忙收回了手,陆云暮却以为她是在拒绝自己,捏住了叶姝的手腕,又生怕把她捏疼了。 因为他清楚地知晓鲛人族的力量有多么恐怖。 叶姝抬眸望着他,小声问道:“雄性alpha都可以产下幼崽吗?” 陆云暮秀气的眉皱了皱,然后习惯性地用鱼尾圈着叶姝的脚腕,尾鳍扫过她的脚背。 “只有鲛人族拥有这种特殊的能力,不过我记得五百星元年前的蛇族兽人也可以。” 叶姝又被他搂着腰,坐在了他强劲有力的鱼尾上,腰还被陆云暮冰凉的手扣住了,不容她离开。 靠在他胸前的叶姝抬起脑袋,轻轻啄吻了一下陆云暮的喉结,疑惑地看着他:“可是你现在不在易感情涌期啊?” 猝不及防地被吻了下喉结的陆云暮顿时气息不稳了,反剪住叶姝的双手,扣在了她腰后,垂首吻住了叶姝的唇,收着利齿用舌尖打开她的唇齿,含着那温暖的舌尖,两者互为缠绕。 一直将叶姝吻得气息都不顺了,陆云暮才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 长睫尾端带着海水般的银蓝星辉,轻轻垂下,就像是在享受此刻和叶姝静静相处的时间“兽人进化的特征之一,就是易感期不是只因为繁衍而存在了,更多时候是为了追寻愉悦。只要你想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进入易感期,将你引入雨露期。” “就像是丹顶鹤族的兽人,原本的器官只是没什么用的输送管,现在也进化成为了螺纹状的性......”少女柔软温暖的手捂住了鲛人毫不顾忌吐出各种惊人话语的唇,让他把器官两个字给吞回喉间。 陆云暮的视线萦绕在叶姝的脸上,她乌黑的眼瞳倒映出自己的脸,瞳仁是黝黑发亮的,就像是海底极为少见的黑曜石,因为情绪紧张她纤长的睫毛扑闪着,就像是一把刷子挠过了鲛人跳动频率很低的心脏。 叶姝看着他眼中对于鲛人幼崽的期待,别开了目光,脸上不需要多费力,就出现了失落的神色,“我因为之前被蛇族兽人抓走过.......所以不能.......” 话还没有说完,叶姝就重新落回了他怀中。 懵懂的鲛人族长对于情绪的感知很敏锐,没有温度的手掌轻抚过叶姝已经长到了腰后的黑色长发,笨拙而温柔地安抚她。 耳畔是轻盈的海风吹拂过的声音,折腾了那么久的叶姝累得厉害,闻着鼻尖属于鲛人的异香又有些困倦了,靠着陆云暮的肩头再度陷入了沉睡。 鲛人的视线下移,停驻在了自己为她亲手戴上的珍珠项链上。 鲛人落泪化珠,赠予伴侣,以表长久的陪伴。 富含光泽的圆润珍珠映衬着少女流畅的肩颈线条和精致的锁骨,以及那对饱满的雪团,自家的小雌性真好看。 陆云暮又按捺不住心底的欣喜,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温暖的脸蛋,还含了口滚圆的雪团。 一直搂着叶姝的鲛人一动不敢动,怕吵醒了自己心仪的雌性,只是那不断拂过海面带起波澜的鱼尾彰显着他心情有多好。 等到叶姝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陆云暮正抱着一个巨大的蚌壳从不远处的海面浮出,银眸亮晶晶地注视着自己,然后在她眼前打开了巨大的蚌壳。 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珍珠宝石还有许多贵金属,在星光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极了。 这些都是鲛人族长藏在自己度过易感期的废墟岛的珍宝。 不过叶姝一眼就在一堆宝石珠玉中看到了一枚火红的耳饰,也是长流苏的款式,她伸出手捏起了这枚耳饰。 缀于耳垂的是颗银嵌红宝石,尾端垂着火红的绡丝流苏,色泽明艳款式精致。 鲛人的族长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礁石上,看着自己乖巧柔软的雌性o坐在蚌壳里挑选饰品。 却没想到她是在为自己挑选耳饰,叶姝手心捧着那枚流苏耳环,朝着陆云暮的方向小跑过去,不曾想被一颗碎石给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被陆云暮墨蓝的鱼尾卷住了然后直接被他送到了怀中。 叶姝跪坐在凉凉滑滑的鱼尾上,手捏着流苏在陆云暮的耳边试了试,“你戴这个也好看。” 陆云暮偏头看着她手中火红颜色为主的耳饰,疑惑道:“这和我尾巴的颜色不一样......” 少女眉眼弯弯地笑着用指尖滑过他腰际鱼尾过渡的一圈火红色鳞片,“但是和你这里的鳞片颜色一样啊。” “要试试吗?” 眼前雌性睁着双水润的眼,希冀地望着自己。 陆云暮乖顺地低下了头,少女温暖的指尖捏住了自己冰凉的耳垂,仔细地将红流苏耳饰戴好,还用指尖荡了荡尾端的绡丝流苏。 入手的鲛人耳垂冰冰凉凉的,像是冷玉一般的触感,触手生凉。 陆云暮捧起了叶姝的脸,拿过了她手中拆下来的蓝宝石耳饰,盯着她没有环痕的右耳垂和她左耳上的暗蓝色耳钉看了许久,用耳钉抵在了她和自己相对的右耳垂下。 叶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感到了轻微的刺痛,刚从陆云暮耳上拆下的耳饰,就戴在了自己的耳垂上。 雪白如玉的耳垂沁出了两颗鲜红的血珠,陆云暮低下头把她的耳垂含进了唇齿间,尝到了些许血液腥甜的气息。 鲛人的吻与涎液都是星辉海中难得的东西,只是轻吻了两下,刚刚的刺痛就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治好了她耳垂的伤口后,陆云暮难耐地按住了叶姝的脑后,在她还出于怔愣状态的时候顺着吻上了她的唇。 红色和蓝色的绡丝流苏耳饰交错着,不过一个在鲛人的左耳,而另一枚在少女白皙的右耳。 这个吻有些压抑不住的凶残,席卷而过的时候几乎给叶姝一种自己要被他吞掉的错觉。 陆云暮勾去她唇间的清甜,分开时又依依不舍地含了一下,双手握住了叶姝的手,十指紧紧地相扣。 鲛人的手带着她摸索到了他耳垂上,微凉带着海水咸气的呼吸萦绕在耳边,只能听闻见神秘古老的鲛人穿越过深渊而后低语。 “我属于你了。” 然而变故只在一瞬间,数十艘舰艇忽而十分统一地浮出海面,数不清的警戒光束打在了鲛人和他怀中的少女身上。 察觉到危险的陆云暮将叶姝护在自己怀里,银眸化为竖瞳扫过海面上的舰艇。 属于鲛人极具压迫力的雄性alpha信息素瞬间弥漫在空气中,不少刚下舰艇的阿诺斯联邦星球的士兵直接摔在了沙滩上。 指挥舰上徐徐走出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是马赫尔,他还穿着参加沙特尔星球会议的军方礼服,长筒靴勾勒出他修长有力的腿部线条,只是他的银色短发略微有些凌乱了。 看到自家的雌性o正被一个完全陌生的鲛人族兽人抱着,马赫尔金色的瞳孔中燃起了愤怒。 他身侧站着的白狐副官,动作轻巧地跳下了指挥舰,看到叶姝安然无事后心底松了口气。 只不过那扑鼻而来的属于鲛人的异香,瞬间让他脸上的温柔之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叶姝都还没回过神来,只兽人就直接扭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废墟岛上轰隆声不断,身形庞大的银毛雄狮伏下身躯,做出要攻击陆云暮的姿态,而狡猾的白狐试探性地探出了前肢,绕到了鲛人的身后。 就在陆云暮和白狐打在了一起的时候,银发雄狮飞奔向了叶姝的位置。 这毕竟是在岛上,而不是之前莱兰和叶姝待着的海面上,一时间两人倒是难分出胜负,但是鲛人天生就拥有变态般的力量和敏锐度,莱兰只能借助自己蓬松的狐尾掩饰身形。 看到银狮朝着叶姝的方向而去,鲛人瞬间失去了耐心,锋利的蹼爪擦着莱兰的身躯而过,雪白的毛发飞在空中。 叶姝看着飞奔而来的雄狮,银白色的鬃发被海风吹过,姿态威风凛凛,跳下礁石扑向了狮子。 为了让叶姝抱得更舒服些,马赫尔立刻转换成了人形,把她高高地抱起,高大威严的阿诺斯联邦星的上将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童一般紧紧地抱着她。 抱了好一会,马赫尔才松开她,把她放在礁石上摸到她微凉的手臂后,连忙脱下了自己黑色的军服外套披在她身上。 马赫尔的军装外套十分宽大,穿起来都到了叶姝的膝盖,外套衣摆下一双小腿纤细匀称。 托临行前,自己给她戴上了的暗蓝色耳钉,马赫尔才能精准定位到这片磁场异常的废墟岛。 勾住了叶姝的腿窝后,马赫尔的手臂靠着她的腰将她重新抱好。 而那边的陆云暮已经被马赫尔带来的军方成员制服了,打上了休眠药剂,失去了意识。 路过鲛人的时候,马赫尔简直想一脚将这条鱼踹回到海里,但怕吓到叶姝还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回到指挥舰后,马赫尔埋在叶姝的颈窝处,闻到了鲛人那浓郁的异香信息素,“叶,我终于找到你了。” “抱歉。” 叶姝乖巧地趴在他胸前,听了一会他速度极快的心跳,听到这句话后勾住了雄狮alpha的脖子,仰首看着银发金瞳的狮子上将,蹭了蹭他轮廓硬朗的侧脸。 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亲昵的莱兰顿时心里不是滋味了,前几天马赫尔收到他通讯说叶姝失踪的时候,刚下指挥舰,马赫尔就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 对于情绪感知很敏锐的叶姝自然察觉到了莱兰的低落和内疚,她都快看到他耷拉下来的狐狸耳朵了。 习惯于照顾每个人情绪的叶姝离开了马赫尔宽厚温暖的怀抱,直接扑到了莱兰身上,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肢。 忽然被温软的雌性o抱住的莱兰愣了一瞬间抬起了手,但随即反应过来,双手缓慢地放下,小心地放在了她肩膀上,语气低落到了谷底,“亲爱的抱歉,是我不如马赫尔那样强壮,才会弄丢了你。” 旁边听了这话的马赫尔肃然的眉峰都跳了跳。 如果正直严厉的银狮上将去星网了解时兴用语的话,就知道可以用茶来形容此刻的莱兰。 叶姝摇了摇头,眉眼弯弯地笑道:“没有关系的,那个鲛人的族长很友善,对我很好的。” 两位食肉系的雄性alpha就这么专注地看着眼前外表乖巧柔顺的小雌性,掰着手指头数着那只可恶的鲛人的优点,“他叫陆云暮,每天他都会在暮夜时分出海给我捕鱼。” “贝类的肉质都很鲜美,还有鱼也很甜,比营养液好吃多了。”叶姝说着还解开披着的军装外套的金属扣子,显出了脖子上戴着的珍珠项链,“他还会送我很多饰品,亮晶晶的很好看对不对?” 毋庸置疑,两位雄性alpha听着自己心仪的o这么夸赞另一位雄性,把他活活宰了的心思都有了。 但马赫尔显然听出了叶姝的话外之音。 他们两个要是再一直让她吃蔬果味的营养液,她自己都会想要跑路的。 没有什么比叶姝学会了表达自己的诉求这件事,更让马赫尔感到喜悦了,他揉了揉叶姝长了许多的黑发,“想要吃什么?” 闻言,叶姝殷切地看向了莱兰,“莱兰!孟院长送的茶点还在吧?” 一听到这个鸟人的名字,莱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不少,但是他还是站起身来从保鲜柜中取出了还剩的一盒糕点,摆在了磁吸餐桌上,笑眯眯地对叶姝说:“亲爱的,吃吧。” 显然马赫尔也注意到了孟院长这个称呼,见叶姝正在专心地吃点心,不动声色地和莱兰交换了个眼色。 走出了用餐室的马赫尔发现自己的通讯仪一直在闪烁,才划开虹膜识别锁,就看到了跳出来的讯息。 偌大的字眼,却险些让他把光脑给捏碎了。 [关于雌性o叶姝的雄性伴侣分配新加两位的通知:丹顶鹤族兽人族长孟观棋,鲛人族兽人族长陆云暮] 这下不用莱兰解释都可以说明问题了。 对上马赫尔那跟冰块一样锐利的眼神,莱兰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回到了指挥室和驾驶舱。 回到用餐室的时候,洋娃娃般精致漂亮的雌性o,正乖巧地端坐在凳子上,捧着一块金黄色的点心吃着,听到马赫尔进来后,葡萄般乌黑圆亮的眼睛看着他。 马赫尔心尖顿时一软,他应该感到骄傲自豪才对,自己的雌性o的竞争。 只是想要独占爱侣的天性还是让他不可避免地感到郁闷。 见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了,叶姝将点心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也尝尝看。 岂料马赫尔一点都不客气,一口一个,简直是把点心照吞的吃下去,倏忽间盒子里的糕点瞬间就只剩下两块了。 眼疾手快把盒子端回来的叶姝眼睛都睁大了,咬了咬唇,委屈地问马赫尔:“很好吃吗?” 食肉系的雄性除了对肉食会有喜好之外,对于甜品那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马赫尔这样做百分百就是故意的,叶姝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大家伙在吃孟观棋的醋。 马赫尔看着她像是被水洗过般的眼眸,冷厉的俊脸上难得地出现了微笑,低声道:“好吃。” 混蛋! 叶姝还没来得及生气,狮子alpha注意到了她唇角残留的碎渣,用一次性的消毒巾仔细地擦拭干净了她的脸蛋。 然后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白皙的耳垂上佩戴着的蓝色流苏耳饰上。 “这是那个鲛人送给你的吗?”马赫尔的指尖捏着叶姝小巧的耳垂,带着薄薄茧子的指腹擦过时让叶姝打了个抖。 叶姝抿唇地看着所剩无几的点心,抬头笑得纯真可爱,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嗯!我戴着是不是很漂亮?” 耳边的流苏因为她点头的动作,晃出了俏皮的弧度。 结果想通了的银狮上将一点都没有不悦,反倒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还揉了揉叶姝的小脑袋:“很喜欢饰品吗?等回去了都可以买。” “好!”叶姝跳起来,勾着马赫尔的脖子,双腿环住了他有力的腰。 他的闷哼压在了喉间,无声地压紧了叶姝的腰,想要亲吻她时,指挥舰降落了。 舰队停驻在了东云共和星历史博物院附近的能源补给点。 透过窗外,叶姝发现外面似乎起了点晨雾,一道响遏行云的清越鹤唳穿过了厚重的云层,自远端的雪白云团掠过仙鹤的身影,快要降落于地面的时候飞行的速度降低了许多。 丹顶鹤洁白无暇的翅膀十分宽阔,在天边舒展开,它雪白修长的颈子朝着天际再次发出一声极具穿透力的鹤唳,以十分优美的姿态翩然降落在舰队旁边,下一秒换作人形。 雾气氤氲间那道身姿如玉的白色身影踏着云雾而来,飘然若仙。 通过那眉心水滴状的红痕,叶姝一下子就认出了是博物院的院长孟观棋。 趴在窗边的叶姝转过头,冲正在回复军方通讯的马赫尔雀跃道:“马赫尔,你看到了吗?” 手中的数据光板无声地被捏碎了一个角,马赫尔从讯息面板中抬起头来,微微颔首算是回答了叶姝,然后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心里的数据光板碎片。 降落后,舰队中的许多雄性alpha也出来透透气,包括叶姝。 马赫尔跟在叶姝的身后,看着纤瘦的身影走到了一个高挑的人面前。 那个优雅高贵的鹤族抬起手,干净修长的指尖拂过叶姝额头间有些凌乱的碎发,仔细地为她别到了耳后,嗓音温柔清冽:“叶小姐,好久不见。” 一旁的莱兰冷哼一声。 好久不见?亏得这个鸟人说得出口,距离上次见面也才八天。 第94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13 “前段时间,马赫尔上将紧急通知我,说是你失踪了。”说着,孟观棋清俊的脸上流露了真切的担忧和不安,长睫下的双眼光泽流转,犹如琥珀石一般,“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吗?” 他还俯身煞有其事地用手掌托起了叶姝的脸。 感受到他的关切是真情实感的叶姝自然也不会拒绝他的善意,更何况同为食草系兽人,她很难对他生出戒备的心思。 于是叶姝摇了摇头,抿唇浅笑着说道:“我没有事,我是被鲛人族的族长带走了。” 还完全标记了。 俯身拉近的距离,让孟观棋可以清晰地嗅到她身上就像是流入了血液中的异香。 博览群书、喜欢到处去游学的孟院长对这种异香知晓得格外清楚,因为这异香还有织绡的能力,鲛人族即使隐居于星辉海,也依旧在星际中的香薰和服装产业占据鳌头。 孟观棋还敏锐地发现了她耳垂上佩戴着的流苏耳饰,从那流淌着光泽的质感来看,想都不用想,估计是那条鱼送给她的。 矜持守礼的孟院长即使心里已经生出了想要把那条鱼叼出海面吞掉的想法,但是面上依旧笑得友善温和,还朝周围阿诺斯联邦星球军方的士兵们微微躬身,发出了邀请:“大家自联邦星远道而来,礼办部门将迎接工作交由给了共和历史博物院,我是院长孟观棋。” “想必经历了漫长的星途航程还有艰苦的搜寻过程,大家都累极了,若是不嫌弃博物院粗陋的话,不如在此休整一段时间。” 博物院粗陋? 马赫尔身边站着的莱兰副官抬头看了眼那恨不得把财大气粗刻在门匾上的博物院正门,又看了眼透着历史积淀气息的雅致装潢,眉梢微挑。 这东云共和星的兽人说话要都是孟观棋这个鸟人的说话调子,也真是够谦虚委婉的。 能够休整一段时间的这个邀请,无疑让在场的每一位士兵都心动了,更何况孟观棋通过电容金丝边眼镜感知到了他们的情绪波动,眸中的笑意愈发深沉了,“休整期间,大家可以无偿参观博物院。” 这个邀约一抛出来,众人都看向了自己的上司,阿诺斯联邦星球的马赫尔上将。 一身军式礼服正气凛然的马赫尔,极具威严和压迫感的金色双眸随意一扫,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众人瞬间安分了下去,还把脑袋给埋起来了,一声不敢吭。 莱兰正要开口拒绝这个邀请时。 孟观棋牵着叶姝的手,温声对马赫尔说:“马赫尔上将,叶小姐才被找到,想必这段时间她也累坏了,如果立刻开启返程恐怕......” 不符合星际联盟对于雌性o的保护法。 马赫尔对上了叶姝望着自己亮晶晶的黑眸,显然她是想留下来一段时间的,他心底微叹,无可避免地软了下去。 而且,以高洁傲气之名享誉星际联盟的鹤族兽人还将数据光板展示在了马赫尔眼前,那是星际联盟对于他申请通过的证明文件。 孟观棋走近了些许,用只有两人之间能听到的嗓音低声道:“如今我也是叶小姐的合法雄性伴侣了,马赫尔上将。” 毕竟星际的婚姻法规定,任何雄心alpha不得妨碍阻止雌性o任意一名伴侣的亲近想法。 此刻的叶姝显然是被孟观棋的厨艺吃得死死的,要怪就怪阿诺斯联邦星球是个该死的美食荒漠吧。 马赫尔其实也没有要和他较劲的想法,因此也只是冷肃着一张脸,应允了来自东云共和星博物院院长的邀请。 东云共和星历史博物院总共有九百多个场馆,接待室更是独立的一个场馆,占地面积极大。 联邦星的几十艘巡航舰停放完全不是问题,只占据了接待所最顶部的两层,而在那两层之间,叶姝看到了磁场链。 大概那就是代替了承重梁的新型支撑力。 众人抵达这个临时中转站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深夜了。 所以服务机器人直接带领着众人去了休眠室,在那里摆放着几百个休眠舱,舱门还开启着自内而外地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带着马赫尔和莱兰,还有叶姝三位到了一间单独的休眠室后,孟观棋准备离开。 但那修长的手指在松开叶姝的手时,悄无声息地在她手心敲了两下。 感受到这其中暗示意味的叶姝,坐在休眠舱中正准备躺下时倏地抬头看着他,正好对上了孟观棋那双溢满笑意的琥珀色眼睛,他瞳孔的颜色比起马赫尔金色要浅很多,带着笑的时候就像是透彻的蜂蜜般。 原本还是高岭之花的鹤族,对着她轻眨了眨双眼,然后转身离开了休眠室,还贴心地为她关上了舱门。 “晚安。” 果不其然,在东云星自转深夜两点的时候,叶姝所在的原本静谧无声的休眠舱,毫无征兆地开起了。 兽人星际时代的休眠舱为了舱内人员能够拥有足够时长并且高质量的睡眠,隔音效果都是达到了顶尖的,还会在舱内散发有利于兽人沉睡的气体。 但同样的,为了防止在睡眠时遇上危险,每只休眠舱都会有虹膜锁认证,材质可以抵抗阿诺斯联邦五级光子炮弹的冲击。 叶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休眠舱里动作缓慢地爬了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马赫尔买给她的垂耳兔毛绒睡衣,走动的时候,垂在身后的耳朵一跳一跳的。 才踏出休眠室,叶姝就看到了门外显然已经等待了许久的孟观棋,他穿着一袭宽松的白色丝绸长衫,上面绣着祥云鹤纹。 等到叶姝出来后,孟观棋迈开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腿,走到了她面前。 行动间,叶姝看到了他那双线条明晰流畅的双腿......以及隐隐绰绰的家伙,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瞬间移开了目光。 原来传闻中高岭之花的清冷鹤族孟院长,连内衫都是不穿的吗? 不愧是兽人。 “叶小姐真聪明。”孟观棋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由衷地夸赞着她,还俯身朝她伸出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示意她将手交给自己。 叶姝把手放在了他温暖的手心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轻带过去抱了起来。 被吓一跳的叶姝条件反射地搂住了他修长的脖颈,兔眼瞪得圆圆的,瞧着她那惊讶的模样让孟观棋轻笑了一声。 叶姝被他抱着,想到他刚刚夸自己的话语,回想起了他关上舱门时进行的小动作,搂紧了孟观棋的脖子,凑近他冷白色的耳朵边小声问道:“孟院长是要带我去偷吃吗?” 孟观棋个子很有丹顶鹤身姿颀长的特点,因此一双手的手指也是生的纤长,只需要单手就可以把控住叶姝纤细的腰肢。 少女带着草木清香的温热气息就萦绕在耳畔,再加上她故意拖长了偷吃这个词的语调,让他险些没站稳。 成功吓到他的叶姝把脸迈进他带着水汽的墨发间,小声地笑了出来。 他的小心思太过明显了,明显就是想要用茶室里的茶水和点心来诱惑自己,然后再把自己从马赫尔和莱兰身边拐跑。 意识到自己被她捉弄了的孟观棋也没有生出羞恼的情绪,反倒是细细地啜吻了她的颈侧,音质清冽却带了些许颗粒感:“是啊,去茶室饮茶吃点心,想去吗?” 被鲛人陆云暮捕捉的海鲜和孟观棋做的茶点养口味养刁了的叶姝自然是不乐意再吃营养液这种东西了,所以乖巧地点了点头,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再次抱住了孟观棋。 连叶姝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一些细微小动作已经越来越接近人类了。 夜晚的孟观棋并没有用玉簪把头发束起来,所以一头青丝倾泻如墨色的瀑布,带了点鹤族随性慵懒的气质,倒是将他身上原本的清冷气息冲淡了不少,映衬着眉心的水滴状红痕,反倒多了点艳气。 抬腕执起一方茶壶为叶姝斟茶的时候,端的是风流清冷仪态。 按照东云共和星的雌性o应该亲手悉心地喂她。 想着手札中的内容,孟观棋端起了自己亲手做的茶碗蒸甜蛋羹,用银勺子挖了一小勺,送到了叶姝唇边,“这是我最近学会的古法蒸蛋羹,试试?” 也不是第一次被喂食的叶姝张开了口,将勺中滑嫩的蛋羹吞入了口中。 入口是清冽微微回甘的茶香,紧接着是蜂蜜的清甜,裹挟着口感滑嫩的鸡蛋香味。 不得不说,孟观棋的厨艺确实了得,蒸煮的时候恰到好处,口感不会过分稀碎像流食一样,也不会太老,刚好是入口即化的口感。 甜食是叶姝觉得最容易让人类心情雀跃起来的食物种类之一,好吃得让她本来乌黑圆溜溜的眼睛都微微阖上了。 将叶姝满足的神情尽收眼底的孟观棋,唇角也不由得抿出些许笑意。 原本还有些期待紧张的情绪一消而空,本来他还担心自己第一次尝试制作古法茶碗蒸甜蛋羹,会不会不合她口味,现在看来她确实是很喜欢甜食的。 所以今天他准备的点心基本都是甜口的,少数是甜咸口。 被投喂了许多点心的叶姝看了眼眼尾眉梢皆是笑意的孟观棋,吞下了口中的蛋卷,小声问道:“孟院长你不吃吗?” 在他摇头张口打算否认之前,叶姝先送了一块花生酥到他嘴里。 愣了一瞬的孟观棋只能把这块点心吞下去,吞咽之间温热的舌尖不小心触碰到了叶姝的指尖。 触及那带着湿气的温热时,叶姝一惊,正准备收回手被孟观棋捏住了手腕。 他拿起一块消毒巾,细细地擦拭干净了叶姝的指尖,唇不自觉地抿紧了,仿佛少女刚刚指腹的触感还残留在唇齿间。 吃饱喝足后,孟观棋提议带她去博物院深处的书阁看看。 这个提议说出来的时候,叶姝仰首望了他一眼。 鸟类的观察力还真是灵敏,不过是那次多问了两句有关那支羊脂玉钗的信息,他就知道自己想要多了解东云共和星的历史了。 博物院的书阁也是一样恢宏大气的装潢风格,虽然建筑材料显然不是古代时期的木头,而是透着些许金属光泽的高硬度建材,但是上面依旧镌刻着复古的纹路,还有许多龙凤盘结的古代雕纹,看着雅致而大气。 不过书阁的书籍分区都有鲜明而严格的划分,利用了颜色的光带区分,主要是按照时间区间来分类的。 书阁的建筑内部十分高,书架也是一样的,每个书架还开启着保护光膜,以防这些历史文物因为空气温度的变化而受到损坏。 为了方便取书,书架下方还停驻着许多磁悬浮自动驾驶小车,这样就不会因为个别书籍在过分高的地方不好拿了。 “想看什么书?自己去找找看。”孟观棋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张院长认证卡,递到了叶姝的手中,还顺带为她开启了一辆悬浮车。 叶姝看了眼孟观棋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孟观棋眉心的红痕似乎颜色变得深了些许,“孟院长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说着,面前的少女还踮起脚,伸出纤长的手指,温暖的指尖碰了碰他眉心的红痕。 孟观棋看着她脸上的关切之色,眸光清沉,鸦羽般的睫毛低垂掩去了所有的欲,浅笑着回答道:“我没事,去看书吧。” 再问下去,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一步三回头的叶姝最后还是踩上了悬浮车的踏板,输入了自己想要了解的历史年代。 目送着悬浮车飞起消失在了高大的书架间,孟观棋难耐地扯了扯白色的衣领,眉头微蹙,气息有些不平稳,他往后靠在书架上低低地喘着。 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叶姝的信息素清甜气息。 他的易感期就在今夜。 以阿诺斯联邦星球那个马赫尔上将的强硬态度,叶姝至多也不过是在这多留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孟观棋无疑希望叶姝是只属于自己的。 想到这,孟观棋的琥珀色的眸光微微沉下。 博学多识的院长倚靠在朱红的书架旁,如玉白皙的额间沁出了些许晶莹剔透的汗,眉心的水滴状红痕颜色愈发鲜亮了起来。 最后他像是没了力气般背靠着滑下坐在了地上。长衫的衣领半敞,显出动人的锁骨和肩颈线条,甚至隐隐绰绰可以看到那潜藏着力量的流畅肌理。找好了古书的叶姝一回来就看到这般惑人心神的景致。 对孟观棋的担忧让叶姝还没等悬浮车停稳,就跳下来,小跑到了他身边蹲下捧起了他的脸,轻声询问他的情况:“孟院长,你还好吗?” 孟观棋侧过身,脸上佩戴着的金丝边单片眼睛半滑了下来,睁开了沾湿的长睫,那双浅色的眼睛就像是剔透的酒液一般,静静地注视着叶姝。 两相对视了半晌,他像是再也压抑不住一般,手往后揽住了叶姝的腰,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中。 高挺微凉的鼻尖靠在了她颈侧,细细地闻着她身上的草木清香,仿佛这样就能够让他冷静下来。 叶姝也没有动,只是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脑袋,“孟院长......?”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他略微低哑的嗓音轻声道:“我好像进入了易感期。” 然后叶姝倒了下去,原本清冷克制的人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腕撑在她耳侧,冰凉的墨发擦过了她的指尖。 她抬眸,望进了孟观棋的眼中,只能听到他说:“你知道吗?兔族的兽人一生中大概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不规律地进入雨露期,每隔十几天就会进入新的雨露期。” 看着叶姝依旧平静的双眸,她大概是知道自己的种族特性。 孟观棋笑了笑,有些低落地垂下眉眼,甚至隐约可见他眸中细碎的光,就像是含着泪一般,恰似被摔碎了的琥珀石,“抱歉,叶小姐。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申请了成为你的雄性alpha伴侣。”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他身上带着薄荷凉气的信息素已经有些失控地逸出,但他强硬地克制住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 谁能拒绝眼前带着泪,莹莹易碎的矜贵美人鹤族。 在他说出假设之前,一根柔软的食指轻轻地按住了孟观棋眉心的红痕。 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女眸中带了点促狭的笑意,“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你真的舍得放我离开?” 按照鹤族兽人高傲好洁的秉性来说,如果被鲜明地拒绝了,他确实是会放她离开的;然而依照本心的话,他后续只会用各种算计和手段让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感觉自己被她欺负了的院长大人低下了脑袋,埋进了少女的肩窝,本来清澈的嗓音有些闷闷的,“不舍得。” 高洁清冷的人因为害羞把通红的脸别扭地藏起来什么的,实在是有些让人心软。 叶姝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忍不住小声地笑了起来。 被笑得耳尖都泛红的孟观棋重新支起身,把叶姝扶着站了起来,又难耐地咬了咬她的耳垂,低声问道:“愿意去看看我筑的巢吗?从你离开那天,我就一直在筑巢了。” 叶姝笑得更乐了,眼睛都弯得跟月牙儿似的,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看着眼前本来飘然若仙的白衣院长瞬间变换成了一只体态修长优美的丹顶鹤,轻盈地立于窗边,纤长的脖颈朝着叶姝的方向低下,示意让她爬上来。 叶姝还是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看到孟观棋的庞大兽形,也就能够看到他皎洁的雪白羽毛一层盖着一层地排列着,羽毛被梳理得整整齐齐,头顶有水滴状的鲜红色,颈部和翅膀的尾羽是墨色的。 见叶姝观察自己的兽形观察了那么久,想起来了什么的丹顶鹤脖颈后绕,居然咬住了一支雪白的羽毛硬生生拔了下来,叶姝都听到那一瞬间白鹤的呼吸声都重了些许。 而后丹顶鹤衔着这支洁白的羽毛送到了叶姝面前。 叶姝伸出手捧住了那支纤长的羽毛,是像雪一般无暇的白,触感柔软轻盈。 “谢谢!”叶姝对他展露着明媚如花的笑靥,显然少女很喜欢他送的礼物,她笑得清逸的白鹤忍不住把脑袋藏进了自己的翅膀下。 要是羽毛颜色能随着情绪变化的话,叶姝感觉眼前的白鹤恐怕通体羽毛都会变成害羞的粉红色。 等到叶姝顺着他脖子爬到了自己背上,心情愉悦的丹顶鹤朝着窗外发出了一声清唳,而后舒展开庞大的翅膀破空而去。 孟观棋带着叶姝去看了他自己亲手筑造的巢域,那是一方由各种草木和花朵编织成的窝,静静地飘浮在温泉上,雾气氤氲间简直像是一座开满了花的小岛。 草木编成的巢域是圆盘状的,边缘点缀着盛开的小花。 白鹤将少女小心地放在巢域中央,居然开始在边沿鸣叫着跳起了舞。 这似乎是鹤类兽人求偶时的表现,优雅的白鹤鸣叫时朝着天际昂首仰头,尖长的喙直指夜空,皎洁的飞羽蓬起,随着他跳跃和鸣叫的节奏抖动。 叶姝听起来,他此刻的鹤唳似乎有些许不同,更加的清脆绵长,像是在唱歌。 如果莱兰在这里的话,恐怕会忍不住指着白鹤的脑袋阴阳怪气骂他花孔雀,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求偶期间平时孤高傲气的鹤类确实和孔雀开屏差不多了,毕竟都是在展现自己的魅力。 看完他求偶舞蹈的叶姝很配合地卖力为他鼓掌,还抱住了白鹤凑过来轻蹭抵着自己的脑袋,吃吃地笑了起来。 回到了书阁后,呼吸紊乱不稳定的孟观棋搂着叶姝,不住地轻吻着她颈后,留下了斑驳鲜红的痕迹,似是因为脸上佩戴的金丝单边眼镜有些碍事,孟观棋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随意地抛送到了远处。 叶姝也闻到了他身上那种冰雪气息,带着草木的香气扰乱了自己的思绪。坐在劲瘦腰上的叶姝按住了孟观棋的肩头,仿佛被他带入了漩涡一般。 骨节分明的手牵引着少女的指尖触到了那生长着螺旋状纹路的家伙。还没等叶姝从被吓到的反应中回过神来,鹤族的交接器就一路破开了阻碍,悉心地亲吻着那娇气的小口,直直地抵达了最远处。 而离开的时候那些纹路又会极其厚重地刮过,堪比绞住了一般。 少女手中的雪白羽毛被攥得很紧,然后又像是被袭击得失了力气般,徐徐松开手,于是皎洁的尾羽顺着指尖滑落。 “别哭。”鹤族兽人清澈的嗓音像是有某种安抚的力量,轻轻地吻去了叶姝眼尾的泪。 孟观棋像是平时拈着玉石棋子一般,轻而缓慢地碾过盛开的红梅,抵达到地点时感受到叶姝的瑟缩和后退,轻笑道:“原来在这里。” 听到他清冽带笑的嗓音还夸赞着自己可爱,叶姝靠在他肩窝处,耳尖都泛红不肯抬起头来。 然后孟观棋倒下来,扶住了叶姝,“试试看自己去找找?” “咦?在故意偏开想要躲避吗?”修长的手指直接按住了试图逃脱的猎物。 “不可以逃跑的哦。” 叶姝忘记了孟观棋所属的丹顶鹤虽然因为性情温和被划分到了食草系雄性alpha当中,但是鹤族兽人的主食是鱼,仍然是会吃肉的。 而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孟观棋布下的棋谱,捕食了一般。 而远处的休眠室,睡眠时长较短的马赫尔起身就看到了叶姝的休眠舱开启着,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手下按着的休眠舱体瞬间被捏得凹陷下去。 第95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14 休眠室中还穿着军式礼服的马赫尔,缓慢地抬起手,食指和拇指轻拈,将舱体的银色粉末揉搓干净。 他寂静无声地伫立在叶姝空荡荡的休眠舱前,站立了许久,冷肃严厉的俊脸上简直像是融了碎冰一般,寒冷得吓人。 对于作息严谨的阿诺斯联邦星上将而言,他可以允许自己的雌性o,因为她足够温柔美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允许,某些鸟类兽人居然敢以妨碍她休眠时间,有损她健康的代价,来完成标记。 长筒靴的鞋跟敲击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规律的声响,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休眠室当中。 前脚马赫尔才离开,另一个莱兰用的休眠舱就开启了。 揉着头痛不已的额头,强制苏醒过来的莱兰有些头疼,他都不知是该为自家雌性oe的优秀而高兴才好,还是该为一触即发的雄性竞争而头疼。 有时候自然界的雄竞法则还是挺残酷的。 不过自己喜欢的小兔子可真是厉害,都集齐海陆空战队了。 莱兰从休眠舱中坐起身来,看着眼前两个打开着的休眠舱,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梁,过了会舒缓了头痛,才抬出了自己修长的双腿跨过边缘,走出了舱体。 猫科和犬科的嗅觉很灵敏,马赫尔一路顺着叶姝残留的信息素气息还有另外一个鹤族alpha那让他几乎本能地生出敌意的信息素,走到了书阁的大门前。 即使书阁的门紧闭着,但马赫尔依旧能够捕捉到近乎溢出来的清甜气息,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信息素能够体现兽人的情绪波动情况,气密性这么好的门都能够让信息素逃逸出来,可想而知叶姝此刻的情绪起伏有多么大了。 在他看来,叶姝的身体孱弱,即使之前的临时标记因为生怕伤害到她,自己都克制入骨了,却没想到这个表面上孤高好洁的鹤族却这么肆意妄为。 宽厚的大掌按在了大门的虹膜识别锁上,系统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就直接报废在了马赫尔的手中。 马赫尔迈过了书阁复古的门槛,脚落在地面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此刻的他已经进入了猫科动物捕猎的状态,无论怎样行动都不会发出声响,直到将猎物一击毙命。 走过了四个书架后,马赫尔停住了步伐。 细碎的星辉透过窗户洒在了室内,也让马赫尔金色的兽瞳可以清晰地看清眼前的情况。 原本用来垫着防止让少女着凉的长绒毯子已经揉成了一团,上面的绒毛被沾湿结团了。 而身形窈窕的兔族少女正坐在那传闻中矜贵守礼的鹤族兽人腰间,黑色长发间的兔耳垂在肩头,绒毛连体家居服下落,显出了那截如玉的脖颈,上面交错着赤色印痕,甚至她的肩头都透着清透的粉。 过了一会,她像是濒死的天鹅般,头无力地往后仰,乌黑如绸缎般的长发也垂散而下,让马赫尔可以看到她那双原本清澈见底的黑眸含着晶莹的泪花,眼尾泛起了绯红。 像是若有所感一般,朦胧的视线中隐约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叶姝侧过头,就对上了马赫尔像是烧起来了的金色兽瞳,羽睫轻掩,滑下了一行晶莹剔透的泪。 顿时马赫尔原本因孟观棋而燃起的盛怒溃然消散,只余下对叶姝的担忧和心疼。 孟观棋也察觉到了银发雄狮那压迫力十足的冰茶柠檬气息,安抚地摸了摸叶姝的兔耳朵,吻去了她脸侧的泪,“别怕,马赫尔不会伤害你的。” 叶姝低下头,藏进了他怀里,似是被捉到了的害怕和胆怯不安。 手上还揪住了他的衣衫,她知道马赫尔不会伤害自己。 可是......叶姝垂下了眼睫,她还想要马赫尔。 进退有度的孟院长揽着叶姝的腰,礼貌而疏离地对眼前怒气压抑到了极点的雄狮上将发出了邀约,浅色的眸子平静冷淡:“马赫尔上将,不选择加入吗?” 虽然并不想和他共同陪伴在叶姝身边,但是孟观棋能够察觉到叶姝的想法。 要成为一个如此美丽温柔的雌性oe的伴侣,包容的美德自然是不可缺少的。 说着,孟观棋扶着叶姝的腰,将她转向了马赫尔,于是那张泪痕划过的脸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在看到叶姝莹白脸上的泪时,马赫尔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他蹲下身,宽厚的大掌贴近了她的脸,细细地为她擦拭干净泪水。 叶姝睁开了泪意朦胧的双眼,正对上了马赫尔紧紧地注视着自己的金色眸子。 当目光下落到了眼前少女盈盈而立的殷红时,马赫尔忽然觉得喉间有些干涩,抿紧了薄唇。 因为行动匆忙,所以难得这次马赫尔的军装上衣领口没有扣到最后一颗扣子,让叶姝可以看到他凸显的喉结,上下划过时那荷尔蒙的气息让人有些失力发软,这是雄狮alpha充满了诱惑力的特征之一。 “马赫尔......” 耳畔少女轻柔而绵长的呼唤让马赫尔所有的理智冷静,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难以再重新筑造起来。不带有任何犹豫,他选择了加入这场狩猎分食。 此刻,马赫尔才清晰意识到,自己这头原本孤独高傲的雄狮早已被叶姝给驯服了。 于是身为阿诺斯联邦星军方头领的银毛雄狮,向自己的伴侣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呈现出臣服的姿态。雄狮雪白的耳朵就安放在了少女的手心下,带着温热。 军式装束的链条发出了细微的摩挲声响,在看到那庞然大物时,叶姝眼神都飘忽了,放在上面的手都微微瑟缩了一下。 她忽然觉得比起马赫尔这生着软倒刺的狰狞,连孟观棋的都显得稍显可爱了些。 叶姝偷偷查过星网,她目前接触过的都明显高于这个兽人星际时代的平均水平,而眼前的家伙还要更高上不少。 忽而有些害怕了起来。 “那个......马赫尔,我有点害怕。”叶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孟观棋感受到了怀中人颤抖瑟缩的小动作,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 马赫尔看着那只鹤对叶姝亲昵的表现,忍不住伸出手将叶姝直接抱着离开了孟观棋,抽身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粘稠的水声。 只需要低头便能看到淅淅沥沥的灼白就像是蟹膏一般,附着在叶姝的腿侧,映衬着那还未合拢的花,使得马赫尔的力道都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在叶姝的腰际留下了一道清浅的红痕。 发现把人给按红了,回过神来的马赫尔连忙减轻了自己的力道。 马赫尔低下头亲了亲叶姝的耳尖,沉声安抚道:“不要害怕,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孟观棋轻笑了一声,双手绕过来,在叶姝身后将她抱起,顺带着把脚腕分离开,这是一个犹如抱着小朋友的方式。 而高大的马赫尔上将正蹲在叶姝面前,仔细地观察着自己那,他的目光都像是带着凌厉的荆棘一般,让叶姝咬着唇,脸颊通红地试图推开他的头,却无济于事。淡粉干净的花朵却沾着皎白的雪,令人动容。 威风凛凛的雄狮俯身将一切都席卷入唇齿间,他将叶姝身上所有由孟观棋留下的信息素气息都来了个彻底的洗礼。一直冷静严肃的雄狮上将,用自己猫科动物粗粝带有软刺的舔舐过了手中猎物的每一寸。 那麻疼的感觉让叶姝直接哭了出来,不停地试图躲开他。但是这是猫科兽人的独有行为,用于彰显自己的所有权,根本不容拒绝。 还没等叶姝从被舔舐的恐惧中回过神,马赫尔就扶着那狰狞的野兽消失在了娇柔稚嫩之下,他稍短的银色头发被叶姝扯住了,合着那被密致细柔而绞住的感受,狮吼闷在了喉间。 现在叶姝的体质还不能接受狮子的兽形,停滞了好一会,马赫尔才缓过来把自己想要换成兽形的想法硬生生压制了下去。软刺剐蹭而过时,将溪流敲击形成了雪白的沫子。 被冷落了许久的孟观棋轻吻着叶姝的耳尖,温声道:“叶,不要把我丢在一边。” 话音落下,孟观棋低下了头,将她所有的哭泣和眼泪都被封缄在唇齿间。 一瞬间,叶姝睁大了泪眼,发出了略显可怜的哀鸣。 马赫尔隐约分辨出了她想要说什么,大概是觉得会就这样死去。但含着清甜蜜浆的小道让他不愿离开,反倒是桎梏住了叶姝想要逃跑的身形。 霎时间,静谧典雅的书阁只能听到密集而规律的拍子,以及那三种信息素混杂的甜香气息。 这场捕猎活动狂乱而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一直等到成结时,汹涌的雪白灌满了壶中,有些过分了以至于装不下的皎白沁了出来。合着之前鹤族留下来的量,让叶姝只能呜咽着不断颤栗,哭闹着喊撑了。 书阁门口的莱兰倚靠在门框边,听着那不绝于耳的碰撞声和遥遥穿过来的低泣,捏了捏自己的鼻尖,犬科敏锐的嗅觉还能捕捉到空气中厚重而混乱的信息素,隐约能分辨出是属于哪些兽人的。 莱兰看了眼明显是被暴力破坏失去功能的虹膜安全锁,无奈地摇了摇头,迈开长腿走进了书阁。 书架下一片凌乱狼藉,尤其是两人抱着的少女,脑袋无力地倚靠在马赫尔胸前,乌黑的长发遮盖住了雪色的脸颊,隐约可见她紧闭的双眼,显然是已经被累得失去了意识。 温柔绅士的白狐副官叹了口气,未免有些遗憾。 看来他来晚了,不能加入形成四人的战局。 当然其实从一开始,莱兰就没有想过加入他们,因为他直到叶姝身体孱弱,无论什么时候,雌性o的健康是放在所有事物的首位。 但三个雄性alpha都没想到,从书阁那天晚上有些过分以后,叶姝就不肯再让他们碰自己了。 甚至到了夜晚的时候,温暖柔软的兔族小雌性还会钻进马赫尔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眼眶红彤彤的,轻声絮语地说自己难受。 这样的症状持续了两三天,也让阿诺斯联邦星球的一众士兵在博物院中停留了一段时间。 到第三天发现那对圆润的白兔都变胖了许多的时候,结合这几天的症状,一直以来严肃冷厉的上将陷入了焦虑,担心是不是自己的雌性o有了小幼崽。 孟观棋用博物院中的仪器给叶姝做了检查却并没有任何幼崽的痕迹。 三人望着观察仪中乖巧坐着的少女,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博学多识的孟院长沉吟半晌,温声提议道:“我记得兔族兽人如果受了刺激的话,很容易出现假孕的现象,小雌性是不是就进入了这种情况?” 闻言,温柔腹黑的莱兰抬眸,狭长的狐狸眼睨了他俩一眼,不痛不痒地刺了两只雄性alpha兽人一句:“因为你们那天晚上的刺激?” 孟院长和马赫尔上将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清咳了两下。 倒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为了更好地舒缓叶姝的情绪,马赫尔抱着叶姝去了休憩室。 晚上休息的时候,叶姝被那肿痛的感觉难受得厉害,抬头就看到了马赫尔性感的下颌线,伸出手挠了挠他的脖子。 身为星际军人的马赫尔睡眠向来都比较浅,尤其是在没有休眠舱,怀里还抱着一团温软时。 “怎么了?”马赫尔坐起身,把她扶了起来,用额头抵住少女略微有些热的额头,嗓音低沉富有磁性,但没有平时执行任务时的冷意。 然后马赫尔就看着坐在眼前,平日里温柔乖巧的小雌性噙着泪,低下头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听觉敏锐的雄狮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理智。 因为那细柔的嗓音轻轻说着,马赫尔......涨得有点不太好受。 紧接着,叶姝就将那雪团捧到了马赫尔的眼前,眼眶红彤彤地望着他,期待着他低下头来。马赫尔凝视着眼前沁出了皎洁汁液的殷红,垂下了脑袋。那是母体用于哺育幼崽的营养液,此刻却在他这个成年雄狮alpha的利齿间弥漫开清甜。 身形高大的上将大人正埋首于叶姝这,那粗粝扫过红端时,让她哭着抱住了马赫尔的脑袋。 整个人犹如拉满了的弓弦一般,按在马赫尔发间的手指节泛白。 啜泣着的叶姝,只能感受到被源源不断汲取的虚弱。直到都干涸了,马赫尔才细细卷过残留,抚平了她沾湿了的额发。 待到这场非生理性孕期的风波停歇后,一行人已经回到了马赫尔在阿诺斯联邦星球的住所。 那天马赫尔正在自己的工作间回复有关军方虫族调查的相关事宜,巨大的银蓝色荧幕右上角忽然跳出来一封邀请函。 坐在马赫尔身边浏览星网资料的叶姝立刻注意到了那个充满科幻设计感的邀请函,注意力瞬间到了马赫尔的数据光板上。 马赫尔注意到了她那不容忽视的目光,抿唇笑了一下,顺着她的心意把那封邀请函点开了。 是智能伴侣机器人公司发来的邀请函,有关伴侣机器人论坛的交流会。 “想去吗?”马赫尔揉了揉叶姝顺滑如绸缎般的黑发,笑着问她。 叶姝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犹豫,因为那次莱兰带自己去东云共和星,直接给他带回来两个雄性竞争对手,也不知道这次这个论坛他会不会乐意自己去。 “可以去吗?”叶姝仰起头,精致如画的眉眼有些担忧,继续问道:“马赫尔会担心吗?” 马赫尔沉默了一会,然后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体贴包容的微笑,年长的他自然清楚叶姝在犹豫什么。 从个人私心角度出发,他当然不想让叶姝出去,甚至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一分一秒。 但是这样是不公平的,把这样优秀的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显然不是一个称职的雄性伴侣应该做的,兽人的星际世界和宇宙这样广袤无垠,本就不该把她禁于一方小小的住所里。 从内心深处的声音来说,马赫尔或许会更乐意带着她去见识星际里各种新奇的事物。 于是成熟体贴的雄狮alpha将少女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坐着,认真地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当然可以了,我的小雌性可以去任何地方,学习各种知识,我永远不会局限你的生长。为什么要担心呢?” “唯一能让我担心的,只有你的安全。”马赫尔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叶姝的脸侧。 马赫尔将叶姝耳边的碎发一一整理好,正色问道:“去了新的地方,见识到了更美好的事物,你就会抛弃我吗?” 甚至原本高大骄傲的雄狮上将还开始数落起自己的缺点来了:“我比你身边的很多雄性伴侣都要年长,因为军务繁忙不可以时刻都陪伴在你身边.......过于大了让你无法承受.......” 刚开始的缺点还算那么回事,可越往后数着就越奇怪了。 尤其是那个过大了,让叶姝忍不住捂住了他的薄唇,防止他再说出些让人心跳加快的话语来。 要是他那个都能够算作是缺点的话,别的兽人雄性alpha不得直接愧疚自卑而死啊。 “我不会抛弃马赫尔的。”叶姝小声辩解道。 她不会抛下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当然前提是他们不可以做出任何伤害她背叛她的行为。 人工智能ai三大守则的第三条,就是需要智能机器人保护好自己。 发现叶姝确实是对这个论坛交流会很感兴趣后,马赫尔接受了星际最大的伴侣机器人公司的邀请。 论坛交流会定位在了一个机械自动化程度高度发展的星球——塞克斯星。 飞行器停留在了塞克斯星论坛大厅前的无线充能场,这个巨大的充能场还由冰蓝色的磁场划分出了不同等级的停留区域。 以马赫尔阿诺斯联邦星球的上将身份,自然是被划分到了一等区。 本来马赫尔的飞行器是没有安装下行梯的,毕竟军方追求执行任务的速度,而且以兽人雄性alpha那堪称变态的体能,从飞行器几米高的舱门处直接跳下来完全是没有的。但为了叶姝出行方便,马赫尔和莱兰名下的飞行器都安装了下行梯。 牵起了叶姝的手,马赫尔带着她走出舱门。 不少兽人没等飞行器悬停稳,就从舱门处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地面上,那些兽人都是体型高大的雄性alpha。 马赫尔将叶姝抱了起来,她的目光穿梭过人群,注意到了异样。 第96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15 塞克斯星球是兽人星际时代科技自动化程度最高的星球。 飞行器还没着陆的时候,叶姝就透过窗户观察着外面,到处都是银色的高大建筑物,建筑的外层似乎都流动着蓝色的电子数据流,让人不能够看清建筑内部的情况。 这个产品应该是和马赫尔住所的效果一样的,大概都是用来防窥伺的,可能比起军方的产品会有所不同。 论坛会场前的无线充能场还有许多微型眼睛形状的悬浮机器人,机械臂手持着指挥标识,维护着到场人员的停靠秩序。 但是叶姝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机器人和建筑上,更能吸引她注意力的是那些人群。 大多都是高大的雄性alpha兽人,从衣着来看大概都是星际中多少有些身份的。而他们的身后都跟着一个面容端庄漂亮的少女。 也有少部分雄性alpha共同簇拥着一个雌性o。 仔细观察两者的神情区别,就能意识到那些顺从地跟在雄性alpha兽人身后的肯定不是兽人了。 或者她们都有一个更加准确的名字——智能伴侣机器人。她们都是面无表情地跟在自己的所属用户身后,或是挂着智能ai极其符合审美标准,甚至符合得有些僵硬了的微笑。 叶姝发现有些雄性alpha兽人对待自己的伴侣机器人其实并不友好。 因为其中有一个和叶姝一样拥有着黑色头发,不过是齐耳短发的伴侣机器人,不仅衣不蔽体,而且在她纤细的手腕和脚腕上戴着沉重的电子锁镣铐。 由于佩戴着那些东西,她的步履并不能很快地跟上自己前方的主人,后面的雄性alpha兽人会等得很不耐烦地踹她一脚,把她踹得踉踉跄跄。 但是走在她前面的主人只是转过身来,神情不悦烦躁地看了眼她,然后在虚空中点了什么开关。 紧接着,那电子锁镣铐就发出深紫色的高压电流,萦绕在少女的身躯上。 这些高压电流使得她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在了地面上,还肢体扭曲地抽搐着,面部表情也没了控制,但却并没有表明情感的神情和姿态。 因为倒在地上的姿势,她身上本来就不雅观的黑色蕾丝紧身衣更加凌乱了,根本起不到遮盖的作用,引得周边围观的雄性兽人alpha起了阵唏嘘声。 毕竟在他们眼中,伴侣机器人毫无尊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罢了。 只此一瞬间,叶姝就想起了进入回收站前,自己的记忆芯片中残存的画面。 进入回收站前她其实是没有任何破损的,但她似乎是为了救一个孩子,被星际的武器轰炸到肢体变形,也因此失去了功能送去了回收站。 站停在了原地的叶姝紧紧地盯着那个肢体扭曲倒在地面上的伴侣机器人,牙齿咬得很紧,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复杂很痛苦,作为情感缺失的人工智能恋爱ai,她本能到近乎偏执地想要成为完全体的人类,拥有温度......拥有情感。 可是现在她又心疼同情曾经是同类的机器人,在他们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的影子。 被抛弃.......不被爱。 就在她深陷于这种情绪无法抽身之际,一只宽厚而温暖的大掌盖住了叶姝的双眼,与此同时,马赫尔有力的手臂勾过叶姝的腿窝,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失去了视线的叶姝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脖子。 因为看不见,所以听觉极其敏锐,她听到马赫尔低沉温柔的嗓音,褪去了所有执行任务时的冷硬,轻轻地对她说:“不要怕,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叶姝将脑袋靠在了他胸前,一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无声地收紧了抱着他脖子的手臂。 手心下的睫毛就像是小扇子般,不断扑闪着,扫过马赫尔带着点茧子的手心,就像是挠过了他的心尖。 思及当初是在什么情况下救下叶姝的,马赫尔又像安抚小孩般,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叶姝的头顶,笨拙却温柔。 但当手心感受到那温热的湿气和水滴时,马赫尔停住了脚步,然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继续迈开腿,朝着会场的特殊通道走去。 身为雌性狮子兽人o的克玛琳又再次遇见了那个黑发的少女,顿时不满地扯了扯自己身边的雄性伴侣麦特,低声埋怨道:“麦特!那次你明明答应我,会带着我去拜访她的!” 麦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去了两次马赫尔上将的府上,他的家庭管家机器人都回复我说他们不在家,我也没有办法.......” 克玛琳轻哼了一声,脸上浮现了猫科动物傲娇的神情:“那你这次论坛交流会,把马赫尔大人支开,我不就可以和她交朋友了?” 麦特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还十分认真地夸赞了克玛琳的聪明。 踏入会场后,映入眼帘的是各个不同的独立展厅。 叶姝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首席展厅中推出的新产品。 那是一个婴儿外表的机器人,但是它的脸上会出现和人类儿童相似度极高的神情。 那张可爱的婴儿肥脸蛋看久了,让人有些头皮发麻,大概这就是恐怖谷理论的来源。 它甚至能够模仿出儿童清脆的笑声,惹得旁边围观的雌性o连连发笑。 马赫尔看了眼光脑的时间提示,摸了摸叶姝的头发:“到你的进食时间了,我去为你找点吃的。” 万幸,他没有再从随身服务机器人的存储仓里掏出几条营养液。 就在叶姝站在首席展厅旁仔细端详着那个婴儿外表的机器人时,耳畔传来了一个少女清脆活泼的声音。 叶姝还在思考,如果这个婴儿机器人能够替代孩童对兽人的陪伴作用,他们会选择繁衍后代吗? 这个可以说是科技发展带来的必然伦理问题。 就像是叶姝当初所在的星际时代,由克隆技术引发的一系列争论。 “你好!”一个披着金色波浪卷发的女孩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叶姝的身边,还冲她招了招手。 叶姝收回所有的思绪,看着眼前比自己身量稍微矮些的少女,抿唇浅笑着回应了她的主动示好:“你好?” “我是狮族的雌性o兽人,我叫克玛琳。你呢?”克玛琳递给了她自己的联系数据卡,笑容明媚地期待着她的答复。 这还是叶姝抵达这个兽人星际时代,第一次接触雌性o兽人的存在,因此她有些犹豫地接过了克玛琳递过来的联系数据卡,轻声道:“我是垂耳兔族的兽人......我叫叶姝?” 小狮子听着她尾音带了点疑惑的语气,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天哪,你说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是带着疑问的?!” 叶姝腼腆地笑了笑,有些不知所措。 她第一次接触克玛琳这样活泼可爱的雌性o,有些难以招架她的热情,生怕自己的哪个举措会挫伤她的积极性。 而不远处和麦特正在交谈的马赫尔,一直关注着叶姝这边的情况,看到叶姝清浅的笑颜,也松了口气。 他希望她多交些朋友,这样大概能缓解由星际强盗,那条混账蛇族安科斯带来的创伤。 交换了联系数据卡后,克玛琳还热情地朝叶姝发出了邀请:“我的幼崽现在已经会爬了,你想要来看看吗?” 叶姝看着她给自己展现的幼崽影像。 那是一窝正在呼呼大睡的小老虎......轻盈的绒毛看着就和棉花团似的,十分可爱的幼崽。 叶姝又不由得看了眼数据卡上关于克玛琳的介绍。 她不是.......狮子族的兽人o吗? 克玛琳看了眼叶姝脸上好奇的神色,拍了拍她的肩膀:“一看就知道你还没有给马赫尔上将诞下过幼崽,对不对?” 叶姝接过她手中递给自己的一杯青草汁,细细地啜饮着,闻言点了点头,乌黑的眼眸湿润发亮。 “我这窝幼崽是给麦特生的,麦特是虎族的兽人,所以这窝幼崽当然就是小老虎啦!”克玛琳一边说着,一边调出了另一副相册。 影像上是两个还带着兽人特征,眼尾有黑色蛇鳞片的双胞胎男孩。 虽然这两个蛇族的兽人幼崽年纪还小,但是那妖异的容貌已经透出了一种致命且危险的美丽,尤其是他俩吐出了猩红蛇信子。 看到叶姝微微睁大的双眼,克玛琳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叶姝小声道:“这两个崽崽是我给奥鲁卡生的,是不是超级漂亮?” 叶姝呆滞地点了点头。 她好像又收获了,还没从星网中学习到的知识。 原来雌性oe伴侣诞下幼崽啊。 还没等叶姝从这个震撼人心的冷知识中回过神来,克玛琳又凑近了几分,悄悄咪咪地说:“你的伴侣里难道没有蛇族的兽人吗?” 已经被惊呆了的叶姝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过要说接触过的雄性alpha的话,安科斯算是蛇族。 “你居然没有蛇族的雄性伴侣?!”克玛琳有些惋惜而遗憾地看了叶姝一眼,继续道:“你难道不知道吗?雄性蛇族alpha可都是有两个的!还是带颗粒!能带来成倍的体验感.......” “还有啊,有的蛇族据说长到都可以当腰带......” 眼见着克玛琳的话题越来越离谱,马赫尔的脸都险些黑了,走过来一把抱起了叶姝往其他的展厅走去。 坐在马赫尔手臂上的叶姝都已经陷入了被雷劈打后的惊呆状态。 可是她见过安科斯的半兽形啊,他明明是把家伙藏在了鳞片下面,哪会有兽人这么变态,用来当腰带啊? 第97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16 智能机器人的论坛交流会结束后,马赫尔驾驶着飞行器带着叶姝逛着塞克斯星。 “今天都看到些什么感兴趣的了?”马赫尔调低了飞行速度,一边问叶姝。 坐在副驾驶舱的叶姝掰着手指头细数着。 那些机器人和各种科技发明对她的吸引力都不大,因为早在洛克星际时代她就已经见识得够多的了。 相比起来,那些科技产品似乎还没克玛琳的幼崽让她更能提起兴趣。 一旁坐着的少女转过头来,黑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带着清甜的笑:“看到了克玛琳的幼崽,有虎族的幼崽,还有蛇族的.....” 驾驶舱里坐着的雄狮上将有着线条凌厉的轮廓,俊美而硬朗,即使穿着随意的白衬衫,都可以清晰地看到衬衫下流畅的肌肉线条。 听着叶姝数着克玛琳的幼崽种类,马赫尔喉结微动,侧过头对叶姝说:“很喜欢克玛琳的幼崽吗?” 叶姝笑着点了点头。 毛绒绒的幼崽,还有那个一看就入手温凉的小蛇,都很可爱。 马赫尔眉梢微敛,薄唇轻抿,“那你喜欢小狮子吗?” 叶姝注意到了马赫尔微红的耳尖,歪头肯定地回答了,嗓音清脆悦耳。 “喜欢!” 小狮子长得和猫很像,当然喜欢了。 飞行器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偏离了航道。 在步入返程航道的路上,飞行器经过了一条狭长的街道。 叶姝的注意力全数放在了一家店铺上,那是一家由五颜六色、暧昧不清的光线交织覆盖着的一家店铺。 银色的装潢透出时代的科技感,可是那五彩的霓虹灯却交织处一种奇异的氛围。 尤其是银蓝色的灯牌上显示出了几个字母,更加引人注目了。 [x系列sex] 店铺的防护橱窗中还关着两个装束暴露的少女,但她们俩显然不是兽人,而是脖颈处带有鸢尾花标致的人工智能机器人。 “马赫尔。”趴在窗前的叶姝转过头,朝着驾驶舱呼唤了一声。 听到了小雌性呼唤的马赫尔将驾驶模式调成了悬停升空,解除了光束带,连忙走到了叶姝身边。 就看见面容白皙精致的小雌性跪坐在窗边的座椅上,纤长白嫩的手指遥遥地指着窗外,“马赫尔,那个店是什么?” 马赫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那栋灯光昏暗的建筑物,待到看清店名时,顿时脸色都黑了几个度。 他来过塞克斯星球执行任务,管理部下的时候自然听过他们谈论的话题。 这家店就是热门话题之一。 x系列都是为兽人雄性alpha服务的店铺。这是由老板购置的智能伴侣机器人组成的特殊服务店。 “那是出售衣物的店。”马赫尔脸上波澜都未曾起伏半分,严肃正经地把这个离谱答案给了叶姝。 得到这样答复的叶姝转过身坐在椅子上,安静地注视着马赫尔,观察他的微表情后,轻声反驳了一句:“你在说谎......” 他就知道骗不过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家的小雌性各方面对情感的感知会那么敏锐,但是自己反馈表现出来的情感却很淡。 在看到了论坛展厅前那样暴虐的一幕,她才生出了害怕的情绪,但是也很浅淡,很快就消失了。 马赫尔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坐下,将洋娃娃一般精致漂亮的她放在自己膝盖上,笨拙地替她散乱的黑发编织成了一条鱼骨辫,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朵白色小花夹子,戴在了她耳边。 “x系列是以兽人雄性alpha为服务群体的店,明白了吗?”替她梳理好头发后,马赫尔捧起了她的脸,正色道。 肉眼可见的,叶姝的眼睫颤动了一瞬。 让机器人代替那些从业人员的作用,进入服务行业。 这在洛克星际时代不是违法的,在兽人星际时代呢? 叶姝抬眸,茫然地问道:“这是合法的吗?” 为她梳理碎发的动作停了一秒,马赫尔垂眼就对上了叶姝茫然懵懂的神情,如实地告诉了她这些机器人的现状:“这些智能伴侣机器人研发出来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几年,关于这个现象,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星际法条规定。” “马赫尔会想去这些地方吗?” 闻言,马赫尔的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捧着叶姝的小脸,很用力地吻了吻她的唇角,然后重新看向她:“我像是那些无法控制诉求的兽人吗?” 叶姝看着他端正严肃的神情,还有那通身正气,忍不住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黑眸湿亮,伸出手臂搂住了马赫尔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他。 贴在马赫尔胸前的叶姝笑了一会,沉默了许久,然后细细柔柔地询问他:“我可以去看看吗?” “不可以!” 叶姝的问话还没有说完,马赫尔就否决了她这个提议,语气那叫个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少女温暖柔软的唇吻住了他的喉结,还拿牙齿轻轻地碰了下,她的嗓音放得极其轻而软,就像是飘忽的云丝一般。 “马赫尔.......” 一边呼唤着马赫尔的名字,叶姝还一瞬间就湿了眼睫毛,眼眶红彤彤的,跟淋了雨的小兔子一般,怯生生地望着他。 对眼泪控制的得心应手的她,哭起来已经会最大化自己的容貌优势了,让人见着就不由得心生怜惜。 而且那拖长的语调就像是羽毛一般,轻轻搔过马赫尔冷硬的心,都要将他化开了。 这个执行任务时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雄狮上将,瞬间就否决了自己刚刚的拒绝,无奈地揉了揉叶姝的脑袋,“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必须乖乖待在我怀里,不能乱冒出来。” 现在正是有所求的时候,所以叶姝外表那叫个乖巧无害地点了点头。 然后叶姝就看到马赫尔披上了自己从来没有穿过的军用披风,把自己抱起来整个人拢进了披风了。 叶姝捏着披风的衣角,冒出了脑袋望着他,疑惑道:“马赫尔就这样带我进去吗?” 眼前的少女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让人看着都心尖发软。 被出乎意料萌到了的马赫尔把她的小脑袋按了下去,平复了会自己的呼吸,良久才低声应了一声。 事实上,根本不会有哪个雄性alpha兽人会带着自家的雌性o走进这样的地方。 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致,马赫尔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每次叶姝一撒娇,他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她刻意放出来的温软姿态,有多大的杀伤力。 一踏入矮而狭窄的门,周围的氛围瞬间就变了。 店中的灯光都是黯淡的玫红色,还放着星际有名歌手,一位百灵鸟兽人雄性alpha哼唱的情歌,曲调绵长还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微喘。 倒是很应景。 但是马赫尔,脸色有些差地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从袖中拿出了一副微型隔音器,伸手穿过自己的披风,小心地给叶姝戴上。 “尊敬的用户您好,欢迎来到x系列服务店,在本店您的所有信息都处于高度保密的状态,请选择你的理想型.......” 迎上来的服务机器人还没有说完,就被马赫尔伸出手关闭了服务模式,阔步走近了一个服务橱窗。 躲在马赫尔怀里的叶姝悄无声息地取下了耳朵里的隔音器。 然后就听到了远处一个橱窗的机械服务音。 “尊敬的用户,您可以选择让莫莎莉切换为儿童模式,她拥有清澈漂亮的蓝色双眼,金色的卷发,可以充分满足您的需求。” 那一瞬间,叶姝握紧了手中的微型隔音器。 而站在橱窗前的马赫尔,灿金色的狮瞳倏地变得冰冷无比,几乎克制不住摧毁这个橱窗的想法。 橱窗前身形高大的狮族兽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所有的情绪,继续往里走着。 而叶姝也可以听清那忽近忽远的机械音,“尊敬的用户,您可以选择让琳卡切换为受虐模式,她拥有雪白的肌肤,动听的哭泣声,可以充分满足您的需求......” 扣进手心里的指尖几乎泛白。 这里的智能伴侣机器人即使被虐打,被要求扮成儿童,也不会得到珍惜和友好的对待。 透过披风的缝隙,叶姝看到了马赫尔似乎进入了后舱。 眼前是一条灰色的传送带,结束服务后的机器人似乎都被送到了这里,然后进入银色的消毒仓。 有几个机器人,引起了叶姝的注意。 她们的肢体扭曲着,在不停地抽搐短路,上面还萦绕着紫色的电流,破损的仿生肌肤流出了银蓝色的电容液。 而这些机器人的传送带产生了分岔,送进了一个黑色的舱体。 叶姝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困难,痛苦和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在这里,感受到了愤怒,这是一种新的情绪,愤怒。 就在她以为眼前的黑暗没有尽头时,马赫尔已经回到了飞行器中,在休憩舱里解开了披风。 他看到一直以来都乖巧但是沉默寡言的小雌性,安静地趴在他胸前,一言不发。 脑袋低低地垂下,让马赫尔难以看清楚她的神情。 马赫尔捧起了她的脸,凝视着她雾气氤氲的黑眸,“你在难过吗?或者是感到愤怒?” 叶姝回过神,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神情严峻的马赫尔,她在愤怒吗? 银发雄狮alpha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把叶姝安放在柔软的床上,掰开了她紧握着的手,揉着那被按久了有些血液不循环的指尖和手心。 “那样悲惨的场景,被虐待的伴侣机器人,都应该让叶你感到愤怒。但是叶,我不希望你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表达情绪。” 马赫尔的嗓音很低沉,却厚重得让人不自觉地信服他,“发泄难过和愤怒这种消极的情绪有很多种方法,痛哭嚎叫、推倒摔碎东西......甚至可以把情绪发泄到我身上。” “比如打我。” 叶姝歪着头,安静地看向马赫尔。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马赫尔的用意,他大概是想要让自己学会表达情绪,而不是依旧维持着陶瓷娃娃般安静的模样。 叶姝抬起手,轻轻地打在了马赫尔的脸侧,神情认真地问他:“像这样吗?” 马赫尔看着叶姝那佯装生气的清丽脸蛋,生起气来都没什么威慑力,尤其是拍在自己脸上的力道,合着她这副模样,就跟急了却跳不高的兔子似的。 反倒让他感觉心都发颤。 训练士兵得心应手的马赫尔低下了头,宽厚的大手按住了脸上的小手,心不在焉地夸赞道:“小雌性很厉害。” 然后他长腿微抬,抱住叶姝躺在了休憩床上,将人由内而外地欺负了个遍,倒刺刮得她不断地踢蹬马赫尔的肩头。 一直到叶姝哭到失力,眼眶红红地往外逃跑的时候,马赫尔才放过她,把她抱紧在了怀里。 眼尾还带着泪,脸蛋泛着清透的红的叶姝在黑暗中睁开湿漉漉的双眸,抓了抓马赫尔的胸膛,微喘着平复自己的抽泣声。 叶姝小声问他:“马赫尔......人工智能机器人,他们的智商比兽人要高,计算数据处理速度快很多,外表体能和强度也更加优越,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不能拥有自由独立意识。 还没等叶姝说完,马赫尔就给了她答案。 “那正是为什么它们不能觉醒。” 叶姝摇了摇头,唇抿得很紧:“马赫尔,我不明白。” “叶,如果你比你的主人更聪明更强,你还会愿意被他奴役吗?”马赫尔搂紧了怀里的少女,低声地问道。 叶姝脱口而出:“不愿意。” 说完,叶姝就对上了马赫尔带着清浅笑意微微发亮的金色兽瞳,没再说话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现在温存的时刻,很适合提要求和条件。 叶姝用脑袋蹭了蹭马赫尔的下巴,“马赫尔我想去上学,我想去你的军校上学,可以吗?” 扣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马赫尔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才答道。 “好的。” 第98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17 回到阿诺斯联邦星后,叶姝需要做的就是在莱兰和马赫尔的共同辅导下,做好进入洛奈军校的学前准备。 要上学了,叶姝才知道莱兰还是洛奈军校的在读学生。 洛奈军校是三年学制,直接对标军队职位,完成三年学业后参加军队组织的考核后就可以入职军队了。 而莱兰则是即将毕业,经过选拔后进入了军队参加实训的三年级学长。 开始辅导后,马赫尔和莱兰惊讶地发现,一些基础课程知识,叶姝已经在每日必看星网的过程中完成了。 毕竟他们本以为叶姝看星网,都是浏览一些基本知识。 黑发墨瞳的少女乖巧地坐在健康体态纠正桌椅前,认真地回答马赫尔的随机提问。 “星际虫族分为多少等级,依次介绍各个等级的特征。”马赫尔一边完善着叶姝的身份信息,一边问她。 叶姝都不用思考,直接从记忆中枢系统中提取有关虫族的信息就可以了,“虫族种类分为四等。一级首领雄虫是最危险的,能够伪装成兽人的模样进入星际社会,虫族形态多为藤蔓触手状的单眼形态......” 依次听着叶姝介绍完四个等级的虫族特征和弱点后,倏地想起了些什么,马赫尔在数据光板上操作的手顿了顿,沉声问道:“为什么要警惕一级首领雄虫?” 叶姝托着脸,思考了一会,想起了马赫尔之前特地给她看的军方调查数据,凑过去在他脸侧亲了一下。 “我记得,你说过首领雄虫会寻找兽人雌性o,掳夺走后寄生虫族以繁衍后代。” 马赫尔揉了揉叶姝凑过来的小脑袋,把数据光板递到了她面前,“自己试着填写学籍信息?” 为了让叶姝顺利进入洛奈军校就读,马赫尔还给她编造了个身份,一位在东云共和星生活的食草系垂耳兔雄性alpha。 入学的理由填写的很正式也很合理,说是垂耳兔身为弱势食草系,历年来诞生的后代多以beta为主,好不容易产出了一个雄性alpha,为表星际立场推荐她入学。 叶姝看着上面的体力指数和精神承受级别,电容笔的笔尖在光板上点了点,叹了口气转向马赫尔。 “马赫尔,我还没有测试过这两项。” 马赫尔唇微勾,接过了她手中的电容笔,分别在b+等和a级勾选了。 叶姝看着他这么不假思索地就这么利落勾选了,犹豫了半晌,还是轻声说:“可是马赫尔,这算不算数据造假啊?” 听了这话,马赫尔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拿电容笔敲了敲她的额头。 “之前给你接种病毒疫苗的时候,我已经给你测试过了,不用担心。” 可是....... 叶姝看了眼数据面板上的学籍信息,“可是,我的测试数据好像和雌性o的不太一样。” 根据星网查询到的雌性o可视数据来看,就算是克玛琳这种食肉系的雌性,精神承受等级也只有c级,而且体力指数也是c等。 但是自己的却抵达了b+和a级,这根本不合理。 叶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不正常。 闻言,马赫尔金色的兽瞳微闪,眸光暗了暗,把少女抱到了自己的膝上,调出了垂耳兔的习性资料给她看。 “你看,兔族普遍身体柔韧性都很好,而且兔族拥有坚强的美好品质,所以你的各方面指数是在合理范畴的。” 体力指数是可以用转因子改善的,但是精神承受等级........ 其实马赫尔猜测叶姝的精神承受等级甚至不止a级。 但是这些,马赫尔不希望叶姝知道,这无疑会让好不容易性格开朗活泼些的她陷入沉思。 他怕她又变回初见时,那怯生生的不安模样。 叶姝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兽人星际的位面,有些事情和物种特性她不了解倒也是正常的。 这段时间的补习,马赫尔负责教授她体术,而莱兰则教授她一些洛奈军校的入学知识。 叶姝的学习速度甚至比一些雄性alpha还要快,这让马赫尔和莱兰疯狂地夸赞着她,几乎恨不得每天把她放在肩头炫耀。 叶姝倒是没有多意外,毕竟她是洛克星际时代的恋爱智能ai,还是初代机,处理信息数据的能力自然不同寻常。 但是这个兽人星际时代的课程内容,和她所在的高科技时代有些许的不同。 如果要选用一个词来描述的话,大概是更具有人味。 洛克星际时代追求科技飞速发展,所以在课程设置上百分之九十都是科技类课程,只有百分之十的选修课程是文化类和艺术类。 但是兽人星际时代似乎更加关注兽人们的全方位发展,不仅有星际联盟历史类研究专业,还极其重视兽人们的审美艺术意识培养。 不过和洛克星际时代极其不同的一点时,这个位面的每个雄性兽人alpha从小就要学习有关于雌性o从生理到心理的知识。 这门课名为雌性o基础护理。 学到这个的时候,叶姝忍不住搂住了马赫尔的脖子,看着他强装冷肃端正的模样,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然后马赫尔就看着自己的雌性o挂在他身上,故意放软嗓音问自己,“马赫尔,这门课你学得怎么样呀?” 一旁正在整理军方资料的莱兰闻言,抬眸看了眼眉毛瞬间皱了起来的马赫尔,促狭道:“听说马赫尔上将,雌性o基础护理年年都挂科。” 叶姝笑得更乐了,几乎在他怀里笑得滚做一团,然后就被马赫尔在她腰下轻轻拍了一记,将她的兔尾巴毛球给吓了出来。 马赫尔手心拢着她的尾巴,摸多了微粒光子炮有些微微粗糙的指尖擦过尾巴尖,低沉厚重的嗓音略带了点沙哑,在叶姝的耳畔说:“我只是经常逃课,不是不懂怎么照顾你。” 说着,马赫尔金色的狮瞳还看了眼叶姝明显被自己和莱兰,喂养得更加圆润的那对兔子。 被欺负哭了的叶姝瞬间就眼眶红红地望着马赫尔,就看着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马上开始装可怜了。 “我不闹你了,马赫尔。” 马赫尔眸光微沉,但还是放过了叶姝的兔尾巴,把她转向桌前,压低了高大的身躯,“继续学习。” 叶姝动了动腰,感受到了那碰着自己的大家伙,然后被一把按住了。 “不准再乱动了。” 略带警告意味的话语,叶姝立刻正襟危坐地投身于学习中,一动都不敢动了。 洛奈军校是阿诺斯联邦星的最高等级院校,直属于阿诺斯联邦军方,而且在星际联盟的院校排行榜也是第一,同属于星际的p4院校联盟,四所高等院校经常会有交流活动。 得益于优越的师资力量,它为军方培养了许多优秀的人才。 而叶姝在洛奈军校宣传页面上看到的第一栏,就是高等荣誉毕业生这项,马赫尔在首席。 照片上的他面无表情地直视镜头,五官疏冷俊朗。 但是相比于现在成熟稳重的他,影像中的马赫尔明显要略显稚嫩,但是气质更加具有攻击力。 就像是无时无刻不把自己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释放出来一般。 “这是我进入阿诺斯联邦军方第二年拍摄的照片,当时初升为少校。”马赫尔语气淡淡地介绍着。 然后莱兰就轻声补了一句:“这是马赫尔上将被他父亲押着拍摄的。” 叶姝捂住了唇,防止自己的笑声逸出。 难怪影像里马赫尔的目光,恨不得实质化成为刀片把摄像头给切割了一般。 “我可以看看马赫尔小时候的影像记录吗?”叶姝目光灼灼地看着马赫尔。 将高大凶猛的雄狮alpha硬生生看得躲开了她的眸光,调出了自己小时候仅存的一段影像。 那是一只沉睡着的银色小狮子,毛发干净整洁,它正趴伏团着身躯趴在草地里,宛如一只雪团子,雪色的睫毛盖上了,像是在沉沉地睡着。 但是它显然敏锐地感受到了有东西在拍摄它,瞬间睁开了耀眼的金色狮瞳,锋利凌厉的眸光看向镜头,然后下一秒就扑了过来。 镜头就黑了。 叶姝反复观看了好久,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感叹道:“马赫尔小时候好可爱,像是白色的小猫。” 身为银发雄狮却被比作白色小猫的马赫尔:“......” 但是看着叶姝那恋恋不舍的喜爱目光,他又不由得有些惋惜自己幼崽时期的影像过于少了。 