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敌客们天天被人偶挑衅》 1、001 优路比安大陆南面的比特市每年的2月末都会举办复活节庆典。 那是一年最热闹的时期,世界各地的旅行机构都会抓住这一卖点进行大力宣传。 密室逃脱、独轮车表演、会动的纹身,那些街头表演看得人眼花缭乱,更有打扮怪异的人推销着产品。 比如迪妮莎,她只需推销她自己。 绿油油的皮肤在彩灯下呈现一种金属外壳的坚硬质感,她抬起昆虫般的节肢手臂,刚刚身后的翅膀被熊孩子拍的有些皱了,光是抚平它们就花了一些心思。 “哇哦!这个造型真酷!是苍蝇女王吗?” 透明的翅膀遍布花纹,头顶光线闪烁,翅膀呈现出蝴蝶般的暗彩效果。 迪妮莎抬起头,头顶触角在蓬松的长卷发间柔软地颤动,异于常人的瞳仁亦如昆虫般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你的眼睛被大蒜熏瞎了吗,吸血鬼?我是蜻蜓女王。” “抱歉抱歉!”打扮成吸血鬼模样的男子掏出手机,“能跟你合个影吗?女王陛下。” 迪妮莎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撑开笑,密集交织的利齿露出几分狰狞,这姿态在夜幕下显出几分狰狞:“没问题。” 她缓慢而优雅地竖起尖利能划破肚皮的长指:“盛惠一万戒尼一张。” 几下闪光灯过后,10万戒尼到手。 【滴——复活节庆典任务完成度:10w/1500w】 迪妮莎将小型pos机塞入腰间小包,继续在庆典的土地上漫无目的地游走。 虽然节日期内的戒尼是最容易获取到的,但一千五百万的任务额度还是让人颇有压力。 “妈妈!我要和女王姐姐合影!妈妈!” “爸爸!你看那只大虫子多酷啊!给我买下来买下来!” “哦亲爱的!我是拉曼来的摄影师,你今天的妆容实在是太漂亮了!能让我拍几张照发到网上吗?” 可能因为外观独一无二,迪妮莎这次的开局比较顺利,只要在人群中转那么几小圈,一百万戒尼就轻松的到手了。 再次与不同游客合过影,她决定中场休息一会儿。 来到路边临时搭建的卫生间,掏出小包中的瓶瓶罐罐。清亮的灯丝使蜻蜓女王青灰色的躯壳与发丝都闪动着昆虫特有的鳞光。那不是她制造的效果,而是鳞粉自带的魅惑功效。 她通身上下让人误以为道具的昆虫特性,其实全部都没有掺假。 但这并不是说,她不是人类。 她的系统,其内部空间盘踞着一条巨大的藤蔓,墨绿色的藤蔓攀缠在一棵锈迹斑斑的古老神树上,每一枚叶片都挂着一只人偶娃娃,只要她持续完成任务,就会获得制作这些娃娃的机会。 在镜子前抹下猩红色的唇妆,迪妮莎轻轻舔动嘴角,随后走出卫生间,再次进入热闹的集市。 她这次来到了庆典的中心,一处由绿草覆盖,修建了巨大喷泉池的广场。 “先生,掰手腕大赛了解一下。” “这位壮士,一会儿的掰手腕大赛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奖金有一千万戒尼!” 刚摆好姿势与人合影的迪妮莎因为一千万这个字眼动了动耳朵,随着快门与闪光灯的落下,她面带笑容的与两人挥手作别,随即来到发传单那人的面前。 “哦,真抱歉美女!”刚介绍完比赛正后退的男人差点撞上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昆虫美女。 “没事。”迪妮莎两指并拢,抽出对方腋下的宣传单,垂眸关注纸上斑斓的图案。 巨型火炬的背景下,两名肌肉壮汉正在石桌上汗如雨下的奋力扳倒对方。 “这个比赛。”她扫着上面的宣传语,漫不经心的问,“我刚刚听说,奖金有1000万戒尼?” 发传单的男人笑着指给她:“对。看这里,在背面。那里写着1000万的奖金数额,但是报名费需2万戒尼!” 2万的价格,在1000万奖金面前就很渺小了。 男人又指指远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去广场喷泉那里报名就可以了。比赛一个小时后开始,不过事先声明,被淘汰的话,报名费是不予退还的。” 被小看了。 迪妮莎瞥了对方一眼,此时男人则转过了视线,将目光投向四周更有潜力的人。 “你觉得,这样的力量能赢得你们的大赛奖金么?” 她漫不经心的举起路灯下的铁质长椅。 “!!!” 腋下的传单掉落一地,男人张着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的上帝啊!这椅子至少有300斤重!你真的……你真是!哦!你真是太棒了我的女王陛下!” 这之后,她被亲自带着来到报名处,在评委们质疑个目光中填写了报名表,来到了即将展开比赛的选手席。 意外的,这里除了清一色的壮汉外,竟然还有两个孩子。 “奇犽,你确定我们没问题吗?” 黑色朝天发的男孩环顾四周的壮汉肉山,目露担忧。 “呆胶布,呆胶布。刚刚我看过了,这里的人各个都徒有其表。安心啦。我们会赢得比赛的。” 无视四周肌肉男们投来的死亡视线,白色头发的男孩搂过黑发男孩的脖子,一副不把四周人放在眼里的骄傲表情。 可能感受到迪妮莎的视线,白发男孩敏锐的向这里投来一瞥。 “喏,那不还有一个不太一样的也报名了么。” 蜻蜓女王的非人类妆造吸引了两男孩的视线。他们一脸好奇的凑过来,站在迪妮莎面前上下打量。 白发男孩的目光有些不太客气。他双手插兜,弯腰从迪妮莎蕾丝网袜包裹脚趾的高跟鞋一路向上,从双腿再到黑色纱裙修饰的姣好身材,最后来到面部。 “诶——”白发男孩拖出长音,手指摩挲着下巴,挑着眉面露狐疑。 “你这幅样子做的还真奇怪呐。” 但他只是在单纯的困惑迪妮莎隐藏在裙子下奇异的身体构造。 “是么?哪里奇怪?” 迪妮莎不动声色的同样打量男孩。 这小子,恐怕是全场唯一看出蜻蜓女王的身体并非妆造而是“真材实料”的了。 被反问的白发男孩继续保持思考状:“啊……有些说不好……” 就连一旁同样打量迪妮莎的黑发男孩也发现了异常,口中发出“诶!”的声响。 “既然如此——”白发男孩倏然面露狡黠,“那就试试看不就好了!” 白色的残影卷着劲风向迪妮莎袭来,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抬起的青灰色手臂叮的一声发出金属撞击后的火花。 攻击转瞬即逝,白发的男孩轻巧地在空中扭转身体,双脚利落踩上草地。 “啧,真硬。” 刚刚挥出的那只手,似乎有尖利的指甲被血管簇拥着如蠕虫般隐去,眨眼恢复成孩童小巧白皙的手指。 刚刚还轻松的表情变得警惕,白发男孩后退着摆摆手,一声不响地把同伴也拉走了。 没礼貌。 突然被袭击的迪妮莎皱着眉抬起手,青绿色的金属外壳此时已出现浅浅的划痕。 那两个孩子还在远处窃窃私语。 “喂,小杰。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可能是幻兽杂.交的混血也说不定。” 毫不不避讳的声线令迪妮莎生出被冒犯的感觉。 而黑头发的男孩则流下汗,一边看看白发男孩,一边瞅瞅远处的迪妮莎:“……奇犽,她听到了。” 白发男孩感受到迪妮莎的死亡视线,退退退着带着同伴躲到了角落里。 “咻——嘭!嘭!嘭!” 绚丽的烟火在夜空绽放。 “一年一度的安斯拉复活节掰手腕大赛又将开始了!今年的选手比往年还要多出三成……” 主持人的声音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其中自然有迪妮莎。她放弃用死亡射线满场打那两只地鼠,将目光投向擂台。 而藏匿于人群的两小只也冒出头。 “让我们有请去年的掰手腕总冠军博罗博罗为大家带来赛前忠告——” 三米多高的中年壮汉走上台。对方抢过主持人的话筒,对着台下一百多人面露不屑的放出狠话,随即傲然的走下台,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落座。 接下来,随着几句简短又官方的场面话落,掰手腕大赛正式拉开序幕。 “当当当!” 敲锣声响彻全场,礼仪小姐带人将掰手腕的桌子送到台下,随着场外越来越多观众围拢过来,海选正式开始。 分给迪妮莎的对手是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胖子。 “真是幸运,没想到第一轮的海选赛就让我遇到这么漂亮的小妞。” 对方露出下流的笑,摆好姿势,握住了迪妮莎竹节般略显坚硬的小手。 “喂,小妞。叫声哥哥我就轻哇啊——嘭!!!!!” 随着开始的枪声响彻夜空,胖子连胳膊带人整个在空中旋转七百二十度,自由落体砸坏了桌面。 “呃……选、选手蜻蜓女王获胜!” 轻蔑的视线终于染上忌惮,迪妮莎整理了一下长发,随着再次惊现的惊呼声,将视线转向别处。 场内的其他两个地方,黑发的男孩对着裂开的桌面,向面前输掉比赛的肉山大汉道着歉;白发男孩则一脸不在意的活动着肩膀,对手臂脱臼的男人视若无睹。 赢掉比赛的他们同样朝迪妮莎的方向望来,但白发男孩的视线一触即收,黑发则露出清澈赞叹的笑。 这俩小子的性格这么南辕北辙,竟然还能做朋友。 迪妮莎收回视线,可能是强者的惺惺相惜起了作用,此时心中对于白发小子的气消了大半。 场外的观众越聚越多,擂台上的大荧幕开始实时转播起现场情况。 第二轮比赛,工作人员撤走了一半的桌子。 第三轮桌子继续减少。 很快,场上就剩下十几人。 “那个女人,你的力气还不赖嘛。” 这次旁边桌就是白头发的小子。在迪妮莎轻松赢了这局的胜利后,似乎意识到她的无害,那小子总算主动向她搭话。 但迪妮莎并不打算理他。 “喂!” 人生头一次被这么无视,白发小子立起眉毛。 “是奇犽刚刚太没礼貌了!”黑头发男孩尬笑着拉回同伴,“姐姐刚刚真厉害。” 那双清澈的一眼见底的眼眸令迪妮莎露出了笑。 “你很棒哦,小朋友。” 她拍拍黑发男孩的头,无视了白发小子酸溜溜的“谁稀罕啊!”的抗议,转身走到下一场比赛的桌号前。 月上中天,很多抱着孩子的家长,即便孩子已经困得哈气连天依旧不舍得离去。 场外开始出现野生粉丝。 “蜻蜓女王加油啊!一定要赢了这场比赛,为我们女性长脸!” “啊啊啊!那个少白头!给老子好好掰!赢了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那个黑头发的小狗狗!嘬嘬嘬!赢了姐姐给你买零食!” 场外的呐喊声让有些人喜,有些人怒,伴随白发男孩“谁是少白头!”的回骂声,下一场比赛随枪声再次开始。 “啊——可恶!竟然输给了女人……” “可恶!竟然输给了小孩……” “可恶!” 一轮又一轮比赛结束,桌子的数量越来越少。 倒数第二轮决赛时,白头发的小子赢了黑头发的伙伴。 “奇犽果然很厉害!” “哼!那当然!” 两小只在迪妮莎的身边打闹,白发男孩听到朋友夸奖,明明骄傲得翘起了尾巴,吐出来的话却满是嫌弃。 “你还差得远呢。哼!想当年我在天空竞技场……” 白发男孩一边瞥着迪妮莎一边吹牛逼,好像在展示着什么。 但很快,他们的对话被人打断,嘿咻嘿咻的声音随着地面的震动响彻全场—— 曾印在宣传单上的巨大石桌,被十几个工作人员一齐台到了擂台之上。 “这就是我们今晚总决赛使用的冠军之桌!这张桌子的材质可是与枯枯戮山的黄泉之门同等材料制作……” 主持人满脸骄傲介绍石桌的由来时,白发男孩竟满脸挑剔的绕桌走了一圈,随后一脸不屑的在黑发男孩身边耳语。 “百分百假的,要是那扇门的材质绝——对——会把这座擂台压塌了。” 迪妮莎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她瞥过去一眼时,男孩对她做了个鬼脸。 但不明真相的观众,已经因为主持人的解说,将比赛推向白热化,欢呼声简直掀翻整座赛场。 可能今年参加比赛的人员比较博人眼球,“柔弱”的女人、天真的男孩、因为缺乏营养而少白头的拽哥。此时目测场外的观众已经超万人。 当地电视台竟然也开始实时转播这场精彩的比赛,直升机在头顶盘旋不散,以防人员密集场所有意外出现。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奇犽选手以及蜻蜓女王选手走到台上!” 在观众宛如雷鸣的欢呼声中,两人一左一右顺着擂台两侧的楼梯走到台上。 主持人的情绪看起来比他俩还要热血沸腾,叭叭叭叭说了老半天,拿话筒的手激动得不停颤抖,随后那只手递到了迪妮莎面前。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蜻蜓女王为我们的对手放出狠话!” 观众们嚎叫着。 迪妮莎斜睨着身边的男孩,轻轻磨着指甲,幽幽开口。 “找地方吃奶去吧,小弟弟。” 观众席响起笑声和嘘声。 然后话筒被递到了白发男孩嘴边。 “奇犽选手,请对着蜻蜓女王放出狠话!” 白发男孩毫不怯场,双手插兜,挑衅的挑着眉梢:“你有奶喝么?大婶?” 更爆裂的笑声在观众席传递,主持人又说了几句活跃气氛的话,随即将手臂横在两人中间。 “那么现在——” 安斯拉掰手腕大赛的总决赛—— “比赛开始!” 2、002 她竟然输了。 迪妮莎久久注视自己的右手。 她还记得镁光灯下双方角逐的场景。呼喊声与螺旋桨的轰鸣交织成线,纠缠又奋力绷紧的手臂就似两条焊死的钢铁。石桌的每一丝裂痕在强光下纤毫毕现,她清楚看见男孩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强压下情绪逐渐趋于空洞的微妙转变。 据说来自黄泉之门材质的石桌迸射龟裂的痕迹,那些裂纹随压力熔岩般迅速席卷扩散。比赛出现除胜负外的第二条不稳定因素,他们要么在桌子碎裂前决出胜负,或者在无法收回的力量下将桌子碾成碎片。 可迪妮莎却在逐渐脱离掌控的气氛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充斥铁锈味的黑暗气息攀缠男孩的眉眼,压抑而黏稠的物质仿佛瘟疫向四周扩散。闪躲的念头一旦出现,对面顷刻爆发恐怖的力量,石桌在瞬间坍碎,失去支撑的手臂也在刹那被掰向惨败之地。 ——输赢仅在瞬息之间。 现在,这事已过去半个小时,她依然没能从这份难以置信的情绪中走出来。 那孩子小时候绝对吃了好几个金刚。 她十分确信。 赛场的桌子被搬走了,擂台在工作人员的努力下也被拆了个一干二净,头顶临时搭建的线灯啪的一声隐没在黑暗,空旷的广场放眼望去一片狼藉,现场食品包装纸遍地。 哦对,现场还有她。 与1000万失之交臂,接下来的庆典敛财任务变成了地狱难度。 庆典只有4天,距离1500万任务额,她还差距甚远。 祸不单行,第三天的夜晚,随着游客们搭乘午夜最后一班列车的离去,那滚滚上升的漆黑烟云下,系统面板上的额度提醒着她,她还有三分之二没完成的残酷现实。 丝滑如棉的夜风在手臂上留下刺痛的凉意,迪妮莎再一次站在庆典中心的广场上。杂乱的草坪中还残留掰手腕大赛桌腿压出的痕迹。而她的左手,白发小子留在自己胳膊上的白痕还在。 她低头注视那处浅伤,内心莫名升起一个奇妙的主意。 夜更深了。 两个小孩还在街上游荡。这轻松获得的一千万款项令白发男孩这两天有些得意,两男孩三下两下借着墙壁跳出窄巷,又在闪烁灯牌空无一人的商业街一前一后地奔跑。 “喂——小杰。你太慢了,跑快点!” 后面追逐的黑发少年鼓起脸:“明明是奇犽不想睡觉,非要玩什么追逐游戏!” “哈!搞得你一开始也不想玩一样!就算一会儿玩枕头大战也是我赢!” 少年人忧愁事少,精力旺盛,即便一晚不睡依旧不影响第二日的活力。 城市中心古老的钟楼,随齿轮转动的指针染上夜间的水汽,黑漆的指针被流逝的时间推指向3的数字,沉重的嗡鸣在夜里响起。 两个小子终于玩得累了。他们穿梭矮巷想回到对面街的旅馆,可身躯刚脱离黝黑的巷子口,便看到了不远夜雾中站立的女子。 迪妮莎缓慢抬起留有擦伤印记的手臂,摆出神圣而正义凌然的姿势,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打——劫。” 她说:“把一千万交出来,不然把你们两个扒光了吊起来打。” “……” “……” 两个豆豆眼新鲜出炉。 . 时间来到第4日的上午十点。 节日庆典的最后一天。 十步一个的铁栏杆杵在地上,白天看是各个国家颜色艳丽的彩旗,晚上则是五光十色的灯珠。 “蜻蜓女王,能比一个酷酷的手势么?” “没问题。” 迪妮莎态度自然的继续与游客合着影,pos机塞入挎包的动作熟练而灵巧,如果忽略身后明目张胆尾随的两小只,那女王巡街的样子一定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哦,虽然现在也挺抓人眼球的。 迪妮莎停下步子,偏头将目光落在白发小子的臭脸上:“要和女王大人合个影么?2万一张哦!” “当我白痴吗?!你刚刚和那个大叔合影才收了1万!!!” 白发小子猛然抽出兜内的手,伸出的食指不停抽动,看动作确实是恨不得在迪妮莎脑袋上开一个洞。 “啊不对,竟然被牵着鼻子走……”可能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带跑偏,自我怀疑智商的同时,他的脸更臭了,“我们为什么跟着你,你心里不是比我们更清楚吗?!!?” 被指着鼻子当街质问,迪妮莎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一千万还肯定是不能还了。” 她态度坦然,随后抬起拇指,向后点了点不远处的冰淇淋车。 “这样吧,为了表达歉意,我请你们吃冰淇淋吃到爽好了。” “你这是什么鬼道歉方式?!!有钱我们不会自己买吗?!!” 暴怒冲上来的白发小孩被席卷而来的念压碾出一身冷汗。 场面终于冷静下来,不再是咆哮体。 “走吧。”迪妮莎率先走向冰淇淋车,“去那里降降火气。” 童趣的音乐伴随礼貌的谈话声,三人都拿到了符合自己口味的冰淇淋。 他们在喷泉池的石台上一一落座,氤氲的水汽弥漫过三张面无表情的脸。 “这是我吃过的最不爽的冰淇淋了。” 虽然这么说,白发小子依旧大口舔掉甜筒上的巧克力,就是那动作仿佛是在舔掉迪妮莎的脑子。 但是赌气归赌气,尾随对方的另一目的,他还是没有忘的。 “喂,大婶。” “是迪妮莎。” 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告知自己姓名,白发小子愣了一瞬,随即再次将注意力拉回原点。 “迪妮莎,你昨晚上以及刚刚使用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两小子紧张的注视着自己,白发小子的目光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审视,似乎不打算放过迪妮莎任何一个出现在脸上的微表情。 “为什么对那力量感到好奇?” 迪妮莎舔下冰奶油中的草莓颗粒,专心致志的吃着甜筒,对身旁如有实质的审视视而不见。 “我大哥……或者说我家里人,他们身上似乎都有这种时不时散发出来的压力感。那种压抑到无法反抗的无力感…………”男孩的眼神有一瞬深如寒潭,“在我大哥身上更明显。” 举着冰淇淋的男孩紧迫的凑近:“我知道那一千万多半要不回来,实话实说,那种能力才是我们今天跟着你的目的。迪妮莎,告诉我那东西究竟是什么?那些钱我们可以不追究。” 甜甜的满是草莓味的奶油冰淇淋被吃干净,迪妮莎用尖锐的牙齿咔哧咔哧咬碎手中的甜筒。 “那种能力是什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对着倏然跳下座位,升起怒意的男孩,迪妮莎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既然你说这种能力从你家人身上也感受到,那就证明这种能力不是不能获得,却不是人人能得到的。”她难得安抚,“你说你家人都会,那就说明你也有很大概率拥有它。” 男孩被明显安抚了一瞬,可说出口的语气确是冷的:“你分析的就算没错,但我来这里不是听你分析这种显而易见的事的。” “确实,”迪妮莎将最后一口脆皮丢入嘴中,她直视男孩的眼,“但我确实帮不上你什么。我是突然在某一天拥有它的,而它的具体使用方法,这些我不能和你说,那是我的力量。而修炼它的办法,我建议你找相关人员做具体的教学,我怕耽误你们。” 迪妮莎没有说谎,她的力量源自很多年前的某个傍晚,那自称系统的东西强势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从此将她的生活彻底改变。 目光毫无闪躲的迎上男孩,她说:“刚刚的分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稍安勿躁。是你的东西早晚都是你的,急迫可能会让你走岔路子。我想,你家人之所以没告诉你,也许是还没到那个契机。” “你应该是家里最特别的那个。” 她精准的指向如一盆冷水将男孩的所有躁虑扑灭。 迪妮莎望向人来人往的街道,目光沉远:“而最特别的孩子,往往会被特殊对待。” 静默如丝般扩散,吵闹的街市,只有他们这一块仿佛被抽干了空气。 “切。” 好半晌,白发男孩如一只猫般收敛了所有气息,用不爽掩盖复杂的心事。 他抬手招呼身边的同伴,率先迈步离开:“小杰,这女人什么都不会说的,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他抬手丢掉已经化成水的巧克力冰淇淋,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来往的人群。 四周安静下来,只有喷泉浮荡的水汽。迪妮莎挪过视线,垃圾桶中,缓缓倾倒的甜筒正流出融化的巧克力。 “真浪费呀……” 一只橙黄色的野猫跳了上去,它站在掉漆的桶身边缘低头嗅了嗅那只未吃完的甜筒,刚要张嘴叼走,一只手向这边甩了甩。 “去,去。” 她摆着竹节般的手臂,人类与野兽混杂的气息成功将野猫吓炸了毛,蹦下垃圾桶向远方奔逃。 直到猫没了影子,迪妮莎这才拿出挎包中的纸巾,盖住那只甜筒,送进野猫翻不到的更深处。 独自一人,她给自己点了支烟。 . 从清晨到满天红霞的黄昏,从黄昏再到空寂默然的夜。 今夜的庆典,没有举办引人注目的比赛,客流也不再如白日繁闹。因为庆典迎入尾声,明日这里整街的小吃都会消失无踪,直到明年才会再聚。 这两天从早到晚的合影,外加掰手腕大赛的奖金,迪妮莎足足赚了近一千五百零四万。 任务终于完成,对于赚得盆满钵满一脸笑容的小商小贩,迪妮莎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 结束了无休止的合影,随便找一处不显眼的长凳坐下,迪妮莎手指敲敲手机屏幕,将银行卡里的戒尼都转入一个特殊账户。 【滴——一千五百万已到账。任务完成。获得一次制作人偶的资格。】 系统空间,如巨蟒蛇般的墨绿色藤蔓突然亮起一枚叶片,那是系统奖励的人偶制作次数。 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站起来拍拍裤子,迪妮莎伴着夜色离开。 回去的路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没了那两小只添温,今晚的夜风比昨晚显得更寒。 手臂上被那孩子划伤的痕迹又升起漏风般的刺凉,其中掺着丝丝麻痒。 迪妮莎瞅瞅手臂上的浅色划痕,总决赛上的焦炙画面再次涌了上来。 “竟然在最后关头输给一个孩子……” 可能有失去戒尼的叠加效果,负面情绪让她放大了自己身为第二名、失败者的羞耻感。 理智告诉她应该回旅馆睡一觉,但身体还是快一步做下决定,拦截了某个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咔哒咔哒咔哒。” 穿着可笑朋克装的钉子头男人垂首向下望来,背光的阴影下,对方细小如豆般的黑眼藏着某种穿透骨髓的侵略性,以及随时会出手的死寂。 气氛有些僵持,但既然已将人截住,后悔还不如直接道明来意才不显得莫名其妙。 “要来掰手腕么?”她直视对方的眼,“赢了包输家一宿的食宿。” 钉子头盯了她一会儿,口中突然发出咔哒咔哒几声响,环起的手臂透出认真思考的姿态,对方明显在考虑这冒失的请求是否要接受。 半晌,他点点头。 “可以哦。”这次说的是通用语,嗓音意外的悦耳,“地点呢?时间最好控制在十分钟内,我稍微有些赶时间。” 身高带来的俯视感与平稳冷静的语气。 她觉得自己又遇到一个以貌取人的凤凰男。 迪妮莎指了指街边商铺门前摆放的餐桌椅:“就那儿吧。” 男人先偏头看过去一眼,随后保持头颅不动的姿态,身体旋身,不紧不慢朝目标方向走。 意外拦下的陌生人,气场处处透着诡异。 两人没有废话,在街边餐桌前站定。 “你的惯用手是哪只?” 高大的男人站在对面,隐隐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都可以。”迪妮莎回应。 “那就左手吧。前段时间手腕受了些伤,力量要比右手差些。” 这样说着,钉子头抬起左手手臂,路灯下,裸露的臂膀显现清楚的肌肉纹理,从外表上看,倒是暂时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 但这行为就太瞧不起人了。 迪妮莎笑了,越瞧不起人的对手,她越能打十个。 遂,抬起自己的左手,撞进对方的掌心。 野狗游走的寂静街道,霓虹灯的灯牌在夜间持续闪烁,街上行人接近于无,墨绿色绣洛可可图案的桌布,两条手臂猛然绷紧,刹那发力—— “啊!!!!!!!” 女人的惨叫让整条街的灯都亮了。 这逼至少得吃200个金刚!!!!!!!! 3、003 节日庆典彻底结束后,街面预料中恢复冷清,温润的朝阳铺进店铺,各家都在有说有笑的清理庆典后的残余。 只有邮局看起来很闲。 “有人吗?” 听到动静,一个脑袋从吧台后探了出来。 “这位小姐,想邮东西吗?” 迪妮莎点点头:“对。一会儿你们后门的台阶上,有人会送来一个玩偶,将它送到这个地址就行。” 她翻开自己的挎包,拿出几张面额1000的戒尼:“费用是多少?我给你。” 先付邮费,物品稍后送到的要求有些少见,店员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那疑似错位的左臂让人感到在意,店员迟疑的刚想开口,但又闭了嘴。 “一共3498戒尼,女士。” “给你4000,多出来的戒尼请给玩偶加一层包装。” “可以。” 迪妮莎将几张纸币递给对方,拉上挎包拉链,准备离开邮局。 “那位小姐。” 临出门时,店员站起身:“你说的玩偶大概多久送到?” 迪妮莎想了想:“十分钟吧。” 她跨出门槛,身影很快消失在刺目的暖阳下。 店员回到座位,百无聊赖的等了十来分钟,感觉差不多了,起身来到邮局的后门,推开门往外望。 一眼通到底的零星石阶下,一个漂亮的人形娃娃正安静坐在那儿。 娃娃背对自己,等比例缩小的黑纱裙摆被风吹得泛起褶皱。店员没有多想,迈出门弯腰用手拎起它。当他返回时,余光中娃娃的一只手臂猛然甩落,这吓了他一跳,随后那张与女人如出一辙的面孔倏然跃进眼底。 虚连的手臂如钟摆般有规律的摇动,娃娃仿若真人的眼珠似剔透的琉璃直勾勾盯着自己。 店员猛然惨白了脸色。 盆景垂立,招财猫在台面上无聊晃动手臂,空无一人的邮局悄无声息。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阳光的暖意因心灵上的压抑侵入一丝冷寒。 娃娃被放在相距吧台最远处的沙发上,可能这样的间距能让店员的心里好受很多。他躲在大理石台后,耷拉着肩膀,几乎是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才不得不取过手边的邮单,一笔一划填上女人给出的邮寄地址。 精致的娃娃乖巧地在松软的坐垫上静坐,蓬松柔软的黑发,流光溢彩的绿松石眼珠,小巧仿真随光线变换色彩的蜻蜓翅膀,精美的模样是世上所有女生最抗拒不了的心灵伴侣。 填完单子的店员小心翼翼将头探出吧台,在层叠的文件与招财猫的空隙间望去一眼。那娃娃还如方才那样没有移动分毫,这让心灵层面的阴影褪去不少。 “憋了好久,先去趟厕所吧。” 店员终于放下心理防线,嘟囔着从座位上起身,绕出吧台走去卫生间。 门随滑轨撞击门框,门锁挂上的瞬间,沙发上宛如死物的娃娃悄然眨动了双眼。 等到水箱蓄水声飘进客厅,浑身轻松的店员甩着湿手走入大厅。就见沙发上的娃娃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翻看挂架上杂质的女人。 与娃娃装束一模一样的女人。 “你出来了。” 迎着店员白无血色的脸,迪妮莎抬起头。 “计划有变,玩偶暂时不需要贵公司邮寄了。” 将手边杂质丢进凹槽,迪妮莎露出歉意的笑。 店员巴不得这事发生,不消她说,忙不迭拿出4000戒尼的纸币,并当面撕毁了那份邮单。 “谢谢。” 迪妮莎将钱塞进挎包,迈出邮局的门槛时,那店员颤抖着嘴唇,在后面补问了一句。 “女士……那只娃娃呢?” 迪妮莎背靠阳光,回头露出绚烂的笑,那与玩偶同样断掉的手臂无声说明着什么。 店员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拉那车站,为期7天的卧铺旅行。 迪妮莎本打算等到店员将玩偶放进快递纸箱才脱离意识,进入其他身体。 但对方的动作实在太慢了,慢到系统发布了新的任务,并塞进口袋一张豪华卧铺的车票。 【最新任务发布:动身前往友客鑫,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完成十老头旗下黑.帮家族叛徒的拘审工作。】 迪妮莎只好解除了玩偶视角,以成年人的身份终止了邮寄的任务,赶在下午两点前搭上这趟赶往友客鑫的列车。 7天的旅程看似枯燥,实际比想象中有趣的多。原来豪华列车也有酒吧,也有宴会厅。白天,窗子外可能是纵横交错的钢铁都市,也可能是绵延数公里的山脉。夜晚,人们聚集到酒吧,点一杯玛格丽特,认识与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聊人生。 蜻蜓女王的妆容自然是全场的焦点。她自然毫不客气的在列车上举行了敛财行动,一张合影10万戒尼,香槟塔对方不要钱般的给,短短7天时间,她赚足了那些暂居在豪华包厢的富豪们的钱。 愉快的7天意犹未尽便转瞬即逝,当列车驶入大都市的车站,车门随哨声滑开,骄傲的蜻蜓女王与所有向她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便钻入计程车,报出市中心地段某栋公寓的地址。 . 空旷的房间四壁皆空,布满浅淡灰尘的玻璃容器在卧室的空床板上直立,死寂中,容器内骤然多了一道呼吸。 “啪!” 一只小手从容器内部拍上玻璃,伴随气息的注入,玻璃内部很快铺上一层水雾,随即小手下滑,在朦胧的玻璃壁上留下惊悚的掌印。 但这可怖的画面没持续多久,另一只手顶开容器上方的盖子,小玩偶随之探出小巧的脑袋,从中攀爬而出。 容器的边缘,蜻蜓女王玩偶死气沉沉的倒在床板边,因为迪妮莎的意识此刻已经转移到容器中的玩偶体里。 现在自我介绍一下,她目前所使用的玩偶名为【毒蝎】,是近来友客鑫上流社会追捧的新贵。只要是以家族形式在这里繁衍生息的贵族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见不得光的秘辛,而她这具躯壳之所以爬得那样快,全都拜这具身体的能力所赐。 玩偶:毒蝎 编号:017 念能力:编造幻境引导其说出心底最不愿道出的秘密 平时她会将人偶收入系统空间,但为了防止友客鑫这边的“外快”耽误,方便自己随时接入意识,她才特地将这一只放在外面,抱着被发现的危险,特地租下一处房子放置。 金发碧眼的玩偶带着种魅惑的气质,眼下的泪痣让那双眼含上水光,看起来楚楚可怜又带着别样的风情。 迪妮莎先是保持着玩偶的样子活动了一下胳膊腿,随后跳上窗台,城市绚烂的霓虹灯染花了娃娃灵动的眼。她将喧闹与繁华尽收眼底,又毫不留恋的跳下窗台来到大门,两手扒住猫眼,用碧绿色的眼珠探头瞧了瞧。 “看来一切正常。” 一本正经的声线带着玩偶特有的稚嫩感,确认无危险,迪妮莎将身体恢复成成年人大小。 “呼……” 金色长发滑下肩膀,女人睁开水润的凤眼,举手投足皆是充盈的魅惑之感。她拉开一侧衣柜的抽屉,拆开一条崭新的x罩给这具身体穿上,完美的身形加上杯托的助力,任何一个人看到此刻的她都会血脉贲张。 接下来她拿出柜子内悬挂的黑色皮衣皮裤,在穿衣镜前不紧不慢的为这具身体套上第二层漆黑润滑的皮肤。 将角落里落灰的手机插上电,界面亮起的瞬间,一条短信跃入视线。 【陌生号码:毒蝎小姐,boss邀请您今夜十二点前,抵达墓碑大楼天台协助完成一项工作。】 友客鑫长期定居的老牌家族都很大方,这种合作不用讲报酬,给的戒尼自然很丰厚。 迪妮莎没有回复短信,甚至随手删除了内容,便走去浴室简单洗了把脸,随即离开这座公寓。 午夜的友客鑫依旧热闹非常,车流如血管中输送的血液,有条不紊的向这座城市的地标性建筑汇聚。 墓碑大楼就是城市最显眼的地标,百层高楼如巨人般在城市中心垂首。 迪妮莎走下计程车,在刻有雄狮的高门下站立,光滑的石柱立在门两侧,金色的灯光一寸寸从里面铺到脚下的台阶。衣着华贵的男女缓步进出,在耳畔轻声细语,奢华的豪车在坡道上来回通行。 这样的场面未让她露怯,迪妮莎轻轻套上黑色皮质手套,大步向门内走去。 “您好,小姐。请您出示邀请函。” 门童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魅惑的眼抬起,她睨了对方一下,骄傲的报出今晚召她来此的信件暗语:“午夜圣罗兰的花香。” 门童顿时正襟恭谨:“原来是【毒蝎】小姐,boss此时正在天台静候,这边请。” 门童引导迪妮莎进入正门,他们拐入走廊,后面同行的少女被两位保镖拦住了去路,只有她跟着门童一路向前。 “为什么只有他们可以进去我却不行?!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对不起,小姐。前方是私人领域,谢绝一切……” 接下来的话随着距离的拉远消失在耳畔。 “这里是直通顶层的观光梯。” 他们在一处拐角停留,门童按下墙壁上的密码盘,随暗门敞开后,指着电梯内部向迪妮莎示意。 “里面是单向玻璃,外面无法觊觎里面的情景,但电梯内部可以看到城市的夜景。” 门童恭敬的向迪妮莎介绍。 迪妮莎点点头,淡淡的道了句谢,随后走进电梯。头顶突然矮下来的空间让人感到不适,迪妮莎等了一会儿,发现身后人迟迟没有进来,不禁回头瞧了对方一眼。 门童会意,随即鞠躬:“上面的领域我是没资格踏入的,小姐。接下来的路劳烦您独自一人,等到了顶层会有专人来迎接您。” 门童按下按钮,合拢的电梯门覆盖住对方谦卑鞠躬的样子。迪妮莎转过头,上行的电梯将城市的繁华更直观的展现在她的眼底,铁索拉动电梯的细微声响,轻微的失重感加重了对密闭空间的不适。 星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楼下的大门位置却在此时出现了骚乱。迪妮莎端着手垂着眸瞧,下方大量黑衣保镖向大门前汇聚。 他们围拢了一个拥有黑色长发的男人。对方拥有高挑纤细的身材,这使他在人群中有些鹤立鸡群。嵌满金色铆钉的紫色外套,舒适便于行动的同色长裤,即便被包围其中,男人的面色也未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 错觉吧?怎么感觉这外套和之前见过的200金刚有点像? 迪妮莎凑近玻璃瞧了瞧。 大概是今年流行款,记得前几天还流行过和服风。 况且,容貌也不一样。 电梯还在有条不紊的上行,对方的面容快要模糊不清了。在战斗即将拉开帷幕前,被里三层外三层围拢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上方来自迪妮莎的目光,于人群中抬起头,精准的找到了迪妮莎的位置。 4、004 “不是单向玻璃么?” 她只疑惑了一瞬,上方骤然出现的石台遮住了空地上白热化的情景。 即便后续场景随石台的消失而再次出现,可故事的结局早已在逐渐缩小的微观世界中斑驳不清。叮的一声轻响,密闭的空间随着新鲜空气的涌入,向自己打开全新世界的大门。 迪妮莎收回了自己的好奇。 “【毒蝎】小姐,我是负责boss贴身安全的保镖队长杰罗德,接下来的路将由我亲自带领您过去。” 门外站着接应的男人。迪妮莎闻言点点头,随着这位面容儒雅的男人离开电梯,向天台某处而去。 发达的城市难见植被,这座大楼的持有者就将一座园林搬进了天台。珍奇的植被静立在夜色下,草坪被修剪整齐,踩在脚下柔软宛如地毯。一人高的夜灯为他们无声引路,像夜晚飘摇的磷火,一步步带着他们来到森林尽头的玻璃房前。 “进去吧,boss和其他几位能力者都在里面。” 迪妮莎拉门的手一顿,敏感的回头:“你们boss还雇佣了其他人?” 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悦,但保镖面色未变:“确实。因为此次事件boss异常恼怒,不过请放心,【毒蝎】小姐是唯一一位料理后事的专员。” 迪妮莎继续盯着那位保镖瞧,仿佛确认了什么,才拉开大门:“最好如此。我不希望你们boss找来一群碍事的家伙扰乱我的工作。” 她一步步向内里走去,合拢的门扉盖住对方不言的身影,迪妮莎绕过一人多高的绿植群,宽敞大厅映入眼帘。 白色的真皮地毯铺在靠窗的位置,五米沙发就在旁边,那沙发正背对着自己,以那样的角度,能将对面大楼的状况尽收眼底。 此时的沙发坐着一个叼雪茄的男人,对方周边烟气缭绕让人不想靠近。迪妮莎注意到屋内还有其他几人,这几人姿态各异的分布在各个角落,她仅扫了他们一眼,便与那些人对上视线,但刹那双方又默契的将目光转向别处。 “您就是传闻中赫赫有名的心理咨询师【毒蝎】小姐了吧?不用拘谨,随意坐。”男人吐出一口烟云,摆了摆手,“我们再等一个人就开始。” 对方转过脸,继续欣赏大楼对面的景色。这样的姿态欠缺素养,但能坐到十老头下属地位的家族,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迪妮莎未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他们大概等了十多分钟,房间中再次响起一道脚步声。 迪妮莎回过头,讶然发现进来的是两个人。 走在前方的男人是与迪妮莎在观光电梯那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黑发男人,可那道脚步声却来自随同进来的保镖队长。 两人进来,走的近了,迪妮莎还是只能听到一人的脚步。 待那名长发男人停下脚步,立在迪妮莎身边,那位保镖队长走到沙发前交差。 “很抱歉,boss。新来的门童不清楚暗号的事,耽误了一些时间。” 迪妮莎听着保镖队长的汇报,此时有淡淡的血腥气飘入鼻端。她料想刚刚门前的骚乱大抵出现了伤亡,便将注意力转向男人。 她上下打量,可男人身上根本看不出是否有外伤,就连打斗的痕迹都未发现,未乱分毫的呼吸就像刚刚散过步一样清浅。 这样毫不掩饰的打量,正主自然不会感受不到。对方转过虚无仿佛没有焦点的漆黑双眼,落在自己身上时,无形压力如夜晚降临的雾霭渗透下来。 双方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逐渐减缓到快要静止的气流中,对方垂头端详自己的样子,渐渐渗透出无声的疑惑。 迪妮莎突然就懂了。 男人在问:有事吗? “没事。”她回答道,同时移开目光,“只是闻到了血腥气,想知道刚刚打斗的结果。” “哦,是这样啊。” 对方并未回避这个话题,一副平和健谈的样子。 “应该是处理那几个保镖染上的味道。”对方抬起手臂,曲起指尖,隔空点了点她的脸,“原来如此,那时的视线来自你。” 竟然不是错觉,对方真的在那么远又隔着单视玻璃的情况下注意到自己的视线。 “算是无意中扫到的吧。” “嗯。”男人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确实没感受到恶意,不然当时就出手了。” 两人对话到此结束。迪妮莎的视线落向沙发,正巧那边的对话也落下了帷幕。 “既然做这行连饭碗都端不明白,那以后就不用再端了。” 傲慢的男人剪断雪茄,对失职的门童宣判了残忍的处理方式,随后有保镖提着枪走下楼去。 “好了。” 男人从沙发上起身,凶悍的脸孔露出不算和善的笑容。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接下来,保镖队长宣布了任务的内容。除迪妮莎以外,屋内的所有人要在今晚抓捕到一名叫索拉卡的叛徒。对方拿走了男人家族的机密文件,并带走了价值上千万的珠宝。 “我没有别的要求。你们几个,围捕也好,各自行动也好。” 男人撑大了笑容,森森牙床透露几分血腥,配上光洁没有毛发的反光脑袋,颇有一股屠夫的狠毒。 “留一口气,把人活着带回给我就行。” 说完这些,光头男人看了迪妮莎一眼。她会意的点头,知道逮到对方的后续工作,大概率是逼问重要东西的下落。 收到回应的光头男人满意转身,随着保镖队长缓缓按下秒表的计时器按钮,今夜将他们聚集在此的狩猎游戏拉开了序幕。 “哼,就让你看看我螺旋纹的实力。” 狩猎队伍中,脸上描画白色曼陀罗的男人推开玻璃房的窗口,纵身跳了出去。在众人凑上前的注视下,纹身男于两楼之间的空调机上快速穿梭,身影很快消失。 “只借着空调机下去算什么本事,还得是老娘让你们开开眼界。” 画着女人妆容的男人朝着大家飞出一枚香吻,在玻璃外的天台边缘钩下绳索,迅速滑落下去。 “啧,一个两个都只会说大话的家伙。” 人不人机器不机器的改造人操控机械手臂快速离开了楼顶,在楼群之间跳跃。 屋顶转眼就剩四人。雇主一人,保镖队长一人,迪妮莎一人,以及——大家将目光投向迪妮莎身旁的男人,就连迪妮莎也忍不住抬头看他。 他们都在好奇男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 被这么多人注视,男人连呼吸频率都未乱分毫,对方一手搭在侧腰,另一手抵着下巴做思考状,手指还轻轻在腰身上敲了敲。 很快,他做出决定。 “我还是喜欢独自行动。” 他做出解释。 “毕竟人多了会碍手碍脚。” 说罢,男人旋身,莹润的黑发在空中摆出飘逸的弧度,对方向着来时的方向飘离,明显不打算与其他队友在同一方向离开。 空框的玻璃房安静下来,月华悬在头顶,光线清冷而明亮,隐隐盖过屋内的暖灯。 保镖队长的耳机此刻响起杂音,没多久,有人在耳机内汇报了男人的行踪。 “boss。”保镖队长深鞠躬,“他搭乘电梯离开了。” boss:“……” 迪妮莎:“……” 错愕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沙发上,重新坐下的光头男人翘起二郎腿,冷哼一声。 “这就是职业猎人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5、005 月华不知何时从顶端出现倾斜,光线的浓度转淡了一些,玻璃房内的绿植卷曲起枝叶,默然垂首于寂静之下。 保镖队长的耳机不时响起杀手们的追捕结果。 “曼陀罗在港口被人截杀了,应该是索拉卡的同伙在制造烟雾弹。但目前其他两人都未发现索拉卡的行踪。” “两人?”光头靠向沙发背,仰头问一侧的保镖队长,“不是还有一个吗?” 保镖队长的动作顿了顿,歉意浮上严肃的脸孔:“抱歉……我们的人跟丢了。” “所以?跟丢的是哪一个?” “刚刚乘电梯离开的那个。” 光头男人堆起兴味的笑:“从什么时候?” “从……对方离开观光梯的那一刻。”保镖队长面露异色,“boss。这样的行为很可疑,要不要把他也一起……?” 光头没有做下定论,将目光转向一侧沉默不语的迪妮莎。 “【毒蝎】小姐怎么看?你觉得那个叫集塔喇苦的男人应该被处理掉么?” 他好像在咨询迪妮莎的意见,但从男人的眼神,她确定自己没有左右对方想法的力量,这样的行为大概只是个人性格的一种外在体现。 但可以判定,对方并不打算杀。 她给出中肯的意见。 “从行为上来说,对方的做法确实不能让人放心。” “哦?”光头男人眼中兴味更甚,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但有实力的强者一般都比较特立独行,虽说黑.帮不怕得罪道上的任何人,可少许的容忍也许会收获一份友谊,这是利大于弊的买卖。” 一气呵成且不拖泥带水的建议令人心生赞赏。 “【毒蝎】小姐分析的有道理。” 男人哈哈大笑,动手撬开矮桌上的红酒瓶塞,亲自倒了一杯底的红酒,示意保镖队长递给她。 迪妮莎不打算工作时间饮酒,尤其递酒的人还来自没有底线视法律为无物的那个圈子,一旦被下药,后果不堪设想。于是退后半步,摆摆手。 “我酒量浅,一会儿还要工作。如果酒精影响到大脑,势必会耽误了费兰德先生的事,还是算了吧。” 光头脸上不辨喜怒。 “看来【毒蝎】小姐也是‘特立独行’的人之一。” “您说笑了。” 光头男人没再为难,抬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靠着沙发独自对着月色饮。 如圆盘的月华悄悄跑到大楼的后面,夜空变得深沉浩瀚,衬得身旁的地灯反而明亮了。 耳机中传来接二连三的消息。 “粉玫瑰在巷子里被人截杀。” 又过了不知多久。 “科技人的头被丢到了大楼门前的空地。” “丢人头的那人呢?” 光头摇晃着红酒杯,脸上带了丝微醺。 “只是拿钱办事的路人。” “杀了。” “是。” 现在,雇佣的人已经覆灭了四分之三,光头轻轻闻着杯子里的红酒,表情难测。 “那个职业猎人呢?还没有消息么?”半晌,他问。 保镖队长询问了一下耳机,随即遗憾的朝着光头男摇摇头。 钟表在墙上无声旋转,即将迈入凌晨三点的大关,再过两个小时,友客鑫的天就要亮了。 光头男明显不打算再等下去。 他仰头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嘭的一声在矮几上砸下酒杯,起身时气势懒散又充满戾气。 “都是一群无能的废物。杰罗德。”光头唤保镖队长的名字。 “是,boss。” “拿我的车钥匙,带上【毒蝎】小姐和下面的人,和我守在港口、飞艇公司以及离开城市的所有路口,我要亲自排查。” 阴狠的目光落在迪妮莎身上:“剩下的心理咨询工作,就麻烦【毒蝎】小姐了,可能工作量会有点大。” 对方竟然丧心病狂到想要对每一个即将离开友客鑫的人员进强制审问。 念能力贸然对普通人出手,后遗症还是蛮大的。 迪妮莎的目光微闪,从心底抗拒这灭绝人性的做法。 可她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费兰德先生,这是另外的价码。” 做一个唯利是图的咨询师比较符合黑暗世界的风格。 光头向外的步子未停:“十倍也好,二十倍也好,只要找到那个叛徒问出东西的下落,价格随【毒蝎】小姐开。” 看来偷东西的人所掌握的秘密比预想的还要大,大到让雇主不计代价也要将人留在这座城市。 截停对方想法的筹码开低了,啧。 “【毒蝎】小姐,请跟上我们。”感受到有一方未跟上来,紧跟boss的保镖队长谴责的回过头,“还是说你并不想参与这项计划?” 迪妮莎并没有被对方的话语牵着鼻子走,她语气亦如来时那般带有鲜明的个人特色。 “虽然我们做这一行的,眼里早已没了善恶,但宁可杀错,绝不放过这条底线——很抱歉。我暂时还没触碰的想法。” 前方的光头明显也听到了这句话,他被气笑了,但迪妮莎留在这里,令他的排查难度无疑翻了十倍。 他现在只能留在天台等第四人的消息。 “嘭!!!” 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样的气,光头将价值百万的红酒狠狠掷在地上。酒瓶触击地面发出不太美妙的爆裂声,红色液体渗透白色真皮地毯,犹如将地面的野兽皮重新再杀一次般惨烈。 迪妮莎不想待在这无端承受对方的怒火。 “我去14层朋友开的店坐一会儿,费兰德先生先在这里冷静一下。” 光头骤然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那就祝【毒蝎】小姐在朋友那聊得愉快。” “谢谢。” 她毫无留恋的离开顶楼的玻璃房,而每一层的监控自然锁定了她。 电梯降到第14层。 门外黑洞洞,凌晨时间,百分之九十关闭的餐厅被玻璃囚禁在里面,像一双双空洞的眼。 只有一家餐厅此时还在营业,那就是2星美食猎人布朗的料理店。去朋友那里坐坐的话只是托词,实际是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起过这家店的饭菜有小时候妈妈做出的味道。 她只是想过去尝尝,仅此而已。 长廊两侧布满玻璃,一侧是闭店餐厅的内部装潢,一侧则隐约映出她的脸。头顶闪烁的餐牌像城市夜空点亮的烟火,无声的从走廊这端,为她点亮去餐厅的红毯。 