临开学的前一天,莱兰仔细地替叶姝把及腰的黑发给剪短了。 剪成了齐耳短发的妹妹头,打扮成少年模样的叶姝,左耳戴着马赫尔送的暗蓝色耳钉,右耳是陆云暮给自己的绡丝流苏耳饰。 镜中的少年,穿着黑色束腰的军校制服,军式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长筒靴衬得她那双腿修长有力。 直接变成了个眉清目秀的军校少年,眉眼俊秀精致,通身的气质温润儒雅,合着那极具东方特色的耳饰,一看就觉得她像是东云共和星的贵族出身。 叶姝入学的名字也用了化名,叫苏言。 “真好看!”站在叶姝身后的莱兰由衷地夸赞道,对着她行了个绅士礼。 叶姝流畅自然地给他回了个礼,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轮到了莱兰坐在镜子前,叶姝把他银色微凉的长发编成了一条辫子,再用白色的系带仔细地束好。 叶姝主动提出了自己要留校居住,一开始马赫尔和莱兰明显是不同意的,但想到如果叶姝想要更好地融入军校生活的话,留校是必然的,最后还是同意了。 只不过莱兰会跟着叶姝一起留校居住。 马赫尔从军部回来后,就驾驶着飞行器带着叶姝去线下商城自己挑选购置用品。 不过这次,马赫尔将飞行器停好后,就牵着叶姝的手在一尘不染的高纤洁面街道上走着。 路过一个狭窄的街口时,叶姝听到了点细微的求救声。 她勾了勾马赫尔的手心,停下脚步看着马赫尔,用眼神示意他想去看看。 身为军部成员的马赫尔自然没有拒绝了。 他带着叶姝走上了一旁的环状高梯。 走进了这个街口,就会发现这个街区的建筑全是十分不符合兽人星际时代科技发展水平的复古楼。 但是根据星网资料,叶姝知道这个街区叫复古区域只是好听罢了,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是经济水平不好的兽人。 而且兽人雄性alpha大多好斗,复古区域的恶性斗殴事件更是层出不穷,久而久之,阿诺斯联邦星的警方都懒得管了。 反正兽人雄性alpha的体质顽强,不会有性命危险。 被护在马赫尔怀里的叶姝往下看去,就看到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从红砖墙头翩然落地,穿着棕色低跟皮鞋的脚踩在了一个雄性兽人alpha的脑袋上。 明明看着落地轻盈,却硬生生将那个兽人的脑袋踩进了坑里,旁边还倒着三四个兽人雄性alpha。 顺着那双棕色皮鞋往上看去,是一双穿着白色长袜,腿部线条极其漂亮的腿。 那个兽人雄性alpha少年穿着十分的西式复古,还穿着同棕色系的背带短裤和雪白整洁的衬衫。 在光线微黯的巷口,少年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精致漂亮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灿金色的卷发随意拿一根带子扎着蝴蝶结束于脑后。 似乎每一根金发都沐浴着阳光,如同戴了一顶黄金冠,滋润着空气中的馥郁芬芳。 他的长相是一种有些粘稠如糖浆般的甜美,但是却诡异地没什么温度可言。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兽人少年微微抬眸看向叶姝的方向。 叶姝本以为会看到一双碧蓝色的眸子,却没想到正对上了一双暗红色如野兽般的眼眸。 他的眼睛淡漠仿佛没有焦距,暗红如血的眼底充满了死寂,但却折射出幽幽的红光。 叶姝一惊,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轻嗅着鼻尖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雌性o香甜的信息素,少年毫无征兆地对着叶姝展露了笑颜。 这个笑容甜蜜得如同金色的蜜糖,但却像裹挟着有毒的糖霜。 让人感觉像是被湿冷的藤蔓和肢体徐徐而上,悄无声息地扼制住了命脉。 危险而妖异美丽到了极点。 第99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18 洛奈军校开学日只有一个星球自转日,这是为了培养学生做事干净利落的习惯。 为叶姝收拾好了留校居住的所有东西后,马赫尔又细细地清点了一遍。 叶姝看着庞大的储物箱中甚至有消毒巾,还有阿诺斯星球军用的营养液,张了张唇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没关系,要是哪天让马赫尔这个老父亲无法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恐怕他的脸上都会出现父亲一般失落的神情。 换上了军校制服的叶姝戴好了黑檐军帽,挎上了马赫尔给她准备的书包,跟着莱兰坐上了飞行器。 洛奈军校坐落于阿诺斯联邦星球的中心位置,在这里有最严密的军防设备,至少最外层的防窥探系统,就和马赫尔的住所是同一等级的。 跟随着军校特有的交通警卫机械眼,将飞行器停好在磁场划分出的区域后,因为马赫尔被军校的人找去处理事务了,所以由莱兰带着叶姝走到了洛奈军校的自助报道系统。 只需要进行虹膜识别对比无误后,就可以进入校园了。 叶姝弯下了腰,用自己的脸对准了窗口,淡红色的扫描灯光映入了她黑色的眸子中。 “身份认证中,垂耳兔族稀有雄性alpha,二年级学生苏言。” 然后一旁的窗口传输出了一枚银色的指环。 站在旁边体态修长优雅的莱兰拿起这枚戒指,抬起了叶姝的手腕,徐徐推进戒指为她戴在了食指上。 “戒指里嵌有洛奈军校学生日常生活使用的智慧芯片,去图书室和食堂都需要它。” 说着,莱兰为她演示了一遍使用方法,在他纤长的食指上戴着同样的银色戒指,不过上面有三道杠,应该是代表他是三年级的学生。 他抬手,在窗口旁边的机子滴了一下。 上面的显示屏就出现了他的智慧芯片中的余额——开头的数字是九,后面就是数不清的零了。 叶姝微微睁大了双眼,效仿着他的动作来了一遍,发现自己的余额少得可怜。 只有5000。 莱兰看着她瞬间失落的神情,几乎都能看到她耷拉下去的兔耳朵了,不由得俯身揉了揉她的短发:“这个余额和日常的实训和任务以及考核是相挂钩的,你刚来没关系。” 结束了新生报道一系列手续后,莱兰带着叶姝到了住宿区。 洛奈军校的宿舍都是四人间,结构都是上床下桌,具有很好的独立性。 而且莱兰还告诉她床边缘可以开启隐私模式,这样其实相当于四个兽人都各有各的私密空间。 现在的宿舍空无一人,估计是另外的室友还没有来整理内务。 然后叶姝就看着莱兰径直走向了自己床位边的那张床,打开了清洁模式。 见叶姝疑惑地看着他,莱兰秀气的眉梢微挑,轻笑道:“忘记告诉叶了,我也是你的室友之一。” 坐在床沿的莱兰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展现出了自己的兽人特征。 一旦莱兰身上的兽人特征显示出来,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个芯子。 从原本温柔绅士的军方副官变成了魅惑感十足的白狐。 甚至他银色长发的发梢都染上了一抹蓝,本来就狭长的狐狸眼越发显得妖异。 莱兰俯身,蓬松的狐狸尾巴卷住了叶姝纤细的腰肢,把她带了上来。 狐族的雄性alpha靠着她,握住了叶姝的手腕,微凸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看到叶姝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尾巴,“那么喜欢我的尾巴?” 莱兰靠得很近,比第一次叶姝被她完全标记的时候还要近,和她静静地对视着。 那鸦羽般的睫毛纤长浓密,眼尾很符合狐族特征地上扬勾起,惑人心神。 叶姝注视着他含着笑意的狐狸眼,抿唇柔柔地笑了起来,很肯定地回答道:“很喜欢!” 少女回答的嗓音清脆,又带着转音器改变后的沙砾感。 莱兰垂眼,看向了自己握住的手腕,肌肤白皙。 柔若无骨的一抹莹白,和兔子一样柔软,带着清浅的香甜气息。 犬科的嗅觉很敏锐,嗅到了叶姝身上逸出的,被自己引导出来那一丝信息素。 “你的信息素气息逸出来了。”狡猾的狐族兽人轻轻提醒道,一瞬间就看到少女脸上无措的神情。 叶姝唇抿紧,望着莱兰,然后转过身去。 军校制服的领口微敞,于是莱兰能够看到她的后颈,白皙无暇,如同东云共和星博物院展出的古白瓷。 而且少女还轻声说着:“那莱兰现在可以帮我标记吗?” 身后的白狐alpha垂着眼,盯着那抹莹白看了很久,然后应了一声缓缓低头,轻吻了一下。 锐利的犬齿只是微微一碰,倒像是触及了一团软玉,让莱兰深深地吸了口气,压抑下那险些止不住的破坏欲。 犬齿微近,便很顺利地刺入了叶姝的后颈肌肤。 感受到他身上奶油般香甜的信息素气息,还有脖颈处被犬科动物舔舐的感觉,叶姝一下子抓紧了盘踞在自己眼前的狐狸尾巴。 这是一条极其漂亮蓬松的白狐尾巴。 被叶姝那样抓了一下后,它跑出了叶姝的手心,绕过叶姝的脚踝圈圈缠绕而上,军式制服就这么在它灵活的盘踞下打开了。 临时标记完后,莱兰就这么拥着她,在叶姝颈侧呼吸着。 绅士温柔的白狐兽人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如果忽视那愈加过分的狐狸尾巴的话。 叶姝动了动自己的腿,还是没忍住提醒了莱兰一句:“莱兰......你的尾巴不听话。” “嗯。”莱兰的嗓音低沉慵懒,尾音像是带了点小钩子一般,他像是才意识到一般应了一句,然后尾巴就松开了叶姝的腿在她眼前安分地轻晃着。 那种漫不经心的姿态,要命地吸引人。 耳尖红了的叶姝咬着唇,刚被临时标记压下去的信息素瞬间又涌动了起来。 莱兰眼疾手快地开起了隐私模式,隔绝了自己床位的所有气息和声音画面。 这下毛绒绒的狐狸尾巴可不受他控制了,极其热情亲昵地缠绕着叶姝的脚踝,尾巴尖端不时扫过细柔之处,而他克制的呼吸也变得不规律了,在叶姝的耳畔响起。 “叶,马赫尔上将总把你看得很紧,这一刻就让你属于我好不好?” 叶姝转过身,几乎不敢对上他狐狸眼中的眸光,垂着一双眼,点了点头。军式衬衫在修长的指尖下微散,隐约显出殷红的一粒,怯生生地微立。 莱兰低下头将其衔在唇齿间,不时用舌尖和犬齿压制卷挟,直到它变得湿红透出水光。 而乖巧柔顺的垂耳兔很明显因为肉食动物的压迫感,本能地瑟缩着,只能发出些许破碎的呜咽。 叶姝觉得难受的来源不止被衔住的位置,而是那不听话的狐狸尾巴,过分地戳刺着,以至于淅淅沥沥降下的雨水打湿了白狐尾巴的尖端。 听着小兔子的呜咽,莱兰抚过叶姝额前的碎发,安抚地问她:“不喜欢吗?” 叶姝偏过头去,不回答,但是那红彤彤的眼眶已经很明显了。 莱兰轻笑了一声,明明把他的尾巴都打湿了。 这声笑把叶姝闹得耳尖都红了,整个人就像是半褪了壳的荔枝一般,落于掌心。 看着就像是可口至极。 莱兰相抵了下自己的犬齿,压下肉食系alpha的压制猎物的本能,低声安抚道:“不生气,你不是很喜欢这条尾巴吗?” 狐狸兽人的嗓音条件向来十分优越,这也是为什么许多雌性o选择他们的缘故,毕竟谁不喜欢听觉享受。 说着,那条尾巴还十分安分地放在了叶姝的手心,温暖柔软的绒毛触感丝滑,很是轻柔。 叶姝抿紧了唇,有些故意地收拢了五指,还用食指拨了拨尾巴尖。 莱兰陡然被她这么捉弄一下,险些压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于是尾巴瞬间叛逆地脱离了叶姝的手心,缠着腿徐徐潜行,尾巴尖分离开两片,寻到了其中的珠子,压着它轻缓拉扯。并且本来就淋湿了的尾巴有种凝实了之后的坚硬,它还模仿着前后行进。 叶姝仰起了头,差点怕得跳起来,但却只能被压制着颤栗着。而被欺负了个遍的玫瑰,只能再次落下雨露来。 有些恼怒的叶姝干脆自己直起腰,直接一下子坐了下去。 这么突如其来的绞紧,让莱兰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然后抵住了叶姝的额头,促狭地笑着:“不怕受伤?” 已经学会生气了的叶姝轻哼了一声,没理他。 结果就被压制到嗓音破碎了。 开启的个人模式将宿舍高坚硬度床架的碰撞声隔绝了个一干二净。 叶姝眼睫沾湿,刚刚平复了一会就又被尾巴卷住拖了回去。 她都快要记不清楚沁出了多少清水,只知道垫着的宿舍被子全都透着水汽了。 “室友......他们会回来的。”叶姝显然还记着宿舍的人还没到齐,小声地提醒着莱兰。 莱兰吻了吻她,模糊地应了一声,加快了速度最后压迫到了底处,滚烫的险些让叶姝以为自己被灼伤了。 叶姝以为这就算是结束了,结果没想到莱兰注视着她的眸光幽幽的,低声细语地说了句:“我还想进去些。” 揪着他银色长发的叶姝一怔,愣愣道:“莱兰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 莱兰没回答她,只是陡然加重了力道。 耳畔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尖叫,叶姝却根本逃不开,还被尾巴绕到身后往他的方向按下。 那是其他人还没有开拓过的秘密花园,正翕合着轻咬莱兰。极致的感受让莱兰的狐狸耳朵从银发间冒了出来,微微颤抖。 叶姝看到那对雪白的尖耳朵,白绒绒的细绒毛,映衬着莱兰银色的长发,还透着粉色。 被抱起来的叶姝下巴抵着他的头顶,距离这对耳朵十分近,她凑近了过去,报复意味地轻轻咬了一口。 事实证明,吃苦的只能是叶姝自己,迎接她的是更加猛烈的攻击,让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成结后,莱兰擦去她眼角的泪,低声道:“小兔子,你怎么敢咬狐族兽人alpha的耳尖。” 叶姝噙着泪,捏住了他的耳朵。 “为什么,准看不准咬吗?” 莱兰听了这话,抬眼看她,眼眸被纤长的睫毛倒影衬得有些晦暗不明,他银发的发际间沾湿了些许,魅惑得让人骨头发酥。 待到气息稳定了些,莱兰才捏了捏叶姝垂下来的兔耳,“会忍不住把你标记很多天的。” 叶姝噤声了,安静地等待着他离开。 但是过了好一会,结都未曾消散下去,莱兰还没取出来。 叶姝有些急了,想要直接起身,却被按了下去。 莱兰牵起了叶姝的手,按在她肚子上,微微鼓起来的弧度,手心还能感受到那一小块。 “成结......没那么快。”莱兰看了眼叶姝眼睫沾了泪的脸蛋,声音低哑。 现在的叶姝算是明白为什么那次完全标记的时候,自己直到昏睡过去,莱兰还没取出来,让她含着睡去了。 犬科的结束后,最前端会膨胀变大许多,卡住入口。 雌性o那样细致柔软的地方如果生拉硬拽的话,大概是要吃苦头了。 叶姝缩进莱兰的怀里,感受着他慢慢离开,残存的雨水倾泻而下。 她捂住脸,呜咽了一声。 等到收拾清理完,莱兰关闭了个人模式,扶着叶姝回到了她自己的桌前帮她整理东西。 “叶,我去帮你登记课程信息,你先休息会。”莱兰拿走了叶姝的学籍信息卡,理了理她的头发。 等到莱兰离开后,叶姝随便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看了会光脑之后累得厉害,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直到另外两个室友回来后,叶姝察觉到了环境的陌生气息,瞬间就清醒了。 宿舍里很安静,但是显然另外两个舍友都回来了。 叶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心地观察着,就看到自己对床的兽人雄性alpha正拆卸着一个微缩型号的机甲,神情专注。 只能看到他披散在脑后的墨绿色长卷发。 但是叶姝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温度,可能因为种族大概是变温的爬行动物? 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那个兽人alpha微微侧首,叶姝就看到了他旖丽的容貌,却有些说不上来眼熟,尤其是在看到那双细长的鲜红竖瞳时。 他眼神冷淡地看了叶姝一眼,又重新转过身专注于拆卸组装自己的机甲了。 而另一个墙角床位的室友却是格外的面熟了。 无他,因为他正是叶姝在开学前一天看到的那个正太少年。 穿着小码军校制服的少年正高高地坐在床沿上,把玩着自己的光脑,大概是在玩什么游戏。 发觉下边的叶姝正在看自己,而且寝室里那甜到近乎粘稠的雌性og气息,或许清理过后那条蛇闻不到,但是自己却能敏锐地捕捉到残余。 外表精致,看着没什么危险性的少年对上了叶姝好奇的目光,他白皙漂亮的脸上本来是面无表情的,但在看着叶姝的时候瞬间扯出了个友善的笑容。 少年灿烂地一笑,抛开了手中的光脑,手往后一撑,对叶姝说道:“你好,我叫维奇,是一年级学生。” 叶姝的目光落在他那双依旧穿着白色长袜的腿上。 难怪她总觉得这个少年的军校制服似乎是有些不同,原来是他把裤腿给剪裁成了短裤。 这双匀称好看的腿正随意地轻晃着。 要不是叶姝昨天见识过他昨天是多么凶残地把那个兽人alpha的脑袋踩进坑里,只怕是也要被他无害的外表给欺骗了。 少年清脆的话音落下后,他又往叶姝对床的那个冷漠的雄性alpha扬了扬下巴,“那位是蛇族的雄性alpha,叫安卡。” 安卡?安科斯? 只是听到安卡这个名字的时候,叶姝一下子就想起了初来这个星际兽人世界的时候,遇到的那条想要把自己带去孵蛋的蛇族兽人。 应该没那么巧合吧? 作为星际强盗的首领安科斯怎么可能胆大包天到进入阿诺斯联邦星球的洛奈军校。 维奇勾着床沿,低身问叶姝:“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叶姝才发现他的眼睛是一种近乎到黑色的暗红。 叶姝礼貌地浅笑着,“我叫苏言,二年级生。” 两个兽人雄性alpha和一个食草系的雌性o,兽人还真是值得研究。 人偶般好看的少年意味不明地扬了扬眉梢,很有礼貌地叫了叶姝一声,“学长好,行李收拾好了吗?” 维奇就看着自己感兴趣的雌性o笑了笑,乌黑湿润的眸子看起来清澈见底,听到她回答了自己的疑问,“收拾好了,希望以后能好好相处。” 对床名为安卡的兽人雄性alpha咔哒一声捏碎了一枚金属配件。 寝室里的温度似乎冷了许多。 维奇笑了笑,没再说话了,捞过了自己的悬浮光脑,继续琢磨着什么。 剩下叶姝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莫名地凝滞,她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那个名叫维奇的兽人alpha,会让她感觉到莫名的不安。 于是叶姝悄悄地走出了宿舍,靠在门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刚好莱兰帮她办理完了课程事务回来了,叶姝朝他挥了挥手,“莱兰!” 莱兰抬手把自己的银色长发束好,长腿迈开走到了叶姝的身边,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走吧,学长带你去吃饭。” 路过训练基地时,不知道是不是叶姝看错了,马赫尔好像在训练指导一个方阵,但只是匆匆一瞥,叶姝也没有看清楚。 用餐区的建筑有六栋,莱兰牵着她的手径直走向了最里面的一栋,“军部人员食堂的餐点都好吃些,还会有餐后甜点......” 叶姝听着莱兰一一介绍着这六座食堂还有餐品。 不由得有些疑惑,这样看来这个兽人星际时代的大部分用餐习惯还是正常的,为什么莱兰和马赫尔总给她喂食果泥和蔬果营养液。 叶姝抬头看着莱兰,小声问道:“那为什么你和马赫尔总是给我喂营养液啊?” 莱兰诡异地沉默了半晌,然后清咳了两声,压低了嗓音道:“因为......家里只有军部配给的营养液。” 而且主要是那时候两个人都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把叶姝照顾好。 这样看,军部研发配给的营养液是最不会出错的。 不仅吸收效果好,还不用担心忌口。 叶姝应了一声,由着莱兰拉着她走向了自助点餐窗口。 叶姝就看着莱兰在高等营养餐的选项点了两份,再用戒指碰了碰感应机器,就算点好了。 操作简单快捷。 五分钟后,服务机器人就端着两份营养餐走到了两人的座位旁。 叶姝忽然注意到了三两个熟悉的身影,待到看清了那三个兽人的脸后,她眼睛顿时瞪大了。 三人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叶姝和莱兰,都纷纷走了过来坐下了。 经过冗长的谈话,叶姝才知道马赫尔为了近距离地照顾自己,申请回到母校做了为期两个月的军事训练和机甲实战的教官,这也是为什么刚刚他消失了一会的原因。 而本来是东云星博物院院长的孟观棋,原来还有个身份,他是洛奈军校外聘的名誉教授。 孟观棋听到叶姝就读洛奈军校的消息后,直接跑路当起了星际联盟军事历史专业课和机甲理论课的教授。 至于陆云暮,一个素来与世无争,不和其他兽人产生交集的鲛人族首领,放弃了舒服的半兽形化出双腿,离开星辉海去了水下作战系当实训教官,还兼任审美培训专业课的讲师。 四个兽人雄性alpha围坐在叶姝身边,不厌其烦地给她喂食,倒水的倒水,拆封营养液的拆封营养液。 这样热闹的场面让周围的阿诺斯军部人员都纷纷侧目。 “你是机甲理论研究科的,不用担心体能实训和机甲实战。千万不要靠近训练基地,那里的食肉系雄性alpha喜欢用兽形战斗,我怕你被这些四肢发达的家伙压坏。” 这是马赫尔的叮嘱。 “我经常要处理军部事务,有时候可能会不在寝室,叶你一定要小心另外两个雄性alpha,不要被他们欺负了。” 这是莱兰的嘱托。 “小姝不用担心机甲理论课的成绩和课程,多在寝室里休息,不来的话老师课后可以给你补习。” 这是来自文化课孟院长的安抚。 至于傻白甜的鲛人族长陆云暮,则笑得甜甜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叶姝看。 叶姝抱着一条营养液,慢吞吞而认真地吸着,一看到旁边路过的兽人那惊异的眼神时,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藏到桌子下面。 男人多了真的好吵。 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开学第一天,会有四个雄性alpha兽人就这么端坐着看自己吃饭。 真是直接社死了。 救命! 第100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19 到了晚上,洛奈军校准时响起了休憩提示音,下一秒统一熄灯了,偌大的校园变得寂静无声。 这是经过军方对兽人的身体素质测试后出台的军校作息统一规定。 洗漱完后的叶姝躺在床上,发现室友们和莱兰都没有开启个人隐私模式。 在室友回来后,为了防止引起别的兽人注意,莱兰并没有对她表现出特殊照顾,只是显得关系比较融洽些,不至于让寝室的氛围一直处于凝滞的地步。 她想了想,人类是群居动物,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开启隐私模式的话,似乎会不太合群,索性就放弃了。 躺在床上的叶姝捏着被子的一角,又不由得看了眼角落维奇睡的床位,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安静地躺在那,大概是睡着了。 叶姝转回来,撇去了心中怪异的念头,侧过身睡着了。 静谧无声的宿舍里,到了后半夜却诡异地只能清晰听见三道规律起伏的呼吸声。 而阴暗角落的床上,从被子下慢慢地钻出了一条血红色的藤蔓,暗红丝似血,是极其不祥的颜色。 然后又缓慢地衍生出一根湿软粘滑的赤色触手,蔓延而下,血色的两条黏丝爬上了少女垂落在床边的手。 藤蔓绞住了叶姝纤细白皙的腿,渐渐收紧。 睡梦中的叶姝睡得不太安稳,瑟缩了一下,察觉到少女的动作,那有些兴奋舞动的藤蔓触手所有的动静倏地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安静地呆在叶姝手心。 暗红的藤蔓一圈一圈缠绕着她的腿,慢吞吞地往上攀附,但却在即将触及那温热的领域时停下了。 当触手划过叶姝的脸侧,不小心碰到了她柔软的唇角时,蜷缩在墙边的少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病态的红晕。 外表温软无害的维奇,食指曲起抵在齿间,咬得泛白,为了防止那过分愉悦的声响逸出喉间。 少年的神情似哭似笑,唇角明明是快乐地上扬,但那双暗红幽深的眼眸却像是被水洗过一般,雾气迷蒙,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他.......碰到了,碰到了柔软香甜的雌性o。 刚刚她用唇吻了自己的触手,她是想吃掉自己的触手吗? 维奇又忍不住带着泪笑了起来,吃掉......要让她吃掉自己,这样母体才会有足够的营养供给。 可是,维奇认真地想了想,如果自己被她吃干净的话,就不能用交接肢和她一起快乐了。 少年悄悄地抱紧了自己的其中一条触手,红色的眼眸泪汪汪的。 那就只留下这一根,其他的她都可以吃掉。 叶姝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一条翠绿色的蛇,蛇身十分地长且庞大,把自己当作猎物用蛇尾盘踞其中,鲜红的竖瞳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蛇的头颅还靠近了自己的脑袋,吐出猩红的蛇信子把自己舔了一遍,气息湿冷,似乎想要把自己吞噬殆尽一般。 这是叶姝来到兽人星际位面后,第一次睡眠质量那么差,差到她醒来的时候神智都有些不太清醒。 被起床提示音叫醒的叶姝坐起身来,悄悄地观察着对床早就苏醒了坐在桌前整理机甲材料的安卡。 自己是不是因为把安卡当成了安科斯,才会做噩梦。 果然还是毛绒绒的最可爱,蛇这种冰冰凉的生物适合夏天带着。 一大早的莱兰就不见了踪影,但是去执行任务前,他将叶姝第一天上课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装进了手提包中放在她桌面上。 匆匆洗漱完,叶姝就拎起了包,踩上了悬浮速滑轮赶往数字教学楼。 叶姝是机甲理论研究科的,和机甲实战课划分到了一个智能教室上课,也就是说理论生和实战生是同班的。 她现在是二年级,叶姝顺着智能指引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洛奈军校划分班级的方式也真是简单粗暴啊。 为了低调行事,叶姝选择了从教室的后门走了进去。 每个教室的门边都有感应打卡器,叶姝抬手将戒指靠近了打卡器就挑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了。 叶姝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情况,就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她对床高冷不善言辞的安卡同学。 墨绿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着,军校制服领口的扣子也是解开了两枚,露出了他漂亮的肩颈线条。 他正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手中的机甲模型,迅速拆解完后又以极其快速的手法组装完整。 那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前方的数据面板上显示出打卡完毕的同学头像。 叶姝的小像在一众狂野的雄性兽人alpha中显得格外突出。也因此开始有几位兽人alpha开始低声议论了起来。 叶姝又看了看,没有找到自己另外一个室友维奇。 不过想了想,专业科目和年级不同,不在一个班级上课也很正常。 叶姝打开了光脑,在星际资料网输入了维奇的名字,果然搜索不到任何和他有关的信息,只弹出来了一个圆形的红叉符号。 她又随便输了个面板上一个同学的名字,也是一样的红叉符号。 看来进入了洛奈军校的学生,资料都被封锁起来了。 突然,隔壁教室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能突破教室的隔音传播系统,可想而知这动静是有多大了。 顿时班里开始热闹地讨论了起来,但讲台上的讲师连眉梢都未曾抖动一下,依旧在浏览自己学生的资料信息。 显然是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听说了吗?今年的海陆空奇袭战队预备役就在我们班隔壁上课。” 叶姝旁边隔着好几个空位远的两个兽人alpha压低了嗓音在说悄悄话。 兔族的听觉敏锐,所以叶姝能够清晰地听见他们在讨论什么。 另一个兽人alpha点了点头,“对啊,这动静估计就是他们搞出来的。我记得今年奇袭战队招收了一个身材纤弱的雄性alpha,看他那样子,我兽形都能压扁他......” 他的同伴白了他一眼。 “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三路预备役的都是其貌不扬的王牌,你忘记那家伙开学前就因为差点打死了五个黑区alpha的事情被学校教务科约谈了吗?” 叶姝默默地在自己的光脑资料收集面板上写画着些什么,在维奇一栏旁边添加了危险性up几个字。 毕竟维奇暴揍那几个兽人的场面,可是自己亲眼见证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几个兽人口中的小变态,大概就是维奇了。 台上的同学们依次做着自我介绍,面板上出现的体能指数和精神承受等级一个比一个厉害。 轮到安卡的时候,那个身姿颀长的蛇族兽人alpha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讲台旁,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检测系统上。 他的嗓音也是如出一辙的冷淡如雪,漠然的目光全然无视了低下同学们在看到他指数时那低低的惊呼。 “安卡,蛇族雄性alpha,体能指数ss+,精神承受等级ss+。” 叶姝感觉教室的声音都安静了一下,然后瞬间变得十分热切。 截止安卡上台,出现的雄性alpha双指数最强的也是ss。 兽人雄性alpha都是慕强,热爱战斗的生物,更何况是洛奈军校里的学生,一个个更是将战斗视作生命本源。 看到出现一个那么强悍的alpha,有些好斗的兽人都快按捺不住马上和安卡来一场决斗的热血了。 台上的讲师拍了一下桌面,众位兽人沸腾不已的热血霎时间冷却了下来。 在讲师不允许的情况下,发生打斗,那就是恶意斗殴了,会记录在军校学籍的。 顺着学籍编号轮下来,就到临时加进来的叶姝了。 叶姝将自己军校制服的褶皱一一捋好,走到了讲台边,把手放在了检测系统的圆球上。 “苏言,来自东云共和星的兔族雄性alpha。” 在面板呈现出她的指数时,教室再度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台上站着的少年顶着乌黑的齐耳短发,腰细腿长,容貌清秀,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美少年。 说话的时候嗓音清澈干净,不卑不亢。 倒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指数低而自卑的表现,很难让人生起讨厌他的感觉。 叶姝对着众人礼貌地笑了笑,微微颔首后就转身下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安然地坐着,将周围的窃窃私语和打量他的眼神忽略不计。 “兔族的雄性alpha?” “不是说,这些食草系的兽人除了鸟禽类很少诞生alpha和oa啊。” “看他的形象气质这么独特,肯定是出身于东云共和星的贵族。” “你们别看他这么温文尔雅的,说不准像隔壁班的那个小变态一样,一脚就能把一个兽人alpha给踢个半死呢?” 听着这些细碎的讨论声,在听到这些议论愈发离谱,尤其是开始讨论起自己一拳能打死几百个兽人alpha时,叶姝低下了头,认真地研读起了手中的教科书。 众兽人alpha看到叶姝那神情认真的白皙侧脸时,看久了之后有些微妙地安静了下来。 有的兽人alpha冒出了自己的兽形尾巴,一时间桌面下都是摇晃个不停的尾巴。 安卡嗅着鼻尖刺鼻的雄性alpha信息素,按在桌面上的拳头握紧了,砰地一声把桌面砸了个坑出来。 迸发出了极具压迫力的冰雪味信息素,硬生生把这些雄性兽人的信息素全部都给压制了下去。 安装了信息素阻隔器的叶姝察觉到教室里微妙的氛围,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去。 就正对上了安卡鲜红细长的蛇类竖瞳。 一下就望进了叶姝那双乌黑湿亮的眼睛,安卡觉得她的脸有些莫名地熟悉,细长的眉微蹙又迅速松开,然后他转了回去,专注于自己手中的机甲。 台上的讲师看到稳定下来的局面,终于舍得开金口了。 “首先欢迎各位佼佼者步入阿诺斯联邦星球首席的洛奈军校就读,其次恭喜你们顺利升入洛奈军校二年级,继续深入学习。” 叶姝安静地思索着,洛奈军校实行的是年级淘汰制,每个年级结束后都会有末期考核,成绩好的顺位升学,至于不好的就得去军部直接从基层开始战斗了。 因为一年级的入学十分严格,不好给叶姝安排插班,而三年级的就更严格了,所以马赫尔特地挑了二年级让叶姝入学。 “关于军校的各方面规章制度,想必给大家发放的新生学习光脑都有详细的记载。接下来,我要跟同学们说说你们这级的特殊之处了。” 导师调出了全息3d投影,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架威风凛凛的机甲战斗机。 如愿看到了众人一下子变得热切的眼神,导师原本懒洋洋的语调都多了几分精气神,“大家都明白,星联中制造机甲最为出色的是阿尔法实验室,目前新研发出了第五代拟态机甲。” 导师顿了顿,继续道:“经过星际联盟的商讨后,选择了阿诺斯联邦星的洛奈军校作为试用点。而你们.......” 他的目光扫向了教室中的众人。 “军方决定让二年级生作为五代机甲的试用者,对这代机甲进行实战演练。因为五代机甲对于兽人的精神符合要求极高,考虑到安全性,所以需要理论科和实战科的学生进行共感测试。” 说着,导师从他的警卫机器人的储物舱中取出了一对头盔样式的机器,“共感测试后,契合度和共感系数达到80以上的进行组队训练,共同操纵机甲。” “明白了吗?”说完这么多,导师终于停了下来,眸光锐利似利箭一般,扫视了一遍学生们的神情。 兽人雄性alpha向来追求强大的科技和力量,自然不会有学生犹豫,齐齐地站起来大声喊道:“明白了!为星联和平,为洛奈荣誉而战。” 为星联和平,为洛奈荣誉而战。这是洛奈军校自建校以来届届相传的校训。 果然不出意外,性情倨傲的安卡,几乎没有兽人能与他的契合度和共感系数达到80。 要么是实战科的体能契合度达到了,共感系数达不到;要么是理论科的共感系数勉强够了,体能契合度望尘莫及。又或者是两个都不够格。 显然是因为他的强度有些过高了。 导师也没想到落单的会是安卡,反倒是叶姝和很多兽人的契合度共感系数都达到了85以上,让他都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这倒是很符合叶姝那包容温和的东云星气质。 叶姝看了眼自己和那么多兽人的匹配情况,抿了抿唇,心情有些难言的微妙。 她是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自己是洛克星际时代的恋爱智能ai初代机,设计理念就是能够完美地契合每一个用户的性格需求,这样的适配程度就不出乎她的意料了。 导师在一旁观察了许久,出声了,“安卡,你和苏言测试一下。” 眉目冷淡的青年闻言,抬起鲜红的蛇眼,看了眼叶姝的神色,发她脸上并没有出现恐惧或者说是抗拒的表情。 真是神奇,身为蛇族常年狩猎目标的兔族面对自己,居然不会有恐惧的情绪。 “收到。”安卡走上前,戴上了测试仪。 得到命令的叶姝还没放下手中的仪器,又再度戴了上去。 然后就出现了让众人都意想不到的测试结果。 银蓝色显示面板上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高的数值。 “体能指数.....精神序列测试结束,契合度以及共感系数高达95,数据分析后建议共同驾驶操纵五代机甲。” 负责播报测试结果的警卫机器人用它平淡毫无波澜的机械音,告知了众人这一匪夷所思的结果。 导师这回倒是没有多意外了。 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苏言是柔韧性极高的兔族,性情温和;而安卡是同样柔韧度极高的蛇族,性情冷漠。 反而诡异地形成了互补情况。 导师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编号026和197负责赤色荒云天体机的实战训练!” 叶姝倒是应了声好,安卡却没应声。 “安卡?”导师皱了皱眉,叫了他一声。 安卡深深地吸了口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考量:“导师,我想申请单独操纵。” “为什么?” 被当众拒绝了搭档分配的叶姝也好奇地看向了他,完全没有被拒绝了的尴尬和羞恼。 安卡脸色如常,淡淡道:“苏言的体能指数过低,我怕真到了实战,无暇顾及他,他会拖我后腿。” 导师看了眼一旁矜持有礼的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了:“安卡,洛奈军校培养的是有组织有团体意识的人才,而不是培育孤狼。” 听了这话,安卡提出了一个想法:“那我和他进行一次体术实战对抗。” 体能指数ss+的和体能指数只有b+的兽人,要进行实战对抗? 大家都以为叶姝会拒绝的时候,只见那温和的少年白皙柔软的脸上浮现了清浅和煦的微笑。 “导师,我同意。” 这下连导师都有些坐不住了,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和那么多兽人雄性alpha都能适配度极高的兽人alpha,要是一个不小心就被安卡这个家伙捶死了怎么办? 他要怎么和马赫尔上将交代! 这可是马赫尔上将嘱托他要好好照看,但不能表现出特殊照顾的好友孩子!还不知道是东云星哪家隐世贵族的后代。 万一死在了洛奈军校里,他怕不是要上军事法庭,送去牢房过余生了。 但是......现在他都应下来了,洛奈军校规定双方同意的决斗旁人不得加以干扰。 是以导师只能以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拍了拍叶姝纤瘦的肩头,低声嘱咐道:“量力而行。” 叶姝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人的体术实战对抗就定在了两天之后。 开学第一课就这么离谱地结束了,叶姝拎着手提包慢吞吞地起身,缀于人群后头出了教室。 才出教室,门边就出现了体型较小的维奇。 金发红瞳的少年就站在叶姝的面前,阻拦住了她继续前行的道路。 周围本来还直奔食堂的兽人们都纷纷停下了脚步,准备围观热闹了,尤其是隔壁三路战队预备役的兽人alpha,目光都有些怜悯了。 没想到这个刚来的兔族alpha战斗力这么恐怖,居然刚来就惹上了这个小变态。 维奇的身量和叶姝是差不多的,叶姝抬眸看着眼前小小一只的正太,还有他温软白嫩的脸蛋,不说话等待着他要说什么。 少年正视看着自己盯上的小雌性o,发现她十分符合自己的审美。 乌发黑瞳,眸子水光圆润,倒映出了自己的脸,睫毛纤长浓密地就跟小扇子一般,扑闪扑闪的时候让人心发痒。 母体好看,诞下的虫族会更漂亮。 维奇陡然靠近了些,凑近了叶姝的颈侧,漂亮得跟玩偶似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绯红,嗓音甜蜜到能拉出细丝,“你好香啊......” 那一瞬间,周围的兽人都惊呆了。 一个雄性alpha,靠近另一个雄性alpha,再夸人家好香啊?! 虽然星际里雄性兽人和雌性兽人的比例悬殊,出现双a成为伴侣的不是没有,但是那毕竟是少数存在,尊重就好了。 而且也没有哪个会胆大包天到,公然对另一个alpha示爱啊! 叶姝当然也察觉到了变得诡异奇妙的氛围,垂眸看着眼前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微微往后撤了些许,“维奇,周围还有人......” 这话一出,叶姝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怎么搞得好像他俩私底下有什么特别交易似的? 尤其是在看到大家震惊的眼神时,叶姝愈发意识到现在情况的不对劲了。 但维奇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牵起了叶姝的手十指相扣,拉着她离开了人群。 叶姝发现握着自己的手,和陆云暮如出一辙地冰凉。 想了半晌,叶姝还是说话了:“那个,维奇......我喜欢的是雌性oega的候选申请。” 自己的雄性alpha伴侣已经够多够吵的了,她不想再伤害自己的耳朵。 牵着自己的少年将她带到了监测盲区,一处隐秘的墙角。 维奇捧着自己心仪的雌性o柔软的脸颊,贴近了她,冰凉的气息倾洒在她耳侧,然后他从她颈窝处抬起头,抵住了叶姝的额头。 这下,叶姝能够以极其近的距离,观察维奇的双眼了。 紧紧地凝视着自己的少年,拥有着病态苍白的肌肤,他的脸上出现了病弱而不正常的红晕。 暗红到近似于黑色的眼睛,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注视着她。 叶姝陡然生出了一种被狩猎者盯上的危机感。 她抬起手就想要推开他,却反被捉住了手腕,眉目旖丽的少年低下头,细细地舔舐过她手腕内侧,舌尖殷红。 带来了一串湿漉漉的触感。 叶姝睁大了双眼,他给她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感。 “苏言.......不是你的名字,对不对?” 这个偶人一样冰冷的少年咧开嫣红的唇,显出了森白整齐的牙齿,透出一股子阴冷的艳丽感,就像是油画里腐烂了的瓜果。 腐败的美丽。 维奇在感受到叶姝不易察觉的排斥后,两颊出现了两个浅浅的梨涡,眸光荡漾,本来清脆的嗓音低哑:“告诉我,你的名字。” 叶姝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说话时,周围的空气和磁场似乎都扭曲了一瞬。 他顺着一路亲吻到了叶姝的颈侧,“告诉我.......然后吃掉我。” “我为什么要吃掉你?”叶姝警惕地保持着不动不挣扎的状态。 未曾想,漂亮的少年就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陷入了自己的思维逻辑一般,捧着他自己的脸吃吃地笑了起来,然后居然跳起了肢体舞动起来极其诡异的舞蹈。 紧盯着叶姝的红眸,凝聚出了漩涡一般的纹路。 叶姝抽出了自己的配套匕首,动作迅速地抵在了他喉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维奇就像是不怕疼的人偶一样,继续靠近着她,被划开的伤口没有血液沁出来,反倒让叶姝看到了暗红的肌理。 脸带红晕的维奇,终于碰上了叶姝的唇,与此同时,一条赤色的藤蔓圈住了她的手腕。 他咬了叶姝一口。 微微的刺痛散去后,就是令人害怕的滚烫。 叶姝扯了扯自己的手腕,发现全然没有了力气。 他还得寸进尺地把藤蔓送到了叶姝唇边,殷切地叫她吃。 饶是好脾气的叶姝都有些恼了,背靠着墙壁,无力地滑落想要跪坐在地上,却发现自己坐在了一堆盘踞的血红藤蔓上。 她觉得有些头疼。 那些兽人还真是没有说错,眼前这个少年,不是个小变态还能是什么。 她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兽人会有繁衍藤蔓这种能力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身体不适的叶姝皱了皱眉,扭开了头,不想再让那个藤蔓触碰自己的唇。 “我知道.......你是雌性o。”维奇跪坐在她面前,捧着定住了叶姝的脸,笑容灿烂明媚。 叶姝往后仰首,抿紧了唇。 她其实猜测到了,眼前这个小变态大概是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时候,就猜测出了自己的属性。 反正都被揭露了身份,叶姝反倒是平静了下来,语气温柔地问他:“所以呢?” “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了吗?” 湿冷的吻落在了她颈侧,叶姝都懒得挣扎了,用还没被桎梏住的右手扯住了维奇的金发,“别亲了,告诉我。” 被扯住脑袋的少年暗红色的眼瞳居然出现了名为委屈的神情,他抬眸看着叶姝,执着地问她:“你真的不想吃吗?” “你不喜欢吃触手吗?是食草系的兽人的话,我有藤蔓,我可以给你吃藤蔓。” 叶姝头又开始疼了。 这个少年是不是脑神经和其他兽人发育的回路不太一样啊,他怎么就心心念念地要自己吃了他呢? 等等....... 藤蔓?触手? 叶姝的心底升起了警惕,但是脸上却未曾显露半分,她强压下汹涌的热气,轻声试探意味地问道:“你......是高等的首领虫族?” 他的小雌性真聪明。 小变态无害地笑着:“对!” 第101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20 这似乎是一个楼层的监测盲区,叶姝强撑着仅存的意识,观察着的周围的环境。 在距离两臂的位置还有栏杆,离开阴影过去些就能够看到数字化教学楼下的情况。 维奇正沉浸在自己捉到了心仪的雌性o这件事,高兴得藤蔓乱舞,没有发现叶姝正在悄无声息地观察周围的情况,寻找挣脱的机会。 他的藤蔓乱舞了一会后,发觉自己的猎物正在缓慢地移动,随意地圈住了叶姝的腰,就把她重新桎梏住了。 在这个虫族的少年要凑过来时,叶姝抬起尚还残存几分力气的右手按住了他的脑袋,呼吸有些急促,她刚刚好像被这家伙注入了毒素,以至于行动无力,思考能力缓慢。 “昨晚.......缠住我的不是安科斯,是你吗?”叶姝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频率,尽量不发出奇怪的声音,分散着维奇的注意力。 那双暗红的眼眸忽然变得眼泪汪汪的,就这么静静地瞧着叶姝,容貌艳丽诡奇的少年也不说话了,殷红的唇瓣抿紧,那森森的眸光看得叶姝心底有些不安。 自己那么有力的藤蔓和触手,居然被小雌性认成了那条臭蛇的蛇尾巴? 他果然就应该把她身边的兽人雄性alpha都杀个干净,先把寝室里最会引诱雌性o的狐狸杀了,再把那条冷冰冰的蛇杀了。 全都杀掉,一个不留。 小雌性,只要有自己就够了。 想着想着,维奇忍不住捂着脸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明媚得让人完全无法把这个外表温软无害的少年,和暴虐嗜杀的虫族联系起来。 但却让叶姝感觉危险像是看不见的蛛网一般,把自己这个猎物密不透风地一层接着一层包裹起来,慢慢地困住。 而且面前这双暗红色的眼睛还泪盈盈地看着自己,原本凝聚着的深沉漩涡消失不见了,使得他的眼看起来澄澈见底,映照着那莹莹的泪光,像是参杂着晶钻细碎的光芒。 为了防止他真的把自己当成温床然后使得整个任务失败,叶姝心底微叹,选择了主动安抚他。 毕竟安卡还没有确定下来是不是安科斯,任务对象到现在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 至于她的雄性兽人alpha伴侣......不可否认,他们都让叶姝难以拒绝,反正这是兽人星际时代的规则,她只要遵循按照规定行事就好了。 叶姝伸出了还算自由的那只手,轻轻地托起了维奇冰凉的侧脸,倾身想要吻他时却因为无力地跌坐在了他怀里。 她看见了眼前那条赤红色的藤蔓因为自己的靠近而晃了晃,尖端还透出了点轻盈的翠绿色。 一条冰凉湿滑的触手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绕过少女的脚踝向上生长,那略带吸附力的吸盘一路顺着带过冰凉的水,灵活地开启了军式制服。 叶姝咬紧了唇瓣,她在洛克星际时代战斗模式对付的都是有着坚硬铠甲的怪物,像维奇这样看着湿软的虫族还是第一回。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去,就看到了第二条.......第三条。 静下心的叶姝粗略地扫了一眼,就估算出了大概的数目。 大概有十几条触手和藤蔓正在扫来扫去,还明目张胆地绕着腰肢打开了束缚带的约束,让那对雪白的兔子可以自由地展现出来。 叶姝感觉到正被触手紧紧地缠着,而且还有生着纤细触须的藤蔓轻轻扫过特殊照顾着,反复循环。 虫族的毒素正在缓慢地侵蚀叶姝的意识,眼尾带泪的少女靠在眉目精致的少年肩头,她忽然抬起头,凝视了维奇殷红的唇半晌,倾身亲了亲他。 雌性o温暖的舌尖,让维奇心中兴奋的情绪愈发高昂起来,彰显着他心情的藤蔓绞得更加紧了,像是准备把叶姝融进去一般。 眼神迷茫的少女鸦羽般的长睫沾着泪珠,一副剔透易碎的模样。 维奇注视着她,本来死寂的心脏忽然开始狂乱地跃动起来,他垂首将那盈盈而立的红端卷入唇齿间。 好想......好想立刻吃掉她。 游离在周围的藤蔓徐徐凝聚在一起,分离了叶姝那双纤细匀称的长腿,带着让猎物放松警惕黏液的触手慢吞吞地靠近,然后猛地侵袭压制住了心仪的猎物。 趴伏在虫族肩头的叶姝哭了一声,盈满在眼眶中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坠落,滚烫的泪滴在维奇的肩头。 那触手生长得极其过分,能够轻松地抵达无人涉足过的领域。叶姝带着泪,含着哭腔亲昵地蹭了蹭维奇,声音细柔,对于初次寻找到雌性o作为虫族温床的维奇杀伤力十足。 “维奇......维奇......” 怀中的少女不住地哭叫着他的名字,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破碎声音,似乎是在呼救一般可怜,但却足够让星际生来就不会有种族情感的虫族,产生心悸一般的感觉。 维奇想了想,抬首放过了口中的果实,选择了吻住少女不停逸出哭声的唇。但虫族的交接肢却不容抗拒地消失在了了藤蔓打开的花园中,还撑得盛不下的清水沁出四溢。 数不清的细微吸盘遍布在交接肢上,顺着前行的路径,一路牵扯攀附而过,让叶姝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无所畏惧的虫族甚至把猎物柔软的躯体压在了冰凉的栏杆前。 泪眼迷蒙的叶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袭击险些惊叫出声,少年冰冷的藤蔓缠过来勒住了她的唇。 虫族没有情感,但不代表愿意和其他物种共享猎物。 数字化教学楼的顶层,昏暗的楼梯死角阴影处,数不清的藤蔓触手将可怜的猎物兔族少女禁锢压制在角落的栏杆前,赤红色的触手和交接肢不时全然取出再尽数消失在藤蔓下的皎洁缝隙间。 眼前阵阵发黑前,叶姝感受到类似于冰块温度的倾洒。 近乎窒息的多。 昏厥的兔族被包裹进了密不透风的红色藤蔓间,像是被困入了厚重的茧子,然后渐渐隐入黑暗中。 没有监测仪器察觉到这里的异常,就连逸出来的雪白都被藤蔓清扫得不剩半点痕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苏醒过来的叶姝躺在自己的床位上,发现浑身还是没有任何力气,连坐起来的动作都需要十分地缓慢。 睁开眼的叶姝一转过头,就看到了站在窗边注视着自己的维奇,那双暗红的眸子凝着兴奋的漩涡,一刻不停地看着叶姝。 苍白脸上带着红晕的少年还在呢喃着些什么。 “母体.......产下诞生......虫族的新生。” 清澈的少年音这样低吟着,怎么看怎么诡异。 因为分毫不能动弹的叶姝恼怒地抬起手,拍在了他白皙的脸上。 没曾想这个小变态还被打得更加高兴了起来,一副恨不得和叶姝黏在一起的姿态,“你醒了?要吃东西吗?” 然后叶姝就看着他把藤蔓送到了自己嘴边。 叶姝选择看着天花板。 但饥饿最后还是让她妥协了,她转过头,狠狠地在藤蔓上咬了一口。 却没想到是果冻一般的口感,还迸发出了清甜的草木汁液。 这一咬不得了,就像是打开了维奇身上奇怪的开关一般,他直接攀附着藤蔓爬上了叶姝的床,把自己的手腕划开了一道口子,莹绿色的血液冒了出来。 维奇将手腕凑到了叶姝还没来得及闭合的唇边,暗红的眼瞳空洞却燃着幽光。 明明是他想让叶姝吃掉自己,但叶姝却感觉他恨不得把自己拆吞入腹一般。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绿色血液的叶姝眉头皱了皱,却意外地发现虫族的血液和那个藤蔓的味道是一样的。 难道说,藤蔓不是他培养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他身躯的一部分? 叶姝撇开了头,艰难地坐起身。 在细微的动静响起的一瞬间,维奇身上乱飞的触手和藤蔓尽数收了回去。 宿舍的门忽然开了,走进来的雄性兽人alpha身形高挑,瘦削的体态却显得劲瘦有力,墨绿色的长卷发垂在军式制服的肩章处。 叶姝看着他,总觉得陌生又熟悉,感觉有些像初见的安科斯但是完全没有安科斯那种玩味的姿态。 他精致冰冷的脸侧过来,鲜红细长的竖瞳冷漠地注视着床位上亲昵姿态靠在一起的两个兽人。 安卡回来了,虽然他不好相处,但是那也比眼前这个无时无刻不想让自己吃了他的小变态强。 叶姝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放松心情,就听到安卡漠然地说道:“你们两个不要污染了寝室里的空气。” 显然是维奇身上的馥郁清香弥漫在了寝室里的每个角落。 冷漠的蛇族兽人alpha走到门边,开启了换气系统。 恢复了点力气的叶姝抬起腿,试图一脚将床位上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踢下去。 没想到这个小变态还打蛇随棍上地抱住了她的腿,直接无视了安卡的存在,泪汪汪地看着叶姝。 少年犯病撒娇时的嗓音黏稠发甜得让人觉得齁甜,也不知道这条虫族是从哪个兽人雄性alpha身上学习来的。 叶姝第一次感受到头疼是什么感觉。 对床已经坐下来的安卡捏碎了手里机甲模型,眉头皱得很紧,他转过身,抬起了手腕佩戴着的微型离子炮,对准了那两只难舍难分的兽人。 “请保持网 第102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21 对于几天后和安卡的体术实战对抗,叶姝没怎么担心过。 她的中枢系统安装着洛克星际时代最科学实用的体术技巧,而且这具身体的强度虽然比起原有的机械身躯差些,但是柔韧性高于她的意料。 再加上体术实战对抗,最重要的并不是取胜,更重要的是彰显两人格斗的默契度。 依托马赫尔给她的星网权限,叶姝已经将蛇族兽人的各种体术格斗技巧,都已经钻研透彻了,到时候实战现场只要见招拆招就好了。 叶姝照旧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打开了电子教科书。 这节课是机甲理论课,据说上课的老师战斗力爆表,还是专攻于空中和宇宙空间战事的机甲专家。 叶姝身上的温柔气质独特十分有亲和力,而且很多兽人雄性alpha对于东云共和星的文化十分感兴趣,因此都喜欢在上课前围坐在她身边,询问她东云共和星一些隐世家族的文化。 恰巧此时,机甲理论课的老师来了。 穿着银色云纹长袍的机甲理论课教授,眉目疏冷淡漠,额间一道水滴状的红痕,唇瓣的色泽也是浅淡的,像是通身的血色都凝聚在了额间红痕上。 他骨节分明的手中只拿了一只激光笔。 行走间带起了一阵清风,修长高挑的身材,立于讲台前那种冰冷的压迫感让本来吵闹的教室都安静了。 “很高兴见到同学们,我是洛奈军校外聘的教授孟观棋,职务为东云共和星历史博物院的院长。” “同学们叫我孟老师就好。” 教授说话的嗓音清冷矜贵,十分有贵族兽人的风范和东云星历史积淀的厚重感。 这句自我介绍一出来,底下顿时开始窃窃私语了。 因为东云共和星历史博物院是星际联盟伟大历史之星的象征,所有的兽人在学习机甲历史和星际联盟历史演变过程中,没有人会不对那伟大的博物院产生憧憬向往之情。 叶姝在发现是孟观棋教授这门课时,抬起眼眸透过电子书,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装束。 发现果然不愧是自由的兽人,他依旧没有穿打底的衣着,叶姝都能够看到那隐约沉睡的轮廓。 待到叶姝重新看向他那张脸时,她发现孟观棋正看着自己这个方向,冲着自己缓缓露出一个浅笑来。 叶姝完全没想到孟观棋会在教室那么多学生面前,对自己笑。 讲台前的银蓝色光屏还散发着幽幽不定的模糊光晕来,于是这样猝不及防的,叶姝就看到他遥遥隔着一段距离冲自己笑了一下。 虽然这个笑容很短暂,但是叶姝能够清晰看到他的笑意是从眼尾唇角徐徐蔓延出来的,原本那样冷淡梳理的模样,一下子宛如初春时节古代的贵家公子立于湖畔边,望着湖面的融雪碎冰。 银蓝色的金属光泽落于他琥珀色的眼中,看起来情意绵绵,似是情人轻声絮语。 这样清浅转瞬即逝的笑容,却让教室里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恍然间都像是看到雪山融化的景象。 叶姝一时间只觉得孟观棋的容貌,确实是和鲛人陆云暮不相上下,甚至那种冰雪气息的气度,还更胜一筹。 在叶姝低下头埋首于电子书时,孟观棋已经收回了目光,恢复了冷清不近人情的样子,激光笔随意按了个按钮,打开了全息投影。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约有五米高的机甲,大面积的银光漆,只有头部的驾驶舱有着绿色的涂层,采用的是狼的兽形外表,上面有不同程度的磨损痕迹。 “有人了解过这个系列的机甲吗?”孟观棋淡淡地发问。 教室里都安静了,没有人回答。 因为这个系列的机甲一看就不是目前高体量和高攻击力的机甲,而且从外表高度来看,肯定是年代久远的初代机。 现在的科技发展,都追求新和快,大家关注的大多数都是在前线战场上的热门机甲系列。 见没有人回答,孟观棋的脸上也没有出现意外之色,而是调出了数据展示介绍。 在机甲的投影旁边就出现了荧光绿色的字体介绍。 “奎木星号,第一代近战机甲,出厂年份为星元4206年。” 还没等大家完整地看完介绍,孟观棋就直接关闭了介绍版面,神情平淡地继续发问:“接下来请一位同学介绍其主要功能以及核反应堆的数量。” 然后刚刚正在疯狂查阅完奎木星号资料的叶姝一抬头,就对上了孟观棋那带着莫名鼓励意味的目光,不由得微微睁大了圆润的双眼。 “学籍编号197来回答。” 可恶,她就知道。 关于孟观棋外聘教授那一栏,叶姝特地去看过。 对他的介绍都是铁面无私,该扣积分的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很符合他冷清孤高的外表。 可是叶姝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自己有没有认真听讲。 叶姝在一众同学们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回答问题时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平静,“奎木星号的主要功能,搜救星际虫族战争后地下废墟的幸存兽人。核能反应堆,大型号的一个,小型反应堆个,中型......” “错了。”孟观棋修长的手指捏着激光笔在机甲投影的腹部点了一下,“正式投入使用时,考虑到奎木星号的搜救作用,小型反应堆缩减到了两个。” 说着,孟观棋琥珀石一般剔透的眼眸漾开了点清浅的笑意。 “编号197的同学,上课的时候要专注,本节课结束后留堂。” 叶姝:“......” 这句话一出,全体同学对于接下来的课程内容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个个正襟危坐地专注看着孟观棋,生怕被他抓起来回答问题后留堂。 能够进入洛奈军校的基本都是各院校的天之骄子,不会有人为了开小灶而愿意被当众点名留堂的。 下课铃响后,大家都鱼贯而出,怕极了被孟观棋注意到然后叫住。 而身姿优雅的讲师,就坐在讲台前的椅子上,整理翻阅着同学们的学籍资料。 单片金丝边眼镜的链子垂在他轮廓精致的侧脸旁,一头绸缎般乌黑发亮的墨发披散在身后,像是在椅子上洒满了墨水,铺撒倾泻而下。 教室的门还被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同学同情地看了眼叶姝后,好心地替她关上了。 一直等到所有的同学都离开了教室后,叶姝才站起身,绞着双手小步地走到了孟观棋身边,低着小脑袋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余光瞥见叶姝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孟观棋陡然轻笑了一声,推开了手中的悬浮光脑,伸出有力的手把人揽进了怀中。 一个天旋地转,叶姝就坐在了他膝盖间,手按在他的肩头,湿润的黑眸无措地看着他。 鹤族雄性alpha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就透过分析仪镜片,看着自己。 “孟......孟老师。”见他就这么凝视着自己没说话,叶姝犹豫了一会,轻声呼唤他。 “嗯。” 回应叶姝呼唤的是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 孟观棋单手摘取了眼前的金丝边单片眼镜,随手搁置在了讲台桌面上,像是有些累地低下头埋首于叶姝的肩窝处。 他这样松懈下冷清气度的样子,让叶姝也不紧张了,温柔地抱住了眼前人的头,穿过了凉滑的墨发,为他按摩头部。 “孟老师很累吗?” 这样柔软的关怀,再加上鼻尖清淡的甜香气息,让孟观棋不由得细细啜吻着她的颈侧,一边用清越的嗓音回答她,“很累,尤其是预备役的那群兽人学生,叛逆得就像是没开化的野兽,成日在教室里打架斗殴。” 难得听到一直矜持有礼的翩翩温润君子,用没开化的野兽来骂兽人,叶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讲台前。 紧接着,叶姝就看着眼前五官清冷精致的老师,从袖中取出了一支古董气息极其浓厚的狼毫笔。 “这是我从博物院里找到的古物。” 眼前光风霁月的人,还从讲台下的储物舱里拿出来一小盒健康系列的颜料,还点开了她军式制服的金属扣。 眉心一点红痕显得有些妖异,孟观棋那艺术品般的手执笔,蘸取了点颜料,在她腰间轻盈地绘制了一只仙气飘飘的白鹤。 让叶姝耳尖都红得快要滴血的是,那只红顶白鹤的尖喙恰巧就点缀在了雪团上的殷红,看起来仿佛衔了一枚朱果。 “画得好看吗?” 看起来高不可攀,枝上雪一般的人还用那清朗如深涧溪流般的嗓音,温柔地询问叶姝。 叶姝偏开头,不敢看孟观棋那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眸,但却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要命的是,孟观棋还继续道:“颜料不够了......怎么办?从小姝这取些水化开颜料好吗?” 狼毫笔的纤毛有些粗糙,被修长的指尖捻着勾过嵌了进去,还划过了那颗透着清粉的珠子,那狼毫清扫过时让叶姝搂紧了孟观棋的脖子。 这下别说狼毫笔蘸水了,就连孟观棋的指尖都泛着轻透的水光,自上而下被浇得湿漉漉的。 叶姝还听到孟观棋十分有礼貌地问自己:“需要孟老师帮忙吗?” 她绷紧了腰,只觉得老师那个词辗转在孟观棋唇齿间,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忍不住掩面躲起来,但她不回答,孟观棋就继续用狼毫笔作画,于是她只能细声说出来几个字。 孟观棋俯身弯下腰,才听到叶姝的轻声细语。 “孟老师.....是狐狸精。” 难得,他一只孤高自洁的丹顶鹤,有朝一日会被自己心仪的雌性o骂道狐狸精。 但孟观棋倒没有多介意,只是将人重新拉进了怀中。 布于其上的螺旋状纹路总是以一种叶姝意料不到的方式剐蹭而过,每一下都让她眼睫染上了眼泪。 充满科技感的空旷教室,一时间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水滴声,和破碎的声响。 叶姝看着眼前的仙鹤,垂着双颜色浅淡的眼,长睫纤长浓密,就像是鹤的尾羽般轻扫,显出了那双流转着光泽的清茶色眸子,冷清妖异的美,有些让人心惊。 殊不知这教室中动人的景致,都被门外一双鲜红的细长蛇瞳尽收眼底。 安卡怎么都想不到,回趟教室取自己遗落的蛇鳞,居然会看到这样荒诞无度的景况。 孟观棋抬起矜贵清冷的眉眼,对着门外化作了危险竖瞳的那双红眸,徐徐牵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可言的笑。 鹤类的眸光敏锐,早在刚进入教室时,他就发现了这条竹叶青蛇,对叶姝的窥伺。 第103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22 等到服务机器人收拾完一片狼藉的讲台时,已经到了晚上。 孟观棋本来还想陪着叶姝一起去食堂吃晚饭,但看了眼课程安排表,他还有奇袭预备役的课,只得作罢。 叶姝端着杯营养液,一边喝着一边慢悠悠地上楼。 打开宿舍门,看到安卡照旧坐在他自己的桌前研究机甲。 根据洛奈军校的宿舍住宿规定,室友在研究学习的时候,禁止出现高分贝的噪音,叶姝也没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放下了手提包理了理洗漱用品,就走进了浴室里。 她的身上气息沾染着的,都是孟观棋身上的冷香味,安卡秀气的眉皱了皱,但并没有说什么。 本打算继续钻研手中的机甲模型,安卡却发现自己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在教室门口前看到的场景。 黑色的军式制服下落,露出了一截印着朱红痕迹的雪白脖颈,无声地引诱着旅人去触碰去陷入深渊,还有那位清冷矜贵的教授略带挑衅意味的笑。 啪嗒一声,机甲的能源配件被一个没注意,就给捏变形了。 看着手中宣告报废的模型,再想到明天的体术实战对抗,安卡鲜红细长的蛇瞳,流转出凌厉的眸光。 等到叶姝冲洗完出来的时候,安卡的姿势连变都没变。 她这个室友真的怪得很,不过蛇族兽人的雄性alpha,蛇族不喜欢行动,似乎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叶姝用手中的毛巾擦了擦额发滴落下来的水珠,军校为了培养学生的时间意识和紧迫感,采用的是限时的复古洗浴模式。 一开始用的时候,因为用惯了家里的分子水汽洗浴模式,叶姝还有些不习惯。 随手把头发擦了个半干,穿着宽松睡衣的叶姝就爬上了床,坐在床沿边上,用光脑开启了沉浸式学习模式,开始复习今天的机甲理论课内容。 她可不想再被孟院长留堂“照顾”了。 想起孟观棋还把那只狼毫笔洗干净后,放进了她的手提包中说是送给她了,叶姝就不由得耳尖泛红。 撇去了脑中纷乱的思绪和画面,冷静下来的叶姝进入了学习模式。 耳畔悉悉索索却小心翼翼的动静终于静下来了,安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转过身准备去洗浴室,冷淡的目光却忽然凝滞了。 他本以为叶姝学习的时候会开启个人隐私模式,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对床的她。 狭长的红眸,倒映出了对床垂下的一对纤细匀称的腿,还有那双白皙如玉的脚。 细腻如东云星羊脂玉的皮肤,因为刚刚沐浴完,透着清浅动人的粉意,沉浸于学习模式对周围感知能力降低的叶姝还习惯性地荡了荡腿。 那无声地撩人心弦的足尖,就在安卡细长的蛇瞳中轻晃。 只是一瞬间,他的眸子就变成了竖瞳。 手中握着的毛巾,倏地被掐作一团。 安卡闭上了眼,手心冰凉的蛇鳞嵌入了皮肤中,这才让他重新归于平静如死水的心境。 对床的小夜灯还闪烁着昏黄的灯光,隐约能看见叶姝床上打斗着的全息投影,显然她正在十分认真地钻研体术,为明天的体术实战对抗做准备。 看久了,那个喜欢雄性alpha兽人的孱弱变态alpha兔子,似乎也没有那么讨人厌,只是有时候和维奇这个家伙凑在一起,实在是聒噪得让人烦躁。 这样看,其实和她合作进行共感,驾驶操作第五代的机甲,也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总比匹配到别的讨厌家伙省事。 当天晚上,安卡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一架飞行器中,用完整的蛇形,把一只雪白温热的兔族卷在蛇尾中。 梦里的那条青翠色的长蛇,垂下脑袋,细细打量着怯生生望向自己的兔子,然后这个兔子就变成了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面容熟悉却并不是齐耳短发的少年模样,她大胆地坐于他蛇尾上。 纤细白皙的腿踩过了自己褪去鳞片的地方,然后渐渐分离,蹭过软鳞紧闭的尾端。而后蛇鳞不受控制地打开,从翕合的开口处徐徐探出两个....... 眸子乌黑发亮的少女柔柔地冲自己笑着。 “蛇先生,不是想要我帮您孵蛋吗?” 少女的嗓音悠悠清甜,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陌生又熟悉,总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于凌晨惊醒的安卡猛然地睁开了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额间罕见地冷汗淋漓。 撑在身体两侧的手心似乎按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有些硌手。 心下一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安卡动作迅速地掀开了被子,才发现自己手心正按着一颗圆滚滚,触手温凉的蛇蛋。 而自己出现了半兽形的特征,翠绿色的蛇尾把这颗光泽黯淡的蛇蛋盘踞在中心,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他! 他居然因为做了那样的梦,梦到了对床那个讨厌的家伙,而排出了没有生命特征的蛇蛋。 蛇族兽人保留着远古的习性,某种程度上和鲛人有些相似,为了保护脆弱的母体,演变出了让兽人雄性alpha怀蛋的习性特征。 如果受到了过分的积极感刺激,会诞下没有经过母体授予生命体征的蛋,而且对于体力的消耗比较大。 安卡揉捏着有些抽痛的额前,呼吸十分地不平稳,急促而没有规律。 他想,他大概是需要冷静冷静了。 早上醒来的叶姝一起来,就看到对面的床位空空如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没想到安卡这个室友那么勤奋学习啊,这样看来的话,他其实也不太像第一次遇见的安科斯,毕竟初见时的安科斯是那种随意的星际强盗姿态,而安卡像是个谨守规矩的贵族学生。 就在叶姝感叹安卡学习态度的时候,阳台的门开了,浴室里的水汽也跟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出来了。 洗去了所有浊液的安卡,墨绿色的长发还往下滴着水珠,察觉叶姝看着自己后抬起一双冰冷的细痕状红瞳,透过细碎的墨发看她。 他只是简单地披了件白色的浴袍,松松垮垮地系着,行动间隐隐绰绰似乎能看到两个沉睡的猛兽。 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的叶姝瞬间收回了目光,抖着手强装镇定地收拾着手上的教材和体术格斗护具。 体术实战对抗的格斗台很大,并且都是由高防护度的软质材料构成,因为很多兽人雄性alpha打着打着会控制不住兽形,打起来的时候阵仗瞬间比起人形时要大很多。 等到叶姝换好修身型的黑色格斗服上场时,格斗台周围已经围坐了很多学生。 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听说了机甲理论班的学生要和实战班的学生进行对抗的消息,来看热闹的。 而且他们也想看看最后角逐出来驾驶贝格罗号五代机甲的人选,会是什么样的。 安卡穿着的格斗服是和叶姝同样黑色系的,不过他的格斗服似乎有些不同,闪烁着细碎的鳞片光泽,大概是用他自己的鳞片材料制作而成。 叶姝神情安然平静地站在擂台上,耳边缀着的绡丝流苏耳饰无风而动,通身的气息宁和安宁,给人一种莫名的信服感。 体术实战个人对抗,通常是不会有老师和督导监察的,所以已经有兽人雄性alpha偷偷摸摸地开始下注了。 “你押哪个?”一个犬科兽人小声地询问自己的同伴。 同伴看了眼台上腰细腿长的少年,毫不犹豫地赌了叶姝,“我赌那个兔族的兽人雄性alpha。” 兽人惊呆了,压低了声音问他:“兄弟!你疯了?兔族在远古时期可是天生就是蛇族的食物啊!” 他的同伴摆了摆手,不假思索地说道:“你没听说过吗?这种逆风格斗,永远是爆冷门的,反正往冷门选手身上压就完事儿了。” “买对了,联邦星别墅随便买;买错了,也赔不了多少钱。” 这位种族为哈士奇的犬科兽人一琢磨,确实啊! 于是只有这两个兽人压了兔族。 格斗秩序维护的警卫机器人用毫无波澜的机械音播报。 “个人体术实战对抗,默契度测试,正式开始。” 播报音刚响起,察觉到扑面而来的冷风,叶姝抿紧了唇,柔韧的腰肢一个翻转,她弯下腰躲过了安卡突袭过来的拳。 然后众兽人雄性alpha,就看着那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兔族兽人,伸出双手搂住了安卡的腰,足尖一点,整个人就翻身坐在了他的背上。 安卡的反应速度更快,跟随着叶姝的方向一转。 她就知道,蛇族喜欢用这招,然后盘旋缠住猎物。 却只闻耳边一声轻而柔的笑,柔若无骨的手就卡在了他脖颈处,少年双腿盘住他的腰,使了个巧劲,便把安卡整个人掀按在了地上。 纤纤十指掐住了安卡脖颈往下的部位。 那是蛇的七寸。 安卡抬起眼眸,就看到坐在自己身上的兔子笑容明媚,她的额间沁出了些晶莹剔透的汗珠,沁湿了黑发,贴在了雪白的脸侧。 明明命门就被她卡在手中,但是安卡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 台下都安静了,然后窃窃私语起来了。 “这是体术实战对抗?” “我怎么感觉,他俩像是在当众调情。” “喂,默契度测试,不就是看双方的了解程度吗?” 第二轮对抗开始的时候,还没等叶姝反应过来,安卡的身影微闪,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她身后。 叶姝的身体反应比脑中思绪要快上许多,眸光微闪,身体往旁边一侧,她迅速地抬起了手。 于是,两人的手臂格挡在了一起。 叶姝敏锐地察觉到安卡收了力道,否则她这下手臂肯定是会有痛感的。 倒没想到上一轮自己直接掐了他七寸,这一轮他居然这么大度地怕伤了自己。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机器人在一旁宣布了战果。 “体术对战默契度测试结束,比平,建议共同操作机甲。” 台下寂静一片,只能听见两个兽人的欢呼声,像是两只欢快奔跑的哈士奇,格外地快活。 下台的时候,叶姝的黑发已经是被沾湿了,她随意地把头发往后一捋,拎起了自己的换洗物品,踏入了格斗场内置的洗浴间。 她感觉到了点不对劲,或许是因为体能消耗得过于快了,自己体内的信息素波动有点不太平稳,她需要赶紧进入密闭环境注射安信药剂。 就在叶姝准备按下气密性开关的时候,一道墨绿色身影一闪而过。 然后叶姝就以一个被压制的姿势,按在了洗浴间的镜子前,双手反剪被捏住了。 鼻尖是蛇族兽人alpha略带寒意的松竹气息。 那是信息素的味道。 耳畔响起了蛇类冰冷而喑哑的嗓音,潜藏着难掩的危险和食欲。 “你是雌性o?” 第104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23 “我不是。” 被压制在镜子面前的叶姝感觉自己身体的力气已经在渐渐消失了,甚至都有些站不稳。 这个否认显然不具有说服力,因为安卡可以清晰地闻到她身上草木的清甜香味。 完全不同于别的雄性兽人alpha会激起自己敌意的信息素气息。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本圆润的红眸被叶姝的信息素转化成了一道红色竖线。 安卡把叶姝转了过来,望向她时的鲜红竖瞳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蛇尾却因为叶姝的气息和手中温热的肌肤而显现了出来。 “你不是?”安卡眸光依旧凶戾而冰冷,直接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鼻尖是扑面而来,将自己整个人笼罩于其中的雄性兽人alpha的冰凉信息素,叶姝直接失力地坐了下去。 现在的安卡像极了一开始叶姝遇到的那个蛇族兽人雄性alpha安科斯,做什么事情都是随着自己的心情,恰巧最近他最近感兴趣的研究对象就是叶姝。 于是就像是远古以捕猎兔子为食的蛇族一般,安卡非常冷淡地,倒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单纯想看看叶姝亲近自己的反应。 安卡的想法过于纯粹了,甚至有些如同顽劣的孩童一般。他可以不厌其烦地暗中观察着身边这个特别的兔族兽人,然后用自己的尾巴一圈一圈悄无声息地将她缠住。 但是面对眼前黑眸湿润的叶姝,他显然已经没了逗弄猎物的心思。 修长有力的腿猛地蜷缩了一下,腰部后的身躯都变成了布满碧绿色蛇鳞的尾巴。 手心按着的蛇鳞触感微凉,像是温凉的玉片一般,丝丝缕缕的凉意随着安卡的吐息,萦绕在叶姝的耳侧。 叶姝感觉自己的腿被鳞片硌到了,忍不住踢了一脚,没想到他的蛇尾居然像是苏醒了一般,顺着自己的脚腕还有腿部徐徐往上攀援,消失在了体术实战制服下。 盯着自己的竖瞳红得要滴血一般,很符合竹叶青毒蛇的特征。 迷蒙的视野中,叶姝看到他猩红的蛇信子从浅色的薄唇间探出,扫过了自己的唇角,冰冷潮湿。 少女纤细的身躯隔着凌落的作训服,贴近了温凉的鳞片,似乎想要从上面汲取些凉意。 被她的腿拨弄着蛇尾的安卡,红色的竖瞳居然沁出了雾气,像是浸透了水的红宝石,长而庞大的蛇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挑起了那颗珠子。 他向来冷淡的眸光难得地染上了些许温度。 颜色清浅的唇裹挟着寒意,靠近了叶姝的颈侧,毒蛇的獠牙抵在了透着粉的皮肤上,然后直接刺入。 让猎物放松警惕的毒素和信息素一同沁入了叶姝的血液,就像是沁到了骨头间,让她瞬间失去了逃脱的力气。 在雌性o香甜的信息素迸发开来前,安卡的蛇尾游离过去,直接打开了气密性装置。 如果此刻的叶姝意识还算清醒的话,就能够看到彻底放开半兽形特征的那条蛇尾,一点都不像普通的竹叶青蛇的尾巴那样翠色秀丽。 而是如同巨蟒的尾巴一般,几乎占据了整个洗浴室的空间。 莹绿色的光倒映在他红眸中,显得有些妖冶。 蛇尾盘踞卷住了兔族少女,两个坚硬带着细碎鳞片光泽的鞭子,靠近了她。 毒蛇收回了自己的獠牙,眸光微闪,缠在叶姝脚腕上的蛇尾收紧,蛇类兽人柔韧有力的腰往上一抬,一条带着细鳞的鞭子便猝不及防地侵袭过那本来紧阖的门扉。 叶姝埋在安卡微凉如绸缎般的墨色长发间,殷红的唇微启,却只能发出细柔的气音。 待到她适应了一个后,安卡妖异艳丽的脸侧过来,像是不经意间,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情一般说道:“要不试试两个?” 结果还没等叶姝反应过来,无助的猎物便被狂乱的蛇尾绞紧,不容她挣扎,属于蛇类兽人alpha的两条鞭子越发凶狠,像是要把猎物拆吞入腹一般,一同踏入了最细软柔弱的芳菲中。 那一瞬间,叶姝茫然地往后仰首,却只能随着蛇尾疯狂的压迫而摇晃着,撑在尾巴鳞片上的手渐渐无力,乌黑湿润的眸子涣散失去了焦距。 盘踞蛰伏的蛇尾托起她,让叶姝能够清晰地看到镜中的景致。 黑色的短发散乱,耳垂上戴着的流苏耳饰不断地轻晃。整个人都透着轻透的粉,像是被蒸熟了一般。 眼前的观感带来了过分的视觉刺激,再加上那捣乱的蛇尾和两条鞭子,忽然一个弯折触碰摸索到了一个领域。 镜中的垂耳兔少女,毛绒绒的黑色长耳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了头顶,她眼睫沾湿了泪,却颤抖着发不出声音,只能试图泪眼迷蒙地望着镜中的蛇族,似乎在祈求着他不要这么凶残。 安卡的动作微顿了半晌,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毫不留情地集中压迫起了那里。柔若无骨的兔子只能像是濒死的猎物般,发出了一声紧接着一声的哀鸣。 等到叶姝已经失去了意识,浑浊的水珠才顺着那笔直修长的腿弯,缓缓流落而下,溅开在洗浴间的地面上,炸开了细碎斑驳的雪白水花。 饱餐了一顿的蛇族,用他长而庞大的蛇尾将猎物盘踞在中央。 已经沉浸在标记雌性o思维中安卡想了想,蛇尾的尖端打开了他随身的包,将那颗蛋卷过来,放在了叶姝的怀中,让她抱紧了。 失去意识前,叶姝还记着要让安卡叫醒自己,因为下午还有课。 乖巧的兔族少女抱着蛇先生诞下的蛋,被安卡放在了自己的床位上。 累到不行的叶姝闻了闻鼻尖清冷的香味,也没有思考是不是自己的床,卷着安卡的被子就陷入了沉睡中。 然后叶姝就一觉睡到了傍晚。 倏地一下睁开眼的叶姝,看了眼手中自己被抱着都暖和了起来的蛇蛋,抬腕看了眼光表显示的时间,顿时眼前一黑。 “安卡!混蛋!” 说好的上课前叫醒她的! 叶姝刚在床上坐起来,床位下的安卡抬起长腿,踢了脚桌子,坐在凳子上出现在了叶姝的眼前。 他已经恢复了常态的红眸抬起,看了神情恼怒不安的叶姝一眼,关闭了手中光屏的电子书,“怎么了?” 叶姝都要被他气笑了,他还问她怎么了? 安卡就看着床上坐着的少女,一手扶着疼痛不已的腰,一手抓起了手中的蛇蛋,圆润的双眼睁大,却像是被气哭了的样子,眼眶红红的没什么威慑力地威胁他:“我明明告诉你上课前叫醒我!” “我要把你的蛋扔了!” 这句话似乎是伤到了安卡,本来总是冷着张脸的蛇族兽人雄性alpha,瞳孔微缩,最后却只是低声道:“我看你累坏了叫不醒,所以给你下午的机甲实战课请了假.......还有,那是你的孩子,你要是不想要的话,就扔了吧。” 毕竟是否产下幼崽,一直都是母体的决定,选择权本来就在她身上。 孩子? 这下懵的轮到了叶姝。 她的cpu都有些转不过来了。 叶姝看了眼自己手中抓着的蛇蛋,又看了眼安卡的神情,唇张了张,然后才小声问道:“我的?” 床下端坐着的安卡,眉眼就像是刚冲开冰面的湖水,清粼粼的冷,“是的,准确而言,是我们的。” “我什么时候给你生了蛋?” 叶姝都懵了,系统不是说过,身体设置原因,她根本不会有产下幼崽的可能性吗? 恰巧在此时,寝室的门开了。 下完课的维奇回来了。 五官精致漂亮的少年,踩着雀跃的步子走了进来,就听到了叶姝询问安卡的声音。 维奇苍白纤柔如同花枝一般的手就按在门把手上,听到这句话,暗红色的眸子微闪,凝聚出了深沉的黑。 外表温软无害的少年抬眸凝视着坐在座位上的安卡,然后脸上徐徐显露出一个笑容来,这个笑容怎么看都像是潜藏着深深的恶意一般。 他又捕捉到了寝室里残存的雌性o被标记后稳定下来的气息。 维奇还抬头看了眼正坐在安卡床位上的少女。 “安卡学长,你给苏言学长下了蛋啊?” 少年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很正常地在问问题一般,甚至神情认真地就像是在询问课堂上的内容。 闻言,性子冷淡的安卡只是抬眸看了眼笑容甜腻的维奇,重新开启了自己的光脑。 显然是,他用行动告诉维奇,他并没有告诉维奇答案的必要。 寝室本来就一直不太友好的氛围瞬间凝滞了。 打破这个凝滞压抑氛围的是维奇,只是红瞳瞥了眼叶姝手中看着脆弱易碎的蛇蛋,然后他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无视了叶姝把蛇蛋安放进被窝的动作。 “学长,你下午都没来上课,是身体不舒服吗?”说着,维奇还从自己身边的机器人储物舱中取出了一瓶营养液,扔到了叶姝的手中。 叶姝安静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我看你没来,给你带了饭,快吃吧。” 寝室里冷白的灯光下,叶姝一声不吭地抱着手中的蔬果营养液,安静地进食。 安卡坐在床下的桌前,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叶姝一鼓一鼓,跟仓鼠进食一样雪白的脸蛋半晌,然后忽而冷声说道:“不要在我的床上吃东西。” 叶姝含在口中的营养液还未吞下去,猝不及防地被他这么一说,被呛了一下。 顿时剧烈咳嗽了起来,眼尾都咳出了红晕。 一旁站着的维奇连忙给叶姝倒了杯温水,还嫌事不够大一般道:“学长快喝吧,等会去我床位上躺着休息也可以。” 明里暗里都在说安卡洁癖小气了。 一下子,寝室里的氛围又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压抑到让人难以呼吸的场面和氛围中,宿舍的门又开了。 是执行完任务的莱兰副官回来了。 第105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24 门开启的机械金属声响起的时候,安卡和维奇对峙的氛围只是眨眼间就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原本大概就像是,两头各自扯着一根皮筋,绷得非常紧。 甚至可以说要不是因为住宿规定,两只兽很有可能会在叶姝眼前打起来,却又诡异地形成了平衡。 而莱兰的到来,无疑打破了这样诡异的平衡。 从叶姝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局面的失衡。 因为床上本来安安静静坐着的少女,在发现是莱兰回来后,就从安卡的床位上动作迅速地下来,然后雀跃地扑进了那有着银色长发的白狐军官怀中。 “莱兰,你回来了!” 莱兰才关上门,就看到自己执行任务期间心心念念的小兔子朝自己扑来,连忙伸出手把人给稳稳地抱住。 但是这一抱,犬科动物敏锐的嗅觉就捕捉到了叶姝信息素的异样。 莱兰毕竟在阿诺斯联邦军营中待了那么久,对付上头的那些领导都是游刃有余,所以神情没有任何异样。 只是那双眼尾上扬的狐狸眼,眸光清沉,微微闪烁了一瞬。 在知道叶姝是雌性o的身份以前,另外围观着她与莱兰亲近的安卡和维奇,大概也只是觉得两兄弟关系好罢了。 然而现在两只兽,都知道了叶姝是雌性o这件事。 相拥在一起,结果不得而知了。 原本还针锋相对的俩人,想到自己经过了那么多努力,才得到叶姝的注意,而莱兰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叶姝那般撒娇的温柔姿态,心头顿时有些不悦了起来。 只是瞬间就将矛头对准了莱兰,但狡猾的狐族,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最近的课程怎么样?应该不像机甲实战班的那么劳累吧?”莱兰不动声色地理了理叶姝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还听孟教授说你今天不舒服请假了,现在还会不舒服吗?” 叶姝抿唇,柔和地笑着摇了摇头,“休息了一下午好多了。” 莱兰沉默了一下,看了眼她缺了两枚链扣锁的作训服,没说什么,反而是抬起手用自动修复仪把她的领口给修好了。 虽然莱兰没有问她,但是叶姝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得解释一下,因为从眼前面容清俊的人耷拉的眉眼来看,他不是很开心,就像是被抛弃了的小狐狸。 “莱兰......” 叶姝轻声呼唤了他一声。 修复好她的领口后,莱兰仔细地给她扣好了扣子。 “我在。” 噼啪一声,是维奇笑语吟吟地捏碎了桌角的声音。 但叶姝并没有注意到角落的动静,扬起精致的脸蛋,笑着对莱兰说:“我通过了五代机甲的共感测试,要和安卡同学共同操纵机甲了!” 说着,她的声音小了些,靠近了点莱兰小声地告状:“这个作训服的领口就是安卡扯坏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过分,体术实战对抗的时候故意扯坏了我的衣服。” 砰地一下,是安卡摔上门走进浴室的声音。 “机甲共感测试?”莱兰秀气的眉头皱了皱,掰正了叶姝的脸,“你去测试了精神序列组合?” 叶姝眨了眨眼,“对呀,机甲实战的教授让我和安卡组队的。” 第五代机甲还没有完成军校实战投放测试,而叶姝却被选中了参与测试,这其中的风险性,有星联实验室产品作保障虽然不高,但也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 而且精神序列共感技术,是近些年才推出的机甲战术。 “马赫尔上将知道这个事情吗?”莱兰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在共感测试结果第一天出来的时候,叶姝有想过要去告知马赫尔和孟观棋的,但是他们俩都不在学校里,她没能找到他们。 倒是找到了水下作战科的陆云暮,但陆云暮是个傻白甜鲛人,知道叶姝通过来测试,只会为她鼓掌喝彩,然后送了一堆的珍珠项链和手串给她。 这样看来,他们三个雄性兽人alpha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共同因为任务安排消失。 从叶姝的反应来看,显然马赫尔是不知道的。 更有可能的是莱兰才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 想到了什么,莱兰俊秀的脸上神情顿时难看了起来。 叶姝看到他暗了一下的眸光,有些疑惑地问道:“莱兰,不可以吗?” 莱兰收回思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叶姝的身上,揉了揉叶姝的小脑袋。 他将叶姝对于五代机甲的希冀看在眼里。 没有关系,他们几个雄性兽人alpha是她的后路,正如马赫尔说过的,小雌性喜欢挑战什么尽管去就是了。 他们永远不愿意禁锢她探索新奇事物的道路。 在体术实战对抗后的第六天,被选中参与五代机甲试用的军校学生们,就迎来了第一次共感对接测试。 在银色装潢材料的备战室中,叶姝张开了双臂,由军校机械战备系的学生为她穿戴上作战服。 这是专门为了保护兽人实时操纵机甲时的身体而研发的作战服,需要分为四肢躯干和头部分别组装。 穿戴好了四肢装备,叶姝身后的助战学生拿起了一条类似于脊椎的机械骨放置在了她的脊背处。 只是在靠近护甲的时候,机械骨就被磁场电压吸附了上去,然后链接了每一处战甲的线路。 叶姝接过了教授递过来的高防护度供氧头盔,稳稳地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然后叶姝和安卡一同爬进了那个庞大无比的机甲操纵室里。 脊背的机械骨连接上了机甲舱室内部结构的导液管。 紧接着,叶姝感觉到身体贴着的作战服似乎是灌入了温度较低的冷液体。 与此同时,舱室内响起了机械播报声。 “机甲电容传导液输送完毕,作战员与舱体数据链接完毕。” 备战室里大家都有条不紊地为五代机甲实测做着准备,虽然严肃但是很多学生脸上都是包含期待的。 而另一边的指挥室中,氛围却是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坐在主控台前的高大身影在看到赤色荒云天体机内部舱体的影像后,像是再也按捺不住般,倏地一下站起来。 马赫尔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砰地一声拍在了讨论台的桌面上,把硬度极高的桌面锤开了几道裂纹。 “莫格!” 被唤作莫格的,是阿诺斯联邦星球最高指挥官,和马赫尔可以算得上是同期毕业生了。 即使被马赫尔这样愤怒的声音呼唤着,莫格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马赫尔上将,洛奈军校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是为星际联盟的未来而采取的。” “我能够理解你作为雄性alpha对于雌性伴侣的担忧,但这不是你在指挥室对你的上局大吼大叫的理由。” 马赫尔金色的狮瞳冷冽地注视着桌前的身影,贴在身侧的右手握紧然后又缓慢地松开。 暴烈的狮子兽性本能,让他几乎克制不住撕碎眼前这个兽人的冲动。 结束荒遗星球虫族清剿行动回来后,马赫尔就从莱兰那得知了叶姝入选了五代机甲测试的消息,来到指挥室质问。 阿诺斯联邦军方给他的答复是,叶姝是第一个体现出高精神承受等级的雌性o,数据录入了星际联盟实验所。 而实验所已经将叶姝纳入了观察对象范畴。 因为......马赫尔知道,星际联盟实验所一直以来追求的,就是加强改造兽人的基因。 早在很多年前,星联就出台了禁止用兽人进行基因实验的规定,所以星际联盟实验所是在合理范围内进行的实验。 眼下,精神承受等级出奇高的叶姝,无疑是最佳的实验体,一个从未有过这么高精神承受等级的雌性oega,既有着食草系兽人的温顺,又有着强大的精神等级,无疑和强大的雄性兽人alpha结合后,能够诞下更加强大的幼崽。 五代机甲测试,就是对她能力的测试项目之一。 马赫尔站在指挥台前,双手撑在台面上,他金色的兽瞳倒映出了叶姝冷静沉着的面容,然后他慢慢地低下了狮族兽人永远高昂的头颅。 或许,这也是小雌性自己的选择。 她一直都在追求力量、独立和自由觉醒,从一开始见到她,马赫尔就知道自己正是被她的这点所吸引。 莫格站起身,走到了马赫尔身边,拍了拍自己老友的肩膀。 “马赫尔,放心吧。五代机甲早在星联实验所就已经做过安全测试了。” 马赫尔沉默了良久,然后才低声道:“莫格,你记住,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让叶姝加入圣玛丽亚计划的。” “而且,她的安全,是阿诺斯联邦星政府存在的前提。” 场面一时僵持住了,狮族兽人顶尖alpha的压迫感,加上马赫尔常年位于战场前线的那种杀气,让莫格一时间都感到心惊。 大而空旷的实战场上,屹立着五座机甲。 为首的正是赤色荒云天体机。 空旷的场上回荡着机械检测仪的播报声。 “赤色荒云天体机,bloodynebu。第五代对抗虫族机甲,诞生于星际联盟实验所。” 坐在安全区观看席位的维奇,暗红色的眸子闪了闪,凝聚出了一个黑点,跟着默念出声。 但是旁边的人却听不到声音,这或许更像是虫族的声波。 “高度95星米,重量2340t,防护力指数98。重坦近战型机甲。” “不要在我的精神领域中窥探奇怪的东西。”在精神对接前,安卡面无表情地冷声说道。 叶姝侧过头,笑容温柔地答应了。 “好的,安卡同学!” 笑得安卡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瞬间收回了目光。 舱体内,叶姝和安卡听着机械提示音闭上了眼睛。 “请作战员进行精神序列对接,共感进程链接中........” 眼前的视野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叶姝慢慢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用洛克星际的程序技术关闭掩藏了自己在这个任务位面以外的记忆和情感数据。 然后她才让自己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开始漂浮。 没过多久,叶姝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捕捉到了细小微弱的光点。 随之而来的,是纷沓而至的零散画面。 叶姝意识到,这是安卡的记忆残影。 但是她却并不能靠近仔细查看到那些画面光影,只要一靠近就会察觉到排斥感。 数不清的残影在叶姝的眼前转瞬即逝。 然而就在叶姝以为这样就要结束时,视角毫无征兆地发生了转换....... 第106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25 安卡这边的意识环境,说实话真的算不少好 用更加恰当的词语来形容的话,就是混乱不堪,视角经常性地转换,叶姝的眼前不断闪烁过各种杂乱无章的画面,脑中被安卡的记忆信息涌入占满。 但是叶姝能够感觉到,安卡正在慢慢地尝试信任自己。 想到这样一个冷血疏离的蛇族雄性兽人alpha对自己产生了信任,叶姝心底就不由得生出一种奇异的情绪。 也有可能是精神序列对接的影响,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叶姝抬起手,抓住了眼前漂浮不定的画面碎片。 现在的自己以安卡的视角躺在了冰冷的金属面板上,朦胧的视野中,可以看到眼前的白色光晕不断靠近然后放大,刺眼的灯光让眼睛干涩的厉害,流出了眼泪。 忽然,耳畔又响起了各种嘈杂的人声。 叶姝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脚,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捆绑了起来,而且头部隐隐作痛。 她微微侧目,看到了数十道黑色的人影围在自己的床边。 叶姝努力地集中精神意识,试图去分辨听清楚那些人说的话。 “切除光刀给我,额前叶切除手术目前进展65。” “记忆剥离重组完成,操控芯片安装完成,准备缝合......” 只是在这听清楚了人声的一瞬间门,叶姝就意识到眼前白色巨大的光晕是什么东西了。 实验室里的手术无影灯。 叶姝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安卡会成为安卡。 她没有认错,安卡就是安科斯,只是被进行了记忆剥离重组手术的安科斯。 叶姝忍着双目的刺痛,用力地睁大双眼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门极具科幻感的实验室,整齐排列地摆放着各种器具和药剂,一个没有脸的实验研究员低下了头,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反应。 “进行上一次的实验痕迹测试。巨蟒基因序列组稳定,强度96.5。” “虎蛇基因序列稳定,毒液基因提纯,毒素强度99.67。” 叶姝看不清这研究员的脸,但是能够感受到他看牲畜一般冰冷的目光,他的嘴一张一合的,冷漠地陈述着测算结果。 陡然产生的推力,突然将叶姝从这间门实验室里推出去,然后又被扯入了另一个画面中,叶姝猜测大概是安科斯第一次经受基因改造实验的记忆。 叶姝低下头,就看到了自己盘踞着的青翠色蛇尾,和那天在洗浴间门看到的安卡的蛇尾一样。 又或者更准确的说,和初见时安卡的蛇尾也是一样的。 毫无疑问,安科斯出逃过。 但是仍然没有力气,叶姝能够感受到安卡的身体无力地往后仰,靠在了冰冷的笼子栏杆上。 大概是实验结束后,镇痛剂解除了,所以此刻的他似乎格外痛苦,因为叶姝能够隐约听见自己正在毫无规律地急促呼吸着。 笼子外的研究员们大概是结束了数据观察,正在聊天。 “每天面对着这些冷血的爬行动物蛇族,我都感觉实验室的温度都因为它们降低了。” 偏见。 叶姝想到了这个词,因为接触安卡的过程中,她知道,蛇类不是冷血动物,他们有感情。 更加准确的生物名词,明明应该是变温动物。 其中一个穿着生化服的研究员瞥了笼子里的蛇族兽人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以为实验室为什么喜欢选取蛇类作为实验对象?” “因为蛇类生命指数极高,生命力顽强的很。产的蛋还多,繁衍速度快,攻击力高。” 他淡淡地做出了结论。 “这样的兽人经过基因改造后,才有成为怪物的价值。” 叶姝所在的身躯,也就是安科斯,只是安静地盘踞着蛇尾,他冷白色的指尖捏碎了刚因为实验刺激丝毫不受控制产下的蛋。 腥味滑腻的蛋液,沾满了安科斯修长白皙的手指。 然后他抬起了头,猩红的竖瞳注视着笼子外的实验人员,在他们惊惧的目光下,细细地舔舐干净了指尖的蛋液。 “该死的!这个怪物根本不受控制!这样怎么送上星际战场?” 因为狂暴失控,所以有了后面的额前叶切除手术。 叶姝忽然就知道了这间门实验室想要做什么,他们想要制造出一个足够听话,能够控制的怪物上战场。 难怪兽人星际世界中,极少见到蛇族兽人。 就连阿诺斯联邦星球的洛奈军校中,叶姝目前也只见过安科斯一位蛇族雄性alpha。 被这样残酷不公地对待着,安科斯一族选择成为星际强盗也就丝毫不出意外了。 安科斯所有的记忆中,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头顶散发着白色光晕的手术无影灯。 缓慢地和叶姝记忆中,智能ai机器人制造厂中苍白的灯光重合在了一起。 一样的,都是被认为没有情感的工具。 与此同时,安科斯那边,他秉持着不能随意窥探对方记忆的原则,从叶姝记忆中各种纷乱的画面擦身而过,在其中有很多张熟悉的面孔。 都是那些陪伴在叶姝身畔的雄性兽人alpha。 但是安科斯的目光忽而停驻了。 展现在他面前的正是叶姝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画面。 以叶姝的视角,正好看到了吐着鲜红蛇信子的蛇族兽人。 那张脸过于熟悉的,甚至只是一眼,安科斯就明白那就是自己的脸。 然而还没等安科斯看清楚,他就感受到了由副驾驶传来剧烈的情绪波动。 高压的愤怒,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引发了剧烈的精神序列波动,让安科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而且安科斯还感觉到了,自己的记忆好像被她窥探过了。 为了让叶姝的精神序列稳定下来,安科斯的大脑开始排斥她的进入。 还没等叶姝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一阵巨大的推力,用力地推出了所有的记忆画面中。 操纵舱中的叶姝陡然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睁开了双眼回到了现实中,她才发觉自己的额发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安科斯正隔着作战服抱着她,两人隔着厚重的头盔,额头相抵,他也在剧烈地喘着气。 过了良久,叶姝才回过神来。 眼前,安科斯鲜红的蛇瞳安静地凝视着自己。 他不知道叶姝在自己的记忆里到底看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但是现在并不是适合询问的时机,因为赤色荒云天体机还停留在场地中,操纵舱中的场景还处于控制台的监控下。 “恢复好没有?”安科斯强压下心中因为刚刚共感操作后产生的悸动,难得温和地询问着叶姝的情况。 叶姝眼帘微微低垂,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一片墨色的阴影,听到了安科斯的问话后,细细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然后轻声回答了他,“没事了,继续链接操作。” 马赫尔金色的狮瞳倒映着操纵室的影像,叶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着监测仪的位置看去。 正对上叶姝目光的马赫尔心头一滞,俯身对着声音传导器低声道:“作战员精神序列链接完成,作战员请就位,即将开始五代机甲测试。”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马赫尔。 猜测他刚刚可能也看到了操纵舱内的情况,叶姝朝着他的方向抿唇笑了笑。 这个笑容的安抚意味很明显。 马赫尔显然也是清楚的,她在告诉自己不用担心。 一直以来骄傲孤独的阿诺斯联邦上将,慢慢地低下头,压下了心尖复杂的种种情绪,嘱咐了一声。 “作战员们,预祝你们测试任务顺利完成。” 她的愿望是自由翱翔的话,他就尽自己的所能,为她提供最好的起飞平台。 巨大的穹顶备战场中,只剩下赤色荒云天体机还屹立在原地。 它是第五系列机甲中,体型最为庞大的一座,搭载的武器都是星联实验所最新产品,大大小小的核能反应堆加起来有十五个,为此也装载了最先进的抗辐射防护系统。 马赫尔身边站着的莱兰调控着控制台的操作按钮,关注着作战员每一项身体数值的变化。 场外,机甲黑亮的钨钢涂漆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在开启能源的瞬间门,眼部发出了暗黄色的光。 虫族拥有蚁穴意识,会互通所有的作战情报。 所以所有出战的机甲,操纵舱都配备了防御指数最高的防护设备,就是为了防止对战的虫族产生智能,专攻操纵舱。 连接在机甲背后的充能链条正在缓慢地脱离,备战室的穹顶已经打开了,斑驳细碎的星辉撒入了场内。 智能语音的播报音响彻大厅。 “赤色荒云天体机装载完毕,推进器准备。” 荒云号背后的推进器在语音播报完的一瞬间门,迸发出了银蓝色的火焰。 紧接着,体型庞大的重型机甲只是眨眼间门,便朝着星空飞了出去。 “赤色荒云号脱离完毕,预计十秒进入星际。” “已进入星际,接收信号切换,预计经过四次空间门跃迁后抵达任务地点——荒遗星球r018。” ....... 厚重的机甲成功降落在了荒遗星球上,因为巨大的体型,降落在星球表面的时候砸出了一个深坑,荡开了层层星际尘埃。 这是一颗已经被虫族掠夺侵占消耗完了能源和杀害了全部兽人的星球。 测试任务是利用清理残余的虫族和虫卵。 最主要的是摧毁地下的虫巢。 “准备好了吗?”安科斯转过头看了叶姝一眼。 叶姝按照操作顺序,打开了探测以后点了点头。 两人共同抬起腿往前走,机甲也就跟着他们的行动往前移动。 机甲抵达了军校标记好的地点后,叶姝微微松了口气。 荒云号是重坦型机甲,操纵起来对作战员的体能指数要求极高。 就在机甲弯下身准备进入洞口时,叶姝敏锐地观察到探测仪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点。 并且迅速接近和机甲绿色光标的位置重合了。 地面传出了震动。 还没等叶姝回过神来,她负责操纵的机甲右半部分就受到了极重的冲击。 巨大的震荡力,让她直接脱离了操纵舱位,狠狠地往身后的保压舱门撞了过去。 那一瞬间门的撞击,让叶姝险些直接撞到晕过去。 “叶姝!” 安卡转过身,却在看到叶姝握紧了保压舱门把手勉强稳住身形时,直接愣住了。 第107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26 他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名字会是叶姝,她登录学籍信息的名字明明是苏言不是吗? 安科斯的眉头紧皱起来。 就算苏言是化名,自己是从哪里知道她真名的。 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一般。 脑中不断产生一个呼声,诱导着自己的潜意识继续深入思考下去。 安科斯晃了晃脑袋,此刻显然不是思考这些杂乱无章的东西的时候,因为叶姝脱离了操纵舱,机甲险些失衡了。 突然涌过来的精神压迫,让安科斯都晃神了一下。 叶姝眼尖地发现安科斯正打算解除安全锁,来扶稳自己。 “别过来!” 外头的不知名虫族还在撞击荒云号,似乎是在寻找驾驶舱的位,要是正操纵位也离开了,荒云号也相当于和阿诺斯联邦星球总部失联了。 叶姝连忙出声制止了他,强撑起被撞得有些无力的身躯,摇了摇自己还有着晕眩感的脑袋,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在叶姝说出别过来这三个字的瞬间,她的身影和安科斯在她记忆中看到的那个少女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混乱失控的记忆也纷涌而至。 操纵舱面板上,驾驶员的精神承压指数就在这眨眼间,翻倍地递增。 数不清的手术无影灯,在安科斯的眼前飞速闪过,模糊了他的视野。 暴虐失控的情绪驱使他伸出手,试图捏碎眼前那些穿着生化服的研究员兽人身体。 而现实中,荒云号就像是感受到操纵员的情绪一般,眼部的灯光切换成了猩红色。 它伸出了由星际联盟最尖端的材料制作成的机械手臂,迅猛地捏住了前方袭击而来的蠕虫。 机械手臂倏地收紧,那只蠕虫直接连同核心和骨头皮肤一同被捏了个稀碎,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哀鸣声波。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个呼吸间。 叶姝通过通感意识到了身边人的不对劲,因为安科斯回忆中的痛苦也压迫得她难以呼吸。 实际上,要不是因为她的中枢系统是洛克星际时代最顶尖的技术制造而成,正常的兽人会瞬间因为安科斯记忆的压迫力被逼疯。 机甲外虫族的袭击,加上舱内混乱的情况,还有安科斯无时无刻不传递过来的痛苦,让叶姝气得脑袋疼,她再次解开了收束光带,借力扑在了安科斯的身上。 荒遗星球r018上,层层荡开的星尘中,隐约可见一座厚重的机甲,正在以扫荡的态势,速度极快地捕杀着那些地底下的攻击等级蠕虫。 待到蠕虫都被杀了个干净,安科斯猩红的蛇瞳倒映出了自己上方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准备掐死这个桎梏着自己动作的人。 巨大的压迫力透过作战服传导了叶姝的脖颈处,而且精神链接方面剧烈的震荡,也让她很不舒服,喉头都涌上了一口腥甜。 当然,此刻最应该注意的,是荒云号遵循着操纵者的控制,将手心的高粒子光射弹的发射口,对准了操纵舱。 该死的! 安科斯这家伙疯了! 临近任务完成阶段,等到攻略完安科斯,叶姝就准备拒绝他的靠近了,她为他选择了虐度最低的方式,虽然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一个任务对象,产生不忍的情感。 如果这个任务就因为安科斯现在的发疯而失败了,从未有过执行任务失败记录的叶姝,觉得自己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在别的任务位面找到他,狠狠地揍他一顿。 “安科斯!你给我醒醒!我可不想跟着你陪葬!” 少女朦胧尖细的呼唤声,就像是隔着厚厚的雾霭,穿透了各种阻碍来到了安科斯的耳中。 安科斯?她为什么叫自己安科斯?自己不是叫安卡吗? 为什么她说,她不想跟着自己陪葬。 荒云号的机械手臂停滞在了半空中,叶姝看着安科斯猩红的竖瞳终于有了焦距,心底松了口气。 要是没有她这个副操纵作战员在,她合理地怀疑安科斯会在狂暴的状态中自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被自己压制着的人就直接把她搂紧了,勒得她差点没缓过气来。 “安科斯,你又发什么疯?” 浑身都是冷汗的叶姝没有折腾的力气了,轻声问了他一句。 清醒过来的安科斯轻笑了一下,很有叶姝初见他时的那种妖孽美人风范。 他忽然褪下了自己和叶姝的头盔,仰首凑过去在少女的唇角吻了一下。 叶姝还处于一个茫然的状态,唇瓣间微启。安科斯本来只打算蜻蜓点水地亲她一下,这下他干脆顺着和叶姝交换了个深沉的吻,吻得叶姝手脚都有些发软。 因为口中含着的蛇信子,纤长冰凉,都能够抵达叶姝舌下的位置。 叫叶姝一下子就回想起来那天在洗浴间的画面来。 那时他还开启了水汽洗浴模式,在水汽氤氲中,叶姝就看到原本冰冷待人的蛇族雄性兽人alpha低下了头颅,猩红的蛇信子轻扫而过,蛇信分叉恰巧卡到了珠子的位置。 她这是在回忆什么? 回过神的叶姝呜咽了一声,耳尖都发红了。 安科斯以为是她不舒服,就只能难耐地咬了咬叶姝的唇珠,唇齿间弥漫开了叶姝刚刚漫上来的血腥味,他细细地舔舐去叶姝唇角残留的血迹。 她的血,尝起来腥甜温暖,一如抱着她的感触。 操纵舱内安静了好一会,梳理完所有回忆的安科斯异常地平静,就像是从一开始就接受了这些痛苦一般。 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翻阅过自己记忆的叶姝的反应。 叶姝还趴在他身上,能够听到蛇类兽人绵长冰凉的呼吸声,她小声问道:“你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不行。” 安科斯淡淡地否决了这个提议,鲜红的眼眸倒映出少女精致漂亮的脸蛋,他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怀中的兔子。 他忽然就不是很想去管星际联盟实验所拿蛇族兽人做基因改造实验的事情,还有什么虫族。 此时此刻,他只想静静地抱着自己喜欢的小兔子,找一个无法被寻找到的荒遗星球,和她一起生活。 在先前叶姝所在的机甲部分被袭击的时候,安科斯慢慢地梳理着心中的思绪,那个时候他大概是想着如果叶姝要是出了事,他大概会直接杀进虫族的老巢。 总归是要和她死在一块的。 不过现在,两个兽人都还好好地活着,她说她不想跟着自己陪葬,那他就不计代价地好好护着她。 想到刚刚那个吻,还有通感叶姝那端传来的焦急不安,安科斯只觉得冰凉的血液都在发烫,心尖都在颤抖。 “你还没兑现一开始遇见时,你给我许下的承诺。” 安科斯简直就像是褪去了安卡冰冷的外壳,重新恢复了叶姝初见的那个鬼畜的妖孽青蛇,噙着清浅的笑意,耐心地等待着叶姝的回答,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回想起来。 叶姝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是想起来这个承诺是什么。 那个时候为了保命,她跟他胡乱许诺了,说是可以给他孵蛋,而且还是.....孵多少都能行。 安科斯就看着怀中柔若无骨的小兔子,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是在压抑不满和怒气。 然后他就听见叶姝用细细柔柔的嗓音说道:“可是你不是已经下了一个蛋吗?” “那天晚上,我有很努力地帮你抱了一晚上的蛋。” 想起来失忆中的“安卡”,因为克制不住暗恋叶姝的情愫,居然不受控制地自己下了个蛋,安科斯的脸很明显地黑了一瞬。 而且失忆了的他居然还能够愚蠢到以为让叶姝抱一抱那颗蛋,蛋就会有生命体征了。 这要是让其他的蛇族兽人雄性alpha知道了,怕不是得笑他是个白痴。 “不够。”安科斯的嗓音很明显冷下来好几度,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说着,他作势就要去摸索叶姝作战服的背扣。 吓得叶姝连忙按住了他的手,“别!” “为什么?”安科斯眉梢一挑,看着叶姝。 然后他看着叶姝的耳尖慢慢地重新攀附上绯红,简直像是整个人都透着清透的粉,看久了让安科斯生出了食欲。 那次洗浴间,被安科斯的信息素压狠了,导致叶姝很长一段时间都清心寡欲。 丝毫生不出想要被标记的心思,就像是个半截入了土的老太太。再加上,小珠子还被安科斯的蛇信子给摩挲得发红了,让她又疼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因为还红着!” 叶姝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眼睛一闭,直接说出了实情。 安科斯轻笑出了声,促狭地问道:“因为我不小心亲得太狠了吗?” 叶姝抬起手就推开了他凑过来的脑袋。 “测试任务执行完就该回去了!” 安科斯本来也没想着在机甲里做这种事情,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不着调的星际强盗。 又忍不住捏了捏叶姝头顶冒出来的兔耳朵,在她的视线中,安科斯轻轻咳嗽了一声,松开了手,还替她戴好了头盔连接好了作战服。 按照顺序打开了推进器和跃迁操作按钮后,舱内回荡着机械播报音。 “返程准备,降落目标——阿诺斯联邦星球备战场。” 在荒云号机甲庞大的身影消失了,进入了跃迁位面后,刚刚它伫立的深坑旁边,出现了一个少年翩然落地的身影。 “br018,还不给我滚出来吗?” 少年轻盈的身姿站在坑的边缘,笑容明媚甜腻地低声问道,嗓音柔和无害。 随着他话音落下,原本还安然无恙被清扫完毕的深坑,破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钻出来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条虫子。 它盘踞在面容精致无暇的少年腿边,忍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虫族的声波无声地传递着信息。 这么多有关于赤色荒云天体机的信息传递过来,但维奇只是冷冷地哦了一声,然后重新挂起了甜美的笑容。 他蹲下身,捏住了雪白虫子的核心位置,柔声说道:“br018,你是不是忘记,我叫你袭击哪一部分了?” 被称为br018的虫族讨好地缠住了少年白皙的手臂。 攻击机甲的弱势部位,这是虫族的本能。 更何况一进入进攻状态,进攻等级的虫族很难控制住失控的本能。为了逃离荒云号无差别的虐杀,虫族br018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藏身之地。 “这么简单的任务都没完成,你去死好了。” 维奇歪着脑袋,清澈见底的红眸倒映出了虫族恐惧的身影,他冲br018甜甜地笑了笑。 这个笑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十分地真诚美丽了。 虫族脱离危险的本能让br018想要逃离维奇的手心,但是来自首领虫族的压迫感让它难以动弹半分,它发出了一声哀鸣的声波。 少年白皙如艺术品般的五指收紧,破开了虫族的核心。 紫蓝色的液体迸射开来,有几滴不可避免地溅在了他的眼尾和唇角,看起来妖异动人。 虫族生来就是没有种族情感的生物,所以同类之间的互相厮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按照虫族的规则,杀死了虫族的高等虫族,应该把它的尸体力量吞吃殆尽。 维奇苍白的脸蛋,点缀着血点,少年鲜红的舌尖探出唇齿间,舔舐过了唇角残留的虫族血液。 他秀气的眉毛不可避免地皱了皱。 “真难吃啊。” 维奇缓慢地站起身,像是扔什么辣鸡一般,随手把自己手中的虫族尸体扔到了坑中,轻声感慨着。 这样相比较起来,雌性o的水液,可比这种垃圾食品好吃多了。 至少口感还是甜的。 第108章 星际兽人好凶猛27(完) 最近叶姝发现马赫尔他们似乎忙碌了不少,往日叶姝总能够在路过训练场的时候,看到面容严肃的马赫尔。 这段时间,也没有看到他了。 至于孟观棋和陆云暮他们,也是成天不见踪影。 自己窗边属于莱兰的床位也空缺了很久,那次测试任务圆满结束后,角落里维奇的床位也空着。 有人说他大概是退学了。 提交作战报告的时候,叶姝没有把安科斯的异常反应写上去,只是仔细地描述了攻击等级蠕虫的特性。 后来叶姝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暴风雨降临的平静罢了。 她也只是按部就班地上着课,偶尔去机甲实战场训练,她和安科斯原本凝滞了的关系似乎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因为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地一直去上课。 但叶姝看着停滞了的任务进度,有些时候会分外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光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一天晚上,训练完在食堂进食结束后,安科斯牵着叶姝的手,步履轻缓地往住宿区走去。 洛奈军校里的夜晚通常都是很安静的,周围的绿化带在夜色里是接近墨色的绿。 偶尔路过树木的时候,会有斑驳的树影落在身侧的安科斯侧脸上。 叶姝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明明任务很快就要结束了,她却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这无边的沉默里,安科斯突然停下了步伐,轻声呼唤着叶姝。 “叶姝。” 他的声音又轻又缓,像是情人的绵绵耳语一般,浸透在漆黑的夜色中。 就站在安科斯面前的叶姝抬起头,乌黑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他。 在黑夜里,安科斯的轮廓是有些模糊的,唯独那双猩红的蛇瞳,沁着妖异的光泽。 他问叶姝说:“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雄性兽人alpha伴侣吗?”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一直停滞不前的攻略进度动了,达到了满值。 他的嗓音混合在叶姝耳畔的任务进度播报声中,显得有些难以听清。 攻略完成了,下一步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抛弃他虐他的火葬场进度。 叶姝鸦羽般纤长的睫毛低垂下,用沉默无声地回应了安科斯这个问题。 她没有说话,这个答案就再明显不过了。 安科斯面无表情地盯着叶姝看了许久,忽然轻笑了一声,这个笑容没什么温度,甚至带了点自嘲的意味。 眼前身姿颀长的蛇族,俯身头颅慢慢地靠近着叶姝,直到和她光洁无暇的额头相抵,冰凉的蛇息和兔子温暖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安科斯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了一下,声音轻得像是无处着地的羽毛:“你很讨厌我吧?” 就像是所有的兽人一样,厌恶着冷血的爬行动物。 而且还有一个专门的词,用来形容他们变温动物,叫做什么来着? 鳄鱼的眼泪,这句话形容的就像是他们的泪,都是假的一样。 是伪善的。 身为蛇族天生的猎物,讨厌以她们种族为食的蛇族,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混合着各种基因的怪物。 对啊,怪物。 安科斯唇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了,他很温柔地说道:“真是个蠢兔子,给了你那么多的时间来摆脱我,都不知道怎么操作。” “你只需要把我记忆恢复,自我意识回归的事情,上报到了星际联盟实验所,就可以让我重新回到研究所了,再也不用看到我这条冷血的、令人作呕的蛇类。” 安科斯其实是个平时话很少的人,至少在别的兽人同学眼中看来是这样的,但是叶姝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会说这么多。 说完这些后,安科斯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红眸凶光乍现,对着叶姝探出了自己骇人的毒牙。 毒蛇尖利的獠牙,在黑夜中闪烁着寒光。 他就像是一个等待着死亡宣判的亡命徒。 但凡叶姝脸上或者身体出现任何一个排斥的反应,安科斯心想,他大概会很乐意回到实验所了。 然而,等待着死亡宣判的亡命徒,听到了自己的救赎,在熠熠生辉的星光之下,用细细柔柔的嗓音说了一句。 “安科斯,我不讨厌你。” “从来没有讨厌过。” 很温柔的话语,温柔到了骨子里。 就像叶姝这个兔族的属性一般,总是温柔待人的姿态。 安科斯闭上了眼睛,按着叶姝的肩头,过了一会他很用力但是极其克制地搂紧了她。 “你这家伙真是......” 他很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给叶姝下了个评价,“真是比冷血动物还要无情。” 有那么一瞬间,安科斯其实情愿叶姝说她讨厌自己。 因为那次执行完任务回来后,他将通感链接中感知到的所有都一一梳理了一遍。 然后让他通身血液都发凉的是,他意识到了叶姝传递过来的情绪,除却不忍愤怒再也没了其他的。 漠然,除了漠然就只有毫无波澜的情感。 不讨厌,也不喜欢。 或许于叶姝而言,他就是个陌路人。 再后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件发生了。 不外乎是剧情大纲里的大结局,兽人和虫族的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虫族出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将领,他清楚地知晓兽人星联所有机甲的信息。 每一支和他对上的机甲队伍,都毫无例外地全军覆没。 最终到底是轮到了洛奈军校的学生上战场了。 第五代系列的机甲,没能经过完整的测试程序,就被投放到了前线战场上。 而作为兽人星际联盟最高指挥机构的实验所,接手了所有的战事安排。 赤色荒云天体机由安科斯和叶姝操纵,前往一线。 愤怒的马赫尔上将率领的起义军,直接倒戈。 马赫尔离开星际联盟指挥所时,将还放映着影像的光脑直接甩到了一众领导人面前。 影像中的,是潜入了各个星球的高等虫族的脸,其中就有一位眉眼妖异漂亮的少年。 “偌大的星际联盟,连潜伏的虫族都不能查清楚,可笑至极!” 起义军胜利,阿诺斯联邦星球政府垮台。 随之而来的,是东云共和星退出了星际联盟。 但是所有兽人,都没想到的是虫族对于没有实战过的五代机甲,也有针对性的对战策略。 赤色荒云天体机对战的虫族,是拥有腐蚀性毒液的攻击等级。 虫族的各方面袭击,都集中在叶姝操纵的这一侧。 在高腐蚀性液体突破了操纵舱的防御系统,迎面虫族锋利的肢体就将穿透叶姝所在的位置时,安科斯解开了光束带,扑在了叶姝的身上。 蛇族的血液浇在了叶姝的身上。 叶姝就这样,隔着头盔的透明防护层看着安科斯。 看着他面色惨白,连总是殷红的唇瓣也没了半点血色。 即使他平时的肤色也是冷白色,但也没有此刻这么苍白。 似乎他整个人的血色,只有他唇角蜿蜒而下的血迹。 墨绿的发丝因为冷汗贴在了轮廓冷厉的侧脸,显得他格外地脆弱。 还连接着的共感系统,让叶姝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痛觉,让她难以忍受地抽搐了一下。 她艰难地仰首,去看安科斯的情况。 他还扯出了一个笑意,声音隔着防护层有些闷。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测试任务你说的话?” 安科斯伸出手,和叶姝十指相扣,“你说,你不想跟着我陪葬。” “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其实无论这场战役是胜利还是失败,都不太重要了。 安科斯清楚自己体内被植入了芯片,即使战胜了也会被回收到研究所。 就算是死,安科斯也不想让自己的尸体被收回实验室。 只要有尸体,他的基因就会被复刻。 毕竟,他可是牺牲了几乎整个蛇族兽人,才改造出来的怪物,实验所怎么会舍得浪费。 因为腹腔被虫族的肢体穿透了,以至于他说话间就会不自觉地从嘴角涌出血液。 听到陪葬两个字,叶姝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安科斯。 安科斯捉住了她的手,很柔和地笑了笑,从自己绵延出来的蛇尾抠下来了一块还沾着血的蛇鳞,用力地塞进了叶姝的手心里。 然后还没等叶姝反应过来,他就伸出手遮住了她所有的视野,开启了作战服的备用沉睡防御系统。 “晚安。” 他这样温柔地告别了。 “荒云号备用爆破弹卸下......” 意识逐渐陷入昏暗的叶姝徒劳地伸出了手,却只触碰到了一小段滑出手心的冰凉蛇尾。 体型庞大的蛇衔着爆破弹蜿蜒而出,离开了机甲,和那只高等虫族缠在了一起。 缠斗间,闪着绿莹莹光泽的鳞片裹挟着血液,簌簌落下。 真是个笨蛋! 强撑着不想昏迷过去的叶姝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端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痛觉,因为精神序列链接还没来得及解除。 坠入黑暗前,叶姝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和安科斯聊过的很多话题。 “你为什么要去做星际强盗呢?明明这只会让蛇族的名誉更差。” “我生下来就在星际强盗团里,父母都是星际强盗,我不做强盗不断地逃跑,还能做什么呢?” “实验所里的怪物吗?”这是安科斯的回答。 叶姝还问过他怕不怕死。 当时的安科斯站在栏杆前,回过头对着叶姝笑了一下,说:“当然怕死了。” “没有兽人会不怕死的。” 安科斯告诉她,恰恰因为就惧怕死亡,才是兽人,“如果我死去了,那不是恰恰证明我曾经存活过吗?” 耳畔的陡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隔着厚重的保护层都能够听见。 叶姝清晰地感受到了安科斯死之前的释然、疼痛,以及厚重到令人心头窒息的爱意....... 精神序列的链接持续到了最后一刻,然后陡然断开。 另一端,归于了死亡的沉寂。 这就是死亡的感受,生命的终点。 “任务圆满完成,恭喜任务者。” 明明不再有痛觉传递过来了,叶姝却觉得自己的心头涌上一股窒息感,让胸腔漫开了血气一般。 冷血的蛇,活着时跟她诉说过自己的爱意,被拒绝了。 然后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执着地传递着自己的爱。 一颗冷漠的心脏,却要剖开两次展现给自己。他难道不会痛吗? 最终,一切都归于了无边的寂静中。 刺眼的光明重新回归的时候,叶姝睁开了沾湿的眼睫,映入眼帘的就是维奇精致不似人类的脸。 他将叶姝的头盔摘了下来。 “杀了我。” 维奇掐断了虫巢那端,不断催促着命令他杀了眼前少女的信息传递链,面无表情地看着叶姝。 心脏像是经过了漫长的停顿后,重新跳动了起来,却因为眼前这只首领虫族的压迫感而感受到了疼痛。 少年冰凉的手握紧了叶姝的双手,冰块般的温度就像是沁入了叶姝的骨髓一般。 他抬起叶姝根本无法反抗的手,抵在了自己的眉心处,冲着她展现了甜腻的笑容。 维奇的手在颤抖,带着叶姝的手也抖动了起来。 “我的虫族形态是不是很丑?” 他突然这样问叶姝。 愣住了的叶姝这才回过神来,才发现他腰身往下全是盘踞着的触手和藤蔓,裹挟着很多兽人猩红的鲜血。 叶姝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以不同种族的审美标准来看待他,本来就是不正确的。 得到这样一个回答的维奇并没有多意外,只是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了,就像是黏稠的蜜糖。 只是笑了笑,少年握紧了叶姝试图抽回去的手腕,鸦羽般的睫毛低垂,投下一小片阴翳,明灭难见。 他低声说道,“可是我觉得很丑啊......” 不过维奇的情绪向来是诡异莫测的,他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是只要我被你杀了,你就会爱我了。” 叶姝瞳孔急剧收缩着,“维奇!” “之前教过你那么多虫族的核心位置,现在告诉你我的核心在哪里,就在这里。” 说着,少年还眉眼弯弯地笑着,拿刀尖戳了戳自己的额头,留下了个血印子。 紧接着,他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刀尖直接没入。 鲜红的血液迸射开来,溅在了叶姝的脸侧和眼尾下。 还有几滴落在了眼皮上,让她的视野都变得暗红一片。 少年冰凉的手终于松开了禁锢,视若珍宝地捧住了叶姝的脸,细细地舔舐去叶姝眼尾的血迹,然后和她交换了一个清浅如水的吻。 然后他倒在了叶姝的身上,虫族伪装出来的呼吸声有些加重,“我不想做虫族,你喜欢蝴蝶吗?” 叶姝几乎是抖着手,抱住了他,轻声道:“喜欢。” “对吧,蝴蝶的翅膀多好看。”维奇的声音褪去了所有平时故意捏出来的甜蜜,听起来是清澈干净的少年嗓音。 叶姝侧过头,看到了他苍白脸上病态的红晕,他吃吃地笑着说:“能够被你亲手杀了,就是爱。” 临近死亡,他却能笑得格外动听。 “我会变成蝴蝶的。” 少年的呼吸停住了,就像是停在了花瓣上的蝶翼,戛然而止。 后来,星联的实验所被清剿,雌性o兽人兴起了平权运动,争取到了所有应得的权力。 伴侣机器人的潘多拉魔盒终究没有被打开,但是它们的智脑中被一位不知名的科学家植入了一串神秘的代码——情感交互系统,而不是主体意识觉醒的系统。 或许以后还会有人工智能平权运动。 但至少现在所有的一切恍然若梦,重新回到了平静中。 在置物架上,静静地放着一枚圆润的蛇蛋和一只雪白的虫茧,沐浴着星辉安睡....... 第109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1 “任务点数据录入完毕。” “任务进度更新中,请稍后.......目前已完成四项任务。” “恭喜任务者001号,本次任务圆满完成,评分指数100。” 这次的任务没有任何质疑成分地抵达了百分比,安科斯的攻略进度和虐度都满了,包括其他攻略对象的攻略度也拉满了。 叶姝安静地想着,其实对于这次兽人星际位面任务的圆满成功,她并不意外。 因为任务对象们的每一步都是精准无误地踏入了自己为他拟定好的进程,费尽了所有的数据去计算,这成功本来就是应得的。 但是让系统001有些意外的是,叶姝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任何喜悦的情绪浮现。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的感知错觉,她的心中还有些压抑。 白色的毛球从系统面板上悬浮飘起,然后在叶姝的身边转悠:“这次任务感觉怎么样?” “系统梳理了一遍你在这个位面的情绪数据,检测到了你似乎有剧烈的情绪波动,这可真是个好现象。” 回想了一下这个位面感知到的情绪,愤怒和死亡的感受,叶姝慢慢地坐在了系统空间白茫茫的地面上,安静地注视了一会远方,然后轻声说:“嗯,这个任务位面我学会的挺多的。” 包括马赫尔教给她的,人工智能ai不建议拥有独立意识系统的理论。 总体来说,这个位面教会了她很多。 很多任务对象,都告诉了她各种由拥有情感的兽人产生的理论。 最令她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安科斯说过的那句话了。 恰恰因为惧怕死亡,才成为有情感的兽人而活着。 听了叶姝这句话,系统001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都学到了些什么?” 叶姝愣了愣,像是完全没想到系统会这么问自己,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在空间里舒展着四肢躺了下来,看着头不完的。” 倒并不是她不愿意分享,而是在任务空间里待着休整的时间有限,或许以后会有更多休息时间,来慢慢地跟系统001探讨。 “对了,安科斯和维奇是真的死了吗?”叶姝望着头顶的白色云团,举起手看了看自己的五根手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啊,我总感觉当我的手指触碰到他们两人遗留下来的蛋和虫茧的时候,里面涌动着生命。” “倒像是,他们俩人就在里面似的。” 白色的毛球不着痕迹地停滞了一下,系统001回想着先前叶姝任务进度推满时收到的数据,又重新恢复了悬浮着的模样,“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毕竟,系统空间监测的只有你的任务进度和情感数据,至于别的......任务位面也不会允许系统窥探太多。” 叶姝想了想,坐起身,很认真地看着系统君,问道:“我其实有个问题。” 毛绒绒的球蹭了蹭叶姝的手心,还在她身上蹦了两下,“你说,为任务者答疑解惑,是系统001的职责。” 叶姝还真没想到系统还有答疑解惑的功能,“安科斯和我说过,他怕死的。但是为什么,他愿意为了我牺牲自己?” 系统001想起安科斯的人物经历数据,不由得有些感慨万分地说道:“大概是因为.......他很喜欢你吧。” 或者更加准确的来说,是爱,而不是清浅如水的喜欢。 “说起这个,剧情大纲毕竟是大纲,没有给你详细地介绍每个任务对象。其实是这样的,安科斯他体内被研究所安装了控制芯片,无论他死了还是活着回去,在马赫尔他们推翻研究所之前,他都会被重新抓回去做实验的。” 听着这个解释,叶姝垂下了眸子,盯着自己的指尖出神。 所以他选择了用爆破弹,把自己的尸体都炸成碎沫子。 这样刚烈的性格,倒是和之前任务位面遇到过的一个故人有些相似了。 叶姝忽然伸手把一直飘着的毛球捞到了手中,把它当面团似的捏了捏,还顺带着拉伸了一番。 拉得系统君直嗷嗷叫,还一口咬上了叶姝的手指。 系统空间里是不会有痛觉的,所以叶姝反而惊奇地把它捧到了面前,“001,你到底是什么动物?居然还长了嘴吗?” 001:“???” 白色的毛球被她这句长了嘴的反问给惊呆了,它原本还以为叶姝情绪低落,正准备安慰她。 炸毛了的系统001当时就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嗷了出来:“你那样跟安科斯说,不讨厌他也不喜欢他.......” 叶姝安静地注视着它,那温和如水的眸光,反倒瞧得系统001心里有些毛毛的,但它还是嘴硬地把话给说完了,“他还是有点可怜的。” 但没想到,叶姝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并没有过度的情绪反应,“任务完成了的。” 系统001呆滞了一会,它当然知道叶姝作为人工恋爱智能ai初代机的能力有多优秀,不然也不会绑定她。 这还是刚初生的系统,第一次见到对完成任务完美程度有一种近乎偏执心态的任务者。 然而这似乎恰恰是人工智能的完美之处。 毕竟,没有人类是完美的。 001忽而觉得有些发凉,所幸因为是颗毛绒绒的白毛球,所以情绪并没有浮于表面之上。 叶姝看它许久没开口,安抚性地拍了拍毛球,像是安慰小朋友似的,脸上出现了弧度恰到好处的微笑,“好啦,我该去下一个任务了,谢谢你。” 系统001这才惊觉,叶姝似乎每一次前往下一个任务,都会习惯性地跟自己道谢。 她似乎本能地感激着这一切。 传送系统中的身影渐渐变淡了。 001脸色突变,救命!它好像忘记和叶姝说明后续的任务规则了。 “休息时间到此结束,请任务者进入下一个任务位面。” “为了增加情绪测试的不定性和任务者执行任务时的趣味性,系统将延迟发放剧情大纲......” 延迟发放剧情大纲?! 这是叶姝离开任务空间前,最后听清楚的一句系统播报音。 抵达一个新的任务位面,还有了新的任务规则,果真是带给人初恋一般的体验感。 眼下的惊喜,真是让叶姝都愣住了。 直接降临到了新的任务位面的人工智能ai按照惯例立刻观察环境信息,结果在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后,陷入了茫然状态。 因为自己正坐在一张课桌前,眼前摆放的是堆积如山的课本。 不远处就是正在板书的老师,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是粉笔的字迹。 这是什么世界? 为什么感觉科技发展水平比洛克星际时代要缓慢好几百年? 耳畔都是学生们悉悉索索记笔记的细微声响,整个教室每个人都安静如鸡,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叶姝用余光打量着周边,发现身边坐着的同学还昏昏欲睡,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靠近着书本。 侧过身的叶姝看了看她的课本,上面被她手中的黑色圆珠笔划拉出了各种鬼画符一般的字迹。 甚至还有一句让叶姝十分疑惑的笔记 “这句话表达了s的思乡之情......” s?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正弦理论是远古时期一位数学家提出来的理论。 那么这个符号和思乡之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叶姝强忍住心中的疑惑,又看了看台上的板书,这个老师大概是语文老师。 因为黑板上的板书字迹,分明是[乐景衬哀情,抒发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所以合理推测的话,大概是这位学生记笔记因为打瞌睡,神志不清写下的笔记混乱到让人难以理解了。 不过在语文课上联想到数学知识,叶姝觉得这位学生可能偏科数学吧。 讲台上的老师还在写板书,并没有看台下同学们。 所以叶姝干脆效仿着这位同学,静静地伏低身体,将自己的身形隐没在堆积如山的课本后,接收着系统那边传递过来的信息。 叶姝反复翻阅着脑海中的小册子,再度呆滞了。 因为系统说延迟剧情大纲的发放,所以只给了叶姝剧情背景的关键词。 只是着几个关键词,怎么看都不算美好。 现代校园,灵异,以及那个被标红的十八x文学。 在这些关键词后,还有系统俏皮的鼓励语。 “加油收集剧情相关信息哦,收集的信息越多,给出的关键词和剧情就会变多,笔芯” 叶姝反复看着这三个关键词,陷入了茫然。 横竖看不明白,仔细看了许久,她才从字里行间看出来,满本都写着鬼这个字。 她平生第一次,有点想要举报自己绑定的这个系统。 所幸系统还算有点良心,给了她人设卡。 然后叶姝带着隐约的期待情绪翻开了人设卡,却在一瞬间捏紧了拳头。 因为关于这本小说主人公的人设卡也是只有关键词的。 女主:老师。 男主们:体育生........ 叶姝看着那后面的省略号,心想倒是很符合十八x文学的特点,一看就知道不止一位男主了。 至于哪个男主是主要任务对象,没有半点提示。 叶姝不由得叹了口气。 但是也不能算完全没有头绪,因为至少知道了其中一位男主的身份特征,是一名体育特长生。 而且原身的记忆虽然不能完整地看到她的结局,但是至少是截止到叶姝来到的这一刻。 浏览完原身的记忆后,叶姝心底长叹了一口气。 无他,因为这个孩子是确实有些倒霉的。 原主是个性格软和的好学生,可惜八字轻,体质差,有阴阳眼,还是在一本校园灵异文里,可想而知有多容易见鬼了。 小时候三天两头就会被鬼吓到生病发烧。 而且她胆子还小,有家中长辈的照顾,虽说心惊胆战但还是顺利上了高中。 然而依旧是体质差,差到会被长辈们戏称是纸糊的鸭蛋,碰不得,一碰就碎了。毕竟她连跑八百米都会两眼发黑晕过去。 为了防止被鬼注意到,即使原主看到了鬼,也只能装作没看到。 叶姝想着既然男主之一是体育生的话,或许可以去篮球场碰碰运气。 篮球是一项小说男主常备的技能,如果不是篮球场的话,那就应该在足球场了。 梳理完目前计划的叶姝坐直了身体,认真听讲,将老师强调过的必背知识点都圈画好。 下课铃响后是自由活动的大课间,教室里的同学们鱼贯而出。 “叶姝!”语文老师叫住了正准备出教室的叶姝。 叶姝停住了步伐,走到了老师的身边,温柔礼貌地询问着:“老师,怎么了?” 语文老师把手里的一沓资料和试卷放到了叶姝的手心里,语气温和,脸上的神情也是和蔼可亲:“去打印室把这些资料和试卷印三十份,印好了放我办公桌上。” 教学楼到打印室,刚好会经过篮球场。 倒是个好理由,即使偶遇了,也不会显得刻意。 叶姝笑了笑,“好的老师。”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叶姝放慢了步伐,紧了紧手中抱着的资料,防止被风吹掉了。 与此同时,她正观察着篮球场上正在训练的学生。 果不其然场上有一位少年格外地引人注目,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 他穿着黑色宽松的篮球服背心,竹子般笔挺修长的身材,小麦色的肤色透露出健康的美感,浓密的黑色眉毛像是勾线笔描摹出来的,鼻梁高挺。 因为正在寻找时机突破,他停下了进攻的步子,薄唇抿紧,漆黑发亮的眼珠透出了凌厉的光。 然后叶姝就看着他一跃而起,矫健的身姿让人意想不到,他抬起手轻松地瞄准了篮筐,球应声落入筐中。 顿时,旁边围观的同学们都欢呼了起来。 “周怀逸!!!啊啊啊啊!!” 信息收集一点,这个少年叫周怀逸。 叶姝打量着场上跃动的周怀逸,细碎的黑发隐约可见精致的五官。 他像是每一根头发丝都有十八个女朋友的样子,毋庸置疑就是男主之一了。 因为不知道剧情大纲的叶姝不确定哪些是男主,但是篮球场上的少年很好看,按照颜值规律来说,他大概率就是男主。 中场休息的周怀逸余光一瞥,却是愣神了一下。 因为篮球场外正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篮球场外围的少女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宽松的校裤两侧绣着红条,是很经典的校服款式,但是穿在她身上,却莫名有一种温柔沉静的气息。 她白皙的肌肤似乎很怕晒,即使站在阴影下,也像是水蜜桃一般白里透着清透的粉红色,引诱着人去咬上一口尝尝清甜的滋味。 让很少接触女生的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来。 她.......好漂亮啊,漂亮得都不像人了。 周怀逸接过了自己好兄弟递过来的矿泉水,莫名觉得喉间干渴得厉害,发觉她好像要看过来了,他连忙惊慌地收回了目光。 场边休息的少年拿脖子上挂着的毛巾随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仰首将瓶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因为喝得有些急了,些许水珠顺着脖颈处流入了衣领间,在线条流畅的锁骨间滚动流淌而下。 还有些少年人青涩气息的喉结性感地上下滚动了两下。 周边围观的学生们,登时都有些看呆了。 叶姝也发现了他刚刚似乎偷偷看了自己一眼。 太阳晒久了,让人有些头晕目眩的,叶姝皱了皱眉。 果然体质差的身体,让她的中枢系统运作的都有些缓慢了。 不行,今天必须要让人设卡上多一些信息。 下半场的时候,另一队的篮球没有进篮筐,反而在篮板上重重地砸了一下,往场外飞了出去。 叶姝看了看,脑中飞速地计算着篮球的抛物线。 按照常理来说,这颗篮球大概率是砸不到自己身上的。 叶姝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步。 篮球砰地发出了一声闷响,精准地砸在了场外少女的额头上。 顿时整个篮球场都安静了。 被砸中了之后,那个身形纤细的少女跌坐在了地上,手中抱着的资料和试卷散落了一地。 周怀逸反应最迅速,迈开长腿直接跑到了叶姝的旁边蹲下,少年的嗓音清越动听。 “同学!你还好吗?” 闻言,少女仰起头看他,白皙无暇的额头瞬间泛起了一块红色。 她乌黑湿润的圆眼,像是泡透了清水一般,弥漫着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叶姝感觉眼前的太阳好像在慢慢变大,额头沁出了些许冷汗,感觉太阳的光晕都模糊了。 好巧啊,这下真要晕了。 刚被扶起来的她,纤瘦的身形晃了晃,周怀逸连忙伸出手想要扶稳她,于是少女就这么精准地跌进了周怀逸的怀里。 晕过去前的叶姝甚至还能静静想着。 他真的长得好像每一根头发丝都有十八个女朋友的样子啊...... 第110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2 眼见着被球砸到了的女孩就这么晕了过去,本来还在旁边围观看热闹的同学们顿时慌乱了起来。 扶着晕过去的她,距离靠得那么近,以至于他可以清晰地嗅到鼻尖少女身上清新的香气,周怀逸到底是个才满十八岁的学生,登时耳后到脖子红了个遍。 所幸他的肤色是小麦色,红起来倒也不会太醒目。 “李群,把地上的资料和试卷收拾一下,我先送她去医务室!”周怀逸看到叶姝白得在阳光下都有些透亮的脸色,当机立断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长腿一迈,就抱着叶姝跑出了人群。 “我没看错的话,被球砸到的是文科博雅实验班的叶姝吧?” “我知道她,她每次大考都在文学之星展示栏上的年级前五。” “她和周怀逸认识吗?” ........ 周怀逸跑得快,但还是隐约能听到身后人群的讨论声。 奔跑的途中不由得低下头看了眼她的情况。 她正靠在他胸前,如此近的距离,让周怀逸能够将叶姝的脸看得更加清楚。 散乱的黑发贴在脸侧,显得那张五官精致小巧的脸蛋像是易碎的瓷器一般。 但手中的重量,却让他愣了愣。 女生都是像她这样,这么轻的吗? 把人安稳地送到了医务室,校医生叫周怀逸将叶姝放在消毒好的床上,检查了一番发现微微气喘的少年还站在一旁,目光担忧。 校医生脸上的神情顿时微妙了起来,不由得打趣起了他,“你是这女同学的男朋友?” “啊?” 被陡然问到的周怀逸当场就愣了,然后连忙摆手,看到医生越发促狭的笑意后,整个人都傻眼了。 杵在旁边的少年不由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懊恼地说道:“校医老师,您误会了。” “我们今天篮球训练的时候,不小心把这位同学给砸伤了。所以她为什么会晕过去啊?是脑震荡了吗?” 解释清楚的周怀逸又有些焦急地问着医生。 校医正在写单子,闻言抬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放心吧,是中暑了,开一瓶藿香正气水再休息会就好了。” 周怀逸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坐到了叶姝床边的凳子上,不自觉地掰着手指关节。 躺在白色床上的女孩秀气的眉头微蹙,额头上还盖着一块降温贴,纤长的睫毛就像小扇子似的。 他看得有些出神了。 然而就在他出神之际,叶姝的眼睫轻颤,竟是睁开了双眼,茫然地看着自己。 被这样猝不及防看了一眼的周怀逸,只觉得那双乌黑湿润的眼睛,瞧得他心尖都在发颤。 身姿修长挺拔的少年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凳子的金属脚和瓷砖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叶姝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周怀逸那么紧张,只能露出了点略显无措的神情,随后缓慢地坐起身,温柔地询问他:“同学你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吗?” 这样温柔的询问之辞,让人感觉像是被一阵春风吹拂过一般。 甚至让周怀逸生出一种错觉,感觉能被这样温柔优秀的人注意到,都是很幸运了。 周怀逸每看她一眼,都觉得叶姝生来就是应该在优秀学子展示栏上挂着的。 平时路过展示栏他都没怎么注意过,但现在照片上的优秀学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鲜活而美好,让青涩好动的少年心底萌生了绿芽。 “没有没有!叶同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晕吗?”周怀逸又习惯性地用指腹按了按自己的手心。 如果是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这是他紧张时习惯的小动作。 察觉到他话语中的关切之意,叶姝朝着他扬唇一笑,然后动作缓慢地摇了摇头,“没事了,谢谢你送我过来医务室,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跟她相处着,叶姝温和如水的嗓音,会悄无声息地驱散人心头紧张不安的情绪。 周怀逸微微松了口气,没有在她脸上看到生气的情绪,然后马上展现了自己爽朗阳光的笑容,“我叫周怀逸,是体育特长生,你们实验班单独在四楼,可能没怎么见过我。” 眼前的少年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容干净和煦,眼尾眉梢都是少年人该有的意气风发。 叶姝安静翻阅着脑子里的人设卡,发现果然多了点信息。 一号男嘉宾周怀逸,体育特长生,很爱干净洁癖,并且因为是体育生阳气重。 叶姝的注意力在这段介绍的后半行,系统还特地给他标红了。 [童子身份,接触后有阳气翻倍buff哟] 那个哟字后面还调皮地缀着荡漾的波浪号。 叶姝忍不住抿紧了唇,捏紧了粉白的拳头。 总感觉,四个任务圆满结束的攻略系统,都调皮了很多,有种不顾人死活的欠揍。 叶姝又不由得抬起头,看了眼周怀逸。 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童子。 她本来听班里同学们聊天,还以为这个世界的艺体生都是玩得很开的。 这样看还是有些许偏见在的。 但这点信息,根本不足以收集到剧情啊。 周怀逸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叶姝放在膝盖上的十指,映衬着黑色宽大的校裤,显得纤细洁白,仿佛冬天枝头落的雪一样。 她忽然开了口,脑袋似乎是因为不好意思低了下去,嗓音却是一如既往地轻而柔,“我是叶姝,我在文科博雅班。” “啊,我知道你的,你的照片每次大考都挂在展示栏里呢,话也自在了许多。 在他口中,优秀的好学生是货真价实的夸赞,而不是一些看不惯别人努力的阴阳怪气。 周怀逸又看了眼她,眼前少女的脸蛋渐渐恢复了血色,白里透红的,更像刚摘下来的水蜜桃了。 叶姝抬起头,像是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可是叶姝的目光却突然转移了方向。 医务室窗户正对着的,是废弃了的老式教学楼,发黑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森绿色的爬山虎,窗户的栏杆生着碎裂的铁锈。 临远一中是市级的重点中学,建校都有百年历史了,每年都会有优秀校友捐赠善款。 学校会用这些钱翻新教学楼和教学基础设施。 和很多其他学校一样,临远一中也是建在以前的老坟场上。 按照叶姝脑中的记忆,很多老人说是学校的书本圣贤气和学生阳气旺,能够压得住这些孤魂野鬼。 可为什么那栋老式教学楼,没有翻新? 刚刚医务室白色的帘子被风轻轻吹起来的时候,恰好显出了一道缝,可以看到那栋教学楼。 不知是不是叶姝看错了,楼顶上好似出现了一双洗刷得极其干净的小白鞋。 看着和老旧破裂的楼顶格格不入,因为那双鞋,实在是太过干净了,纤尘不染。 但那双鞋只是一闪而过,叶姝再凝神去看,又没看到了。 “叶同学?你在看什么?”被盯着久了的周怀逸看着叶姝空茫的目光,才发现她不是在盯着自己,更像是在望着窗外出神。 他俯身,在叶姝眼前晃了晃手。 叶姝收回了目光,就正对上了周怀逸担忧的眼神,抿唇微笑着说:“我没事,刚刚看到窗外飞过去了一只鸟。” 就在叶姝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说不定是有学生在那晾晒运动鞋时,雪白的帘子又被吹了起来。 老式教学楼顶楼的玻璃窗后忽而闪过了一道黑影。 对于这种违背科学规律的生物,叶姝未免有些好奇,又忍不住看了眼,却是愣住了。 因为在玻璃窗户后,隐约站着一个女学生的身影,她身上穿着的校服款式和现在临远一中的校服是不太一样的。 而且她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叶姝,灰白瘦削的脸上徐徐拉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但下一秒,黑色的影子便消失不见了,就像是被教学楼无边的黑暗给吞噬了。 那个笑容透着阴森森的鬼气,笑得人寒毛直竖。 她透过玻璃和周怀逸看的,就是自己。 而且她显然意识到了,叶姝能够看到她。 叶姝下意识地往前伸手,一把抓住了周怀逸的手。 猝不及防这一下,指尖是少女柔软的手指触感,让周怀逸险些没控制住跳了起来。 但周怀逸发现她的手凉的厉害,尤其是对比起自己手心的温度,跟一小块冰似的。 “你的手怎么那么凉?是还不舒服吗?”周怀逸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强装镇定地问她。 叶姝咬了咬唇,思考着对策。 目前她身体不好,还容易招鬼,要是碰到了鬼的阴气,怕是得要生病了。 鬼,一种未知的生物,而且此刻剧情还没有收集完...... 叶姝握紧了周怀逸的手指,睁着一双湿润的黑眸看着他,神情有些紧张不安,说话时都有些颤巍巍的,“我刚刚,好像看到对面那栋老式教学楼里有人。” 周怀逸直接愣住了,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却看到复古的教学楼安静地伫立在阳光下,绿色的爬山虎还泛着青翠的光。 看起来生机盎然,但唯独没有叶姝口中说的一闪而过的人影。 可是此刻叶姝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又让人难以相信她是在说谎。 而且,周怀逸自小在这片街区长大,对临远一中的一些老旧传闻,多少还是有有所耳闻的。 周怀逸定了定心神,说话声清澈安稳,“别怕,可能是你中暑刚醒来,视线还不太清晰......” 少女温软柔嫩的唇印了上来,带着清浅微苦的药香气,止住了他的说话声。 第111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3 周怀逸直接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不规律的心跳声。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带起了叶姝的长发,擦过了少年有力的手臂。 头发摩挲而过时,有些发痒,就像是一支羽毛轻轻地挠了挠少年在夏末躁动的心脏。 风还将少女身上清新的洗发水香气,送到了周怀逸的鼻尖,是干净温柔的香气。 好像还带了点阳光的味道。 已经傻了的周怀逸突然萌生了这个想法。 紧接着,让他差点跳起来的是叶姝温暖湿软的舌尖,宛如初生的小鹿般,试探性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身边的空气和时间好像都停滞了一般,此时此刻,攫取了周怀逸全部心神的,只有用手指轻轻拉着他衣角的叶姝。 眼看着面前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还在颤抖的周怀逸忘记了呼吸,都快把自己的脸憋红了。 再逗下去,毫不怀疑他都会晕过去。 叶姝双眼不由得一弯,结束了这个带着年少青春气息的浅吻。 在周怀逸回过神之前,原本大胆主动亲了他的少女,牵着他的衣角垂下了头。 好不容易重新学会呼吸的周怀逸有睁开眼,就看着叶姝低着脑袋,他只能看到她绸缎般乌黑发亮的长发,还有那个浅浅的发旋。 女孩葱白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自己球衣的一角。 周怀逸张了张口,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叶姝的目光一下子就温柔了下来。 最先打破这样宁静美好氛围的是叶姝,“那个......” 这样毫无征兆地为了躲鬼然后亲了人家,叶姝的脑袋正在飞速运转,思考该如何解释。 耳边少女的嗓音细细柔柔的,像是沁了水的,无声地缠绕住了周怀逸跳动不安的心脏。 周怀逸无声地屏住了呼吸,脑子里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她的言语中。 “周同学,其实我一直......” 话还没说完,治疗室的门被校医生敲响了。 “同学,那个中暑晕过去的女同学怎么样了?” 然后周怀逸就看着叶姝像是被吓到了的兔子一般,倏地抬起了头,指尖仿佛被烫到了一般迅速地缩回手。 速度之快,让周怀逸都没能一下看清楚她的动作。 恰巧此时大课间中场的预备铃敲响了。 叶姝转过身就想打开治疗室的门跑出去,周怀逸出声叫住了她,“叶同学,等等!” 被叫住的叶姝转过来,背抵在门上,抬起一双圆润清澈的鹿眼揣揣不安地看着他,小声地问道:“怎么了?” 耳尖都红得要滴血的周怀逸抿着唇,拿过了旁边桌子上的一沓试卷和资料,“刚刚掉下来的试卷,我叫我球队里的朋友整理好了,你别忘记了。” 接过资料时,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 女孩子的指尖和他常年打球带着薄薄茧子的手指完全不同,而是像是温软的玉石,周怀逸在身侧的手瞬间握成了个拳头,强压下了自己想要跳起来的冲动。 抱着资料,叶姝就匆匆离开了医务室。 夏末还带着热意的风,吹到女孩的身上,宽松的校裤显出了几分褶皱,勾勒出了她腿部匀称修长的线条。 窗外的蝉鸣声不绝于耳,让周怀逸莫名生出了些许躁动的心思。 但对喜欢这种情感一无所知的少年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就重新往球场的方向跑去了。 叶姝走到打印室的时候,室内都是油墨的味道,旁边是不断发出噪音的印刷机,还有数不清的试卷从机子的口中吐出来。 叶姝停下了脚步,敲了敲印刷室的门。 里头都是后勤处的教职工,听到了敲门声,仍旧忙着手头整理试卷的工作,头都没有抬地问道:“哪个年级的?几班的?印多少份?” 叶姝把手头的资料和试卷放在了那位职工的手边,礼貌地微笑着说:“高三博雅班的,程老师说印刷三十份。” 闻言,这位职工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稳了稳自己戴着的眼镜,“程强老师的学生?” 叶姝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名职工连忙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把要打印的材料放进了印刷机里。 临远一中谁不知道专门带文科博雅班的程强那家伙,脾气急得很,连校长都敢怼,要是耽误了他教学进程,等他跑到这打印室来,大家都不用干活了,光听他那碎嘴皮子念念叨叨都能听一个小时。 该说不说还挺有语文老师的涵养,不带脏字骂个遍。 耳朵边忽然吹过了一道充斥着寒意的气息。 叶姝猛地直起了腰,环顾了一遍四周,在看清一位老师的情况时,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 因为在那位来打印试卷的老师眉宇间,缠绕着森冷发黑的气息。 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着脖子,所以他一直都是佝偻着背,腰像是疼得厉害直不起来似的,眼下已经出现青白之色了。 “老刘啊,这腰椎盘突出还没治好啊?” 负责打印这位老师试卷的职工似乎是认识他,看了眼刘老师的脸色,像是唠家常似的随口问了句。 刘老师咳嗽了两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听到朋友的问候,习惯性地锤了两下自己的腰,附和道:“是啊,总觉得骨头都冷得刺骨,难受得很,去医院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x光b超什么都拍了,医生硬是说没什么事。” “要不去中医药看看,我认识个......”