高跟鞋在长廊上有节奏的敲击,玻璃上女人的身材令人血脉躁动,不经意牵出一道贪婪的视线。 “别动。” 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匕首锁住喉咙,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向下探。 但还没碰到她,迪妮莎的手便精准抓住对方的手指,将指头以相反方向猛然掰动。 “嘎巴——” 惨叫声点燃长廊的寂静,厮打中,圆头长钉刺破空气,以刁钻哦角度扎进男人的后脑。 所以战斗只开始便迎来结束,走廊好似还未反应过来般,阵阵缭绕男人没彻底散尽的狼嚎。 “谁?出来。” 迪妮莎从袭击者的身旁退开两步,嫌恶的拍拍身上不存在的油腻感,一侧玻璃一开始只映出她的半脸,可只一刹那,便呈现出另一张完整的面孔。 “——是你。” 男人从椅子扶手上起身,无声推开玻璃门,那双黑如深潭的眼锁定了迪妮莎。 “嗯。是我哦。” 那声回应又在寂静下来的走廊上荡开涟漪。 她徒然意识到什么。 “你跟踪我……不,是在跟踪他?他就是费兰德苦苦寻找的叛徒。” 没想到让同伙在外面打马虎眼,自己却躲在前东家的眼皮子底下。 迪妮莎看了那高瘦无腮的男人两眼,那双昏黄被酒色掏空的眼球,昭示男人今日潜藏失败的原因。 迪妮莎突然将矛头指向披散黑色长发的男人:“你怎么找到他的?你早就知道他会出手?我是诱饵吗?” 三连问让几步远的男人陷入思考,随即他举起三根手指,坦然做出解释:“找到他的方式动用了我的个人关系,具体的不能说。” 他放下一根手指,留下两根:“他的念能力有些特殊,找起来比较麻烦,所以打算就近观察一下,摸清楚一些规则。” 他最后一根手指竖在脸侧,平静眨眼的动作显得异常认真,同时语气平和:“最后一个问题:正好这时你出现了。” 意思很明显,她确实是诱饵。 “你是我头一个遇到的,把利用表现的理所当然的男人。” “嗯。”他竟然听进去了,“毕竟可以提高工作效率。” 他补充:“也很方便。” 6、006 夜露在叶片凝聚,隐约折射星空的碎片。天牛虫动作迟缓地绕过水珠,触角轻动间,注意力转移到玻璃门下。 “叮——” 门开了。地灯朦胧的光影洒上三人的衣衫,牵出脚下浓重的阴影。 他们绕过高耸的植被,当高跟鞋在瓷砖上站定,脆响立刻引起了沙发处的两人注意。保镖队长几乎是刹那便面露警惕。 “我早该想到,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光头几乎是瞬间便掏枪对准了他们,保镖队长则毫不犹豫的冲来,一腿扫向长发男人。 “你瞎了吗?看不到这人头上还有……” 后脑上的念针以那两人的角度确实很难辨认,且这种关头说什么都已来不及。 长腿已至,带着劲风掀起她金色的长发,那被发丝切割成无数碎片的画面中,长腿以刁钻的角度向黑发男人的面门扫去。 刚刚的劲风让她意识到那条腿的威力,如果不及时躲闪,男人的脑浆恐怕都要被踢出来。 没想到被攻击的对象依旧表现的处变不惊,即便是危急关头,黑发男人的态度却更加平静且游刃有余。他看似随意抬起的那只手,连武器都没拿,便精准捕捉长腿下落的轨迹。无形气流在那只白净的手掌下溃散消弭,他眼睛眨也不眨,身后披散的长发被气流余波拂起,更显身材笔直,侧腰纤细。 那双眼毫无情绪波动,只盯着保镖队长瞧,看似用轻松的力道握住的那条腿,却令腿的主人拽不回分毫。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对比手主人的平静气场,保镖队长的表情就显得有些痛不欲生。仔细看,黑发男人正在“轻轻”合拢手上的力道。 “啊啊啊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黑发男人终于开口讲话,波澜不惊的态度注入剑拔弩张的气氛,转眼就掌握全场的主动权,现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要不了解情况就妄下定论,杰罗德先生。”显然黑发男人还记得保镖队长的名字,“这对我的信誉可是有影响的。” 黑眼男人语气平缓,说话时,漆黑如深潭般的眼睛有片刻落在迪妮莎的身上。 “你的提醒太晚了。” 他明显听到了迪妮莎未说完的解释。 迪妮莎转过身:“是他们的信任给的太少了。” “嗯。也对。” 继续维持着平和的语气,男人赞同的点点头,随即缓缓放开紧握的手。 保镖队长的腿终于被解放出来。他瘫倒在地,捂着带有青紫手印的腿让boss尽快撤离。 很明显,信任还在迟来的路上没有赶到。光头早已藏在沙发下,颤颤巍巍用手摸索暗门的开关。 雇主和保镖都智商堪忧,这令黑发男人苦恼的叹了口气。他不得不耐下性子做出解释。 “将人背回来太麻烦,所以我才操纵他自己走回来了。” 这话就简单明了多了。 光头撑在沙发后小心翼翼探出头,而后脑扎满圆针的人也在男人的控制下适时的转过头,亮出满头的“证据”。 光头终于松了口气,瘫软在沙发上。 此时保镖队长也在地灯朦胧的光晕下看到目标满头金属圆球的后脑,近距离看,那画面令人头皮发麻。 “……抱歉,我被急切冲昏头脑了。” 想到黑发男人离开大楼便失去踪迹的实力与轻易制服自己的利落身手,保镖队长选择了低声道歉。 “啊。你确实应该道歉。” 黑发男人接受的坦然。 “下次再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我可是会加钱的。” 意外的插曲结束,六点的钟声在城市边缘的教堂内响起,几人终于能平静的聚集到沙发一侧。 “集塔喇苦先生。”光头竟然在称呼中用上了敬语,“快让他告诉我东西都藏在哪了?” 此时破晓的光辉爬上对面高楼,丝丝缕缕的光线放射状从漆黑的楼身上升起,宛如撑开巨大的金色翅膀。 点点碎光落在众人的脚下,飞鸟迅速掠过楼宇,半明半暗的玻璃房被分割成两个世界,植被在温暖中畅快舒展叶片。 “费兰德先生。” 黑发男人礼貌的称呼光头。 “这是另外的价码。” 慢条斯理的挽过耳畔的长发,期间向迪妮莎瞥去一眼。 而这一眼,令迪妮莎想到自己不肯与光头下楼排查时的那场对话—— 即便早已离开了玻璃房,黑发男人对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依旧了如指掌。 这自然包括迪妮莎对于男人中肯的评价。 【“【毒蝎】小姐怎么看?你觉得那个叫集塔喇苦的男人应该被处理掉么?”】 【“从行为上来说,对方的做法确实不能让人放心。”】 【“但有实力的强者一般都比较特立独行,虽说黑.帮不怕得罪道上的任何人,可少许的容忍也许会收获一份友谊,这是利大于弊的买卖。”】 一滴汗留下额头,此时她对于黑发男人的感官已经染上一丝忌惮。 他平静而目空一切的外表下,藏着让人颤栗的灵魂。 而被男人变相拒绝的光头,只能再次把目光转向迪妮莎。 “【毒蝎】小姐,你的后续工作可以开展了。” 作为心理咨询师,迪妮莎来此的目的终于得以进行下去。 ——审问出秘密文件的下落。 现在,舞台交到了她手里。 7、007 既然雇佣了【毒蝎】来问出情报,那么费兰德当然不会傻到再给集塔喇苦加钱。 现在是迪妮莎的个人主场。但她并不准备向他们展示自己的念能力。在她看来,暴露自己的念技既危险,又与动物园里的耍猴表演无异,何况保持神秘感才是受人追捧的秘诀。 “请各位离开玻璃房。” 她毫不犹豫下达逐客令。 “【毒蝎】小姐,我想你忘了,这是boss的私人领域。” 保镖队长一改被人挫败的颓废,整衣敛容重新恢复练达姿态,委婉且不留情面做出提醒。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费兰德先生的私人地盘。”如削葱般的手指向上,送至满头金属圆珠的叛徒面前,“但我审问时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其他人的视线会让我发挥失常,望理解。” 以前工作时,也有脾性傲慢的贵族质疑过她的专业性,但她总有理由达到目的。 保镖队长没有再说话,话语权交到boss手里。 费兰德一改往常的强势,点头同意,这姿态可比一些穷酸却要维持昔日家族光辉的老牌贵族们好说话的多。 “可以。”毕竟丢失的文件情报已是囊中物,费兰德没必要再节外生枝,“我们可以去外面静候,但也请【毒蝎】小姐不要让人失望。” “那是自然。” 两人外加一职业猎人依次准备离开,迪妮莎喊住了坠在最后面的那位。 “猎人先生。” 黑色长靴没有丝毫停顿的向前走,随即出现迟疑,最终保持迈步的姿态停止不前,男人旋身。 “你是在跟我讲话?” “对。” 他两手保持垂立的放松姿势,这让他的肩膀如刀削般英挺没有一丝赘肉:“那,有什么事吗?” “四周的监控,希望你帮忙处理一下。” “这样啊。”漆黑瞳仁在眼皮下平转,目光落在雇主身上,“可以吗?” 还没走出门的费兰德先生露出不太愉快的表情,这让他看起来有种皮笑肉不笑的狰狞,不太客气的话还没出口,迪妮莎便先一步打断对方的话。 “已经折腾一夜了,费兰德先生。”她提醒,“你是想躺在舒服的软床上搂着失而不得的东西入睡,还是继续无关紧要的坚持?” 像费兰德这样的普通人没有念力的加持,经过一夜的等待与负面情绪的堆叠,早已筋疲力尽。所以僵持没持续多久,费兰德终于点了头。 得到首肯的猎人先生顺势抬起手臂,迪妮莎的视线落在对方瓷白仿若从未沾染杀戮的漂亮指尖上,那手从容不迫擦过脖颈旁的发丝,待漆黑长发柔顺滑下手臂,没等她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屋内的监控接连爆出电器爆破的火花。 “滋滋——” 就连一旁树叶的间隙也有火花燃起,迪妮莎吓了一跳,因为那是她都未察觉的隐蔽位置。 “已经全部解决了哦。”幽深的黑瞳落向她,“还有什么事吗?” “确实还有。”视线从掉落的监控摄像头转移至男人的脸,“是只要拔掉后脑的圆针,对方就会恢复意识?” “对。但我劝你最好快一点动作,时间太久的话,就连我也不保证会出现什么后果。” “知道了。”迪妮莎点点头,“现在,请几位去外面静待片刻。” 三个男人依次鱼贯而出,脚步声随关门声消散,屋内恢复死寂。 迪妮莎走到目光呆滞的男人面前,踮起脚,一根一根拔出对方脑上的圆头银针。 随着一根根圆针落地,刚刚瞳孔涣散如人偶的男人逐渐聚焦了视线,双眼中开始倒映出迪妮莎的脸。 对方似乎还未从与迪妮莎的缠斗中回神,刚露出阴狠邪y的表情,扫到脚下的念针与不知何时转换的天台场景,男人出手的攻势猛然退去,褪去到只剩恐惧。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到这里来?!” 缩到极致的瞳仁在眼白中四处乱转,男人的精神状态变得错乱,错乱到应激。对方猛然下腰,捡起地上的银针向近在咫尺的迪妮莎眼中捅去。 针悬在瞳仁不足一厘米的地方,迪妮莎的手先一步落在男人的手臂上。 “你已经死了。” 强有力的念力顷刻包裹住男人,她将对方从对现实的抗拒拉到更令人绝望的深渊。 “你的尸体现在在深海。” 深海漆黑没有尽头。 “一条百米长的乌贼正将你拖到大概的最深处。” 男人的眼底开始荡起属于海水的漩涡,悬在她眼睛上方的针尖脱手,在她眨眼间划破了眼皮,掉落在地。 “叮!” 迪妮莎全神贯注,如有魔力的语言还在继续。 “即便已经是具尸体,幽深的海域还是让你感到难受,无处不在的压强正在挤压你的每一寸肌肤,你毛孔开始渗出血水,可是你只是一具尸体,你没有反抗的力量,也无法逃离。” 现实中的男人开始用力的粗喘,他好像受到水压的压强,即便吸入再多的空气依旧感到窒息。 迪妮莎的形容还没有结束。 “那只乌贼将你带到了海底,这里幽暗漆黑,布满遇难者的骸骨,而你即将成为其中一员。触须牢牢捆着你的手脚,将你带到它的嘴边。” “它先从脚开始进食,它喜欢腐烂的猎物,你的味道刚好它很满意。” 现实中的男人翻起白眼,在痛苦中手舞足蹈。 “锋利的牙齿如搅拌肉块的碎肉机。它挑开你的皮肉,一点点向内撕扯……” 男人的左脚开始出现抽筋的现象。他站不稳了,仰倒在地上痛苦的翻起眼白。 看已经差不多,迪妮莎才蹲下.身,温和的轻轻引导:“费兰德先生的东西藏在哪?” 男人只顾惨叫并不理会她。 于是迪妮莎继续。 “你的脚现在已经被吃干净了,接下来是腿。” “你仅剩的那一点知觉已经感受到了章鱼口腔内部的滑腻与冰冷。”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她的话顿了顿,片刻又继续问:“费兰德的东西藏在哪了?” . 浓烈的光线斩破天空的束缚,逐渐围剿了整个城市。 早8点的天空明亮耀眼,所有植物已全部打开叶片,一改夜晚卷曲垂首的模样。玻璃房的门被人向外打开,三人重新出现在那套沙发前。 男人无知无觉躺在地上,清浅的呼吸仿佛在做一场梦。 保镖队长狐疑的向地上的男人瞥去一眼,不消主人示意,便亲自上前查看,随后又将目光落于迪妮莎。 “你真的有在审讯么?” “不然你以为呢?” 迪妮莎衣装整洁的站在窗下。她的后背被大片阳光浸染,金色的光线如笔,暧昧的展现女人勾人的曲线。那身黑色紧身衣亦如来时那般干净,干净不染一丝尘烟。 玻璃房随着太阳的光芒升温,色调变得朦胧,而女人置身其外的态度却激起保镖队长更多的猜疑。 “boss,他没死,只是睡着了。” 光头将目光转向迪妮莎,他倒还沉得住气:“东西呢?” 女人双手环臂,轻轻开口。 “在第17层储物间的第六排三号柜子的第一格上面。” 光头拿起电话想要吩咐人去找,保镖队长这时从昏迷的男人身旁站起,阻止了雇主的行为。 “boss,【毒蝎】小姐的行为有些可疑,为防止是串通好设下的埋伏,我需要更进一步确认一下。” 保镖队长不是第一个对她的能力提出质疑的人,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身体微微向后,她将重量全部交给身后的玻璃,对玻璃外上千英尺的高度都不以为意。 “你给予我的信任,似乎比你的雇主还要少。” 对即将转移到她身上的严刑拷打,她似乎并不畏惧。 “工作性质使然,望【毒蝎】小姐能够理解。” 保镖队长取出工具箱,一一拿出里面如钩如针如绞肉机般的工具。他给自己套上手套,似乎对于审讯,他才是最专业的那一个。 “我曾经和boss建议过,关于叛徒的后续审讯工作将由我来全权接手。但【毒蝎】小姐你实在是太有名了,boss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保镖队长将一根线穿入银针,森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体的每一处。 “但结果很令人失望。” “失望么?” 迪妮莎的目光落在别处。 黑色长发的男人侧身站在一边,存在感很低,似乎对于这出闹剧并不感兴趣。 带有锐利冷光的针头转眼就来到面前。 “保镖先生既然对我的技术产生了质疑,那为什么不亲自体验一下我是用什么办法让对方妥协的。” 女人饱满的红唇下隐约可见贝齿,粉色的舌尖在一开一合间似乎散发香气。 保镖队长看向依旧在地上昏睡的男人,心底对于迪妮莎的“审讯”有了一些桃色的猜测。 他认为,自己一定是遇到了徒有虚名的上流社会交际花。 放下针,保镖队长严肃而含蓄的点点头:“【毒蝎】小姐肯配合,自然是最好。” 屋内余下两个男人再次被请了出去。 只剩迪妮莎和保镖队长两人时,男人径直走向沙发,冷静的拍拍自己身侧的沙发。 “【毒蝎】小姐,可以开始你的“审讯”了。” 迪妮莎依旧背靠着玻璃,闻言露出柔美到令人浮想联翩的笑。 “好啊。” 半小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玻璃房外的光头男踉跄着后退两步,满脸的惊疑未定。情绪在状况之外的黑发男人反倒倏然抬头,漆黑幽深的眼眸直直的落向几步远的玻璃房。 门把下压的声音,迪妮莎在这时推开门,漆黑的紧身衣依旧如刚刚那般纤尘不染。她的目光不经意撞进男人欠缺情感的眼底,遂大方的侧身,留出进来的位置。 她提出邀请:“猎人先生,要进来看看吗?” 8、008 淡薄的光线擦过楼群的棱角绵绵滋养水泥路面,友客鑫的高楼承担了早九点的大部分光照,致使街道还处在一片朦胧之下。 正是上班时间,马路车辆拥堵,红绿灯此伏彼起,汽油味混杂居民楼飘出的油烟香,她的脚下偶尔会飞来儿童上学路上丢弃的食品包装纸。 结束工作的迪妮莎精神还算充沛,她迎着破晓前行,完成任务的系统提示于喧闹的街道响起。这声音乍一听还以为是哪家老旧理发店音响发出来的声音,但实际就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而已。 【滴——友客鑫心理咨询师任务已完成,现随机抽取任务奖励: 滴——获得:皮肤橡皮擦(1/1)(可擦去人偶身上留下的伤疤) 滴——获得:攀岩套装(手套1/1鞋1/1)(在直角建筑上如履平地,另有300%速度加成) 滴——获得:变身道具(1/1)(变身成小形体动物,体验不同视角下的动物生活)】 【滴——根据下一任务特性,请雇主进入【人偶制作空间—鬼屋奔逃】中制作出符合要求的人偶,以便开启下一项任务内容。】 晒在脸上的光带着绒痒的温度,步子踏过的每一处砖头,都有反馈的回响,可街头喧嚣,那些回音就像坠进大海的一滴露水,荡起平平无奇的涟漪。 迪妮莎正在赶往出租屋,等换下这具人偶身体,她会搭乘这里的第一班列车,离开这座城市。既然敢头铁得罪十老头的附属家族,在对方消气之前,她不会给费兰德找自己麻烦的机会。 没错,继费兰德顶嘴之后,她又施展能力将他的保镖吓尿在当场。 虽然这是那位保镖队长自找的。 想起不久前刚刚发生的事,迪妮莎便忍不住笑出声。 开始还克制自己猴急y念的男人,在体验过自己语言加持的千尸啃咬幻境后,竟控制不住的尿.了裤子。洁白的真皮沙发出现褐黄色的污渍,料想这位在清醒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去碰女人了。 甚至,更令人羞愤欲绝的是,那样丢脸的画面还遭到了自家老板以及某职业猎人的围观。 黑头发男人若有所思站在沙发旁盯着羞愤欲死的保镖队长的画面—— 她将会是他未来几年噩梦的常驻阴影。 手机导航为她选了一条穿越楼群的小巷,她也正好受够时刻都要躲避行人的长街。迪妮莎顺着指示拐入只有一人肩膀余出两指宽度的小巷,骤然暗下来的视线令她打开手机灯光。 光线下的路面还算整洁,毕竟是大都市友客鑫,城市面貌管理这方面一定抓得很紧。 迪妮莎放心走进小巷,在纵横交错的暗巷随地图穿梭,有时候会有淌着鼻涕的小孩隔着玻璃与她对视,她还看到了躺在窗台睡觉的胖猫。 直到车站的标志与她的出租房楼身远远的坠在一座酒店的背后,迪妮莎不由加快脚步,却在一处酒店后厨的拐角,遇到一个突兀的影子。 高跟鞋定在原地,回声消散在身后的小路。 视线中,影子抱着手臂,背靠酒店高墙。浓郁的黑暗仿佛凝成有形的物质,徘徊在那人的旁侧。黑暗与人影不分彼此,好像天生就彼此相融,甚至擦去踪迹。 “有事?” 迪妮莎直觉来者不善,但墓碑顶楼的那次短暂的共事,让她仅凭浅显的轮廓认出了那道影子。 “猎人先生。” 如果逃跑的话,以这个人的身手,十有八九会被追上。迪妮莎在心中衡权利弊。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敏锐。” 有声音飘过来,空旷的四壁让那声音有了一种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 “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非要亲自赶过来的事。” 巷子尽头的身影缓慢偏过头,他的五官藏进黑暗,只有落下肩膀的长发与秀美的面部轮廓微微浸了光。 “说实话,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实在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他自说自话,泰然自若的开口解释,“但既然工作中意外碰面,你的存在又令我比较在意,那么浪费这次机会就实在不应该了。” 对比顶楼天台公事公办的态度,处在【下班】状态的男人其说话语气则感情充沛许多。 但这番解释依旧令人一头雾水。 路尽头的身躯离开了墙壁,他打算靠近她。迈来的步子渐渐扩大远处的身影,他脚下静悄悄的,就像无声动作的皮影戏,听不到哪怕丝毫的声息。 二十几步的距离,她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脚稳稳地落地,却听不到哪怕一丝细微的、鞋底触碰地面的沙响。 鞋底的料子过分柔软了。 这样想时,对方已经悄无声息地凑近,高大充满压迫的身影如一座山般堵在自己身前。 “请以我能理解的语言。”这样的距离,让迪妮莎感到紧张,“简练表达你的目的。” 那张轮廓还隐藏在黑暗之下,但这样的距离已经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面容,视线中,毫不意外的撞进一张缺乏情感的脸。 即便嗓音再怎么富有情感,那张欠缺表情的标致五官与高深眼廓下不经意睨来的折射不出光的黑眼,依然让人觉得难以靠近,冰冷宛如机器。 餐馆后厨的门上私接了一块灯管,只是线路不稳,刚刚还不见一星半点的光,在男人靠近后,又滋滋啦啦在火花中颤颤巍巍亮起。 只是光线并不明亮,线路依旧不稳,那忽明忽暗的亮度刹那为男人的血肉充入空洞又绚丽的颜色,刹那又将他拉入身披黑墨的扭曲画风里。 “简单的解释,要追溯到一个月前。” 对比迪妮莎因受不了气氛而迫切追寻的答案,男人自有一套独特的解释方式。 他首先竖起三根手指。 “友客鑫拥有【毒蝎】称号的,我曾经做过调查,数量为3。” 声音随着逐渐蔓延上来的阴影,如毒雾慢慢侵入口鼻。他耐心的说。 “工作期间,我顺便拜访过其中两人。他们其中一位是其他城市迁来有特殊癖好的富商,另一位则是酷爱纹雕死尸的死语纹身人……” 男人出现在身后,三根手指随语言放下两根,还剩一根。 他偏过眼,以他独特凝视人的方式,垂眼俯视迪妮莎单薄又充满肉感的后背。 他隔空点着她的脊梁,带起的气流引起她的麻痒。 声音在头顶悠然开口:“现在,友客鑫拥有【毒蝎】称号的只剩下你一人。” 另外两位的结局,昭然若揭。 男人是来找茬的。 迪妮莎下意识就想将自己的思维转移到其他人偶身上,身后的视线无时无刻包围着她,让她就像陷入网里的鱼,每一丝挣扎都被逐渐收拢的网挤压,濒临窒息。 她不明白这样可怕的压力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即使遇到过强大且心机深沉的念能力者,但那些人大多喜欢速战速决,或伪装成无害的绵羊令人感觉不到杀意。她从未遇见这样将危险化为实质的男人,这多少颠覆她的认知。 但不管对方怎样可怕,逃走的念头被挑起的下一秒,她又因舍不得而犹豫了。 转移意识=放弃这具人偶。 也就等于暴露自己的能力。 先不说放弃这具人偶会损失的地位、财富以及名声。 就说男人把友客鑫每个叫【毒蝎】的都拜访一遍,然后顺便送他们上西天的性子,自己一旦脱离这具人偶躯壳,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要活在对方的地毯式搜索之下了。 不划算。 这让她收了逃离的心思。 怕什么。正面刚可能还有化解的可能,逃掉了不仅暴露了能力,还损失了千千万万赚戒尼的机会。 对,她还是舍不得那些戒尼。 所以,刚你.妈.的! 肩膀蓦地落下一张冰冷的手,偏过的眼眸徒然撞进一双洞悉一切的深潭。凑近的脸只有一掌距离,他注视她,轻轻地张开口,无波的眼神留意她的一切反应。 “你在顾虑什么?”他否定了这个形容,“或者说,你在纠结什么?” 比刚刚还要近的距离严重侵蚀到她的安全领域。书上说,每个人自身的安全空间大概在一点五米左右,她的可能更远一些。而男人有失分寸的过近靠近,让安全领域全面崩塌的同时,身体竟升起如触电般的隐秘颤栗。 “磋磨人的意志很好玩么?”她有些气急败坏,情绪失控到甩开了对方的手,身体分开的瞬间,她总算好受了些。 “看来猎人先生是接了杀掉我,应该说,是除掉【毒蝎】的任务。” 刚刚还一副蟒蛇雍容绞死猎物的姿态,因为猎物的挣脱,对方总算收敛了一丝随意的情绪。 但只有一丝。 吊人胃口的“唔————”声过后,他继续用自己特有的节奏揭晓答案。 “安心,家里暂时还没接到相关的委托。” 家里?