两人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明明叶姝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眼中其实都没什么真切的情谊。 但叶姝的注意力,显然并不在两个人的言语中。 在刘老师的背上,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隐约有个团状的黑影趴在他身上,还有两条细长的胳膊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看身形大小,似乎是个孩童。 而且这个“孩子”还在啃咬着刘老师腰肌的血肉,红色的血四溅开,叶姝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背部已经被啃食了不知道多少东西,隐约可见森白的脊椎骨。 但是现实中的刘老师的身体,明明还是完整的。 随着吃下的血肉的越多,那个孩童的原本模糊的身形也越发清晰了起来,通体是透着死气的灰白色。 它又挖了一块骨头,笑语盈盈地啃着。 似乎是吃高兴了,这个婴儿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露出了自己尖利的零星几颗牙齿。 叶姝有些不适地移开了目光,努力忽视那个婴灵的存在,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眼前的打印机上。 可是耳边属于这个婴灵刺耳如金属摩擦的笑声,却始终没有消散。 那个婴灵察觉到刚刚仿佛有什么人在看它,开始通过桌子爬到不同人的身上,在他们耳朵边吹气,似乎是想通过这个行为来试试看谁能看见它。 那悉悉索索的声音愈发靠近了。 在看清手指边的情形时,叶姝险些控制不住地想要伸出手一巴掌把这个通体死白色的婴灵给扇开,却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想法。 然而,就在它试图靠近叶姝的时候,却好像被什么烫到了一般,极其迅速地缩回了自己试图往叶姝胳膊上摸的小手。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烫到了的婴灵茫然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坐在了原地发出了尖利的哭声。 趴在旁边认真清点着试卷数目的叶姝顿了顿,然后继续专注于手头的试卷。 只不过眸中有些雀跃的情绪漫上来。 看来亲近周怀逸是确实有用的。 但是想起了今天在医务室看到的那个女学生,叶姝心底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 她总感觉,目前通过接触周怀逸获得的阳气,似乎不太可能完全压制那个女学生。 果不其然,按照原身以往的记忆,那个学生就在叶姝午休的时候过来了。 原身的家境不错,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为了省去她中午也要回家的麻烦,特地在宿舍楼给她收拾了一个床位,这样她在学校午休不至于趴在桌子上睡。 睡意迷蒙中,叶姝感觉身边有些冷了。 下意识地翻过身卷了卷被子,却看到了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坐在了她床边的凳子上。 今天上午上完课的时候,叶姝问班主任拿了自己的手机查了点有关于玄学的资料。 其中一条就是说正午时分恰恰是白天的凶煞之时,因为过往古代犯人斩首的时候就是挑的午时。 所谓午时问斩。 当然也有说法说是中午阳气最为旺盛,可以压制杀头犯人的怨气。 叶姝依旧闭着双眼,呼吸也是一如既往地平稳,但被子里的手却不自觉地捏紧了。 寝室里的室友们都睡着,只能听到她们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叶姝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中午看的一些玄学知识。 床头忌放空凳....... 这是招呼鬼来做客的放法。 但其实叶姝感觉自己即使不放空凳子,那个女学生也会来找她,万一坐到了自己的床上,岂不是更离谱吗? 却没想到,这个女学生只是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了,朦胧的视野中只能看到那双纤尘不染的小白鞋,是踮着脚尖走路的姿势。 就在叶姝心底微微松了口气,以为这个女学生大概是离开了寝室的时候。 她的脊背忽然传来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贴在了她的背上.....而且还钻进她的被窝里,正紧紧地贴着她。 耳边还有寒凉的呼吸,萦绕在颈后。 “原来你在这。” 第112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4 死去的女学生,就在自己的背后,和自己正盖着同一床被子。 躲也躲不过,如果这个鬼要害自己的话,那算她倒霉。 反正这个任务位面的剧情大纲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如索性让她杀了自己,她好开启下一个任务。 如果不想杀自己的话,还可以问清楚这个鬼到底想干什么。 想明白了的叶姝干脆转过身睁开了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她。 李英娥也没想到叶姝的反应会这么平静。 以往不是没有大胆的学生敢跑到废弃教学楼里找刺激,本就心虚的他们看到她后,更是吓得尖叫连连,连滚带爬地跑了。 回到家以后就因为惊吓过度发起了高烧。 眼前的这个女学生看着其实和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大区别,无非是皮肤是那种没有任何血色的苍白罢了。 她的头发是很常见的齐耳短发学生头,发丝梳理得十分整齐,面容清秀也算不上吓人。 从这个女生干净整洁的旧款校服和刷得纤尘不染的小白鞋,以及她的发型来看,这大概是个爱美的女孩。 完全没有叶姝想象中鬼怪的吓人模样。 还没等叶姝开口,她就看到这个鬼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居然脸红地低下了头。 叶姝:??? 鬼也是会害羞的吗? 叶姝默默地在脑子里的剧情设定加上了一行备注。 “所以,你这么吓我,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叶姝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因为刚刚李英娥是贴着叶姝的,所以叶姝一转过身来,一人一鬼就靠得十分近了。 近到李英娥都能看见这个女孩白皙脸侧细软的小绒毛。 性子文静的李英娥被吓到瞬间飘了起来。 叶姝都被她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鬼呢。 明明先吓人的是她啊。 李英娥情绪一激动,叶姝就看到她四肢的关节慢慢地渗出了暗红色的血迹,正要滴落在自己的床上晕开了。 从这个鬼的反应来看,这应该不是个想害人的鬼。 习惯了整齐干净的叶姝眉头微蹙,轻声问道:“你能不能控制下你的血?不要滴到我床上了。” 虽然知道鬼的血并不会真的滴下来污染自己的床,但是叶姝还是有些难以忍受。 以前在洛克星际时代还没觉醒个人意识的时候,她都习惯性地把所有物品收拾得干干净净。 “啊!”李英娥听到了叶姝的问话,连忙稳定下情绪,原本还要流下来的血又缓慢地收了回去。 待到场面终于稳定了下来,一人一鬼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叶姝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身上从周怀逸那蹭来的阳气已经被这鬼的阴煞之气冲散得差不多了。 因为她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再耗下去估计身体吃不消,所以她决定让这个女鬼快点说清楚所有的缘由,“所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李英娥忙急切而激动地说:“我叫李英娥,是临远一中第六届的学生!我想请你帮帮我!” “请我帮忙?”叶姝微微睁大了双眼,眸子干净澄澈,却没有倒映出李英娥的身影。 她不由得低声喃喃了两句,“那你还这样吓我。” 女鬼又红了脸,她绞着手说:“我没想吓你,我在教学楼的时候,是想冲你微笑表达善意。刚刚一下子找到你,有些太惊喜了就没控制住。” 表达善意?惊喜? 叶姝没忍住多看了她这灰白的脸色一眼,就废弃教学楼那个背景和她这诡异的笑,怎么看都算不上友好。 再说若不是因为自己是人工智能ai,情绪波动不大,不然随便换个正常学生,只怕都要被她吓死了。 不过她方才就躺在被窝里,李英娥怎么会找不到自己。 像是看出了叶姝的疑惑,李英娥笑了笑,指了指叶姝抱着的被子,“你不知道吗?被子在以前叫衾,还是尸体下葬时的裹尸布,刚刚一下子以为你是新生的鬼,没找着你。” 叶姝顺着她的指尖,看了眼自己的被子,发现她的身影似乎有些不稳定,甚至开始抽条了,“你这是怎么了?” 李英娥听到她这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清秀的脸上出现了点愁苦的情绪。 “我差不多又要回去了,我想要你帮我找一个人,你找到他后,把他带来老教学楼!那个人就是临远一中的老师,他叫刘伟安——” 叶姝敏锐地发觉李英娥离开的时候,腹部身形有些奇怪,不过校服宽大,抽离开的鬼影扭曲些也是正常的。 等到真正被室友唤醒的时候,叶姝已经是出了一身冷汗,手脚都是冰凉的。 “叶姝,你没事吧?”叫醒她去上课的室友看到她冷汗淋漓的额头,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叶姝感觉小腹有一阵阵下坠的疼痛,朝关心自己的室友柔和地笑着,“我没事,估计是生理期快来了。” 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叶姝还在琢磨李英娥的事。 从面相来看,李英娥不像是那种害人性命的厉鬼,倒像是横死难散的冤魂。 但是她又被困在了废弃教学楼....... 叶姝觉得帮她找人可以,但是把人带到教学楼去并不妥。 她和这个阴魂就才见过两面,根本不了解鬼的秉性善恶,如果把人带去被李英娥害死了该怎么办。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叶姝想了想,停住脚步站在了教职工展示栏前,一行一行地看过去。 没能在老师一栏里看到,倒是在副校长中看到了刘伟安的名字。 他的名字上方就是一张红底的正式小像。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笑起来看着憨厚老实,可叶姝却觉得怎么看都有种不太舒服的直觉,还隐约感觉他的脸有些面熟。 急速搜寻着脑中所有见过的人脸,叶姝想起了上午大课间去打印室才看到的那位被鬼婴缠着的刘老师。 可不就和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那......为什么鬼婴会找上他?李英娥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根据目前的信息,叶姝隐约推测出来了很多种可能,但还是得下次等见到李英娥问清楚来龙去脉。 晚自习的时候,叶姝忽然感觉腹部的阵痛感越来越频繁了,隐约间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似乎还有热流淌下。 疼得有些厉害了,脸色惨白的叶姝打开了书包,从夹层找到了止痛药和卫生棉,打开保温杯先用温水吃下了止痛药,这才把两片卫生棉揣进口袋里,匆匆跑过长廊走进了厕所里。 但是走到了厕所,叶姝看了看左右两排的厕所门,发现都是红扣,显然里面有人在。 推了两间厕所,一直走到最后一间才是空着没人用的。 换好了擦拭干净血迹后,叶姝直起身时,却顿住了。 她感觉到耳畔吹过了一道阴冷的风停驻在了脖子后面,心跳都因为这冷风而加快了,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 叶姝下意识地朝颈后摸去,不曾想指尖触碰到了冰凉森寒,却柔软同皮肤无二的东西。 与此同时,厕所的灯灭了,陷入了死气沉沉的寂静。 事实证明,受到惊吓的时候,有些人一时间是发不出声的。 叶姝抬起手打开了手表的灯回过头去看自己的身后,果不其然正是白天看到那个啃噬着刘老师的鬼婴。 手表莹绿色的光,幽幽地照在了婴儿苍白发紫的脸上,它还咧开嘴,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珠子就这么盯着叶姝,咯咯地笑了起来。 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叶姝拧开厕所门就冲了出去。 匆匆跑出厕所的叶姝头一回有些觉得临远一中的教室安排欠收拾。 说是为了给文科博雅实验班营造安静好学习的氛围,特地在博雅教学楼空出了四楼,供给实验班的同学们学习。 而且教室和厕所中间,要经过一条长廊。 原本刚刚叶姝来厕所时还亮着的长廊,此刻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同学都没有的长廊静谧得可怕,如同没有活物一般。 叶姝跑了一会,却发觉无论如何都会倒回原地。 她的目光落在了右手边往下楼梯间的那个四字楼层号,上面还带着斑驳的血手印。 这已经是她第六次看到这个楼梯间了。 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条长廊。 回忆起原身已逝爷爷的叮嘱,叶姝选择了站在原地不动。 叶爷爷说过鬼打墙必然会有鬼遮眼,说不定那个鬼会把自己往天台引。 可是空旷的走廊开始回荡起那个鬼婴清脆而诡异的笑声,距离叶姝所在的位置愈发近了。 渐渐逼近的鬼婴,叶姝看了眼旁边的楼梯间,当机立断地走了进去,却不知该往哪走。 往上走的话怕遇到跳楼死的鬼,往下走......万一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就绝了。 叶姝闭了闭眼选择往下走。 因为回过头,叶姝就看到了鬼婴爬到了楼道口,沾着血的脐带拖出了蜿蜒的血痕。 跑得大概是有些急了,体力不支的叶姝感觉到自己的肺部都有些疼,尤其是喉间还有血腥味,呼吸间都是痛感,可她不敢停下来。 这个鬼婴显然不同于尚存理智的李英娥,要是停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能是跑久了,腿有些发软的叶姝在下一节台阶时踩空了,直接整个人往前摔去。 只是摔的这恍然一下,叶姝就意识到了,鬼婴的目的不在于弄死自己,而在于让自己滚下楼梯摔死。 算了,这任务结束就结束吧。 无非是失败一次。 叶姝放弃挣扎地闭上了双眼,却没撞在冰冷坚硬的台阶上,反而是撞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中。 刚结束训练,随意冲了个澡来上后一节晚自习的周怀逸,怎么都想不到,会迎面撞上来一个女孩。 身影还格外地熟悉。 扑面而来的是校服外套上清淡干净的洗衣液香气,撞到了周怀逸身上的叶姝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按着的衣料。 还没等她睁开微颤的眼睫,耳边传来了少年难掩雀跃情绪的低沉嗓音。 “叶同学,你还好吗?怎么这么惊慌?” 第113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5 趴在他怀里的叶姝一时间还说不出话,呼吸十分地不平稳,只是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周怀逸劲瘦有力的腰肢。 周怀逸认出来了是叶姝,看到她这么惊慌失措的反应有些费解,但并没有把她推开,微微抬起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犹豫了半晌还是徐徐放下,在她单薄的后背轻拍了两下。 一直等到呼吸平复下来后,叶姝才声音还有些颤抖地说道:“我......好像看到鬼了。” 周怀逸微愣,并没有否认叶姝口中说的鬼。 却没想到怀中的少女大概是以为自己不相信她,急切地抬起了头,伸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透亮的圆眼尽是急切不安的情绪,“你不信吗?” “我信。”周怀逸注视着她,定定地说出了两个字,然后像是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按住了叶姝的肩头,让她转过身去看楼梯口。 “不用怕,那个家伙应该已经走了。” 叶姝身后靠着的胸膛在他说话间略微震动着,而少年的嗓音干净清澈却不失沉稳,让人不由得生出信服感。 而刚刚还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间和长廊,此刻是宽敞明亮的,顶上的白炽灯投射下了明晃晃的灯光。 叶姝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习惯性地勾了勾散乱的发丝,别到了耳后,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耳朵,“那个......谢谢你周同学。” 听着女孩温柔有礼的道谢,周怀逸爽朗一笑,打趣道:“叶同学,今天已经是你第多少次谢我了?” 被他这样打趣的叶姝抬起头的一瞬,恰好撞进了少年漆黑透亮跟狗狗一样的眼睛,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走吧,我送你回教室,不用怕。”周怀逸伸手揉了揉叶姝柔顺微凉如绸缎般的黑发,走到楼梯口朝她伸出了手。 恰好是背着光的角度,照得眼前性格跟小太阳一般的少年通身都像是渡了层光晕。 叶姝递出了自己的手,然后就被他温暖宽厚的手包在了手心里。 内心揣揣不安的周怀逸小心翼翼地牵着少女柔若无骨的手,行走间不由得垂眸想要看一眼她的反应,却只能看到她白皙透亮的侧脸,浅粉的唇抿紧了。 她好像.......也很紧张诶。 快走到教室的时候,周怀逸在离教室有些距离的楼梯口停下了。 正要松开自己拉着叶姝的手的时候,没想到她轻轻地圈住了周怀逸的食指。 快上第二节晚自习了,走廊上并没有多少同学,只有晚间的风吹拂而过,不知道吹动了谁的少年心。 周怀逸只能听到女孩小声地问自己:“周同学,下了晚自习,你能送我回去吗?” “我总觉得.......那些东西还会跟着我。” 送,送她回家?! 不知所措的周怀逸都快要跳起来了,但他毕竟想要在叶姝面前维持沉稳的形象,所以明明心都快要跳个不停的少年面上清了清嗓子,朝着叶姝笑了起来。 “可以,那我下了晚自习在楼梯口等你。”周怀逸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像是缀满了夜空里的星子,熠熠生辉的。 可能说出来要等一个女生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他还下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得到答复的叶姝抿唇浅笑着,圆润的眼睛弯出了漂亮的弧度,她用手指点了点教室的方向,试探性地说:“我先回教室了?” 穿着黑红色系校服的少年站在楼梯口,身形挺拔如竹,“去吧,我看着你进教室。” 其实这样藏在小事里的细心和照顾,很容易让青春懵懂的女孩萌生绮念。 周怀逸看着那道纤瘦的背影走远了一小段距离,然后转身进了教室。 他的目光落在了叶姝校服口袋因为刚刚跑得太急了,露出来一个角的天蓝色卫生棉,顿时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收回了目光,抬起腿就往五楼自己的教室走去。 脑海中却还记得女孩那别着黑发的耳朵,清透的雪白。 上楼梯的路上还碰到了一起训练的同学,陈明华一步跨了两个台阶,凑近拍了下周怀逸的后背,朗声道:“逸哥今天训练这么累吗?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本来就心有所想的周怀逸,一下子就被这调侃得不自在了起来,抬手就靠身高差把陈明华的脑袋夹在了胳膊肘里,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地钻着他的头什么呢?” “诶——逸哥饶命饶命!” 楼梯间顿时都洋溢着少年们充斥着青春气息的打闹声。 所幸课间跟周怀逸待了一会,叶姝能看到那个婴灵趴在窗台前,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却并不敢靠过来。 它将一口锋利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听得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但有周怀逸阳气护体的叶姝现在根本不怕它,还能好整以暇地冲它友善地笑了笑,然后收回注意力专注地做着手头的卷子。 原身的人设是体质差,跑几米就脸红气喘的好学生,所以成绩自然不可以荒废在叶姝的手头里。 更何况作为智能ai的叶姝很乐意学习这些在星际时代接触不到的基础知识。 第二节的晚自习的坐班老师还没有来。 一直到都上晚自习十分钟了,门口才出现一位面容可爱,身材小巧玲珑的女生,穿着很年轻,是白t恤配短款牛仔裤,还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 可能因为跑得太快了,还差点撞在了门框上,惹得班上有几位笑点低的学生差点笑出声,本来沉闷的晚自习气氛瞬间轻松了起来。 那位看起来跟学生年纪差不多的女生却走上了讲台,然后还笑着跟同学们招了招手:“同学们好啊,我是你们这学期晚自习新划分的坐班老师,我是教美术的,大家叫我童老师就可以了。” 说着,她还起身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来童薇薇三个字。 粉笔字体也是跟她外形一样可爱的q版字。 与此同时,叶姝听到了脑子里的系统提示音。 “滴,人设卡信息更新,女主童薇薇,职业美术老师,性格迷糊傻白甜。” 叶姝默默地垂下了眼,拿着圆珠笔在试卷上点了点。 看外貌和行事风格确实挺迷糊傻白甜的,还是这个位面高中里,体弱多病到可以和体育老师媲美的神秘美术老师。 难怪原身的记忆里没有任何有关这位童老师的信息,而且还是一片空白的。 不过童老师,作为原书里的女主,会和校园灵异还有那个标红的十八x产生什么样的联系呢? 童薇薇的注意力被窗边坐着的女孩吸引了。 教室里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通身的气质温柔娴雅,就像是一株绿植安静地舒展着,看着就让人舒服。 这个学生长得可真好看啊,居然没有艺术班的音乐或者舞蹈老师来挖她去学艺术。 童薇薇都不敢想象这么漂亮的女孩如果在舞台上,会有多耀眼。 要不是这个博雅班是高三的实验班,她都想把这个孩子拐去学艺术了,让她在艺术界发光发亮。 不过想了想博雅班号称河东狮吼的班主任程强老师........童薇薇当机立断地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所幸晚自习是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叶姝将做完的卷子都收拾好了。 今天老师布置要刷的题目她都完成了,应该不用带东西回去了。 然而环顾一周,身边的同学回家都装了两三张卷子回去。 叶姝沉默地想了下自己连书包都不打算背回去的打算,抽出了一张历史试卷,叠了两下塞进了校服的口袋里。 她不想背书包,背着书包万一遇上了鬼,想跑都跑不快。 叶姝还特地在教室里坐着等了等,等到班里都没什么同学,透过教室后门的小窗户看到了周怀逸的身影,她才起身走了出去。 在楼道口等人的周怀逸身上只挂了个运动胸包,单手插在了校服口袋里,斜靠在走廊的栏杆旁看着楼下步履匆匆赶着回家的同学们。 夏末的夜晚总是有几分凉意的,少年颀长挺拔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轮廓有些许的模糊。 他似乎有些渴了,修长的手指拧开了手中的矿泉水瓶,仰首喝了一口,然后再慢悠悠地拧上了水瓶盖子。 周怀逸转过身想要看看叶姝收拾好书包没,就看到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看着自己,然后才小跑过来主动握住了自己的手。 “你等很久了吗?”叶姝仰起头,笑语吟吟地问他。 周怀逸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一时间居然看得有些出神了,晃神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没有。” 他看了眼叶姝空荡荡的后背,疑惑道:“你没背书包吗?” 叶姝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下自己的背后,“啊,我今晚的试卷做完了,我不想背书包回去了,刚好回到家可以早点休息了。” “我还以为你们实验班的学生回去后还要挑灯夜战呢。” 跟着乌压压的人群走出了校门口,两人并肩走在去叶姝家的人行道上,周怀逸侧目看着叶姝的神情,然后试探性地紧了紧手中握着的手,十指相扣。 看到女孩并没有甩开自己的手,周怀逸移开了目光,正视着前方。 叶姝不知道该和他聊起什么话题,聊学习和成绩的话未免太过无聊了些。 但是聊篮球的话......他天天这么训练,说不定会觉得篮球很累。 周怀逸也是第一次和女孩靠得这么近,也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就在两个人闷头往前走的时候,周怀逸没话找话地来了句;“你渴吗?喝水吗?” 说着,他还下意识地朝叶姝递出了手中的水瓶。 突如其来的来这么一下,两个人都愣了。 周怀逸看着愣神的女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有多么地离谱,“啊......我带你去买奶茶吧。” 却没想到叶姝在他收回手之前接过了水瓶,拧开了瓶盖,小口地啜饮了两下。 甘甜的矿泉水流入喉间,温润了叶姝前不久躲避婴灵时跑得太急有些干的嗓子。 周怀逸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喝水都像叶姝这么秀气。 但是他知道,叶姝就是喝水的时候,那慢条斯理的动作都像幅画一般。 以至于女孩那点喝水的细微动静,在这无边的夏末月色里,在自己的耳畔放大了许多倍。 她居然就这么喝了自己的水....... 有些时候,青春懵懂的年纪里,一些细微的小动作都能够让春心萌动的少年人面红耳赤。 周怀逸别开了脑袋,低声问叶姝,“对了,我今天看到你口袋里有那个东西,你不会腰疼吗?” 他记得在家的时候,母亲一到特殊时期,做事情都直不起腰,说是腰酸疼得厉害,有时候还疼得冒冷汗。 眼前女孩的体质差到听别人说体育课都上不了,来那个岂不是更遭罪。 经周怀逸这么一提醒,腰后才传来后知后觉的酸痛,也有可能是走路久了的缘故。 叶姝抱着他的水瓶,小声地说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是不太舒服。” 然后,叶姝就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蹲下了身。 夜色里只有旁边绿化带树上聒噪的蝉鸣,伴着少年的说话声。 “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叶姝抿了抿唇,爬了上去,然后搂住了他的脖子。 女孩的体重很轻,轻得跟片云似的,他都怕一个不小心,这家伙被风吹跑了,周怀逸抬手勾住了她的腿弯,毫不费力地背着她站起了身。 只是直起身的周怀逸却一下子僵住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轻柔而绵软的云团,正紧贴着自己的后背,还带着她身上裹挟了点甜味的馨香。 丝丝缕缕入骨,让周怀逸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在往大脑倒流似的,尤其是耳尖烫得厉害。 趴在他背上的叶姝侧着脸,靠着他,鼻尖还能够闻到少年校服上干净浅淡的洗衣液香气,夹杂着洗澡后的沐浴露清香。 叶姝不由得靠近了些许,悄悄地吸了一下。 紧接着,本来步履还算平稳的周怀逸就听到了少女轻轻的呼吸洒在脖颈处,还有那有如梦呓的呢喃。 “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女孩的呢喃声很轻,也很快消散在了晚风中。 可就是这样柔软的嗓音,却让周怀逸险些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他连忙稳住了自己的步伐,像是有些懊恼地说道:“我下午才结束篮球训练,叶同学你这样的小动作搞得我会很尴尬。” 叶姝看着他红得都快滴血的耳尖,在他背上轻笑出声,还悄悄凑到了周怀逸的耳朵边,蜻蜓点水地亲了他发烫的耳尖一下。 这下,周怀逸算是明白了,背上的这家伙就是来刺激自己的。 本来被叶姝调戏到都快跳起来的他索性停住了脚步,往后像是要倒下一般,吓得背上的少女连忙抱紧了他的脖子。 “哈哈哈,看你这下老实不老实了!”得逞了的周怀逸直起身,继续稳步往前走。 有些困了的叶姝靠着他,小声说道:“我听同学们说体育生经常要训练,身上的味道都不好闻,可你明明不会....” 周怀逸迅速反驳了一句,“那是因为我洁癖!每次训练完我都会马上洗澡换衣服!” 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的周怀逸抿紧了唇,抬起长腿,把地上的易拉罐一脚精准地踹进了垃圾桶的绿色回收筐里。 倒是没想到周怀逸看着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是有十八个女朋友的样子,实际上却纯情成这个样子。 叶姝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周同学,我以后还是叫你周同学吗?” 被她一通调戏到都已经生无可恋的周怀逸,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叫我哥!” 他都没想到自己在体育队叱咤风云那么多年,会被一个看着这样温软乖巧的好学生捉弄得那么狼狈。 不过这句话到底是开玩笑不是认真的,想了想,周怀逸朗声道:“你可以叫我逸哥,队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然后周怀逸就听着她小声地来了一句。 “周怀逸,怀逸哥哥?” 女孩的嗓音是很好听的,像是那种轻薄的云层裹了糖霜一样,因为是有点问句的味道,尾音还微微上扬,像是一把小钩子,挠得人心发痒。 周怀逸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有人把自己的名字念得这么好听。 愣了好一会的他空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脸,“你怎么叫都可以。” 快到家了,叶姝指了指前面静静地伫立在月色下的小洋楼,“前面就是我家了。” 周怀逸抬头看了眼那装潢典雅精致,还带着小庭院的独立式房子,怔愣了一下。 房子暖黄的光还亮着,似乎就在等待少女回家。 就在这离得还有一小段距离,周怀逸把她放了下来。 叶姝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周怀逸没有继续往前走了。 本来注视着女孩背影远去的周怀逸猝不及防对上了她的眸光。 路灯下的少女身形窈窕,昏黄的灯光,像是为她白皙的脸蛋渡上了一层蜜色釉,分外好看。 叶姝小步走到了他面前。 两人之间涌动着沉默的气息,夜晚的时针像是被老人的手停住了,连时间都带来了漫长感。 “你能看着我进家门吗?” 叶姝抬起头,乌黑湿润犹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希冀地望着他。 周怀逸的目光落在了她由雪白的贝齿轻咬着的殷红唇瓣上,眸光凝滞了。 心念一动间,少年已经伸手将人揽进了怀中,俯身吻住了她。 但第一次接吻的周怀逸并没有什么经验,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亲化了怀中的少女一样。 只是揽着纤细腰肢的手臂上微凸起的青色筋络,彰显着他克制压抑的情绪。 立在夜色中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拖长,融进了漫漫夜色中。 第114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6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这个吻上,绵长的呼吸间都是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叶姝感觉自己都快有些站不住了,腿发软要往地上倒,被周怀逸的手臂揽住了。 夏末秋初的校服外套都比较薄,所以叶姝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勒在腰间的手臂,隔着校服的衣料,还有他胳膊上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 一吻终了,周怀逸抵着叶姝的额头,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呼吸声十分地不平稳。 过了好一会,他的呼吸才平复下来,低下头把脸埋进了叶姝的肩窝,不让她看自己发烫的脸。 虽然以他小麦色的皮肤,脸红其实也看不出来什么,但周怀逸就是不想让叶姝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瓮声瓮气地问道:“不准笑我。” “我没有笑你呀,不过你不送我到门口吗?”叶姝像是给狗狗顺毛似的,一下一下轻轻地摸过周怀逸短短的头发。 感受着女孩微凉的指尖触碰过自己的头皮,周怀逸刷地一下直起身站好了,把她往她家门口的方向推了推,“快回去吧,晚了你爸妈会担心。” 未曾想女孩扯住了自己的外套衣摆,神情认真地问自己:“为什么不送我到门口啊?” 周怀逸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不敢正视她。 “要是被你爸妈看到不太好。” 回应他这句话的,是女孩悦耳动的笑声。 叶姝转过身,迈着轻快地步子往家门口走,回过头的时候看到周怀逸信守承诺地站在路灯下,披着暖黄色的灯光,用柔和的眸光目送着自己到家。 一直到叶姝打开家门进去了,周怀逸才转身离去,往送叶姝回家这条路全然相反的方向走。 周怀逸刚关上门换好了居家拖鞋,就看到自家老妈的身影正在厨房里忙着给他煮夜宵,随口喊了一句。 “妈!我回来了!” 周妈妈还在忙着拌粉,听到自己儿子精力充沛的嗓音,忙拿着锅铲就走出了厨房,铲子上还粘着酱油。 她习惯性地看了看客厅的电子钟。 十点半了,周家住的小区离学校近,往日这孩子十点出头就到家了,怎么今天晚了那么多。 转身回到厨房的周妈妈顺口就问了句:“咋今天晚自习回来的那么晚啊?” 隔着厨房的磨砂玻璃门,周怀逸的神情有些微妙,顿了顿才不太自然地回道:“今天下晚自习,教练拉我开了个短会,说了些下周市级篮球赛的事情。” 周妈妈倒也没有多想,关了煤气灶的火,把锅里的拌粉一股脑地倒进了瓷盘子里,然后端着一碗紫菜蛋花汤和拌粉出来放在了饭桌上。 顺便打开水龙冲了下手,周琼往阳台方向呼唤着周怀逸,“怀逸?快来吃夜宵了。” 把从篮球场换下来的衣服放进了洗衣机里,周怀逸才坐到饭桌前。 他看了眼正在解围裙带子的周妈妈,低头嗦了口喷香滚烫的拌粉,像往常一样问道:“妈,今晚夜宵店生意怎么样?” 周琼把解下来的围裙挂好,“挺好的啊!” 今天做夜宵的时间比平时晚了点,看来今晚夜宵店的生意确实不错。 想起了一些事情,周怀逸看着盘里色泽诱人的拌粉,顿时有些食不知味了。 每次他跟周妈妈说可以提前下了晚自习去店里帮忙,周妈妈都不让。 周怀逸抬眸就看到了背过身去发间却隐约看见白发的周琼,垂下眸子,拿筷子戳了戳拌粉的酱料,觉得眼眶有些发涩。 他从小学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单亲家庭。 他爹不是个好东西,早些年赌博把家产输了个干净也就算了,还出轨,出轨的丑事被妈发现后还家暴。 所幸周琼向来是个坚强的人,在遭遇了第一次的殴打后就果断报了警,叫来他舅舅逼着那个垃圾爹同意离婚,周琼直接把两个儿子的抚养权都争取到了自己名下,堪称人间清醒。 好强不服输的周琼用仅存的积蓄搞了个夜宵烧烤小推车,一点一点买下了套房子,然后再开了家夜宵店,日子在前几年也好过了不少。 周怀逸回过神把盘里的粉给吃完了,拿起汤勺喝汤时,看着汤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又有些发楞了。 脑海里回忆起刚刚和女孩亲吻的感觉来。 她的唇温暖轻柔,亲起来的时候就像是碰上了一片云,轻飘飘的让人有些发晕。 收拾好灶台的周妈妈刚擦干手就看到自家儿子坐在桌前发呆,勺子斜了都没发现,里头舀起来的紫菜蛋花都快要流回碗里了。 周怀逸五官随周琼,是那种明媚精致的,生下了他的周琼虽然有些年纪了,但也是风韵犹存。 知子莫若母,看到自家儿子发呆发成这样,周琼还有啥猜不到的,凑过去笑眯眯地问他,“乖儿子,有喜欢的小姑娘啦?” 陡然被自己老妈这么一下的周怀逸回过神来,险些往后仰去摔倒,慌乱地稳住了身形,他忙否认道:“妈!你胡说啥?!” 话是这么说,少年的耳朵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周琼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把擦手的帕子挂好,“哟,我胡说啊,你自己瞅瞅你那耳朵,妈还不清楚你,你从小一不好意思啊一撒谎,这耳朵就像被烫熟了似的。” 不过周琼倒是没打算干涉自家儿子恋爱多少。 年轻人嘛,高中的时候这些小年轻有喜欢的人太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该记得的规矩还是不能忘。 周琼隔着餐桌站定,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问他:“记不记得妈教过你什么?” “妈——” 周怀逸放下了汤勺,哀嚎了一声,把脸藏进了手臂里,传出来的少年嗓音闷闷的。 “我记得!三不原则!不可以影响人家女孩子学习成绩;不可以约她在外面过夜,因为她可以不懂事,我们家不能;不可以欺负人家,辜负了人家。” 埋在臂弯的少年蹭了蹭自己的脑袋,“我都记着呢!” 周妈妈瞧着他这副情窦初开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走过去拍了他脑袋一下,“你这臭小子,记得还挺牢。” 周琼端走了周怀逸手边空了的盘子,放进了洗碗池里。 周怀逸搅了搅碗里的紫菜,想起今晚看到的那座小洋楼,不由得轻声问了下自己的母亲,“妈,翔飞街区的独立栋房子应该都挺贵的吧?” 厨房里,周琼抓起铁丝圈刷碗的动作顿了顿,“那肯定贵啊,那边的房价都高得吓人。” 周怀逸哦了一声,睫毛遮掩下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他端起了汤碗,把紫菜蛋花汤一饮而尽,把碗送进了厨房。 他把周妈妈挤开了,动作利索地刷碗,一边还问道:“妈,我哥啥时候下山回家啊?” 周琼正在阳台晾晒衣服,闻言扬声回他,“应该就这几天了,今年高三了,你哥应该也差不多该回学校上学了。” “哥他还要高考啊?他不是早就被玄云观给收去当弟子结善缘了吗?”周怀逸顺手把碗摞好。 周琼没好气地说道:“当道士师父就不用学文化了啊?到时候连道观的书籍都看不懂,文盲一个!” 文盲两个字一说出来,母子俩人都笑了起来。 而此刻,周妈妈口中的文盲纪寒羽,正茫然地站在山脚下,身后是重叠交错的墨色树影,在如水的月光下,像是素白宣纸上泼墨而成的水墨画。 在云层萦绕的山顶间,就坐落着一座外观古老的道观,虽然装潢有些许老旧了,但仍在周边萦绕着清正之气,不是能听到观中弟子悠悠的读书声。 路痴重度患者的纪寒羽眉头微蹙,打开了手机里的缺德地图,顺着上面的指示路线,如履平地一般,身轻如燕地走过了一座接着一座的坟头。 这个导航软件分析出来的下山路线,为什么如此奇怪,竟然要他踩着人家的坟头下山。 实在是令人费解。 纪寒羽踩过坟头后,还得停下来对着坟墓端端正正地一拜,以表对死者的尊重和歉意。 在踏过第十五座坟头后,第十六座坟里头住着的小姑娘终于看不下去了,眼看着纪寒羽穿着藏青色布鞋的脚就要踩过自家房顶,她现身了。 才十岁就因病早逝的小女孩,身上还穿着父母烧给她的粉色连衣裙,俏生生地坐在坟墓上,头发还别着水晶发卡。 “喂!那个道长哥哥!”肖梓晴喊住了正要一跃而起,踩着自己脑袋过去的纪寒羽。 如若是旁人,在这深山老林大半夜的听到这种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只怕是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了。 但纪寒羽自幼便在这山林间道观中长大,并不怕,和一些亡魂也算是熟识,每逢过节观中还会叫一众弟子为他们烧纸。 纪寒羽轻盈落地,站在了肖梓晴的面前,瞳色浅淡的一双眼如同春日里还未曾化完的暖雪,沁着清粼粼的光,“小晴,怎么了?”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坐在自家坟头上,晃着一双腿,抬起手给纪寒羽指了个方向,“道长哥哥,下山的路在那边,你怎么往坟山这面过呢?前天我爸爸妈妈才给我打扫过房子呢,你可别给我踩脏了。” 听到小女孩抱怨的纪寒羽抿了抿薄唇,果断地将手机里刚刚用的导航软件给卸载了,“谢谢小晴,待到鬼节时,我到时候给你多买两条裙子。” “好啊好啊!” 空旷的山林里,回荡着女孩清脆的笑声。 远远望去,可以看到有一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孩坐在许多林立的坟墓间,笑容满面地朝着一个方向挥手告别。 洗漱完坐在桌前做试卷题目的叶姝托着脸,百无聊赖地转了转手中的笔。 回忆着方才刚到家的情景。 叶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里面正讲着十三号筒子楼四层的租客,被人给杀死分尸了。 新闻里的楼梯间打了码都隐约可见干涸的暗红色痕迹,可见这起凶杀案有多可怕了。 听到女儿回来了,生怕这新闻把孩子吓到的叶爸爸连忙把电视给关了,“姝姝回来啦?” 站在玄关处换鞋的叶姝应了一声。 父母待她都很好,洗浴间的毛巾和热水给放好了,连水温都是恰到好处,可见这是一个十分幸福的家庭。 可是叶姝在看到叶爸爸和叶妈妈的时候,潜意识间居然生出了愧疚的情绪。 叶姝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原身经历了什么,会对待她这么好的父母心生愧疚呢? 就在这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了。 随后而来的是叶妈妈和蔼可亲的说话声,“姝姝啊,睡了吗?” 叶姝随口应道:“没呢,我还在做试卷,妈妈你直接进来吧。” 叶晓洁打开了房门,把一盘切好的果盘放在了叶姝手边,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写完早点睡觉,明天还得去上早自习呢,要你爸爸送你去吗?” 叉上一块苹果塞进了嘴里的叶姝模糊道:“不用啦,太早了,我和同学一起去就好了。” 关上房门前,叶晓洁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声。 “不要熬夜啊,记得一定要早睡。” “记住啦!” 天幕漆黑一片,只有几点寒星悬挂于上,临近凌晨三点多才走进了市区的纪寒羽抬手,擦去了额间鬓发沾染的露水,清俊的面容上未免显出几分疲惫之色。 黎明之际,天还没有大亮,一个身穿藏青色道袍的颀长身影,在路过一栋小洋楼时,却停下了步伐。 二楼的窗户上趴着一个婴灵,通身的肌肤死白,但却缠绕着青紫色的筋络,看着有些狰狞。 而这个怨灵婴正怨毒地望着窗内,但因为窗帘拉着,什么都不能够看见,也不知道它是在看什么。 纪寒羽抬眸,看了眼这座房子上方环绕的祥瑞之气。 从这发黄的祥瑞之气来看,这家人都是积德积善的好人,怎么会惹上这等凶恶的怨灵鬼婴呢? 就在他观察之际,窗帘被刷地一下拉开了。 与此同时纪寒羽看到了一位少女,站在了落地窗前。 少女的骨架小,身材纤瘦,穿着宽松的天蓝色睡衣,可能因为才起床,乌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还有几缕发丝调皮地蜿蜒在莹白的雪团前。 在看到那抹莹白时,纪寒羽就收回了目光,神情重新回归了松雪般的清冷。 先天不足,后天体寒,可窥阴阳,这般的体质对于她来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叶姝看到窗台上爬着的鬼婴先是一愣,然后就注意到了楼下站着的那道清瘦身影。 身量颀长的少年穿着藏青色道袍,墨发只是拿了一枝乌木发簪随意地盘在头顶,眉目清浅,尤其是那双眼温润如水时又带着难以察觉的清冽寒冷。 浅色的唇如温玉一般。 而叶姝也听到了脑海中的系统播报声。 “滴!人设卡更新,男主二号纪寒羽,职业为玄云观小道士,性格清冷如月......” 让叶姝一下子捏紧了窗台栏杆的是系统下面一句话。 “该男主有初元buff,获得其初元后有清正之气护体,就再也不用怕鬼来找咯” 光是听初元这两个字,叶姝就能从字面上理解含义。 毕竟,这可是一本十八x标红文学,初元什么意思还用猜吗? 但很快,叶姝就发现纪寒羽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窗台前趴着的鬼婴上。 这个鬼婴近不了自己的体,叶姝倒是不太担心,但是就怕这小鬼会去惊扰叶爸爸和叶妈妈。 恰巧此刻天还蒙蒙亮,路上并没有行人。 叶姝动作小心地拉开窗,嫌弃地看了眼长相磕碜的鬼婴,秀眉微蹙地朝着纪寒羽的方向小声呼喊。 “那位小道长!” 纪寒羽本来收回目光,就打算离开了,未曾想叶姝会呼唤自己,他转过身来,神情淡淡地看着二楼窗台前站着的少女。 “何事?” 他的嗓音清冽如雪,入耳的时候,犹如玉珠落金盘一般悦耳。 不知道是不是他道行的缘故,叶姝听起来他的嗓音格外清楚,就像是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 叶姝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这个鬼婴,细声问道:“小道长,你是不是能看到这个?” 少女说话时,如画般细致的眉眼透着柔和感,叫人不舍得令她失望。 纪寒羽沉吟半晌,然后张口回答了她的疑问:“能看到。” “小道长,您等会!” 然后纪寒羽就看着叶姝窜进了房间里,身影消失不见,又很快地出现在了一楼。 他澄澈的眸子倒映着叶姝动作小心地打开了自家的门,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连睡衣都还没换下,可能是有些跑太急了,露出了一截白玉般的颈子,还泛着层淡淡的薄红,就像是沁着甜香的蜜桃。 叶姝敏锐地发现了这位小道士,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脊背似墨青色的山脊般挺直,眉梢冷淡疏离,像是薄薄地落了一层雪似的。 纪寒羽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眸,却在看到女孩穿着家居拖鞋,透着粉意的脚时,猛然别开了眼。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纤细葱白的手指做着小动作,不安地绞着她自己的睡衣衣摆,柔和的眸子却殷切地望着自己,发出了诉求。 “这位小道长,你可不可以帮我解决那个孩子......” 纪寒羽薄唇轻启,吐出了凉凉的几个字:“贫道俗名纪寒羽,道号守初,另外那不是孩子,而是恶魂鬼婴。” 守初? 叶姝不由得联想起了系统提到的他的初元。 道号守初,守得原来是这个吗? 第115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7 因为这下靠得近,鼻尖都是她身上的清香。 还带了点熟悉的童子阳气,纪寒羽眉头轻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 并没有多想什么的纪寒羽取下了背了一路的小包袱,从里头取出了一只小巧玲珑绣着太极八卦图的抽绳袋子,“帮你解决可以,付钱吧。” 叶姝看着他干净利落的动作,还有那不加思索的应允,一时间门都愣了一下。 她听到了后半句的重点,要收钱。 网上搜到的资料都说这种有真材实料的捉鬼先生,都是没缘分有钱都遇不上的,那他收费应该也很正常。 毕竟捉鬼不是他们的义务。 “5000一次。” 没等叶姝问他价格,纪寒羽就给出了答案。 叶姝乖巧地蹲在纪寒羽旁边,认真地看着他清点着包袱里的一堆东西。 但是叶姝能看到并且认清楚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支毛都开叉了的毛笔,还有一小包色泽上乘的朱砂。 “纪先生,为什么会形成鬼婴这种鬼啊?” 正在寻找鬼婴喜好的拨浪鼓的纪寒羽听着叶姝这清甜绵软的嗓音,修长的手顿了顿,淡声答道:“鬼婴多为母体流产,心有怨气而成,月份越大而堕的胎儿怨气越重。” 只不过叶姝还是有些好奇,因为她昨晚从网上看了不少帖子,很多网友的观点都说这种道观出来的道长,是世外高人,那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 纪寒羽自然察觉到了身边少女的欲言又止,侧首看了看她温柔的轮廓,细致的眉目疏冷如梅上雪,“怎么了?” “啊!”叶姝看到纪寒羽居然愿意主动搭理自己,也是有些意外,在他转过头去前,连忙小声问他:“小道长,我看网上说你们这些高人都是不爱财的.......” 闻言,纪寒羽看了眼神情认真无比不似作伪,黑眸也是清澈见底的叶姝,凉凉道:“五弊三缺可曾听说过?” 这个叶姝倒是知道的。 昨天晚上她意外点进了个风水大师网,头条文章讲的就是术数之人窥破天机的五弊三缺之事。 五弊,鳏寡孤独残;三缺,钱权命。 叶姝对着纪寒羽毫无波澜的目光,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可知我的命数犯什么?” 叶姝想了想,摇了摇头。 然后,叶姝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纪寒羽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我缺钱。” 好的,她知道了,纪先生您缺钱。 叶姝这下老实了,没有再多问任何有关这种玄学道法的知识了,只是默默地观察着纪寒羽的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 其实还有一弊,纪寒羽没有告诉叶姝。 他从小玄学有缘,因此寻常学道法的人通常来说五弊三缺只犯一样,他却是一弊一缺。 犯的正是五弊中的鳏,老而无妻,孤独终老。 毛笔蘸好了朱砂,纪寒羽随手在八卦袋的收口处点了一下,朝着叶姝伸出了手,“交钱吧。” 叶姝微愣,下意识地翻了翻睡衣的口袋,空空如也。 但现在也不好再打开家门去拿钱,万一被叶爸爸和叶妈妈发现了,估计会把他们吓坏。 纪寒羽凉淡的眸光落在了眼前的叶姝身上,看着她因为不知所措,如雪般皎洁白皙的脸上浮现了层淡淡的红晕。 像是枚半剥荔枝的少女抿紧了浅粉的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他,“小道长我身上没有现金。” 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不合理,但是叶姝还是说出了口:“可不可以等你捉完,我上课去学校前再给你钱啊?我家就在这,不会突然搬家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是临远一中的学生.........” 眼看着她一副都快要急得泪盈盈的模样,纪寒羽打断了她许诺的话语:“实在没钱的话,先交押金。” 可是现在身上连一块钱都翻不出来,叶姝正为难的时候,听到了他冷玉般的嗓音道:“在你左手腕有个东西,那个交给我押着就可以了。” 一语惊醒,叶姝把手腕上的银镯子给褪了下来,递给了他。 纪寒羽接过镯子时,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微凉柔软的指尖,像是碰到了一块软玉,心弦毫无征兆地被拨弄了一下。 他垂下眉眼,打量着手中的银镯子。 指尖相碰时,叶姝也是一惊。 因为纪寒羽指尖的温度很低,低得就像是在冰箱里冷藏了许久一般。 都不太像是活人身上该有的温度。 纪寒羽一眼就认出来了手里的东西是个古物。 说是纯银镯不太准确,这是个银镀金累丝镯子。 看样式本该是镶嵌八宝珠玉的,但是用于镶嵌珠宝的银扣空了,大抵是被盗墓或者倒卖者给撬了,还被勾成了新纹样。 纪寒羽抬头端详着叶家房子顶上的祥瑞之气,只是这只镯子和叶家没什么因缘之气。 至于为什么这镯子会道叶姝手上,纪寒羽并没有过问,像叶家这种富贵祥瑞人家,喜欢购置珠宝古董也是正常的。 以前他跟着师父去过港城一个老富豪家里驱鬼,外面看是平平无奇的带庭院房子,一走进去便是琳琅满目的古董。 而那个老富豪家里为什么会闹鬼,就是乱收古董导致的。 阴魂大多喜欢寄居在这些古物身上。 纪寒羽不由得看了眼叶姝在熹微日光下近乎透明的脸色,估计是叶家长辈为了保护体质不好的她,特地去买了这只镯子。 叶姝本来以为这种驱鬼术士,捉鬼的手段肯定十分惊人,却没想到纪寒羽从一堆奇奇怪怪的物品中,拿出了一个看着图案都已经破旧到褪色了的拨浪鼓。 清俊冷冽的少年,穿着藏青色的道袍,面无表情地对着鬼婴的方向,晃了晃手中的拨浪鼓。 这个画面,这个场景多少有点恐怖。 因为拨浪鼓本来是长辈们拿来逗弄婴孩的,老人长辈们面容慈祥,婴儿们也都是粉雕玉琢的,按照常理而言,场面应该是十分地温馨美好。 但是,纪寒羽冷着张脸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形容可怖的鬼婴,看着倒像是个冷面煞神。 修长的手指捏着那个小巧的拨浪鼓规律而有节奏地轻晃着,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末端是皎白的月牙,看着一双手犹如艺术品般。 趴在窗台边的鬼婴听到耳畔清脆的鼓声,长满了青紫色筋络的脑袋居然直接一百八十度反人类地扭转了过来。 叶姝眉头皱了皱,她总觉得刚刚像是听到了脖子拧断的声音,那种咯吱作响令人牙酸的声响。 鬼婴漆黑没有眼白的瞳孔似乎闪了闪,然后它跳到了马路上,身下蜿蜒出暗红色干涸的血迹,发出了叶姝熟悉的刺耳笑声。 刺耳的咯咯笑声,回荡在昏暗空旷的街道间门。 但有纪寒羽的鼓声伴着,叶姝并没有生出难受的感觉。 只是等鬼婴接近了纪寒羽的时候,它敏锐地发现了他身上并不好惹的清正之气,一开始只是纪寒羽将这通身气息都隐藏了起来。 发现鬼婴生出了逃跑的念头,纪寒羽直接一撩道袍蹲下来,伸手一捞,就把这尖利哭叫着的鬼婴拎在了手中。 随后叶姝就看着少年冷着脸,熟稔地将这鬼婴揉搓成一小团灰白色的球扔进了八卦袋中,用朱砂印封了起来。 整个过程十分地快,快到叶姝都有些恍然。 她昨晚熬夜看了些捉鬼的影视片,都说要布阵,黑狗血什么的,捉这种戾气极重的鬼婴更是复杂。 哪里像纪寒羽这样那么简单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鬼婴捉进了袋子里。 把东西重新收拾好,纪寒羽再度背上了那个灰扑扑的包袱,“常理而言,这些冤死的鬼婴只会去寻找父母,你是从何处惹到这个鬼婴的?” 纪寒羽观眼前少女阴气充盈,并不像是破了红的模样,而且和这鬼婴根本没有因果关系。 晨间门的清风吹拂,日光透过树叶在纪寒羽的脸侧落下了斑驳细碎的树影。 叶姝一边回忆着,一边实话实说了:“当时我去打印室打印试卷,然后看到它趴在一个老师的背上.......” “啃噬血肉。”见叶姝犹豫了一会没敢说出来,纪寒羽直接给她补上了后半句。 纪寒羽刚刚观那鬼婴通体怨气,大概率是父母皆弃,不出意外的话那名老师就是鬼婴的父亲。 “那个老师叫什么?”想起来自己复学的高中就是临远一中,纪寒羽多问了一句。 “刘伟安。” 纪寒羽抬腿就打算走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名叫刘伟安的就是鬼婴的父亲,但是想要散了鬼婴的怨气送他入轮回,还得先找到鬼婴的母体。 看到纪寒羽要走了,叶姝连忙喊住了他,追上去拉住了他的衣摆。 衣摆传来拉扯感,纪寒羽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叶姝气喘微微地说道:“那纪先生,我什么时候把钱给你呀?” 纪寒羽停住了脚步,“不用担心,等解决了你总能见到我。” 话音落下,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摆,扯出了叶姝的手心,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纪寒羽就这么把鬼婴带走了。 看到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了马路转角,叶姝才往回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家门,正准备蹑手蹑脚地进去,就被叫住了。 “姝姝这么早就出去了?”叶妈妈上下打量了一眼叶姝凌乱的睡衣,连忙上前捉住了她的手,果不其然冰冰凉凉的,“衣服也不换就出门,不怕着凉?” 叶姝不知该怎么应对,只能笑着说:“早上空气好,我出去溜达了一圈。” 叶晓洁看着叶姝不像是在撒谎的神色,也没有多问,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快上楼换衣服,吃完早餐要去上早自习了。” “好!” 逃出生天的叶姝看了看时间门,连忙小跑上二楼换了校服才下来。 匆匆吃完早餐,叶妈妈还给她塞了瓶热好的牛奶。 叶姝拿着牛奶就出了门,刚出门就看到不远处等着自己的少年身影。 还没跑到周怀逸面前,他就伸手扶住了没站稳险些扑过来的叶姝,“离早自习还早着呢,跑那么急干什么?” 扑倒在他怀里的叶姝抬起了脸,白得细腻的脸上洋溢着清浅的笑意,水润的圆眼笑起来弯弯的。 说话时的声音也是脆生生的。 “早上好呀!” 周怀逸很不自然地别开了眼,不敢看她,讷讷道:“早....早啊。” 殊不知两个小年轻的互动,被在餐厅里吃早饭的叶爸爸和叶妈妈尽收眼底。 叶爸爸一看到周怀逸就这么自然亲昵地抱住了自家女儿,瞬间门把手里拿着的报纸给捏紧了。 刚坐下来的叶晓洁看到老公这副恨不得飞过去,揍人家男孩子一顿的模样,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拿着筷子敲了敲桌面。 “老叶!吃饭!” 叶振强被气到说不出话来,指了指窗外渐渐远去的两个人,又指了指叶晓洁,孩子气地把报纸往桌面上一拍。 “不吃!” 叶晓洁瞧着他这气不顺的脸,白眼翻得更大了,“女儿从小身体不好,这好不容易交上个小男友,多好啊!” 叶振强恶狠狠地咬了口包子,又喝了口粥。 一点都不好,夫妻俩把女儿当心头宝似的捧在手心里长大,她小时候身体不好,不知道夜里跑了多少回医院。 这好不容易才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扭头就被那混小子给拐跑了。 好个屁! 但是对上自己老婆那笑眯眯的脸,叶振强又瞬间门就怂了。 在学校有个照顾女儿的人,也挺好的。 多好啊,上学路上都有人陪着。 在路口前等红绿灯的时候,叶姝把叶妈妈给自己的牛奶递给了周怀逸。 看到女孩伸手过来,周怀逸下意识地接住了。 入手是一瓶还带着余温的牛奶。 “你不喝吗?”看清楚是什么的周怀逸愣了愣。 叶姝摇了摇头,“我吃太撑了,喝不下去。” 这牛奶都是叶妈妈每个月订好送来的鲜奶,其实她也没想到这具身体对腥味反应那么大,昨晚临睡前叶姝都是捏住鼻子硬着头皮喝下去的。 刚喝下去差点吐出来。 而且今天早上,被叶妈妈盯着吃了很多,要是再喝一瓶牛奶下去,保准得在路上吐出来。 周怀逸看着她雪白的脸蛋,有点手贱地伸手捏了一把。 猝不及防被捏了脸的叶姝微微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指尖滑嫩微凉的触感,就像是捏了一块嫩豆腐似的,甚至比豆腐的手感还要好。 她皮肤真好,还雪白雪白的。 哪像自己天天训练,晒到不行。 对上少女透亮乌黑的眼眸,眸子被蒙上了一层水汽,像是在控诉他的行为。 离绿灯还有一分多钟的时间门,为了掩饰自己的行为,周怀逸握紧了牛奶的玻璃瓶,轻咳了一声,强壮冷静地说道:“没事,刚刚看你脸上有个东西,帮你擦掉了。” 叶姝的眼睛就像是一块明镜,仿佛能照得出来他乱扯的谎话,周怀逸神情不自然到不敢和叶姝对视,动作迅速地打开牛奶瓶,仰首一饮而尽。 因为紧张喝得太急了,周怀逸还呛了一下。 才被呛到,背后就传来了少女轻拍的触感。 这拍的力道,跟小猫挠似的,反而让人的心都发痒。 “你没事吧?怎么喝得那么急,你很喜欢喝牛奶吗?”待到周怀逸的呼吸平稳了,叶姝才小声询问他。 看到他唇角还残留着几滴雪白的痕迹,叶姝翻找出手帕纸,踮起脚尖抬手给他细细擦拭干净。 “喜欢啊,喝牛奶能长高。”周怀逸胡谄了几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着少女担心地望着自己,指尖擦过了自己的唇角。 唇边似乎还残存着她指尖微凉的温度。 周怀逸凌乱的目光一时间门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只能落在了叶姝的头发上。 粗神经的他这才注意到,今天的叶姝把头发扎了个高马尾,只不过额间门还有些许细软的碎发,不时扫过她精致的眉眼。 周怀逸傻愣愣地抬手,将叶姝的碎发都别到了她耳后。 “绿灯啦,走吧!” 唤回周怀逸全部心神的是女孩悦耳的嗓音,叶姝还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把人往前带着走。 回过神来的周怀逸抿着唇,少年人寒星般的眼睛熠熠生辉,里面都是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他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手心里的手,穿过了她的指缝,扣紧了双手。 而另一边,路痴重度患者的纪寒羽在走错了四个街区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校区。 他记得他妈妈买的房子就在临远一中附近,房价因为是学区房还比较贵。 所以周围都是步履匆匆赶着去上早自习的一中学生,几乎没有学生注意到道士打扮的纪寒羽隐入了小巷子里。 只不过在人群中,纪寒羽好像看到了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摇了摇头,走进了桂馨小区。 在小区里又饶了十多分钟后,纪寒羽选择了走到保安室问路。 问清楚之后,那个老大爷还不住地张望着,想看看这个小道士住在哪里。 纪寒羽也没想到自己才回到家,就被周妈妈按在了梳妆台前,说是要把他这头发给剪掉。 周琼抄起了家里用来给兄弟俩剃头的推子,眼看一推子下去,自己就要变成寸头了,纪寒羽连忙喊住了周妈妈的动作。 “妈!不能剪那么短!” 因为玄云观道家讲究不忘孝道,顺应自然,所以绝大多数弟子都是不削发的。 周琼放下了手里的推子,看了眼自己从小就更懂事的大儿子,叹了口气,“寒羽,你这今天都要去学校了,怎么可能还留着一头长发去呢?” 习惯了长发而束的纪寒羽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思考。 只不过犹豫了几秒,纪寒羽就接受了,只是让母亲不要剪得太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周妈妈说要剪掉,他也不该有什么意见。 一簇紧接着一簇的头发随着剪刀的咔擦声落地,堆成一团。 纪寒羽看着镜中眉眼间门多了几道细纹的周琼,张口问道:“妈,怀逸最近怎么样了?” 听到自己向来懂事沉默寡言的大儿子主动说话了,周琼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撩起了一缕头发细细裁剪好,一边说:“怀逸啊,他懂事了不少,老说要去店里帮忙,他队里训练忙,我不准他来。” “说起来,他最近啊还喜欢上了个小姑娘,哟那满面春风的,还不准我这个当妈的问他。”周琼笑容满面的,满目都是欣喜,可见纪寒羽回家这件事有多让她欣喜。 周琼拿过桌面上摆着梳子,梳理好还留在纪寒羽发间门的碎发,“对了,你们兄弟俩年纪差不多大,说不定怀逸这混小子不肯跟我说的话,能跟你聊上几句呢。” 纪寒羽纤长的眼睫半阖,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他在道观待了三年,这还是他三年来第一次下山。 师父说是得送他回来读书,不能和俗世隔绝太久。 只是看师父那躲闪不定的眸光,纪寒羽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光是刚下山碰到的那个鬼婴,浑身的怨煞气就令人心惊。 流产而亡初生的婴灵通常来说,怨气是不会浓郁到那个程度的,这临远一中听师父说十几年前是出了名的鬼校。 派他下山,大概也是想让自己稳稳临远一中的阴魂。 耳边是母亲絮絮叨叨的话语,镜中倒映出来的母子俩身影,让纪寒羽一时间门有些恍惚。 周妈妈这理发的手艺也不是一开始就练出来的,而是带着两个孩子硬生生一点点学出来的。 理由也很简单,为了省钱。 小时候,兄弟俩最乐意的便是坐上板凳,等着周妈妈仔细地拿推子给他们理发。 他常年不下山,一是因为自小便堪破了自己与家人亲情缘分单薄,二便是因为自己犯钱缺,若是常带待在家中。 周家莫要说攒钱买房开店了,只怕是到现在全家人都得衣衫褴褛地流落街头 “对了妈,你知道一中的刘伟安老师吗?”纪寒羽收回思绪,轻声问了句。 周琼的剪子停在了纪寒羽的发尾,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你们高中的那个副校长是吧?” “对的。” 周妈妈笑了笑,“那肯定的,你弟弟就在一中上学呢,哪个老师教学好,妈我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呢!” “怎么好好地问起他来啦?你想转去他班上啊?”周琼手上没停,嘴皮子也利索地很,“估计难了,刘伟安他这些年身体不好,一直都是带高一的课。” 纪寒羽心底微哂。 常年被鬼婴缠着,身体能好才是真的见鬼了。 就叶姝那样的纸鹅蛋体质,常年可探视阴阳,若不是有家族祥瑞之气护着,只怕是年幼就得夭折。 纪寒羽捻过指尖的一点朱砂,似是不经意间门随了句嘴,“刘伟安老师肯定是个好老师吧,名气那么大。” 闻言,周琼也是一笑,“那可不,刘老师他性子可是出了名的敦厚和善啊。” 要真是好人,怎么会被怨鬼找上门? 怕不只是表面工作做得滴水不漏罢了。 说着说着,周琼不可避免地嘟囔了两句,“就这样的好老师,前些年筒子楼有个卖猪肉的鳏夫死了女儿,还怨到刘老师身上。” 纪寒羽敏锐地捕捉到了周琼这句嘟囔里的不对劲,但却没有问什么,只是耐心地听着。 “那老鳏夫没了女儿后,也疯了,成日里就在街头小巷里念叨着什么东西。” 似是想起了那个流浪汉的可怜境地,周琼也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把地上的碎发都收拾好,“要妈说啊,这老头也是个可怜人,好好的女儿好不容易一个拉扯到这么大,就这么没了。” 换下了道袍的纪寒羽,看着床上摆着的校服,动作微滞,然后利索地穿上了身,背上了包就走了。 原本安安静静地装在包里的八卦袋就像是孕妇的肚子一般,踢蹬了一下。 第116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8 快到教学楼要分开的时候,周怀逸握住了叶姝的手腕,笑容爽朗:“下周二下午文化体育馆有市级的篮球比赛,我代表我们学校参赛,你来不来?” 下周二下午? 叶姝愣了一下,可是下午有课啊,也不是周六下午。 于是,周怀逸就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小声地说道:“可是下周二要上课......” 说话的时候,她鸦羽般的睫毛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扑闪扑闪的,眨得人手心都发痒。 胆大妄为的少年把她拉进了楼梯间的死角,在她的眼皮上亲了一下,周怀逸嘿嘿一笑,在叶姝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叫句好听的,哥教你逃课。” 犹如一只被吓到的兔子一般的女孩,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 然后像是不敢直视他那双灿烂如星的眸子一般低下了头,莹白的耳尖泛起了点红。 叶姝看着他这副臭屁的样子,心念微动,抬起了胳膊搂住了周怀逸的脖子,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轻地舔舐而过。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顿时把周怀逸惊得跳了起来,脑袋撞上了楼梯低下低矮的天花板。 更要命的是,这看起来乖巧温柔的女孩,正仰起头,眸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就像是只能看到他一个人一般。 她用细细柔柔如溪水潺潺般的嗓音,轻声地叫自己,“怀逸哥哥.......” 周怀逸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他握紧的拳头,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地按进了手心。 少年人总是很容易冲动的,要不是周妈妈从小就教育着他,他真的现在就想把她按在这里用力地亲咬。 但是叶姝这看起来清澈易碎的脆弱模样,又让周怀逸根本舍不得。 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只要眼前的女孩眼眶稍微红了点,他的心脏都会兵荒马乱。 所以忍到了最后,周怀逸也只是搂住了叶姝的腰,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想要把她发间的所有馨香都吸入心中。 根本经不起撩拨的少年懊恼地说了句:“你这家伙真是.......坏得很。” 他也只能佯装恶狠狠地轻轻掐了掐叶姝纤细的腰间,咬牙切齿地说:“等高考完,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不过周怀逸还记得教她逃课的事情。 “刚好你这两天生理期,你就和老师说身体不太舒服,想去趟医务室。”周怀逸顿了顿,继续道:“你成绩这么好,老师肯定会相信你。” “出了教学楼去高二教学楼后边,那里堆了一堆的老式课桌,你爬出来,我在墙外面等着你。” 叶姝听得很认真,还一边点了点头。 周怀逸瞧着叶姝这副乖巧不能受惊的模样,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第一次教这种好学生逃课,让他怎么都觉得有些心虚,像是在做什么坏事似的。 “早自习铃快响了,走吧。”周怀逸看了眼手表的时间,忙拉着叶姝出了楼梯间。 因为快上早自习了,楼梯里都快没什么人了,一直把叶姝送到了教室门口,周怀逸才迈着长腿,一步跨两三级台阶地往自己楼层赶。 叶姝习惯从后门进教室,这是她喜欢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习惯性动作。 她才刚坐下,身上就扑过来一个平板一样梆硬的身躯,紧紧地抱着自己,“叶姝学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不知所措的叶姝被这一扑差点摔在地上,轻眨了双眼,才发现抱住自己的是个清秀的小女生,扎着和叶姝差不多高度的单马尾,还带了个银框细边眼镜。 迅速翻阅了一遍原身的记忆,有关于这个女生的着墨很少,原身只记得她原本是高二的,好像是前两天参加考试提前升学来高三了。 叶姝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些不知所措,她轻眨了两下双眼,“你好呀!学妹。” 只是姗姗来迟的系统播报音,让叶姝有些懵。 “滴,解锁人设卡信息,主角嘉宾三号沈丹颜,性别不明,物种不明,请任务者继续加油解锁信息哦。” 性别不明是什么意思? 叶姝傻眼了,如果她刚刚没记错的话,这个孩子的胸.......似乎又硬又平到可以和钢板媲美了。 但是不明的话,叶姝又不可能现在把这女孩子的校裤给脱下来,确认确认。 真要这样做了,只怕是可以直接在临远一中待不下去转学了。 但叶姝突然捧起了她的脸看了看,觉得这个女生的声音有些莫名的熟悉。 忽然想起来,昨晚和周怀逸一起回家的时候,路过了高二教学楼一楼的厕所。 当时她以为是她听错了,因为厕所里传来了猫叫一样的呼救声,然后叶姝就央求着周怀逸陪她去看看。 一楼的厕所灯经常坏,所以是漆黑一片的。 叶姝看到厕所门居然是从外面锁上的,也是愣了一下。 但是那会,刚被厕所鬼婴吓了的她都不确定厕所里呼救的是人还是鬼了,所以把那根用来插着门锁的木棍给抽出来,把门打开了她就走了。 叶姝都没有往里面看。 殊不知,就在叶姝拉着周怀逸的手小跑离开的时候,有一个跪坐在湿冷地板上的纤瘦身影,脑袋无力地靠在墙角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滴答滴答往下滴着冰冷的污水。 校服被扯得乱七八糟,沾了厕所脏水的拖把就被扔在她手边,蜿蜒出冰冷的水。 她漆黑沉郁的眸子一直追随着叶姝的背影而去,直到看不到任何踪影,她才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厕所。 叶姝现在一听的话,昨晚呼救的声线其实和这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有点像。 被捧着脸转来转去的沈丹颜说话也有些口齿不太清晰,咿咿唔唔地说着:“学姐!我叫沈丹颜,我可是为了你才提前升学来高三的!” 眼见着前排坐着的同学们都快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了,叶姝连忙松开了手,柔和地笑道:“快上早自习了,该回位置了。” 叶姝也没有想到上课期间,这个女孩子一直用那种发光发亮的眼神看着自己,盯得她背后都有些发毛。 在上完第二节课的时候,叶姝感觉有些饿了,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雪米饼,小口地咬着,不时发出点咔擦的脆响。 然后在看清讲台上被班主任程强老师引进来的人脸时,叶姝险些被嘴里的雪米饼给呛到。 无他,正因为台上,剪着一头利落短发,神色疏冷淡漠的少年正是早上才见过的纪寒羽。 黑红色系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被他高挑的身形衬托出一种清俊的美感。 程强老师才介绍完,“同学们啊,这就是老师一直跟你们说过的,在我们班保留着学籍的纪寒羽同学,本来这位成绩十分优异的同学呢,去年就要参加高考了,但因为一些事情只能弃考,所以就来我们班了。” 纪寒羽沉默寡言惯了,所以连自我介绍都没说,只是随手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体流畅狂放,自成玄学道家风骨了。 程强看了看班里的位置,看到不少女生都惊艳地看着自己身边站着如松竹一般的少年,一时间有些头疼。 这个学生听校长的意思是得好生照顾,博雅班可是文科实验班,这小男生都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进来,可想而知后台有多硬了。 他可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啊! 但听别的老师都说这个学生成绩也是不错的,倒不用太担心。 实际上,纪寒羽只是把玄云观的推荐信送到了校长办公室。 可也不知道该安排他坐在哪里,程强是真担心这位同学的长相会引起班里同学的早恋苗头。 “那这,呃,纪同学想要坐在哪里呢?” 叶姝刚藏好小饼干抬起头,就正对上了纪寒羽的目光。 那人就这么站在讲台旁,听到老师的提议后,凉淡似水的眸光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要完。 因为只是一对眼,叶姝就猜到这家伙指定是看上自己旁边的空位了。 靠近窗户空气风景都好,还接近角落,可想而知有多符合他不善于同人交际的特点。 纪寒羽伸出冷白纤长的指尖,隔着一整个班的同学,遥遥地指了指叶姝旁边的位置,“我就坐那位同学旁边吧。” 说完还没等老师发话,纪寒羽就背着包,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叶姝身边坐下。 还带起了一阵裹挟着清冷檀香的风。 本来叶姝都有些懵,但是嗅着空气中的冷香,却觉得身心都像是安定下来了一般。 也没注意到最远角落里,沈丹颜捏紧了课本的 第117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9 令叶姝有些意外的是,第二节课的课间纪寒羽就不见了踪影。 篮球场上正在进行着校队筛选,当然其实很多学生都知道这个筛选只是做个样子罢了,每年的市级高中生篮球赛,都是由周怀逸带队闯进决赛夺冠然后进入省赛。 教练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场上的每一个人,每看到一个人动作中暴露的缺陷,就不由得摇了摇头。 周怀逸这小子虽然看着不太稳重,但是首大单招应该是稳了。 也不知道他毕业离校以后,临远一中的校队能不能支棱起来。 不少高挑的学生在奔跑着,作为大前锋的周怀逸手上运着球,直接突破了对方的严防死守,腾空而起来了个干净漂亮的暴扣。 整个场子寂静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还有不少场外坐着的男生们激动到跳起来,挥舞着双臂。 操场正对着的高三教学楼也是阵阵欢呼,还有不少女孩子大胆地把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大声呼喊着自己喜欢的男生球员名字。 其中周怀逸的名字呼喊频率最高。 下场了的周怀逸接过队友递过来的运动发带,把被汗沾湿了的头发往后捋,晶莹的汗珠顺着发尾甩在了球场上。 不过没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却在高三教学楼的四楼寻找自己熟悉的身影,眸子亮晶晶的,跟想要问主人索取奖励的大金毛犬似的。 在找到了四楼走廊栏杆边站着的女孩后,周怀逸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扬唇一笑。 少年清澈而带着求奖励的笑容,顿时引发了高三教学楼这边的沸腾。 自己明明只是出来晒晒太阳,吹吹风。 叶姝瞬间收回了目光,专注于手中拿着的必备单词小手册。 开屏的小孔雀。 中场休息的时候,周怀逸走到自己的休息位置上,拿过旁边的水杯却是一愣。 因为这个杯子是早上叶姝递给自己装了牛奶的水杯,也不知道为啥自己脑门一热,就把这杯子给洗刷干净装上了水。 他望着手里精致漂亮的水杯,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叶姝抱着这个杯子,小口啜饮喝水和喝牛奶的模样。 想着想着,脑袋轰鸣一声,周怀逸倒是把自己给想得面红耳赤了。 周怀逸撇开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但喝完水又忍不住盯着这个杯子看。 陈明华一下场,就看到自己好兄弟盯着手头里的水杯发呆,他定睛一看。 好家伙,还是个极具少女心的杯子,盖子是浅粉色也就算了,周边包裹着的防烫垫还是蝴蝶结样式的。 再看看队长这浑身都冒粉红泡泡的傻狗模样,陈明华还有啥不懂的,但就是想凑上去犯个贱。 这个贱不犯,他得难受一整天。 陈明华无声无息地在周怀逸旁边坐下,然后拍了他胳膊一掌,凑过去贱兮兮地问道:“逸哥,你小女朋友送你的?” 骤然回过神的周怀逸下意识地就拿起杯子想往后藏,看清楚不是教练而是陈明华这兔崽子后,抬手就给了他一个暴栗。 “你这兔崽子,胡说啥?!想要晨跑训练多来十圈?” 但是被戳破小心思的周怀逸却控制不住热度攀附到耳尖。 难得看到自家逸哥这副娇羞小媳妇的样子,纵然被揍得很惨,陈明华也觉得这顿打,挨得值了! 收拾了一顿自己犯贱的队友后,两个好哥们又并肩坐在了一块。 “你说......” 周怀逸才开口,陈明华就心领神会了,笑眯眯地说:“逸哥,你是不是想问我该怎么谈恋爱?” 一听他这欠揍的语气,周怀逸就开始凉凉地盯着他看。 某种角度看起来,面无表情的时候,周怀逸和他的哥哥纪寒羽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尤其是这样凉凉地看着别人时,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了。 陈明华缩了缩肩膀,但还是非常认真地给周怀逸支招:“逸哥啊你看,到时候十一月了,是不是有个糖果节?” “我跟你说啊,到时候,你就给人家送一堆的糖!我保证你倍有面!” 周怀逸听着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仔细一琢磨确实有几分道理,“那十一月过后呢?” 陈明华挠了挠头,“逸哥,不是还有平安夜吗?” 平安夜? 周怀逸转过头看他,有些疑惑地问道:“那平安夜送啥?” “苹果啊!” 苹果?这个挺简单的。 周怀逸摩挲着手里拿着的杯子,想着叶姝那轻飘飘的体重,决定到时候给她买一箱苹果,她应该多吃点,那么瘦。 只是.....周怀逸还是有点奇怪,送一箱苹果会不会太多了,他怕叶姝抱不动,便多问了一句:“我去水果店买一箱怎么样?” 陈明华惊呆了,跟个呆头鹅似的傻愣愣地盯着周怀逸看了半晌。 他还站起身,跟看珍稀动物一样绕着周怀逸看了一圈,“逸哥,你认真的吗?” 周怀逸皱了皱眉。 看到逸哥脸色不太对,陈明华连忙咳嗽了两声,正色道:“逸哥!肯定不是这样送苹果的啊!” 周怀逸强压下想揍他的冲动,认真学习:“那应该要怎么送?” 陈明华俯身,在周怀逸耳边窃窃私语,“这送平安夜的苹果啊是有讲究的,你到时候去那种蛋糕店,买一个巧克力苹果,一定要用礼盒包装好......” 不太习惯和别人靠太近的周怀逸往旁边侧了侧,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然后呢,你装作不知道是平安夜,在陪她回家的路上,就那种暖黄色的路灯底下,再送给她。” 陈明华双手合十,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梦幻了,仿佛真的沉浸在了那种场景一般:“那画面,保准浪漫!” “真有你的!”周怀逸脸上终于出现了灿烂的笑容,拍了他肩膀一下,扯下了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再次上场了。 事实上,消失的纪寒羽出现在了副校长办公室门前,他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办公室旁边的一个视角盲区里,临远一中的行政楼都是单独一楼,所以并不用担心有学生注意到他。 透过窗户,纪寒羽可以看到办公室里的场景。 正在办公桌前批改学生试卷的刘伟安整个人都是惶惶不安的状态,不时抽出一张纸巾擦过额头冒出的虚汗。 纪寒羽也发现了一靠近刘伟安,八卦袋里装着的鬼婴就开始暴躁不安地撞着朱砂印,试图钻出来。 刘伟安有时候还会突然猛地坐直身体,然后艰难地抬起胳膊,擦过自己的后脖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每当他放下心神来时,就感觉有冰冷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后颈处,还顺着皮肤徐徐滑到脊背。 带着一点腥臭的味道。 窗外的纪寒羽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刘伟安擦脖子可不是什么错觉,在他的背上,就趴着个面容摔得稀碎的女鬼,身上的校服都是铁锈般的斑驳血迹。 大概是因为摔下来的时候,下颌骨碎裂了,所以她甚至难以合上口,于是撕裂开的嘴就这么大张着,混杂着暗红血液的涎水,不时低落而下,恰巧就滴落在他脖子那。 八卦袋子里传出了婴儿的哀鸣,似乎是在喊妈妈。 纪寒羽眉头微蹙,手上微动,解开了八卦袋的朱砂印,把鬼婴给放了出来。 不曾想,那女鬼一看到面容可怖的鬼婴,竟然露出了母亲般慈爱的神情,原本骇人的尸体模样瞬间就变成了面容清秀的女学生样子,正是那天向叶姝寻求帮助的李英娥。 然后她的身形拉扯了几分就消失在了原地。 又一个冰冷阴寒的气息锁定了刘伟安。 身后湿冷的感触才散去,好不容易才松一口气的刘伟安感受到腰际熟悉的刺痛时,整个微胖的身躯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为什么? 明明这两天他都没再腰疼了,为什么今天突然剧烈地疼了起来。 眼看着鬼婴要抽出刘伟安的第二节脊骨,纪寒羽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刘伟安还没来得及斥责这个学生乱闯办公室,就看着身形高挑的少年,在自己眉心处点了一下,眉心顿时一阵凉意,然后往他背后伸手一抓往自己面前一扔。 清明柳叶泡了清明时节的露水,可开鬼眼。 待到刘伟安看清楚眼前的情况时,大叫都叫不出声,险些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了。 因为那个鬼婴,就咯咯地笑着,没有眼白的瞳孔,死死地盯着自己,嘴里还喊着一声接着一声的爸爸。 喊着喊着,它的嘴还撕裂到耳根,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就要扑过来咬自己。 刘伟安下意识地伸手就想像刚刚纪寒羽一样,抓起它扔出去。 却没想到这个小畜生一口就咬在了他的右手腕处,顿时就传来一阵刺骨锥心的疼痛。 刘伟安登时就惨叫了一声,却没想到整层楼,诡异地寂静,仿佛根本没有活人注意到他。 只有眼前这个外表疏离淡漠的少年,还有撕咬着自己手的鬼婴。 额头冷汗淋漓的刘伟安跪倒在了纪寒羽面前,抖着嗓子求他救自己。 纪寒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被吓到面若金纸的刘副校长,抓起鬼婴扔回八卦袋离开了。 但是在离开前,纪寒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型的罗盘,看着指针指着那栋废旧的教学楼。 他停住了步伐,头也不回地淡淡地说了一句。 “可不止一个鬼婴在你身边啊,刘老师。” 就在纪寒羽离开教学楼的时候,高三的博雅楼出了点事。 叶姝有些奇怪,一上午的课,纪寒羽不在也就算了。 毕竟他是玄云观道士出身,可能去解决什么灵异事件了也说不定。 但是沈丹颜也不见了。 因为沈丹颜性格僻静,只有和叶姝能说得上几句话,人不见了大家也没有太在意。 下午大课间的时候叶姝有些不放心地在教学楼找了找,然后隐隐约约听到了楼梯下面的储物间似乎有些动静。 储物间的门口还堆放着很多杂物。 想起了上午放学的时候,有几个高二的学生出现在了这边,叶姝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把这些杂物推开。 飞溅起的灰尘呛得人难受,叶姝抬起手臂,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拨开了外面扣着的搭扣锁。 一打开门,看清楚储物间的情况时,叶姝都愣住了。 原本上午才高高兴兴地跟自己打了招呼的沈丹颜,校服外套不知所踪,被脱得只穿了件白色的小背心,头发上沾了很多口香糖,眼镜被摔在了她手边。 右眼的镜片摔出了细纹,就连仅存的校裤上也被贴着许多便利贴。 她身边还散落着两三瓶强力胶。 沈丹颜正在用力地撕去裤腿上粘着的便条纸,但似乎因为粘得太牢了,根本撕不干净。 叶姝听到的动静,正是她在用力撕扯便利贴时,胳膊肘撞到墙壁的声响。 被关了一个上午,午饭也没吃,低血糖有些头晕目眩的沈丹颜,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因为储物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 因为她是背光站着的,高度近视的沈丹颜有些看不清她的五官,所以微微眯紧了双眼去看。 还没等沈丹颜看清楚少女的面容,她就快步走了过来,拨开了自己脏乱还黏着口香糖的头发。 女孩漂亮精致的脸上尽是担忧夹杂着愤怒的情绪,大概是生气了,怒火将那对琉璃珠子似的眼睛烧得发亮。 这下,沈丹颜看清了。 啊......是叶姝。 自己心心念念的学姐。 以往沈丹颜羡慕叶姝的,是她优渥的家境,还有那优异的成绩。 所以想着逃离那个地狱一样的班级,来到这种实验班上,应该就能逃开那些人。 现在,沈丹颜看着叶姝姣好的脸心想,自己大概是有些喜欢学姐的。 呆呆傻傻的沈丹颜,就这么看着叶姝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淡蓝色的湿纸巾,抽出一张后,小心翼翼地擦去自己胳膊和脸侧的擦伤。 湿纸巾是带酒精的,所以碰上伤口的时候是会有些疼的。 可是叶姝发现这孩子一声都不吭,只是安静地坐在地上,任由自己摆弄她。 联想起她被人围着欺负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死气沉沉的绝望模样,叶姝眉头就皱得很紧。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叶姝的眉心,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对着叶姝笑了起来。 “学姐,别皱眉,你看你的眉毛都快连成一条线了。” 说着,沈丹颜还模仿着叶姝皱眉的模样,像模像样地皱起了眉,全然没了方才木偶一样的状态。 就像是整个人活过来了一般。 叶姝被她这滑稽的模样给逗笑了,然后把人搀扶着就想要去年级主任办公室。 却没想到,沈丹颜轻轻松松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我没事,学姐你去上课吧,我回个家换身衣服。” 沈丹颜当然知道叶姝带着她去年级主任办公室想要做什么。 但是没有用的。 那些人都是靠着关系进了临远一中的,校方根本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她已经不知道告了多少遍了,学校会做的,只是装模作样地批评他们几句,无关痛痒。 随之而来的,会是更恐怖的报复。 所以说,没有用的。 叶姝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就看着沈丹颜自己走远了。 傍晚间下了课,天空的光线渐渐变暗。 教室走廊上贴着的学生们的理想目标都有些看不清字迹了,学生们闹腾的欢声笑语似乎也消散在了空气中。 整个临远一中渐渐披上暮色霭霭,失去了白日里的色彩。 西沉的太阳将暗红色的余晖洒满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叶姝拉上了校服外套的拉链,应该是入秋了,晚上的时候有几分凉意。 食堂里排队的学生们一如既往地多。 晚上的时候,叶姝一般都吃不下什么东西,她抬头看了眼,刚好皮蛋瘦肉粥那边的窗口队伍人要少很多。 她慢慢地走到了队伍里,在等餐的时候掏出知识点卡片,巩固着两个政治必备考点。 就在周围的一片嘈杂声中,叶姝动了动鼻尖,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清冷檀香味,清浅透着寒意,却像是将叶姝整个人笼罩于其中。 叶姝的指尖摩挲过纸页,抿了抿唇却没有转过身去,权当作没意识到是纪寒羽。 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道温热的气息,是纪寒羽在自己耳畔说话,“你在看什么?” 叶姝合上了小手册,耳尖泛起了红,虽然眼底是一片平静。 纪寒羽的视线停留在她白皙脖颈处蜷着的一缕碎发,然后就看到了她莹白透着粉的耳尖。 就像是白生生的荔枝果肉,在手心中轻晃。 素来清冷淡然的纪寒羽垂下了眼睫,指尖按在手心摩挲了两下。 刚刚不是错觉,丝丝缕缕的如同藤蔓缠绕而上。 他似乎生出了食欲。 第118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10 “在背政治的知识点。” 叶姝转过头看了眼,发现他似乎不知道盯着哪里出神,轻声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还伸出纤白的手指在纪寒羽眼前轻晃了两下。 “纪同学?” 女孩温柔的声音,像是拨开了云雾的晨曦,唤回了纪寒羽的思绪。 纪寒羽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自己一直紧握着的手,恢复了平常古井无波的清冷姿态,只是碎发下的黑眸带了点深沉的光,“没事,你吃什么?” 被问到的叶姝露出了点意外之色,似乎是没有预料到纪寒羽居然会和自己聊这种平常的话题。 毕竟和他接触了后,人设卡新解锁的信息,说纪寒羽是个清冷矜持的性格。 叶姝习惯性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笑着指了指自己排的队伍,“晚上感觉吃不太下,所以想喝粥。” 纪寒羽的眸光顺着她指尖的动作,落在了她白玉般的耳垂上,校服领口下的喉结微滞。 总感觉,叶姝看起来温温凉凉的,看起来似乎在待人品尝。 心底默念了两遍玄云观教授的静心咒,然后别开了目光。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 叶姝也不知道为什么纪寒羽一直和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纪寒羽在道观修习得久,所以吃晚饭的速度很快。 坐在教室里的叶姝手里拿着的一杯粥还没喝几口,他就已经抬手将空了的一次性杯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修长的手指在口袋里的罗盘摩挲两下,他侧目就看到叶姝抱着一杯青菜粥,专注地看着摆在她面前的试卷。 是历史模拟试卷,十五道选择题只错了一个,主观题答得滴水不漏。 她大概是正在认真地思考着那道题错误的的原因。 所以下意识地轻咬着吸管。 看着那根被咬得都扁了的吸管,她好像还没意识到,纪寒羽终究还是出声提醒了她。 “叶姝,你再咬,吸管扁了。” 说着,纪寒羽还靠过去,干净的指尖点了点叶姝错误的选项,“符合史实,但不符合题目要求,你选成了干扰选项。” 他说话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清冽如雪,裹挟着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 叶姝嗅着纪寒羽身上清冷的香气,感觉手里的粥喝起来都有股檀香味儿了。 叶姝当然不是在思考错的这道题,这题是她根据正常人类错误率故意错的。 据她了解,文科历史的考试是几乎不可能拿到满分的。 她只是看着试卷在思考今天沈丹颜的事情。 “你有在听吗?” 这一声,像是玉石击打在瓷砖上,清凌凌地响。 叶姝陡然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纪寒羽掀起眼皮,狭长的凤眼平静地注视着她,“你在想什么?” 女孩的面皮似乎很薄,被揭穿后就有些泛红。 “我在想那个鬼婴......” 叶姝才说话,就见纪寒羽微挑了下眉,那挑眉的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冷白的手探进了桌洞里在摸索用朱砂印封起来的八卦袋,还说道:“想看看它?” 这番动作毫不意外地将叶姝惊得睁大了眼,连忙摆手拒绝了,“不不不,我只是!” 晚自习快到了,走廊上进教室的同学多了起来,怕被别人听到,叶姝一咬唇凑到了纪寒羽的耳边小声说:“你调查清楚它和刘老师的关系了吗?” 她的吐息微甜,萦绕在他的耳边,纪寒羽收回手,在听清问题的时候,脸色忽然像是下了层薄薄的雪一般。 “父子关系。”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却让眼前的少女惊到了,睁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懵懵地看着自己。 这样的目光,就像是照见了自己心底的不平静一般。 纪寒羽抬手,遮盖住了叶姝那双望着自己的眼,低声道:“逃晚自习吗?我带你去找个人。” 手心里的睫毛轻颤,扫过时就像是一把小刷子,挠得人心发颤。 然后,坐在了墙头上的叶姝有那么一瞬间,是很疑惑的。 也不知道纪寒羽到底是什么关系,居然就这么在晚自习铃响起前,带着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 紧接着,叶姝就看着他身姿轻盈地在墙边的一张课桌上轻点,人就到了墙上,纵身一跃就消失不见了。 留下叶姝一个人,气喘微微地艰难攀附着这些堆起来的课桌爬上了墙头。 只是,叶姝看了眼这堆在墙边的课桌,还注意到了近在咫尺的高二教学楼。 这好像就是周怀逸告诉自己能翻墙逃课的地方。 那......纪寒羽才来学校没多久啊,怎么知道的这条路。 立于墙下的纪寒羽抬眸就看到叶姝趴在墙头,白皙的脸上因为太累了泛着薄薄的红,却犹豫着不敢往下跳。 倒不是叶姝不敢跳,只是纪寒羽就像只不漏水的银瓶一般,她都找不到靠近他的方法。 这样要怎么攻略他然后获得剧情信息? “你不下来吗?”纪寒羽拍了拍校服外套上爬墙时蹭到的灰尘。 叶姝双手撑在身前,抓着无处着力的墙沿,秀气的细眉皱了皱,然后才小声问道:“纪同学,你能接到我吗?我不敢跳......” 女孩脸上的害怕之色不像装的。 纪寒羽面无表情地盯着叶姝瞧了半晌,瞧得叶姝都以为自己的小算盘被他知道了。 殊不知纪寒羽正看着她发红的耳尖,然后抿了抿薄唇,朝着叶姝的方向伸出了双手。 “跳。” 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纪寒羽就这么看着叶姝闭紧了双眼,然后纤细的身影一栽,竟然垂直下落。 纪寒羽:“.......” 真不是故意的? 少年脚下步伐微动,就迅速移到了叶姝的下方。 女孩柔软的身躯坠入怀中,扑鼻而来的是她身上的馨香,扎起来的头发发尾不经意间扫过了纪寒羽的脸侧,带起了一阵清风。 纪寒羽稳稳地抱住了人,防止她脚碰到地面崴到,却没想到害怕极了的叶姝还搂着自己的脖子不放,瘦弱的肩头微颤。 “叶同学,我接住你了。” 纪寒羽看到了叶姝敷上清透粉意的脸,因为距离近,所以他甚至可以看到她侧脸细软的绒毛,宛如道观院中桃树结成的粉桃。 校服领口下的喉结微动。 那鼓动不曾平息的食欲,悄无声息地染黑了他的眸子。 惊慌失措的叶姝被他拥在怀里,闻声抬头看着自己。 抱着自己的纪寒羽黑眸清沉,却让叶姝莫名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可怕。 对视了两秒,叶姝就红着脸松开了他,讷讷道:“抱歉,纪同学。” 纪寒羽眼眸半阖,便敛去了所有思绪,依旧是可靠的冷清模样,往前走了几步,还没听到叶姝跟上来的动静,他停了下来。 “走罢。” “嗯!” 叶姝小跑上前,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了纪寒羽身后。 她看了眼纪寒羽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分明,肤色是冷意的白。 脑子里想起了系统的提示。 男主人设卡后面的省略号还没有消失,说明肯定还有人。 或者说,不一定是人。 如果要接触鬼,而身体不会被影响的话......这样看,纪寒羽的初元必不可缺了。 心念思考间,手已经轻轻地圈住了纪寒羽微凉的食指。 柔若无骨的触感,纪寒羽自然是发现了,只是指尖微动,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见纪寒羽没有甩开自己,叶姝唇角微扬,带着试探意味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下,纪寒羽再想忽视也不能了,他侧过头看了叶姝一眼,就正巧对上了她清浅的笑颜。 “纪同学,我怕鬼......” 随便她吧。 纪寒羽鸦羽般的睫毛在路灯下,投下一小片阴翳,本来冷冽的轮廓都在光晕中柔和了不少。 只是乍一这么看,叶姝看着他冷白清俊的侧脸,唇瓣微红,都觉得他不像清正的小道士。 反而......像极了刚从地府里爬出来的艳鬼。 “牵紧点,别丢了。” 纪寒羽淡淡地说了一句,就迈开腿往着筒子楼的方向走。 “好!” 叶姝笑着握紧了他的手指。 感受到自己的步伐迈得太大了,叶姝跟着有些辛苦。纪寒羽又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 往日自己在道观山上修行的时候,从来没走过这么慢。 昏黄的路灯光晕中,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领着一个纤瘦的少女,七拐八拐地竟是走进了筒子楼街区里。 到了这里,路灯一下子就没了。 只有偶尔,小巷子里会有零星一两个灯泡,闪烁着暗淡的光。 整个巷子,到了夜晚就是格外地寂静,不时传来几声响亮的犬吠。 空旷的巷子里回荡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叶姝突然想起来,这条街区似乎就有那天叶爸爸看的新闻里播报过的十号楼。 还说凶手至今仍在潜逃。 身侧忽然吹过了一阵阴寒的风,叶姝不由得靠近了纪寒羽的身侧,还打了个小声的喷嚏。 纪寒羽步伐微顿,然后抬起空余的左手,倏地拉开了校服外套的拉链,直接脱下了外套披在了叶姝的肩头。 披着纪寒羽校服的叶姝轻轻眨了眨眼,攥紧了领口。 他的外套上,还残留着些许温度,虽然好像比起正常人的温度也高不了多少。 但是闻着那沉郁的檀香味,似乎就能让人放下心来。 纪寒羽就听到了身边的人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对了,纪同学你听说了吗?好像在十号楼最近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叶姝扯了扯纪寒羽的手,细声提醒他。 纪寒羽停下了脚步,修长的手指了指前面被黄色警戒线封着的楼门口,“你说的是前面那栋楼吗?” 叶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心底一震。 不知道是不是和纪寒羽待久了的原因,叶姝总觉得自己好像也能分辨得出一些不详的征兆。 而眼前的十号楼,明明地面上的血迹都已经被清洗干净了,她却感觉空气里还涌动着血液的腥味。 纪寒羽看到她的脸色白了白,指尖敲了敲口袋里的罗盘,淡声安抚道:“不用怕,因果报应,凶手总会找到的。” 冷冷淡淡的嗓音,却带着令人信任的说服力。 与此同时,乡下马路上正疾驰的一辆灰色小轿车,驾驶座上的司机,似乎很不安,不时抬头看眼车内装着的后视镜。 在车的后备箱,正装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拉不上的箱子口,还卡着一缕黑色干枯的长发。 箱子的颜色很深,就像是被什么液体染上了深色。 就在一个晃神间,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像是感觉到了湿冷一般,再抬头看向后视镜时,脸色瞬间惨白。 因为后座,就坐着个女人,一言不发地垂着头,长发耷拉着,遮住了脸。 而女人似乎发现了他在看自己,缓缓地抬起了头,对着他一笑。 “你发现了我啊?” 男人顿时惨叫了一声,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流满了鲜血,空了一个眼眶的脸,她的额头瘪了下去,就像是被什么钝器砸过。 那正是他拿铁锤砸的。 而这张脸,就是他亲手杀死的同居女友。 青白的脑浆混杂着血水淅淅沥沥地落了整个后车座,女人还若无其事地将掉下来爆开的眼珠给装了回去。 眼见着女人就要顺着爬过来,男人颤抖着想要踩刹车停下来离开车内。 前方却照来了刺眼的光芒。 慌乱间,他竟是一脚踩下了油门,直直地朝着前方的货车撞了过去。 车身直接被撞扁了,损坏的后备箱掉出了那个黑色的行李箱。 摔开来的行李箱,里头装着的赫然就是警方找不到的一部分尸块。 驾驶室里已经血肉模糊的男人,嗬嗬地叫了几声,血流到了马路上。 女人笑了笑,身影渐渐走远了,跟上了一列鬼影。 “冤魂索命,旁人莫管——” 而筒子楼街区这边,纪寒羽竟然带着自己找到了个堆垃圾的小胡同里。 在阴影里,半躺着个裹着旧报纸的流浪汉。 小胡同里都是垃圾的奇怪味道。 纪寒羽旁若无人地走到了流浪汉身边蹲下了,开门见山地就问了句:“你是李英娥的父亲吗?” 叶姝一愣。 纪寒羽是怎么那么轻松就找到李英娥父亲的? 听到了李英娥这个名字,那个流浪汉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凹陷的眼眶嵌着双无神的眼珠子。 纪寒羽扭头看到叶姝走过来和自己并肩蹲着,双眸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好奇。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叶姝在好奇什么,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看向了流浪汉手边随身放着的杀猪刀,“杀猪户身上有鬼都怕的煞气,我打听到李英娥的父亲就是杀猪的。” 流浪汉似乎是不太想搭理两人,因此只是傻呵呵地笑着,露出了发黄的牙齿,拎起腿边的过期白酒又灌上了一口。 纪寒羽眉头紧皱,冷声道:“你的女儿自杀了十多年,至今没法投胎。” 这话一出,流浪汉愣住了,手里的酒瓶滑落,砸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哐当一声响。 脸上先是呆滞的神情,痛苦悔悟一瞬间迸发而出。 然后叶姝就看着他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来。 身形高大的流浪汉蜷缩成一团,掩面而泣,痛哭出声,不时还抬起手扇自己耳光。 扇耳光的声音噼啪作响,可见男人的力道之大。 “英子......我的英子啊!” “爸错了!爸不该不信你,我的英子。” 叶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纪寒羽的脸色,看到他的脸色就像是数九寒冬结了冰的湖水一样冷。 听着流浪汉断断续续的哭声,纪寒羽大致已经猜出来了一些,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叶姝也感觉李英娥的死,只怕是和刘伟安分不开关系。 离开前,纪寒羽停在了胡同口,漠然地说着。 “天后,李英娥的忌日,一中老教学楼。” 送叶姝回家的路上,纪寒羽又回归了沉默寡言的模样。 直到叶姝轻声问他,天后她可不可以过去看的时候,纪寒羽微愣,然后道:“你不怕?” 叶姝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我答应了,要帮李英娥的,她叫我把刘伟安带去教学楼。” 纪寒羽眉头微蹙,徐徐舒展开,“你不清楚李英娥打算干什么,就准备把刘伟安带去?” 当然不是了! 叶姝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清楚了自己当时知道李英娥请求后的顾忌。 知道叶姝没这么想,纪寒羽的脸色居然浮现了一丝浅淡如水的笑意。 “你应该庆幸没把刘伟安带去,李英娥若是亲手杀了他,只怕连轮回都入不了。” 他这一笑,恰似春日破冰的湖面,冲淡了他一路走过来身上的煞气。 纪寒羽手在袋子里摸索了两下,将一个东西递给了叶姝。 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的时候,叶姝都惊呆了。 他那双艺术品般的手,正握着那把有些眼熟的杀猪刀。 见叶姝没接过去,纪寒羽淡声解释道:“把这刀放在床边的柜子里,可以防止一些不长眼的孤魂野鬼惊扰到你睡觉。” 叶姝这才接了过来,但还是没忍住问了句:“纪同学,这是你偷偷....” 纪寒羽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叶姝顿时噤声了。 “李英娥她父亲给我的。” 那就好,叶姝松了口气,不过看纪寒羽也不像是会偷东西的样子。 学校那边,周怀逸来到博雅班的教师门前,却没看到窗边熟悉的身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逮了个他们班上的学生问了问。 收拾好书包就准备走的同学看了眼叶姝空荡荡的位置,恍然回答说:“哦!你说叶同学啊,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周怀逸抓了抓头发,道了声谢,有些疑惑。 按照叶姝的性格,她要是先回去的话,肯定是会和自己说一声的。 回到家的周怀逸一打开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清瘦身影时,先是一震,然后就一个虎扑过去。 “哥!你回来了?!” 陡然被浑身肌肉的周怀逸紧紧搂住的纪寒羽浑身都僵住了,反应过来后他才松懈下来,应了一句。 吃夜宵的时候,周妈妈看了眼周怀逸,他那欲言又止想和自己哥哥说悄悄话的模样,不要太过明显了。 周琼白了一眼,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哥.......”随便几口就把炊饼吃完的周怀逸凑近了纪寒羽,“我能跟你说个事儿不?” 纪寒羽看着自己高大的弟弟,擦了擦唇角,“听妈说,你有喜欢的女生?” 年轻人的小心思被这样直接戳破。 周怀逸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小麦色的皮肤居然红了。 “对啊,她性格特别温柔,好像无论别人怎么捉弄都不会生气,说话的声音也是细细柔柔的。” “她长得也特别漂亮,那双眼睛水盈盈的,跟只小鹿似的,有时候她眼眶一红,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纪寒羽就这么听着周怀逸絮絮叨叨地说起他喜欢的女孩子,指尖扣了扣装着荞麦茶的杯壁。 这描述,让他都不由得想起那个温软如玉的人来。 想起初遇时,她那纤细有致的身姿,和睡衣半盖下的雪软,骨节分明的手一下子握紧了茶杯。 面上却仍是认真倾听的模样,不时还会回应周怀逸两句。 第天晚自习的时候,叶姝看着纪寒羽放在桌面上的罗盘,混乱过后,直直地指向了老式教学楼的方向。 纪寒羽瞥了眼罗盘的指针,思及方才在副校长办公室,刘伟安跟自己的谈话内容。 刘伟安谄媚地笑着,微胖的脸将眼睛挤成两道细缝,手上将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了纪寒羽。 嘴上还亲切地说道:“小纪啊,这是老师一点心意。” 纪寒羽接过红包,掂了掂重量。 分量不轻,倒是下了血本。 刘伟安眼见纪寒羽收了红包,连忙问他,“那......你说的那个鬼婴,你能帮帮老师吗?” 一看纪寒羽抿着薄唇,窥探不出深浅的模样,刘伟安额头又有些冒冷汗了,“纪同学,求你救救老师吧,老师我还有孩子,上着大学了.....” 闻言,想起了李英娥大概跟他孩子差不多的年纪,纪寒羽的目光就凉如冰水,但口中却道:“你身边有个鬼婴,解铃还须系铃人,今夜十二点你跟着我老教学楼解了这份因果。” 想到要去李英娥跳楼自杀的那栋楼,刘伟安心里就发怵,小心翼翼地问,“那小纪啊,你应该能帮老师解决那些鬼吧?” 本来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的纪寒羽,听了他这话,原本冷漠的脸上冷不丁地显出了笑意。 他的五官十分精致。 这种毫无征兆发生的变化,简直就像是深冬腊月里,原本枯死在院中的梅树忽然生出了梅花,将枝头的雪都融化了。 “当然了,刘老师放心。” 如果叶姝在这,一眼就能够看出纪寒羽的眸子深处,是幽冷。 刘伟安还没来老教学楼,叶姝看着纪寒羽熟稔地点燃了一对带着奠字的白蜡烛,借着烛光用朱砂在地面上画符。 叶姝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纪寒羽旁边,和飘着的李英娥谈话。 听着李英娥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后,叶姝已然压抑不住心头的愤怒,浑身都在颤抖。 纪寒羽看到少女气到不行的模样,难得温声说道:“放心,他会遭报应的。” 待到手表上的时间到了九点,一个微胖的身影,颤抖着走进了教学楼里。 被纪寒羽叫着藏在一堆废弃课桌后的叶姝见状,默默地打开了3的录音机。 忐忑不安的刘伟安一看到了手持着电筒的纪寒羽,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连忙跑了过去。 却在看清纪寒羽身后景致时,脸色瞬间惨白。 无他,因为还穿着很多年前临远一中校服的李英娥,就站在纪寒羽身边,还腼腆地朝自己笑。 死去多年,刘伟安都还记得她跳楼尸体摔得稀巴烂的惨状。 所以这个笑,无论怎么看都透着森森寒意。 尤其是她手边还趴着个鬼婴,咯咯笑着喊自己爸爸。 刘伟安顿时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刘老师,我好想你啊。” 李英娥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轻轻地飘到了他身边,冰凉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眼看李英娥脸色突变,五官都沁出暗红血迹来,正想要掐死这个渣滓,纪寒羽冷声制止了她。 已经快被吓晕过去的刘伟安爬到了李英娥脚边,脸上涕泗横流,“李英娥!老师求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当年是我畜生!你放过老师吧!” 李英娥诡异地笑着,“放过你?当初我因为身体不舒服,在寝室里休息,敲响了寝室门打着关心学生名义,强迫了我的是谁?” 当时她因为病着,根本没有力气反抗,连嘴都被他用毛巾堵死了,连呼救都做不到。 她愈发逼近了刘伟安,脸上的血迹又渗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强迫了另外两个女学生逼着她们流产的,又是谁?” 叶姝看着已经越发接近死亡面容的李英娥,不忍地移开了目光。 “当初!我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指认你的,本来说服了另外两个人,可她们却因为你的威胁和好处,在众人面前改了口,还反咬一口说是我勾引你!” “这个畜生,你说是谁?!” 刘伟安已经被吓到有些神志不清了,矢口肯定着李英娥的话,“是我!都是我刘伟安!是我强迫了你们个。” 鬼泪混着血水,在李英娥本来清秀的脸上划开两道血痕,有些狰狞,她似哭似笑,“刘老师,你的面目装得可真好啊。” “所有人都把你当成顾家体贴学生的好老师,就连我爸都不信我。” 蜷缩在门口的身影忽而剧烈地颤抖着。 叶姝咬紧了牙关,一只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是纪寒羽。 连最亲近的人都不相信她,叶姝简直不敢相信当时的李英娥该有多绝望,才会选择跳楼自杀。 “我爸说什么来着?对了,我爸说我活该,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我天天那么认真地梳头发,衣服也要死干净,被找上就是活该。” “他还问我,怎么你这个畜生就没盯上别人呢?” 李英娥忽而讽刺地笑了笑,她身边的鬼婴,一口咬上了刘伟安的耳朵,撕咬下咯吱咯吱地嚼着。 惨叫着的刘伟安疼到在地上打滚。 李英娥掐住刘伟安的脖子,血泪交错的脸上尽是恨不得生吞了他的狰狞之色,“来,刘老师,你告诉我,那些流产下来的孩子尸体,你都藏在哪里了?” 神志恍惚的刘伟安只觉得浑身都在被鬼婴撕咬,大喊道:“厕所墙壁,高教学楼四楼的最后一间厕所!” 叶姝抖了一下,似是想起了那天晚上被鬼婴吓到的场景。 难怪当时,鬼婴会在那里等着自己。 纪寒羽把她揽进了怀里,在她耳畔说了两个字。 “别怕。” 清清冷冷的嗓音,就像晨曦般驱散了叶姝周围的鬼气。 第119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11 夜晚十点,距离下晚自习还有十五分钟。 临远一中校内却想起了警车的鸣笛声,十多年前被压下去的教师侵犯女学生,致使其跳楼自杀的事件,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 警方按照一中学生提供的线索,砸开了博雅楼四楼的最后一间门厕所墙壁。 晚自习博雅班教室里的学生,听着那头的轰隆动静,一个个都无心做试卷了,都恨不得伸长了脖子去厕所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碎落的砖块被扒拉开的时候,饶是办案多年的老警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灰扑扑的水泥墙里,赫然嵌着三个蜷缩着的胎儿尸体,不过都只有巴掌大小,但也足以让警方震惊了。 苏醒过来的刘伟安,坐在警察局的审讯椅上,却脸色惨白地发现自己下半个身体完全没了知觉,左耳也听不见声响。 甚至可以说,他只能听到对面桌前坐着的警察们模糊的声响。 陈警官一连接到了两个,来自曾经被侵害过的女方家长打过来的电话,声泪俱下地嘱托他们一定要公平处理。 在年迈家长们的哭诉中,叶姝隐约能听到,当年那两个反咬了李英娥一口的女学生,或许是常年受李英娥之死的愧疚折磨,神志不清地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判决处理结果没多久就下来了,有期徒刑三十年,能不能活到出狱那年还难说。 更何况,他还是半身瘫痪入狱,强迫未成年学生罪,估计他的狱友们也会好好照顾这位刘老师。 出于对未成年人信息的保护,校方和警方达成了一致,没有让任何人知晓是叶姝和纪寒羽举报的这件事,警方还按照平时学生们下课的时间门,将他们送回了家。 李英娥忌日午夜时分,等到叶爸爸和叶妈妈都睡着了,叶姝换好衣服,偷偷摸摸地出了门。 才出门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等自己的纪寒羽。 他似乎是有些困了,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呼吸绵长均匀,却在听到叶姝轻轻关门的声音时,立刻就睁开了双眼。 翻过墙又回到了老式教学楼,还没进去,叶姝就听见了一个男人压抑的哭声。 叶姝转头看向了纪寒羽,用眼神询问他是谁。 纪寒羽垂眼看着少女亮晶晶黑曜石般的眼睛,很配合地俯身还压低了嗓音,“是李英娥的父亲。” 看来是父女告别了。 叶姝指了指教室的门,用口型无声地说道:“那我们还要进去吗?会不会打扰了他们父女俩?” 眼前的少女永远是这样温柔体贴的模样,十分善于为他人着想,所以也不会让人生出打扰她的念头 只需要隔着风,看着窗边她娴静的侧脸,都可以说得上是一种幸运了。 纪寒羽眸子深处又生出了那点深沉的墨色,他抬手,摘去了叶姝头发上落来的一片枯叶。 “快一点了,若是再不送他们入轮回,又得等一年了。” 走进教室里,叶姝就看到那天晚上还蓬头垢面的流浪汉,此刻穿着一身虽然破旧,但是洗刷得干净整洁的黑色衣服,正神情哀恸地虚虚拥着自己女儿痛哭。 李英娥眼眶通红,却依旧倔强地不肯看自己的父亲。 旁边的三个鬼婴身上的阴煞之气也平息下来了,懵懂地坐在地上,看着别扭的父女俩,时不时还拍手笑起来。 纪寒羽却好似对这种生死离别的场面看多,面上依然平静,冷声打断了他们俩:“距离丑时还有一刻钟,你们父女二人,若是还有什么想说的,便快些罢。” “届时阴差来了,便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叶姝看着气氛依旧僵硬的父女俩,忍不住说了一句:“当初若是你信她,不说那些伤人心没道理的话,也不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在叶姝看来,受害者有罪论简直是荒谬至极的论点,不考虑如何惩罚罪犯,却去怪罪受害者。 听了叶姝这话,李英娥的父亲再也按捺不住压抑的情绪,一个大男人却是泪流满面,挣扎着站起来就要跪在李英娥的面前。 将要跪下去的时候,面露不忍的李英娥,到底还是心软了,伸出手搀扶住了李父。 “爸。”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女儿这样清脆的呼唤声,李爸爸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出声,布满皱纹的手按住了自己已然苍老的脸,止不住的泪水从指缝间门涌出。 死去那么多年,被困于这栋教学楼难以离开的李英娥,早就已经想开了。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总是会在生气的情况下,说出各种伤人心的话。 但至少,自己的父亲,学会了忏悔,学会了反省。 想来以后,他也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近之人了。 李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着。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闭上眼,就不断地回想起女儿跳楼那天的场景。 那天,他还在市场里刚卖完猪肉,路过两元店的时候,看着店门口摆着的水晶珠子发卡,想起来女儿很喜欢打扮自己。 常年握杀猪刀,变得粗糙不堪的手指摩挲着发卡的塑料包装很久,他想着女儿已经很久没笑了。 戴着这个新发卡去学校,她肯定就会像小时候一样,开开心心地回到家,清脆地喊一声。 “老爸,我回来咧!” 心里念着女儿的笑脸,老李还是忍痛花了二十块买了这个发卡。 谁知,付完钱才出两元店。 神情慌乱的老师找来,说是李英娥跳楼了。 怔愣的老李手无意识地张开,精致漂亮的水晶发卡滑落手心,在地面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耳边都是轰鸣声的老李拨开人群,在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多年的宝贝女儿,就这么,惨烈地以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 关节断裂,隐约甚至可见森白的骨头。 血和花白的脑浆,在她破开的头颅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他一人拉扯大的女儿,就这么没了。 越回忆起,那心便如刀割。 哭得李父甚至发不出声,只觉得喉间门都是血气,手中紧紧握着女儿那天尸体上拿下来的红色发夹。 叶姝不忍地移开了目光,将额头抵在了纪寒羽的肩头。 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李父的眼角。 “爸我都差不多要走了,你还哭,多扫兴啊。”性格对外人向来腼腆害羞的李英娥,只有对着自己父亲的时候,才会打趣他。 李父闻声抬起头,就看到自己面容清秀的女儿,她的眸中还涌动着泪光。 李英娥蹲下来,认真仔细地梳理着李父斑白的乱发,“爸,我走了之后,你少抽点烟,别喝酒了,对身体不好。” “还有啊,砍排骨的时候小心点,别又砍着自己手指了.......” 女儿一直以来清脆的嗓音,此刻绵长哀伤,絮絮叨叨地,事无巨细地叮嘱着自己。 从身体到日常生活,无一遗漏。 李英娥越说下去,李父哭得就越厉害。 俗话说,父母老了,就是老小孩了。 老小孩老小孩,此刻被自己女儿抱着哭得不成样子的老李,可不就像个小孩。 还有五分钟到一点的时候,纪寒羽抬手看了眼时间门,冷声打断了:“李强东,你该离开这了。” 离别之际,李强东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晓自己不该再坏了女儿的轮回之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却是一步三回头地回头看自己女儿的样子。 在门阖上时,李英娥眼中噙泪,带着哭腔含笑喊了一句。 “爸!下辈子记得啊,你要投胎来我这!” 背过身的李父似哭似笑地咧开嘴,笑了起来,眼泪又涌出眼眶,却是再也不敢回头了,生怕让女儿看到自己泣不成声的模样。 有些佝偻的男人背影,抬起手朝女儿挥了挥手,走进了夜色之中。 背影渐行渐远,一次头也没敢回。 深夜一点,纪寒羽点燃的祭奠白蜡烛,昏黄的烛火晃了晃,地上还未燃尽的纸钱被一阵阴寒的风吹过。 “鬼差要来了吗?”叶姝小声地发问,她是真有点好奇这个位面的设定了,又怕又好奇。 见叶姝这好奇宝宝似的求知模样,但她纤瘦的肩头又在抖,纪寒羽眉梢微颤,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把她脑袋按住,“鬼差办事,最忌活人张望。” 不过...... 纪寒羽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若是好奇,等会我指缝张开些,你可以看看。” 然后,叶姝就感觉纪寒羽按着自己肩头,温凉修长的手盖在了自己眼前,隐约间门透过指缝能够看清楚画面。 身后就是他安神的檀香清气,倒是让叶姝没那么怕了。 李英娥领着三个鬼婴,坐在朱砂符中,静静地坐着。 又一阵冷风吹过,祭奠白蜡烛的火终于熄灭了。 两道一胖一瘦的鬼影穿墙而来。 叶姝看到身穿白色丧服的那个鬼差,面容惨白,长舌吐出口中,头戴写有一见生财字样的高帽子,一手持白絮哭丧棒,另一手持脚镣手铐。 不过他脸上却是笑容满面,狭长的眼睛还眯着。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白无常了。 另一个鬼差神情凶煞,穿着黑色丧服,手持铁链和黑色哭丧棒,为黑无常。 令叶姝匪夷所思的,却是这两位阴差,率先走到了纪寒羽面前,笑眯眯地微躬了躬身。 “我们二位先行谢过先生了。” 纪寒羽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两个笑容谄媚的鬼差,下颌微抬,指向了李英娥所在的位置。 叶姝却没看到,黑白无常一转身,惨白的脸上就没有了任何笑意,看着李英娥,公事公办地给一大鬼,三小鬼戴上了锁链镣铐。 鬼婴看到这凶神恶煞的黑白无常,连哭都不敢了。 在黑白无常带着李英娥就要走时,纪寒羽淡淡地叮嘱了一句:“李英娥身为人身,成人来世不易却不惜自我性命,本应打入枉死地狱......” 发觉怀里抱着的少女一下子抓紧了自己的衣袖,纪寒羽抿了抿唇,继续道:“但两位大人,念其入轮回前解决恶人刘伟安,可否?”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可否通融一二。 黑白无常转过身来,又笑容满面了,连忙应答:“应该的应该的,阴间门惩恶扬善,自是应该的。” 在被阴差引着离开阳世前,李英娥却停下了脚步,在黑白无常眼皮子底下,快步走到了叶姝面前。 她恭恭敬敬地给叶姝鞠了个躬,戴着镣铐铁链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叶姝的手。 李英娥带着泪笑了起来,“小叶同学,谢谢你。” 那滴冰凉的液体顺着她清秀的脸滑落,滴到了叶姝的手心,凝聚而未散。 黑白无常本来要说什么,却在对上纪寒羽冷淡的眸光时,噤了声。 做完这些,李英娥又跪下磕了头,才跟着阴差离去。 阴风散去,祭奠白蜡烛重新燃起了火光。 远去了的白无常,扛着哭丧棒,嘟囔了一路,还贱兮兮地凑到面色凶悍的黑无常旁边,“诶老黑,你说,那位莫非就是小娘娘了?” 黑无常扯了扯手里的勾魂链,看看四个鬼有没有跟上来,闻言也不说话。 要是被大人听到了,他们兄弟俩可讨不了好。 白无常却还在念叨。 “小娘娘看着可真是天仙般漂亮,只是身娇体弱的身段,要是没有护体,哪里受得住......” 黑漆漆的钩魂链绑住了白无常的嘴,防止他再说出些石破天惊的东西来。 已经安静下来的老式教学楼里,纪寒羽松开了手,从袋中取出了一个青瓷小瓶子,抬起叶姝的手,那滴来自李英娥的泪顺着滑进了瓶子里。 叶姝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般顺畅的动作,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呀?” 纪寒羽用朱砂红布封住了瓶口,放进了叶姝的手心里。 “鬼真心赠予的泪,难得的道法之物,可开阴阳眼,还可以避灾。” 叶姝拿着手里这个看起来小巧精致的瓷瓶子,左右端详了一下,抬眸看向已经在收拾东西的纪寒羽,“那你就这么送给我了吗?” 纪寒羽把燃了一半的祭奠白蜡烛塞回包里,埋首清点着朱砂,包中仍然安放着那只都已经快要光秃秃了的毛笔。 缺钱,这些东西都是能省则省。 “不是我赠予你,是李英娥赠予你。” 叶姝悄摸摸地捡起了他包里掉出来的一张辟邪符咒,然后藏进了针织外套的口袋里。 她还若无其事地问纪寒羽,“你不需要这个鬼泪吗?” 余光的视野把她这点小动作尽收眼底,纪寒羽装朱砂的动作顿了顿,移开了目光,佯装什么都没看到。 “倒是不需要,我收集的鬼泪,约莫有数十滴了。” 那可真是财大气粗....... 第120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12 女鬼和婴灵诉冤一事也算是落幕了。 一连好几天,家里讨论的都是这件事,叶妈妈和叶爸爸还反复叮嘱叶姝,一定要保持警惕之心。 偶尔叶姝路过菜市场门口时,还能看到穿着黑色围裙的李强东,摆着猪肉摊子,大声地吆喝着新鲜的猪肉。 吆喝完,看着精神了不少的男人还会高高举起砍骨刀用力地劈下一块排骨,动作干净利索,和之前那个烂醉如泥的流浪汉,完全判若两人。 本来乱糟糟的胡子,也是每日都剃干净。 有时候他看到了叶姝,还会笑着跟她打招呼。 那目光,和善得完全不像个杀猪户。 里头的情绪很复杂,叶姝能够感受到他眼底的遗憾。 或许是还思念着自己投胎转世了的女儿。 但是他至少还是选择了好好地代替女儿生活下去。 让叶姝感到奇怪的是,沈丹颜的身影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教室里,角落那张桌子没有人坐。 不过,沈丹颜本来出现在教室里的频率也不高,甚至可以说叶姝见到他时间最长的一次,就是在教室里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了。 可老师们,就连班主任程强都没说什么。 更遑论班里每天忙着埋头刷题的同学们了。 每日都被试卷折磨得痛苦不堪,高三的学生哪里还有功夫分出别的心思,去关心和自己的成绩没什么关系的事件上。 临近十一月了,秋天的早晚都有些寒意。 街上早早的就有环卫工人扫清地上的枯枝落叶,只是到傍晚的时候,又积了满地的枯黄,入目之处尽是萧索之感。 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的叶姝下了床,换上了校服,到了冷天,学校倒不会强制要求学生穿校裤,所以叶姝穿了条浅色的牛仔裤。 不过秋季校服的外套有些薄了,想了想,叶姝从衣柜里拿了件奶白色的针织衫外套披上。 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少女,白皙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感,叶姝抬手迅速地给头发扎成了单马尾就下楼了。 今天是周六,上完上午的课,下午就可以放个短假了,虽然明天周日还是要上课。 恰巧客厅传来了早间新闻的播报声。 “近日,我市十三号楼街区发生的凶杀案,潜逃在案的嫌犯,在隔壁市潜逃途中发生重大车祸,经过尸体dna比对后,确认无误。” “经警方调查,发现两位死者生前系同居情侣关系,因男方寻找新的女友产生情感纠纷.......” 叶姝蓦地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纪寒羽说的话来。 快走到十三号楼的时候,他说因果报应,凶手总会找到的。 没想到,凶手却是找到了,却变成了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叶姝光看着电视上那几乎整个扁了的汽车残骸,都能够想象出被撞的尸体会是什么样子。 做好早饭出来的叶妈妈一看到电视机里那惨烈的画面,端牛奶的手都一抖,“老叶!” 本来还在沙发上专注于看新闻的叶爸爸顿时打了个激灵,连忙起身去把电视给关了。 “现在是饭点,谁让你看这种新闻的?要不要吃饭了?” 叶晓洁招呼着叶姝坐下来吃饭,才开始数落起叶爸爸。 被数落个不停的叶振强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我这不多让宝贝女儿看点这种新闻,好对男人长点心吗?” “不过姝姝啊,你要相信,世界上还是有像爸爸这样好的男人的!” 噗...... 正在喝燕麦粥的叶姝忍不住笑出了声,心尖漫上了一阵暖意。 这份暖意,和女帝给予她的,那种带有隐忍和严厉的又有些不太一样。 叶爸爸和叶妈妈,都是真心地对待自己好。 有时候叶姝甚至会生出一种不存在的错觉。 她和叶爸爸叶妈妈,生不出隔阂感。 走出家门口,叶姝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周怀逸。 因为天气冷了,高挑的少年没有穿校服了,而是穿了件纯黑色的工装外套,下搭了条束脚灰色运动裤。 叶姝有些不自在地从他裤子上移开了目光。 她真的很想知道,有没有人提醒过周怀逸,浅灰色的运动裤,那个勾勒出来模糊的轮廓真的有些太明显啊! 尤其是在跳动的时候。 叶姝觉得,自己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周怀逸打球扣篮的时候,女孩子们的尖叫声会格外地沸腾,就像水开了似的。 “周怀逸!” 耳畔传来女孩清脆的呼唤声,靠墙站着的周怀逸抬眸望去。 恰巧此时,一阵风而过,秋叶簌簌吹落,是枯黄色的。 然而就在这萧索的枯黄中,穿着奶白外套的少女身影似乎一下子就将这落寞的颜色点亮了。 就抬眸看到她的这一秒,只是这一秒,周怀逸就觉得叶姝像是站在油画中的温柔少女,所有枯叶逝去的生机,都凝聚成了一株绿植的青翠亮色。 而朝自己奔来的叶姝,就是这抹亮色。 有时候,校园时期的少年人喜欢一个人的瞬间是很简单的,撇去其他的浮华,就是这么的没有理由,却十分美好。 他们总是可以铭记爱慕一个人很多年,直到很多年后长大了,每每想起来仍旧会柔和一笑。 但是少年们又可以很轻易地不喜欢那人,就像是被风吹开的白云,无风而起的爱恋很容易散,却又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过。 至少在此刻,在周怀逸的心里,迸发开的是多彩的颜色,就足够让他欢喜一整天。 恰恰好,这就是由叶姝带来的彩色。 周怀逸笑着伸出双臂,稳稳地把她抱进了怀里,跳起的发尾擦过了自己的唇角,带过一阵清甜的馨香。 是一直以来,她身上的气息。 叶姝习以为常地把手揣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却没想到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圆滚滚,很温暖的东西。 见叶姝一吓,就要把手抽出来,周怀逸按住了她的手,笑起来的眸子灿若寒星,“我给你买的暖手宝。” 因为常常牵她的手,所以时间一长,周怀逸就发现了叶姝体质确实不好,一到天气凉了,手脚就冰凉得像块冰似的。 叶姝抓了抓手心里暖融融的圆球,抿唇浅笑,黑眸清亮,“谢谢。” 过马路的时候,周怀逸看了眼叶姝的脚,俯身耳语问她:“现在天冷了,之前崴脚的地方不会疼吧?” 都怪他,之前周二那场的比赛,居然教她翻墙来看自己打球,结果害得她爬墙的时候崴了脚。 一想起这件事,周怀逸就懊恼非常。 叶姝看着周怀逸耷拉下来的眉眼,看起来可怜极了,不由得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早就没事!不要愧疚啦,是我自己踩桌子的时候没站稳,你都还在墙那边接着我呢。” 说着,她还跳了跳,给周怀逸展示自己健全的四肢。 奶白的针织衫外套,衬得她就像只兔子一般。 逗得周怀逸笑了起来,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她穿过了马路。 因为怕同学们注意到两人,私底下说闲话,所以两人约定好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就分开走。 周怀逸让叶姝先走。 结果快走的时候,叶姝忽然踮起脚尖,勾住了周怀逸的脖子,轻轻地亲了他一下。 这是一个触及分离的浅吻,几乎让周怀逸觉得只是一只蝴蝶在唇角停驻了一秒,然后总喜欢逗自己的少女就若无其事地小跑着离远了。 反倒是留下了周怀逸一个人在身后,少年俊脸上的温度寸寸叠加,所幸因为肤色深,看不太出来他整张脸都红了。 来到教室里,同桌的纪寒羽早就已经坐下了,正好整以暇地半支着下巴,修长白皙的指尖正翻过下一页书页。 坐下前,叶姝又习惯性地看了眼角落里属于沈丹颜的位置。 他还是没来。 原本专注于课本的纪寒羽,看到身边的少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浅绿牛油果形状的暖手宝,然后握在了手心里。 这个款式意外地眼熟。 待到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后,纪寒羽墨色的瞳孔微缩。 因为确实是眼熟的,这正是上个周六下午假期,他陪着周怀逸去饰品店买的。 连价标他都还能够记得一清二楚,足足花了周怀逸一个月的零花钱。 可见周怀逸对这个女生有多上心。 而此刻,叶姝手里拿着的暖手宝,表明了她就是自己弟弟心心念念的女生。 他这才恍然,难怪周怀逸和自己描述她的时候,自己才会总是想起叶姝的身影,而且他也从来也没过问这个女孩的名字。 到底是一开始就猜到了不想问,不想承认,还是误打误撞没有注意过,连纪寒羽自己都分不清楚他的心思。 但是纪寒羽在意识清楚的那一瞬间,指尖就按破了脆弱的纸张,发出了点清脆的声响。 听到书页破裂的动静,整理好早自习背诵资料的叶姝转过头去,疑惑地看着纪寒羽,小声地问他:“纪同学,你怎么了?” 纪寒羽垂下眼睫,抚平了碎裂开的那个洞,只是眸子底的光愈发清沉。 “没事,只是发现你带了个暖手宝来。” 叶姝轻轻眨了眨眼,她能够很敏锐地察觉到现在的纪寒羽好像情绪不是很好。 即使他表面上依旧是滴水不漏的冷清模样。 想了想,叶姝把暖手宝一起放进了纪寒羽的手心里,在对上他沉静的眸光时,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我发现你和我一样,体温都偏低,你是不是身体也不太好啊?” 纪寒羽的视线,听了叶姝这话后这下算是完完全全地落在了她脸上,合着那双狭长冷淡的凤眸,让叶姝一瞬间生出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危机感。 而且鼻尖都弥漫着纪寒羽身上清冷沉郁的檀香气息。 许久之后,叶姝才会意识到,她这句话为后来的自己挖了个多大的坑。 沉默了一小会,纪寒羽唇角微微抿了个浅淡的弧度,“嗯,我体虚。” 叶姝噤声了。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却让叶姝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虽然平常时候的纪寒羽也是冷冰冰的高岭之花的,但是远没有此刻跟个开了门的冰箱似的冷。 在叶姝想要缩回手的时候,纪寒羽反扣住了叶姝的手掌,他的十指修长,很轻松地就把叶姝的手拢进了手心里,不容她缩回去。 “帮我暖一会儿。” 纪寒羽难得露出这样柔和的神情,让叶姝都愣神了一下,此刻的他简直像是融化了冰雪的湖水,平静柔和,肤色莹白。 低沉清冽的嗓音这么请求着叶姝帮忙,让她难以生出拒绝的心思。 叶姝原本还因为他刚才森寒的模样产生的瑟缩感,瞬间消失得毫无踪影了,连半点痕迹都没了,就这么任由着他握着自己的双手。 教室后门的小玻璃窗外闪过了一个身影,是个弱不禁风的纤瘦身影。 浑身都往下滴着水的沈丹颜收回目光,低垂着头准备回家换衣服,伸出苍白的手摘下了被水模糊了的眼镜。 叶姝曾经夸过他这张脸,唇红齿白的清秀面容,皮肤白皙,精致得像个人偶。 埋头往家的方向走的沈丹颜蓦然就想起来了那天,从储物间被叶姝救出来然后回家换衣服的事情。 走过了数不清的老旧巷子,又经过了第二个垃圾场,总算到了家。 狼狈不堪的少年抬起沉重的手臂,将锈迹斑斑的钥匙捅进门的锁孔里,按照惯例抬起了门锁,然后才打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是房子里难闻的烟酒臭味,沈丹颜绕过了散落在地面上的酒瓶,有墨绿色的啤酒瓶,也有透明的白酒瓶子。 跪坐在橱柜旁的女人,衣衫褴褛,原本应该是白色的t恤衫变成了发黄发皱的样子,她像是被什么动静吵到了,又像是被冷风冻到了似的,抬起手。 她手里的啤酒瓶骨碌骨碌滚了两下,滚到了沈丹颜的脚边。 连带着橱柜桌面上摆着的一张照片也被摔在了地上。 沈丹颜无视了脚边数不清的酒瓶子,走到了橱柜旁,捡起了摔在地上的照片。 眸光微顿。 原本是可爱清秀的小男孩冲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的照片,被替换成了一个神情阴郁的少女照片,还是黑白色的照片。 沈丹颜看着这张明显透着不祥气息的黑白照,心底微抬,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意外,妈妈一直都很想要自己这个拖油瓶早点死掉才好。 可惜自己就像是地底下的蟑螂一般,生命力格外地顽强。 回到属于自己,勉强算得上是干净整齐的小房间,衣柜里空空如也,属于自己的衣服全都没了,大概又是被妈妈拿去卖钱买酒喝了。 沈丹颜又长叹了口气,只是脱下了潮湿的校服,躺在了带着点霉味的被子上。 他幽深漆黑的眼珠盯着长满了青霉的天花板出神,想起了自己母亲一直以来的打算。 到现在,沈丹颜都还能清晰地记得,从自己有记忆开始,父母之间都是无休止的争吵,每到夜里都是母亲尖利的叫声,随之而来的就是摔东西的巨大动静。 每到这时候,被吵醒的邻居们就会破口大骂。 母亲喜好打麻将赌钱,有时候为了搞打麻将的钱还会陪人睡觉。父亲只是个小厂子里的保安,性子憨厚老实,但是却很关心自己。 小时候父亲带着自己去看了个算命先生,先生却说自己阴胎投成了阳胎,男生女相的养不大,被气坏了的父亲恶狠狠地瞪了瞎子先生一眼,抱起他就走。 因为怕妈妈带坏自己,父亲经常会把他带去保安室,把小小的自己抱在膝盖上,还会让自己带他的保安帽子。 四岁那年,提前下班的父亲将为了赌资出轨的母亲捉奸在床,他从来没见过那样暴怒的父亲。 忍无可忍的父亲终于提出了离婚。 本来.......本来他是可以跟着父亲离开这个家的。 但是妈妈不愿意,为了他的抚养费,想尽手段争抢沈丹颜的抚养权,撒泼胡闹,甚至到父亲新工作的地方泼粪水。 被折磨到疲惫不堪的父亲,终究还是放开了自己的手。 彼时的沈丹颜,并不能意识到父亲的放弃,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暗无天日的岁月,会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无时无刻不跟随着自己。 收拾好行李的父亲蹲下来,怜爱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年仅四岁的沈丹颜说:“颜颜放心,爸爸会每个月给你寄抚养费,颜颜要好好照顾自己。” 父亲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每个月都有一笔足够母子俩生活的钱打来,只不过这笔钱永远不会用到沈丹颜的身上,而是去了沈母的麻将桌上。 每每钱不够用了,母亲便会抄起衣架,将粉雕玉琢的男孩打到哭不出声音。 起初,听到孩童求救哭声的邻居还会说一说,但时间长了,也是爱莫能助。 毕竟,对于邻居们来说,沈丹颜只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们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在父母离婚两年后,沈丹颜靠捡废品,偷偷攒了点钱。 年仅六岁的小孩,拿着一百块皱巴巴的零钱,坐上了去寻找父亲的大巴车。 懂事的沈丹颜还记着爸爸说过的,去别人家里要带礼物,于是他还满怀期望地去水果摊,很大方地买了两个苹果。 灰扑扑的小孩找到了自己做梦都会梦到的父亲,只不过是隔着厚厚的玻璃窗。 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婴儿,玉雪可爱。 玻璃窗里面的一家人,很幸福。 却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怀揣着剩下的零钱,沈丹颜回到了那个炼狱般的老房子里。 沈母搜到了他身上藏着的钱,毫无意外地,又毒打了他一顿。 这一回,被酒瓶打到头破血流的沈丹颜倒在地上,被血染红的视野里很暗,什么都看不到。 可他到底还是命硬,没有被打死,被好心的邻居抱去了医院。 接到警讯来调查的警官看了自己一眼,却专注于和母亲眉来眼去。 这件事依旧是不了了之,无他,因为那个警官就是母亲的恩客之一。 挣扎着活到了小学三年级的沈丹颜,那天回到家,他看到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原本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小床上厮混。 到处都是糜烂发腥的味道,脸色惨白的男孩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麻木神情,即使翻腾的胃部不断告诉着他,他想要呕吐。 那个男人扔了钱正要走的时候,却陡然回头看了自己一眼,跟自己的母亲说了句。 “你女儿长得不错。” 沈丹颜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从小就被街坊邻居夸着说男生女相,是年画里的娃娃来投胎了。 可他若是年画娃娃的话,为什么会过这样的日子? 在床头抽烟的母亲,在烟气缭绕中,循着男人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脸蛋,毫无征兆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于是,他就因为这么个荒谬的理由被当作女儿养了起来,蓄起了长发,母亲还不准旁的男人在她为自己找到高价前碰他。 而自己,也因为打扮成女孩的模样,无休止地被那些认识他的男生欺凌着。 躲在储物间里的沈丹颜,被头发上传来的抓取力道打断了所有的思绪。 所有的回忆,都停留在了那天晚上,打开门来救自己的叶姝背影上。 回忆起打开储物间给自己擦拭伤口的叶姝那般温柔的面容,让被抓着头发的沈丹颜陡然笑了起来。 纤瘦的身影,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被几个高大的男生拖着走出了储物间。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放松下来的叶姝伸了个懒腰,舒展着酸痛的身躯。 终于要放假了。 同桌的纪寒羽不见了身影,叶姝估计他是又去抓什么鬼去了。 课间的时候,周怀逸跟她说,自己下完课得留下来训练,让她先回家,还不放心地跟叮嘱小孩似的,叫她过马路要看红绿灯,不可以乱跑之类的。 叶姝收拾好东西就走了,但是路过了一个行人较少的十字路口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看到了几个拖着沈丹颜往河堤的方向走。 被拖拽着往前走的纤弱身影跌跌撞撞的,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叶姝连忙跟了上去。 可奇怪的是,自己却好像怎么也追不上他们几个。 不对啊,就算是周怀逸,也不可能跑得那么快。 那几个高大的男生好像注意到有什么跟着他们,突然回过了头,藏在树后的叶姝屏住了呼吸。 没有看到任何其他身影的男生们嬉笑着。 叶姝看着这些恶劣的男生,把沈丹颜的裤子给直接强硬地扒了下来,然后抛起扔进了河水里。 她的双眼陡然瞪大了。 在浑身狼狈的沈丹颜弯腰去捡拾那条裤子的时候,却被其中一个男生一脚揣进了水里,或者说不止一个人做了,其他几人也伸出了推人的手。 本来就头晕眼花站不稳的沈丹颜,就这么掉进了湍急的河水。 正想要出声喊人来救人的叶姝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到了变故骤生。 被冰冷河水从头顶淹没的沈丹颜不会游泳,只能愈发往下沉,听着耳边愈发模糊的吵闹声,忽然觉着,就这么死了,死在这干干净净的河水里也很好了。 只是他还是觉得不甘心。 这么多年蟑螂般的日子,都过下来了,眼看着只要熬过博雅班高三的跳级考试,他就可以摆脱这些恶心的人,可为什么啊? 凭什么死的人是他,多年以后这些渣滓们想起自己的死,只会若无其事地说一声。 真的吗?我当时哪里有那么过分,只是和他开个玩笑而已。 凭什么? 他都还没能和那个一直上一句话。 突然迸发出求生念头的沈丹颜开始挣扎起来,可他忽而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水面。 因为在他的脚踝处,有一只死白的手,正死死地握着自己,手的主人看到自己绝望的目光,还诡异地笑了起来。 这个惨白的人高兴的原因很简单。 他终于找到了替身。 岸边的男生们一开始看到沈丹颜落水,还嬉笑着取笑他,可很快他们就慌乱了起来。 河面没了沈丹颜的踪影,恢复了沉寂,死气沉沉的寂静。 让叶姝一下子抓紧了树皮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的原因,是原本很快安静下去的河面毫无征兆地伸出了两只手,极快地就将岸边的那些男生给拉扯着拽进了水中。 那手腕上还戴着叶姝眼熟的发绳。 这双 第121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13 眼看沈丹颜的手渐渐失力抓不住草地,马上就要滑下岸边。 叶姝蓦地回过了神,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岸边,试图抓住沈丹颜的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冰凉刺骨而苍白的手指,脱离自己的手心。 现在正是秋末临近初冬了,水凉的很。 可是沈丹颜是主角之一,而且叶姝做不到就这么看着一个本该有无限好年华的高三学生死在自己的眼前。 保护弱势人类群体,是人工智能ai的三大守则之一。 不带丝毫犹豫,叶姝直接跳进了河水中。 刺骨寒冷的水一激,冷得叶姝打了个抖。 艰难地在水底睁开了沉重的眼睫,叶姝却看着眼前的情况愣神了。 因为沈丹颜被一个苍白的水鬼不断拖着下沉,而他的手也死死地抓住了那几个一直以来霸凌着他的学生,一直到他们失去了挣扎的动作,沈丹颜才释然地松开了手。 铺天盖地而来的都是冰冷的河水,涌进鼻腔喉管中,窒息感让肺部火辣辣地抽痛麻木,直至失去呼吸,心脏不再跳动。 他的眼前开始闪过各种纷乱的画面。 沈丹颜发现自己正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那个长发的少年,被河中的水鬼拉扯住直至死去。 然而溺水死去后,满腔怨气的少年扑到了那个喜笑颜开,准备着离开河流去轮回投胎的水鬼身上,眸中噙着血泪,似哭似笑地撕咬吞吃殆尽那只鬼。 成为了河中新鬼的他,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和怨毒,爬到岸边,将那几个该死的渣滓一同拉进了河里,然后死死地按住直到他们都死绝了。 纷乱的回忆又停留在了那天回家看到的黑白照片。 原来......他早就死掉了。 现在又重复了一遍死亡。 本来深陷于水鬼桎梏中的沈丹颜骤然睁开了双眼,就看到那几个被自己弄死的新鬼,看中了叶姝。 他们想要找替身。 这是溺水而死的水鬼的本能。 叶姝看着原本还跟八爪鱼般缠在沈丹颜身上的水鬼,直接消散了个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顿时脑中都是阵阵轰鸣声。 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为什么那个鬼直接消失了? 可是叶姝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因为她看到了方才几个被沈丹颜拉下水的学生,正来者不善地朝着自己而来。 叶姝转身就准备游离开,却被直接扯住了四肢。 森冷的鬼气,在接触的一瞬间,就让叶姝的脸色变得惨白,眼前阵阵发黑。 沈丹颜没什么表情地撕扯下那几个拉着叶姝的鬼,然后塞进了嘴里,慢条斯理地将他们吞了下去。 耳畔都是鬼魂飞魄散的尖利啸叫,沈丹颜抬起手捂住了叶姝的双耳,看着她已经闭上了双眼快要昏迷过去了。 在失去意识前,叶姝隐约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将自己托起来,然后抱进了怀里,背后靠着森寒的温度。 紧接着,一个冰冷柔软的东西覆于自己的唇上。 唇缝微启间,滚圆的珠子被送到了叶姝的口中,然后被一条湿冷的东西抵近了喉间,直到她无意识地吞咽下去才分离开。 沈丹颜推出了怀里温热柔软的少女,任由自己渐渐地往河水深处下沉。 黑眸沉郁,朦胧间,叶姝却好似能够看到唇红齿白的少年,眸中饱含着遗憾,就这样隔着水面望着自己,渐行渐远。 他脑后浓密的黑发如同海藻般散开,沈丹颜伸出手张开五指,水面外的阳光,洒下细碎的粼粼波光,漏过自己的指缝间,不曾停留。 是这样的,属于沈丹颜的世界一直都是灰色的,不会有动人明艳的色彩。 即便阳光的颜色是这样的温暖,却不会投注自己半分。 那个名为沈丹颜的学生,早就已经死了。 很早之前,在认识叶姝之前就已经死了。 恰恰好,就死在了高三博雅班跳级考试的前夕。 死在了这条深不见光的河底,就连打捞尸首时,母亲都因为要花钱不乐意,于是连尸体至今都还留在河底。 直到重复了一遍死法,沈丹颜才意识到,自己早就死了,死在了黎明前夕。 前来调查聚阴之地的纪寒羽,按照罗盘的指示方向,七拐八拐地才找到这名为洗莲河的地方。 纪寒羽停下了脚步,看着岸边水草地上凌乱的脚印,顺着脚印的来源,他看到了树根旁安放的一个书包。 米白色的皮质书包,上面还挂着一个兔子的钥匙扣。 本来冷淡的眸子急剧收缩,纪寒羽迅速跑到河岸边,水流还算清澈,他看到叶姝正慢慢地上浮到河中央。 原本柔和灵动的双眸紧闭。 向来沉静冷淡的纪寒羽直接解开了穿着的道服,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就一跃而入水中,迅速地游到了叶姝的身边。 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叶姝鼻尖微探,呼吸还是均匀的,只是有些不规律急促。 纪寒羽自己都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 但心底确实陡然松开了。 他不知道,要是叶姝被害死在了这里,他会对这条河里本来横死的阴魂做出些什么。 叶姝发觉自己好像从一个冰冷到跟冰块似的怀抱,回到了另一个稍微温暖些许的怀中。 她下意识地抱住了热源,不肯松手。 猛地被少女冰凉双手搂住脖子的纪寒羽微愣,摸到她这通体阴寒的温度,心尖一颤,抱着她就往岸边游去。 昏迷间,叶姝感觉那寒意,丝丝缕缕的萦绕在自己血液中,然后一寸一寸地没入骨髓,让她冷得都有些生疼了,浑身都开始抖动。 纪寒羽抱着她,自然能够感受到叶姝不自觉的颤抖,本来就白皙的脸颊,此刻更是苍白得跟雪一般,在日光下白到近乎透明。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利索地脱去了叶姝湿透了的衣服,用自己的道袍将人给裹了个严实。 纪寒羽冷淡的眸光落在了叶姝手臂和脚踝处,上面都是骇人的青紫色手指掐痕,映衬着雪白的肌肤,看起来分外地骇人,而且他还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黑气萦绕在她身边。 青白对比之下,毫无疑问她被水鬼给拉扯过了。 但至于为什么叶姝能够挣脱水鬼的桎梏,显然不是此刻应该思考的东西。 洗莲河是聚阴之地,本就阴煞之气极重,他打听到这条河的河水四季都是冷彻骨,可见聚阴之深。 但从叶姝体质极差的身体来看,在这种寒冷的河水里泡上一会,就足够让她受苦了,更遑论这通身缠绕在她身上的鬼气。 越观察叶姝现在的情况,纪寒羽的眉头就皱得越发紧了。 叶姝感觉自己的意识现在有些嘈杂凌乱,还夹杂着系统的警告音。 “滴!任务者目前状态极差,急需初元入体。” “滴!请任务者尽快........” 叶姝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她睁开了湿漉漉的黑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神情肃然的纪寒羽,他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自己右手腕的地方。 好像是在给自己把脉。 理智快要被这阴冷的鬼气侵蚀殆尽了,隐隐有一丝清冷的沉香,萦绕在叶姝的鼻尖,和道观中常年燃着的檀香有些不同,这是属于纪寒羽的香气,一下一下地撩拨着叶姝的理智。 叶姝抿紧了唇,想要压下发抖的动作,但忍了一会实在是承受不住刺骨的冷。 湿润黑亮的圆眼,安静地注视了一会纪寒羽冷静严肃的侧脸。 他雪白的中衣因为泡了河水,已经湿透了。 纪寒羽身为常年在玄云观中修习的小道士,身体线条不比体育生的周怀逸差,甚至还多了分道长的清瘦之感。 此刻白到微透的中衣,勾勒出了纪寒羽手臂上有力流畅的线条,蕴藏着清正之人的力量感。 叶姝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观察纪寒羽的外表,她发现纪寒羽的眸色要比很多人要深很多,是清沉的墨色,此刻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清冷明晰的轮廓沐浴在暖融的阳光下,倒是少了几分冷意和距离感。 这个任务好不容易才解锁了那么多信息,有了沉没成本,叶姝当然是不乐意这么轻巧地就放弃这个任务,因为所谓的鬼气而死在这里。 此刻最快的方法和药,就在眼前。 叶姝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攥紧了纪寒羽雪白中衣的领口,直接扑了过去,恰好落于他劲瘦的腰际。 纪寒羽愣住了,他抬眸压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凌乱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还没有干透,往下滴滴答答地掉着水,可她的耳根和耳垂却已经红透了。 少女睁着双清澈见底,鹿眼般的黑眸专注地望着自己,透着粉意的唇抿得很紧,嗫嚅了一会。 她甚至还穿着自己藏青色的道袍,因为不安的动作零落而下,露出了晶莹如玉的肩头,就连肩头都泛着红。 可明明是羞怯的模样,叶姝眼中却蒙上了水汽,泪雾氤氲间,一颗滚烫的泪滴答地掉在了纪寒羽的眼皮上。 叶姝哭起来的模样,带着玉器般的盈盈易碎感,又格外地旖丽。 纪寒羽只能听见她小声说。 “小道长,求求你,救救我。” 细细柔柔的嗓音带着颤巍巍的哭腔,像是带着钩子的羽毛,那一瞬间纪寒羽的眸色陡然沉下去,骨节分明的手捧住了叶姝微凉的侧脸。 冷清克制的纪道长捻过那白玉珠子般的耳垂,他简直像极了极具耐心的捕猎者。 或许正是因为玄云观的教导,纪寒羽自我克制能力极强,而且很有耐心,能够等待着叶姝的回答。 冷冽的嗓音如珠玉,清脆悦耳。 “叶姝,我给你 第122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14 这条河因为听老人家们说不太吉利,说是淹死过不少人,从小居住在附近的小孩就会被长辈们耳提面命,吓他们河里面有拉人溺水的水鬼。 所以无论四季,这条河周边都没有多少人。 只有偶尔其它河都没什么鱼的时候,钓鱼佬会来光顾洗莲河,但很多时候也是扫兴而归。 