看来这男的全家都是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不排除全家都是猎人的可能性。 “那就是私仇。”她快速补了一句,一只脚紧跟着后退,“但我并不记得在什么场合下得罪过阁下。” 再次后退,这样的距离总算舒爽到令人能顺畅喘息,但后退的动作也被对方精准推测,第二步还未彻底落地,瓷白的手轻巧又不容反抗地落在她的肩膀。冰冷的手使轻薄布料下的皮肤泛起密集的鸡皮凸起。 “别动。” 语速很快,下降的声调令声音染上命令感。 对方的气场再次入侵自己为数不多的空间,所有退路这一次一并被封死。 “我劝你最好不要擅自移动。” 这次才是真正收敛了玩弄猎物的心态,态度不紧不慢,不咸不淡。 “再动一下的话,我将把这些信息视为开战的讯号,那时候不会手下留情。”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发丝随着渐渐俯身的动作缓缓垂下,如密不透风的蛛网,那些丝线逐渐切割外面的世界,一点点、一点点,随着滑落肩膀的发丝越加增多,那些黑色如同男人身边终年不化的黑暗,彻底渗进她的眼睛。 什么都看不见了。 巷子异常安静。 就像深海中的某种不易挣脱的,软滑又充满力量的水生生物。 她被缠上了,被那些柔软而冰冷的触足包围,只要有异动就会被吞噬殆尽。 9、009 她感受到冰凉的气息在她头顶。 “不用紧张。特地截住你,只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他做出保证,“如果【毒蝎】小姐与我寻找的【毒蝎】没有任何关系,我会单方面终止这次谈话,离开这里。” 男人看似做出保证,却一字一句都没承诺过,这次谈话结束后,迪妮莎是否还安全,毕竟前两位毒蝎已经凉了。 “现在,请解答第一个问题:1月23日晚9点23分的人偶委托,与【毒蝎】小姐是否有关?” 呼出的阴凉冻结她的头皮,心脏在胸腔内快速跳动。 “……什么委托?” “这种反应啊……说明那次人偶的订单确实与你有关。” 敏锐察觉到迪妮莎回应的是【什么委托?】而不是【那是什么?】。男人微表情中染上欣慰。 “真是太好了,本来以为又要白跑一趟呢。” 他用平静的语气表达了喜悦,同时肩膀上的手掌顺着漆黑的紧身衣下滑,来到一处特殊的位置。 沉稳的手掌在胸腔位置感受心脏的跃动,这不含丝毫感情.色彩的试探,却令紧贴身体的布料连同皮肤被点燃。 咚、咚、咚、咚、咚—— “啊,心跳没有说谎。”他做出判断,“看来真的不记得了。伤脑筋。既然这样的话,就只能动用一些特殊手段进行协助了。” 一边自说自话,男人一边拔出肩膀位置的长钉,那钉子有一指头长,与金属色泽不同,暗紫色的圆珠正翻涌不详的气息。 男人也不再废话,指尖捻着长钉的一端,找准方位打算将针送进去。 利器在头顶比划的感觉真不美妙,迪妮莎感觉自己出了一背的汗。但当那枚针戳到太阳穴的皮肤时,她眼疾手快地握住握针的那只手。 雪白的手臂硬度堪比钢筋。 “我想起来了。” 她根本没想起来。 “不过为了确认是不是正确,需要你给我更多的提示。比如订购人偶的收货地址?我不太想泄露其他客户隐私。” 她根本没有几个客户。 男人的视线先在握住的手腕久久停留,又一眨不眨平移到她脸上。 “是真的想起来了么?”他透过被握住的手腕感受她指尖的心跳,扑通扑通,一声一声令漆黑无光的瞳孔氤氲起浓雾,“你不会想知道欺骗我的后果是什么的。” 他平铺直述的口吻可不像在开玩笑。 见迪妮莎点头,他终究是放开了拿针的那只手。 “唯一的提示:订购的地址来自巴托奇亚共和国。” 片刻停顿。 “说说看,想起什么了?” 屁都没有。 迪妮莎顺着男人一开始给的信息说下去:“那天晚上,我的一位客户向我购置了一枚人偶。” “嗯,说下去。” “没有后续了,就只有这些。” 巷子落针可闻。 钳制她肩膀的男人,继续以俯视她的姿势凝视她,在她的注视下,他轻轻地歪了下头。 投下来的深眸越加深沉,他开始缺乏耐心:“看来你对我的脾性并没有太深刻的了解。” 一种不太友好的气息从对方身上迸发,像骤然绞住猎物的蟒蛇,比深海的未知还要恐怖,一丝丝、一寸寸碾碎你的身体。 一旁靠墙的摩托车不堪重负,油箱因压力而出现走形,最终爆裂将汽油全部喷洒出来,刺耳的警报声滴答滴答开始响彻整个小巷。 四周的住户亮起几家。一侧后厨的房门传出窸窣的响动,链条由内部放开,矮个子厨师扶着高帽走到巷子,看到还在滴油的宝贝摩托,厨师竖起眉毛,骂声还未出口,喉间便多了一枚圆头针。 “你惹恼我了哦。” “嘭!” 话是对着迪妮莎说的,可瞪着眼珠倒下的却是厨师。 遮住视线的发丝随甩臂的动作如纱般扬起,骤然亮起的视线入目的是实打实的死亡,身体的保护机制自发的帮助她回忆起一件事。 “我可没说谎。”但她死鸭子嘴硬,依旧不承认刚刚自己什么都没想起来,“如果那次订单有奇怪的地方,就是对方中途改派了地址,仅此而已。” 这句话令一寸寸碾碎脊梁的大山止住了下落,男人的表情开始变得若有所思,身上的压力随对方情绪的转变消弭。 “改派了地址?” “对。” “这样啊。” 男人缓缓环抱起手臂,一手捏住下巴,似乎在思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伴随对方缓缓直起腰身的动作,后厨昏黄的灯光重新跃入视线,眼前但凡能捕捉到的色彩,在这一刻都染上劫后余生的庆幸。 男人的嗓音终于有了其他色彩变化:“你站在这边不要动,我现在去确认一件事。” 他掏出手机,当着迪妮莎的面打了一通电话。 “西索吗?对,是我。” 男人侧开身子,迈步前行,身体转瞬融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猎人测试结束后,你向我推荐过【毒蝎】的替命人偶,中途你做了什么?改派过地址么?” 听筒中传来的声音模模糊糊,加上模糊不清的深巷,迪妮莎有种对方已经走远的错觉。可是只要她尝试着挪开脚步,随破空声而来的圆头针毫不留情的落在她的脚边,这行为在告知她的举动依旧在对方的掌控之下。 她熄了离开的心思。 夜里风凉,更何况是穿堂而过的巷子风。她环抱手臂尽可能感受身体的温暖,就那样吹着冷风直到男人挂断电话。 这一次对方靠近时,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他甚至察觉到了迪妮莎的情况,难得好心地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冷寒。用难得好心来形容对方,是因为刚刚对方的表现实在不近人情。 “刚刚确认过了,西索确实在中途改派了我的订单,但那笔钱已由一次合作中一并打到了我的账户,只是对方没有说明。”他气息平和的走近,“原来是不必要的误会,失礼了。” 道过歉,对方继续表达观点:“但如果【毒蝎】小姐从一开始就配合我的工作,就不会出现那些不愉快的插曲了。” 我倒是想配合,问题是,我坑过的人太多了,谁知道你谁? 越想越气,迪妮莎当即就给那个坑过两人的罪魁祸首打了电话。 【嘟——hi~小毒蝎有事吗?】 话筒穿出的声音磁性却带着口香糖般的黏稠感。 “喂,果子狸。”迪妮莎直接叫出了给对方的备注,“你介绍客户就介绍客户,从中挑事干嘛?” 【人偶佣金的事,确实是我疏忽了~。但小毒蝎只要解释清楚,伊尔迷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哦~】 一旁的长发男人甚至赞同的点点头。 这两个男人某种程度上还真是臭味相投。 迪妮莎突然不想聊了,她冷笑一声:“未来一年不接你订单,被人虐死吧,果子狸。” 她啪的一声挂断电话,看看身旁还没走的男人,没好气的凶他:“不是工作忙,时间紧,任务重么?赶紧消失。” “啊,那个啊,反正要坐好久的飞艇,其实也没那么急。”男人隔空指了指她的手机屏幕,“我很好奇,为什么西索的备注叫做果子狸?” 迪妮莎哼了一声:“谁让那家伙下单时经常说关于果实的话题。” “嗯。确实是他的风格。”手指转向自己,“那他帮我从你这里下单时,是怎么称呼我?” 迪妮莎想了好久。 “……95分?”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95分么?” “确实是那家伙能做出来的事。” 气氛变得风平浪静,但迪妮莎心中的气还没消。 “就刚刚威胁我的行为,以后的合作想都别想了。” “——诶?” 10、010 很难想象上次的威压是由一个腕伤还未好彻底的人施加给自己的,而她竟然真的被一个伤患给威胁到了。 幸好误会解开后,她以“不合作”为由成功扳回一局。 而对方所说的替命人偶,说起来算是系统出现的一个bug。 迪妮莎算是无意中发现的这项漏洞。以往每次有人偶死亡时,系统空间代表人偶的叶片便会连同人偶本身一同变得灰白,无法再进行使用。 只有这个替身人偶会在死亡后的一个月时间重新刷新,且每次形象都很随机,有老人形象、儿童、女人和该溜子。这也就不怪她利用此项漏洞敛财了。 但她还是保留一份谨慎,毕竟替身也就等于替死,太稀有的能力被人发现,自己的处境反而会变得危险——这也是她至今没有多少客户的原因。 被自己称为果子狸的男人,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客户之一。和对方建立第一次合作是在天空塔楼主挑战赛之后。迪妮莎早已忘记男人的真名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对方满头红发,似一团烈火般妖娆站在擂台上的姿态。那天男人帮自己赢了比赛的押注,赚到的一大笔钱是她对他好印象的开端。 随后,难得喝得烂醉的她在回旅店的路上遇到了遍体鳞伤的男人。就在天空塔外的小树林,明明已经满身鲜血,断掉的腿被随意丢在一边,旁边被插满纸牌的尸体更是让人不想望去一眼。 男人对满身的伤痕置之不理,仿佛经历过一次令人餍足的战斗,兴致勃勃坐在树下搭起半米高的扑克塔。看到满身酒气的迪妮莎,对方竟还心情很好的舔舔纸牌,用富有磁性的嗓音提醒她这么晚了早点回去,不然会遇到居心叵测的坏人。 月光下白玉般剔透的皮肤被溅上血痕,眼下的星星与水滴图案早已残缺不全,可那双金灿灿宛如液态黄金的眼眸,却比天空塔的灯光还要耀眼,耀眼而危险。 是一个意志力堪比金刚的男人。 她记得当时自己感谢了对方的出言提醒,心中觉得这大概率是个为战斗而生的疯子,所以没走出几步,她便生出了试着把对方当成长期提款机的打算。 所以又退了回去。 “喂。” 那时她打断对方的自娱自乐。 “我有瞬间修复你断腿以及伤口的能力,要不要长期合作?” 高耸的纸牌迟迟没有落下最后两张,那双灿金色的眼第一次抬起来正视她。 里面升起灼热如岩浆般的绚烂颜色。 “好啊~。” 低沉的嗓音中升起浸满血腥的愉悦感,翻转朝上的小丑牌似乎也被主人的情感感染,在夜色下泛起隐秘的危险与罪恶。 他们一拍即合。 也从那天起建立了稳定的合作关系。 浴室篮子里的手机响了。 正洗澡的迪妮莎将淋雨间的玻璃门拉开一条缝,伸出的手臂精准掏出篮子里的手机。 “喂。什么事?” 【气消了么~?小毒蝎~】 上挑的语调带着挑逗,玩世不恭的语气很难让人再生出脾气。 是果子狸打来的,自上次友客鑫与长发男人的误会解开后,已过去一星期时间。 “还好。”至少她现在已经能平静与男人对话,“但替命人偶你想都别想,至少这段时间你是别想我卖给你了。” “是吗~那可真遗憾~”话筒中传来状似情真意切的惋惜,随即对方话锋一转,“不过这次打过来,不是我要订购人偶呦~订购者另有其人~” 花洒流淌的水不断,这多多少少影响了两人的谈话质量,迪妮莎抬手关闭喷头的开关。 浴室归于寂静,除了还在持续滴落的喷头,只剩手机的声响。 “是上次给你打电话的长发男人让你牵的线?” 【嗯~聪明。是他哦。】 迪妮莎气笑了:“我上次已经明确告知他不会合作,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他认为再次尝试就有希望?” 【因为一个棘手的任务怕腕伤造成影响吧。】对面不给迪妮莎再次拒绝的机会,悠然道,【伊尔迷打算出5倍的价钱买你的人偶呦,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迪妮莎一时间没有回话,她将手机从左边耳朵换到另一边耳朵。 5倍价格,那就是1000万。 这个价格比股票升的还快,真心可以了。 被水打湿的长发还在滴水,她注视流过脚趾钻进地漏的涓涓细流,最终开了口。 “把地址给我吧。” 在那边痛快的答应后,双方结束了这次通话。一时间,浴室的滴水声更加清晰甚至带上回响,因为只剩这一种声音了。 白炽灯将不大的室内空间照得惨白。 其实迪妮莎也知道长发男人的5倍价格只是为了方便以后的合作。聪明的商人会将目光放长远,懂得分清利害,所以不会吝啬前期的一点不划算的投入。 她看出对方所思所想,也不太想跟这种太现实的人交往,但无奈对方给的实在太高了。 他提出了一个她不太能拒绝的数字。 所以在金钱的诚意下,人还是得放下一些无足轻重的坚持,那样钱包才会鼓。 【提示——根据下一任务特性,请雇主尽快制作出符合要求的人偶,以便导入并开启下一任务资料。】 欠缺情感的提示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知道了。”迪妮莎拢了拢湿发,“一会儿去楼下邮完东西,我就去做。” 系统没有回应,迪妮莎便继续站在淋浴间,继续完成被半路打断的清洁工作,随后擦着头发离开浴室。 邮寄人偶用不了多长时间,当她将邮局的复写单号拍给果子狸,替命人偶的定金也同时到了账。 对方的付款速度倒是爽快。 满意的将单据与手机丢上沙发,迪妮莎将这具身躯缩进沙发的一角,慢慢将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欢迎来到人偶制作空间,游戏:《鬼屋奔逃》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 【倒计时:十、九、八、七……】 【——三、二、一。】 【游戏开始】 随倒计时结束,意识徒然接入其他空间。闪电与紧随而至的雷声划过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见日月,绵绵阴雨击打着窗。 系统刷新的身体仅着一条白色长裙,裸露在外的皮肤因四周湿冷的空气浮现一层明显的鸡皮。 此刻,她身在一处废弃村庄的废弃别墅中,窗外绿滕遮住大半外景,藤上绽放的小花在风雨中摇曳,惨白宛如丧事中悬挂的装饰。 【鬼婆婆即将刷新,请玩家尽快收集制作材料,进入庇护所制作人偶。】 随着系统提示音落,站在一楼走廊上的迪妮莎清楚看到厨房半遮半掩的门后,一道鬼影正慢慢凝聚成实体。 【第一件任务材料:请拾取沙发上的鹿皮毯作为人偶的皮肤。】 【鬼婆婆刷新倒计时:十……】 【九】 【八】 【七】 ………… 11、011 “轰————” 雷鸣短暂照亮房间,同时照亮身后一张腐烂的脸。 【提示:已拥有针线包,请尽快进入庇护所连接人偶的手脚。】 【提示:已拥有针线包,请尽快……】 系统的催促比鬼婆婆的追逐还要急促,背后风声猎猎作响,它挥舞着镰刀,喉咙中发出粗哑近似呻.吟般的低吼,仿佛重复弥留之际的不甘。 “啊啊……啊啊啊……” 脚下地板嘎吱作响,催命般的喘吼就在耳旁,越临近庇护所,脚下的路越泥泞难行,就像穿梭在放干水全是淤泥的池塘。 “啊啊……啊啊啊……” 快了 就快到了 【提示:已拥有针线包,请尽快……】 “知道你别吵了!!” 镰刀破开她的后衣颈,削掉一缕碎发,迪妮莎没有回头的拐上楼梯,冲向走廊尽头门把的那一刻,绷紧的神经与急促的呼吸被无限放大,周遭的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变得缓慢到近乎静止。 “轰!!!!!” 镰刀最终砍在庇护所的门上,而她以刁钻的角度顺利滚进庇护所。 【玩家已进入庇护所,请在规定的时间内利用针线包将人偶缝制完整】 系统不再歇斯底里,声音在庇护所内平和回荡。 迪妮莎的视线擦过剥落壁纸裸露格网的墙壁,落在布满裂痕又做工粗糙的缝纫桌。鹿皮毯余下的边角料带着裁剪后的破洞随意丢在桌角,钩子、凿子、扁铲、刻刀与生锈的剪子四处乱放。她深吸一口气,平静的抽出针线包中的线包与针,在限定时间内将人偶的手脚一一缝好。 一个人偶做好了。 她举起它,亲眼见证满身凌乱针脚的丑娃娃刷新成精致的蓝发美人。迪妮莎这时才想到什么,单手从衣兜中掏出一枚蓝色钢笔,将它塞到同色系的人偶手里。 那是她在书房搜索油灯灯罩作为人偶头骨的材料时,看到的区别于其他物品的钢笔。 在没有外力的操控下,钢笔快速在笔记本上书写着什么,那时她还未被鬼婆婆发现,时间充足,而游戏中一切不平常事物都值得被注意。迪妮莎凑近看向笔记,凌厉的笔锋笔走龙蛇,迅速将鬼婆婆的一生以日记的形式描绘。 她直觉钢笔隐藏着什么秘密,但那时镰刀拖拽地板的锯木声及随脚步靠近而发出呻.吟的地板,让人没了探究的时间。她一把捞起还在书写的钢笔,在笔主人愤怒的咆哮声中翻出窗户。 现在,是时候揭晓钢笔的用处了。 【正在根据人偶的完成度、制作时间以及制作人的表现对新的人偶进行评级——】 【滴——检测到隐藏材料:生平钢笔。正在进行数据载入。】 【滴——人偶评级已完成。】 【玩偶:法医玛丽】 【编号:024】 【念能力:读取死者的各项信息,包括死亡时间、地点、凶手等等。】 【因生平钢笔附带属性,人偶产生附加能力:对死者的死因进行书写。(提示:即便与真实死因相出入,新的死因一经书写完成,将覆盖原有死因成为唯一真理。)】 【人偶综合评级结果:b级(附加a级技能)】 【恭喜宿主完成人偶制作任务,熟练度提升:24/50】 【正在离开制作空间】 【十】 【九】 【八】 【七】 ………… 回到房间天色已进入傍晚,电线杆的影子在几近消失的落日下被无限拉长,高楼模糊了棱角,人们下班的脚步匆匆而又疲惫,直到路灯的灯丝溅起火花,城市的混沌才被驱散。 在光源下,一切都沉稳下来。 迪妮莎团在沙发上,借由楼下微弱的亮光观摩新做出的人偶。她没观察多久,便因过度消耗而疲惫的打了个哈欠。 随手将人偶丢到一边,她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睡去。 七日后 邮寄的盒子辗转来到巴托奇亚共和国某座小镇,接到派送通知的邮递员将东西送到一栋独立的别墅前,随即按下门铃。 【滋滋——这里是菲尔家,什么事?】 快递员对着门上的监控礼貌开口:“来自普希顿市的快递,请注意签收。” 【放在门口吧。】 “好的。物品贵重,请一定记得收取。” 将快递放下,快递员压了压头顶的蓝色帽檐,转身离开。 当送快递的车走出去很远,别墅的大门随之被打开。管家模样的男人弯腰拾起地上的包裹,在看到接收人信息后,走入房间拨给一个神秘的号码。 半小时后,飞空艇前来亲自接走了那盒邮件。 . 枯枯戮山 身材高挑的男人此刻正双手环臂,无机质的黑眼越过爬满苔藓的石柱,注视看门犬爪下的男人。 入侵者正在向他求饶,但他却无动于衷的一直等到对方再也发不出一丝惨叫。 章鱼头女孩站在一边,此时正背手端着权杖,满脸冷汗不敢抬头。 盒子是在这时由梧桐总管家送来的。 “啊——”这令男人的情绪产生了些许变化,“比预想中要快很多呢。” 伊尔迷接过盒子,目不斜视的从两位弯腰的管家面前走过。 后山上的空地平时鲜少有人,那里曾是揍敌客少爷们的娱乐场所,但现在随着几位少爷的年龄增长,这里早已废弃。 伊尔迷在空地停住步子。 滑梯和沙滩就在几步远,搭建一半的沙堡下,还有奇犽儿时丢弃在这里的恐龙玩具。伊尔迷对此视而不见,他将盒子被放在石桌上,拆开上面的包装丝带,拿开碍事的盒盖,漆黑的眼睛凝视起盒子底部的人偶。 身穿粉色花边小裙子的人偶正在朝他微笑。 伊尔迷平静的用两指将人偶拎出,露出盒子底部的人偶使用说明。那是一张白色的信纸,笔体清秀,已经一步步标好了操作步骤。 “很好,接下来就测试一下小杰造成的腕伤能否被转移过去。” 二十分钟后,拥有漆黑长发的男人无声倒地,身穿粉色小裙子的女孩安静的站在原地。 森林万籁俱静,斜斜打落在叶片的太阳光线有一瞬变得扭曲,眨眼的刹那,十几位黑衣管家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女孩四周。 “这里是私人领地,请问阁下是用什么方法抵达这里的?” 总管家梧桐推推鼻梁眼镜,袖子下叠满的硬币暗藏警惕与杀机。 “稍安勿躁,梧桐。” 并未惊慌,被围在其中的女孩注视倒地的男性躯体,只缓缓转动了一下眼球。 “是我。” 熟悉的说话语调,即便降低了身高依旧不输平常的气势。梧桐细长的眼睛有一瞬地睁大,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 “失礼了,伊尔迷少爷。” 他收起硬币,流畅的鞠下一躬,随即带领一众错愕的管家团队离开空地。 打在叶片上的光线恢复正常,树叶无风抖动,空无一人的少爷专属娱乐场吹来不加掩饰不的异常情绪。在伊尔迷能够感受到的视线死角,衣着华贵的妇人站在槐树的阴影下,捏紧手中的折扇。 “哎。” 女童模样的伊尔迷环臂叹了口气。 “到底是恶意的报复,还是人偶的外在形象其实就是这样呢?” 但他依然能够理智的做出分析。 随即,他拨通了西索的号码。 “西索,和你确认一件事……” . 同时间距离友客鑫东侧一千公里的小城,一位容貌年轻漂亮的女孩缓步走下车。 她拥有一头柔软靓丽的蓝色卷发,蔚蓝的眼眸如大海般包容清澈。 【滴——抵达任务地点。请宿主前往亨特法医事务所,并在当地工作满一个月时间。】 “体验生活么?” 将皮质手提箱换了只手拎着,迪妮莎招来计程车。 亨特法医事务所开设在小城中心的一座二层小楼内,白色的小楼采光良好,二层有六扇窗户六间房,大部分的窗户都被百叶窗遮挡,只有其中一间敞开了窗户,里面养着生机勃勃的吊篮。 大门外的墙壁上长年挂着招聘启事,通过纸张的泛黄程度,这份特殊的职业在这座城市似乎有些稀缺。 她推开小楼外刷了白色油漆的铁艺栅栏门,进入小楼后,对着右手边的吧台露出和熙的笑。 “听说这里在招人?” 12、012 小城生活节奏慢,平时人们口角不多,所以极难遇到一两起凶杀案。 这是迪妮莎生活近半月得出的结论。 她以为会保持这种一成不变直到任务时限结束,可在她上岗的第十六天,长年无人过问的法医事务所,再次有新鲜血液注入。 听说,新来的法医是一位容貌清秀的帅哥,看面容就像刚刚大学毕业。 这是身处休息室泡咖啡时,迪妮莎听到的信息。 她无所事事的搅着咖啡勺,闲适的下午茶时间成了事务所同事们的讨论会,听着那些八卦,她靠着料理台昏昏欲睡,直到房间外的门廊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身边的闲聊戛然而止。 休息室的出入口由一整面滑轨门构成,此刻房门大开,随着交谈声越来越近,迪妮莎从其中听出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线。 她的眼皮跳了跳,手中停下搅动的动作,直到声音的主人出现在视线,那样的面貌仿佛一道炸雷击溃大脑的理智。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嗓音中的陌生感大概来自回音引起的失真,因为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忘记那张状似人畜无害的脸。 视线如钩死死钩在男人白净宛如学生般的面容上,额上缠绕宽松的绷带同样尽收眼底。注视那张脸,迪妮莎无意识将杯子送到了唇边,随着杯子的倾斜,咖啡的苦烫瞬间涌进口腔,灼烧感似爆开的手雷拉回了理智。 男人的感官同样敏锐,被咖啡烫到而暴露的气息令对方几乎是顷刻便察觉到异常,他甚至继续保持与所长谈笑风生的模样,状似无意的瞥来犹如冰湖般深冷的一眼。 幸好,她在那视线推来前便已将目光收回,对方迎上的大概只有一群犯花痴的同事。 脚步没有停顿的走远,烫到的口腔有火烧火燎的痛麻感扩散。模模糊糊的谈话声从远处传来,迪妮莎已无心品尝咖啡。她放下杯子,满心不快的离开休息室。 问:遇到曾经想偷你能力的前暧昧对象怎么办? 答:任务还有14天结束,为避免节外生枝,先躲着吧。 反正换了马甲容貌,对方并不一定能认出自己。 这之后,她伪装自己的真实脾性,就像个不起眼的普通人老老实实的上班下班,有时难免在门口遇到对方,但也只是点点头有个眼熟的印象。 