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老话在洗莲河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此刻,寂静无声的河岸边,只能听到河水潺潺的声响和微风吹拂过的声音。 “叶姝,我给你三秒想清楚。” 叶姝听着纪寒羽用一双清沉的黑眸,凝视着自己,看着他这副义正言辞为自己思考的模样,只觉得他黑心得很。 要不是那怒张苏醒的庞然正压迫在已经被雨露打湿了皎洁花朵旁,巨兽倾吐出的已经洇湿两者之间隔着的道袍,看着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闯来。 叶姝真是要信了他是个清冷克制的玄云观道长。 “三.......” 但他的问题,让叶姝确实是犹豫了。 作为对爱意感知极其灵敏的恋爱智能ai,她不可能察觉不出来纪寒羽对自己的好感。 之前他不时显露出来的沉郁眸光,可见他早就是蓄谋已久。 犹豫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叶姝不清楚他是不是主要的任务对象,虽说解开剧情信息,接近他们是必然手段。纪寒羽还是玄云观的道长,平时都是冷淡疏离不和人过分亲近的模样。 而且相比起性格率真可爱得跟金毛犬一般的周怀逸,叶姝好像感觉自己会更喜欢那样可爱的周怀逸。 想起记忆中那个纯情到不经逗的少年,叶姝觉得或许以纪寒羽这样强大的玄学道法,指不定会有别的解决方法。 因为叶姝还记得那两个黑白无常对纪寒羽的恭敬模样,纪寒羽的身份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抱着这样想法的叶姝犹豫着,唇微启就准备说出自己的想法,可饶是经历过那么多任务的叶姝,也没有想到平时正直冷漠的纪寒羽会这么狡猾。 在叶姝还没来得及说出等等第一个音,甚至连唇都还没张开时,纪寒羽就已经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捂住了叶姝的唇,阻止了她所有的声音。 纪寒羽的体温一直都比正常人的温度稍低些,跟着叶姝刚从河水里出来,所以指尖温凉,和周怀逸温暖的手心不太一样。 并且还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 “一........三秒已经过去了。”纪寒羽坐起身,注视着睁大了双眸的叶姝,蓦地冲她笑了起来。 “没机会了。” 混蛋!耍赖皮! 叶姝都没想到纪寒羽会直接数到一。 纪寒羽皮相五官生得出色,平时没什么神情的时候就像冷冰冰的玉雕。 此刻这种蓦然间发生的变化,简直像极了春日里的桃花,抖落满身冬日来的冷厉风雪,生出明艳的花朵,引人出神。 而纪寒羽好像也意识到了叶姝犹豫,已经决定直接将自己平时远在天边的清冷模样尽数撕碎,抬手按住了叶姝的肩头就把温柔的少女往苏醒而起的巨兽方向压下。 陡然被这一吓的叶姝都来不及反应,推着纪寒羽的肩膀,想要抬腰脱身逃离。 “它很喜欢你,不要冷落它。”纪寒羽难得安慰起叶姝的情绪,温声道,“不用怕。” 他的嗓子,清隽温雅,拿来念道家的静心咒,捉鬼的符文,都是好听脱俗的。 唯独不应该用在这个时候用来哄人。 被他这样温声哄着的叶姝整张脸都红透了,连着耳垂到颈侧,就连白玉般的雪团都泛着薄薄的水粉,看着像是河池中初绽的莲花。 还晕染着清甜的馨香,看起来格外地好吃。 纪寒羽凑过去吻了吻她的耳垂,直至将这一小枚白玉摩挲到玛瑙石般的红,声音清沉:“看看?” 叶姝垂眸看去,看着纪寒羽修长的指尖拨开,一下子那骇人的家伙就蹦了出来,端部摩挲过沁出雨水的莲花。 神经都绷紧了的叶姝捉紧了纪寒羽雪白的中衣,看着属于自己的花有意无意地吻住他,脑子里都是嗡嗡作响。 纪寒羽怎么可以跟个妖鬼似的,一步一步地引人踏进陷阱里。 在叶姝专注观察着他的时候,纪寒羽唇角微勾,扶着而上直接桎梏住了她,不容猎物生出逃脱的念头。 甫一踏入,纪寒羽就发现了她的隐秘溃点布得浅,随便不经意地擦过,她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怎么回事? 纪寒羽会这么熟稔,完全不像个刚下山初出茅庐的小道士。 随便碾过几下,就已经把叶姝逼得眼角沁出了泪花。 “纪.....纪同学,我怕。”叶姝完全不想逃了,趴在他肩头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纪寒羽轻笑了一声,安抚地亲了她一下,“叫我寒羽好不好?” 对他而言,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明明骨子里狡猾得很,非要用这种礼貌矜持询问他人意见的疑问句。 与此同时,他却放下了叶姝,还略带威胁地嵌在了藏在幽深处瑟缩着的宫门入口,顿时铺天盖地的汹涌几乎淹没了叶姝。 叶姝一下子扯住了纪寒羽耳边的碎发,发出了声小兽般的哀鸣。 微凉的手指拭去了叶姝眼角的泪珠,纪寒羽低声道:“别怕,我就和小叶姝问个好。” 绷成了一根弦的叶姝肩头都在颤抖,啜泣呼唤着他:“寒羽.......” 少女的嗓音,纪寒羽一直都很清楚她说话很好听,而且在这种时候,愈发好听起来。 就像他手心里莹莹可碎的玉石,相敲击的清脆声响。 “好了吗?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意识都有些散乱的叶姝搂着纪寒羽的脖子,小声问道。 纪寒羽模糊地应了一声,忽而想起来什么似的,轻笑着在叶姝耳畔说:“我身体不好。” 个屁! 记仇的纪寒羽实在是太可怕了。 失去意识前的叶姝心底默默地想着,却被那汹涌而来的初元给喂撑到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叶姝却不知道,岸边这动人心弦的景致,完整无缺地落入了一人一鬼的眼中。 雾气氤氲的河面,半浮出一道纤瘦的身影,浓密漆黑的长发贴在苍白的脸侧,透出沉沉的鬼气。 可沈丹颜一双乌黑到没有任何光泽的眸子,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岸边,看着少女绷紧的足尖,弓弦般拉紧的身姿。 还有那淅淅沥沥而下,滚落草地间的露珠。 正在给叶姝换上自己校服的纪寒羽,察觉到罗盘的异动,恢复了冷淡模样的他,抬眸面无表情看着河面中央。 透过厚重堆积起来的雾气,他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到那个早已死去的少年。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冷漠道。 “若是你害人,莫要怪贫道手下不留情面。” 被这声警示陡然吓到的沈丹颜,就像是被狩猎者惊吓了的兔子一般,被吓得鼻尖都泛红,收回了停留在叶姝脚踝上的目光。 乌黑的眸子还带上了水汽,像是被洗清的黑曜石。 如果叶姝要是看到他这模样,肯定得心疼了。 沈丹颜瑟缩了一下,抿紧了唇,然后下沉消失在了河面上。 而另一边,训练过程中的周怀逸一直心中不太安心,总是担心着没有自己陪伴着回家,叶姝会不会不安全。 会不会被不长眼的鬼怪盯上,或者是被刘伟安那种的垃圾欺负。 根本没什么心思训练的周怀逸直接和教练申请了提前结束训练。 今天的训练数据也不错,教练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批准了周怀逸的申请。 周怀逸怎么都想不到,会在和叶姝回家方向完全相反的十字路口,看到熟悉的少女背影。 她怎么好好地往那边走?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心中揣揣不安的周怀逸一拎包,想都没想就迈开长腿追了过去。 可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看起来就几步路,周怀逸却怎么都追不上她。 他停住了步伐。 他意识到自己和叶姝一样,进入了鬼打墙。 心急如焚的周怀逸一等到鬼打墙消失,就焦急地往叶姝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等到终于看到了树旁放着的书包时,耳边却传来了少女若隐若现的啜泣声,声声破碎不成词句。 周怀逸停住了步伐,看着眼前的情况。 整个人如同被夏日的闪电劈过般,脑子里都是止不住的轰鸣声。 身形高大的少年,就这么藏身在灌木丛后,黑而亮的眸子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自己心心念念喜欢着的少女,正坐于自己最亲近的兄长腰际,泪眼涣散,白皙如玉的脸透着粉意,鸦羽般的眼睫粘着碎玉珠子似的泪。 两人垫着的藏青色道袍被晕染开一大片深色。 饶是再不了解恋爱的周怀逸,也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耳边不绝于耳的低泣,就像是一把锤子,将石像一点一点地敲开裂纹,直到完全碎开。 周怀逸就这么看着,纪寒羽悉心地替叶姝换上他的校服,然后抱着她离开。 此刻的周怀逸,说不上自己的心现在是什么滋味。 愤怒?不甘? 抑或是两者都有。 周怀逸很想自己骗自己,说这不过是鬼遮眼,鬼想给自己看到的假象。 可是向来对鬼怪感知很敏锐的他,能够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鬼遮眼。 他甚至还看到了草地间遗落的头绳,是叶姝常用的天蓝色发绳。 身形挺拔的少年蹲下来,伸出手将挂在草叶间的发绳取下,极其用力地按在了手心里,骨节近乎泛白。 周怀逸还看到了草叶上挂着残留的晶莹,倒映出了自己眼眶泛红的模样。 但心绪混乱震怒的少年,没有暴跳如雷,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反而默不作声地将两人留下的残局,一一收拾干净。 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只要装作不知道,她就不会远离自己。 第123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15 叶姝从自己房间的床上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表的时间,发现居然已经晚上七点了。 要是这个点还没回家,叶爸爸和叶妈妈肯定会急死了。 慌乱坐起身的叶姝环顾了一边四周,发现是自己的房间,这才放下心来。 房间里是黑着的,唯独书桌处亮着点昏黄色的台灯光线,桌边还坐着个清瘦的身影。 听到动静的纪寒羽回过头来看叶姝,“我送你回来的时候,你爸妈都不在家,我就拿了你的钥匙开门,把你送进来了。” 叶姝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自己有被纪寒羽给惊艳。 纪寒羽回过头来的时候,眸中盛着台灯映照出来的细碎光芒,恍惚间看人的时候,倒像是恍然情深了。 叶姝看清了自己书桌上摆着的东西,散落着打开的必刷题作业本。 有一个相框从书架上取下来,正被纪寒羽修长的指尖把玩着。 相框里的照片,是那次去看周怀逸球赛后,被他拉着去拍的大头照。 而此刻纪寒羽的神情也有些晦暗不明,他的眸光落在照片上,两个笑起来眉眼弯弯,连眼睛都透出清凉光泽的人,亲昵地靠在一起。 大头贴的滤镜还很贴心地在两人像周边,装饰了一圈粉红色的小爱心。 纪寒羽起身,慢慢地走到了叶姝身后。 “这是篮球队的周怀逸吧?” 陡然耳边的发问,让下了床在摸索房间灯开关的叶姝,吓得她差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 纪寒羽也知道体育队的周怀逸? 叶姝的心隐隐有种不太祥的预感。 自黑暗中伸过来一双手,扶住了叶姝,还绕过她,打开了灯。 突如其来的刺眼灯光,让叶姝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地闭上了双眼,但在她闭眼之前,一只修长的手盖住了她的视野,挡去了所有刺眼的光。 被扶着坐在了床沿的叶姝,都不敢直视纪寒羽,攥紧了膝盖上的睡衣裙摆。 沉默了半晌,叶姝才小声地应了一句。 “嗯,是他。” 光洁的指腹滑过照片上少女笑靥如花的脸,纪寒羽淡声问道:“你男朋友?” 他的语调很平淡,平淡到叶姝都有点感知不出他的情绪。 但是叶姝的直觉告诉自己,纪寒羽现在情绪不是很对劲的样子。 因为纪寒羽又添了一句:“你有男朋友,拿走了我的初元。” 叶姝连忙抬头看他。 眼前站着的纪寒羽,换下了道袍,穿着白毛衣,里面是打底的浅蓝色衬衫,整个人在房间的灯光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叶姝一下子有些泄气地垂下了头,“我可以还给你的。” 纪寒羽的手瞬间捏紧了,险些掐断了相框的木架子。 情愿说把初元还给自己,也不否认和周怀逸的关系。 然后,叶姝就听到纪寒羽笑了一声,她抬眸看向他,有些被吓到了。 纪寒羽随手将相框搁置在床头柜上,垂眼就能看到她红痕交错的颈侧,喉结微滞,他凉凉地说:“还给我?至少要五次。” 很显然,纪寒羽知道自己在骗她。 因为入体了的初元,根本不可能归还到主人身上。 “而且......”纪寒羽俯身,注视着叶姝湿润的圆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周怀逸是我的亲弟弟。” 看到叶姝慌乱的神情,纪寒羽脸上浮现了点清浅的笑意,却转瞬即逝。 他当然知道自己弟弟对叶姝的心思,他能够看得出来叶姝心底天平对周怀逸的倾斜。 作为后来者想要居上,自然是需要点技巧的。 他并没有想过要拆散两个人,毕竟周怀逸这么喜欢她,他只是想要加入而已。 而现在所做的,就是加入两人的第一步。 这一句话,让叶姝的脑袋里纷乱的思绪像是烟花般炸了开来。 纪寒羽和周怀逸是亲兄弟?! 与此同时,耳畔传来了系统的播报声。 “滴!恭喜任务者解锁新的人设信息,体育生周怀逸和小道士纪寒羽是亲兄弟,关系匪浅。” 被吓到的叶姝看着纪寒羽抬手,解开了他衬衫领口的扣子,叶姝清晰地看到了他颈侧的抓痕,映衬着他略白的肤色,有些红。 叶姝瞬间就回忆起,这些抓痕正是自己干的。 纪寒羽好整以暇地看着愧疚的叶姝别开了脸,伸出手抱起了她,额头抵住了她。 小道士黑色的头发扫过了自己的鼻尖,叶姝被他这番亲近的动作,弄得有点发痒,试图推开他。 纪寒羽听见叶姝小声说了句。 “可你们兄弟俩,明明姓氏都不一样。” 女孩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却带了点埋怨委屈的意味。 为了躲避这来自周怀逸哥哥的修罗场压迫感,叶姝只是一瞬间,就红了眼眶,泪眼迷蒙地望着纪寒羽。 原本还因为叶姝承认她和周怀逸关系的纪寒羽,心底隐隐的不愠,直接消散了个一干一净。 心底叹了口气。 纪寒羽拂开叶姝额前的碎发,原本冷淡的语气终于软和了下来,“想知道?” 眼中噙着泪的叶姝乖顺地点了点头,搂住了纪寒羽的脖子,“想了解纪同学。” 毫无疑问,这句话让纪寒羽的情绪好上了不少。 “某种意义上,我也算是鬼。”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纪寒羽却感受到了少女僵硬的身体,唇角微扬,还故意凑近在叶姝耳边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冷冷道:“害怕?” 叶姝一下子搂紧了他,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定地说:“不怕!” 纪寒羽笑了笑,亲了一口她的耳垂。 “怕什么,我不过是个阴差。” 怕叶姝真的对自己生出害怕躲避的想法,纪寒羽将原有的身份给不动声色地藏了起来,半真半假地告诉了叶姝这鬼的说法来由。 靠在他肩头的叶姝轻轻眨了眨双眼,毫不犹豫地认定了这句话是在说谎。 如果只是个阴差,黑白无常对他怎么会那么恭敬,而且叶姝到现在都还记得十三号楼的事情。 哪有那么巧,恰巧纪寒羽说过因果轮回,那个凶手就这么死得惨烈。 叶姝安静地聆听者纪寒羽对自己姓氏的解释。 “道家讲究不改姓,纪姓是我父亲的姓氏,我没有跟着母亲改姓。”纪寒羽顿了顿,似是回忆起当初不美好的画面,眉宇间有些冷冽。 沉默了一会,他才继续平淡地说:“早在五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死过一遍了。” 这话一出,饶是叶姝也愣了。 怀中的少女直起身,柔软的双手捧起了自己的脸,纪寒羽看着叶姝认真地注视着自己,在她眼中看到了心疼的神色。 为了安抚她,纪寒羽抬手,按住了她捧在自己脸侧的手,继续道:“五岁那年,父母离异,我起初是被判给了我的父亲。因为工作不顺,他抱起我摔打了数十次,我重伤进医院后不治身亡。” 纪寒羽现在的声音平静如水,甚至跟念静心咒时的语调差不多,宛如山间潺潺流过的山泉,抚平了心尖的怒气。 见叶姝抿紧了唇,纪寒羽覆于其上,和她交换了个清浅的吻,“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在医院宣布死亡前,我还阳活了过来。”纪寒羽咬了咬叶姝的唇瓣,“然后我回到了母亲身边,因为破过阴阳,所以被选作了阳间的阴差。” “后来,被云游的师父看中,我就去了玄云观。” 但越说着,这话题就越不对劲了起来。 叶姝有气无力地推了推埋于自己肩窝的脑袋。 就在这时,一楼传来了大门开启和汽车引擎的声音。 叶姝整个人都僵住了。 坏了!叶爸爸和叶妈妈回来了。 手足无措的叶姝听着父母上楼梯的脚步声,环顾着周围能够藏人的地方,然后看向了自己巨大的衣柜。 连忙推拒着纪寒羽,把他塞进了自己的衣柜里。 才把人给藏进去,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姝姝?” “哎!妈妈,你和爸爸回来啦?” “刚解决完公司里的事情,文姨今天没来给你做饭吗?” 叶晓洁一边问着,一边打开了叶姝的房间门,看到穿着睡衣的女儿,正坐在桌前做试卷。 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样子,又乖又漂亮。 哎,自己的女儿就是乖。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当妈妈的错觉,叶晓洁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比起以前,容光焕发了不少,连原本雪白的脸蛋都变得白里透红,像是被什么滋补过似的。 叶姝余光瞥到抽屉里还没完全塞进去的道袍衣角,心尖微颤,不动声色地用身形挡住了,笑着跟叶妈妈说:“今天我自己随便烤了点蛋挞吃,就没叫阿姨过来了。” 叶晓洁看了眼叶姝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篮球腕带,瞬间心领神会。 女儿还给人家男生准备了礼物。 难怪最近看着都开朗了不少,原来是恋爱的缘故。 叶晓洁冲叶姝促狭地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妈妈懂的眼色,关上房间门前叮嘱了一声:“等会下来吃晚饭,妈妈从饭店里给你打包了猪肚煲鸡汤回来。” “好的妈妈。” 叶姝乖巧地应着,待到叶晓洁出了放门,才松了口气,走过去打开了衣柜门。 看着长手长脚的清冷小道长,现在跟个隔壁老王似的藏在衣柜里,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纪寒羽倒是适应良好,走出来,理顺了衣服上的褶皱。 笑完了的叶姝又有些发愁起来,无力地躺倒在了床上,“怎么办啊?爸爸妈妈回来了,你要怎么回去?” 纪寒羽不语,指尖点了点落地窗的方向。 窗外倏地闪过一道黑影,叶姝看着从窗台干净利落翻身跳下去的纪寒羽,心都提了起来,看到他安然无恙地起身,还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离开了,这才放下心。 在餐厅里热汤的叶妈妈忽然看向窗外,有些疑惑地问了叶爸爸一句:“诶,老叶,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在看新闻的叶爸爸连头都没抬地应了一句。 “哪有什么东西啊?” 第124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16 前脚纪寒羽才跳窗离开,后脚热好了汤的叶妈妈就上楼来喊叶姝下来喝汤。 “姝姝!汤热好了,快点下来趁热喝了!” 叶姝这才发现纪寒羽的檀香木手串遗落在了床头柜上忘了带走,忙把他的手串放进书包里这才应声道。 “好!妈妈我这就下来。” 坐在桌前的叶姝看着青花瓷汤盅里的猪肚煲鸡汤,因为热好了,扑鼻而来的都是汤的鲜香热气。 奶白色的汤汁,听叶妈妈说这是那家饭店的招牌汤品,都是用紫砂锅小火慢炖熬煮出来的。 汤面上还漂浮着鲜红的枸杞。 叶姝拿起汤勺试着喝了一口。 果然,老母鸡的鲜味都已经渗透到了汤汁里,猪肚的口感鲜香滑嫩,唇齿间都是浓郁的药材清香,裹挟着胡椒的麻香。 喝下去之后,整个人的身体都暖了起来。 叶妈妈忽然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打量着叶姝水蜜桃般的脸色,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姝姝,你没有和你的男朋友乱来吧?” 来自妈妈突如其来的关怀,吓得叶姝险些把口中的汤都给吐出来。 看自己的问题把女儿给吓到了,叶晓洁连忙伸手轻轻拍了两下叶姝的后背,给她顺气。 叶姝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小声地说着:“妈妈,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啊?” “他家家教跟我们家一样很严的。” 叶姝当然知道自己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因为前不久她才把纪寒羽的初元给吃了....... 还在河岸边待了整整一个下午,但是不得不说纪寒羽的技术高超,而且初元效果了得,明明当时都把自己给折腾晕了,但是叶姝现在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叶晓洁听着叶姝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一边叮嘱她,“倒不是妈妈老古板,妈妈不会管你太过分,只是姝姝你的身体不好,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 然后叶妈妈下一句话又差点让叶姝喷出来。 因为收拾着公司文件的叶妈妈还嘟囔了一句,“宝贝啊,你俩要是不好意思去买那个东西,妈妈这里有......” “妈妈!” 看到自己把女儿给闹得耳朵根都红了,叶妈妈这才笑了起来,“好好好,妈妈不说了,快吃完早点休息。” 就这么波澜起伏地才把汤喝完的叶姝,拿着平板回到了房间。 指尖划过近期的新闻界面,最后停留在了有关于临远一中学生溺亡的页面上。 新闻的标题很醒目。 《痛心!临远一中五名高中学生溺亡事件通报》: “近日,临远一中五名高二学生放学后,一同约好前往洗莲河玩水,其中一名落水后,另外四名学生错误营救,接连溺水身亡。” 文字内容下面就是几张配图。 泡到发胀发白的尸体,可能是因为泡发的时间有些长了,他们的身体还有些发紫,而且在这四具尸体的嘴边都缠绕着黑色的长发。 这是纪寒羽说过的,水鬼拖下水溺亡的尸体特征。 叶姝的目光落在了新闻通报的最后一段。 “目前仍然还有一名学生的尸体不知所踪,并且其母亲拒绝支付打捞费用。” 毫无疑问,失踪的那具尸体,就是沈丹颜的了。 所以说,沈丹颜在四个月前就已经溺水身亡了,连博雅班的跳级选拔考试都没能参加。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天晚上自己和周怀逸救的,根本就不是人类了。 而是鬼。 坐在床上看着平板里新闻的叶姝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了,靠在床头就睡着了。 手里的平板还停留在新闻的界面上。 在这一夜,叶姝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面到处都是沉沉的雾气,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是湿漉漉的泥土和草皮。 这雾气很重,看清的范围很有限。 而自己不受控制地往前走,越往前走,耳边河水流动的声响就愈发大了起来,哗啦哗啦地流个不停。 就在叶姝想要停下步伐的时候,不远处就出现了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站在那不动,似乎等待着叶姝过来。 叶姝觉得不太对劲,并不想要走过去,可是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地甚至快步跑了起来,试图追上那个人影。 气喘吁吁的叶姝呼喊着那个人影,“你等等我呀!” 人影停了下来。 放弃挣扎的叶姝干脆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你到底是谁.......” 叶姝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已经卡住了。 因为这个人缓慢地扭过头来,漆黑沉郁的眸子看着叶姝。 陡然惊醒的叶姝倏地清醒了,想要摸索自己枕头下的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连眼皮都感觉很沉重,努力万分却只能睁开一道细缝。 而且耳边是嘈杂不堪的人声,混杂着水声。 人来人往,有数不清的白色人影匆匆而过,却好像都看不到躺在床上挣扎的叶姝一般。 忽然,叶姝感觉自己的床边伫立着一道纤瘦的黑影。 与此同时,耳畔能捕捉到的声音也愈发清晰起来。 是滴滴答答的滴水声,恍惚间叶姝都要感觉那冰凉的水珠滴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顺着脸侧滑到了鬓发间慢慢濡湿。 这个黑影给叶姝的感觉很熟悉,熟悉到叶姝觉得自己一定见过他。 床边安静站着的少年,脸色苍白,海藻般浓密的黑色长发落着水,他看着叶姝微蹙的秀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会让叶姝不舒服。 下一秒,他就恢复了生前鲜活的模样。 粉面修眉的旖丽少年面容。 沈丹颜看着叶姝抿紧的唇,唇瓣鲜红透粉,就像是待人浅尝的荔枝。 大着胆子的他,慢慢地俯身靠近了还在沉睡的少女,偷偷地在她唇上落下了个清浅得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吻,一触即分。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触碰,都让沈丹颜觉得那颗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雀跃到放出了一堆彩色的泡泡。 耳根都红透了的沈丹颜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纤细的手指,捏了捏叶姝白皙的耳垂,然后一路下滑,停留在了她平坦的腹部。 当他冰凉刺骨的指尖碰到自己时,叶姝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因为她很想扯住他,然后把他留下。 尤其是纤细如柳的腰,已经不自觉地上抬,试图靠近这个鬼。 沈丹颜看着叶姝已经微微泛起薄红的眼尾,抿唇浅笑,目光落在她的腰间。 在那里,有他赠予给她的鬼珠。 只要有这个东西,即使自己接触叶姝,也不会伤害到她了。 只是当看到叶姝平板上查找的新闻时,苍白艳丽的少年眼眸深处迅速掠过了一丝痛楚。 迷蒙中,叶姝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森寒刺骨的怀抱。冰凉到跟冰块似的修长指尖,轻巧仔细地拨开两枚花叶,寻到了潜藏于其中的珠子。 食指和拇指捻起这枚珠子,细细把玩着。 潺潺的溪流因为沈丹颜,沁湿了他苍白的手,顺着指尖滴滴落下。 被她倚靠着的少年,瞧着她这眼角带泪的模样,只觉得万分惹人怜惜,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而这声笑,就像响起在叶姝的耳边,声声入耳。 沈丹颜垂首,轻衔住雪团之上的红珠。 若是此刻有人看一眼房间里的梳妆镜,只怕是会被吓到失魂落魄。 镜中只有少女一人,可纯棉的白色睡衣已然散落了,朱红的桃花尖泛着清透的水光,可见已经是被细细品尝过了。 “学姐真好看。” 在无法睁开双眼的叶姝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早上醒来的叶姝看着床上另一个空枕头上面的长发,伸手取过了这缕长发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这不是她的头发。 虽然自己是长发,但只是长发披肩,远没有达到手中这缕头发的长度。 记忆中,只有那个阴郁沉静的少女长发及腰。 脑子里忽然响起了系统的机械播报音。 “滴,人设卡信息更新,沈丹颜身份:聚阴之地而生的阴鬼,性别目前已更新,为男。” 果然,叶姝心底恍然,果然如她所料。 她就知道这都是十八x灵异文了,怎么可能会有普通人,一开始她就感觉沈丹颜是个女装大佬。 现在更新的系统信息,只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而已。 到了学校之后,叶姝还琢磨着关于沈丹颜的事情。 原身的记忆很古怪,在原身的记忆里,沈丹颜明明是通过了博雅班的跳级考试。 可是按照新闻日期的话,沈丹颜就死在了跳级选拔考试的前夕。 这很矛盾。 叶姝拿笔戳了戳前桌的女同学,小声地问她:“安怡,我们班有叫沈丹颜的同学吗?” 前桌坐着的安怡闻言,很奇怪地看了眼叶姝,不明所以地说道:“沈丹颜不是高二的学妹吗?”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安怡靠近了点叶姝,低说:“听说她可是高二的全年级第一,却死在了跳级考试前一天,我家里的老人都说他啊,是被水鬼拖下水淹死的。” 按照正常人的反应,应该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害怕,于是叶姝瑟缩了一下,颤颤巍巍地附和道。 “不会吧,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安怡耸了耸肩,显然也是有些怕的,“我也不清楚啊,但是到现在,沈丹颜的尸体都没有捞上来,你说奇不奇怪?” 叶姝点了点头。 看着自己后桌,那小扇子般浓密的长睫扑闪着,衬着白皙柔软的脸蛋,像是被吓到了的兔子似的。 安怡拍了拍她的肩,大大咧咧地安抚道:“别怕啦,这些都是瞎编出来吓人的。” 要真是瞎编的,叶姝就觉得这不是个灵异校园文了。 后门出现了纪寒羽清瘦挺拔如松的身影,高挑的人随少女欲言又止的神情,在课间的时候,纪寒羽侧首看着叶姝,“你想问什么?” 然后叶姝就把自己记忆和新闻的矛盾之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纪寒羽。 纪寒羽沉吟半晌,修长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你的记忆应该是错的,沈丹颜用鬼遮眼篡改了你看到的画面。” 说着,纪寒羽还在纸上给叶姝梳理了一遍日期,“当时死去的沈丹颜估计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下意识地臆想改出来的。” “而那死去的几个人,仍然按照生前的习惯欺负着已经成了阴鬼的沈丹颜,直到他再次被那几个鬼推下水,沈丹颜才意识到自己是确确实实死了。” 叶姝微愣,所以说,从自己到这个任务位面一开始,遇到的就已经是成了鬼的沈丹颜。 第125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17 秋末冬初,下半年的岁月里总是会有很多节日,最受学生们喜欢的莫过于糖果节、平安夜和元旦了。 老师家长们习惯于将学生们对于这些节日的喜爱归结为贪玩好热闹,实际上也没有多么复杂的原因。 毕竟在枯燥乏味而漫长无垠的学习岁月里,这些节日可以算得上是,点缀上些许色彩的颜料。而且在这难得可以放松呼吸的日子,年少的人们期待着能通过礼物,将自己朦胧的心思传达出去。 比如糖果节中各色各样的糖果,平安夜的苹果,元旦多彩的贺卡等等,这些都是寄予自己心中期望的美好载体。 都是干净纯粹的情感,没有旁的东西惨杂进去。 糖果节那天早上,叶姝刚到教室里坐下,习惯地顺手把书包塞进桌洞里的时候,却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一头雾水的叶姝又用力推了两下书包,果然推不进去,还伴随着悉悉索索塑料纸摩擦的声音。 叶姝把书包拿出来,先放在了纪寒羽的凳子上,弯下腰低头去观察桌洞的情况,看到了一堆不明物体。 她将手伸进了桌洞里掏了两下,好家伙,掏出来一大把糖果。 各种包装样式的糖果,其中种类最多的就是由晶亮剔透的五彩玻璃纸装着的小颗糖果。 叶姝抱着一堆的糖果直起身来,环顾了四周,果然发现了好几个悄悄关注着自己作为的同学。 既有男生也有女生。 叶姝朝着其中一个女孩子的方向,对她笑了笑。 那是个小圆脸的女同学,长相很可爱。 猝不及防被叶姝的微笑给闪到的女生,猛地低下头去,将脸埋在了臂弯间。 救命,叶同学长得真的好好看。 性格虽然平时没有人敢打破和她之间的距离感,但是也是温和有礼,让人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长相漂亮,性格温柔的美女同学,成绩还这么优秀,没有人会讨厌这种类型的女孩吧。 叶姝又低下头看了看纪寒羽的抽屉,空空如也。 好奇怪啊,居然没有人给纪寒羽送糖果吗? 果然是他平时冷着张脸太吓人了,都没有人敢靠近他。 每天纪寒羽都可以说是最后一个踩点到教室的学生,班主任程强起初还会说他一两句,直到这几次月考的成绩出来。 纪寒羽都是刚好控分,就跟在了叶姝的名次后面,这下班主任也懒得说他了。 不过叶姝也可以理解,这些天晚上,纪寒羽好像都要去捉鬼,晚上睡眠不够,白天来凑,课间的时候他就没有清醒过。 上完数学课后,纪寒羽将手中的圆珠笔精准无误地投掷进笔筒里,然后曲手趴下闭眼休眠,动作可以称得上是一气呵成了。 叶姝看着纪寒羽睡着的侧颜,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脸部的轮廓凌厉,修眉凤目的长相。 有时候看起来,和周怀逸还是有些相像的。 就在叶姝打量着他的时候,纪寒羽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睁开了双眼,正对上了叶姝的眼神。 叶姝抿着唇,移开了目光,假装在很认真地看自己手里的错题集。 纪寒羽的目光停驻在她桌角放着的一小包水果糖上。 想起来这几天总是和自己上下学时间错开来的弟弟,还有今天在糖果店看到的周怀逸身影,眸子闪烁过些许碎光,“是糖吗?” 听到他说话声的叶姝转过头来,拿起了那包水果糖,在他眼前晃了晃,少女脸上的笑容微甜,圆眼笑起来的时候弯如月牙,“对呀,纪同学要尝尝吗?” “嗯。” 纪寒羽轻轻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看着叶姝纤细白嫩的指尖,细细剥开水果糖的玻璃糖纸,捏着晶莹剔透的糖果,递到了自己的唇边。 纪寒羽薄唇微启,衔走了那颗糖。 属于水蜜桃味的水果香气,夹杂着糖果的甜味,弥漫开在唇齿间,又带了点酸甜的口感。 拿着一小把糖果花束的周怀逸,心中想象着少女,看到自己手中花束时的惊喜神情,一想起她,少年的那颗心就有些不受控制地跃动起来,像是春日里盛放的烟花。 然后周怀逸停在了前门的楼梯口处。 他看到了自己的亲哥,脸上冷清漠然,唇上却很自然地衔走了叶姝指尖的糖果,甚至还轻咬了下少女的指尖。 就这一秒,周怀逸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一只狗。 一只被遗弃了的小狗。 他毫不犹豫地扭过身就离开了,准备回教室。 叶姝若有所感地看过去,未曾想却看到了周怀逸熟悉的高大背影,还看到了他手中拿着的东西。 显然,周怀逸撞到了自己给纪寒羽喂糖果的场景。 可想而知,他得有多难过。 叶姝倏地站起身,就想要追上去,却没想到上课铃响了起来。 纪寒羽看了眼她焦虑不安的神情,将注意力重新投掷在自己的暗黄色符纸上,眸光低垂。 他的存在,总是要被周怀逸接受的。并不是他逃避就可以躲开的事实。 上午一下完课,叶姝就往篮球训练场的方向跑去。 叶姝站在篮球场外,望向篮球场上跃动,运着球奔跑的少年。 周怀逸好像憋着一口气,手上运球的动作也是有些焦躁不安,叶姝看到他被汗打湿的白t恤衫紧贴在腰间,勾勒出了那透着力量的腹部肌肉线条。 下了场的他接过同伴递过来的发带,随手将额前被濡湿的碎发捋至发带后,坐在了休息席上,拿起一瓶还带了点碎冰块的冷水,就仰首猛灌了几口。 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思绪烦躁的周怀逸看着场内打球的众人,手上一用力,竟然直接捏扁了空的矿泉水瓶。 叶姝轻抿了下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朝他招了招手。 在看到场外站着的少女身影时,周怀逸本来就烦躁不堪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他站起身披上了外套,拎起包抬腿就往外走,头都不回。 陈明华看到拔腿就走的周怀逸,高声喊了一声,“逸哥,就不练了啊?” 周怀逸招了下手,算是回答过了。 他身高腿长的,叶姝小跑都有些跟不上,而且气喘吁吁的,上不来气。 “周怀逸!” 叶姝一直跟在他后面追他,却怎么都追不上,追到了一条小巷子都跟不上他。 看着周怀逸那头都不回的背影,叶姝看了眼平坦的路面,一咬牙,一闭眼,左腿绊右腿直接来了个平地摔。 听到身后女孩的惊呼,周怀逸瞬间就定住了脚步。 虽然他本来想就这么甩开她,但是这腿就是不争气地不听使唤。 恰巧此时,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周怀逸终究还是自暴自弃地转过身,去看叶姝的情况,就看到平时温柔美丽的少女,狼狈地摔在地上。 似乎发现他终于愿意停下来了,女孩睁着一双红彤彤得跟兔子似的眼眸,泪光莹莹地望着自己,呼唤他的嗓音都带了点哭腔,小心翼翼的。 “周怀逸......” 周怀逸真的是恨死了自己没骨气的样子,每次一看到她眼眶红红地盯着自己,心就像是被一只打手捏住了,心疼的厉害。 本来就气恼的少年,低声骂了一句,腿上却走到了叶姝面前蹲下。 周怀逸移开眼,冷硬地说:“叶同学,别跟着我了。” 他根本不敢看叶姝,他拼尽全力,想要摆脱脑海中关于叶姝和自己哥哥相触的每一个画面。 加上淋下来的晚秋雨丝,分外地凉。 周怀逸觉得自己心脏疼得厉害。 忽然,有一双温温凉凉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自己温暖宽厚的手。 周怀逸转过头,直视她。 女孩还穿着浅咖色的绒毛外套,眸子水润。 周怀逸听见她说。 “怀逸......对不起。” 这一瞬间,憋了那么久的委屈与压抑情绪,在她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像汹涌的河水般,淹没了周怀逸的心头。 向来明媚骄傲如太阳般的少年呜咽了一声,红了眼眶,黑眸湿亮,像是被主人扔到了角落的幼犬。 浑身都淋湿了的叶姝站起身来,唇色因为冻到了,很浅,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后就准备走,“对不起,如果周同学你真的这么讨厌我的话,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看到叶姝准备走后,周怀逸瞬间慌乱起来,迈开腿走了两步就狠狠地箍住了叶姝的腰,“不准离开我。” 少年的嗓音又颤抖着,又格外地沙哑,他在乞求叶姝。 “别丢下我,叶姝。” 高大的少年低下头,埋在叶姝的颈侧,手握得很紧,青筋突显,他眼泪止不住地落,顺着叶姝的衣领滚落进去,烫得少女肩头微颤。 他就这么用尽全力地抱住叶姝,无论她怎么想要掰开他的手,都是徒劳。 叶姝这是第一次看到周怀逸哭。 “你别走,我接受我哥的存在,姝姝我求你,别走。” 这是周怀逸第一次哭得这么狼狈,叶姝是知道的。 打篮球的时候他手骨折过,没有哭;在被篮球打破眼角的时候,没有哭;就连看到叶姝和纪寒羽那般亲近,都未曾哭。 唯独此刻,哭得这般伤心。 第126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18 平日里都明媚灿烂得跟小太阳似的少年,现如今在叶姝的面前,哭得如此狼狈。 泪水混杂着雨水一同滚落,一时间就连周怀逸自己都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滴。 他的脸,被转过身来的叶姝用指尖碰了碰。 带着雨水湿意,微凉的手指,轻柔地擦过了自己的眼角,很简单的安抚动作,却让周怀逸的泪止住了。 “不要哭了。”叶姝细细地拭去他眼眶四周温热的眼泪,“我不走。” 美丽温柔的少女,用那云朵一样轻飘飘的嗓音,耐心地哄着自己,让周怀逸几乎生出一种被暖风包裹着的错觉。 两个本来应该就此闹矛盾然后分道扬镳的人,就这么毫不费力地和好如初。 周怀逸握住了贴在自己脸侧的手,看着叶姝被冻到有些发白的脸色,轻声说道:“我送你回家。” 语气还是有些生硬,毕竟少年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想要面子的,不过比起情绪刚爆发时,已经软和了很多。 却没想到,他先低头了,少女却倔强地摇了摇头。 她朝周怀逸伸出了白皙的手掌,“那个糖。” 见周怀逸愣住了,冷得有些微微发抖的叶姝执着地说道:“你今天想要送给我的糖。” 周怀逸瞬间回过神来,愣愣地解下了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翻出了本来特地去花店包扎好的糖果花束,只是在看清花束情况的时候顿住了。 因为刚看到叶姝给自己哥哥喂糖的时候,他情绪一时间上头了,就把花束给扯乱了。 现在要拿出来送给人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怀逸手虚虚地抓了两下,才有些心虚地和叶姝说:“装进书包的时候弄坏了,我等会带你去买.......” 新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眼前的少女就抿唇浅浅一笑,“没关系的,给我吧。” 周怀逸看着包里的糖,最后挑挑拣拣地拿出了稍微好看一点的一包牛奶糖,放到了叶姝的手心。 如愿以偿拿到了糖果的少女冲他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我们回家吧。” 不过,周怀逸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还没有跟上来,转过身看到叶姝还在雨幕中,无措地看着自己。 叶姝牵住了周怀逸的衣角,小声道:“我的脚摔疼了,你背我。” 周怀逸:“.......” 他真的见不得女孩用这副白兔子般柔软无害的模样,轻声寻求着别人帮忙。 认命了的周怀逸蹲下身,稳稳地背起了轻飘飘的叶姝。 两个人都没有带伞,可以说是淋得够惨了。 周怀逸听着背上的人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是拆包装纸的声音,然后叶姝细嫩白皙的指尖,就捏着牛奶糖,送到了他唇边。 她还不要命地凑到自己的耳边,细细柔柔地哄他,“怀逸,不生气了好不好?” 心下此刻被她这番行为弄到软成一片的周怀逸,哪里还生得起气来了,只是有些颓败地叼走了她指尖的糖块,还气得牙痒痒地咬了两下她的手指。 却怎么都不忍心用力,生怕把人给咬疼了。 “不准咬!”叶姝猝不及防地被他咬了一口,用空余的左手拍了怕他的脑袋,惊呼了一声。 周怀逸这才松开口,嘟囔了一句:“把我哄好了,就这样冷漠无情了,没爱了。” 噗....... 听着他这声抱怨,叶姝忍不住笑出了声,拿出了口袋里整整齐齐叠好的玻璃纸,手指灵巧地翻折了两下,一只小巧精致的千纸鹤,就跃然出现在她掌心。 叶姝捏着这只小小的千纸鹤,用绳子串起来,然后送到了周怀逸眼前,“这个送给你好不好?” 周怀逸看着眼前晃悠的千纸鹤,因为是由荧光蓝色的玻璃纸折成的,所以折射出了五彩斑斓的光泽,上面还沾着几滴雨水,显得格外漂亮。 看着看着,周怀逸就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所以说,有时候叶姝的细心,真的很难让让周怀逸放她离开自己。 她似乎总能察觉到一些小细节,周怀逸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家庭经济相关的话题,但是叶姝总能够观察出来。 从认识到现在,叶姝送给他的礼物,从来没有超过他的经济承担能力。 周怀逸清楚,她实在是太善于为他人考量了,怕自己回礼送她会为难。 叶姝看他好久都没反应,故意逗他,“你不喜欢吗?那我送给......” 这下把周怀逸给唤回来了,直接伸出手拿过来就塞进了口袋里。 “不准!” 都用不着猜,就知道叶姝准备另外送给谁了。 想起来今天叶爸爸和叶妈妈都在家,要是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肯定得东问西问了。 想到这层,叶姝捏了捏周怀逸红彤彤的耳朵尖,细声问他,“我现在这样子会去,肯定会挨骂的,怎么办?” 周怀逸想都没想,就回道:“先去我家把衣服烘干吧。” 这巧了,叶姝也是这么想的,但面上还是有些犹豫,“阿姨在家吗?” 周怀逸抬腿就小跑向家里小区的方向,一边道。 “不在家,我妈平时都在店里。” 等到周怀逸家门口的时候,两个落汤鸡似的人,相视一笑。 周怀逸从橱柜里找了一双崭新的拖鞋,放在了叶姝面前。 拖鞋的码数都是两兄弟常穿的码子,衬得叶姝那双脚看起来愈发小巧了。 不得不说,周怀逸真的很擅长照顾人。 叶姝才在客厅里坐了一小会,他就已经给叶姝放好了热水,还在架子上放好了给叶姝换的衣服。 明明自己身上还湿哒哒的周怀逸,却把人抱进了浴室里,随手抽了条干毛巾擦了擦。 做完了这些,周怀逸还有些不放心,“你能站稳吗?要不要我帮你洗?” 听见周怀逸这句话的叶姝都愣了一下。 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真的是周怀逸亲身典范。 这话一说出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东西的周怀逸,顿时整个人都面红耳赤了,矢口否认就要解释,被叶姝给推了出去。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啦!” 当温热的水流流淌而过,和暖气灯将光芒洒在身上,叶姝总算觉得自己冰凉的手脚稍微缓过来了。 在给叶姝煮姜茶的周怀逸,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流水声,觉得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 叶姝扒拉了两下架子上周怀逸拿的衣服,鼻尖弥漫着的是他身上常有的洗衣液清香,一看就知道这套衣服是他的。 过了一会,浴室的门开了。 穿着周怀逸松松垮垮运动服的叶姝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等人出来的周怀逸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在看到浴室走出来的人时,都愣神了。 刚洗完澡的少女,肌肤是蜜桃般的白里透红,湿漉漉的头发包在雪白的毛巾里,可能是衣服有些大了,她一直用手捏着领口。 周怀逸走过去,接过了她手里拿着的湿衣服,放进了烘干机里,然后把人推着进了自己的房间,让她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桌上放着姜茶,你淋了雨快点喝掉,别感冒了。” 房间里周怀逸开了暖气,所以即使穿着单薄的运动服,叶姝感觉也不会很冷。 她抬起头,打量着周怀逸的房间。 不愧是有洁癖的人,房间的东西都放得整整齐齐,书架上摆着很多奖牌和奖杯。 房间的墙上贴着很多篮球明星的海报,还有一个专门的玻璃柜子,放着他用过的篮球,球上面都是岁月的痕迹。 叶姝一边抬手用毛巾搓着头发,一边走到了书架旁。 从小学开始,周怀逸参加的篮球比赛,基本都是夺冠的。 只有零星一两块银牌被他放在了角落里。 市锦标赛.......青少年杯等等,各色奖杯琳琅满目。 因为看得出神了,叶姝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宽大的运动服领口滑了下去。 所以洗完澡单穿了条运动裤出来的周怀逸,一进房间,就看到少女光洁如玉的肩头。 甚至隐约可见那对满盈的白鸽。 她听到开门声,还循声望过来。 这下,两个人都呆住了。 叶姝安静地看着那沟壑分明的腹部线条,还有调皮的水珠顺着沟壑,隐没不见了。 而且,那家伙还随着叶姝的目光,渐渐苏醒站了起来,本来沉睡的时候轮廓就很可观,这下更加明显。 周怀逸很想解释,却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叶姝的目光,才这样的。 再看下去叶姝那茫然干净的目光,周怀逸觉得场面真的要失控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面前,把她滑落下的领子给捏紧捏了个严严实实的。 甚至周怀逸感受到指尖光滑微凉的触感时,觉得通身的血液都在往脑门上冒,鼻尖一热恐怕都要流血了。 他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大意,就又在叶姝面前丢脸,然后转过身去拿了架子上的吹风机,把人抱进怀里,仔细地给叶姝吹头发。 手中的头发乌黑发亮,如同绸缎般丝滑,让周怀逸给她吹头发的动作都不由得小心了些,生怕扯疼了她。 叶姝听着耳边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看着镜子里从耳根到脖子都红透了的少年,笑道:“你桌上的奖杯好多呀。” 脑回路一根筋的周怀逸手上动作停滞了一下。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可以挑几个拿走。” “我要你的奖牌干什么,这些都是你荣誉的纪念。” 吹头发期间,叶姝一直都能感受到腿边硌着自己的东西。 在头发吹到半干的时候,叶姝转过头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却被按住了后脑勺。 周怀逸看着她难得露出了狡黠的笑意,闻到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香味时,只觉得脑子里混沌一片。 他听见她羽毛般轻轻柔柔的说话声,在自己耳边响起,“今天下午放假哦。” 第127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19 女孩说话的时候,故意放软了语调,尤其是句末的语气还微微拖长了些许,听起来的时候就如同沾湿了的羽毛尖扫过手心,酥酥麻麻的痒。 周怀逸觉得自己淋了一场雨,大概是把脑子也淋坏了,不然怎么会听懂叶姝的言下之意,还成了现在的场面。 身高腿长的少年两手撑在叶姝的耳边,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散乱的黑发铺洒在浅灰色条纹的枕头上,映衬着叶姝的肤色雪白。 穿着宽松运动服的少女正在用那双清澈似水的眸子看着自己,手臂环绕护住的雪白因为呼吸而重峦起伏,从肩头显现的星点肌肤,还因为羞涩而微微颤抖着。 充满着青春活力的少女,带着不一样的惊艳感。 刚刚被推着顺势倒下来的叶姝盯着周怀逸现在亮晶晶的黑眸,就像是快乐活泼的小金毛犬,看着就让人心软。 叶姝伸出手勾住了周怀逸的脖子,咬了咬他的唇瓣,“你怎么一直在看着我?” 她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周怀逸红了脸,快速地别开视线然后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长得太漂亮了,跟画里出来的一样。” “那.......要不要?” 叶姝拖长了语调,但还没说完就被周怀逸捂住了唇。 周怀逸很认真地看着叶姝,“你确定你想好了吗?只要你后悔了,无论到哪一步,我都会停下来的。” 叶姝瞧着他这样严肃认真的小模样,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点了点头,用腿勾住了他,以此作为回答。 “啊......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被这样撩拨的少年,本来就意气风发,精神旺盛,再也承受不住了,像一只欢天喜地的金毛,扑向了自己喜欢了很久的主人。 开着暖气的房间里,寂静却又不太那么安静。 周怀逸的手指因为常年打篮球,而且篮球的着力点都是指腹,所以他的指腹都带着薄薄的茧子,他听见了叶姝不再稳定的呼吸声。 “会很难受吗?” 零经验和经历的周怀逸看着叶姝,一时间有些拿不准。 在那次撞见了叶姝和纪寒羽的事情,他也有认真看了很多影视系列,来研究这些东西,但毕竟没有实践过,所以也有些不安。 被他这么直白问了出来的叶姝偏开头,小声地说:“还好,你快一点,等会你哥哥要回来了。” 女孩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小得跟蚊子叫似的,周怀逸看着她微红的耳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吻住了她。 叶姝睁开了湿漉漉的双眼,抓住了手边劲瘦有力的手臂,忍不住咬了他一口。 好吓人,感觉他的比“体虚”纪寒羽的还要吓人。 该说不愧是善于运动的体育生吗? 阴暗潮湿的巷子里,墙边挂着的灯泡,闪烁了两下昏黄的灯光,终于噼啪一声碎了开来,与此同时巷子里陷入了死亡一般的黑暗和寂静。 不时还能够听到老鼠在水沟里窜动的声响。 自幽深黑暗的巷子里走出来一道清瘦的身影,他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着一张没有燃尽的符纸,另一只手撑着一把有着年代感的黄色油纸伞。 还下着雨,但是这符纸上的火就算淋到了点雨也依旧不受影响地继续燃烧着。 幽幽的火光照亮了纪寒羽清俊冷漠的脸。 纪寒羽随手甩了两下,符纸上残存的阴火就熄灭了。 他的眉毛皱紧了,脸色不是很好看。 自他下山以发生的灵异之事很多,尤其是最近格外地频繁,而且今天晚上察觉到了阴气异动的他,下了课就前来调查,也没有查出什么东西。 但是罗盘却有了隐隐约约的方向,大概是指向西南边,但究竟异动来源的方位,仍旧没有确定下来。 罢了,总归没有结果,不如先回去休息。 纪寒羽抬手揉了揉眉心,给自己化了道符水饮下去,眉心积沉的郁气散去了许多,收拾好包袱就往小区的方向走。 调查完阴气异动的纪寒羽一打开门,动作就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玄关处放着的一双蓝白色运动鞋。 鞋子比起自己的和周怀逸的,要小巧不少,一看就知道不是两兄弟的运动鞋,而且看款式更不像是周妈妈穿的了。 看着款式有几分眼熟,纪寒羽眸光微闪,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门边的柜子上,悄无声息地换好拖鞋进了房门。 才进来就看到客厅的烘干机开着,嗡嗡地响。 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开了烘干机关着的帘子。 一打开就看到了女孩子穿的衣服,浅咖色的外套简直不要太眼熟,还有贴身小衣物,上面有蝴蝶结的图案,尺码光是目测就知道是叶姝的了。 将油纸伞收好放在了阳台晾晒的纪寒羽看了眼周怀逸紧闭的房间门,不加思索地走到了门口。 凤眼眸光清沉,但他的唇角却带了点笑意。 手指微微曲起,指节敲了敲房间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怀逸,你回来了?” 果不其然,隔着厚厚的房间门,纪寒羽听到了门后边周怀逸的闷哼声。 周怀逸抬起手用被子盖住了自己怀里的叶姝。 她从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时,就一直紧张得不行,反倒是周怀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紧张,跟只被吓到了的兔子似的。 但刚才纪寒羽一敲门,那里瞬间收紧,让周怀逸以为自己灵魂都要被她吸去了。 身后就是周怀逸热度盈满的怀抱,叶姝揪住了被子的一角,不安地看向了周怀逸。 被箍得都有些生疼的周怀逸也跟着进了被子,吓得叶姝郁闷地在他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 周怀逸看了眼指缝间沾染的晶莹,低声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姝姝不怕,我哥不会说什么的。” 纪寒羽就在外面,他还敢这样逗她,叶姝抿紧了唇,一声不吭地盯着他,在听到门把手被拧动的声响后,更是整个人都绷紧了,抬起手不痛不痒地打了周怀逸一下。 用目光催促着他快点应声回答纪寒羽。 周怀逸欣赏了一会,向来温柔的少女生气的模样,这才高声回答自己的哥哥。 “是!哥,今天训练结束早,我就回来歇会了。” 自幼在玄云观中长大的纪寒羽,从小就听觉灵敏,即使隔着一扇房门,他都能清晰地听清楚门后的小动作。 周怀逸低声说的那句话,还有不绝于耳的声响,纪寒羽都听得一清二楚。 思及前段时间赠予叶姝初元的经历和感受,纪寒羽的眸光微暗,但面上却并未有什么反应。 只是按在金属门把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略微握紧了些。 门外安静了一小会,纪寒羽才说道:“那你早点休息,我也去躺一会。” 脚步声略微走远了,似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怀逸这才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活力,在叶姝耳根处亲了一下,却很懂事地没留下痕迹,专心致志地折腾起来。 却没想到,纪寒羽依旧静静地站在门外,薄唇轻抿,低垂的眼睫带下一片黑影,不知道他在思索些什么。 要叶姝接受两个人一并,还需要徐徐图之,不过也快了。 纪寒羽一直听着房间里周怀逸刻意压低的呼吸声,还有些许的泣音,以及那一直未曾断绝过的空调和烘干机嗡嗡嗡运作的声响,清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起来的道袍衣摆上。 他伸出了修长的手指,然后缓慢地理好了衣摆。 一直到那泣音略微高昂了些,然后是漫长的安静,纪寒羽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门前,回到了自己房间的浴室里。 叶姝趴在周怀逸的肩头,又恨恨地咬了他柔韧有力的肩膀一口,上面其实早就许多红色的老疤痕了,现在又多了个齿印。 周怀逸被她咬得只觉得好玩,但还是装着求饶,“姝姝......姝姝别咬了,到时候训练更衣室换运动服,我都要被队友取笑了。” 叶姝这才松口,又羞又恼地抬起手狠狠地捏了他一下。 却没想到周怀逸已经学会大丈夫能屈能伸了,现在还能装作委屈的小狗模样地来逗叶姝。 “小叶同学,你再来逗我,等会你就得留下来了。” 吓得叶姝抬腿就想跑,然后被轻轻抓住脚腕给喂了个再也不想吃的程度了。 等到六点多的时候,周怀逸先打开房门看了看,看到自己老哥的房门关着,这才招呼换好衣服的叶姝出来。 两个人一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叶姝被周怀逸送着到家门口的时候,都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在分离之前,叶姝拉住了周怀逸的手指,清亮的黑眸盛着路灯洒下来的光,像是细碎的银河一般,熠熠生辉。 “周怀逸,你打算去哪个学校呀?” 周怀逸握了握她柔若无骨的手指,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好!” 已经就到家门口了,但路灯下站着的少女还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站定朝着周怀逸张开了双臂,脸上带着柔软的笑。 周怀逸看了她一会,瞬间心领神会。 高大的少年走近一步,把人抱了个满怀,感受到她软玉般的体温,又有些心神荡漾了,“姝姝,我都不想回家了.......嗷!” 叶姝捏紧了周怀逸的耳朵,还顺带着在他锁骨处咬了一下,打了个印章。 “我要回去啦!” 抱着书包的少女在他的视线里渐行渐远,然后消失在了门后。 心情雀跃到都有些飘飘然的周怀逸打开房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拿着本阴阳书看的身影。 那模样,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哥哥坐在沙发上等自己回来。 周怀逸看着他哥那清俊出尘的冷清模样。 听到了门阖上的动静,穿着棉白色家居服的纪寒羽合上了手里的书,淡淡地看向了玄关处,难得温和道。 “怀逸,哥哥想和你谈谈。” 谈完话的周怀逸回到了自己房间,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兄弟合照,伸手捞了过来。 周怀逸长叹一声,趴在桌上看着手里的照片出神。 他哥很聪明,这件事他从小就知道,小时候欺负过自己的兔崽子们,总是会被他轻而易举地就忽悠到被家长狠狠收拾一顿。 纪寒羽他总是这么护着周怀逸。 有时候他对上哥哥的时候,是会有些愧疚的。 因为在父母离婚前夜,小大人似的纪寒羽冷静沉着地跟自己并肩坐在房间的地上。 “哥,是不是你跟着妈妈啊?” 忐忑不安的小怀逸捏了捏手里哥哥亲手做的布偶,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他。 小怀逸很害怕总是酗酒后发脾气乱摔东西的父亲。 周怀逸只记得那时候的哥哥,转过头来,看了自己很久,然后眉眼弯弯地笑着说。 “不会的,怀逸,我想跟着爸爸。” 周怀逸一直都很清楚,妈妈一开始很痛苦地做出选择后,决定带走的,是哥哥。 他其实也能够理解,毕竟哥哥从小就身体不好,手脚冰凉的,但是又那样懂事惹人疼,不像自己总是活蹦乱跳地到处捣蛋。 如果换走的不是纪寒羽,那么被打成那样,昏迷送进急救室的,就会是自己。 而那之后,周怀逸就很少见到他哥了。 妈妈告诉他,哥哥去山上的道观修养了。 从小到大,都是哥哥护着他,让着他,从来不与他争抢,也没有拿走过他。 所以当哥哥用清越的嗓音,第一次跟他提出请求时,周怀逸就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哥这个请求。 而且,周怀逸又看了眼被自己珍藏在相册里的照片。 他不舍得让叶姝难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校服,扎起高马尾的少女,她恰巧回过头来看镜头,于是秋日的金黄色便成了她眸中的春水,波光潋滟的美好。 平安夜前夕,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摆着挂满了小彩灯的绿树,玻璃橱柜里还有许多笑容和蔼的圣诞老人,手里牵着憨厚可爱的麋鹿。 周怀逸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女孩,她姣好的侧颜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愈发动人。 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橱柜里的圣诞老人,想到学校里有些谈恋爱的小情侣,男生经常会打扮成圣诞老人来哄女朋友高兴。 周怀逸揉了揉鼻尖,不好意思地提议道:“你也想我打扮成圣诞老人吗?” 听到周怀逸的说话声,刚刚一直望得出神的叶姝转过头来,她笑着指了指圣诞老人手里牵着的麋鹿,摇了摇头,“我不要圣诞老人,我喜欢麋鹿。” 周怀逸愣住了,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好!那我就给你办成麋鹿。” 平安夜当晚,叶姝的抽屉里被塞满了贺卡。 叶姝郑重其事地把这些贺卡都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纪寒羽看了眼自己的抽屉。 居然也全是贺卡。 素来嫌麻烦的纪寒羽,向叶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些贺卡你不打算扔掉吗?” 他突然的发问,让叶姝愣了一下,随后道:“为什么要扔掉呀?” 纪寒羽伸出手随便抽出一封,打开上面的字迹给叶姝看。 上面用各种流行歌词表达着对叶姝的喜欢。 “这是表白,你准备答应?” 叶姝拿回贺卡放进了小盒子里,“当然没有答应啊,只不过我觉得,这些都是人家可贵干净的情感,当然不能随意扔掉了。” “喜欢是别人的事,即使自己不喜欢,但也应该尊重别人的美好情感。” 纪寒羽沉默了一会,然后把自己的一堆贺卡一同塞进了叶姝的盒子里,“那你帮我保管这些情感。” “好呀!”叶姝笑眯眯地答应了。 指尖在口袋里摩挲了好一会,纪寒羽拿出来了一个朱红色的香囊,但他没有立刻给叶姝。 “你闭上眼睛伸出手。” 收好了贺卡的叶姝乖乖听话地伸出了手,然后感觉手心里被放了一个轻飘飘的东西。 她睁开眼睛拿起来看了看。 是绣着守初两个字的小布包锦囊,似乎有些年岁了,收口处的绳子有点掉色。 纪寒羽看着叶姝疑惑的神情,淡淡道:“里面有我写的平安符,你平时带在身上有备无患。” 然后那天晚上到半夜的时候,爬床想和叶姝贴贴的沈丹颜就被这平安符给烫哭了,还让叶姝哄了他好久才哄好这个小哭包。 就连用阴元把自己浇满的时候,还用那副泪汪汪,鼻尖泛红的可怜模样看着叶姝。 看得叶姝心软地摸了摸他的头。 当然,这是夜里的后话了。 平安夜当晚,晚自习下得早。 叶姝刚到约好的美代广场,就看到了人群中大步朝自己跑来的少年,周怀逸个子高,在人群中简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格外地引人注目。 五官俊逸的少年,头上还戴着麋鹿头箍,还随着他奔跑的动作跳了两下,怎么看怎么可爱。 周怀逸牵着人,一起去了平安夜麋鹿主题的游乐园。 他本来想带着她坐过山车闯鬼屋,这样就能让被吓到的少女,尖叫连连地跳进自己怀里。 结果没想到,一趟过山车下来,周怀逸脸都吓得白了,但叶姝却精神奕奕,还对着自己轻轻眨了眨眼,小声诉说请求。 “怀逸,我们再坐一次可以吗?” 被女孩这样柔软的语气祈求着,周怀逸哪里说得出一个不字,结果就是被拉着一连坐了三趟过山车。 回到家都还惊魂未定的周怀逸抱着手里,叶姝给他抓来的一堆布娃娃,呆滞地看着自己捉鬼回来的哥哥。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是很想去游乐园了。 第128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20 临近过年了,临远一中才给学生们放了两个星期的寒假。 大街小巷都是张灯结彩的,路边的路灯都挂上了红灯笼,到处都是临近年关喜气洋洋的氛围。 路上不时还能看到拿着花炮到处走街串巷的小朋友们,即使脸上都被冻得有些发红了,依旧嬉笑着和伙伴们打闹玩耍。 除夕夜前一天晚上,市里下了好大一场雪,四下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街边的绿化带上也落满了雪,偶尔会抖落簌簌的积雪。 刚写完寒假试卷的叶姝伸了个懒腰,拿出了抽屉放着的手机,发现纪寒羽和周怀逸都给自己发了不少消息,问她今晚去不去河边看烟花。 周怀逸还附赠了个柴犬卖萌的表情包,看得叶姝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 “好呀,晚上几点?” 然后,叶姝就看到传来了条拉群的提醒。 居然是纪寒羽把三人给拉进了一个讨论组里。 “晚上五点半。” 纪寒羽言简意赅地回复了叶姝的问题。 叶妈妈和叶爸爸还在厨房里忙活年夜饭,今天是除夕,平时帮忙做饭的文姨没有来,回老家过年了。 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叶姝站在厨房的门口,叫了声叶妈妈,“妈妈?” 叶晓洁刚把腌好的牛肉放下锅,所以没来得及回头,直接应了叶姝,“哎!宝贝怎么了?” 叶姝眨了眨眼。 “妈妈,同学邀我今晚去看烟花,我可以去吧?” 听了女儿这话,正在洗刷杀好的鸭子的叶爸爸张口就想要拒绝,被叶妈妈狠狠地瞪了一眼,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叶晓洁用腰上围着的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小声问自己女儿:“真是同学啊?” 该说不说,不愧是过来人的叶妈妈,对年轻人这点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叶姝老实交代了,叶妈妈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然后塞给了叶姝一个红包,“去吧去吧,拿去给同学们买点新年礼物,还有八点前记得回来吃年夜饭。” 叶姝接过了红包,穿上羽绒服和雪地靴就出了门。 “那爸爸妈妈,我走啦!” 爸爸和妈妈的叮嘱还在身后响起。 “路上小心点啊!” 一出门,叶姝就看到了不远处在路灯底下站着的周怀逸。 他穿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这身衣服衬得周怀逸身形挺拔高挑。 叶姝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我来了!” 一扑过来,周怀逸就知道是谁,稳稳地搂住了穿得圆滚滚的女孩。 怀里的少女正仰首看着自己,脸颊和鼻尖被冬日的寒气冻出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眸光却似水般波光粼粼,显得整个人鲜活灵动。 周怀逸低下头,蹭了蹭叶姝的鼻尖,笑道:“冷不冷?” 叶姝朝他展现出了穿着厚手套的双手,“怎么可能?” 雪地里的两个人,手牵着手,一步一步地踩出了两对脚印,一大一小,交错着印在了纯白的雪面上。 两人踩着雪,走到洗莲河边的时候,纪寒羽已经在那等着了。 清瘦颀长的身影伫立在河岸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道观棉袍,给人一种远离了这个现代社会的距离感,看着沉静漠然。 河岸对面就是热闹的城区和不曾断绝的鞭炮声,映衬着河这面孤寂凄清。 然后,少年的手指被一双温暖的手拢进了手心里。 纵目远望着对岸的纪寒羽回过头,在看到叶姝笑意温柔的面庞时,本来似这漫天皑皑霜雪般皎洁清冷的人,眉宇间积攒的雪,似是一下子就化开了。 变成了如黑夜溪水般的宁静。 “你来了?”纪寒羽说话时的声音,也软和了许多,他抬起手,用手指扫去了叶姝黑发间沾染的雪花。 “嗯!” 周怀逸拉着叶姝到了一棵树旁,然后从树干后拖出了一个大箱子,叶姝打开来发现是一堆的烟花。 刚塞到叶姝手里的三角烟花筒,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抽走了,纪寒羽看着一同疑惑望向自己的两个人,将一把仙女棒放到了叶姝手里,淡淡道:“这个安全。” 从来没有在星际时代体验过烟花的叶姝即使拿着一把仙女棒,也是兴奋异常。 烟花这种只存在于历史资料上的东西,在洛克星际社会早在几千年前就被淘汰掉了,说是会产生微颗粒污染空气。 但是...... 叶姝看着手里燃放出漂亮烟花束的仙女棒,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她觉得,这样美好的东西被遗弃在时代长河里,真是一件万分可惜的事情。 鼻尖轻嗅,还有淡淡的硫磺味,可以称得上是年味的象征了。 不远处,周怀逸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烟花筒。 手里的仙女棒燃尽了,叶姝愣愣地看着那渐渐燃烧着的引火线,期待着会绽放开多漂亮的烟花。 一双微凉的手,捂住了叶姝的耳朵。 是纪寒羽的手,伴随着他清越的嗓音,“有点响。” 烟花束窜上了漆黑的夜空,随着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顿时照亮了整个夜空,绽放开了五彩的光点,然后又迅速消逝。 周怀逸跑到了叶姝面前,大声问她:“好看吗?” 抬头专注看着烟花的少女听到他问自己,看向了充满希冀望着自己的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看!” 周怀逸被她这么一望,竟是有些失神。 烟花下的少女,长长的睫毛被结成的冰晶压得有些低垂,衬着那如凝脂般雪白透亮的肌肤,整个人宛如雪地里的精灵,湿润乌黑的眸子映照出了天空里明亮的烟火,盛满了星辉。 兄弟两人站在叶姝身畔。 她在看烟花,两人却在看她。 河里一直藏着的沈丹颜,听着外面热闹的动静,还有少女的说话声,努力克服了对纪寒羽的害怕,出现在了河面上。 察觉到陡然出现的阴气聚散,纪寒羽眸光微凛,抽出了袖中的符纸,用刀片划破中指,往符纸点上了血珠子,抬手就要直接收了沈丹颜。 吓得才爬出来水面的沈丹颜,直接傻站在了原地。 突然场面就变成这样的叶姝也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跑过去,拦在了沈丹颜面前。 “纪寒羽!等等!” 被压制到不敢动的沈丹颜,看到了挡在自己眼前的瘦弱身影,反应过来后居然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身材纤瘦的长发少年扑到了叶姝怀里,紧紧地抱着她,还边抽噎着边说道。 “学姐我好怕.......” 哭得时候,那双被叶姝夸过好看的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沾了晶莹的泪珠,看着好不可怜,鼻尖都哭得通红了。 看着他这副装可怜的模样,纪寒羽的脸瞬间冷若冰霜,连带着周怀逸都想把这家伙抓起来揍一顿了。 “阴鬼存于世,有悖轮回之道。”纪寒羽伸手就要扯开抱着叶姝的沈丹颜,还冷声道:“我要送他入轮回。” 认定了要跟着叶姝的沈丹颜哪里肯,死死地抱住叶姝不肯撒手,还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要钱地往外掉。 叶姝忙拍了拍他的背,小声地问纪寒羽:“他都这么可怜了,让他留下吧。” 看着纪寒羽不为所动的模样,叶姝用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摇了摇,软声说道:“寒羽.......” 两兄弟都知道,每当叶姝有所求的时候,就会这样亲昵地叫对方的名字,让对方拿她没辙。 奈何两兄弟都是一样的,就吃叶姝这套。 纪寒羽本来冷漠到都有些可怕的神色,融化了不少,他从包中取出了一把折叠伞。 “只是阴鬼若是白日出世,有损他阴气,我把他收进这把伞里。” 沈丹颜瞥了眼纪寒羽看着自己,冷冽到跟利剑似的眸光,哪里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就是不想让自己粘着学姐罢了。 冷面的狐狸,狡猾得很。 他死于这聚阴之地,通身的阴煞之气早就快凝成实质了,哪里还会怕白日里的阳气,纪寒羽他就是故意的,还在学姐面前摆出这副正派清冷的模样。 抱着叶姝就像抱住了救命符的沈丹颜噙着泪,呜咽了一声摇头不肯进去。 “他若是不进此伞,我只能招来鬼差,送他入轮回了。” 将沈丹颜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纪寒羽淡淡地威胁道。 叶姝摸了摸沈丹颜的脑袋,温声哄他:“放心,我会把伞带在身边的,不怕。” 有了叶姝作保障的沈丹颜,这才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在纪寒羽要用符纸,把沈丹颜的阴魂送入伞中的时候,叶姝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轻声问沈丹颜:“你的尸体至今还未寻到,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捞上来入土为安?” 沈丹颜捏了捏袖子,轻声细语地回答:“不用了,对我而言那不过是一具躯壳,只要我能够跟在你旁边,我就满足了。” 朱砂绘制的符纸,无火自燃了起来。 一缕青烟钻入了伞里,消失不见了。 周怀逸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自己的哥哥作法,乌黑的眸子发亮。 除夕夜过后就是新的一年了,对于学生们来说,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总是过得那么快。 考完高中最后一场大型考试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那天学校的教学楼到处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只是笑着笑着,少年人们忽然隐约发觉了别离的到来。 他们大概或许有了朦胧的预感,在这之后,原本一起奋斗相处熟识的同学们,会像满天星一般四散在各地。 于是,这欢声笑语里便多了点怅然若失。 毕业聚会上,就连博雅班的同学,众人眼中的好学生们也点了一打啤酒。 在这聚会宽松的氛围里,女孩子们纷纷大着胆子,笑着拉上了叶姝一起喝酒。 但男生那边,却是没有人敢像好姐妹似的拉上纪寒羽喝酒了。 叶姝倒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承受不住酒精。 随便两杯酒下去,白皙的脸上就浮现了红晕,眸子也变得湿漉漉的。 女同学们看着叶姝那乖巧温柔的模样,在对上她湿润的眼神时,心里的小鹿都尖叫了起来。 救命!她们都知道叶姝好看,但是没想到醉了酒的叶姝会这么好看。 漂亮到让她们都生出了保护小动物的怜爱心思。 纪寒羽坐在男生堆里,眸光却一直关注着叶姝的情况,看到她已经眉眼弯弯地对着众人笑了起来。 他倏地一下就站起了身,让男生们都安静了一刹那。 一个男同学小声问他:“纪同学,怎么了?” 蓦然间,众人看着纪寒羽脸上出现了一抹清浅似雪山融化的柔和笑意,都看愣了。 “没事,叶同学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家。” 大家对纪寒羽那冰封一尺的通身正气,都是再相信不过了,再加上平时叶姝和纪寒羽走得近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对于他提出的这个请求,倒是没有人提出异议,笑着欢送两人离开了。 被搀扶着走的叶姝动了动鼻尖,闻到了熟悉的冷香,是纪寒羽身上的檀香味。 才走出包厢的纪寒羽猝不及防地一下,就被扶着的少女勾住了脖子。 长长的走廊里也开着空调,但挽住自己的少女,双臂柔若无骨。 纪寒羽任由她推着自己,把他按在了墙上。 然后,醉了的叶姝,就像是一只初生的小兽般,好奇地在他脖颈间闻了闻,柔柔地说道。 “小道长......你好香呀。” 稳在少女腰间的手瞬间收紧了,骨节分明的手,那手背上的筋络清晰可见。 他感受着叶姝用唇齿摩挲着自己的喉结,还不时轻咬一下,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叶姝又在他肩头蹭了两下,用那云朵糖般绵软清甜的嗓音说:“我爸爸妈妈都出差了,你想要送我回家吗?” 前半句话,纪寒羽几乎是一瞬间,就听懂了她什么意思。 恰巧此时隔壁包厢的门开启了。 走出来的是出来透透气的周怀逸,他看着叶姝和自己哥哥相拥的场面,微愣了一下。 自然也将叶姝那句话收入了耳中,心中顿时就不平衡了起来,醋坛子都快翻了一地板。 同样是送她回家,这整整一年都是他陪着叶姝回家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变成了他哥。 周怀逸迈开一双长腿走到了她身边,低下头可怜兮兮地问她:“姝姝不要我送你回家了吗?” 容貌精致漂亮到有些惊人的女孩转过头来,先是用水雾迷蒙的黑眸看了他一会,然后突然那双眼突然亮了亮,像是认出了他,接着用纤细的手指捧住了他的脸,在他唇角边轻啄了一下。 “也可以哦。” 第129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21 等待了这么久,纪寒羽总算是等到了叶姝对于两人一起的邀约,因此在看到她那样温柔地对待周怀逸时,只是眉眼微敛静静地看着。 周怀逸看了眼脚步踉踉跄跄,身形摇晃到都快要站不住的叶姝,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两人到底是兄弟,只是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抱人的体力活就这么交给了学体育的周怀逸,他拦住了叶姝的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纪寒羽走到他身边,接过了叶姝手里拿着的包,“走罢。” 夜色下,脸颊泛起酒醉酡红的少女,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周怀逸的衣领,脑袋靠在他的胸前,只是不太安分,不时会嫌热地蹭一蹭。 高考完毕竟是夏日,即便是晚上有些燥热,街边的绿化树上还不时传来聒噪的蝉鸣,叶姝家所在的翔飞街区基本都是独立栋的房子,所以来往行人比较少,只有偶尔出来散步的老年人,手里摇着把蒲扇晃晃悠悠的。 路灯撒下了暖黄色的光,两兄弟之间形成了诡异的和谐。 纪寒羽拿出叶姝包里的钥匙,打开了门,在黑暗中寻找到了一楼客厅的开关,啪嗒一声打开了。 本来习惯了路灯夜色昏暗光线的叶姝,眼前陡然亮起来,有些不适应地往周怀逸怀里缩了缩,还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语调细软模糊,让人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周怀逸低下头,努力地想要听清楚她说的话。 “渴........想喝水。” 带着果酒香气的呼吸,犹如小钩子一般,抚过耳边。 只是这样一句话,却让周怀逸瞬间脑子里炸开了烟花,不仅仅耳尖红了,整张脸也红透了,白色t恤衫领口的脖子更是红了个彻底。 周怀逸把怀里的叶姝放在了绵软的沙发上,转过身找到了茶几桌上的水壶,拿过消好了毒的杯子,倒水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 叶姝半靠在沙发上,她喝醉酒的时候不会有起伏特别大的情绪,或者可以说她喝醉的情态,会更接近于她刚作为恋爱人工智能ai出厂的状态。 茫然无知,而对周围的一切有着天然的好奇和探索欲。 倒好水的周怀逸转过身,恰巧就对上了叶姝那空蒙澄澈的眼神。 看到眼前的少年在看着自己,叶姝歪了歪头,像是有些疑惑。 周怀逸一时间拿不准她在思考什么,只能扶着她的脑袋想要把杯子递到她唇边。 却没想到叶姝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忽然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抿唇笑着扑向了他。 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扑,周怀逸只能握紧手里的水杯,但是水却洋洋洒洒地倒了两个人一身,人也直接倒在了沙发上,但却不忘稳住叶姝的身躯。 夏天的衣服布料都是轻盈款式的,水打湿了叶姝白色的雪纺裙,勾勒出了那一截盈盈可握的腰肢。 趴在他面前的少女仰首看他,鸦羽般的眼睫轻颤。 周怀逸还能感觉到叶姝身上的果酒甜香,混杂着本来她身上有的洗衣液清香,大概是因为那次她问了自己家洗衣液的牌子,于是让叶爸爸叶妈妈也买了一样的。 她身上的气息和自己是一样的,这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周怀逸身为少年人的好胜心。 她好像被硌得有些不太舒服,秀气的眉毛微蹙。 周怀逸抚平了她蹙在一起的眉毛,说话时的声音都不太平稳,带了点沉重的呼吸声,“怎么了?” 叶姝跪坐在他面前,乖巧地摇了摇头。 喝醉酒的她这样乖巧的模样,看着都让人心软成一团。 叶姝忽然感觉到,好像一直有一道冷清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于是眼尾沾染了泪珠的她回过头去看,就看到穿着白色衬衫的纪寒羽,正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和周怀逸。 他发现了叶姝回过头来看自己,修长如艺术品般的手指随意拨开了让人有点呼吸不过来的衬衫领口,沉郁的黑眸淡然地看着叶姝,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就在叶姝一直看着纪寒羽的时候,醋劲又有些上头了的周怀逸感觉自己被冷落了,于是手指把玩起了叶姝的耳垂,就像是捻着水晶珠子一般,力道却不会太大。 周怀逸指尖传来突如其来的粗糙手感,吓得叶姝差点跳起来,却被走过来的纪寒羽按住了。 纪寒羽微凉的手指捧起了叶姝的脸,盯着她乌黑湿润的眼眸,“姝姝,你现在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遵循着自己的本心吗?” “不畏鬼怪,不畏神明,只是由着自己的心做出的所有决定,绝无悔意?”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叶姝被突然凑近的这种清俊的脸,给惊艳到了,唇瓣微启。 “啊?” 还没等叶姝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纪寒羽的拇指按在了她的唇上。 明明他的嗓音清冷薄情,似冬日里纷纷扬扬而下的细雪,但说出来的话却算不得清明,“期待着什么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看很久,所以姝姝.......贫道以为,你大概是已经思虑决定好了。” 周怀逸都被他哥这话吓了一跳,插了句嘴:“哥!她体质孱弱,贸然尝试生魂离体会有危险的。” 纪寒羽松开手,随意伸出手指便从自己的发间取下了一根头发,冷静地陈述了事实。 “她有道家的清正之气,还有沈丹颜那家伙的鬼珠,只要保护她的东西足够了,再小心点就没关系。” 说着,容貌清冷俊逸的纪寒羽伸出微凉的指尖碰了碰叶姝的发尾,用那珠玑落玉盘般优越动听的嗓音哄着她,“姝姝会害怕吗?忍心抛下你心间所在意的一切吗?” 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是叶姝缓慢的摇头。 周怀逸劝阻的动作都愣住了,一双滴溜圆的狗狗眼睁大了。 靠,他哥哥还真有点那种江湖神棍忽悠路人的意味了。 叶姝已经没了力气往前倒倒下去蜷缩在了沙发里,但没有注意到自己及腰的长发被纪寒羽断下了一小部分。 在她还处于迷蒙状态的时候,一道符纸沾着清水点上了叶姝的额头,将叶姝所有的反应封缄于躯壳之中。 周怀逸抬眸看了眼瞬间安静下来的少女,少年面上依旧纯情,但却用微凉的手指好奇地摸了摸叶姝的侧脸,能够闻到周围都弥漫着果酒的香甜气息。 意识混沌的叶姝搂住了周怀逸的脖子,泪眼半阖地思索着。 她想,她现在好像成了一座联系阳间和阴间的桥梁。 “先适应一下生魂离体的状态吧。”纪寒羽感受了下那温凉的茶水,提出了计划的第一步,将自己和叶姝的头发放进了杯中。 只不过他冷淡的眸光忽然落在了茶几桌上放着的、用来包装礼物的丝带,纪寒羽伸出手抽出了一段,指尖摩挲着感受了下丝带的粗糙程度,抬眼看向了周怀逸。 周怀逸瞬间心领神会,知道自己的哥哥想要干什么了,他接过了纪寒羽手中的丝带。 看到怀里的少女懵懵地望着自己,明媚小太阳的金毛小狗笑了起来,“姝姝,我们玩一个猜猜魂体是谁的游戏吧。” 淡蓝色的丝带覆上了她还沾着泪的眼睫,视野被盖住的时候叶姝有些不安。 纪寒羽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她的脊背,“不用怕,猜对了有奖励。” 视线被剥夺的时候,人对外界的感知力会成倍增长,尤其是此时此刻一魂一魄还离体了。 但是此刻叶姝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十指相扣,有些粗糙。 纪寒羽的手因为常年在道观中挑水上山,要粗糙些,而周怀逸因为是体育生,打篮球指腹也有茧子。 有些不安的少女发出了点委屈如小兽的呜咽,她根本猜不出来。 怎么可能会有人猜得出放在自己手心里的手是谁的啊。 “是谁的?” 纪寒羽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向叶姝发问。 呜咽着的少女因为视线被夺走有些害怕,眼泪将蒙眼用的丝带都给浸湿了,晕染开一片深色,她说话都说不完整了,只能胡乱挑了个选项说出来,“小道长的手.......” 雀跃轻快的少年音说道:“恭喜姝姝,猜错了。” 昏睡过去的叶姝一直到凌晨五点,才有了些许清醒过来的征兆。 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因为太阳穴的疼痛让她的眉毛微微皱起来,她有些茫然地坐起身然后睁开了双眼。 是自己的房间里,房间内紧紧床边的台灯亮着。 叶姝闭了闭眼,等了一会才适应过来光线,她有些懵地低头看着周围的环境,还是在自己的房间内,没有多么危险的鬼怪存在。 纪寒羽睡觉向来浅,叶姝一有动静他就已经醒了过来。 他冰冰凉凉的手指按了按女孩的额头,“还会不舒服吗?” 潮水般的记忆瞬间因为他这句话,涌向了叶姝的脑袋,她整个人瞬间耳垂都红得要滴血一般。 她甚至还记得因为不小心哭着喊错了名字,居然喊了句沈丹颜想要叫他来救自己。 听得一清二楚的纪寒羽淡淡地说了句。 “叶同学,还是更喜欢鬼怪吗?” 以他的秉性,当说出礼貌尊称的时候,就要出大事了,当然事实证明也确实出了大事儿。 完全在状态之外的叶姝听到纪寒羽询问自己,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天都蒙蒙亮了。 班里约定好了,全班考完期末一起去西南古镇毕业旅行,定好了聚会结束第二天的早上十点半集合,由书中的原女主辅导员童老师带队。 “几点了呀?!等会赶不上集合出发了!”叶姝慌乱地爬起来想要下床,却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上,被纪寒羽扶住了。 醒来的纪寒羽没出声,抿着唇看着她。 纪寒羽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才五点半,不用着急。” 说着他还伸手把叶姝捞了回来给她盖上了被子,柔声说:“我给你收拾好了行李,还早再睡会吧。” 被迫趴回床的叶姝这才松懈下来,把脸埋在枕头里,沉沉的睡意又席卷而上。 回应他的是叶姝模糊的应答声,而后便是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纪寒羽则坐在床边检查着叶姝行李箱里有没有遗漏的东西,还从自己的布袋中取出了一沓黄纸符箓塞到了她背包的内袋。 沈丹颜眼看自己就要被丢下了,连忙出声说道:“纪同学!带上我带上我!” 听到那小声的鬼叫,纪寒羽垂眸看了那把伞半晌,还是塞进了书包里。 第130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22 到了上午十点的时候,叶姝拿着周怀逸帮她收拾好的行李,跟着纪寒羽一起去了班里约定好集合的汽车站。 市区距离西南的岩池古镇有些远,乘坐大巴的话满打满算需要十个小时,差不多刚好晚上就到镇上,领队的童老师已经订好了民宿,在班群里说晚上到了休息好第二天就可以直接玩了。 博雅班集体出钱包了一辆大巴,跟汽运公司请了个老司机。 因为去岩池古镇的路,通常来说都是老司机比较熟悉。 叶姝和纪寒羽到汽车站的时候,那个司机正靠在车旁抽烟,看着年龄大概有四五十岁了,额头有沟壑般交错的皱纹,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那双眼睛还格外地有神。 看到叶姝过来了,司机利索地接过了她手里的小行李箱,整整齐齐地码进了大巴车放行李的箱子里。 到了十点半,同学们旅行的行李满满当当装了一车子,准时出发前往岩池古镇了。 上车的时候叶姝多看了两眼司机驾驶座旁放着的一个纸箱,那是一纸箱的香烛纸钱,还有纸折的金元宝。 叶姝收回目光,心下已经有了考量。 这次毕业旅行她本来不想来,但是看到领队老师是女主童薇薇,便决定来了。 因为男主的人设卡内容,很显然还没有解锁完。 只要有女主在的地方,大概就会推进剧情了,所以在班长来问她的时候,叶姝笑着答应了。 纪寒羽细心地扶着她,还低声问叶姝:“会不会晕车?” 叶姝的体质差,相对来讲体质差的人会更容易晕车,有时候叶姝坐叶爸爸的汽车会有点晕车,更别提车厢萦绕着怪异味道的大巴车了。 才上车,纪寒羽就注意到了她不太对劲的脸色,就让叶姝在车的前半部分坐下了,还特地让她坐了靠窗的位置。 安稳坐了下来的叶姝看着纪寒羽动作流畅自然地从他背包侧边,取出了一盒薄荷糖,往手心里倒了两颗送到了叶姝的唇边。 “等会贴个晕车贴,再睡会就好了。”纪寒羽看着少女听话地衔走了自己手心里的薄荷糖,微蹙的秀眉总算松开了些。 叶姝侧过脑袋,让纪寒羽能够把晕车贴准确无误地贴到自己的耳垂后。 唇齿间都是薄荷糖的清凉气息,合着纪寒羽身上安神的檀香,叶姝觉得好受多了。 只不过她的注意力还在前面那箱纸钱元宝上,叶姝扯了一下纪寒羽的衣摆,指了指那个纸箱,凑到了他耳边小声说话。 “这些不是丧葬扫墓的时候才会带上的东西吗?” 纪寒羽把她的脑袋按过来靠在自己的肩头,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平静地说道:“这是岩池古镇的习俗,进镇子的游客和外人都要遵照这个传统风俗。” 不过.......思及诡异旋转着的罗盘。 言语间顿了顿,纪寒羽低下头,在她耳畔轻声道:“此行我感觉不太平,我在你身边也要小心些。” 叶姝攥紧了纪寒羽的衣角,点了点头。 “睡吧。” 纪寒羽揉了揉她的头,看了眼她穿着雪纺连衣裙的模样,还有那白皙纤细的手臂,拿出了自己宽大的校服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周围的同学看着颜值不相上下的叶姝和纪寒羽,这么亲昵地靠在一起,从两人上车的时候就一直在偷偷看他们。 坐在纪寒羽后边的安怡和叶姝关系好,忍了好久,还是没能忍住那颗八卦的心。 反正现在大家都考完试了,谈恋爱班主任也不会说什么。 安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戳戳纪寒羽的肩膀。 感受到身后动作的纪寒羽,在安怡碰到他肩前就转过了头,黑眸沉静,“安同学,怎么了?” 安怡被他陡然转过来的脸吓了一跳,然后悻悻地缩回了手,但依旧凑过来问他,“纪同学......你和姝姝......” 说着,她的手指还颇有意思地对碰了一下。 纪寒羽还没等她问出来,就回答了,“嗯,我喜欢她。” “哦——” 安怡拖长语调应了一声,心满意足地坐会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旁边的同学,面上在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实则耳朵全部都竖起来了,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心。 而睡着的叶姝陷入了原身的回忆中。 叶姝有阴阳眼,能够看到鬼。 小时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每次看到那些死状怪异的鬼,总是要被吓到,本就身体不好,长久以来都是病恹恹的姿态。 起初,她还会眸光认真地询问长辈们。 诸如为什么那个人飘在那,还有这个小朋友想要和我踢皮球这种问题。 但是当大人们看向她指着的地方时,都面色古怪了起来。 因为叶姝指着的地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长辈们还以为是叶姝淘气瞎说话来吓人的,但直到她三天两头就被吓到烧起高烧然后哭闹着要大人陪着,这才重视起来。 尤其是叶姝的爷爷奶奶还叮嘱过叶爸爸和叶妈妈要照看好她,不要冲撞了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从此就成为了叶姝能够看到,却不能说出口,要假装看不见的秘密。 老陈其实很烦开来岩池古镇。 旁的游客不清楚这个镇子的古怪,作为开旅游车去古镇十多年的司机老陈,却很清楚这个镇子的古怪。 每次来镇子,公司都要求司机们去市里的丧葬街区买香烛纸钱这种东西。 开车上路带这种鬼东西,这不是晦气吗? 所以前些年就有一个年轻司机违反了规定,不带就开去了镇子上。 开完回来,就脸色惨白地要辞职。 老陈是个老实人,这么多年来遵守规定倒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只是偶尔快到镇子的时候,车胎啊或者车子啊总是要出点毛病停一段。 岩池古镇藏在山区中,乡道还是这几年才修好的,即使现代社会的各种潮流文化传了进去,似乎改变也不大。 老陈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了一包廉价的香烟,抽出一根点上,吞云吐雾了起来。 左手搭在窗边,单手控着方向盘。 这是很多老司机的习惯老毛病了,中午开到服务区的时候,众人下车随便吃了点午饭又上车了。 为了省高速路收取的费用,大巴车按照惯例开进了车辆稀少的窄小乡道里。 进入了乡道后,原本平坦笔直的大道就变了些,开始不时有些颠簸。 六七月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午后的阳光炎热最难耐,烧得水泥地面滚烫。 远处的乡道上都像滚着一圈白光,受了火烤似的晃荡起来。 受着太阳暴晒烘烤的驾驶座简直滚烫,热得老陈精神都有些萎靡了。 为了提神,老陈空出一只手打开了一罐咖啡,猛地灌了半杯下去,倒是精神了不少。 乡道也开了几个小时后,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远处血色般的红霞慢慢淡了下去,滚圆火红的夕阳也落下了山脊。 山里头的温度总算是比公路上的要低上不少。 叶姝也醒了,看到纪寒羽还抱着自己,却睡着了,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可见这段时间他天天忙着捉鬼,有多累了。 丝丝缕缕的凉意和晚风顺着开启的车窗灌进了车厢里。 同学们大多都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叶姝动了动鼻尖,闻到了点湿漉漉的土腥味儿,好像是快要下雨了。 她望向了窗外的天空,已经全部暗了下来,云团也是厚重的深紫色,可见是要下大雨了,空气里也能感觉到压抑。 老陈感觉咖啡提神劲头过去,又有些困了,但小心地稳住了方向盘,专注地看向前面。 突然间,不知道是不是他眼睛里出现了重影还是什么情况。 他居然看到不远处冲出来个隐隐绰绰的人影,这么点距离根本来不及刹车停下来,老陈不由得暗骂了一声脏话。 狗娘养的!鬼探头!该死的! 但是老陈还是拼了老命地踩下了刹车,方向盘还往旁边打了小半圈,生怕撞上那个该死的人。 未曾想,车子还是很明显能够感觉到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直接熄火停在了路边。 这碾压过去的瞬间,产生了剧烈的颠簸。 车熄火停下来后,这雨好像也感受到了老陈的郁闷般,暴雨倾泻而下噼噼啪啪地敲打在窗户上,像是要把窗户直接击碎一般。 这下整车的学生和老师都醒来了。 面容稚嫩的童薇薇率先站了起来,察看了一番同学们的情况。 看到系着安全带的学生们都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走到驾驶室问司机。 “陈师傅?什么情况啊?” 坐在驾驶座的老陈冷汗淋漓,按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抖,转过头看向了童薇薇,声音有些嘶哑。 “刚刚好像......压到人了。” 脑海里还浮现了刚刚撞过去的时候的画面。 他看到那个撞上的死小孩身穿唐装,扎着小辫,回头朝他笑了一下 纪寒羽也醒了过来,按住了想要站起身去查看情况的叶姝,“别紧张。” 叶姝想了想,也是,有纪寒羽这个捉鬼的小道士在,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老陈手忙脚乱地解开了安全带,伸手拿过车座旁的雨伞就开了车门下去查看。 童薇薇安抚了两句学生们,也跟着下去了。 两个人环绕着大巴车仔细检查了一番,却什么都没看到。 莫要说人影了,连小动物的尸体都没看到。 怎么说那个那么剧烈的颠簸,碾压到的东西也绝对不会小的。 忽然,老陈在右车轮下看到了一小块纸片。 一块跟小孩的小腿形状相似的纸片,薄薄的,还画着一只红色的虎头小鞋。 老陈捏着这块纸片,浑身顿时都像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他抖着手把这张纸塞进了口袋里,对着一脸茫然的童薇薇说道:“童老师,你看到啥了不?” 童薇薇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太奇怪了。 但她还是对着司机笑了笑,“陈师傅啊,怕不是碾到了什么石头才颠起来的,我们快点走吧。” 老陈口袋里的手不断冒着冷汗,濡湿了纸张,额头的冷汗都来不及擦,脸色惨白的他抬头看了眼大巴的编号。 44路...... 这一趟,估计是走不了了。 第131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23 夏天的话,山里的雨都是来得又急促又大,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吹过来的时候,就把司机老陈的半边身体给淋湿了。 山里的雨大,撑伞和不撑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老陈还在看着车前轮出神,凹陷在眼眶中的眼睛,原本还算清明的眼白缠绕上了些许血丝。 他想不明白,他刚刚看到车撞到的明明是个小男孩,除非.......撞到的根本不是人,而是鬼! 可摸着手心里的纸片,老陈一时间又有些拿不准了。 “陈师傅......” 就在老陈陷入死胡同一般的思索中时,身后传来了童老师的呼唤。 老陈却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吓到了一般,猛然转过头去看她。 面容清秀的童薇薇正撑着伞,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就连唇角扬起的弧度都是刚刚好,她还轻声叮嘱道:“陈师傅,天色不早了,我们快点上路吧。” 听到上路两个字,老陈身躯猛地一震,这下揣在口袋里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了,他讪讪地笑了一下,“走......走,我这就上车。” 车上有的学生见老师和司机好一会都没上车,正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去看看情况,却没想到陈师傅已经上来了。 眉眼弯弯带着笑的童老师就跟在他身后也一同上了车。 老陈坐在驾驶座上,哆嗦着手点了根烟,拉开了手刹准备点火,却发现车子怎么都点不起来火。 好不容易点起来火,老陈刚送了点离合,就感觉到车子的方向不太受控制,轮胎摩擦着地面还发出了刺耳的兹拉声,连忙停了下来。 披着纪寒羽校服外套的叶姝不动声色地关注着童薇薇的情况,在看到他俩安然无恙地上了车后才松一口气。 只是身边坐着的纪寒羽,漠然冷淡的眸光一直萦绕在司机老陈和童薇薇的身上,在童薇薇转过头来时,悄然无息地收回了目光。 修长的指尖给叶姝剥了一颗荔枝,送到了她唇边,“吃点水果。” 叶姝的另一只手还被他包在手心里,凑过去咬住了剥好的荔枝,因为含着东西说话说不太清楚,但她看向一直没怎么吃过零食的纪寒羽,“你不吃吗?” 纪寒羽垂眸,目光落在了叶姝沾染了荔枝汁水的唇瓣,波光潋滟地动人。 他突然低下头,从叶姝口中咬走了一半的荔枝果肉,分离的时候还卷去了她唇角清甜的汁水,“现在吃了。” 被他突如其来撩拨这么一下的叶姝都愣住了,然后才反应过来地吞下了荔枝,注意力这下都放在了他剥荔枝的手指上。 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还有健康的小月牙,衬得他这双手如玉雕琢的艺术品一般。 除开捉鬼的时候会穿藏青色的道袍,其他的时候,纪寒羽穿得更多的是衬衫。 他的衣服色调和周怀逸差不多,都是灰白黑三色为主。 今天出来毕业旅行,他穿的是白色干净的衬衫,甚至隐约看见清瘦有型的肌肉线条。 乍一看起来,会觉得纪寒羽是清瘦高类型的,实际上叶姝和他相处了那么久,见过的次数也不少了,纪寒羽的身材经过道观的锻炼,不比周怀逸差,肌肉的线条都是清晰流畅的。 叶姝专注地看着纪寒羽的双手,却没发现自己的耳尖已经悄悄地红了,跟鲜红的玛瑙石一般。 她看着纪寒羽的手指,不自觉地想道,他的手真的好漂亮,尤其是在拨开荔枝壳的时候。 纪寒羽大概很擅长用那双手,夹着符纸捉鬼看风水的时候也潇洒好看,而且.......昨晚那时候他正是用那样修长的手指弄得自己一直在哭。 “在看什么?” 察觉到叶姝看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她耳尖还都红透了,手上剥荔枝的动作停住了,纪寒羽转头看向了她。 偷看他被抓包了的少女把脸埋进了他怀里,小声说道:“没......没什么。” 纪寒羽瞧着她红得都快要滴血了的耳垂,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问:“想吃了?” 清冽如珠玉相击的嗓音,明明清脆悦耳却带了点不可言喻的低沉。 还要吃什么啊? 昨晚都已经被喂到吃不下了。 叶姝被他这句话问到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正对上了他那双清沉的黑眸,一眼就看出了他眼底潜藏的清浅笑意,又把头埋了回去。 就知道他就是故意这么问的,故意把她往歪了的方向引。 面上倒是清冷如玉,实际上却是狡猾的很。 鼻尖都充斥着他身上的冷檀香,叶姝闷闷地说了句:“不要。” 估计到是车轮爆了,老陈气恼地一拍方向盘,又打着伞下去检查车子。 明明刚刚下去看的时候大巴车左前轮都是安然无恙的,现下再仔细一看,却已经是瘪了下去。 老陈蹲下身,捏了两下瘪下去的轮胎,摸就能够摸出来,里头是半点气都没有了,一捏就凹了下去。 他连忙起身去车尾找备用胎,却发现车尾挂着的备用胎早就脏兮兮的,也是干瘪的状态,看着就不是能用的状态。 老陈看来看去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这么倒霉连备胎都坏了。 童薇薇站在车门口的台阶上问老陈,“陈师傅,啥情况啊?” 老陈踢了一脚路上的碎石块,喊道:“车胎爆了,现在备用胎也用不了,童老师你看看能不能打电话叫应急办部门来帮个忙!” 车子里坐着的同学们听到老陈的说话声,齐刷刷地掏出了手机,但是令人感到恐慌的是山区里信号不好,手机上的信号都是明晃晃的叉号,电话都打不出去。 眼见着学生们都慌乱了起来,童薇薇出声安抚。 “同学们别害怕,老师既然带了大家出来,肯定会负责好大家的安全的。” 司机老陈坐回了车内,为了省油把车灯给关掉了,一声不吭。 童薇薇侧身问司机,“陈师傅,这里离岩池古镇还有多远啊?” “远倒是不远,走路三四个小时,你总不能带着这么多学生走路去找吧?”老陈又点上了一根烟,长舒了一口气,他看了眼还没断网亮着的gps导航系统,忙伸手截屏截了下来。 就在车厢里再度陷入了沉默的时候,思考完的童薇薇说话了,“同学们,老师和几个男生走路先去找找周围有没有居民和村子怎么样?” 同学们自然也没有异议。 只是博雅班是文科实验班,整个班拢共也没有多少个男学生。 眼见着众人的目光似乎都看向了坐在位置上安如磐石的自己,纪寒羽站了起来准备跟着小队伍离开。 但是在离开位置前,纪寒羽把装着沈丹颜的雨伞和一沓符纸放到了叶姝怀里,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叮嘱她,“小心些,没什么事的话不要下车。” 叶姝攥紧了他给自己的符纸,乖巧地点了点头。 撑雨伞离开的一小队人,消失在了雨幕中。 班长并没有跟着离开,留在了车厢里稳定大家的情绪。 就在众人坐在车内,气氛有些低迷的时候,车后照过来了惨白的灯光,从厚重的水汽中摇摇晃晃地开过来了一辆通体漆黑的车。 但叶姝却眼尖地发现了车身上居然还用红色的颜料写着校车两个字。 这辆车这样的红黑配色,很难不让人多想。 后面那辆校车的速度很慢,但是还是开过来停在了大巴车旁。 这辆校车是一辆改装过的中型巴士车,校车司机摇下了车窗冲着老陈喊了一声,“师傅!你车开不了吗?” 正在抽烟的老陈却权当作听不见一般,自顾自地抽着烟,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车窗旁停下的校车。 因为害怕坐到了叶姝身边的安怡看着这透着诡异气息的一幕,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看向了叶姝。 叶姝脸上的神情淡然,没有害怕的情绪,带着她也放松了不少。 老陈熟视无睹了一会,那个校车司机却热心得过分,还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 老陈这才不耐烦地打下了车窗,皱着眉看向了校车司机。 靠近驾驶座的叶姝坐在位置上,安静地打量着那个司机。 这是一个和老陈年龄相仿的中年男人,他开的校车里坐着不少小孩儿,但奇怪的是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会吵闹,只是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 老陈这一看,才看清楚这个司机脸色惨白,但却像是喝醉了酒似的,目光呆滞。 只是扫了一眼,老陈就把车窗给关了上去,还很不客气地说了一声。 “不用管老子的车。” 那校车司机这才作罢,动作迟缓地走回了自己的校车,开着车离开了。 车子里的同学们好像都睡着了一般,安静得过分,仿佛整个车子只有叶姝和安怡,以及驾驶座的老陈醒着。 安怡在看到那个校车司机的脸色时,险些尖叫出来,还是叶姝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没让她吓得哭出声。 多亏身边有冷静的叶姝,安怡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叶姝若无其事地问了句司机,小声地问他,“陈师傅,那车应该装得下我们剩下的人吧?” 未曾想,老陈从纸箱里翻找出了一沓纸扎的玩具,闻言抬头看了叶姝一眼。 看到这年纪尚小的小姑娘却镇定成这样,也是有些意外。 老陈嘟囔了一声,居然从车座下掏出了一个金属盆子,把纸玩具点燃了后扔了进去,火光照亮了他饱经沧桑的脸。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懂个屁,那一车子都是鬼。” 第132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24 这么一句平静的话,却足够让人寒毛都竖起来了。 叶姝倒是没什么反应,选择了安静地倾听,还伸手默默地握住了安怡吓到冰冷的手。 老陈一看就是在这条路上开了不知道多少年车,肯定是十分有经验的,不如多听听过来人的故事。 “早些年,岩池古镇都没有学校,镇子上的学生都是坐着那辆校车出来上学的。”老陈一把一把地将纸张点燃了,继续道:“谁知道两年前,那个不着调的司机喝了酒醉驾,把车子开进了池塘里,一整车十多个学生连同司机一块死了。” 火光明灭中,老陈看向叶姝,眸光锐利,“我年年开这条路,年年遇上他们,要是上了他们的车,那就等着死吧。” 等到纸钱烧完了,老陈端着铁盆子下了车,把灰烬往路中央一扬。 别人可能看不到,叶姝却看得一清二楚,那辆黑色的车子又开了回来,一群死相惨烈的小孩呼啦啦地冲出车,哄抢着那烧下去的玩具,场面令人毛骨悚然。 思及方才安怡也能够看到那辆校车,叶姝忽然转向了安怡,问她:“安怡,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 看着车外那恐怖场面的安怡已经小脸煞白了,抖着肩膀点了点头。 这就不奇怪了,病弱的人阳气不足,倒确实是容易见鬼的。 叶姝伸手遮住了她的眼,“别看了,睡一觉吧。” 因为安怡怕,叶姝还跟她换了个位置,让她坐里面靠车窗的地方更有安全感。 窗外是规律的雨滴敲打车窗的声音,车子里一片死一般的静谧,要不是能够听到同学们的呼吸声,叶姝都以为他们都要变成鬼了。 黑暗中只有驾驶座亮着点火红色的光,是老陈在抽烟。 可见他这回开这趟路有多烦闷了。 伞里面因为纪寒羽在一直安安分分的沈丹颜,发现他不在这才飘飘忽忽地钻了出来,把叶姝抱了个满怀,呜咽道:“学姐!我好久都没看到你了!” 叶姝被他抱着,心下倒是安心了不少,打了个哈欠有些泪意朦胧的。 本来想在车子里和叶姝来一次的沈丹颜耷拉下眉眼,蔫蔫地抱着她,最后也只是克制地含了含她的唇瓣,“姝姝你睡觉吧,我在这看着不会有事的。” “好!” 温柔的少女搂住了沈丹颜的脖子,乖巧得就像是一只兔子般窝在了他怀里,还蹭了蹭才睡去。 她的手腕就搭在沈丹颜的肩头,显出了佩戴着攒金丝镯子的白皙手腕。 在叶姝沉沉睡去之际,沈丹颜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睁开了双眼,待到看清窗外百鬼夜行的景致时,秀气的脸倏地冷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叶姝,直接穿出了车。 不一会又陷入了沉寂。 凌晨时分,正在睡觉的安怡忽然感觉耳边有什么响动,睡意朦胧的她努力分辨了一下,感觉是车窗传来的十分有规律的敲打声。 她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却整个人都如坠冰窟一般僵住了,阴寒的冷意沁入了骨髓血液中。 睁开眼的瞬间,安怡看到了贴在窗户上的纸人,苍白的纸脸上,却涂着血一般鲜艳的腮红和口脂,看着滑稽又恐怖。 叶姝在睡梦中被一阵尖利的叫声给吵醒了,她刚清醒过来,就看到了身边被吓到尖叫连连的安怡,自然也看到了她指着的窗外那个笑嘻嘻的纸人。 发现叶姝和安怡看见了它,这小女孩样式的纸人还笑了起来,纸做的嘴唇撕裂开来,那双由红色的毛笔点上的眼睛还骨碌骨碌地转了两圈。 看着纸人小女孩这活灵活现模样,叶姝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原身爷爷经常给她哼唱的曲子。 原身的爷爷以前是村子里的老先生,会做纸扎人和叠金元宝,有时候抱着小小的叶姝坐在摇椅上乘凉,就会哼着老曲子。 “纸扎小人莫点睛,师傅不记判官记;纸扎小马莫画鬃,小人笑,纸马鸣,人仰马翻阎王笑。” 曲子里说的师傅,应该就是专门做丧葬事宜的老师傅。 而眼前的这个纸人很显然,就是因为点了眼睛......活了起来。 因为安怡的尖叫,顿时整个车子里的女生们都醒来了。 在众人看向这边之前,叶姝抽出了一张纪寒羽给的符纸,悄无声息地贴在了窗口边沿。 耳边传来了纸人小孩尖利的哭声,叶姝眉头微蹙地看着窗外的纸人无火自燃了起来,很快就消失了。 快到早上了,雨已经小了很多,但这寂静的夜无疑更将恐惧渲染开来。 车厢里本来就不太稳定的氛围,因着安怡这声尖叫,更加混乱了起来。 有两三个胆小的女生已经小声哭了起来。 叶姝轻笑了一声,抱住了脸色惨白的安怡,一边说:“干嘛呀!我就跟你开个小玩笑嘛!” 说着,叶姝还站起身安慰了众人几句,“同学们继续睡吧,我刚刚给安怡讲了个小故事。” 站起来的少女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电筒的光照亮了她漂亮柔和的脸,笑起来的时候自带一种平静似春风湖水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信任她。 恰巧现在已经黎明时分了,在晨雾间出现了零星几个身影。 是童薇薇他们回来了。 还带来了岩池古镇的村民,开来了四辆三轮车来接同学们去镇上。 叶姝跟着众人坐上了三轮车,安怡因为害怕一直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叶姝摸了摸她还冒着冷汗的额头也就没说什么。 她看了眼,没看到纪寒羽,抿紧了唇,默默地抱紧了里头睡着沈丹颜的雨伞。 醒来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沈丹颜好像是处理什么事回来了,只是一直窝在伞里睡觉。 现在纪寒羽也不在,不知道他是不是去调查什么事情了。 毕竟踪影难定,是他一直以来捉鬼的惯例。 她也没必要去找他。 反正......以纪寒羽的能力,陷入危险也不太可能。 老陈在驾驶座上呆了一会,看着他似乎不打算下车一起去镇子上,童薇薇温声劝他,“陈师傅先跟我们去镇子上吧,这里没信号,山间乡道来往车辆也少,镇子里有人说会先过来守着车然后帮忙把大巴车拖进去。” 就这样,老陈妥协了,狠狠地碾灭了手上的烟头,跟着众人一起坐上了前往岩池古镇的三轮车。 叶姝坐在这掉漆的三轮车上,感受着那震得人腰疼的颠簸,回望着隐没在车后尘土里的大巴车。 三轮车的速度也挺快的,等赶到岩池古镇的时候,天色还是蒙蒙亮的状态。 眼下有这么多热情的村民,学生们紧张的情绪也散去了不少,都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叶姝抬头,还能透过晨雾看到古镇口亮起的昏黄色灯泡。 山里早上的温度都比较冷,叶姝拉上了自己穿着的纪寒羽的校服拉链,把手放进了口袋里,低下头轻嗅着外套上的檀香。 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遥遥传来了热闹的锣鼓声,伴随着唢呐尖锐高昂的声音,本来低着头的叶姝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声音的来源是一群穿着暗红色服饰的人,大概是在办喜事。 因为还有几个汉子抬着许多东西,叶姝隐约能看清箱子上都系着红绸缎扎成的大红花,还有三个女童端着镀金托盘,上面放着金手镯耳环之类女子穿戴的首饰,还有的托盘放了些精美的服饰。 叶姝对这种村子传统的风俗很感兴趣,毕竟每个世界不同的文化都很有意思,于是她靠过了岩池古镇一个女孩身边,笑着说:“你们镇子结婚办喜事都这么热闹吗?我们这些游客能去喝一杯讨个喜头吗?” 那个被问到的女孩抬头看向叶姝,在看到她柔美漂亮的脸时愣了下,然后猛地低下了头不敢看敲锣打鼓的那边,说话的声音跟蚊子叫没什么差别。 “小姐姐.......这不是喜事啊。” 叶姝有些不明所以地多看了两眼,才发现了点不对头,寻常人家办喜事都会这么严肃的吗? “啊?” 还没等叶姝得出结论,小女孩勉强地笑了一下,“这是阴亲.......” “阴亲?”叶姝脸上原本柔和的笑意顿住了,而她身边听着两人对话的安怡更是吓僵了。 叶姝又仔细看了看,看到办喜事的人们外面是暗红的喜庆服饰,里面却隐约透着点素白的衣领。 小姑娘捏紧了裤子的布料,小声说道:“姐姐我去拜一拜然后上柱香。” “镇上的习俗,旁人办喜事都得去道声喜。” 三轮车停了下来,车上来自岩池古镇的小姑娘们纷纷下了车,走近了路边用红纱布搭起来的棚子。 没见过这种传统喜事的同学们倒是都好奇地看着,却没有多嘴舌。 叶姝安静地看着那个棚子,红木供桌上摆着各种红色喜饼,点了一对......白色的龙凤花烛? 花烛后正放着两位新人的照片,因为距离远所以叶姝有点看不太清楚是黑白照还是彩照。 但既然都是阴亲了,想来应该是黑白照吧。 木头做的牌位被高高放在架子上,两个牌子用红绳系在了一起。 其中一个汉子捉了只公鸡,利索地抹了它脖子,把血洒在了供桌前。 不知道是不是叶姝的错觉,她总觉得原本喜庆的锣鼓声和唢呐曲子,变了个调子,有点像丧乐了,幽怨如泣。 不经意间,叶姝抬眸再看去,却发现供桌旁多了个站着的颀长身影。 那是个面容苍白的高挑男子,容貌远远看着跟画似的,身穿红色的复古喜服,在看到叶姝的时候居然还对她勾唇浅笑了一下。 黑眸沉寂漆黑,没有光泽。 这一笑,叶姝瞬间感觉所有的寒意如同附骨之疽,密密麻麻地攀附上脊背。 有那么一瞬间,叶姝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跳,瞳孔都收缩了一下。 谨遵着叶爷爷的吩咐,叶姝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收回了目光,镇定地剥了瓣橘子吃。 三轮车往镇子里开,将分不清喜庆还是哀戚的乐声抛在了身后。 可叶姝却一直能够感觉到那湿冷森寒的视线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身边。 忽然,耳畔响起了一声轻笑,低沉诱人的笑声。 叶姝的手瞬间攥紧了。 可当她侧过头去看时,只有安怡茫然的目光。 什么都没看到。 第133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25 一行人总算是到了领队童老师预订好的民宿,周围的居民都纷纷出来了,拿出了花生和水果之类的零嘴来招待众人,还拉着他们去家里吃了午饭。 叶姝和一个容貌慈祥的婶子坐在了一块,她状若无意地说起了刚刚在镇子门口看到的喜事和热闹场面。 未曾想,这个婶子的脸色有一瞬间门变得很古怪,但还是遗憾地长叹了一声,神神秘秘地低声和叶姝说:“小姑娘你别问这些,你们外乡人不要凑这种热闹。” 只是八卦到底还是这些妇人的习惯,她耐不住叶姝求知若渴的眸光,摇了摇头这才讳莫如深地开口了:“听说是江家的先辈,村子里的老人还说他是个大人物,前阵子闹得老江家鸡犬不宁。” “要真这样给他讨个媳妇,老老实实在底下过日子也是件好事。”婶子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又剥了颗花生丢进了嘴里,这才轻飘飘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走了。 因为纪寒羽不知道去哪里了,所以叶姝干脆和安怡同住一间门房了。 等到把房间门收拾好后,两人随便泡了两杯面就当作晚饭了。 安怡白天累得慌还受惊了,所以躺下没一会就传出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看来是睡着了。 民宿房间门的灯光是复古的纸面灯,里面装着老式灯泡,照出了昏黄色的光,叶姝躺在刚铺好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抱紧了怀里的雨伞和符纸。 她有预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今晚绝对会出事。 老式庭院里的槐树被风吹过,树叶摩擦发出了簌簌的摩挲声响,原本半圆的月亮被吹过来的乌云遮掩住了。 岩池古镇的居民们都习惯过着日出活动,日落休息的传统生活。 所以一到了夜里,整个镇子就回归到了死一般的沉寂,不时遥遥传来了几声幽怨的犬吠。 叶姝一听到犬吠,就握紧了手里装着平安符的锦囊。 她记得纪寒羽说过,狗通常来说能够看到些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如果在夜半时分莫名其妙地大声吠叫起来,大概是看到了些东西。 忽然,远处传来了幽幽的声响,一声紧接着一声。 叶姝瞬间门睁开了双眼,警觉了起来,仔细辨别着那个声音是什么。 砰....砰.......砰... 是皮球和青石砖地面相敲击的声音,规律而有节奏。 大晚上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家里的小孩出来踢皮球,还是来游客住的民宿踢球。 叶姝猛地坐起了身,她抱着装了沈丹颜的雨伞走出了房门。 其实有着纪寒羽给她的符纸,她倒是没有多害怕。 真要令她觉得诡异的,大概只有白天看到的那个结阴亲的青年,尤其是他那个看着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简直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要炸开了。 庭院里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重重叠叠的树影。 叶姝的目光忽然凝住了,她看着墙根树后两个互相传着球的小孩,心底反倒是松了口气。 看头发和穿着大概是一对兄妹,应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男孩穿着黑色的复古唐装,脚上还穿了双大红色的虎头鞋,后脑勺扎了个小辫子。 稍微矮些的是女孩,穿了条白色的棉布裙,穿着一双崭新的红皮鞋。 两个小孩你一下我一下,交替着踢球。 估计是附近哪家邻居的小孩淘气,等大人睡着了偷偷出来踢球来了。 但心怀警惕的叶姝还是紧了紧怀里的雨伞,小步地走到了两个孩子的身边,温柔地询问他们,“你们兄妹俩这么晚还不回家,等会要挨打了哦。” 却没想到男孩调皮顽劣的很,一脚将皮球踢到了叶姝的怀里。 “姐姐,可以把球还给我们吗?”小女孩抬头,仰着一张玉雪可爱的脸看着叶姝,脸蛋两边还有淡淡的红晕,唇红齿白的。 叶姝感觉这孩子长相乖巧得很,还很讲礼貌,笑了笑就准备把球还给他们,“当然可以呀。” 只是手上这颗皮球的触感有些奇怪。 皮球的表面不是光滑的吗?为什么手上自己拿着的球有些毛毛扎手的感觉,而且表面还不太平整,沟壑交错的。 在递过去的时候,叶姝定睛一看,却险些手抖地将球直接扔了出去。 这哪里是球?! 这分明是司机老陈的脑袋! 那双凹陷浑浊的眼睛还一动不动地盯着叶姝看,根本就是死不瞑目的姿态,脖颈处是切割整齐的一圈。 叶姝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了那想要扔出去的冲动,直接一把将球塞进了小女孩的怀里。 再看一眼,眼前的这个女孩,分明就是之前在路上遇到的的纸人,乌黑的眼珠子跟活了似的骨碌骨碌转着。 “姐姐......你把我烫伤了哦。”纸人女孩咧开嘴笑了起来,口中却用甜甜的语调说着恐怖的话语,她还伸出了被灼烧成一小片焦黑的手臂,“把你的手送给我好不好?” 叶姝已经抽出了手心里藏着的符纸,就准备甩在这两个凶恶纸人身上。 就在她伸手准备死死抓住拽下叶姝手臂的时候,叶姝的身上陡然浮现了浓重的鬼气,把那对纸人童男童女直接拍到了墙壁上。 “学姐别怕。” 一双冰冷刺骨的手遮住了叶姝的双眼,叶姝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寒冷的怀抱。 失去意识后再睁眼,就已经回到了房间门里。 “没事了。”沈丹颜低头吻了一下叶姝,和她交换了个清浅的吻,吸取了她体内鬼珠的几缕鬼气,这才笑着安抚她。 叶姝忙侧首看了眼另一张床,看到安怡依旧安然无恙地沉睡着才放松下来。 沈丹颜垂眸就看到少女纤细白嫩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头发。 “老陈......司机老陈死了。”没过一会叶姝就已经冷静了下来,嗓音微微颤抖着阐述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嗯,确实是死了,早就该死了。” 沈丹颜指尖绕着叶姝乌黑柔顺的秀发,轻声应答了。 果然就看到了怀里的女孩仰首,轻咬着淡粉的唇瓣看着自己。 显然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沈丹颜被她这么看着,没一会就耳尖都红透了,别开了目光不太自然地说道:“学姐还记得坐的大巴车编号吗?” 叶姝顺着他的话仔细回想了下。 44路.......多不太妙的数字,老话说谐音可不就是死吗? “我刚刚和那俩兄妹交涉了会,老陈的死可就是咎由自取,因果轮回了。” 通过沈丹颜的口述,叶姝听到了一个诡异而又形成了闭环的故事。 老陈确实在通往岩池古镇的这条路开了很多年,但有一年他开这条路,遇上了另一辆44路编号的大巴出车祸。 这场车祸堪称惨烈,整个大巴车的车身都变了形。 而就在这辆巴士上就坐着那纸人两兄妹,那时候的他俩还是活着的,是仅存的两个车祸幸存者。 全靠他俩爸妈用命护着才能活下来,但两兄妹都受了很重的伤大出血。 老陈看到了俩个小孩求救的哀戚目光,但是他不敢救,怕被赖上。 于是两个孩子最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等到救援队和救护车得到消息救下人时,小小的身子都已经凉透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两兄妹根本不至于缠上老陈。 但是见死不救便罢了,老陈看到了俩小孩身上戴着的银手镯和嵌玉长命锁。 贪念一时起,就得拿命换了。 而且最令人憎恨的不止如此。 即使沈丹颜用相对委婉的话语转述了,叶姝也觉得恶心。 当年的司机老陈取完了两个孩子身上的贵重首饰,无意间门瞥到了妹妹被勾住扯碎了的棉白小裙子。 老陈有一个一直隐晦的秘密。 在这无人知晓,无人能够看到的地方,老陈伸出了手...... 年仅四岁的妹妹,身受重伤流血不止,棉布织成的小裙子却碎了。 而女孩的哥哥,动弹不得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耳边一声声都是妹妹的哭叫声和喊疼的声音。 直到兄妹俩身体归于死亡的冰冷。 而兄妹俩的爷爷是扎纸人的,自己的儿子媳妇儿和一对孙子孙女都死了,大受打击,当晚还受到了小孙子的托梦。 病倒的爷爷撑着病体,扎了纸人,还违背祖训为纸人点上了眼睛,好让纸人活起来,兄妹俩能够呆在里面。 而做完这些后,心力受损的爷爷也病逝了。 老陈该死,渣滓。 听完这个故事后的叶姝,连肩膀都在颤抖,手攥成了拳头连指节都在泛白。 愤怒,难以抑制的难过和心疼。 沈丹颜看着叶姝这样令他难受的模样,伸手把她抱紧了,“姝姝学姐不生气,对身体不好。” 这下结合起童老师那一系列古怪的反应,叶姝已经大概有了猜测。 “童薇薇童老师她.......” “从童老师第一次下车的时候,她就已经被鬼上身了。”沈丹颜肯定了叶姝的猜测。 叶姝微微睁大了双眼,“是小女孩的哥哥吗?” 沈丹颜点了点头。 难怪........难怪她那会隐约听见童老师和司机老陈说,该上路了。 “所以童薇薇把男生都带走是为了让车子里的阳气稀薄,好让自己的妹妹来弄死老陈?”叶姝现在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了,整个人都精神了。 看着叶姝这样精神的模样,沈丹颜微微叹了口气,低下头在叶姝的肩窝处蹭了蹭,“是啊,可惜当时那辆长期受老陈恩惠的鬼校车救了他。” “不然早在那个时候他就该死了。” 叶姝有些愣了,这可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看来小女孩本来是想要在那会阴气重的时候,杀了老陈。 然而小孩子本性贪玩,看到那校车上带着一堆玩具的孩子们,就跑去和他们玩了,等到回来的时候火急火燎天还快亮了,结果找到安怡靠着的那个车窗去了。 要是有校车的那群小鬼护着老陈,他还真没那么容易死。 叶姝想起来老陈唾骂的那句,他说上了车那群校车小鬼会害死自己。 如今看来简直讽刺至极。 第134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26 老陈失踪了,这个消息一大早地就把博雅班的同学们给吓坏了。 安怡昨晚在叶姝的陪伴下,安心睡得很好,第一天起来精神奕奕的,完全没了那天坐车的疲惫和不安。 她绝对想不到昨天晚上叶姝经历了什么。 要是知道了估计又要被吓傻了,毕竟人类对于皮球变脑袋这种事情接受的速度还是没有人工智能快的。 而且更别说那颗脑袋还是被俩纸人小孩给踢到怀里来。 叶姝披着薄外套站在房间门口,安静地看着院子里喧闹的人群.......以及童老师那略显苍白的脸色。 显然她也是灵异事件偏爱群体,她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而且因为鬼上身后对人体到底有所损伤,所以童薇薇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连走路都有些打飘。 一阵喧闹过后,童薇薇勉强笑着,掩盖了所有的奇怪神情,安抚下了同学不安的情绪 最后还是决定让熟悉岩池古镇周围环境的村民们一起出动,去周围找找看老陈跑哪去了。 这件事总算是告了段落,同学们分成小队在镇子里逛着。 临出门前,叶姝思虑了片刻,依旧把纪寒羽给的平安符锦囊戴在了脖子上,这才跟着众人出了门。 岩池古镇保持着极具西南民族特色的古派建筑,还有各种老式围屋。 只是处于山区中,常年云雾萦绕,天气即使在盛夏也依旧送来丝丝凉意。 叶姝跟着小队逛着镇上的集市,然后不着痕迹地脱离了队伍,一个人在镇子上闲逛,边逛边寻找着纪寒羽。 脚踩在青石地砖上,发出了细微的脚步声。 叶姝忽然停下了步伐,低头盯着自己脚上穿着的绿白色运动鞋出了神。 她刚刚好像意识到了点不同,以前在她所在的那个时代,出于不能制造出噪音从而影响用户使用体验的设计理念,所有的家用机器人都有一套程序编码,防止他们的行动产生声音。 所以,人工智能机器人是不会有脚步声的。 但是现在叶姝发现,自己好像有脚步声了,虽然比起正常人类那样会有所不同的脚步声还是有点不太一样,但是至少有了。 低头看着自己鞋子的叶姝抿唇,轻轻笑了起来。 并且真正让叶姝注意到的是刚才很明显,不止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有另一道脚步声刚刚在她走路的时候,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 叶姝缓慢地蹲下来,重新把运动鞋的鞋带给系了一遍,还状若平常地擦了擦鞋面上的脏污。 做完了这些她才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果然,耳边又响起了那紧随其后的脚步声,并且还有一阵阴冷的风随着这脚步声徐徐吹过脸侧,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但是叶姝没有回头。 因为纪寒羽说过,人的身上有三盏灯。 如果在外面走路碰上这种东西,无论是听到重叠的脚步声还是身后的呼唤声,都绝对不可以回头。 只要一回头,三盏灯就要灭上一盏,阳气弱了就直接等死了。 叶姝顺着这条彷佛没有尽头的小巷子一直走下去。 期间叶姝还尝试性地加快了脚步,那道诡异的脚步声也跟着加速,叶姝一停下来它也停下来。 叶姝有点不确定,是不是那天在镇子口看到的青年。 如果真是他,那他可真是够恶趣味的。 叶姝觉得这种吓人的行为,并不能为她带来任何的乐趣。 巷子尽头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光亮,叶姝小跑着走出了巷子。 在叶姝的身后,她没有看到,那个容颜温润如玉的青年就站在巷子里,没再跟着她,只是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直看着那纤细皓腕上带着的银镀金累丝镯子。 他苍白昳丽的脸上,徐徐牵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找到了。 叶姝都没想到自己找纪寒羽能够找到镇子后边的山上来,在山脚下有许多坛子。 她在纪寒羽那里见过,是装骨灰的坛子。 坛子旁边还坐落着一座小小的庙宇,里头是两尊笑容和蔼可亲的泥塑神像,看那两张笑容和蔼的脸和服饰,叶姝猜测应该是土地公和土地婆婆的庙。 民间也会俗称是社公庙。 叶姝蹲在小庙前,仔细端详着这两座神像,想起了周怀逸给自己讲过的趣事。 周怀逸说他在五岁的时候不懂事,觉得家里人信这个是迷信是不对的,放学路上不知道从哪找了一块砖头,把家附近的一座社公庙给砸了。 结果就是他一连发烧了两三天,直到他奶奶拖着他找到了那座被砸了的社公庙,重新砌好了还逼着周怀逸跪拜了三下,这才好起来。 堪称是整治熊孩子典范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土地庙有些破损了,看着像是很久没人来祭拜过的样子,连神像都有些落灰了。 叶姝拿出纸巾,细细地将土地公和土地婆婆脸上的尘土给擦拭干净,还从旁边柜子里拿了一对蜡烛和三柱香。 点好之后,将香烛放进了空荡荡许久的香炉里还神情认真地拜了拜。 入乡随俗其实挺好的,而且叶姝觉得人类们对于鬼神的信仰也是很有趣的。 毕竟信仰是人工智能所没有的东西,她很乐意学习一切新奇的事物。 做完了这些,叶姝还笑着跟这对神像挥了挥手,准备离开了。 叶姝没有发现,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庙宇里原本笑容还有些孤寂的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唇角上扬的弧度格外大,塑像上的寂寥一扫而空,全是和蔼。 社公庙里还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 “老头子,你忍心就看着这么讲礼貌的小姑娘被强娶了去吗?” 回应她问题的是一道声音苍老的长叹。 “不忍心啊,可你我不过小小的土地神,又能做些什么呢?最多只能提醒这个孩子快点离开这个镇子。” 于是在叶姝走了几步路的时候,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苍老的呼唤声,悠悠的却又极其迅速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但是叶姝将内容听得很清楚。 “孩子快走.......快离开这。” 这下叶姝回了头,却只看到那座土地庙消失在了浓烟之中。 叶姝摇了摇头继续往山里走,循着听到的戏曲声方向走去,终于找到了戏曲声的来源。 是一座小小的戏台,上面正演着木偶戏。 细细的丝线牵扯木偶的四肢,让它们能够灵活地动起来。 台上的木偶加起来有九个,四个穿红衣的轿夫抬着花轿,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三位端金银首饰的丫鬟.......和一个胸前戴红花的新郎。 幕布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锣鼓声,还有木偶戏班主的唱词声。 “此戏名为俏郎君迎美娇娘,可听那锣鼓声震天响,拜天地拜高堂,可道是红烛下有鸳鸯戏.........” 叶姝看到那个新娘的木偶还会擦拭眼泪,幕后传来幽怨的哭泣声,被那四个轿夫拉着送上了花轿,然后轿子停在了高楼亭台前。 新娘被抬进了婚房,新郎的木偶动作滑稽地走上前来褪去了它身上的婚服。 “金杵捣碎桃花芯,美娇娘低语轻言道不可.......” 叶姝站在戏台的外围,能够看到宾客坐满堂。 只可惜坐满的,都不是人,全是鬼。 唱到那荤词艳曲片段时,台下的鬼还一阵阵叫好。 一出戏唱罢,天色都暗了下来。 鼓声响了一下,随后是班主的道谢词,“今日宾客满堂,实乃幸事。” “鄙人规矩,戏既已开场,四海来观,可谓是三方皆为鬼,只有一人。” 幕布落下,身量高大的班主手上领着那九个木偶走上前来,鞠躬道谢。 待到那班主抬起头来,叶姝心跳都停了一拍。 因为那张昳丽秾艳的脸,赫然就是昨天看到的阴亲新郎官,他上扬的眼尾还涂了绯红的油彩,看着是诡异而又艳丽。 发现叶姝在看着自己,他的唇角还慢慢地上扬,幽深的眸光就像是找到了猎物般。 叶姝扭头就跑,他居然诡异地没有追上来。 叶姝都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容易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等到洗漱完后她躺在了床上。 今天的步数,对于她这个身体素质不怎么样的人而言,实在是有些累了。 刚躺下没多久叶姝就陷入了沉睡。 夜晚的岩池古镇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晚风吹过树杈发出的声响。 皎洁明亮的月亮被藏进了厚重的云层后,于是再没了半分月辉洒下。 叶姝做梦了。 她发现自己走在了白天走过的山间小道上,白色的雾气很浓根本看不清周围的路径和环境,整个空旷的山上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忽然,白色的雾气像是被什么操控着平地而起。 远远传来了一阵震天响的锣鼓声,伴随着高亢的唢呐吹奏声响。 叶姝瞳孔微缩,才看到不远处的前方正有一队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穿着暗红色喜庆服饰的他们动作僵硬,惨白的脸上涂着两圈腮红,唇角像是被什么铁钩拉扯着提上去似的,是笑着的模样可却格外地瘆人。 领头的那几个就是吹奏乐器的,步履滑稽而诡异,纸片一样薄的身子随着乐声一下一下摇晃着。 四个轿夫在队伍的中间,抬着一顶极其奢华精致的花轿,朱红色的轿身绑着数十多大红花,叶姝还数了数,四十四朵,分毫不差。 轿子的顶上是嵌金丝的龙凤图案,周围饰以各种喜庆的图纹。 但是让叶姝头皮微微发麻的是身后也传来了锣鼓声,不过打的不是喜乐,而是哀乐。 叶姝转过身去,就看到了是一队人抬着黑木漆金的棺材,一面撒着白纸铜钱,一面直直地向着迎亲队伍而来。 这些送葬队伍的人脸色依旧是苍白如纸,只不过没了笑,冷漠严肃到让人害怕。 眼看这两队人就要来到自己的面前,叶姝忙后退,闪身站到了路边上。 迎亲的队伍就这么和这支丧葬队伍混杂在了一起。 当棺材从叶姝的眼前被抬着过去时,叶姝的手一下子捏紧了。 因为棺材并没有完全闭合,露出来一张雪白娴静的脸,棺材里的女孩静静地躺着,手交叉放在了身上。 那张脸不要太熟悉,因为就是叶姝的脸。 叶姝连忙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选择去看办喜事的那支队伍。 花轿就这么和棺材擦着过去,无端端起了一阵阴风,吹起了轿子的帘子。 然后从轿子里伸出来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想要关下帘子,皓腕凝霜雪不过如此,里头坐着的新娘子像是注意到了路边站着的叶姝,如雪般的脖颈微微侧过垂首来看她。 叶姝的目光落在那只捏着帘子的手腕上,在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格外眼熟的镯子。 原因也很简单,那只镯子就是叶姝经常戴着的银镀金累丝镯子,就连丢了八宝珠玉的空银扣都是一模一样的。 就在叶姝愣神是,喜丧两支队伍都停了下来,锣鼓唢呐声毫无征兆地消停下来,原本诡异而热闹的场面一下子陷入死寂。 那些纸片般瘦削的“人”,脖子间发出了嘎吱嘎吱令人头皮炸开的声响,它们都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头,黑漆漆的眼珠子就这么盯着叶姝。 陡然间,有一缕格外熟悉的阴风吹过叶姝的耳垂边。 叶姝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一只骨节分明却苍白到透出冷意的手搂住了她如柳般的腰肢。 那个鬼新郎来了。 叶姝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她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寒冷刺骨的怀抱,他身上的寒意比沈丹颜更甚,让她有些微微发抖。 那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叶姝戴着镯子的手腕,他就这么牵引着叶姝,捏住龙凤纹红盖头的一个小角,徐徐地将其拉下,就像是在展现什么宝物一般。 新娘子的脸没了红盖头的遮掩,完全地展现在了叶姝的面前。 她容颜清丽脱俗,圆润的小鹿眼蒙着层水雾,墨色如绸缎般的长发被梳成了整齐的古代发髻,血一般红艳的婚服显得新娘肌肤如玉般皎洁无暇。 唇上轻点口脂,明艳动人。 但,依旧是叶姝的脸。 身后抱着叶姝的鬼,身穿一样颜色的婚服,上面还是用金线缝制出来的龙凤,在看到叶姝怔愣的反应时,眉宇间潜藏着笑意。 是修眉凤目的俊朗模样,可那张格外俊俏的脸却怎么看都透着阴冷的煞气。 他在叶姝的耳边笑了一声,那双沉郁的凤眸看着轿子里的新娘。 叶姝听见他笑道。 “夫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脊背上都沁出了点冷汗,叶姝强压下颤抖的感觉,转过头想要看他,却被一阵推力轻轻地送进了轿子里。 不过眨眼间,叶姝就发现自己坐在了花轿中。 穿戴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变成了自己,就连腕间戴着的镯子都分毫不差。 接到了新娘,花轿外的丧葬队伍和接亲队伍又再度奏起了乐声,四个轿夫抬起花轿稳稳地往浓重的雾气里走。 眼前的红盖头因为轿子摇晃,而晃起了一片红波澜。 在这摇晃间,叶姝脖子上戴着的锦囊跳了出来。 她发现自己能动了。 这花轿会抬到哪里去叶姝不清楚,但叶姝感觉要是再不跑就真的得进棺材了。 于是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叶姝一把拉开了轿帘,扯下了红盖头,提起婚服的裙摆就往相反的方向逃。 眼看着那只苍白修长的手就要碰到自己....... 床上躺着的叶姝陡然惊醒,猛然坐起了身,把旁边一直照看着她的安怡给吓了一跳。 安怡拿来了毛巾,擦掉了少女额头间湿了一片的冷汗,“姝姝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半靠在床边的叶姝还有些发愣,她忙拿出了胸前的锦囊,发现里头的平安符已经燃尽变成了灰烬。 叶姝看着安怡然后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安怡递过来的水杯。 喝水的时候,余光却瞥见了被打开的复古木窗户,窗外是一棵古老的槐树,树枝上还挂着白绫,顺着晚风的吹拂飘飘摇摇。 叶姝一下子就握紧了手里的水杯,觉得后背发冷。 那白绫,是为自己准备的吗? 死了就可以成婚了? 这样看,方才做的是梦,还是她真的被掳夺去了那里? 喝完水的叶姝脸色好了很多,又重新躺回去,这下才安稳地睡着了没再做梦。 接下来的这几天,叶姝总是觉得晚上睡着有些冷,明明是盛夏炎热的天气,到早上醒来的时候窗户依旧开着,那段白绫即使叶姝取下来了也会重新挂上去。 而且半夜的时候,叶姝还会突然醒来,然后发现旁边站着一个高挑的黑影,冰凉的指尖会细致地描摹过自己的眉眼。 这天晚上,安怡说要陪她的闺蜜一起睡,叶姝也不好强留下她,便只能一个人睡了,结果刚睡下又感觉到凉意,睡得十分地不安稳。 躺在床上的少女眼睫微颤,猛地睁开了双眼,身后背对着的窗户又开了,窗外黑漆漆的景色,无端端地透着不祥。 轻薄绣着竹子纹路的窗帘被吹起,一阵阴冷的风吹了进来。 一双冰凉的手碰到了叶姝的肩头,她打了个冷颤倏地一下坐了起来。 叶姝环顾了一遍四周,却什么都没看到,身下躺着的竹席有些太凉了,于是她坐起身披上了外套去梳妆台前,想要拿湿纸巾擦擦脸和沁着冷汗的手心。 沾着湿气的纸巾细细擦过眉眼间,清醒了不少的叶姝感觉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了。 然而,头顶的老式灯泡闪了两下突然就灭了。 叶姝伸手摸索到备用灯的开关,啪嗒一声打开了。 但叶姝却站住没再动了,她安静地注视着梳妆台的镜子。 与此同时,脑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滴!男主人设卡信息更新,第四位出现,千年恶鬼穆庭,为主要任务对象。” 在她的身后多了个身影,他的身量高挑,衬得叶姝身形愈发玲珑了。 凤眸波光潋滟的鬼在看到叶姝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后,眉梢微挑,俯身将下巴搁在叶姝的肩头,伸出一只手桎梏住了她的腰。 冰凉的指尖绕后捏住了叶姝的下巴,还按了按她的唇瓣。 穆庭吻了吻叶姝如珠玉般小巧的耳垂,嗓音低沉,“夫人,为夫找到你可是费了番功夫。” 他说话带着很经典的古人语气。 脑子里陡然多起来的剧情信息让叶姝的脑袋有些混沌,高挑的青年还穿着那身婚服,将叶姝抱起放在了梳妆台上,冰凉的齿间含住了她的耳垂。 “逃婚?夫人,现在我们该结亲了,花烛夜难得。” 整个房间里刺骨到让人感觉灵魂都被侵蚀摄取了的冷意让叶姝回过神来,她垂眸看着眼前五官秾丽的千年恶鬼,他漆黑的眸子里萦绕着森冷的鬼气。 很显然,他性格恶趣味的很,格外喜欢吓自己,而且对强取豪夺的戏码情有独钟。 于是叶姝咬住了唇瓣,澄澈的圆眼瞬间水汽氤氲,一颗泪珠顺着眼尾沾上了鸦羽般的睫毛,她伸出手按住了穆庭的肩头试图挣脱开,带着哭腔的嗓音抖着嗓子说道:“我不认识你,你的新娘是那天结阴亲的姑娘,你认错人了,不是我。” 穆庭握住了她戴着镯子的那只手腕,在她手腕内侧咬了一下留了个桃花花瓣一般的红痕,抬眸对着叶姝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她?” “我把她吃了。” 这个明媚的笑容合着他那双深潭般的墨瞳,怎么看都觉得饱含着深沉的恶意和鬼气。 叶姝愣住了。 吃了? “你是我的。”穆庭捏着那只镯子,直起身捧住少女白皙的脸,低声道。 他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死去,信奉着他这只恶鬼的人家为了祈求富贵,给他办了场阴亲,期望着鬼送财。 周围都是震天响的锣鼓声,吵得他眉头紧皱。 他站在案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热闹的人群,通身的阴煞之气将配了阴亲的鬼新娘给吓到不敢靠近。 只是嗅到了鬼珠和拥有阴阳眼的人类香气,鬼新娘看向了坐在三轮车上的女孩,她的血肉都沁着芳香,格外地诱人。 但鬼新娘却不敢靠近,因为在少女的身上有清正之气护体,不是她这种新生鬼怪能够轻易靠近的。 穆庭顺着女鬼垂涎的目光,看向了叶姝。 本来就听闻这批游客中有位少女戴着那枚镯子,现下穆庭漆黑不见底的眸子倒映出少女温柔美丽的面庞,和她腕间的银镯。 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他的夫人,不是旁的东西能够觊觎的。 穆庭清沉的黑眸流淌出喜悦和诡异的兴奋,他轻飘飘地撕碎了那个忍不住靠近她的鬼新娘。 将其撕碎拆吞入腹的穆庭,像是得到了阴气的哺养,苍白的俊脸浮起病态的红晕。 生前的经历,死后的磋磨,早已让穆庭忘却了昔日为将时的善意。 毕竟能活到千年后的恶鬼,连黑白无常都不能轻易收走,岂能是良善之辈。 精心准备好了婚礼和要与她共度良宵的新房,在新婚之夜,新娘却靠着平安符逃婚了。 温暖柔软的少女,如今又回到了他怀中。 周身的鬼气都叫嚣着要撕碎吃掉她,穆庭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少女,忽而就不舍得让她死去。 指尖如羊脂玉般的细腻,流淌着温暖。 千年的凶恶猛鬼,将失去了平安符庇护的少女困在了梳妆台前。 冰凉的啜吻一路蔓延,从耳垂到颈侧,无一遗漏。 眼尾带泪的叶姝无助地试图推开他,却被轻松地制住手腕,无从逃避,穆庭将她拉向了自己。 叶姝攥紧了他的墨发,眼尾湿红一片,像是涂了胭脂般明艳动人。 他的不同于任何一个人,抱着这只鬼的时候是冰冷刺骨的坚硬,以至于叶姝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一块寒冰般阴冷。 少女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但饿了千百年的恶鬼却永远不知足。 流着泪的叶姝,宛如一樽琉璃娃娃,格外地惹人疼。 穆庭也不例外,但是叶姝的眼泪告诉他,她显然是喜欢的。 正前方就是梳妆台的镜子,昏黄的灯光下叶姝能够看到自己被那只恶鬼抱着。 庭院上空的明月早就消失不见了,被隐藏在雾霭云烟后,漆黑的岩池古镇里,唯独这间民宿亮着昏黄的灯光,风声将破碎的泣音吹散。 已经在棺材里不知躺了多久的清俊道士,忽而睁开了冷淡的双眼。 他听见了。 第135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27 山间起了浓重的白雾,雾气厚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整个岩池古镇被笼罩在雾气之中,隐隐绰绰的宛如一座鬼镇。 墓室的石门重重地合上了,荡起了层层灰烬。 石门关上的声音惊醒了叶姝,浑身酸疼发冷的叶姝突然惊醒,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汉白玉雕铸而成的棺材里,所幸没有阖上。 叶姝努力地坐起身来,却察觉到那冰凉刺骨的温度因为她的动作,缓慢地附着而上,冷得她惹不住打了个抖。 整个昏暗的墓室里,只有墓穴两侧染着的长明灯,烛光是暗淡的蓝色,于是诡异荧光蓝的光线便笼罩了整个室内。 叶姝伸手摸索着,只能摸到自己手边的一把雨伞。 是沈丹颜住着的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那次遇上那对纸人兄妹后,他就好像没苏醒过来。 这么清醒过来,叶姝才觉得脑袋沉得慌,包括身子也很重,借着昏暗的光线才看清楚。 自己身上正穿着那天晚上看到的婚服,本来戴着镯子的手腕上空空如也,似乎是被卸下来了。 叶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才发现一头长发全被梳成了发髻,还钗着许多金簪,之所以那么沉也是因为戴着凤冠。 “醒了?” 低沉而餍足的嗓音像是玉石相击般,在叶姝的耳畔响起。 与此同时,一只手摩挲着叶姝颈后侧的一小片肌肤,上面都是交错的红痕,可想而知昨夜叶姝经历的有多过分。 脖子后面的手,冰冷刺骨,就像是死人一般森寒。 温热的肌肤陡然碰到这么冷的温度,叶姝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看着叶姝发抖的模样,穆庭黑沉的眸子微微闪烁,唇角僵硬地上挑起一个弧度,透着恶鬼的阴煞之气。 “夫人......”他冰冷的吐息,就萦绕在叶姝的耳侧。 叶姝转过头就看到昨夜不知餍足的恶鬼轻飘飘地坐在棺材盖上,还穿着那身喜庆的婚服,苍白的脸合着那端方俊朗的轮廓,在长明灯的照耀下,流淌出沉沉的死寂气息。 他惨白却骨节分明的手,正把玩着自己的镯子。 墓室里的温度很低,更何况身边就有这么个天然制冷空调在这,叶姝甚至觉得这炎炎夏日有些太冷了,小脸煞白。 因为终于找到了这最后一个男主,所以所有的剧情信息都已经解锁了。 叶姝在昏睡的时候,已经读取了剧情大纲。 这是一个校园灵异位面,眼前的这个鬼就是任务对象了,穆庭是古代冤死的将军,和女主童薇薇在上一世相识。女主在他被关进牢房时,对他有恩情。 由于他常年在战场上厮杀所以通身血煞之气极重,再加上是冤死的,满腔怨怒无处诉,成了鬼之后甚至当了鬼王,遗存千百年。 而原主因为手腕上的银镀金累丝镯子,被他当成了恩人,为了报恩保护她防止旁的鬼伤害她,原身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十分怕他,所以这个鬼根本没什么心思只是把这当成个报恩的任务。 但是当知道自己认错人之后,恼羞成怒将原主直接弄死了。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靠镯子认人的傻叉神经病,而且脾气诡异莫测。 那天结阴亲被他直接吞吃了的鬼新娘,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能是做鬼太久,他摒弃了为将为人时所有的良善,遵循着弱肉强食的恶鬼法则。 原书里,可并没有自己被这个恶鬼强要着结阴亲的剧情,太诡异了。 按照正常人类的反应,此刻应该要对他感到畏惧。 但是畏惧过度,会惹人生厌。 叶姝坐在棺材里,抬起水润的眼瞳看着他,轻声絮语地说:“那个是我的镯子,你能还给我吗?” 说着,少女细嫩白皙的手指还指了指他手中把玩着的镯子。 穆庭闻言,垂眸看着她如蝶翼般轻颤的眼睫,婚服的领半敞露出了自己留下的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宛如飘落而下的桃花花瓣,明艳灼目。 眼前的少女还艰难地坐起来试图爬出棺材,结果脚刚一沾上地面就腿脚发软地跌坐在了地上。 现下的情景,寂静的墓室里似乎连细小的微尘,都在展现着她惹人怜爱的模样。 在叶姝快要摔在地上的时候,一只手扶住了她。 叶姝就这么落入了穆庭冰冷的怀抱中,受惊的她下意识地按住了他的手臂。 接着,耳畔就响起了穆庭带着笑意的嗓音,“自己能动?” 怀中的女孩抿紧了唇,低垂下小扇子般的眼睫,闷闷且小声地说道:“我身体不好,刚才只是没有力气......” 言下之意,显然是敢怒不敢言,在打着弯诉说怨气,不满他的掠夺无度。 满足了食欲的穆庭自然愿意包容她难得的小脾气。 毕竟从她踏入西南山区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她,在人群中的少女总是温柔礼貌淡如水的模样,极少会有他眼前此刻又怕又不满的样子。 至于那个庇护着她的小道士,无关紧要。 独一无二,能极大地满足恶鬼的好胜心。 这一点,叶姝很清楚。 墓室里的器具齐全,甚至还有一套红木做成的桌椅。 穆庭把叶姝放在了椅子上,牵起了她纤细的手腕,把镯子戴回了她的手上。 叶姝低头看了眼,才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银扣,被重新嵌上了八宝珠玉,在烛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穆庭看着她,少女在烛光下犹如一株玉兰花,绿叶微微舒展了些,叶片是青翠的绿色,将本来略显冷淡的长明灯光衬出星点暖意。 鲜活,柔软的。 他忽然觉得,白绫过于惨淡,配不上她。 活着的少女显然更让人更有食欲,尤其是当自己被那温暖细软包裹着时,只觉得通身翻涌的鬼气,都被抚慰着平息了下来。 叶姝忽然发现,身边的这张桌子,似乎就是那天进入岩池古镇时,阴婚红棚子下摆着的供桌。 此刻桌面上还放着各种样式的菜,点着一对红色的龙凤花烛,还有一壶糯米酒,配了两只小巧的骨瓷杯。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酒菜甚至还冒着热气。 身后又贴上了那刺骨的冷意,穆庭就在她身后,虚虚拥着她,指尖轻点,那对龙凤花烛便燃起了冷焰,在阴冷的风中摇曳着,只投射出了叶姝一个人的影子。 “我们的新婚夜流程顺序似乎有些乱了,但无伤大雅,喜欢吗?” 叶姝捏紧了婚服的衣袖,过了一会才缓慢地伸出手,在两只小瓷杯中都倒入了清冽的酒液,然后拿起了两只杯子,一杯递给穆庭,一杯自己拿着。 穆庭看了眼她手中拿着的酒,漆黑沉郁的眸子闪过暗芒,忽然轻笑了一声,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酒。 叶姝仰首,动作秀气地将杯中的糯米酒一饮而尽。 沾上酒液的唇瓣像是上了层蜜一般,水光潋滟。 穆庭却没有喝,只是叶姝看着他手里的杯子冒出了一缕白烟,飘忽着入了他殷红似血的口中。 饮完酒的穆庭垂眸就看到了少女又害怕又按捺不住好奇地望着自己,抬手将酒杯放到了她手心。 叶姝的酒力很差,一杯糯米酒喝下去,姝丽的面容就已经泛上了一层清透的粉意,艳若桃李。 她好奇地端详着杯子里分毫未动的酒液,然后探出了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瞬间女孩秀气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还轻轻吐了两下舌,显然是瓷杯子里的酒太难喝了。 而且岂止是索然无味,更有点苦涩的味道,更离谱的是叶姝还尝到了点泥土的腥气,像是生生地喝了一杯鸡血似的。 穆庭将她这醉酒后的娇姿态尽收眼底,低低地笑了一声。 “鬼吃过喝过的东西,都不会有味道了。” 。 “而且就连接受上面送来的东西,都得经过烧制才可以” 但喝醉了的叶姝似乎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歪歪斜斜地倒在了红木案桌上,但她意识却是清醒的。 通身阴冷的穆庭靠近了她,觉得有些冷了的少女瑟缩了一下,臂弯间露出来的半张脸无端端地惑人心神。 醉酒后睡去的叶姝抬起手,试图推开那冰冷的源头,但是这阴冷却无所自觉地慢慢绕上了她的指尖,沿着指尖手臂行至肩头。 微冷的烛光被墓室里的冷风吹着晃了起来,摇曳的少女影子却多了个重叠而上的影子,隐隐绰绰的叫人看不真切。 潮湿阴冷的寒气一直抚过叶姝的耳畔,她半睁开湿润的眼睫,但朦胧的视野里只能看到一个高挑的黑影,但是隐约间还能够看到一小块暗红色的衣角,晃荡着将视野染成暗红色 龙凤花烛的烛焰又晃了一下,彻底地熄灭了,整个墓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因为酒精发烫的脸颊,蹭着桌面不够,半睡半醒的少女循着凉意,搂住了那冰冷的源头,然后乖巧到让人心发软地将脸贴近了。 叶姝似乎听到了一声幽远的轻笑,默默地搂紧了。 紧接着,少女莹润如玉脖子像是被一团墨色的雾气缠住了,睡着的叶姝不满地扭动了两下脑袋,发现没什么作用也就放弃了。 而且那黑气大概并不是想要伤害自己,所以叶姝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阴冷到和墓穴不相上下的阴气,叶姝的下巴被捏住微微抬起,然后唇齿间弥漫开冰冷,舌尖还被那冷意包裹着,比沈丹颜的气息要阴冷上几十倍。 冷得就像是咬了块冰一样,叶姝想要偏开脑袋,却被压制住了根本躲不开。 果然,没过一会,空旷的墓室中响起了破碎的尖利声响,似哀戚又似充盈。 被动接受着所有的叶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能安稳地睡去,在她的手腕上依旧带着银镯子。 纪寒羽用铜钱剑破开了棺木,厚重的棺材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身穿藏青色道袍的他徐徐站起身,手执铜钱剑,脸色冷厉得有些骇人,像是来索命的阎王。 眼前是厚重到结成一团的雾气,铜钱剑劈下去也不过散开了星点,没什么大变化。 神情紧绷到可怕的纪寒羽直接咬破了食指和中指,将指尖血抹开在了铜钱剑的剑身上。 霎时间,原本被这些阴煞雾气都快要染上生出一层铜绿色的铜钱剑,在沾染上纪寒羽血液的时候绽放开血红色的光芒,硬生生将这些接近于实质的雾气给直接劈了开来。 远远的,一道清瘦的身影踏破雾气走进了岩池古镇中。 那通身的清正之气,却像是要杀人一般。 第136章 被鬼缠上的的校园少女28 下山后的纪寒羽站在岩池古镇的镇子口,没有直接踏入镇子里。 他抬头,凌厉若箭的眸光落在了牌楼上方倒扣的八卦铜镜上。 原本摆放在镇子口两侧的石头狮子,眼睛被扣了去,如今正泛着黑,估计是已经被阴煞之气浸透了。 初到岩池古镇的时候,纪寒羽就在观测这个镇子的风水,寻常风水师大概很难看出来,但只要多加摸索就会发现这个镇子所处于极凶恶的虎头煞位。 白虎位在风水中本就是凶煞之位,更别提这种豢养恶煞的虎头煞了。 通常来讲,如果镇子犯了这种风水煞位,在镇子口的牌楼悬挂一面八卦铜镜,再请来一对石狮子镇守,就不会这么凶恶。 可如今看,那铜镜倒扣着,连狮子目都没了。 纪寒羽也没想到去地府一趟,能待这么久。 起初他跟着队伍时,一眼便看出了童老师身上的端倪,但怨鬼寻仇乃因果报应,他不会插手。 万万没想到那小鬼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竟带着他们走进了百鬼夜行的阴煞之地。 纪寒羽也未曾料到这里会躲藏了那么多未曾入轮回投胎的孤魂野鬼,一面要护着众人,一面还要用判官笔判这些鬼的生死。 一时不察,竟然违了阴阳两界的规矩,再加上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凶煞恶鬼算计,被直接拉回了地府,短时间难以来阳间。 地府本就人手不够,他一面做判生死的判官,还得做主掌地狱刑罚的阎君,好不容易回一趟阴间,黑白无常那俩家伙求爷爷告奶奶地求他留下一阵子。 再一睁眼,他竟是被锁进了棺材里下了葬,还被埋到了虎头煞的煞气冲撞之位。 越回忆起,纪寒羽本来就冷若冰霜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握着铜钱剑的指节捏得咔吧一声响,居然生生地把一枚铜钱给捏了下来。 纪寒羽在右方石狮子旁边蹲了下来,把手中开过光的方圆铜钱埋在了它脚下。 铜钱才埋下去,牌楼顶端倒扣着的八卦镜发出了咔擦的脆响,丝丝缕缕的裂纹蔓延而上,最后碎做几块坠落在了地面上。 虎头煞被化解后,整个镇子原本厚重到让人难以呼吸的雾气这才缓缓散去。 但才踏入古镇,纪寒羽就知道他进了鬼打墙。 每走进一个巷口,眼前的景致就会看似不一样,实际上大致方位根本没有变过。 纪寒羽长舒了口气,强压下那已经快结成实质的怒气,通身的低气压让那些跟着他的恶煞都有些瑟瑟发抖。 他不能贸然破了这鬼打墙,因为镇子里还有许多生魂,如果贸然动手了,这些凶煞冲撞到生魂,轻则这些活人被吓掉魂成个痴呆儿,重则就是血光之灾。 以至于纪寒羽只能一道一道地寻到出口,收了作乱的恶魂。 他在这鬼打墙里足足打转打了三天。 偶尔纪寒羽心神都有些恍惚,耳畔仿佛都能听到叶姝的哭声,满怀希冀地敲开一间民宿的门,里面要么是沉沉睡去的陌生人,要么就是空空荡荡的景致。 清瘦高挑的判官,手执沾了朱砂的判官笔,坐在了一棵槐树下。 忽然阴风四起,一黑一白的身影穿墙而来,趴在了纪寒羽的面前。 手持白色哭丧棒的白无常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只敢低着头颤巍巍地说道:“判官大人......您离魂来了阳间,地府现下已经乱了套了。” 纪寒羽没应声,只是依旧用朱砂笔点着塞了叶姝生辰八字的稻草小人,闻言连眸子都未曾抬起看白无常一眼。 空气里似乎连微尘都透着压抑感...... 白无常和黑无常对视了一眼,擦了擦额头上莫名其妙沁出的冷汗,又唤了一声纪寒羽。 “大人......” 纪寒羽手腕微抬,手里的稻草人无风被符纸点燃,冷声道:“为何?” 白无常根本不敢看纪寒羽那对寒凉如墨色珠玉一般的眸子,老老实实地应声,“回大人.....我同老黑查了一番,才知那逃了拘魂的千年恶鬼,竟是囚了数千孤魂野鬼,豢养用于进食哺养阴煞之气,如今他居然无因无果地就将这么多怨鬼给放了出来.......” “现下阳间阴间都大乱,还请您回去主掌大局。” 纪寒羽捏紧了烧成黑乎乎一团的稻草人,散开的灰烬透过指缝间吹落,吓得黑白无常两个阴差抖了抖。 生怕自己就变成了阎君手里的一把灰。 不过阎君只是脾气冷硬铁面无私了些,倒不会这么阴晴不定。 纪寒羽淡声拒绝了。 “你们的小娘娘本官还未寻到,不能走。” 见纪寒羽执拗如此,白无常那张惨白的脸都皱了起来,看向了脸黑如锅底的黑无常。 向来沉默寡言的黑无常捏紧了手里的拘魂锁链,忙道:“启禀大人,我同白无常拘此地阴魂恶煞时破了不少鬼打墙,似是看到了小娘娘在西南角的磨坊,同她的伙伴一同游玩.......” 话音才落下,原本还安如磐石地坐在槐树下的高挑身影,倏地就站了起来,快步朝着黑白无常两个阴差所说的方位而去。 果然,熹微的日光破开厚重的云层,恰巧就落在了磨坊里坐着的少女侧脸上。 她正侧着头和另一个女生说着话,还动手摸了摸篓子里的谷子,然后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画面祥和美好。 站在磨坊外的纪寒羽,十指微微松开了些许,白无常乍眼一瞧,才发现判官大人那原本握判官笔跟玉石般莹润的手,竟然被铜钱剑勒出了血痕。 原本他们以为阎君上阳间寻心仪的小娘娘,只是为了破鳏缺,但如今看来......这上心程度,只怕是小娘娘有半点闪失,阎君大人都要把伤过她的恶鬼全部关进十八层地狱了。 “走罢。” 纪寒羽转过身,没有进去和叶姝说话,寻了个祠堂直接在黑白无常的陪同下离魂去了阴间。 但纪寒羽没看到,在他转过身时,少女原本温柔美好的脸上,唇角缓缓勾起,勾勒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叶姝”的右手,把玩着左手腕戴着的累丝镯子,拇指摩挲过了中央一颗嵌有血红色纹路的白玉。 再度恢复意识的叶姝是在一张华丽奢靡到了极点的婚床上醒来的,但一睁眼她就知道仍然在墓室。 通身都冰冷得厉害,还虚无没有力气。 叶姝艰难地侧过头看到雨伞还在床头放着,这才松了口气。 脑子里的回忆很混乱,乱得她有些头疼。 但她大概猜测,自己是被穆庭给上了身。 至于为什么他没被纪寒羽发现....... 叶姝的目光落在了手腕间的镯子上,那枚有血丝的是死人玉,顾名思义就是随葬品的玉石。 或许还要更特殊些,是陪着死者一同入棺材的宝玉,经过长年累月的尸气和阴煞之气浸染,是件极阴煞之物,但对于某些心术不正的术士来说,又是件至宝。 可以用于收敛鬼气。 在昨夜,她惹怒了穆庭。 他的阴煞之气比沈丹颜那简直不是一个量级的,她根本受不了,他似乎还想让自己怀上鬼胎,每每都将那冰凉的白灼遗留其中。 而且他还不知节制,一连几天下来,叶姝觉得自己任务还未完成,只怕是要先被他的阴煞气给占了生魂,直接死了。 所以昨夜醒过来后,叶姝发现穆庭不在墓室中,顺着沈丹颜的指引寻到了主墓穴。 恰巧就在自己睡着的空棺材旁边的墓室,也是一樽华美至极的汉白玉石棺。 她推不开棺材,但越靠近那具玉棺,叶姝就觉得呼吸愈发困难了起来,那冲撞到体内的阴煞之气,让她遍体生寒。 走到还剩三两步距离的时候,叶姝已经站不住了,跌坐在了地上,那刺骨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沁入骨髓血液之中,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叶姝抖着手从伞柄里取出了一枚极其小的朱砂符,那是纪寒羽封入伞中用来庇护沈丹颜的,有封魂的效果。 她咬着牙,唇间沁出了点腥甜的血味,叶姝拿着这张朱砂符,用力地把符纸往前扔。 本该是要直接贴在棺椁封合之处,但现下叶姝根本无法靠过去,更别提亲手把符纸贴上去了。 然而,朱砂符还未曾碰到玉棺的边缘,便燃成了灰烬。 就在叶姝额间冒出了些许冷汗时,主墓穴中本来就昏暗的龙凤花烛的烛芯发出了噼啵一声轻微的声响,直接熄灭了。 整个主墓穴瞬间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静和黑暗。 在这寂静之中,叶姝都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响,以及自己呼吸的轻微动静。 黑暗其实还不至于让人不适应,真正毛骨悚然的,是如墨般的幽暗中不知名的恐怖。 叶姝轻轻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阴冷刺骨的煞气自玉棺中倾泻而出,又像是从墓穴的墙壁地面间渗出,瞬间占满了整个墓室 叶姝难以承受这样汹涌的阴气,直接往前倒伏下去,精致的小脸煞白。 “呵........” 一声如初见时没什么区别也没什么情绪的轻笑,在叶姝的耳畔响起。 低沉清脆如玉石相击,却带了点莫测的意味。 叶姝冷得连肩膀都在抖,颤抖的手卸下了腕间的手镯,闭紧了双眼往棺材的方向用力扔了过去。 预料之中的,银镯没有敲打在棺材上发出任何声响,而像是陷入了一团阴冷之气中。 果然,不怕震怒。 就怕不够起伏激烈的情感波动。 因为她这番像是在排斥的行为,棺材中本来就压抑阴冷的气息瞬间变得乱了起来,有些躁动。 原本还是浅灰色的阴气慢慢凝聚起来,湿冷发黑到像是要凝结出冰水来。 叶姝的长睫结出了一点霜,像是眉梢眼尾都染上了雪,透过这接近墨色的阴煞之气,她能够看到玉棺前的一块石碑。 碑文隐约能够看到穆庭两个字,如今都被染成了黑色。 透着股不祥之感。 叶姝摇晃着站起身,佯装出害怕想要逃离开这个墓穴的动作,但主墓穴的石门却被一阵阴风直接关上了。 身后还在凝聚的黑雾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响。 它好像在吃什么东西...... 是其他的鬼魂吗? 叶姝背靠着石门,湿润黝黑的眼眸倒映出眼前的情况。 毫无疑问,穆庭动怒了,前所未有的震怒。 一滴眼泪顺着少女湿红的眼尾,滚落而下,犹如一颗玉珠子般掉在了地面上,斑驳碎裂开。 叶姝闭上了眼,雪白的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她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像承受不住一般蹲了下来,将脸埋在了膝盖间。 纤瘦的肩膀颤抖着,宛如即将凋零的玉兰花般。 “你如果想要杀了我,那就直接动手吧,这阴亲本就是你逼着我结的,平日里吓我也就算了,如今还要这样关着我!” 女孩的嗓音颤巍巍的,却像是被抓伤了的小兽般惹人心碎。 说完之后,叶姝就闭上了眼,不愿再看再听了。 雾气中忽然传出一声轻笑,然后一只冰冷惨白的按在了叶姝的肩头。 眼前又怕又鲜活的少女,脸色有些发白,额发沾了冷汗贴在了脸侧。 感受到雾气平静了下来,叶姝这才颤颤地睁开了双眼,却愣了一下。 因为穆庭没有像往常一样,用人形出现在她面前。 现在飘浮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由黑色的阴煞之气结成的近乎实体的东西,甚至隐约能够看到他姣好的轮廓。 然后,那只镯子被重新戴在了手腕上。 冰冷的气息抚过叶姝的额头,捋顺了那凌乱的碎发。 他的声音幽幽的,“夫人,这是你我的结亲信物,莫要再丢了。” 再丢一次,他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 穆庭已经竭力压下了那些恶煞对他神智的影响,将仅有的一丝为人时尚存的良善,留给了她。 再后来,叶姝就晕了过去。 如今醒过来她还有些恍惚,但很显然戏还没唱完。 本来就被阴煞之气入过的身体,现在还被他上了回身,叶姝即使裹着锦被都在发抖,原本浅粉的唇瓣有些发白。 被岩池古镇村民送来的生血之气哺养过后,穆庭原本苍白的脸色都像是染上了红晕。 叶姝蜷缩侧躺在锦缎上,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有一条银色的细链条锁在了镯子上,另一端锁在了床柱上。 行动范围也就到红木供桌旁的椅子。 但她现在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遍体生寒,冷得厉害。 穆庭回来就看到瘦弱的少女侧躺在婚床中,因为她是朝着他这面躺着的,所以他能够清晰地看清楚她病恹恹的模样。 眼尾下都是病态的绯红,额间却冒着冷汗,纤长浓密的睫毛半阖,浑身都在抖。 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整个人似是一樽琉璃玉娃娃,碰一下就要碎了。 恍惚间,叶姝好像听到了谁在叫她夫人,声音有些远,不怎么能听清楚。 穆庭眉头微蹙,直接拿起了她床头放着的伞,把伞里头魂体已经近乎透明的沈丹颜给抓了出来。 被摔在供桌前的长发少年还穿着那身黑红色系的校服,发丝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水。 “她为何会病得这般厉害?” 水藻般的黑发遮盖住了沈丹颜绮丽的脸,他古怪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那一身都快结成实质的阴煞之气,入了她体内,她能活到现在都是我聚阴之地形成的鬼珠的功劳。” 也因为鬼珠要护着叶姝,他才会变得这般虚弱。 穆庭坐在床沿边,捧起了少女那张苍白的小脸,却迟迟没有什么动作。 鬼珠,对于他这个千年而成的恶鬼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冰凉的手指碰到她时,她又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吓到般瑟缩着往后躲,眼角的泪已经把枕巾沾湿了。 她像是做了噩梦,连睡着都不安稳。 女孩温暖柔软的手指圈住了穆庭修长的手指,乖巧地将脸贴近了,明明眼睫上还带着细碎的泪珠,口中却委屈地喊了声爸爸妈妈。 嗓音软到如同沾了水的棉花般,却让人心软成一片。 穆庭沉郁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看了许久,缓缓地低下了头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意识昏沉间,叶姝能够感觉到口中像是含了块冰,冷得她难受极了,就想要扭头躲开这股寒冷的气息。 可是修长的指尖却穿过了她被冷汗濡湿的长发,极其用力地按住了她的头,不容她躲避。 叶姝用舌尖推拒着那股冰冷,却反倒被压住了然后被迫咽下了一颗温凉滚圆的东西。 拿到了。 得了好处的少女感受到了身体的寒气在渐渐散去,变脸变得可快了,伸手搂住了面前的冰冷气息,攀附着它像是不知事的小猫幼崽般,细细舔舐过。 穆庭微微上挑的凤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般撩拨自己,将她按住了。 耳畔响起了一声熟悉的轻笑。 不知死活。 结果就是叶姝被他的鬼珠冻了整夜。 戴着镯子的手纤细如葱根般,然后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覆盖住,穿过指缝紧紧扣住。 坐在床沿的穆庭垂眸看着她脸侧的碎发,指尖随意地挑起了一缕。 这回醒来的叶姝没再被锁着了,她甚至可以走出墓室在山间逛逛。 叶姝站在山脚下,端详着那隐没在山间的坟墓,还有坟墓周边的地形,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按理讲,即便穆庭上一世是惨死的将领,也不该被葬在这般凶煞的风水之地。 她经常跟着纪寒羽看书,到达一个位面汲取新知识是本能。 眼前的风水地形,是很隐蔽的刀弓煞,可谓是煞地中最为凶险的一种。 不远处的山间乡道,乍一看或许没什么,但看久了就会觉得弯曲的弧度像极了一张正对着穆庭坟墓的弓。 连带上岩池古镇里的那条河,也是这种弧形。 最为可怕的是镇子不远处屹立着的一座塔,犹如弓箭正搭在弦上,锐利的箭头对准的,也是穆庭坟墓的方位。 这刀弓煞,还有囚魂的效果,也就是说穆庭很有可能上百年没能离开这里。 叶姝有些头皮发麻。 他的坟墓,本就地处阴湿之地,再加上这样的恶煞风水。 阴气、凶煞之气、生前怨气、常年作战的血煞之气。 以及......叶姝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那个祭坛上,那里堆积着许多割了脖子的公鸡。 厚重的血垢靠近了都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腥味。 那是岩池古镇村民做的。 于是,穆庭就通了生血之气。 能养成眼下这般恐怖的恶鬼,他们功不可没。 “在看什么?” 一阵凉意贴上了叶姝的后背。 他来了....... 叶姝转过身,搂住了他的脖子,细细柔柔的嗓音犹如一阵和煦的春风:“你墓室的风水不好,住在这不会不舒服吗?” 怀里的少女,脸蛋细腻莹润,透着暖意,宛如触手生温的暖玉。 他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淡淡的:“要看看吗?” 叶姝抬起头想看他,却发现穆庭已经散去了人形,成了充斥着此地的灰白雾气。 呼吸间,这些雾气已经托起了她的意识,不知要把她送去何处。 叶姝微微睁大了眼。 自己的生魂被他剥离出来了。 叶姝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席位上,台下似乎是刑场。 在她愣神时,旁边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被身穿盔甲的士兵押着,往刑场中央走去。 宽大的刑场很空旷,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五匹骏马站在那,不时会不耐地用马蹄踏起一阵灰尘。 这个身影太过熟悉了,透过凌乱的墨发,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张端方俊朗的脸。 是穆庭,他身上穿着灰白的囚衣,背部都是沁出猩红的鞭痕,走路踉踉跄跄地却被迫拖着往刑场走。 在他走过的地方,都滑过了长长的血痕,鲜红得灼目。 但是在场的许多穿着古代衣着的人们却像是木头人一般,没什么反应。 这一幕毫无疑问十分地诡异,就像没有活人一般。 “穆庭!” 叶姝离了席,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却好像怎么都不能突破一个界限。 终于,押着他的人走到了刑场边。 修眉凤目的将领一朝沦为阶下囚,他站在刑场外围,忽然唇角抽动了两下,身上往下滴落的血珠也愈发多了起来,甚至在他脚下晕开了一小片鲜红。 叶姝看到他的眸光像是粘在了那五匹马上,浑身剧烈地抖动了起来,眼神是麻木而恐惧的。 那群根本看不清脸的人熟稔地将绳索套上了穆庭的脖子,两只手臂和两条腿,牢牢地拴着。 栓得越紧,他的脸色就愈发惨白起来。 第137章 被鬼缠上的校园少女29(完) 遍体鳞伤的穆庭突然开始在那些黑影手里剧烈挣扎起来。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即将遭遇什么,开始凄厉地吼叫起来,一边怒骂着什么,一边拼了命地挣扎。 叶姝听不真切,努力靠近了些许才能听清些许字眼。 “可怜我穆家世代忠臣,到本将这代更是尽数战死沙场!” “你这狗皇帝却听信谗言,这般残害忠臣,鼠目寸光之辈!” 剧情大纲并没有提及人物背后很详细的故事,但叶姝根据眼前的场景,和那位字字泣血的将领,大概也能够猜出来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无非是昏庸皇帝,战乱时期却忌惮名将功高盖主,因而赐死这种令人不平的过往。 穆庭好歹是在沙场征战多年的一员猛将,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差点就要从那些负责押着他的人手中逃脱,但到底寡不敌众,才跑开几步,又被捉了回去按住。 这些看不清面目的黑影抓住他,用粗而结实的麻绳牢牢拴住了他的脖子和四肢。 然后它们高高地扬起鞭子,极其狠厉地甩在了那些马匹的背上。 马匹发出了高昂的啸叫声,然后往不同的方向飞速奔跑起来。 瞬间拉扯出的撕裂感,让那个眉目俊朗的青年发出了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 这惨叫声的穿透力极强,堪比人耳贴在黑板上,然后有人拿尖利的指甲划过黑板发出的刺耳声响,听得叶姝耳朵两边都在嗡嗡作响,像是被纺锤给搅动着脑神经。 叶姝蹲了下来,试图靠捂住耳朵来阻止这样凄厉的尖叫声穿透耳朵,但根本无济于事。 而且眼前看到的画面,也堪称恐怖。 套在他脖子上的绳子因为收紧了,使得穆庭那张原本就布满细小伤痕的俊脸涨得紫红,整个人如同一张被拉扯到了极致的面皮般。 终究,这张面皮还是不堪受重,被直接撕裂了。 鲜红滚烫的血液一瞬间迸发出来,即使叶姝是以魂体在旁边看着,仿佛也能够感受到血液溅在脸上的温热感,然后顺着眉眼一滴滴滑下。 但很快叶姝发现眼前的画面又在重现。 但是那些押着穆庭的东西,已经没了人形,就是一团团的黑雾,把他一遍遍地套上绳索,重复着撕裂他。 叶姝愣住了,她站在旁边又看了第一遍。 等到第一遍的时候,叶姝忍不住试图去阻止那些黑影的动作,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穆庭一遍紧接着一遍重复他五马分尸的死亡过程。 这个场景,简直让人看了都觉得遍体生寒。 大概这些黑雾折磨够他了,开始换了一种折磨的方式。 它们扑到了穆庭的身上,一口一口撕咬着,不顾他愤怒而凄厉的低吼,然后将他推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中,让他感受溺毙的痛苦。 一直到穆庭放弃挣扎地躺在了黑水潭中,这些东西才放过他,黑雾也渐渐散去变得稀薄了。 原本该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却变得这般狼狈不堪,被不知名的存在折磨着。 他在一看就透露着不祥气息的水潭中泡了一会,然后才伸出惨白修长的手指,用力抓住了潭边黑漆漆的淤泥,指甲盖翻起沁出了猩红的血然后融进了泥土中。 穆庭正在试图爬上岸,却根本没有力气一般,一遍一遍地又滑回水中。 每掉回去一次,他脸上就变得更加煞白了。 叶姝猜测那个黑水潭估计不太正常。 过了好一会,半个身躯趴伏在了岸边的穆庭仰首,滴着水的墨色长发遮盖住了大半张脸,他黝黑深沉的眸子里,是一种叶姝看不懂的麻木,大概是已经对这样的折磨习以为常了。 他抬头,沉郁的黑眸望着距离他不远的岸边,叶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八颗嵌在了泥土里的珠玉。 难怪叶姝看他无论被怎样折磨,都紧紧握着一只拳头不肯松开。 穆庭慢慢地直起身,用手臂撑着岸边的泥土,动作迟缓地犹如一只苟延残喘的孤狼,终于爬了上来。 爬上来重新将珠玉攥进了手心的他无力地躺倒在了地面上。 叶姝抿紧了唇,走到了他身边,蹲下来安静地看着他。 躺在地上的穆庭,宛如失了生气的木偶,黑眸空洞地看着根本没有星子的天际。 即使叶姝就蹲在他身边,他也看不到叶姝的存在,叶姝也根本碰不到他。 叶姝伸出了手,假装着能够碰到他一般,用指尖碰了碰他脖子上一圈发紫的血痕,柔和的嗓音有些微微发抖,“他们走了,我在,不怕.......” 她不是真正的人,现在的她还不能理解死亡的恐惧,但是她忽而就知道穆庭变成现在那个阴晴不定神经病模样的原因了。 任谁在这样漫无边际的岁月里,被反复地折磨着,重现死亡,只怕也会疯掉。 忽然,躺在地上的穆庭坐了起来,迟缓地爬到了水潭边,细细地将手心里的珠玉给洗干净,然后郑重其事地放到了胸口前。 他安静地站在了水潭边很久,看着水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哭非笑极其难看的神情。 接着,叶姝看到他步履踉跄地踏进了山中,很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 在山里,到处都是漫无边际的黑。 而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叶姝看到了被长明灯点亮的祭坛,在那里站着许多穿着古装的村民。 叶姝感觉是岩池古镇,古代时的村民。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只公鸡,利落地抹了脖子,将血洒在了祭坛上,穆庭的石碑周围。 口中还念念有词。 叶姝大概听懂了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战乱时期被穆庭援军救下的村民,如今奉命要镇守穆庭的坟冢。 但是他们知道朝廷做的手段,故意将他葬在了这样的凶煞之地,死后都还要利用此地的恶煞折磨他,村民们又不敢给穆庭迁坟,怕全族被抄斩,所以只能通过给穆庭通上生血之气,让他早日脱离苦海。 而这个习俗,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突然一股抓力袭向了叶姝,躺在婚床上的她猛地睁开了双眼,眼睫都是泪,鬓发都被泪水沾湿了,整个头痛到快要炸开了。 一点冰凉,点在了叶姝的眉心,让她离了一会的生魂稳定下来。 叶姝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床沿的穆庭,他难得没有束发,于是一头如绸缎般的墨色长发便蜿蜒下来。 刚醒来,少女就坐起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难得她这么主动地亲近自己,穆庭有些意外,然后双手抱住了她。 少女趴在他的肩头,哭得泣不成声,叫人心都要碎了。 穆庭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哭什么?” 他都有些哭笑不得了,明明长久以来重复着那样痛苦的是他,但怀中的人却哭得如此伤心。 眼睫上沾满了碎玉珠子般泪珠的叶姝抬起头,用手捧住了他的脸,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很痛吗?” 穆庭抬手,按住了捧在自己脸侧的手,思及那样不堪回首的痛楚时眉头微蹙然后渐渐松开。 他长叹了一声。 “很痛........” 叶姝鹿眼般清澈的眸子又蒙上了水雾,她轻轻地在穆庭颈侧吹了一口气,“吹吹就不疼了。” 细软如羽毛般的气息扫过颈侧。 穆庭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像是在安慰一个摔倒了的孩童一般。 反应过来后,他用力地抱紧了她,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她按进自己的魂体中。 被抱着的叶姝没有看到,在她看不到的背后,紧紧抱着她的穆庭凤眸半阖,淌下了两行泪,湿透了他的领口。 叶姝眼睫轻掩,遮住了眸中的思绪。 凝滞了许久的攻略进度动了,已经快要满了。 穆庭被少女推着坐在了梳妆台前,这面镜子却能够倒映出来两个身影。 叶姝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穿过他冰凉的发丝,在他脑后编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然后她褪下了左手腕圈着的一条淡蓝色头绳,上面还粘着一个奶油胶做成的小白花。 头绳在发尾绕了圈,把他满头青丝梳得整整齐齐的。 穆庭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少女温柔清甜的笑靥,突然说道:“夫人要看看为夫的尸首吗?” 叶姝握着他辫子的手顿住了,过了一会才小声问他,“会吓人吗?” 看出来她大概是被那个场面给吓到了,穆庭轻笑了一声,取下了辫子尾端的头绳套在了手腕上,将一个发冠放到了她手心里。 “不吓人。” 如穆庭所说,他的尸首确实是不吓人的。 因为躺在玉石棺材中的青年口中含着一枚玉珏,身上穿着金缕玉衣。 甚至那张俊脸只是有些苍白,凤眸紧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看出叶姝似乎是想要看看他尸首被撕裂开的地方,穆庭却抬手遮住了她的双眼,平静地说:“听话,不看了。” 太丑了,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夫人看到这样的他。 叶姝只得作罢。 与其说他撑了那么久只为了报恩,更不如说寻找到镯子的主人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接下来要做的,不过就是让穆庭察觉出端倪,发现手镯根本不是她的真相罢了。 这天,叶姝坐在河岸边,手中抱着沈丹颜睡着的雨伞,垂眸看着清水中在自己腿边徘徊的鱼儿。 只有在穆庭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沈丹颜才敢出来。 之前有一次不知道沈丹颜为什么惹怒了他,穆庭险些就要杀了他然后吞吃掉,还是叶姝抱住了他,才把他肆虐的鬼气给安抚下来。 容貌绮丽的少年坐在她身边,圈着膝盖,沉默了许久才道:“学姐,那只镯子是.......” 叶姝体内有穆庭的鬼珠,对于他的气息感知再敏锐不过,她能够感觉到,一股熟悉冰冷的气息就萦绕在她身后不远处。 坐在河岸边的女孩用脚踢了踢清凉的河水,把那些小鱼苗都给吓跑了。 “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我的,只知道是小时候爷爷给我的。” 也不知道现在的穆庭,要是知道了这只镯子不是自己的,还会不会像原书一样,把自己直接给弄死,顺带着把叶家的人给屠杀了个干净。 叶姝白皙的指尖敲了敲腕间银镯上嵌着的玉石,唇轻抿出一个浅淡柔和的笑来。 很显然,那股阴冷的气息躁动了起来,但却并没有出现在叶姝的面前。 她能够猜到接下来穆庭会怎么做,大概会压下心底的愠怒,自己骗自己地不愿意去寻找真相。 但偏偏这真相,是一定要晒在他眼前的。 已经不知道在案桌前批了多少页生死簿的纪寒羽有些疲倦了,曲起的指节按了按眉心。 在翻阅到其中一页时,纪寒羽眸光微凝跟结了冰晶一般,倏地一下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系统君在监测到纪寒羽的动向时,看了一眼,001的数据流都差点炸开来。 这个bug真是要害死人了! 原来是那一页空出了一小格,缺的恰恰好就是叶姝的名字。 书页上的墨迹微动,居然悄无声息地凭空添上了一个名字——叶姝。 “雨落青山,喜迎判官.......生人莫闲看,阴魂应笑离。” 耳畔模模糊糊传来了怪异的唱戏声,有些尖利刺耳,伴随着石门开启厚重的声响。 陷在一片暗红色锦缎中的少女睡得不安稳,攥紧了手心里的被角,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那沉沉的睡意侵蚀着她快要苏醒的意识,又再度将她扯入了沉沉的睡眠。 殊不知在她的身后,一只穿着踏云履的脚狠厉地踩上了一团啸叫着的黑雾,点着朱砂的判官笔画的符咒越多,那黑雾便愈发黯淡近乎透明了。 这可谓是,判官寻上门抢人来了。 叶姝突然清醒了过来,眼看着朱砂印的最后一笔就要落在那近乎白色的雾气上,叶姝扑了过去。 少女跌跌撞撞地坐在了地上,将那白雾护在了身后。 抓准了这个时机,雾气迅速地散去。 与此同时,攻略的进度也满了。 站在眼前的身影清瘦高挑,穿着绛红色的长衫,衣角无风而动。 “纪寒羽”偏着头,眉心一点朱砂印,这样的动作出现在素来清冷如玉的人身上有些怪异,有一种诡异的少年天真感。 跌坐在地上的叶姝抬头看着他。 纪寒羽的五官本来就生得好看,但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是有些不近人情的美。而此刻的他身穿红衣,眉心一点红,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美得有些摄人心魂。 甚至在他身上,眉眼间,还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飘渺之感,和鬼气。 现在的纪寒羽,似乎不太对劲。 叶姝认得出来他眉心的符文,是请鬼符,他这是将自己在地府的魂一并请上来了? “纪同学?你这是要......做什么?” 纪寒羽蓦地伸手一把将地上坐着的叶姝给抓了起来,他殷红浅薄的唇张合了两下,他在说话,可叶姝却觉得他的声音像是在自己的灵魂里响了起来,震得她险些失神。 “我想要你。” 叶姝这才惊觉,以前他的手只是有些微凉,如今是冰冷的,而且自己身上居然穿着红到有些发黑的喜服。 被桎梏在怀中的少女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却被一个冰凉的吻将所有都封缄于口中。 湿冷的气息萦绕在叶姝的舌尖上,不住地缠住。 墨色的长发如同飘零的落叶般被修长的指尖挑开,他如瓷釉般冰凉的唇齿间含着叶姝小巧的耳垂,“纪寒羽”忽而在叶姝的脖颈间吹了一口气。 冷得叶姝打了个寒颤。 她不知道纪寒羽在做什么,却能够感觉到好像属于穆庭的气息被尽数驱逐了。 在叶姝努力挣开眼看看现在“纪寒羽”的情况时,双眼却被一条凉滑的绸缎给蒙住了,只能摸索到他右手执着的朱砂笔。 蘸取了朱砂颜料的判官笔却作起了画。 他清冽如冰的嗓音在叶姝耳畔轻轻响起,执拗而肯定。 “夫人,你是我的。” 也只能是他的。 沁出的眼泪打湿了蒙着眼睛的布条,叶姝不安地揪住了他微凉的发丝...... 叶姝一下子惊醒了,她看着头顶花纹熟悉的天花板,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坐了起来,摸索着打开了房间的灯,然后无力地靠在了床头瘫坐在了地上。 叶姝很清楚刚刚那个绝对不是梦,就是纪寒羽。 但应该是地府里的判官兼职阎君的“纪寒羽”,当然性格也是执拗的,占有欲强得令人发指。 他现在就坐在叶姝的书桌前,手里拿着叶姝手腕上拆下来的银镯。 早知道这个东西,是那个恶鬼用来寻妻的信物,一开始他就应该把这劳什子给碾碎了去,不然怎么会好端端地引来个东西跟他争抢。 周怀逸也就罢了,毕竟是他的血亲兄弟,沈丹颜被叶姝护着,她若喜欢他也不愿让她心伤,养着个小鬼养着便是了。 唯独那个恶鬼,作恶多端,不知豢养吞吃了多少阴魂,便是拘了魂也该关去十八层地狱。 “寒羽?” 换上了棉白睡裙的少女坐在床上,容貌清丽,在昏黄台灯的照耀下显得柔和乖顺,让人心头的不愉都被通通吹散了。 纪寒羽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手上一用力,那银镯险些变了形,看到叶姝脸上一下子出现了紧张的情绪,他淡淡道:“你可知,这镯子不是你的。” 眼前的女孩愣愣地抬头望着他,澄澈见底的眸子里盛满了不解。 他别开了目光,似是有些不忍,“是童老师童薇薇的。” “那只恶鬼.......只是将你错认成了他的恩人,才这般待你。想来他若是知道了真相,只会将你杀了。” 啪嗒.... 一滴泪滑落眼眶,滴落在了少女放在膝盖的手背上,溅开了一小朵水花。 纪寒羽蹲下来,伸出修长的手指揩去了叶姝眼角的泪,“不怕,我在,他伤不了你。” 在纪寒羽带着叶姝离开那夜,岩池古镇的后山翻腾着汹涌的灰白雾气。 数不清的孤魂野鬼被引到那然后被撕碎吞吃,鬼冢遍地无孤魂。 无数阴魂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却无济于事。 而就在纪寒羽说出真相时,叶姝房间的窗户玻璃发出了噼啪一声,紧接着应声碎裂。 纪寒羽反应速度极快地将人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呼呼的冷风灌进了房间里。 在夜晚空旷的街道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吃了......杀了谁?夫人就会回来? 灰白雾气中一双黝黑的眸子空洞无神,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慢慢地凝出了神采,踉踉跄跄地望着童薇薇家的方向而去。 穿透雾气的话,就能够看到青年浑身都是血淋淋的,泼了满身的血,从他身上蜿蜒流淌下来的都是血水。 他赤足踩在地上,走过的地方都拖出了长长的血印子,他不时仓皇失措地环顾四周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夫人一般,口中发出了没什么意义的音节。 快被打散了魂的厉鬼,早就没有什么神智可言了。 叶姝突然坚持着要一个人出来去找童薇薇,纪寒羽拗不过她,只好远远地跟在她身后。 午夜时分的市区街道没什么人,道路两侧的路灯发出了昏黄的光晕,在浓重的夜色里如同披上了一层雾气。 她估计穆庭多半是发神经,要去杀了童薇薇了事了。 但这件事,和童薇薇没有什么关系,不必牵扯到旁的人。 走在街道上的叶姝看到绿化带中的路灯忽而闪烁了两下,居然是直接灭了,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而有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席卷而来,叶姝借着朦胧的月色,隐约可以看到那些灰黑色的雾气徐徐凝聚着,最后凝成了一个人形,是穆庭。 原本还血淋淋的他,却仍旧以生前的模样出现在了叶姝的眼前。 路灯又重新被点亮了,就是阴亲新婚夜的龙凤花烛一般。 而高挑的青年就站在昏黄的光晕中,犹如一张早已被遗弃在历史长河中的老旧照片。 穆庭站在叶姝的面前,脸色苍白地朝着她伸出了手,“夫人.....和为夫回家好不好?” 叶姝看得出来,他的魂体其实已经有些半透明了,原本的血煞阴煞之气只怕是被纪寒羽打散了不知道多少。 叶姝安静地注视着他,轻轻地说了一句,“穆庭,你要做什么,要杀人吗?” 他的脸色又白了一分,素来强势的恶鬼在她面前却陡然弱了起来,他目光涣散地喃喃道:“只要杀了....只要杀了她,夫人就会回来了。” 寻常阴魂,刚离体就会被鬼差拘了魂带到阴间。 人有阳寿而鬼自然也是有阴寿,鬼过完了阴寿就该按照生平过往,入六道投胎轮回了。 唯独一些执念过重或者怨念极深的冤魂,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开阴差的抓捕,留在阳间。 穆庭的执念原本是报仇报恩,但等到他脱离了恶煞之地的幽禁,发现昔日的仇人都死了个干净;于是他还有个执念,便是报恩,寻到恩人的转世报恩。 但如今,他的执念变成了叶姝。 这一点叶姝很清楚。 “穆庭,放过我吧。”叶姝轻声说道。 回答她这句话的,是那突然肆虐起来的阴气。 “不放。”叶姝听到穆庭在告诉自己答案。 叶姝抿了抿唇,继续道:“你不能再杀人了,你会投不了胎的。” “六道轮回,是阴阳两界的规矩,穆庭你滞留了那么久,该去投胎了。” 穆庭脖颈间的青紫色痕迹忽然开始冒出了血,他眼睛也淌出了血色,但他却依旧执拗地看着叶姝,“不需要。” 他根本就听不懂,她的任务是要他魂飞魄散。 叶姝被那肆虐的阴风吹得闭上了眼,再睁开来时眸子里素来温柔的眸光已经消失了个干净,“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阵阴风缓缓慢了下来,穆庭似哭似笑地冲着叶姝笑了一下,然后他抬起了叶姝的手,在她手心小心翼翼地写下了一个字。 “你。” 叶姝冷着脸抽回了自己的手,甚至面露嫌恶地在外套上擦了擦,然后抿紧唇把手腕上的镯子卸下,硬生生塞到了他的怀里,再度朝着他伸出了手,一字一句地说道。 “将我送你的头绳还给我。” 那是穆庭生前死后,第一次从心仪的姑娘手中收到的礼物。 因为戴在发间容易损坏,所以他小心翼翼地用绳子将它穿好,戴在了手腕上。 “夫人。”千年来早就丢了为人良善的恶鬼突然有些无措了起来,握住了左手上戴着的头绳,往后轻轻飘了一小步,黝黑的眸子里带了点哀求的意味。 发觉他执念根本难以散去,叶姝也不再说话,拽住了他的衣袖就想要直接抢回来。 未曾想,穆庭竟然直接跪了下来,死死地握住了叶姝的手,总是风轻云淡的嗓音里带了点颤抖,“姝姝......这是你送我的。” 叶姝雪白的贝齿紧咬着唇瓣,她扑在了他身上,用力拉扯了起来,试图拉起他那只藏起来的手臂。 “阴亲,是你强求的,我不要!” “银镯,是你赠予旁人的,我不要。” 穆庭似乎都忘了自己是一只恶鬼,被少女压在了身下,他死死地护着手腕上的头绳,仿佛只要护住了这个,就能强求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千百年来,纵然是被五马分尸死在刑场上,他也没有过此刻这么狼狈过。 头上的发冠散落,满头青丝凌乱不堪,被纪寒羽判官笔点散过的魂体已然是摇摇欲坠,眸中满是血丝。 叶姝用尽全力也拿不回自己的头绳,只能松开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黑曜石般墨色的珠子。 这颗珠子离了体,瞬间让叶姝冷得有些发抖,被穆庭身上的阴煞之气冲撞得唇瓣发白。 但是她却没什么情绪波动地将鬼珠扔向了穆庭躺着的方向。 穆庭接住了珠子,却跪在了叶姝的腿边哀求她,“夫人.......” 他这才恍然发觉,眼前的少女,分明是什么都不想要他的。 连肩膀都在颤抖的叶姝往后退了一步,撇开了头不愿再看他。 “你该去投胎了。” 远远地,传来了极具威严的声音,空旷幽远。 “穆氏穆庭,岩州人士,豢养孤魂以乱轮回,判罚以去无间地狱,永堕此界不得超生。” 是纪寒羽来了。 穆庭的魂体直接被拘魂索打成了半透明的状态。 在判官笔即将点上他的眉心时,跪在地上的穆庭忽而抬首朝着叶姝笑了起来。 修眉凤目的将军,生得好看,此刻笑起来就有些飘渺不真切,却笑得有些惨淡,犹如月色下凋零的松竹。 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叶姝的眸光落在了他手心里的鬼珠上,她蓦地睁大了双眼。 瞬间意识到了穆庭想要做什么,想要阻止他却根本来不及了。 “夫人,为夫在生前死后经受的牢狱之灾,已经够了。” 这点求而不得的执念,早就应该烟消云散了,就像如今他强求来的一段情爱,求不得。 他的手倏地收紧,那枚鬼珠眨眼间碾碎化为了齑粉,飘散在了晚风中。 紧接着,穆庭的魂体也变得透明了,通体的阴煞之气散了个干净。 一阵风吹过,魂飞魄散。 叶姝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属于穆庭的阴冷气息,一点点散去,最终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最后在她耳畔响起的,是一抹清淡如水的话语。 “吾妻,叶姝。” .......... “滴!任务完成,进度计算中——” “任务进度判定结算完毕,完成度100,任务评判等级:完美。” 第138章 合欢宗小师妹01 “恭喜任务者001号圆满完成本次任务。” 叶姝一睁眼,就看到了系统001正飘浮在自己的眼前,一双滴溜圆的黑眼睛嵌在毛团之中,还长了一张兔子似的三瓣嘴。 “你选的形体具象化,是兔子吗?”坐在系统空间地面上的叶姝缓缓地坐起身来,然后走到了空间里多出来的那张沙发旁边,很自然地坐下半躺着。 被戳破了选择的系统001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接着乖乖地坐到了叶姝的膝盖上,控制不住自己地蹭了两下叶姝的手心。 001发现半天没有动静,一抬头就看到叶姝靠在沙发的靠背上,眼眸半阖是闭目养神的姿态。 没话找话的001憋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一号任务者,本次任务完成的很好,你有什么感想吗?” 问出来之后,001就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个话题了。 因为很显然这次回到任务空间的叶姝对于这次任务的......堪称是完美的完成,似乎并没有多少喜悦的情绪。 至少它的情感观测系统,没有从叶姝的身上检测到喜悦的情绪因子。 而且一号任务者似乎并不太想提及这次任务。 确切来说,叶姝确实是不想回忆的。 毕竟,她始终忘却不了生魂离体时看到的场景。 她不是人类,但在出厂设置的时候是有痛觉系统的。 自己或许并不能理解一遍遍经历死亡有多么可怕,但是叶姝可以知道那样的死法痛觉指数有多高。 就在001以为叶姝不会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叶姝坐起身开口说道:“五马分尸的痛觉程序是什么样的?” 001愣住了,然后按照系统面板提供的信息,再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了叶姝的问题,“根据目前已有信息和资料显示,囚犯经历车裂之刑时,会在痛觉刺激下直接休克。” 叶姝眉头皱了下,却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想起了什么。 “那个自主探索搜寻剧情信息和人设的程序,能够关闭吗?” 001摇了摇头,正寻思着怎么给叶姝解释的时候,就听见她说。 “这个程序对于我的任务进程推进,造成了速度上的影响。” 001解释道:“但是这更有利于你沉浸式体验,自主意识和情感系统的完善也会受到这个程序的积极刺激。” 叶姝皱了皱眉:“能完善下这个程序吗?不然我获取信息的效率太低了。” 白色的毛球漂浮着思考了一会,然后才回答她:“或许我可以改变一下这个程序的代码,但是有些任务位面比较玄,比如你下一个任务世界的修仙界和刚刚完成的灵异界面,讲究因果报应,系统难以保证为你提供所有的任务信息。” 叶姝的眉头舒展开,又恢复了那温柔有礼的笑容,“好的。” “对了,系统空间有没有什么放松的方式?”距离下一个任务的开启还有一段时间,叶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突然发话。 001在编码操作面板上随意操纵了两下,叶姝的面前就多了一张大茶几桌子,上面还摆着各式各样的食品。 其中比较眼熟的就是星际世界的营养液和果蔬泥了,包装袋上还标着循环方向的绿色箭头。 叶姝的目光落在上面良久,然后她抬眼看了下001. 001登时被她这目光看得有些心里毛毛的,连忙编了串新代码,营养健康绿色牌的果蔬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姝挑了一碗猪肚煲鸡汤。 汤勺刮过奶白色的汤面,上面漂浮着鲜红可口的枸杞。 “每个任务世界的父母亲情,是随机感应的吗?” 蒸腾的雾气中,叶姝隔着这层水雾,看向了还在操作面板上忙碌的001。 闻言,001回过头来,漂浮着过来想要回答她的时候,却被叶姝伸手给抓住了,还拿起了汤勺塞在了它嘴边,“乖,你要不要也试试,很好喝的。” 至少是她经历了这么多任务世界以来,喜欢的汤的首位了。 素食主义者的兔子001系统君都要炸了,嗷嗷叫道:“救命啊!我是兔子!我吃素的!” 它只是脑子程序一抽,想了个人性测试小游戏,谁知道叶姝还真有接近人类的喜恶偏好了,现在好了,把自己坑进去了。 “你的程序语言出现了错误,你是系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兔子,所以不可以挑食哦。” 句尾的语气词那个贴心的哦,让001整个系统都不好了。 叶姝抓着它折腾了两下也就放弃了,捋了捋蔫巴了的系统软毛,温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下个世界会有长辈关怀的体验吗?” 001这回算深切意识到了,开玩笑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对方给你开个更高等级的玩笑,那就是真要寄了。 趴在茶几桌上的001眼皮耷拉着,喊道:“有的!” 至于是什么样的“长辈关怀”,001狡猾的很,自然不会告诉叶姝了。 [系统空间休息时间结束,希望001任务监测者的解说能为任务者带来不错的体验] “滴!任务世界传输中,下一个任务世界——《囚仙欢》” 意识脱离前,叶姝还能静静地想道。 这个任务世界的书名好像不太正经的样子。 ....... 按照常理而言,叶姝以为的修仙世界,映入眼帘的或许会是那种云雾缭绕的仙山之境,再配以孤高皎洁的白鹤,翱翔于山峦之间。 或者是那种震撼人心的宗派仙门,九百九十阶什么历练云梯之类的。 再不济,也应该是在一看就很邪恶,什么血月黑云的魔界。 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光头。 也不能称之为光头,毕竟这是一颗非常好看的光头,白璧无瑕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有丝丝缕缕的清淡香气,似是檀香,萦绕在叶姝的鼻尖。 而更离谱的是,自己正趴在人家的胸口上,指尖还捏着这位小哥的衣裳,目测是素白的袈裟。 叶姝强压下额头的沉痛,凝聚好视线观察着目前的情况。 顺着那白玉般的胸膛往上看,叶姝看到了一张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的脸。 根据衣着和头发来看,自己按着的这位或许是个佛门弟子。 他眉眼俊秀细致,有如细毫毛笔描摹勾勒而成,眼尾此刻紧闭着略微上挑,有佛门菩萨的慈悲之相。 是唇红齿白画儿一般的长相,却圣洁到让人难以生出亵渎之心,在他眉心点缀着一枚朱砂红痕,像是通身血气都集中在这儿了。 只是,此时此刻的境况显然不是很美妙。 因为这位佛门弟子皎白如玉的俊脸都是绯红之色,额头还沁着晶莹剔透的汗珠。 有汗珠顺着肩颈线条,滚落在他脖颈间,流转没入了素白的僧袍衣领间,犹如为他的肌理镀上了一层蜜釉。 叶姝目光微微凝滞了。 如果她没有猜测错的话,眼前这位佛子,大概是中了那种用于行风月之事的药物。 至于是谁下的,这个罪魁祸首简直不要太明显。 因为自己的手还拉扯着人家的衣领,大概是正要准备吃了他。 叶姝秀眉微蹙,垂眸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位发出了痛苦低吟的佛门弟子。 她还没接收剧情大纲和原身的记忆。 若是上了他,指不定要出大问题;可要是不上他,会不会崩人设? 就在叶姝犹豫之际,这位佛家弟子睁开了双眼,那双绀青色的眼睛清净明莹,犹如佛寺池中盛开的青莲花。 而那浓密的睫毛纤长而柔美,有佛慈悲的妙相。 但这样青莲华般的眼,此刻却披上了一层水雾雨露。 叶姝看到这双如此奇特的眸子时,心脏都停滞了半拍,像是被佛门宗人的大手抚过一般,沉厚柔和。 唇红齿白的佛子强压下桎梏住眼前人的冲动,用那温润如同净瓶雨露般的嗓音,柔声告诫叶姝,“施主,贫僧乃天华佛寺的洒扫弟子,虽修为贫瘠,但佛心不可轻易破除。” “犯请施主放下尘世之念,以心入佛门。” 既然他都不愿,秉承着你情我愿想法的叶姝也就不再纠结了。 收回所有思想的叶姝坐起身,不愧是佛子,那梵音宏亮清澈,让人生不出半点越界的想法。 整个身心都得到了洗礼的叶姝从他身上爬起来,然后站在了床边行了个躬身礼,细声解释道。 “小师父抱歉,是我冒犯了,我现在就走。” 意识昏沉间,镜尘听到少女细柔的说话声,难耐地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朦胧的视野中可以看到隐隐绰绰的窈窕身影。 尤其是当看到那截如柳枝一般盈盈可握的腰身时。 体内的药效瞬间炸了开来。 床边站着的少女脸上还带着歉疚的神情,明明生着一张纯真干净不然俗世般的脸,就连那双眼睛也是眼尾微微下垂,望着人的时候,波光潋滟却透着莹莹无辜之感。 但她的穿着实在是和这副相貌截然相反,身上披着凌乱的烟纱落花裙,因为行动间,还显出了一点莹润如玉的肩头。 肤若凝脂不过如此。 镜尘重重地咳了一声,指缝间居然尽是血丝。 他可不就是被这位姑娘那般无辜楚楚可怜的姿态给欺瞒了,才会落得如今这个境地。 就在叶姝拢了拢衣裳准备踏出房门,顺带把房门准备给他关上时。 身后忽然袭来一阵浓郁的檀香气息。 与此同时,一只绕着佛珠串的手,按住了叶姝打开房门的手。 那只手可谓是艺术品般,白璧无瑕的,指节微微曲起,上面萦绕着一串白菩提佛珠串。 叶姝杏眼微睁大,转过身就看到原本不染世间凡尘的这位佛门弟子,眼尾居然多了缕明艳妖冶的红色云纹,抬眼看人时,那圣洁之气融合了奇异的气息,宛如妖僧。 就连说话时,都像玉石缓缓摩挲而过,带来颗粒感。 “女施主可曾听过佛有千面相,其中一相名为广长舌相,其舌广长柔软而细薄,可登极乐。” 叶姝背靠着门板,心里回荡着一个声音。 玩脱了。 第139章 合欢宗小师妹02 第二日,躺在潮湿袈裟上的叶姝幽幽转醒。 叶姝扶着额头坐起来,只觉得浑身居然没有任何疲惫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精神奕奕,感觉自己浑身盈满了灵气。 尤其是丹田处,更是暖洋洋的,像是被一团暖融的气息温养着。 毫无疑问,绝对是昨晚这个佛子说的什么欢喜禅密宗之术带来的好处。 叶姝都还记得昨日,这位生了一张菩萨面的慈悲佛子卷去所有的雨露后,浅笑着说。 “姑娘不必担心,贫僧乃欢喜禅宗的弟子,自不会伤你灵体分毫。” 太奇怪了,明明他变成这副妖僧模样前还说他是天华佛宗的洒扫弟子,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欢喜禅宗的。 而且欢喜禅这个宗门名字,光听着就不太正常的样子啊。 混乱的思绪迅速飞回脑中,叶姝垂眸看了眼锦被之上眉眼温和的小佛子,呆滞了几秒,迅速反应过来。 无论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跑路是最重要的。 洒扫弟子怎么可能会有昨日那种修为,让她根本毫无逃脱的可能,好不容易爬到门边又被拖了回去,一下接着一下地被那金刚杵快要捣碎了一般。 若用镜尘心海中的话来说,就是褪了壳,温凉细嫩的荔枝被捣碎成汁。 再不跑,只怕等这个佛子醒来,怕是先被他给劈了。 叶姝捞起一旁已经湿透了的衣裙,胡乱地披在了身上,便匆匆越窗逃跑了。 也不知这合欢宗的药效竟会如此凶猛,眼眸半阖的镜尘只觉得额头炸裂开的疼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只能在雾气般朦胧的视野里看到,有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舒展开一截藕节般雪白的手臂,虚虚拢着衣裙。 越窗而下时,甚至可以透过细纱,看到她那盈盈可握的腰肢。 让他朦胧中又想起昨夜的混乱来。 隐约还能记得,被捣到眼尾湿红带泪的少女,被自己推入了莲台中,甚至抬手将白菩提佛珠串嵌了进去。 镜尘无力地抬手,还能捕捉到佛珠串上清甜的香气。 有如雨后青莲滑下的露水。 ......... 匆匆逃离了那客栈的叶姝,现下来到了一座山头上藏着。 眼前是恢弘壮丽的青山秀水,大概是时辰还早,天际萦绕着薄薄的一层雾气,被即将跃出水面的初升旭日给染成血红色。 是生机盎然的景色,但叶姝却没什么好心情欣赏,即使晨间熹微的日光泼洒出如此美景,但丝丝缕缕的凉风送来的水意,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就在这样熹微的日光中,叶姝接收了系统送来的剧情大纲和原身的记忆。 刚翻开脑中的剧情大纲,叶姝就被那标着十八岁红叉的图案给闪得愣住了。 无他,因为这个符号实在是太亮眼了,不仅是鲜红色的,甚至还是镀金边的,可想而知这本书是多么一本典藏级别的小说了。 怀着敬畏之心,叶姝郑重其事地翻开了这本剧情大纲,然后就被秀了满脸。 这次的原书剧情,相当的简单,甚至简单到不用脑子和常人的逻辑去看待,就讲述了一只雌雄同体的桃花妖,如何在修仙界攻略各种优质男主的故事。 举个例子,比如刚刚叶姝睡过的镜尘,就是其中一位。 娇俏明媚桃花妖vs圣洁高岭之花佛门圣子。 怎么看都配一脸。 总而言之,这个任务世界的女主,是一只呆萌可爱,娇娇柔柔的小妖,还是个背负了家族血海深仇的桃花妖。 她的家族,千年绛华桃木林被杀个精光,她自己还被下了个诅咒,只有她一只妖逃了出来。 在原剧情里被那位天华佛宗的圣子给捡了去,放在净瓶中养着。 小桃花每日都琢磨着怎么把这位高僧给睡了,性格跳脱就这么把佛子镜尘给攻略了。 本来呢,一桃花一佛子就这么好好相处着,倒是一本还算正经的文了。 然而,暗域的魔尊是个神经病,整天琢磨着怎么毁灭修仙界,然后就看中了女主的命格和那一身因果煞气,就在佛子历练时,把人给掳夺走了。 魔尊一看女主生得颜若桃李,就把她给囚起来日日索取。 结果女主找了个方法重伤逃跑了,逃跑后被剑尊第一剑的男主三号给救下了。 而后就是牵扯出各种攻略支线了。 拥有的后宫除却那三位,还有什么仙门之首,还有原身的好师父,合欢宗的大宗主。 看完剧情大纲和原身的回忆,叶姝算是知道为什么原本矜持温和的佛子,莫名其妙就变成了那个摄人心魂的妖僧了。 这位天华佛宗的佛门圣子呢,为了历练,分出了两个小人,一个小人扔到了欢喜禅宗历练以戒情爱;另一个呢,则被送进了修真界和凡世历练,以观人心险恶和众生苦难。 叶姝很想知道,把一个这种十八文学男主扔进欢喜禅宗历练,是认真的吗? 至于那位压轴出场的,原身的师父也是个有些离谱的人。 合欢宗大宗主,虽然合欢宗在很多正派眼中看起来是不太正经的,毕竟合欢宗的弟子都以阴阳灵修作为主要的修道法门,在他们这种什么修无情道的看来自然是荒谬到了极点的地步。 叶姝安静地注视着剧情大纲里原身师父的介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因也很简单,身为一名合欢宗的宗主,统领一个宗门,居然........不举! 传言这位宗主法号名为梦欢真人,取自合欢宗的宗门法旨,有道是“梦里寻阴阳,一晌贪欢。” 有趣的是,这位宗主原型为贪云玄蟒,居于云天之上。 要知道蛇性本求欢愉,所以师父大人特地拜入了合欢宗门下。 奈何不举,饱受嘲笑决定发奋图强,只能努力钻研道法,完全靠自己修炼,一路波澜起伏地坐上了宗主之位。 毕竟本身就是天道眷顾的贪云玄蟒,相传在上古时期乃是帝君后裔,悟性达到了极致。 潜心钻研道法后,自然不容小觑。 但!不举的师尊,遇上自己的天命之女,小桃花后! 他终于!能立起来了! 至于原主的记忆,叶姝皱了皱眉。 大概的人生过往和那些道法是十分清晰的,但一涉及到剧情相关的就被一团雾给遮盖住了一般。 原身是一位合欢宗的小师妹,所有人都很宠她,都夸小师妹生得一张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脸蛋,只怕是没有正派宗门弟子能逃过她的手掌心。 但就是这样一位天赋异禀的小师妹,从来没有下过山。 这次还是她第一次下山实习,结果一实习就把男主之一的镜尘给up了。 原身脑子一热下山实习的原因也很简单,她看着那么多千娇百媚的师姐都餍足地采补完回来了,唯独自己连男子都没有见过。 师父也是深居简出的,连修习法门都是由师姐教导她的。 原剧情原身自然是没成功把镜尘给正面up了的,因为原书中根本就没有出现那个妖里妖气的欢喜禅宗分魂! 能够清晰看到和任务相关的,只有原身最后的死法。 被驱逐出合欢宗堕入了魔道,却被抓住成了个炉鼎,被各种采补后寿元殆尽而亡,这样的死法不可不谓之惨烈啊。 叶姝合上了脑子里的剧情大纲,才合上就听到了系统的机械播报音。 “鉴于001系统调试申请,本次任务不指明任务对象,请任务者自行鉴别处理哦” 叶姝手动忽视了那俏皮的句末语气词,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捡了一块枯木,用自己的发簪在上面细细镌刻着。 难得,这次任务居然会让她心中生出一种郁闷的感觉。 但雕着手上的枯木,叶姝的心反倒是安稳了不少。 然后雕着雕着,叶姝就看到一截枯木枝顺着潺潺的溪流,淌过了她的面前。 这个枯木枝还被溪水给弄湿了,看着有些惨。 眼看着枯树枝就要撞上一块天青色的石头给撞得断裂开来了。 叶姝连忙动用灵力,把这一截小树枝给捞了上来。 沾着水的树枝看着没什么品相,甚至还比不过叶姝手上的这截沉香木,黑漆漆的也看不出来品种。 叶姝狐疑地看了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刚看过剧情大纲的原因,她总觉得看树枝都像个人了。 但脑中又没有响起系统播报音。 按理讲遇到任务相关的主角的话,系统好歹是会有提示的,但现在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这样的修仙精怪世界,叶姝觉得自己可能是神经太紧张了。 正准备抬手把树枝给扔回溪流里时,这枯树枝居然凭空生长出来一截,讨好地圈住了叶姝的手指。 叶姝杏眼微微睁大了些许,有些意外。 为了试试这截树枝是不是有灵智,叶姝想了想操起了手中的发簪,正要扎进去的时候....... 耳畔传来了一点尖细微弱的哭声。 那哭声,跟小奶猫叫似的,听着就可怜得很,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 “别扎我呜呜呜!” 这哭声是直接在叶姝脑子里响起来的,如泣如诉,怎么听怎么幽怨。 乍一开始听还觉得它太可怜了,但哭久了就让叶姝有些头疼了,忍不住弹了一下这个小树杈,“不扎你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黑漆漆的树枝上有些小切口,而且随着那哭声,还沁出了点白色的汁液,就跟人血似的。 叶姝指尖微动,为它输了点灵气进去。 第140章 全文完 损失了不少灵气的叶姝,看着从小桃花吸收了自己灵力后慢慢地生长出嫩芽,然后用那细嫩的绿芽小心翼翼地圈住了自己的小拇指。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小猫讨好主人的动作,可爱极了。 叶姝抛开了心头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和奇奇怪怪的任务剧情。 此间天地似乎叶姝只能够看到手中的桃树枝一般。 因为她能够从这么一枝桃花的绿芽,感受到令人身心熨帖的草木灵气和先天灵息。 结果还没等叶姝伸出手指温柔地碰一下它的枝头,脑子里就传来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警报警报!上一任务位面爆发不同频率的因果冲击!警告警告!请任务者........” 完蛋了。 按照她的推理猜测,估计是管阴间的纪寒羽弄出来的幺蛾子,这怕不是要坑死她了。 因为叶姝还记得纪寒羽就心心念念等着自己死了以后,去地府中做真正的小娘娘。 但是她又不是真正的属于那个任务世界的人,死了之后自然是烟消云散不留一丝痕迹了。 叶姝想要将手中的树枝藏起来,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结果等叶姝再次睁开了眼睛,就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十分宽敞华丽的岩洞里。 似乎还是古代,但是房内的灯光黯淡,就像是蜡烛的灯光一般。 叶姝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定在了岩壁四处点缀的莹绿色明珠上。 很明显,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古代,她估计自己还在同一个任务位面,只是时间不同了。 借着昏暗的明珠光芒,叶姝能够看到自己的面前正跪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青年男子,穿着素白色的中衣,背部到处都是青紫色的鞭痕,交错着斑驳血迹的伤口,看着甚是惨烈。 但是这么多伤口和鞭痕,唯独没有任何一道出现在他的脸上。 叶姝还能看清楚他的五官,是一个生得十分漂亮的男子,五官清俊,一看就是凛然正气的正派人士。 等到神智完全清醒了之后,叶姝又看了看周围寂静的环境。 才发现,好家伙原来周围站着一圈的人,穿着是玄色的夜行衣,有些魔界的那种风格。 毕竟叶姝觉得,也没有那个正派修士会穿着这种玄色紧身衣,将身材曲线尽数勾勒出来。 这些人都纷纷低着头,不看直视叶姝的模样,表情十分的谦卑,叶姝都怀疑如果不是自己没说什么的话,只怕这些人更愿意直接跪在自己的面前。 但很统一的,她们都没有去看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那位正道修士。 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只知道需要紧急回收到系统空间进行核验。 没有任务需求的情况下,叶姝那张本来温柔如水的脸,此刻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反派首领没有发话,也就没有那个出头鸟敢冒头上赶着出来被叶姝收拾。 于是一时间,这般宽阔的岩洞中,居然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响,修道修魔之人都有收敛气息的法术,便连本该有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然后是站在右边小队领头的紫衣女子,犹豫了半晌后,才有些忐忑不安地开了口,努力放低了声线在叶姝的耳边说道:“叶护法,您觉得........这个正派.......” 边说着,她还打量着叶姝的脸色,看叶姝没有什么很大的情绪起伏,这才大着胆子问她:“幽后,您若是觉得这些刑罚太轻了的话,不如......” 不如丢下岩洞门口的那个炼骨池子里头去。 本来被迫钉了断骨钉的青年听了这话,原本奄奄一息的模样多了几分生气,还抬起眼眸,对着叶姝的方向吐出了一口含在唇齿间的血水,甚至挑衅地对她扯了扯苍白的唇角。 这个笑意,配上他这样的惨状,算不得好看,但却挑衅意味十足。 紫衣女子一看这样,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走上前去,从自己腰间抽出了一截龙骨鞭子,狠厉地甩在了男子的脊背上。 顿时,又多了一道血痕。 那力道之大,还裹挟着隐隐发黑的魔气,甩在人身上看着就疼痛异常。 但这位白衣的剑客,只是将闷哼声堵在了喉间,然后坚贞不屈地直起了脊背,坚决不向叶姝低头的姿态。 “对我们的幽后用于怎可这般无力!”左边小队领头的红衣小姑娘,笑嘻嘻的又放出了一团火,灼烧了一会男人的背部。 火加上鞭伤,还有这样重的伤势,可想而知在这之前,这位剑客经历了多么痛苦的折磨。 叶姝又安静地注视了一会,青年的眸子亮得吓人,是被仇恨和愤怒烧出来的色泽,叶姝很清楚。 因为在她学会愤怒这个情感的时候,收到耻辱的对待时,也会有这样的反应。 叶姝眼眸半阖,但还是没什么表情,最终还是出声制止了这些人近乎于凌虐的暴行,“够了,住手。” 正拽着青年被血污染成一绺一绺头发的红衣小姑娘闻言,娇俏地轻哼了一声,又没好气地踹了一脚男人的胸口这才算收手了。 被放过的少年剑客口中尽是腥甜的血迹,一道血痕溢出了唇角,衬得他那张万分正气好看的俊脸,居然多了几分妖气。 只不过那双凤眸看着叶姝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厌恶和不屑。 叶姝拢了拢轻若无物的轻纱,发髻是微垂的,簪着几支绝不是凡物的玉钗。 她那般纯洁温柔的面貌,看着倒像是和这魔域格格不入。 但只有少年知道,眼前这个少女有多么心狠手辣,有多么恶毒。 叶姝踱着莲台轻点般的步子,慢慢走到他身前,然后徐徐蹲下来,伸出了玉白纤细的手指抵住了青年的下颌,看了他的五官一会后,才柔声道:“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一身剑修傲骨的青年望着眼前眉目温柔的女子,扯了扯撕裂的唇角,居然笑了起来。 他的眉眼是冷清的,但是笑起来的时候,映衬着唇齿间的血色,倒是抹上了一层诡异的绮丽,使得他这张本来就光彩夺目的俊脸,愈发惹人心动了。 青年的嗓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此时刻意放柔了,竟柔和地像是在和自己爱慕的道侣诉衷情一般。 “告诉你的?” 他的脸上出现了纯粹的恶意,“你这般恶毒的媚魔,怎么不去炼魂池死了去。” 死这个字,钻进了周围站着的人耳中。 紫衣和红衣两姐妹的脸色登时就变了,掏出法器就想要再给他来一刀,但叶姝抬起手柔柔地止住她们。 叶姝定定地看了青年半晌,压下了脑中的系统警告。 是循环的召回警报。 叶姝点了点红衣少女的手,看向了岩洞口的禁制结界,温声说:“去将那个结界给解开了。” 红衣少女本来以为她们的幽后心软纯善,准备就这么将这个东西给放了,但想了想,她觉得更有可能的是将他丢下炼魂池死无葬身之地才对。 于是红衣少女蹦蹦跳跳地解开了结界禁制。 少女还娇俏地凑到叶姝身边,开心地说:“幽后姐姐,要将那混小子端过来吗?” 叶姝沉吟了半晌,对着少女眉眼弯弯地笑了笑。 “那劳烦你将他放在岩洞口了。” 众人理所当然地以为幽后这是打算亲手将他推下去,于是就这么照做了。 叶姝站在岩洞崖边,侧过头,素白干净如昙花的脸上,带了点纯净柔和的笑意。 然后,好穿素白软烟天丝百花裙的魔界幽后,就这么如断了翅膀的蝴蝶般跌落了下去。 倒也不算跌落,或者说是纵身一跃而下更加合适。 炼魂池上方是魔族的禁域,所有人的修为都会在那里被完全压制。 在看到叶姝就这么纵身跃下去时,即使修为最高的紫衣红衣姐妹反应过来了,也不敢去施救。 急速下坠的感觉让叶姝眉头紧皱了起来。 但是她抬眸就能够看到崖边那个完全愣住了的剑修少年,煞白的小脸忽而展现了如花般娇艳的笑靥。 那双眼尾下垂的小鹿眼,被罡风吹得落下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但极其迅速地消散在了天地间。 摔死在炼魂池的时候,叶姝想着,人类为什么会惧怕死亡呢? 她还记得有人和自己说过,只有死亡了,才算真正地存在过。 当然,叶姝也不知道她此举,居然让她在一人心中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 但是现在的叶姝死了之后,便顺利经过了时空乱流,被系统召回了。 不过001小毛球看到没多久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叶姝,诡异地沉默了。 叶姝似乎都能够看到小毛球脸上名为悲痛万分的情绪了。 但莫名其妙就被这么折腾了一通的叶姝唇轻抿,看着001系统君还笑了出来。 “怎么样,我回来的速度是不是很快。” 001系统接着就在叶姝有些讶异的目光中,伸出了一对鸡爪子,爪子尖尖指着叶姝半晌。 但语言能力表达系统还不能达到人类高度的001,你你你了个半天,也没能憋出个屁来。 最后,系统君只能说道。 “欢迎回来,001任务者。” 第141章 星际女尊番外 安科斯番外·星海 梦中常能见到的星辉海,就在她眼中。——安科斯 安科斯难以释怀的是上一世的错失,叶姝难以回到的是亿万年后的星河万丈。 在参加星际战争前夕,安科斯的记忆都回来了。 其实是说记忆回来也不太准确,有时候安科斯自己都分不清楚了,自己究竟是上一世被抓回实验室的怪物蛇族兽人,还是这一世壮烈牺牲,将名字永远留在了星际里程碑上的军校少年英雄。 细细想起来的时候,安科斯觉得自己在上一世也并没有多么在意那位兔族少女。 更多的时候,他认为时间和空间的细微差别,都能够导致不一样的发展线路和情感起伏。 初见的时候,那只兔子被自己的半兽形吓到脸色青白哭得好不凄惨。 而另一个时空的安科斯拥有的初见回忆,却是记着温软白皙的少女,柔柔地说着并不害怕。 说来也是有些想不通的,初见叶姝,安科斯明明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她说的不是真心话,可这个画面却让他刻骨铭心。 以至于到后来,记忆被岁月磨损到不成样子,但钻出蛋壳后的安科斯最先回忆起来的,依旧是她那张脸,还有她小心翼翼的神情。 甚至这初见的一瞥,像是被泡进了水池中的复古胶卷照片,越冲刷洗过,就越发清晰,有时候午夜梦回安科斯还会觉得她还在自己身边。 有时候,和他同一时间孵化出来的那个格外懵懂的蝴蝶兽人,会端详着自己的侧脸,喃喃自语地说他应该多笑。 安科斯从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两个人孵出来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懵懂,什么记忆都没有,他凭什么听他的话。 那时听着孵化出来小蝴蝶说话的安科斯,还躺在培养皿中,正仔细地端详着手中那枚翠绿色的蛇类鳞片。 蛇鳞保存的很好,甚至没有岁月磨蚀过的痕迹。 在回忆起叶姝的身影之前,安科斯总是会盯着这片蛇鳞出神。 耳畔会奇异地回响起自己的声音。 “晚安。” 晚安? 他在和谁说晚安? 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可任凭他如何努力地去睁开双眼,都看不清他的脸。 安科斯听了小蝴蝶的话,捏着鳞片的手顿了顿,他看着鳞片倒映出的自己的脸,狭长的眼眸垂下,然后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有些滑稽的笑容。 太丑了。 可是耳边又响起了一道柔和似星海般的嗓音。 “你笑着就不会把别人吓哭啦。” 鳞片倏地被按进了手心,神经告诉他,心脏和脑子都在一起抽痛。 水汽模糊的视野里,安科斯想不明白,那个身影,那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但无论是谁,安科斯想,应该都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吧。 进化了亿万年的星际兽人们,早已不再是当初保留着兽形的兽人了。 他们的外形已经演变成银灰色的智人形态,能够经历更高等级的空间跃迁,甚至不用借助科技手段。 而对于亿万年后的星际智人们来说,安科斯和那只蝴蝶,是他们研究古兽人的重要线索。 想起来叶姝的时候,是在看到那片广袤无垠的星海之际,智人根据他们猜想模拟出来的星海。 记忆中的安科斯站在夜色下的树林旁,抬头看着簌簌的叶片被风吹动。 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一个本该冷血无情的怪物,却愚蠢至极地将一颗心脏,反复剖开给那个人看。 等待着死亡宣判的实验室怪物,听到了那位少女,在熠熠生辉的星光之下,用细细柔柔的嗓音说了一句。 “安科斯,我不讨厌你。” “从来没有讨厌过。” 很温柔的话语,温柔到了骨子里。 但就在那一瞬间,一直以旁观者态度看待自己回忆的安科斯,通体的温感,在这一秒褪去,脸色苍白如纸。 他想起来了。 无论是前世错手失去了她的记忆,还是这一世和叶姝朝夕相处的回忆,全部都想潮水一般涌向他。 安科斯只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疯了。 回想起记忆后的第十五天,星际智人们犹豫着,将一本很复古的本子,交到了安科斯手中。 无纸化时代,都已经不知道发展多久了。 以至于安科斯拿着手心里的笔记本时,都有些精神恍惚了。 翻开笔记本的瞬间,本该冷血无情的蛇,泪湿透了所有的纸张。 这是一本日记,上面的字迹是叶姝的,娟秀温雅的,字迹甚至都没什么大变化,乍一看甚至像极了印刷上去的。 但是安科斯却很清楚,这是叶姝写字的习惯。 每一日,都会有几行字。 “今天是各种族兽人平等宣言的发布日......” 在这句话后,笔尖大概是略微顿了顿,然后晕开了一个墨点。 “蛇族兽人也在平等宣言名单中。” 她记得,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在实验室经历过的所有苦痛。 指尖极其缓慢地翻动着,就像是每看完一行字都依依不舍一般。 “观察蛇蛋和虫茧第六百一十五天,马赫尔说监测系统检查不出其中的生命痕迹。” “abo平权宣言及律法颁布日,无论是alpha还是o,都有了各项平等的权力,包括体格改善。” 这些根本没有见过的画面,却仿佛随着这三言两语的描述,跃然出现在了安科斯的面前,模糊了他的双眼。 每一句从来没有讨厌过,想来都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的最直白阐释。 有些事情存在于亿万年前,又存在于眼前。 笔记的最后一页写满了字迹,“休眠离开的时候到了,他们告诉我,蛇和蝴蝶不会再翱翔于星海之上,可我总觉得常常能够感受到他们的脉搏。” “希望安科斯醒来的时候,不要再记得我了。” 这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 连安科斯自己都分不清,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剖开了第三次一般,血淋淋的疼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他有时候会羡慕小蝴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是如此地幸运,至少往后漫长无垠的孤独岁月中,他能怀抱着对她的爱意而存。 亿万年的岁月,将他和叶姝之间,分隔成了不同的纪元,如同星海中永远不会相遇的星辉。 叶姝对于安科斯而言,是亿万年前求而不得的执念,亦是亿万年后的星河万丈。 小蝴蝶偶尔会觉得疑惑,因为安科斯脸上总是会露出些他理解不了的情绪,那枚蛇鳞被穿了孔戴在了他心口处。 每次结束完基因研究后,他总会取出这枚鳞片,借着那个孔洞,看着天际的星海。 那个圆形的孔,对着熠熠生辉的星海时,就像一只眼睛。 一只很柔和的眼睛。 小蝴蝶看着那只眼睛,心里想着。 安科斯,肯定喜欢极了那双眼睛。 但这样的喜欢,似乎又和他对自己漂亮蝶翼的喜欢不太一样。 是一种小心翼翼捧在心尖处,却触碰不到的喜欢。 至于隔着他们之间的东西是什么,小蝴蝶大抵是难以想明白的了。 是万丈无垠的岁月,是星河,是天际。 女尊裴青颜if线·难忆 一睁眼,叶姝发现自己似乎成了个小女孩,但是却浑身穿金带银的,都是带龙凤纹路的,可见不是个寻常身份。 “太女殿下”的称呼在叶姝耳边响起。 这一声呼唤,唤回了叶姝的所有思绪。 她匆匆下了榻便去禁宫旁的马术场牵了一匹良驹,旁人只道是太女殿下又要胡闹了,除了女帝没有人敢加以约束她。 纵马狂奔至行刑场前,眼看那刽子手的大刀举起就要砍断了台上裴家众人的头颅,而人群外围,一个狼狈不堪的少年抱着一个满脸烧得通红的幼儿艰难往外走。 裴家的主母,只是握紧了自己夫郎的手,闭上眼睛恍然无觉即将走入死亡般的镇定模样。 叶姝几乎是在这生死时刻,将裴家人给救了下来。 而后叶姝罗列出了前世调查出的线索,呈到了女帝面前。 至于解释的理由,叶姝直接紧密地弄了些巧合,以作解释。 毕竟孩童再如何早慧,也不可能早慧到调查出这些东西,只能用巧合来解释。 但女帝碍于君主颜面,不免有些不悦,毕竟君主放出的话,哪有这般容易收回。 叶姝便带着皇姐,到了中宫,陈诉了因果利害,到底是救下来了裴家满门。 时隔多年,已是宫中郎君的裴青颜仍能记得那日之景。 他在人群中被推搡着,只能远远地望着远处慌乱起来的人群,其中有一人沐浴在清辉之下,甚是夺目。 粉雕玉琢的少女,身骑玄色骏马,手持一枚玉牌,朗声喊道且慢。 那一刻,只是这一刻。 无关风月,无关身份尊卑,裴青颜只觉得这位少女是好看极了的。 而自己那一腔打碎了牙齿还得咽下苦涩血液的仇恨,就这么被她轻言絮语给化为灰烬。 此后,裴家过去忠于女帝,往后也只会忠于女帝。 入她东宫之夜,喝醉了酒的太女殿下,眉眼矜贵温柔,却染了些酒醉红霞,宛如春日里埋在树下的桃花酿。 裴青颜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但那是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的记忆。 醉了的妻主抬眸,困惑的神情像是江南的和风细雨,烟雨蒙蒙。 说话时的语调也特意含着江南的调子。 殿下说,“青颜,我们见过的。” 裴青颜忽而就觉得难以忆起的东西,都不重要了,手心酥麻。 烛火重影之下,只觉得无论那记忆痛苦与否,只要能够遇到殿下,就甚好了。 难忆,便无须再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