她现在实在太讨厌那个伪装成谦谦君子,嘴里说着你很特别,绅士风度做尽,背地里却毫不留情下黑手的小人了。 库洛洛丶鲁西鲁,一个只对旅团付出情感的坏家伙。 墙上的日历龟速前进,时间终于熬到任务时限的第25天。 这天上午还是无所事事的清闲,下午事务所的停尸间便送来一具被卡车碾压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而今天正好是她的轮值日。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具躯壳拥有法医的身份,该有的能力一样不少,所以面对尸体也是早晚的事。 迪妮莎独自一人身处停尸间,忍着发毛的感觉站在解剖台的最远处。这感觉一方面是尸体带给她的,一方面则是门外某个装成邻家哥哥的伪君子带给她的。 如果使用念能力对尸体进行数据读取,同在事务所的库洛洛一定有所察觉。 但尸检的工作没有完成,事务所一定怀疑她是来混工资吃干饭的,如果间接查出她在城东头□□件那家黑店花10000戒尼买的假证,自己为期30天的法医工作即宣告失败。 惬意的30天“假期”因为库洛洛的出现莫名升级成地狱难度。 好气。迪妮莎对对方的感官再次一降再降,甚至出现负值。 记得上次任务失败,她被惩罚到雪山铲了三个月的雪,无人讲话的每一天外加时刻都要面对一片惨白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以至于现在面对任务失败这四个字她都会出现应激。 虽然那座雪山在她离开后,关于山上丢失一半雪的事轰动了当地新闻近一周的时间。 安静空旷的停尸间,冷气开到极致的低温,迪妮莎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悄然将门打开一条缝隙,通过渗进来的暖流让冻木的脸颊感受一丝温暖。 还是二十分钟就是事务所的用餐时间,迪妮莎盯着手机时间,直到十一点半一到便打开门,若无其事的向餐厅走。 一同过去的还有事务所的同事,他们多少都听说了那具尸体的事,对于刚刚解剖过人体还能面不改色打饭的迪妮莎,不少人都对她面露钦佩。 今天的菜色是炸猪排、牛油果西蓝花以及蘑菇浓汤,夹菜时,她扫了眼四周,并未发现库洛洛的踪迹。 “不在么……” 几桌开外,对于小鲜肉密切关注的几个女人悄声闲聊,她偏过耳朵,终于知道了答案。 “听说库洛洛今天和所长去外石滩工作了。啊啊,没有小帅哥照耀的事务所看起来都黯淡无光了呢!” “外石滩?那不是隔壁镇。今天又出事故了?早说了让当地警方找些巫女啊或者祭师去驱个魔,每个月都有一起事故这谁受得了。” 这话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迪妮莎沉郁的情绪恢复了不少,迫不及待吃完午餐,便一头扎进停尸间。 这样的表现令四周同事停下聊天,都对她的背影报以敬佩的注视。 “虽然新人都工作的十分积极,但咱们的工作这么特殊……” “我听说,大城市生活过的人因为压力大会出现心理扭曲,你说她会不会对尸体抱有某种奇特的……” “啊!你可真恶心!” 迪妮莎的简历填的是友客鑫市,也就是同事口中的大城市,那些状似窃窃私语的诋毁指向谁,自然不言而喻。 迪妮莎对那些充耳不闻,趁着库洛洛不在,她迫不及待赶去停尸间,对那具让人隔夜饭都要呕出的尸体施展了信息读取。 速战速决,毕竟不知对方回来的时间,也让这项工作宛如定时炸弹充满紧迫。 好在系统读取的这十分钟里,停尸间风平浪静,随着进度条走至100%,大片信息以面板形式呈现在面前。 “咔哒。” 就在这时,身后的大门被人拧开。 迪妮莎迅速回头,在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中,她敏锐听出库洛洛的声音。 啧,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13、013 大量警察抬着十几具裹尸袋鱼贯而入,门外的事务所老所长与库洛洛本人的存在就像一把悬在喉咙上的剑。 她尽量不让慌乱表露出来,退到墙根不动声色挑开停尸间的换气扇,随着风的涌入,室内残存的念力被打散,不多时便重归平平无奇的一间房。 但眼尖的老警官还是发现了停尸间的异常,自然把责任归咎到迪妮莎头上。 “散出去的凉气会加速尸体的腐败!不懂不要在这儿添乱!” 老警官上前关掉了换气扇,迪妮莎站在一旁没有阻止,因为对方的举动已经吸引后进来的人的视线。 拐杖跨过门槛,老所长步伐沉稳地带着库洛洛走进来。 迪妮莎站在一旁,对警官老年人般的数落充耳不闻,平静抬起的眼,无意中撞进库洛洛的视线。 迪妮莎已生出离开的打算,被那视线烫了一下也能若无其事的转开。她借着和老警官道歉的契机,打算离开停尸间。 “行了行了,小姑娘别添乱出去吧!”老警官摆摆手。 迪妮莎应了一声,气息平和的向门外走,双方肩膀交错的瞬间,身侧一道沉稳磁性的嗓音响在耳畔。 “我记得……你是叫做玛丽,对吧?” 突然刺来的探问令脊背发麻了一瞬,迪妮莎保持着没什么表情的脸,停下步子,却在转向男人的顷刻换成笑容。 “我是玛丽,小帅哥。” 这称呼让库洛洛宛如黑曜石般的瞳仁微不可察的出现移动,落在迪妮莎身上时,他继续保持得体的笑容,可迪妮莎已从对方的微表情中察觉到他已对自己失去搭话的欲望。 库洛洛向迪妮莎礼貌颔首:“我是库洛洛丶鲁西鲁,请多关照。” 还是一如既往的会伪装。 迪妮莎也跟着笑:“好的,鲁西鲁先生。我也是,请多关照。” 看似危机的开场,以一种风平浪静的方式画下句号,她迈步离开停尸房。 虽然今天是她的轮值日,按照规矩,她理应留在停尸间,陪着老所长做一些打下手的事。但今天对方既然带着库洛洛出的任务,那这项工作她陪不陪同都没有很大关系。她走的心安理得。 接下来是静待时间直到下班。当窗外黄昏已至,大片昏黄的光线越过窗台垂临,逢魔时刻,她拉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此时距离下班时间仅剩10分钟,她准备先去一楼打卡点度过。经过休息室途中,忽然响起的交谈拉走视线。 老所长与库洛洛面对面坐着,长方形的高脚桌将休息室的空间一分为二,深灰色的桌面倒映出两张模糊的人影,上面则是两个清晰冒着烟气的咖啡杯。 他们正在讨论尸体的事。 “是打算下班了吗?玛丽。” 这次打招呼的是老所长,拜库洛洛所赐,白天的停尸房对话令老所长记住了她的名字。 “对。”迪妮莎这样回答,“我准备去楼下吧台的饮水机冲一杯牛奶,然后在那里直到下班。” “是吗?”老所长花白长眉遮盖了眼睛,令人看不清底下的神情,“我们才冲了咖啡,水温刚刚好,你可以在这里冲你的牛奶。” 理由合理令人无法拒绝,这种时刻太坚持去楼下会引人注意。迪妮莎点点头,泰然自若的走进休息室,拿起包内的保温杯,为自己真的冲了一杯牛奶。 袅袅奶香在室内流淌,与咖啡的味道交织。但与库洛洛同处一室的压抑单独向她倾泻。 “今天的轮值辛苦了,停尸间的那具尸体不太好处理吧?” 老所长指的是被自己读取信息的那具尸体。 迪妮莎摇摇头:“还好。不过报告我准备回家再写。” 她背对着两人,在热水积满水杯的前一秒关闭了开关,再用长勺搅动里面的奶粉,直至全部化开。 老所长声音依旧和缓:“真是认真的好孩子。对了,虽然你们白天打过招呼,但我还是向你介绍一下。库洛洛,我远房表妹唯一的孙子,是个非常有为的青年。” 老所长强调:“目前单身。” “————?” 等等??你再说一遍?? 还有这突变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14、014 就像电视机出现了故障,迪妮莎一帧一帧仿若卡顿般转身面对两人。 库洛洛拧过转椅靠上台面,他偏着头用手撑着侧脑,用形状姣好的下颌线对着她。他盯着迪妮莎看了一会儿,像是欣赏够她脸上空白的表情,略显青涩的面容露出一抹沉稳的轻笑。 “下班时间到了,舅祖父。外石滩的事我们下次再聊吧。” “这么快么?啊,那行吧。” 老所长表现得意犹未尽,但还是点头首肯。 库洛洛继续说:“您回去也早点休息,不然明天身体会吃不消。” “知道了。路上小心。” 喝空杯子里的咖啡,离开高凳的库洛洛颇有风度的向她做出请的手势。 “我送你下去吧,玛丽。” 暗示的很明显,这种时刻她巴不得有个能离开这里的台阶,也不管提出的人是不是库洛洛,因为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点点头,迪妮莎与对方一前一后离开休息室。 一路无话,他们颇有默契的在一楼吧台依次打卡下班,临出门时,库洛洛为她推开门,同时注意到屋外逐渐阴沉的天。 风刮来潮湿的味道。 “玛丽住在哪条街?快下雨了,方便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他从架子上拿出黑伞,撑开伞面,态度自然的邀请她一起进来。 “不用了。” 迪妮莎错开一步,站在门廊的另一头,与对方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心中估测了一下乌云凝聚的速度,她开口:“我住的比较近,下雨前应该能赶回去。” “是么?”库洛洛不置可否,依旧保持着风度,低着头对她礼貌的说了一句,“那路上小心,不要着凉了。” 适时的关心,换做任何人都要对面前这位俊朗的男人生出好感,但迪妮莎吃过一次这种亏,坚决不吃第二次。 “谢谢。你也是。” 这句话说完,她止住了无止境的客套,迈步离开门廊。库洛洛也同时向外走,他们不紧不慢,一前一后,在事务所的大门分道扬镳。 “滴答……” 牛毛般的雨在地面溅开,留下浅痕。她在雨水坠下的前一秒走进了公寓的楼道。 细密的白噪音开始充斥整座城市,一切声音在雨水的安抚下都显得静了。 迪妮莎回到二楼的出租屋。开门时看到房间有些昏暗,所以她先开了灯。随着吧嗒一声轻响,明亮顷刻驱走一室的阴沉。 先去冰箱里拿出早上吃剩的饺子,将一一它们丢进锅里煎熟,随即去浴室冲了个战斗澡,出来时饺子是正好入口的温度。 迪妮莎将电脑搬到餐桌,右手用筷子夹着煎饺,左手挥动召出死者信息面板。韭菜肉馅的组合与面类被煎熟的糊香交织在口腔,听着窗外的白噪音,她一边咀嚼食物,一边慢吞吞在键盘上敲击文字。 缓慢的生活节奏似乎也没那么难熬,在水龙头涌出的水声中刷了碗,她结束了一天的晚餐与工作。 死者信息被事无巨细的呈现在那份尸检报告中。 一夜无梦,雨声陪伴的夜晚总能睡得格外安心。她带着那份尸检报告来到公司,与门口偶遇的库洛洛不咸不淡的点点头算作打招呼,全然没有昨日一同“逃离相亲现场”的革命友谊,率先上了楼。 那份报告交给了副所长,只是她没想到,这短短三页的信息会在事务所引起轩然大波。 她没当过法医,所以不知道法医只会用死者的身体推断出大概的死亡时间,以及诸如中毒、内出血、刀伤等等引起的死亡情况。 她的报告上精确到死者被卡车碾压后什么时间还有呼吸,什么时间挣扎着去求助,爬行了多久,被什么材质的石子磨破的皮肤,挣扎了多久,以及肇事者在此期间做了什么,与死者有无互动,还有死者什么时间咽气。 这样逆天信息引开了所有人的目光,让她收获了老所长的表扬,也让她背地里成功荣获“血腥玛丽”的徽章。 好像出大名了。 不过只要不怀疑自己的法医身份,库洛洛不来找她麻烦,仅剩4天的任务时限好像很轻易便能完成。 她望着面露欣赏,用微笑压下眼底探究的库洛洛,轻轻抿起嘴唇。 希望能完成。 . 【时事新闻为您报道:今晨7点,汉普路河道漂来一具男尸,据现场警官推测……】 电视孤零零的在客厅演绎,声音传到厨房有些失真。 现在是距离任务结束的倒数第二天。 早8点,迪妮莎正独自一人享用面条。出租房方向朝北,时刻缺少光线,晦暗的感觉即使白天开着灯也驱不散。 盘子里色调寡淡的面条在白炽灯映照下显得尤为惨白,她将鲜红的酱料挤在盘旋交错的面条上,鲜红的色泽总算让早餐变得有些食欲,就是那颜色怎么看怎么像覆盖在人脑上的血豆腐花。 因为这奇妙的联想,她突然失去了食欲,迪妮莎两指捏着交叉的筷子,浪费食物的罪恶感终于让她将面条送进嘴里。 其实味道还是不错的,但人脑对于血豆腐花的优先概念怎么都在思维里替换不去,让进食过程变得异常艰难。 “以后再也不碰番茄酱了。” 不知道那些职业猎人或者盗贼会不会也抗拒这个颜色。 想到曾在后厨拦截过她的男人,迪妮莎猜不透那位神秘的男人讨不讨厌番茄酱的颜色,但库洛洛肯定会面不改色的吃下去——那是个能在尸体旁边穿大毛领露脐装,吹风喝啤酒的金刚。 推开空掉只剩红色酱料的餐盘,迪妮莎擦掉唇边过于艳丽的颜色,将盘子丢进水池。 客厅的电视声在此时大了一些,里面湍急的水声与人民群众的惊呼暂时将她的注意力从盘子上引走。 几名身穿救生衣的警员正努力抱紧河流中涌动的尸体,一名警员剪掉了藏在尸体手脚上的绳子,随着岸上警员们费力的拉扯,尸体终于被拉上岸。 随即,下河捞尸的警员上前对已经泡肿且浑身赤.裸的尸体披上白布,这样做是给予尸体最后的体面。至于捞上来后躯体缺失的部分,早已在各家媒体平台的现场转播下传的沸沸扬扬。 刚用完餐不宜看这些影响食欲的马赛克。 迪妮莎恹恹的收起盘子,擦着手去桌边捞起遥控器,注视客厅电视里摇晃且气氛紧张的动态画面,她按下换频键。 “滴。” 色彩明艳的动画闪现,阴沉的房间氛围转瞬变得童趣。 迪妮莎丢下遥控器,回到水池旁清理池台的积水,可放在沙发的手机这时也开始不安分的叫了起来。 “滴哩哩——滴哩哩——” 震动使得手机顽皮滑下沙发,听筒钻入柔软的毯绒毛,可即便这样,锲而不舍的铃声在空旷的客厅依旧显得刺耳。 迪妮莎只得走过来拾起它,看到号码的一瞬,她心中就对即将发生的事大概有了猜测。 “喂。嗯,刚刚吃完早饭。行,马上去公司。” 新闻中的尸体,在刚刚被送到了法医事务所。 15、015 来到事务所,她随同所长一起出现在停尸间。 “本来这次工作我准备安排给库洛洛处理,但外石滩还有一些后续工作需要忙,那小子一大早就赶去那边,所以这项工作希望由你来接手。” 老所长拄着拐杖,长眉下是一双凝重的眼。 “这具尸体不同以往,身份比较特殊,是我们当地一个很有名望家族的长孙。这也是所里其他人不敢沾手的原因。兹事体大,一个处理不好就会结下梁子。玛丽。你能帮老头子接下这份工作吗?” 看似放下.身段,语气诚恳,但只能骗骗没有工作经验还妄想拼出成绩的新人。 这样的工作干好了,功劳是大家的,名望是所长的。干不好,出错的是实习员工,不仅要面临辞退,还要遭受死者家族的报复。 烫手芋头,没人敢接,只能丢给新人,在哪个公司都没有例外。这老头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把芋头丢过来前,提前告知这项工作的利害。虽然出了事,对方十有八九也不会出手保自己。 库洛洛也许就是这老头有意派出去的,因为今天正好是对方的轮值日,离开这里便是离开了麻烦。 只怪库洛洛来了之后,自己外在表现的实在太“乖”,给上面留下了可以背锅的“好印象”。 想通了关节,又因为讨厌的对象不在,迪妮莎终于可以卸下老实人的形象,表达不满。 既然是敌对关系,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停尸间静谧又密闭的环境,她为自己点了支烟。 歘—— 在老头子有些错愕的目光中,乖乖女形象荡然无存。火舌邪异舔舐烟丝,红唇叼住烟蒂,隐现的贝齿白的充满嘲意。 “呼……” 她肆无忌惮的将烟圈喷了老头满脸。 “正常情况下的工作嘛,好说。” 橙红的烟头冲着他,用食指点点烟灰,随着灰蒙蒙的碎片飘落,她挑明观点。 “把我卖了还想让我替你数钱?呵。你在想屁吃?” 这事只有我能做,其他人别妄想让我做。 “你……” 可能是迪妮莎的形象转变太过突然,可能是那番话难以吸收,老所长一时没有找到适合的台词。 而吵架这回事,就是把对手逼入绝境的过程,可不能给对方留出反应的时间。 “老头子。” 迪妮莎乘胜追击:“想要功劳却又怕摊上事,就你这头缩在壳里的老鳖种带着一群不敢摊上事的小甲鱼——” 她拖长了语气。 今天之所以说的这么不留情面,不顾后路,是因为明天就是工作的最后一天。 老子怕你个吊。 她脾气上来了。 “难怪你们事务所这些年都只能养一群吃干饭的闲人。” “玛丽……你……”雷打不动的死人脸荡然无存,老所长面皮上每一丝褶皱都在抽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招你进来……再有能力的人又能怎样?连最起码尊敬老年人都做不到!” 指过来的手肉眼可见气得发抖。迪妮莎居高临下注视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爪,懒得继续在这浪费时间周旋。 “背老太太过马路的活,我可以做。但背老阴比这种事就算了。我回办公室了,您老就在停尸房呼吸新鲜空气吧。” 门口排了一群“吃干饭”的同事,迪妮莎拉开门,那群人就叠罗汉般全部涌了进来,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 她目光一一接触那些狼狈的人,泰然自若绕过一大团“生物”,离开停尸间。 估计今天过后,自己的绰号又会多几个不中听的。但明天就是任务的最后一天期限,事务所就算走辞退程序也得一周时间,到时候她早已完成任务离开。 就那样在办公室坐到中午,去餐厅吃饭时,负责打饭的阿姨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早上的消息,特地给她打了一勺带虫子的炒时蔬。 那绿油油的青虫在烹炒时被铁铲一分为二,不规则的断口与蔬菜一同混在盘子里,看起来异常恶心。 “不想吃吗?”打饭阿姨语气恶劣,“就只有这些,不想吃就饿肚子。” 迪妮莎平时很少浪费食物,即使再没胃口都会将做好的食物吃下去。 但今天不同。 “啊啊啊啊啊啊!!!” 那将那盘带有虫子的饭菜全部倒在打饭阿姨的头顶。 “我想你忘了。”对比对方的跳脚,她显得很平静,“这世上除了公司食堂,还有一种提供食物的地方叫做餐馆。” 她这一顿打算出门去吃。 离开鸡飞狗跳的公司餐厅,她步子轻快的走在路边,一旁商店橱窗内摆放的精致商品看的人心里发痒。 路两旁的树枝早已长出浓密的新芽,朵朵桃花绽放的树下,幽香丝丝入鼻。新来的牛扒店就在前方,优惠套餐的标识就在墙上以图片形式贴出。 她拿出衣兜内的零钱,距离那家店还有10步远时,突然停住脚步。 她的表情变得不快。春季中午的阳光依然热辣,她注视店门前进进出出的客人,在服务员小姐礼貌的询问声中,目不斜视的从那家店门前走过。 排列整齐的石砖被阳光晒出暖色调,牛扒店的宣传旗帜随风飘摇。她站在路边叫了辆计程车,没说目的地,只让对方在市中心漫无目的的瞎逛。 但半个小时后,她毫无征兆的对着司机喊了停车。 “别开了,甩不掉的。” 她让司机将车停在路边,给足了计价器上显示的戒尼,头也不回的走进不远处的森林公园。 中午时间的公园空无一人。 石头长凳、掉漆的路灯、还没放水一地枯叶的喷泉池,以及没到季节依旧保持枯枝状态的树木。绿意与枯树交织,不知名的野花散发阵阵清香。 她就站在遍地鲜花的中央,没再前行,直到—— 大量脚步声将花田包围。迪妮莎无动于衷。她注意力全部放在脚下那些粉的、黄的、蓝色的野花上,指尖漫不经心的拨弄蓝色的花蕊,直到其中一人毫无危机意识的踏入花海。她两指掐断那朵蓝花,将注入念力的花朵直直刺入那人的鞋面。 “啊啊啊啊!!!” 惨叫响彻天际,所有人都被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了不知多久,其中一人吞咽着口水还是开口:“请、请玛丽小姐和我们走一趟,我们的女主人想要见见你……” “哦?”迪妮莎挑起眉。 . 写着促销折扣的店铺,挂着废弃鸟窝的屋檐,被烈日晒得刺目的玻璃,街面卖冷饮的小摊。 现在是一个小时后的下午。 在仿似静止实则流动的时间中,迪妮莎来到事务所所长的办公室。 她对着不知将尸体分配给谁而焦头烂额的老所长开口:“那具尸体,我接了。” 16、016 漆黑色的豪车停在法医事务所大门前,反光的车漆将事务所门前围拢的人群映现,吵嚷怒骂飘到十里开外,就像受惊躁动的蜂群。 “正主一直在里面坐着。” 寂静的事务所二楼,迪妮莎的办公室响起一道男声。 “嗯。难得有热闹可看,不下车就不下车吧。” 收回手指,变形的百叶窗叶片弹回原状,迪妮莎将烟头丢到窗台的铁盒,未燃尽的烟蒂遇水飘起袅袅白烟。 对于女人这种事不关己的任性话,库洛洛状似勾起无奈的笑容,只是眼神深处带着溶解不化的漠意。 “你打算怎么和他们家解释?毕竟他们儿子那样的死相。” 库洛洛的语气顿了顿,一双黑眸落在迪妮莎的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微表情。 他说:“那样的死相,怎么都不可能定性为自杀吧。” “解释?”迪妮莎的眼神变得莫名,“那请问我的报告是怎么写的?” 库洛洛温和的陈述:“是自杀。” “那他们瞎么?我为什么要解释第二遍?” 香烟的甜腻还未从这间屋子彻底散去,阳光穿过百叶窗的阻拦,温柔的分布在迪妮莎的面容上。 “就是自杀哦。” 她突然柔和了表情。 “那份报告详尽解释过尸体是何时落水,在水下挣扎时又是何时撞到尖锐的石头划破了皮肤,最终又倒霉到被鱼群吃光了xia体的。”她温柔的注视库洛洛,“我的尸检结果不会出现纰漏,不管是谁来做二次判定,都没办法对我的【真理】进行回驳。” 解释的这么清楚,你应该也察觉到这具身体的念能力了吧。 迪妮莎的嘴角噙着笑,突然生出逗逗对方的心。 想要么? 如果故技重施再次使用美人计,是没有机会的,因为今天就是系统任务的最后一天期限。 也就是说,今天过后,你就只能看得到吃不到喽。 “意思是说,只要是玛丽写成的尸检报告,将会成为【合乎情理】的唯一真相对吗?” 接受到迪妮莎的信号,库洛洛的眼神闪过异样的光。他很快推断出这项能力的核心。 “嗯……”但她这次吊人胃口的没有正面回答,“算是吧?” 她转头,目光再次落回楼下的那场闹剧,让库洛洛心痒难耐同时又不能过于心急。 “还真是厉害的天赋。” 他装做不清楚念能力的存在,真诚的赞叹她的专业,并邀请她一起共进晚餐聊聊令人苦恼的外石滩工作,就像后辈谦逊请教前辈工作事宜。 盗贼团团长的演技一如既往的出色,可惜…… “不了。晚上我还有事,” 楼下事务所的挂牌被拆了,大门被踹的满是凹鞋印,迪妮莎注视着闹剧,笑着拒绝身旁的男人。 窗子缝隙投下碎光,光线梳理睫羽翘起的每一丝弧线,像天使羽翅下最柔软的绒毛,但那样的表情却缺乏温度。 库洛洛将这幅漂亮的画卷绘在眼底。 “是么。那还真是遗憾,只能约在下次了。” 他收回目光中的异样,不动声色移开视线,语气依旧温和有礼。 “对了。最近事务所内生出一些不好的传言。玛丽,他们都在传你私收了戒尼,拟了一份假的尸检报告。我想这不是真的,对吧?” 这个消息,可真令人意外。 房间变得落针可闻。 对比等待答案的男人,迪妮莎的情绪突然收敛了些。 寂静的室内歘的亮起火光,她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深吸一口后,缓缓叹出。 “怎么会这么想我呢?”她看起来很坦然,“缺德的事我可不屑去做哦。” 轻飘飘的语气用以掩盖心脏漏掉两拍的事实。 两指虚虚的夹着烟,迪妮莎微微错动步子,将刺目的光线驱赶到发端,让清澈的目光暴露在男人的眼底。 “与其在这质疑我,不如做二次检验吧?验证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再咄咄逼人我就要考虑去其他城市就职的可能性了哦。” 这种软刀子般的威胁,库洛洛露出讶然。 “怎么会,我可是百分百相信玛丽你的专业性呢。我担心的是楼下那群人,毕竟车里的那位并不认同这样的结果。” “所以,你还是想听听我有没有其他解释。”她说。 “对,没错。至少要把你从这件事剥离出去。” 迪妮莎耸耸肩。 “行吧。” 一点点拉起百叶窗的串珠,她将自己的身影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然后拉开窗,在所有人抬着头等待答案的刹那,对着横在门口的黑车竖起中指。 “你儿子就他么是自杀,少特么在那儿摆个不接受现实的蠢样,回家丢人现眼去吧!” “刷——”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她平静拉上窗,降下百叶窗的叶片。 果然没多久,下面更加汹涌的砸门与叫骂透过玻璃传入屋子。 “好了。解释完了。” 目睹一切的库洛洛按着额角叹了口气:“从某种情况来讲,玛丽还真是【胡作非为】呢。” “好说好说。” “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收场?” “他吵他们的呗。” 清风卷着嫩芽扫进房间,同样卷起她的发。迪妮莎拉开门,推开走廊上的窗户。 在库洛洛讶异的注视下,迪妮莎踩上走廊的窗台,利落的翻出窗外。 她将手帕环在外墙一侧的排水管道,双腿支撑在管道两旁。 “反正老头子一开始就打算处理不好就把我推出去背锅,我干嘛还要反过来维护他呢?你说是吧?” 迪妮莎顺着管道滑了下去。 “对了。替我向老头子请个假,就说我快生了,暂时先回家休息。” 随下落的动作,柔软的发尾在窗外俏皮的跃起又消失,下方随即传来道别。 “就这样吧,拜。” 迪妮莎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呵。” 事务所二楼 被独留下的库洛洛缓步来到走廊。他双手插入裤兜,居高临下凝视楼下翻墙而出的迪妮莎,再没了平时的温和伪装。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趣呢?” 低沉的嗓音如同钢琴低音的旋律。他轻轻捂住嘴,思考着。 “玛丽是你的真名吗?” 那声低喃陷入风里。 . 对比法医事务所一触即燃的气氛,百米开外的街道安静得连空气都带上闲适的味道。 迪妮莎踩着高跟鞋走在街边,她盯着橱窗里的新衣,直到震动声在口袋里响起,她才收回视线,拿出口袋里的第一台手机。 【感谢玛丽小姐为我们做的伪证……】 是雇主发来的感谢信。迪妮莎一目十行的看完,又退出来点开后一封邮件。 尾款到账的金额数令人满意,迪妮莎欣赏了好一会儿那一长串的零,爽够了再删除掉两条信息。 想到刚刚事务所库洛洛所说的关于自己“私收戒尼”的事,她对着街道粲然一笑。 “工作期间还能赚外快的事,我不干才是傻子吧?” 这一刻,她做出真实的回答,可惜想了解真相的听众并不在场。 钱包丰满的迪妮莎走进那间商铺,买了展示柜上那件心仪的长裙,提着袋子回到出租屋。 时间很快进入夜晚,漫长的夜晚过后,晨光又驱走了月亮。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她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她在这座小城没交过朋友,所以第一反应,是法医事务所那边透露了她的住址导致仇家上门。 “咚咚咚……” 响声在空旷的客厅回荡,清晨的阳光将空气中的灰尘拢在一起,被那声音一激,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对比昨日“恢宏”的围城光景,今日这敲门声文雅到仿佛复仇者们都是七八十岁的大爷大妈般缺少力气。 迪妮莎光着脚挪到大门,她先是踮起脚尖,顺着猫眼向外望。 敲门声还在继续,她的表情露出迟疑,最终还是拨开了门把。 门外站着两位年轻的夫妻。 见迪妮莎开门,丈夫敲门的手还悬在空中,僵持片刻又适时的放下。 “进来吧。” 不是复仇者,所以迪妮莎让开位置,语气平淡的放两人进屋。 两杯速溶咖啡被送到对方面前,但夫妻双方并不打算喝。作为妻子的那一方满脸疲容,深陷的眼窝及黑眼圈让这位夫人看起来至少看了十岁。 注视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热气,那位夫人忍不住捂脸痛哭出声。 “谢谢……谢谢玛丽小姐为我们做的一切……” 泣不成声的女人已经语无伦次,还是作为丈夫的一方郑重向迪妮莎再次表示感谢。 “我们女儿的骨灰已经遵照她的遗愿撒向大海,她在遗书中……让我跟你道声谢……” 男人说:“那个魔鬼的父亲不敢动我们,所以一定会将失去儿子的气撒到您的头上。这是我与妻子为您准备的车票,一个小时后启程,请不要再在这个城市停留了。” 这是一个草菅人命的富三代长孙,不小心迷j了另一家族长女的悲剧故事。 故事的结果,不是捏着鼻子的家族联姻,而是父母方为爱女报了仇,又买通迪妮莎做出对方长孙自杀的假证据。 可惜爱女依然想不开去了…… 这个故事中,迪妮莎只能算是不太紧要的边缘角色。她只是刚好能将这次故事编撰出圆满的结局。 上次的尾随,也是俩夫妻雇佣了私家侦探秘密进行,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迪妮莎识破,甚至几个侦探甚至险些折了,被一朵花刺中脚面的那位至今还躺在医院。 以上,就是故事的全部过程。作为边缘角色的迪妮莎成为这件事的最大获利人,她可以把烂摊子留给老阴b解决,同时让库洛洛尝到有好能力偷不到的爽感。 昨天是任务期限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今天她便是自由人了。所以无须这俩夫妻操心,迪妮莎不准备继续留在这座城市。 “谢谢。” 她露出微笑。 “我会离开这里的。” 憔悴的妻子起身抱了抱迪妮莎,就像汲取了一些力量,由丈夫搀扶着离开了这座出租房。 华贵的着装离开,生辉的蓬荜打回原形,晦暗的光线再次充斥客厅。 茶几上的豪华包房车票,目的地通向巴托奇亚共和国,她最近确实需要回那里一趟,虽然目的地不是那一国,但也临近那个国家的边缘地区。 她每一年都会在那个特殊的日子回归。 做回她自己。 【滴——30天法医工作已完成,任务奖励:整体提升宿主各项属性值。】 【滴——力量值提升……】 【滴——魅力值提升……】 【滴——敏捷值提升……】 【宿主:迪妮莎】 【年龄:22】 【人偶拥有数量:24】 【力量:53(满值100)】 【魅力:68(满值100)】 【敏捷:49(满值100)】 【耐力:62(满值100)】 【幸运:80(满值100)】 【防御:44(满值100)】 【提示:由于宿主完成任务数量达到100,现开启制作人偶新模式:融合人偶】 【宿主可选择任意人偶与幻兽进行融合】 17、017 链接车轮的钢带随列车发动的长笛而逐渐向前碾动,钢带有节奏的推转,甩掉烟囱口排放的污烟,轰隆隆驶向远方。 她已离开这座城市,为期一个月的角色扮演也画上了圆满句号。 透过车窗,她的视力望得更远了,各项属性的提升让她的耳朵判断出——即使法医这个角色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但有些人明显还想追究到底。 那具尸体背后的家族,上了这趟列车。 当当当——铁棍漫不经心地敲击铁管,不太客气的搜查透过门板隐隐传进室内。窗边的铁质框架倒映出法医的干净脸孔,她毫不怀疑那伙人破开房门的第一件事便是砸烂这张脸。 可迪妮莎还是不紧不慢地拉开腰间的挎包,从里面抽出一支烟。随着越加逼近的破门声以及其他房客不满的争吵与殴打,那些脚步停在了这扇房门前。 “当当当——!” 并非礼貌的敲门,而是铁棍欠缺教养的打砸。 “喂——!里面的人!识相的赶紧给我们图克家族打开门!别逼我们把锁砸开亲自到里面搜查!” 声音大到甚至压过列车行驶时的轰隆作响。 可砸门过后,门外的几人却只得到静悄悄的回应,要不是门锁牢牢的挂在门上,几个打手都要以为里面没有人。 打手脾气爆裂,退开两步冷笑着命令手下砸门。咣咣两声巨响后,当房门被踹开,包间内同时响起抽水马桶的声音,与此同时迪妮莎拉开房门。 她指尖香烟烟尘袅袅,一脸慵懒的向几个打手看去。 为首的那人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上下打量一番,举起手中的相片。 “喂!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法医的面容出现在相片上,对于迪妮莎来说眼熟得不能再眼熟,可她却镇定的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车厢中的女人个子极为高挑,上身着黑色打底,腰系牛仔外套及同材质长裤,衬得身材极好。她两指虚夹香烟,裸露出的手臂与肩膀带有明显不太好惹的肌肉质感。 黑发蓝眼,五官带有刀锋般的冷冽,浓密的长卷发被发带束起,显得魅惑而干练——与自己寻找的个子稍矮的女法医从形象上大相径庭。 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打手做出判断,对眼前明显不好惹的女人收敛了吊儿郎当的凶恶,将铁棍别在腰间,郑重其事的做出解释,随即带队伍走访下一间。 打手离开后,房间陷入静谧。 被破坏的房门虚掩,相隔不远的下一间房传来明显的打砸。 迪妮莎在房间内松散的站着,只是不咸不淡的对着外面说了句“小点声”,便将钢铁材质的大门暴力顶上门框。门锁被捏成了扭曲的铁疙瘩,五根指印清晰的印在锁头上,变形的门框还能透出些许外面的光景,令无意中窥到的打手们不寒而栗。 迪妮莎对外面的情形不感兴趣,她不慌不忙再次步入卫生间,将法医容貌的玩偶丢入系统空间。 是的,她又换了一具身躯。只不过之前的那些身躯都是她一针一线在系统空间缝出来的,而这具属于她自己。 没有心理咨询师堪称女妖的顶级脸蛋,不是法医那张干净讨喜的漂亮容貌,也不带蜻蜓女王五彩斑斓的翅膀特效。真正的她,漂亮却带有锋芒,魅惑却不软弱,帅气逼人到不好惹。 安静的在车厢抽完了香烟,迪妮莎使用门壁上的电话致电列车上的餐厅。半小时后,维修工人上门,顺带还带了她点的肉馅煎饺。 众所周知,凡在运输工具上点餐,就要做好价格贵味道差的心理准备,这次也不例外。干巴巴的煎饺带着长时间冷冻在冰箱的异味,馅料缺少水份,干巴巴就像放了三天的干面包。 难以下咽。 一旁换下旧锁的维修工正拧着螺丝,等她艰难的咽下饺子,维修工与还未走的送餐员开始在门口闲聊。 “那帮凶神终于从上一站下车了。” 维修工叫苦连天:“从他们上车开始,我的工作就没停过。” “有什么办法?谁都知道图克家族是那里有名的地头蛇,反正只要远离那座城市就好了。” 迪妮莎听了一耳朵两人的谈话,勉强将盘子里最后一枚煎饺丢进肚子,这样才不算浪费那5000戒尼的钞票,随后,她任由两人一蹲一站在她门口修门,自己走上过道,来到餐车。 吃了宛如嚼报纸般的一餐,她现在有些口渴,想喝点甜的东西。 餐车上的饮品价格也不便宜,有些甚至超过了菜品的价格。她点了最便宜的柠檬汁,端着杯找了一处不太显眼的角落落座。 “您好,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柠檬汁的味道辗转在味蕾,带着清凉涌进食道,高大的身影走来遮住桌面的光。 身影投映在桌面上,发丝的轮廓令人升起不好的预感。迪妮莎的目光由下往上,视线定格在对方脸上时,预感应验了。 男人清纯如学生的相貌闯入视线,只是这一次,纯良的外表覆上悖逆的光环,等臂十字盘绕上宛如邪教般的不详气息,双耳下稀有的蓝矿石熠熠生辉,在这一刻将主人衬托得异常尊贵。 他依旧保持毫无杂质的微笑,只是有了这两样“特殊”标识的衬托,刚刚的询问好像变成了单方面的通知。 “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他又问了一遍。 “不……”她想要拒绝,但即将脱口的“不方便”在舌下转了一圈,未免对方起疑,她改口:“没有人。坐吧。” “谢谢。” 文质彬彬的身影坐到自己对面,那双眼浸入太阳的光晕,含着笑,却不言。 优秀的猎手往往以无害的面相示人。 她突然想到这句话。而男人就像是为了印证这项条例,姿态松散的翻开一本书。书脊上《法古文明的陨落》几个大字充满晦涩难懂的气韵。 他历来喜欢那些带有神秘色彩的东西。 迪妮莎了然,将视线转向窗外,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嗦着吸管中冰凉的柠檬汁。 敌不动,我不动。 高脚杯里的液体随着时间推移见了底,柠檬片混在剔透的冰块中,杯壁铺满水汽。 窗外由城市变作起伏的高山。 对面还在安静的阅读,似乎刚刚的相遇,那场指向明确的问询,疑似看穿她身份的借座只是一场惊心动魄却最终以平淡无奇收尾的插曲。 她想了很久,放过了咬出牙印的吸管,离开餐车柔软的座位,可对面的男人依旧无动于衷的把注意力放在书页,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很好。 迪妮莎总算放下戒心,心安理得地迈步离开。 希望对方的出现只是巧合,而不是把她的返乡路变成一片腥风血雨。 因为真实的库洛洛比她还有肆无忌惮,就像旅团建团的宗旨:胡作非为。 在包厢熬到了夜晚,黑漆漆的窗外只有车顶的光晕照亮一小圈土地,水泥铸造的电线杆偶尔闪现,但这些注定一辈子孤单的造物被飞速离开的列车无情抛在原地。 肚子饿了。 她躺在床上,柔软的床铺再舒服也不能填饱肚子。 是的。她又饿了。 独自一人时,行驶列车带来摇晃感更加明显,就像汪洋里的小船,飘飘忽忽,不上不下,时刻涌上身体造成与灵魂的错位感。 更饿了。 上次那盘索然无味的煎饺让人提不起点餐的欲望,她犹豫再三,最终意志妥协给肚子,亲自到餐厅吃那些热腾腾的自助餐。自助的味道势必也不会太惊艳,但新鲜的食材总不会让五脏庙反感。 何况,也不一定会遇到库洛洛。 柔软的鞋底停在餐车大门,当拉下门把的那刻,她咽回了那份侥幸。 “……” 她错了。 库洛洛,是一个能把鹰熬死的男人。 《法古文明的陨落》这本书已经见了底,对知识的渴望令人变得废寝忘食。 如果旅团做不下去,他大概可以去学校任教,只要不是教学生胡作非为,他应该可以干到退休。 迪妮莎腹诽了一句,去餐台交了定额的戒尼,为自己搭配了丰盛的晚餐。 享用过程中,余光瞄到熟悉的身影。对方站起身,看过的书籍就那样随手丢在一边,没多久便端了一盘食物来到她面前。 她瞧了远方的书本一眼,孤零零的,被吸收后便被弃之敝屣。 “请问……” 而书籍的主人来到她面前,礼貌的嗓音还未彻底说完,便被粗鲁打断。 “没位置。” 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现在她要是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她就是头号大傻子。 可她的回复换来一声轻笑:“是吗。” 库洛洛没打算为难她,可也不准备放过她。他端着餐盘转而坐到另一侧的餐桌,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他们比邻而坐,还是和面对面没有什么区别。 “你对我似乎抱有警惕。” 男人旋转着餐叉,将盘子里裹满酱料的面条徐徐绕上叉子,不经意的话语令人想到了刀光血影。 经历过长发男的洗礼,迪妮莎尚能稳住。她将一块鸡胸肉放进嘴里:“我对所有贸然搭讪的男人都心怀警惕。” 这句话回复的算是滴水不漏,但男人依旧不打算放过。 “你与我曾认识的一个女孩很像。” “我记得我们并没有说过几句话,所以对那句【很像】,我保留意见。”她对答如流,甚至暗自称赞自己思维清晰。 “你与她都抽同一牌子的香烟。” 香烟。 石子坠入大海泛起涟漪,迪妮莎咀嚼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再次将下一块食物无停顿的送入嘴里。 她将裤兜里的香烟丢到对方桌上:“你是说这个牌子?菲美斯的古古丁含量只有其他烟的四分之一,且烟味不重。我想这个牌子很多有品味的女人都会选择。” 她连自己都夸奖了进去。 “是吗。” 男人在笑,洁白的牙齿甚至没有面条留下的酱料。 “那刚刚的停顿怎么说?我所分析的反馈信息可不像你的理由那般真。” 满含笑意的瞳仁渗出如丝如雾的阴霾,它们在他眼下汇聚,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仅仅只是一个微妙的动作,在他的眼中就成了露出破绽的信号。 库洛洛依旧保持风度。 “所以,我应该称呼你为玛丽?还是克莱娜?” 这质问令人心烦。 勺子丢入餐盘的当啷声令男人眼神闪过异样的光。 “不打算伪装了吗?” 他乘胜追击,同时优雅放下手里的刀叉。 “并不是。” 用餐巾轻点嘴唇,心烦的迪妮莎却对一步之遥的男人莞尔一笑。 “你说的那两个名字,让我觉得这位先生的感情史真是丰富。” 明艳的笑在光线适中的车厢晃人眼睛,就像一朵娇艳欲滴同时又布满钩刺的野玫瑰。 “想必这位先生的体力以及【其他能力】都尤为突出。” 她意有所指。她款款起身。她抽出其他餐桌女客描眉的绘笔,在男人的注视下,慢条斯理抽出桌面烟盒内页的锡纸,在上面落下旖旎的红唇印。 “你的目的达到了哦。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流畅的在纸张上写下号码,她优雅的矮身,将锡纸顺着男人后腰腰带塞了进去。确定不会掉出来,她轻吐幽兰,在男人的耳畔轻轻呵气。 “晚上来么?” 这样的情景,没有男人能够坐怀不乱。 “这位小姐大概是会错意了。” 可库洛洛却一扫刚刚的咄咄逼人,再次戴上纯良的面具。 他歉意的推开她,从座位上站起身。 “抱歉。我应该是认错人了,刚刚的行为恕我失礼。” 男人优秀的外形,外加嗓音的加持,即便做出失礼的动作也令人生不出被冒犯的感觉。 迪妮莎没急着讲话。她捞起桌子上的烟盒,磕出盒里的一支香烟,毫不避违的展示给对方看,甚至挑衅的舔了舔烟蒂上的香烟标识。 这是引起对方怀疑的元凶,但她坦然亮出它。 “是么?那还真是可惜。” 她目视前方,眉眼隐含挑衅。 餐车区域不让吸烟,她只能遗憾的用舌尖浅尝烟丝点燃前的辛辣。 库洛洛与她擦身而过,被留在原地的迪妮莎没有目送男人的离开,而是转着眉笔,将它还给隔壁桌的女客。 “你……你刚刚好帅。” 对于迪妮莎刚刚的大胆表现,女客羞红了脸,磕磕巴巴的夸奖。 对此迪妮莎选择欣然接受:“谢谢。” 随后返回座位。 虽然人已走远,可她的心思还在库洛洛的身上未散。 这位喜欢追逐难题的盗贼团团长,永远只喜欢难题前布满荆棘的道路,却对难关最后的奖励意味索然,就像刚刚他不会喜欢轻易到嘴的猎物一样。 她对他还算了解,也知道怎样才能快速打消对方的疑虑,冒险尝试的方法也以预料中进行收尾。 视线落在餐盘中未吃完的食物,迪妮莎想了想,又要了杯柠檬汁,将余下的食物一口一口送入口中。 不过……库洛洛毕竟是库洛洛,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大概撑不了多久。 迪妮莎推开餐盘,点掉口红上的酱料,离开了餐厅。 在回去的走廊上,她毫不意外的在垃圾桶中见到了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锡纸团。 “哎呀。真可惜。” 不太走心的感慨一句,她有些遗憾库洛洛没发现纸团中的惊喜。 18、018 前往巴托奇亚共和国的列车并非直达车,中途另有15个停留站。 迪妮莎的车票是那对夫妻给予的,目的地是共和国的登托拉地区。这个地区乍一听名不经传,甚至地理位置都较为偏僻,但要是提到臭名昭著的揍敌客家族,那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那是世界闻名的杀手世家。 可她的目的地不在登托拉地区。 行进的第3日,列车抵达费达蒙市中转站。那是一个平凡的清晨,车身拖着夜晚收集的水雾,带着满身露水疲惫的驶入古老站台,刻有车次的号码牌随着车轮咬死车轨,洒下满牌的露水,一侧窗户未拉紧的窗帘,隐现还在熟睡的白发夫妇。 迪妮莎在这时走下车。带着不多的行李,谁也没有惊动,她头也不回的踏上这座站台的木地板。 费达车站的历史追溯于上个世纪,是座年龄超一百岁的老家伙。它没有新式车站的钢铁战衣,没有漂亮崭新的放水油漆,只有用火烧过的防腐木板材,与工人亲手剔除毛刺的一草一木。 木头做的车站,木头石柱上有工具雕刻的小鸟牵着电灯,木头长凳上,有木质铅笔写下了谁爱谁的海誓山盟,连用来遮雨的顶棚都是木头制作。 这里看似简陋,却沉淀着时间的味道,她知道时间没有味道,但如果放在这里形容,那这里的时间大概是木头潮湿的味道。 迪妮莎稳步前行,一步步走入密集的人流,没过多停留,在车站外的大巴车站点上了车,踏上回家的旅程。 . 列车重新在旷野奔驰,窗外画面不断变换。寂静的包厢还保持女人离开时的原样,阳光照射到沙发的温柔棱角,同样复制粘贴到其他车厢。 对比其他车厢不时响起的交谈声,这里显得异常静谧。 窗台上的玻璃瓶中,玫瑰花坠下一枚花瓣,可娇嫩的花瓣还未飘落,一只素白的手悄然拉开车厢的门,涌进来的风又将花瓣推落床铺。 它轻轻落在枕头上。 包厢门外,青年的皮鞋守礼的止步于滑轨画出的横线。 库洛洛还穿着白天那套西装,只是领带被食指随意扯开,白色衣领下不是皮肤,是一小片不循规蹈矩的灵魂。这样子倒是比奶油小生野了不少,库洛洛保持开门的动作,一双眼将其中的所有家居尽收眼底,尽管屋内被光照映衬得十分暖心,但依旧掩盖不住即将散去的味道。 女人的味道彻底消失了。 “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么……” 阳光的碎屑洒落眼底,看似无害,其实潜藏更大的危机。库洛洛在思考时,会下意识将手掌撑在脸上。大拇指中的虎口对着嘴唇,随着面部肌肉的牵动,虎口下的嘴唇勾起洞察一切的弧度。 “竟然被算计了。” 那场状似邀约的勾.引,实际是打消自己疑虑的另类脱身方式。 对方足够了解自己,所以才在一开始便布局。 “真是失算了。” 危险的笑容又融入不加掩饰的赞赏。 “不愧是……能从我手中骗走一大笔钱又顺利脱身的克莱娜呀。” 伴随轻笑,库洛洛的语气中却染上孩子气般的抱怨。 “可惜侠客在这件事上没办法出手。” 沉稳的嗓音在房间内缭绕不散,他道出原由。 “毕竟有救命恩人身份在其中。” 身后走廊一片静谧,列车行进时脚下能感受到微微的晃动,他的耳朵捕捉到沙沙的脚步。站在门前的库洛洛偏过脑袋,注意到由远及近提着黑色垃圾袋的列车员,脑中因想到什么而将眸光转移到袋垃圾上。 年岁不小的列车员佝偻着后背,左手提着黑色垃圾袋,右手拿着扫把。她目不斜视的与走廊上的青年擦肩而过,听力减弱的耳朵捕捉不到风声的痕迹,直到收获青年的好心提醒。 “有垃圾掉出来了,阿姨。” 列车员停住步子,茫然的低头望去,变了神色:“啊,还真是。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的。” 整洁的走廊中央,除了散落的瓜果皮屑,其中混杂着一个金色的纸团。文质彬彬的青年弯下腰,拾起那些干净的垃圾帮忙丢进袋子的破洞,随后在破口处系了个死结。 “好了。这次应该不会漏出来了。” 两人起身。青年那可靠的话语让年老的列车员笑出层叠的鱼尾纹。她拍拍青年的胳膊,夸赞了几句:“现在像你这样热心的年轻人可不多了,真是好样的。” “您过誉了。” 保持着纯良的笑,库洛洛送走了年迈的老者,随后从衣兜中掏出曾被自己丢弃的那张烟盒内页纸。 注视锡纸内页眉笔写就的电话号码,香艳的唇印还留在上面。库洛洛拿出手机,视线越过唇印落在号码,顺着纸张上的数字敲击屏幕。 号码很快被拨出。 “嘟……” “嘟……” 三声响后,甜美的声音从听筒响起。 “您好,这里是天空塔服务中心。报名竞技场比赛请按1;查询楼主比赛请按2;楼层服务请按3;意外死亡赔偿相关项目请按4……” 果然。 虽然直觉号码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打算尝试一下。 试出结果的库洛洛垂眸注视手机屏幕,保持笑容按下挂断键。 “嘟——” 纸团重新回归垃圾桶的怀抱。 . “各位乘客请注意,共坨市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保管好自己的随身物品,谨防小偷。” “各位乘客请注意,共坨市到了……” 从睡梦中醒来,迪妮莎揉着眼从密集座椅上抬头,此时车上乘客已经没了大半,大体是在别的城市提前下了车。她打着哈欠将注意力转向窗外,这时大巴车已经来到终点站。她随同余下的乘客踏下楼梯,顶着阳光径直走到农贸市场。 半小时后 “您好,请去山上的精神科疗养院。” “好的。” 司机从后视镜瞄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启动了车子。 又二十分钟,车子稳稳的停在疗养院门前。 “当当当。” 她来到门卫室,弯腰敲敲窗口的玻璃。 里面的大叔正在玩手机游戏,听到声音瞄了她一眼,因为认识,没说什么便用遥控器给她开了门。 “谢谢。” 将一袋牛肉送到窗内的桌面上,迪妮莎朝着里面点点头,继续往疗养院大楼深处走。 一路上遇到了仰头一动不动望天的人,遇到了缩在树下数蚂蚁的人,还有给树枝织毛衣的人。 迪妮莎对这些人目不斜视,直到鞋子踏进大楼的地界,冷硬的表情才肉眼可见柔和下来。她拐进大楼最东侧的杂货店。 “老头,最近生意怎么样?” 中年男人穿着病号服躺在摇椅上,脚下一个半新不旧的收音机正滋滋啦啦讲着某某遗迹出土的新闻。男人听到声音,皮下的眼珠抖动两圈,先是把脚伸出拖鞋,随即用脚趾按掉收音机开关。 室内安静下来,男人掀起一只眼皮。 “生意怎么样?”男人懒洋洋的说:“诶呦呦呦,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爸呢?” “知道。”迪妮莎并不在意对方的吊儿郎当,将农贸市场买的熟食丢到桌上,“这不想着给你带比特牛的牛肉了么?” 一听这话,刚刚还阴阳怪气的男人停止摇动摇椅,蹬上拖鞋起身。 “哼。算你有点良心。” 他四处张望着走到电视柜,坐在地上在一堆洗漱用品后面翻出一瓶白酒,这种廉价的白酒度数不高,在当地都用啤酒那样的瓶盖封口。男人反手用启瓶器崩开瓶盖,享受的闷了一口。 “霍——爽!” 搬来矮桌和小凳,男人就那样旁若无人的望着外面,也不管景色是不是满是精神病的草场,自顾自的一口肉一口酒沉入自己的世界。 “度数不高你也少喝点。” 自然没有回应。迪妮莎见此情形也不再劝,随手摸了货架上的薯片,拆开包装,坐到对方曾躺过的摇椅,一边摇一边吃。 “1200戒尼,一会儿走时别忘付账。” 对于偷薯片的行为,刚刚还陷入自己世界的男人此刻精准的报出货品价格。 摇椅嘎吱嘎吱在摇,她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那行。一会儿牛肉钱你也给我转一下。” 嘴里薯片是烤肉味的,味道让人想起小时候的美好瞬间。迪妮莎眯着眼睛。 “还有回来的火车费、巴士车费、计程车费……” “停停停!” 举着酒杯的中年男人突然回头瞪了她一眼,过一会儿又泄了气。 “你这辈子就是来克我的!行了行了,钱不用付了!” “就不应该付,哪有爸管闺女要钱的。” 对此,男人嗤之以鼻。 两人之后相顾无言,明明在一间屋内,明明是父女关系,却各做各的事。直到护士推开门查房,男人才匆匆忙忙藏起酒瓶。 但酒瓶还是被眼尖的护士没收了。 “你不是能听得特别远么?刚刚怎么不提醒我?” 迪妮莎瘫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姿态与刚刚男人的如出一辙。 “嗯——我是能听得很远。”她眯着眼老神在在,“但我不想说啊。医生不是不让你喝酒么。” “那你刚刚也没阻止我喝啊!” 男人理直气壮的指责。 迪妮莎不为所动:“我刚才让你少喝你听了么?” 男人被怼的哑口无言,叉着腰不服输的对着她干瞪眼。 迪妮莎懒得理他,长腿一勾,把地上的收音机抛弧线带到手心,指头一挑拨开收音机的开关。 【法美罗加帝国遗迹的挖掘工作……】 杂音又充斥房间,伴随失真又情绪饱满的讲解。男人眼睛瞪的累了,只能气呼呼跑回去干吃那袋牛肉。 这时,矮桌上的手机响了。 两人目光聚集到桌面,迪妮莎“波”的一声关了收音机的开关。男人走过来捞过手机,通话内容以她的耳力能听的很清楚。 “行。行。我知道了。大概6小时就到。” 原来是男人的商店订了货,要去天空塔那边取。 “天空塔距离这里可不近,你怎么想到去那儿订货?” 随着男人挂断电话,迪妮莎适时提出疑问。 “没办法。进货的通道前几天被泥石流给堵了,飞艇送货的成本太高,这段时间都得去那边取货。” 男人走到货架后面的生活区,这次走动幅度有点大,所以即便极力掩饰,但迪妮莎还是敏锐看出点什么。 她跟随对方绕过架子,视线落在那只不敢吃力的脚踝。 “看什么看??小姑娘家家的偷看你爸换衣服啊?” 她只得退了下去。 等到对方换完衣服去拿货车的钥匙,迪妮莎冷不丁在他身后开口。 “你脚怎么了?” 这声问令男人拿钥匙的动作出现一丝的停顿,随即倔着脾气嘴硬:“没事,前几天下楼摔的。” “你这里是一楼,平地摔瘸了?” 平静的反问让对方脸色更加不好。 “你管我。” “对。现在这个家只有我管你了。” 这话说的有点重,本来能擦出火花的空气突然被无形力量抽离,吸进肺里的全是苦涩的味道。 迪妮莎率先低了头。 “行了,钥匙给我吧。” 男人以为被限制行动,登时炸了毛。 “臭丫头我才是你爸,你可别倒反天罡了!” 那圈钥匙转眼便来到她手里,迪妮莎翻上窗台,轻松躲过男人的袭击。 她再不问男人的脚怎么摔的,蹲下.身与张牙舞爪冲来的男人平视。 “行了。有什么货我给你取吧。” 刚刚还愤怒的男人因为这话哑了火。他停下步子,想了想,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去抽屉里掏了一把钱,别别扭扭的开口:“开到那里天都黑了,你也别急着走,找个旅馆住一宿再回来。” 她望着指缝中那一堆皱皱巴巴的戒尼,不太想拿。但看到男人执着的眼神,还是一把将那些钱揣进兜。 “知道了。明天回来对吧。” 迪妮莎翻出窗户,远处是绿油油的草地以及还在各自世界沉沦的病人们。她抬手将指尖的钥匙扣展示给后面看。 “回来给你带酒。”见面后,她第一次露出笑,“先祝你生日快乐,爸。” “诶——” 本来还生分的父女关系似乎顷刻就追溯到她小时候。 那时,她骑着男人的脖子注视星空,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19、019 白色箱货开到天空塔时已然天黑,迪妮莎戴着棉线手套,注意窗外倒垂的后视镜,根据指示将车倒进灯火通明的大库。 “倒——倒——倒——好了,停!” 这是一处专做批发零售的工厂,彩钢房占地面积足有3万平米,光门就有八米高,排满货架的商品看起来比超市还要壮观,却只对进货商们开放。 指挥迪妮莎顺利入库的是位蓝帽子的大叔,看到驾驶室下来的是她,满脸浮起疑惑,像在找什么人般又向车内瞅了一眼。 迪妮莎嘭的关上车门,递出副驾驶早已准备好的理货单,顺便解释了一嘴。 “别找了。我替我爸来取货,这两天他腿脚不方便。” 找人的大叔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老疯子的女儿啊!” 这称呼可不太礼貌。 迪妮莎瞪了他一眼。蓝帽子大叔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不好意思的笑笑。 “抱歉。因为大家都这么叫他,所以我就……” “没事。”将责任推给别人是人类的惯用伎俩,无论对面的人憨厚与否,迪妮莎说,“他以后会好的。” “啊……啊对。” 因为两人不熟,这次对话以尴尬作为收场。 这之后她走进仓库深处,根据头顶垂下来的挂牌分区找到清单上的货品,一箱一箱叠在一起,等到出来时,左臂上已经放了10箱货物。 这举动明显惊住了那位口无遮拦的大叔及四周一众工人,大家都凑上前围观。 “你、你这丫头!到底吃什么长大的这么有劲?” 迪妮莎将货物推进箱货深处,出来时看了他一眼,礼貌回应:“你就当是吃金刚长大的吧。” “哦……金刚啊。改天我也让我小孙子吃吃看。”大叔似懂非懂想要跟风。 一旁年轻的工人看不下去,用手肘碰了碰大叔:“叔,金刚是电影里的角色。” “啊?” 当年轻的工人嘀嘀咕咕在大叔耳边科普电影剧情时,迪妮莎已经扛着另10箱货物装进车。 “咔哒。” 东西全部买齐,她拉上车厢的门把,确定锁紧后,来到驾驶位利落翻上车。 “东西拿完了,那位叔叔我走了。” 手伸出车窗招呼一句,白色箱货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亮起车灯,头也不回驶入茫茫夜色。 “这丫头还真有个性。”大叔望着远处喃喃自语。 年轻的工人再度看不下去:“叔。那是你说她爸坏话,人家懒得搭理你。” “啊?” . 鳞次栉比的高楼如星群般众星拱月围绕天空塔,蜿蜒向上的塔身宛如一条长蛇,不断向天空生长着躯体。 入夜后,风送来清爽。迪妮莎降下一侧车窗,将一只胳膊搭在窗上,单手掌控方向盘,一边侧头感受城市惬意的凉风。 来自天空塔的喧闹即使隔着很远依旧传入耳畔,每一层的观众都在为今晚的比赛加油呐喊。月色将远处那座塔衬得轮廓曲折乌黑,但塔上亮起的细碎光亮又过分的耀眼。 她沿着城市河畔而行,开了很久,却感觉依旧绕不开那座塔。它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天边,想到今晚就要在这座城市停留,索性调转方向盘,将车子开上跨江大桥,朝着那座塔前进。 半小时后,车子顺利来到塔下。这里遍地都是停车位,是竞技场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专门准备的。迪妮莎将货车倒进一处靠近楼梯的车位,熄火后,扶着一侧的栏杆扶手,顺着台阶走上楼。 塔附近的建筑也很有特色,房屋呈阶梯状修建,十几节台阶上横向修建一排错落不齐的房屋,那里有餐馆,有台球社,还有一些刮刮乐店铺。每一家都有一些客人在里面,但这个时间喜欢来这儿的都是一些中年大叔。刮刮乐店铺有好多中年人叼着烟坐在那里看球赛。 要去到上面的旅馆,还要再走三座楼梯的距离。迤逦的阶梯不是垂直铺就,有时依着这家房屋修建,有时绕过那家的院墙。野草穿透石缝爬上栏杆,她看到一家面对楼梯修建的理发店,门面不大,已经打烊,清洗洁白的毛巾正挂在扶手上迎风飘扬,而风刮来了洗衣粉的味道。 她终于走到了建筑群半山腰处的旅馆。几家闪着庸俗色彩的灯牌在夜晚此起彼伏,一眼就能望见的陈旧吧台,里面坐的人年岁都不小了。她找了一家卫生比较干净的店铺,在门口吧台的背景墙上看到了这家店的价目表。 “普通包间2000戒尼一晚;带卫生间和淋浴的3500戒尼一晚;豪华包间包早餐5000戒尼一晚,不包4500。住几晚?” 听到脚步声,前台老太太从织毛衣的繁琐工作中抬头,露出一张悭吝刻薄的脸。 “不用早餐,豪华包间住一晚吧。” 天空塔附近的物价果然贵,就连普通小旅馆也没禁住诱惑价格一抬再抬。 迪妮莎翻出老爸给的那把皱皱巴巴的戒尼一张一张数,不够的就拿自己包里的钱填补。在老太太不耐烦的目光中,终于将4500的金额凑齐递给对方。 “房间在2楼左手边第三间。” 老太太递出钥匙。 “知道了。” 迪妮莎转身向楼上走。 楼梯下方摆着一盆叶片肥厚足有一人多高的盆景,大概是老板为了招财用的,狭窄的墙角无法限制盆景的生长,浓密的叶片挡住了部分过道。上楼时,她拨开那些枝叶,没走上几节楼梯,身后由远及近属于孩子的打闹让她停下步子。 怎么说呢,那声音有些耳熟。 迪妮莎若有所思的向下望。 “奇犽,智喜刚刚说明天让我们去云谷那继续修行。” “嗯嗯,知道了。啊对了,小杰!你刚刚战斗中那招还可以改进一下……” 一黑一白两个脑袋凑到一起研究战术,直到遇到楼梯上挡路的迪妮莎,男孩们才停下交谈一同向上面抬头。 两张熟悉的面孔让迪妮莎露出微笑。 “嗨。” 她友好的打声招呼,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外貌并非是蜻蜓女王。 她现在是她自己。 “呃,嗨?” 还是黑头发的男孩有礼貌的回应了她。 白发的男孩对外人历来警惕性极高,一时间没开口。 行了,就这样吧。 迪妮莎收起笑。 认亲的话,会暴露自己能力的。 “再见。” 莫名其妙的打招呼过后,以堪称神经病的方式收尾。两小只明显一头雾水,他们面面相觑,直到迪妮莎迈步离开。 “喂——小杰。你认识那个女人?”楼梯底下响起不客气的声线,明显来自白发男孩。 “呃……我也不认识。但对方既然打了招呼,不回应似乎不太好吧。”另一道声音来自黑发男孩。 迪妮莎的步子越走越远,楼梯下方的声音因为扩散而变得失真。 “你这家伙……下次少跟陌生人聊天!要是遇到居心叵测的坏人……”白发男孩的声音变得无奈。 “啊痛痛痛痛——松手松手!奇犽松手!” 不仅无奈,他还动手了。 用钥匙打开第三间的房门,简陋的客厅在楼下闪烁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她按下门口的电灯开关,骤然亮起的暖光驱走了房间内的黑暗。 这时,俩孩子的打闹声由远及近,没有停顿的咚咚咚跑过门外的走廊,进了隔壁。 迪妮莎还没有意识到和小孩子做邻居的问题的严重性,走进浴室洗漱,等擦着头发出来时,客厅墙上的挂钟已经临近晚10点。 明天还有6个小时的旅程,所以必须要早点睡。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吹干了头发,穿着一次性拖鞋走进房间。 旅馆的床铺不够柔软,即便被子已经洗到泛白,满鼻劣质的洗衣粉味道,依旧掩盖不了角落里滋生的霉味。 豪华包间也不过如此。 她从脑子清醒到昏昏欲睡,朦朦胧胧中,当梦境悄然来临,就被骤然爆出的巨响惊醒。 打了个激灵,她从床上睁眼。 “哈哈哈!小杰!你速度太慢了!” 她一脸懵的望着天花板。 “是奇犽你太快了!哈哈哈!” 她慢慢将目光转向一侧墙壁。 “啊啊啊!小杰!没想到你竟然也这么狡猾!!可恶啊!” “略略略!那是跟奇犽学的!” 枕头大战在隔壁拉开帷幕,不知是鹅毛还是什么家禽的羽毛透过隔壁的窗户飘过她的窗外。 她从一脸懵到面无表情,仅仅只用了10秒。 “哈哈哈!看我的极速炸药!” “啊好痛!看我的甩竿攻击!” “竟然用上鱼竿!小杰你真狡猾!看我的!” “啊奇犽竟然搞偷袭!卑鄙!!” 青筋一寸寸爬上额角,随着更强烈的打闹声,她猛然从床上坐起。 一阵风般冲到窗口,砰的一声撞开窗子,朝隔壁猛然砸去一枚遥控器。 她冷厉的朝那边喊道:“半夜不睡觉还在这里扰民的小屁孩以后生儿子没p眼!” 整个阶梯式房屋群都因这句话出现片刻的凝滞,闪烁的灯牌们集体岔了气。 这声音一出,隔壁死一般寂静,正当她满意自己震慑住对方准备回屋睡觉时,隔壁刮来一朵白色的旋风。 顶着白毛的男孩指着她张牙舞爪:“八婆你谁啊?!” “咔嚓……” 灰色水泥窗台被徒手掰碎,她笑着露出满是牙龈的牙齿。 “我是你.妈。” 20、020 翌日 微风无云的青空,错落不齐的房屋,谁家的窗帘跳出窗户随风起舞。一条条挂着晨露的铁栏杆,一个个晾晒衣物的家庭,构成了普通又与众不同的早晨。 蚂蚱颤动触角跳过爬满青苔的阶梯。 大头鞋步履蹒跚,在最顶层的台阶前止步。 “奇犽……没事吧?” 黑发的同伴脸上写着担忧,写着无奈。 “啊……啊。还好。” 白发男孩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容。他双眼无神,似乎过了一宿,都没能接受自己明明已经学会了念能力,结果还能被人胖揍一顿的事实。 身后的旅馆传出脚步,两少年步调一致的回头,正巧与套上棉线手套的迪妮莎擦身而过。 时间在日光下被放慢,碍于身高问题,两人的视线仅到她的肘部。鼻尖距离布料仅有一掌宽的距离,似乎隐隐能闻到淡淡的清香——那是旅馆浴室袋装沐浴露特有的味道。 “……切。” 待人走远,白发男孩表情复杂的睨着下方,望着女人步伐稳健的背景,口中发出一声不甘又无可奈何的心里话。 迪妮莎迈步走下最后一个台阶,鞋底溅起一块青泥,落在不远处的地砖的缝隙上。 “哗啦啦——咔哒!” 解开集装箱上的链条锁,她压下手柄,扫了眼里面静置的货,确认无误后,她再次挂上链锁,准备开车离开。 一道视线隐蔽的落在身后,转瞬即逝,轻到宛如拂过头顶的鹅毛。 “喂。” 她停下动作,撑开【圆】感受了一下,确定方位后对着墙角说:“我看到你了。” “……” 昨天挨过揍的白发男孩臭着脸从墙后迈步而出,身后还跟着黑头发的同伴。 “我的潜藏手段经过家里人测试过,你不可能察觉。” 白发男孩侧身对她。他下巴微抬,端着脸的样子加上几节台阶的高度优势衬出异乎寻常的骄傲气质。 看迪妮莎点头承认他的藏匿手段,白发男孩几乎是瞬间抽出裤兜中的手,回身猛戳黑发同伴的额头。 “我就知道!果然是小杰你暴露了气息!” “啊痛!不对!我绝对藏的很好,说不定是奇犽你——” “哈??我绝对不可能——”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毁于幼稚的吵闹,迪妮莎太阳穴突突的跳,她按住额角,为了一段友情不会破灭,大方的揭晓了答案。 “看来你们还没有学会念能力中的【圆】,那是类似于探测器一样的存在。” 这样的答案令两小只终于放弃争执,睁着圆溜溜的清澈目光看着她。 呃,怎么说……被注视的她有种被一狗一猫盯视的错觉。 迪妮莎赶紧在胸前比了个叉:“不行。我可不会教学生,去找给你们开念的老师学。” 说完这些迪妮莎不再管他俩,翻身上车拧动钥匙就打算离开。 启动后的车子出现明显的震颤,她踩下油门时,口中发出一声轻咦。 车子似乎比原来无力了很多,那种脚感令人联想到年过古稀的老者。 “你应该是被当地的地头蛇给偷油了。” 偷油? 迪妮莎降下车窗,将头探出窗外:“怎么说?” 白发的男孩此时踱步而来,他将双手放在脑后,对比她的迷茫,他却一脸的了然。 “以前被老爸丢在这里身无分文的时候看到过。” 因为没有房间住,他凌晨三点还在街道上闲逛。想到曾经的过往,白发男孩翻了个白眼:“总之,他们会在人熟睡后找外地车牌下手,遇到黑心的团伙还会将整车箱的油抽到一滴不剩。” 顺着男孩的话,迪妮莎拉开车门跳下驾驶室。她拧开驾驶室后方的巨大油箱,探头去看黑漆漆的内里。 看不清楚。 圆柱形的油箱散发浓烈的汽油味,迪妮莎打开手电筒观察,发现男孩说的一点没错—— 果然丢油了。 虽然不是毫无保留的抽干,但这些油也坚持不到终点。大概是外地牌照给了那群地头蛇嚣张的勇气,即便是号称巴托奇亚共和国第一繁华的都市,人类的劣根性依然存在。 透过这箱油,她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她父亲的脚。 如果单独来这里进货,身为普通人的父亲也许已经经历过诸如此类难题,甚至有可能直面偷油贩的威胁。 但他不愿意给她添麻烦,所以没有说。 默默的关掉手电筒,迪妮莎转过身。 “白发小子。” 她叫他。 “什么?” 白发男孩下意识回应。 “替我看一会儿车。我去附近的加油站买两桶油,之后请你们吃早饭。” 钥匙抛弧线般丢过去,白发男孩下意识抬手接住。 他反应过来:“——喂!我好像还没有答应帮你忙吧?” 想到昨晚的旧恨,刚刚的和谐共处如泡沫般消失无影,他声调随之拔高:“你看看你昨晚做过的事!” 男孩用力的指着额头红肿发亮的包,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晒太阳时被打扰的猫,可爱又具备攻击性。 他像连珠炮一样开口:“还有,我们不是朋友吧?这种帮忙你怎么好意思开口?我看上去像那么好说话的人么?” 既然能在这里废话,而不是转身离去,明摆了这小子是想要点好处。 此时的迪妮莎莫名想逗逗他。 “其实少年人,我观你骨骼清奇,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正直勇敢善良的好胚子,所以……” “你当我弱智啊??!!” 她棒读的语气让他破了大防。 “哼。”于是她收回友好的态度,轻哼了一声,“小孩子真不好对付。” 白发男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总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小杰我们走。” 钥匙被丢了回来,迪妮莎抬臂接住。对于两人的离去,她状似遗憾的转身,按下车钥匙的开锁键。 “真可惜。本来还想送一箱比特尔巧克力当做报酬的,现在看来省下了。” “嘭!!” 她离开的动作被一道旋风阻拦,旋风以凌厉的速度撞上敞开的车门,随着车门的关闭,门把上挂上一条霜白的手臂。 向下看,霜白手臂的主人正注视着她。 “——等等。” 白发男孩松开门把,自空中落地,只有车轮高的身高却撑开两米八的气势。 白到发光的男孩抬起头,稚嫩的面容带上质疑。 “你说比特耳限量版巧克力?那东西我昨天去天空塔的超市还没货,你怎么可能会有?” 蔚蓝的眼睛仿佛盛满整片大海,波光粼粼,暗含经验老道的试探。 就算在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早已混得如鱼得水,但与同龄人的相处,依旧让这孩子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比上次更阳光了。 迪妮莎倾斜身体,将侧肩靠向车门,懒散的姿态增加了可信度:“他们没有,不代表我这里进不到货。” “10箱巧克力就成交。”白发男孩冷静的得寸进尺。 这漫天要价的姿态逗她笑了。抬手刚接近对方的头顶,男孩便一脸警惕的躲开了。 “干嘛?”没好气的瞅她。 “干嘛?敲你贪得无厌的脑袋啊。我又没让你搬货拉货开长途车,一箱的价值已经物超所值了。” 听到这话,男孩冷哼一声:“别把我和那些普通劳力相提并论,我的价格一般人请不起。” 白皙脸庞的骄傲模样,她真想拿根针戳破他的膨胀。 迪妮莎不动如山的“哦”了一声,抬手把钥匙向男孩丢去。 白发男孩本以为这是成交的信号,正得意的勾唇,就见钥匙越过他的头顶,飞向不知名的去处。 “?” 空中的钥匙抛弧线姿态落向身后,男孩顺着钥匙的轨迹仰头,以一个高难度的姿态看着它径直落入一个光头男孩的手。 “诶?” 身穿白色武斗服的男孩一脸懵的注视掌心的钥匙,抬起头对迪妮莎投以困惑的眼神。 “发生什么事了嘶?” “嗯,确实有大事。” 回话的是迪妮莎。她肩膀离开车门,迈步从白发男孩身边越过,来到光头男孩的面前。 “天选的少年,我这里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21、021 “天选的少年,我这里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身后的白发小子人都傻了,迪妮莎则将手掌按上更加懵逼的光头男孩肩膀。 “——什、什么任务嘶?” 可能是严肃的表情感染到光头男孩,他不自觉抓紧了手中的钥匙,一脸压力倍增的表情。 “看——那有一辆车。”她扶着男孩的肩膀指向远方,“现在它正陷入危难,需要我跨越千山万水找到粮食去喂饱它,不然它将活不过今晚!” 她表情沉重的注视光头男孩,仿佛在盯视来自中土大陆的护戒使者天团(1)。 她说:“保护好我们的车,等我平安归来,将送你一箱比特尔限量版巧克力作为报酬。” 单纯的光头男孩从被她按住肩膀开始,鼻子便被不自觉的牵着走。他好似陪她一起展望过艰难的旅程,眼神由呆愣到感动到震惊。 “比、比特耳嘶?是那家全球超一流巧克力加工厂嘶?!” 在迪妮莎肯定的目光中,光头男孩的表情如同朝圣般变得陶醉:“好、好的嘶!” “很好。正直勇敢善良的男孩,看护汽车的神圣任务就交给你了!要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哦!” “哦、哦嘶!” 光头男孩声音洪亮的点头答应,迪妮莎则俯视少年面露欣慰。他们两人的气场闪闪发光,和谐到简直融不进第三人。 一旁的白发男孩满头白发蹦出天线般的乱丝,他眼尾抽搐,黑色背心有一条肩带滑下肩膀:“……喂,小杰。” 黑发的男孩也豆豆眼看着这一切:“啊……奇犽……” “正直勇敢善良……没记错的话,刚刚是用来形容我的吧?” 黑发少年继续保持豆豆眼:“嗯……” 就这样,迪妮莎成功说服了护车工具人1号,她回头瞥了眼2号和3号,先是没有开口,而是来到驾驶室拿出油桶。 跳下车时,白发少年正一脸不爽的走到光头男孩面前,他还没等开口说什么,注意到走来的迪妮莎,不爽的抱臂“切”了一声。 “你还想干嘛?” 嗓音中的情绪很具象化,又拽又酷的少年音在她听来就像是撒娇中含着抱怨。 做他的家人应该能一直享受逗猫般的乐趣吧? 迪妮莎突然有点羡慕这小子的家中长辈了。 一戳就炸毛的猫有够可爱的。 “守好车,之后一人给你们一箱巧克力。” 逗猫过后收获极大满足感的迪妮莎满意许诺猫粮大礼包,她将单手搭在腰间,目光转向某一方向时,嘴角的笑意落下,眸光逐渐变冷:“但谁要是敢过来,打断手脚也好,扒.光了吊起来也行,留下活□□给我处理。” 她话语中的冷意令两个单纯的小孩不寒而栗,只有白发男孩恢复冷静:“啊。知道了。” 经过残忍训练改造过的手指咔咔作响,白发男孩勾起冷中带邪的笑容,这衬得他的桃花眼如狐狸般细长许多。 白色发丝围绕,深不见光的深蓝眼眸倾倒邪光:“只留活口的意思,就是说做的过分点也没关系对吧?” 她回视那双漂亮到近乎妖异的眼,给予肯定回答:“对。” “ok。” 交易达成,接下来的目的地是附近的加油站。 迪妮莎拎着油桶离开,直到她走远,三小只中间还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内……奇犽。”光头男孩小心翼翼的开口。 “嗯?” 比光头男孩还要高一头的白发男孩奇犽随口应了一声。 “……你不会真要做什么恐怖的事吧?” 注意到两名男孩一同出现的水汪汪狗狗眼,奇犽突然粲然一笑。 “怎么可能?我只是让那个女人有种这次巧克力给的很值得的错觉而已。”他嫌弃的摆摆手,“放心,类似的恐怖事我已经玩腻了,这次不会下手太狠的。” “太好了……” 俩男孩明显松了口气。 “啊对了。” 解答完俩人的疑虑,奇犽少年仿佛想到什么,表情诡异的将光头男孩堵在车轮底下。 “……什、什么事?奇犽嘶。” 光头男孩不安的攥紧钥匙。 而奇犽的目光正好落在掌下露出的钥匙一截。他立起眉毛,独属于猫咪的竖瞳直接将光头男孩盯出冷汗。 “喂,智喜。” “……嗯、在?” 肉眼可见化身大头猫猫,名叫奇犽的白发少年身后气势仿佛凝成巨大的海底漩涡。 光头男孩的眼神怕成蚊香圈。 奇犽表情幽暗:“这可是我先谈下来的工作,巧克力也是我的,知道吗?” “可明明奇犽也有一份的嘶……” “我的那箱是我的那箱,你的那箱本来也应该是我的。”奇犽竖起自己的小拇指,不情不愿的开口,“顶多、顶多拿到报酬之后分给你一袋。” “但、但是……” 名为智喜的男孩还想辩解什么,可奇犽升起的恢宏气势让人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最终光头的智喜男孩只能乖乖奉上钥匙。 “好的嘶……” 他蹲去角落里画圈圈。 “很好。3箱巧克力到手。” 白发猫猫则翘着鼻子,顶着一脸得逞的坏笑。 “呃……奇犽,其中一箱巧克力是我的吧?”黑发的同伴踌躇着用手指戳戳白发猫猫。 “啊呦,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小杰你也不经常吃那东西,全都分给我好了。” 撑起猫咪的三瓣嘴,胡须抖动,奇犽猫猫用猫爪悠然转动指尖的钥匙。 三箱巧克力都被一家独吞,提前分赃完毕后,三名男孩就跑到车内晒太阳。 金轮悬挂于天,放射性荡开光线,彩色的光晕在玻璃上晕染。柔软的坐垫舒适到令骨头变得绵软,皮肤时刻感受阳光的温度,三名男孩互相叠着脑袋,昏昏欲睡。 此时正是人类警惕心最薄弱的时刻,可当藏在暗处的那些个不怀好意忍不住现身,脚步还没等靠近这辆车,三人几乎可以说是同时睁开眼,或表情冷锐或满脸认真或一脸警惕的望向窗外。 长鼻子男人指尖转着刀花,他佝偻着后背,歪下巴上长着一张歪嘴:“小朋友,叔叔一人送你们一袋零食,把剩下的货都送给叔叔们好不好?” 明显是偷油的那群人,因为撬不开后车厢附了念的锁链而不甘心的守在暗处。迪妮莎之所以留这几个小鬼在这,也是为了让这些人放松警惕现身,再一网打尽。 车上的奇犽仿佛没察觉到危险,竟然“一脸天真”的摇下了车窗。 “内,大叔。” 白发男孩探出车窗的无害样子有一瞬令歪下巴男差点绷不住心中的恶意。他勉强维持住笑,不动声色靠近车窗:“什么事?小弟弟。” “如果我们不交出钥匙,叔叔们打算做什么?” 稚嫩的语气即便说出的话带有挑衅意味也显得那样无力。 歪下巴男人再也绷不住滔天的恶意,迅猛抬起手臂一把将男孩从车窗拽了出来。 “那就给老子吞刀子吧!” 阴森冰冷的粗哑嗓音,歪下巴男鼻孔贲张,得意致使表情扭曲。 恐怖威胁过后,身体柔软的男孩在手下微微摇晃,想象中的恐惧表情并没有出现,他竟在他手下露出得逞的笑意。 “喂,大叔。” 不再装模作样扮成天真无知的孩童,男孩认真开口。 “没人和你说过,能成为天空塔选手的小孩也不能惹么?” 他“轻轻”搭上歪下巴男的手。 “咔吧——” “啊!!!” . 时间过去半小时 套着两双棉线手套的手,稳稳提着两桶油来到阶梯建筑群下的停车场。 附近空空如也,昨晚听在这的大部分车已经因为各种理由驶离,飞空艇也如辛勤蜜蜂不断向天空塔运送选手。 停车场空荡荡,放眼望去只有热塑丙树脂画出的排列整齐的停靠位标线。迪妮莎环顾四周,确定没找到自己的车。 “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会念的孩子会打不过一群地痞流氓吗? 她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早就在查看油箱的剩余油量时,她就察觉到比白发男孩更加露骨且毫不掩饰的视线。想必那孩子也是察觉到了,才会打蛇上棍借机狮子大开口吧。 “可按理说,那三个孩子的武力值应该很容易就把那群人教训一顿才对……” 她思考半天,终于在灵光闪过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那帮臭小子黑吃黑,打劫了我的货。” 脑海中浮现白发男孩那张狡黠的脸。她曾在电话中听果子狸谈过念能力六大系人的性格。 “那个少白头多半是变化系。” 所以干掉那群地痞混混然后打劫我的货扬长而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失算了。” 她提着油桶回头,偌大的停车场外是偌大的城市—— 所以接下来的难题,是怎样找到他们。 “啧。真是一群给人添麻烦的小鬼。” 还是吊起来扒光了揍一顿吧。 像上次打劫他们那样。 小孩子揍一顿就乖了。 “不过首先,得试试融合人偶的能力。” 上次蜻蜓女王的任务,系统奖励给她一个空置的人偶位置,正好用来测试一下。 虽然一个会念力的小鬼不难对付,换成三个的话,胜率同样很大,但可能自己多多少少也会挂点彩。 能让自己受伤的教训就不酷了,况且也没法和老爸交代。 22、022 “咔嚓——” 窗外乌云盖顶,游戏的世界长年被雷声围绕。屋外的小镇笼罩在浅淡的雾中,街道静悄悄。潮湿的泥土路铺着青石板,路灯下一大一小两朵蘑菇就像游戏里的建模造景,只是刻画的过分真实,她也从来没见到过这里的居民。 刷新点依旧在一楼门前,迪妮莎尝试拉动通向外界的门把,大门分文不动,仔细看就像与整面墙严丝合缝融为一体。 看来能活动的范围依旧只有这栋民居。 【注意,鬼婆婆将在10秒后于客厅刷新——】 【十】 【九】 【八】 【七】 她放弃纠结眼前的事物,离开玄关走过客厅,直奔二楼。模糊的鬼影那时已在客厅若隐若现,就像模仿生前的习惯,衣衫褴褛的浅影一动不动坐于沙发,死气沉沉。 晦暗的屋子,电视满屏雪花滋啦啦作响,老太太的喘吟又响起了。迪妮莎赶紧快跑几步,想把那贴着头皮的声音甩掉,当鞋子迈上楼梯的第一节台阶,系统倒计时结束。 【二】 【一】 【鬼婆婆已成功刷新】 由于这次不是系统指定的人偶角色,所以不会有材料位置的提示。随着“啊啊……啊……”声音飘近,死神的镰刀再度在头顶围绕。 迪妮莎果断冲进庇护所。 “啊啊啊……啊啊……” 镰刀扎进庇护所的大门,却没有扎透,□□的门上凸起小小的一角——又被迪妮莎给按了回去。 门外的粗喘不甘的徘徊良久,最终因窄小的脑容量无法承载过多的记忆,而步履蹒跚的慢慢走下楼。 很好,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她脱下鞋子,小心翼翼打开门,走出门外时,尽量不把地板踩出声音。 鬼婆婆依然在客厅里徘徊,电视机总算发出了声音,只是咿咿呀呀断断续续的戏曲感觉听了还不如不听。 她放弃去一楼搜寻材料,将二楼的房门一间一间推开,屋里的陈设她闭着眼睛都知道放了什么,需要注意的是一些可供使用的小道具。 【您已拾取主卧房里生锈的刀叉】 【您已拾取主卧室抽屉中的五面贴纸】 【您已拾取儿童房里的手风琴】 【您已拾取书房装饰物南瓜】 【您已拾取衣帽间里的手电】 因为是融合人偶,凡是看起来特别的,她都运到庇护所,但是这些用来做融合人偶好像还差了些什么。 “融合……融合……” 她打了个响指:“啊。缺少人与兽的组合。” 可是她翻遍了所有房间,似乎都没遇到兽类的标本。 走廊上的迪妮莎听着楼下阵阵传递过来的粗喘,突然将目光落在楼上。 阁楼。 因为任务材料往往都出现在二楼的房间以及一楼的客厅厨房,阁楼部分她几乎没有踏足过。 一般标本类的特殊爱好,大概率是放在阁楼内欣赏的。 这样想着,迪妮莎侧耳听了会儿楼下的动静,确定没被发现,通过庇护所门前天花板上降下的楼梯,一步步走入漆黑的阁楼。 奇异的腥臭味涌入鼻端。 “哒——” 她把从衣帽间捡到的手电打开,光线刚一落入黑暗,密密层层的蛛网呈现在眼前。 明暗交错的阁楼,有八枚整齐排列的红点于黑暗中迅速靠近,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巨型蜘蛛的脸。 “!!!” 他特么简直要来一曲跳激光舞了!!! . 【已将南瓜缝合在人偶躯体上】 【已将刀叉捆绑在人偶躯体上】 【已将手风琴装备在人偶手臂上】 现在裁刀下的人偶已经初具人形,只差一双腿。 【已将阁楼的巨型蜘蛛腿缝合在人偶躯体上】 虽然阁楼蜘蛛异常恐怖,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卸掉了对方八条腿,期间还要预防楼下的鬼婆婆冲上来把梯子堵死。 她真是太难了。 幸好,现在拥有蜘蛛腿的融合人偶制作完成了。 只希望下次融合人偶的另一半生物不要那么多腿。 最好不是虫子。 【正在根据人偶的完成度、制作时间以及制作人的表现对新的人偶进行评级——】 【滴——检测到隐藏材料:主卧室抽屉的五面贴纸。】 【滴——检测到隐藏材料:儿童房的手风琴。正在进行数据载入……】 【滴——人偶评级已完成。】 【玩偶:蜘蛛女郎菲内斯】 【编号:025】 【念能力:手风琴演奏地狱之歌,令猎物进入混乱状态,持续10分钟】 【念能力:吐出蛛丝对猎物进行捆绑攻击,附带中毒效果。被命中的猎物出现僵直状态,持续时长5-15分钟】 【因五面贴纸附带属性,人偶产生附加能力:拥有女童、老人、男人、女人及怪物等五种形态,每种形态使用时间为50分钟,冷却时间为50分钟(提示:变身时间同样可使用蛛网能力。)】 【人偶综合评级结果:a级(附加a级技能)】 【恭喜宿主完成人偶制作任务,熟练度提升:25/50】 那由南瓜头刀叉手制作而成的粗糙人偶随着系统判定变作红发金眸的都市女郎,黑色皮手套搭配赫本风黑色大檐帽,黑色晚礼服下是八只布满刚毛的黑色蜘蛛腿。她将人偶翻过去看背面,想象中的后背没有出现,人偶又变作拥有长腿的人形生物。 “真漂亮。” 虽然现今手里拿的仅是q版的人偶,但她的眼前已仿佛看到穿上这具躯壳的美丽形态。 【人偶已制作完成,宿主是否离开制作空间?】 【是】【否】 对话框出现在眼前,迪妮莎没急着点确定,反而问了系统一个问题。 “我可以在游戏空间穿上这具躯壳么?” 问话令系统难得出现迟疑。 【宿主穿上这具人偶打算做什么?】 “新型人偶的诞生,我需要提前适应感受一下。”她问,“所以我可以现在穿上她么?” 【仅此一次】 系统做出批准,而迪妮莎也如愿穿上这具融合人偶的身体。 随着视角的升高,房间已经变得矮小。她生疏的操控八条腿钻出房间,刚踉踉跄跄的走下楼,就与赶过来的鬼婆婆打了一个照面。 老太太举镰刀的手迟疑了一下,仅剩的混浊眼球直勾勾望向身高近3米的迪妮莎。 而迪妮莎也向她露出笑容。 问:拿什么适应这具新的躯壳? 答:当然是死追她好多年的死鬼老太婆啦! 23、023 【三】 【二】 【一】 【已离开《鬼屋奔逃》游戏,回归现实。】 【由于宿主杀死游戏副本游走boss,下次任务难度即将升级,望知悉。】 天空塔的大门前正遭遇百年难遇的盛景。 一辆货车静立门前,不是卖货,不是推销黄牛票,却引来绝大多数路过人的目光。 原因是此刻车厢上整齐划一的挂满了不穿衣服的人。 “我们错了!我们的真的错了!请你们放过我们吧!!” 他们口径一致的请求饶恕,在围观人群的注视下痛哭流涕,一件件道出曾在竞技场附近做过的斑斑劣迹。 “啊啊啊,真烦人呢。虽然我也不想和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但是正主还没到,放你们离开的事就想都别想了。” 白发男孩侧躺车顶,训练得早已骨节分明的手掌撑在脸侧,柔软的银发如水流下指缝,柔和了眼神中的犀利,可弓起的手臂隐现的紧实肌肉轮廓又昭示绝不好惹。 那姿态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慵懒散漫,虽然面容稚嫩,透出的神态却已很成熟了。 他兴致缺缺的开口,观点清晰不容反驳:“偷油的是你们,明抢货物的也是你们,自己先惹的麻烦,现在就别以受害者的姿态求饶了。对于你们这种人,我是比较倾向于直接解决的,但既然事先答应过别人,大叔你就庆幸你们多活了一些时间吧。” “……??”这是什么凶残的发言?? 飞机头男人卑微攀附着绳子爬上车顶,泪汪汪的眼睛只对上奇犽冰冷的一瞥,便安静如鸡的松开绳子,自由落体般掉回车下,飞机头散开,迎风流泪。 男人之所以对那些话反应这般大,一是因男孩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凶残言论,二是因对方口中背后的人。 仅凭三个小子就能把他们追得满城的跑,其中一个甚至将没多少油的货车单臂扛了过来,那背后的正主该是怎样凶残的存在? 飞机头男人目露绝望,此刻的他突然想到远在山村里为农场主服务的老妈妈。 “愿神灵保佑!如果这次我能够活下来……” “咣当——” 空旷场地,来自重物的落地声比四周人群的议论还要清晰。车上哀嚎的人们仿佛接收到某种信号,求生的第六感令他们集体闭了嘴。此时驾驶室探出两个脑袋,车顶上悠闲侧躺的少年也手臂发力,一脸轻松的坐起身。 “总算是找来了。” 两手扶着盘坐的脚踝,白发少年面露指责冲着迪妮莎抬抬下巴。 “大婶,你太慢了。我和小杰已经等很久了。” “你姐我今年22,还没打算早早当人婶子,少白头。” 刚刚发出巨响的正是她丢在脚边的油桶,迪妮莎摘掉满是汽油味的棉线手套,轻飘飘反弹了少年的指责。 “我好像没说过让你们跑到竞技场等待。” 她一步步靠近车子,身体涌现十足的压迫感。 “我几乎找遍了整座城市。” 虽然也有打算教训一下对方的打算,但找遍整座城市属实有些玩过头了。 “你但凡从旅馆方向往这边望望,也不至于找不着了。”白发男孩悻悻的挠挠面皮,嘴硬却不太有底气的嘟囔了一句。 这时迪妮莎转移了话题。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她将内容指向车顶挂着的几个“脏东西”。 “你有察觉的吧?这几个人是你走之后冒出来的,留我们守车也为了方便你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白发男孩的嗅觉异常敏锐,几乎是在那几人靠近车的那一刻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现场气氛停顿了几秒,迪妮莎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欣赏的笑。 “聪明。” 她鼓鼓掌:“不过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把他们扒.光了吊起来。” “拜你和某个女劫匪所赐,扒.光了吊起来这个词已经在我这里出现很多次了。” 白色的手肘撑住雪白的单腿,他坐在车顶居高临下的注视她,挑起单边眉:“真是不爽这个行为很久了,所以今天就让他们尝试一下被扒.光了吊起来是什么滋味。” 他勾起笑:“何况,你不是说了过分一些也没关系的么。” 迪妮莎感到了意外。她真没想到这小子使用这招的原因竟然源自于自己。而他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自己和那个女劫匪其实都是同一人。 单手撑住货车车厢的车把,迪妮莎使力瞬间翻上车顶。她来到男孩的面前,在对方不动声色的注视下蹲下.身,向他抬起手掌。 “谢了。” 认真的语气,属于成年人的稳重可靠朝着白发男孩扑面而去。 桃花眼出现些微的情绪改变,蔚蓝的瞳仁落在近在咫尺的掌心,白发男孩想了想,大度拍开那只手掌。 “好了。我和小杰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余下的交给你了。” 白发男孩单手撑身,利落的跳下车顶。 当车顶只余迪妮莎一人,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车厢四周安静如鸡的“装饰品”的身上,又移向四周围拢的人群。 “我记得你叫小杰对吧?” 黑发的男孩从车内探出头,肯定的点头。 “这里太吵了。麻烦将那两桶汽油加满,将车开到无人的地方。”迪妮莎露出温和的笑,“可以吗?” 黑发男孩果然如预料中好说话。 “没问题,大姐姐。” 汽油很快灌满货车,车子驶离人群,于半小时后停在一座废弃工厂。 三位少年自觉来到了工厂外部,将独处时光留给迪妮莎他们。 “奇犽,应该不会有事吧?” 黑发的男孩张望了一下四周,有些担心那位大姐姐一个人应付不来。 白发男孩将头枕在脑后,淡淡瞥了眼杂草遍布破乱不堪的废弃工厂,不在意的回了句:“呆胶布。” “虽然人看起来有些冷,但还算是个懂分寸的。”他冷静的做出客观评价,“那几个人不会死。” 小杰同样望着里面:“我不是说这些……好吧。” 那个人和米特阿姨并不是一种类型,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她比他们强很多。 此时的工厂 坍塌的棚顶露出天光,绿色的藤蔓垂下,这里前段时间应该下过一场大雨,到处都是水坑,长满青苔的塑料管道横七竖八的摆放,早已与地面融为一体。 迪妮莎依然站在车顶。 她顺着白发男孩刚刚的提示,弯腰捡起一道绳索,将捆绑混混首领的那条绳子一点点拉了上去。 她刻意放慢速度,给足了对方心理准备的时间。 “本来这一招是打算教训那几个偷我车的孩子的,但没想到剧情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的。” “嗯。也许这才是正确剧情也说不定。” 绳子摩擦车顶边沿,粗粝麻绳摩擦铁质材料的刺耳扯响令吊住的几人安静如鸡,只有被拉上去的那个在不停求饶,期间圣母玛利亚、耶稣、哈利路亚、哈迪斯、雅典娜,各国神明全都被这位求了一遍,场面滑稽到仿似是给神明祭祀牛羊,虽然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想成为被选中的那个。 “不过用在你们身上也不算浪费,正好刷一下人物熟练度。说实话八条腿的身体我也是第一次使用,走路时一不小心就会绊倒自己也太丢人了。” 伴随绳子最后一声擦响,混混头领被拉到面前。她保持半蹲的姿势,在对方充满恐惧眼神的注视下,尖锐的刚毛刺啦啦穿破裤子。 “啊……啊……啊——!!!” 一个正常身材的女人突然抽条长高,头发变红自动挽起被帽子收束,眼眸变金,同时眼睑下睁开宛如泪痣的六只金色蛛眼。 明明是一场华丽的视觉盛宴,偏偏因为女人的八只蜘蛛腿而一步跨进恐怖频道。男人果不其然叫了起来,皮肤因恐惧而凸起仿佛要爆掉的青色经络,伴随不受控的全身抖动。 迪妮莎的视角逐渐拉高,身上紧绷的牛仔服翻卷变深,转换成黑色西装裙。脚下睁到极限的双眼倒映头戴巨大礼帽,身穿修身礼服裙的八条腿蛛腿女郎。 烈焰红唇,黑色手套,蜘蛛女郎看起来真是优雅放肆,又飒又冷。 “下午好,各位。” 华丽柔美的嗓音如古堡里的吸血鬼夫人,含笑的薄唇说话时露出猩红的獠牙。 “这幅样子你们还满意么?” “啊啊啊啊——!!” 此时吊在车周的其他人也同样看到车顶巨大的怪物女郎,所有人不约而同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一时间废弃仓库充满难闻的尿骚味。 在尖叫声为她搭建的舞台声中,迪妮莎两指优雅捻住帽檐。她笑着向脚下人脱了脱礼帽,优雅到近乎扭曲的嗓音说明目的。 “因为一些不方便告知的原因,请各位以后离这辆车的主人远一点,不论驾驶这辆汽车的人是谁。” 布满刚毛的蛛腿轻轻戳向车顶人的心口,重量令心口出现深深凹痕。 “懂了吗?嗯?” 她温柔的凑近瘫倒在车顶的混混头领。 “请一定用生命记住这些话。” 温柔的嗓音宛如地狱奏鸣的送葬歌。 24、024 破洞的天花板露出蓝天,一朵小花生在上面,它望着天,那里云卷云散,天高气爽。 “蜘蛛……蜘蜘蛛……” “好……好大蜘蛛……” “妈妈……大大大蜘蛛……” 没穿衣服的人排成排,双眼无神的注视天花板,目光呆滞,口吐白沫。 那时货车带着三小只刚刚驶离废旧工厂,他们拐到一处空地,迪妮莎将后车厢的门打开,开始“颁奖”仪式。 “……这就是你说的比特耳限量版巧克力?!!” 当箱子搬下车的那一刻,男孩不自觉拔高了声调,花瓣一样上挑的蓝色猫眼仿佛要瞪出来。 捧着箱子的迪妮莎点点头,她指着纸箱上的文字:“比特尔巧克力。看。每年限量1000万箱。确实是限量版比特尔没错。” 作为一个养尊处优十二年的少爷,奇犽大概从没听过谐音梗高仿品牌,一时间满脸的“我竟然也会被骗”的不敢置信。 他跳脚道:“我说的比特耳每年只限量1000箱啊!还1000万箱!1000万箱用得着限量吗?你在哪淘到的这个冒牌货!!” 就算是冒牌货,但只要沾了是自己老爸店里进的货这一点,它就不是普通的冒牌货。一时间迪妮莎有点不乐意了。 “说什么呢?就算是小孩子嘴巴也要放尊重点。什么叫冒牌货?人家是有合格的生产许可和检验标志的,你那个搞饥渴营销的比特耳说不定才是个西贝货。” “哈???比特耳不管是制作材料还是生产工艺都是你那箱冒牌货比不了!” “你尝过吗就否定它的价值?” 两人吵的不可开交,甚至摩拳擦掌动起手来,虽然最终依旧是念能力新人的奇犽被她按在地上摩擦。 “里觉个(你这个)……骗自(骗子)!” 事关男孩心爱的巧克力,即便这次输的脸触地,男孩依旧能肿着脸在地上发出不甘心的指责。 “枉我们俩还脱下衣服帮你遮掩,你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感恩。” 这样的讨伐令恼火的迪妮莎停了动作,注视手底下的男孩,银发的触感在手心软如绒球,引起轻微的瘙痒。她似是清醒过来,想了想收回手。 她身上穿的衣服,确实是三个小孩提供。第一次在人前变身成融合人偶,没想到对衣服的伤害极大,直接导致原来的衣服彻底不能穿。此时的她,一件儿童衣服被她穿成了露脐装,另两件被她一前一后系在腰间成了“裙子”。 如果换做平时,迪妮莎绝不会去理会对方的言论,但这次拿人手短,这小子的话竟然让她死去的良心该死的开始作痛。 “谁说我是骗子了?”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不讲信誉的大人,她活动了一下刚刚按住这小金刚而扭到的手腕,在蔚蓝眼眸的注视下,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神秘号码。 “嘟……” 电话过了一会儿接通。 “我还和芬克斯打了赌,你大概多久会打来电话。”男人的声音满含笑意,“看来是我赢了。” “金毛狐狸,你哪一回没赢过?” 迪妮莎不同声色的捧了对方一句,在轻笑声中,对方问明来意。 “说吧,这一次想问什么?” 迪妮莎也没卖关子。 “天空塔附近哪里有卖比特耳巧克力的?是耳朵的那个耳,别搞错了。” 这与迪妮莎风格天差地别的问题令那边感到诧异,对方问她怎么突然对小孩子的食物感兴趣,敲敲电脑顺手查了一下信息。 “啊,找到了。”随着键盘敲击声的消失,电话里传来准确信息,“大概是天空塔北走三公里的位置,有一家叫布朗的会员制超市。它家有你要的那种巧克力。” “谢了。”举着电话的迪妮莎注视面前眼神闪亮的三小只,解释了咨询来由,“这东西是买来哄亲戚家的小子们的。” “没想到你还是个知心长辈,真令人意外。” “谁说不是呢。” “行吧。这次情报就不和你收取费用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嗯,注意安全。”应付几句,迪妮莎挂掉电话。 “切。我可没听说过我家有你这门亲戚。” 随着电话被挂断,白发男孩抱起双臂,撇撇嘴。 “有你这种熊孩子亲戚我才倒了血霉。”她嫌弃的哼了声,“你们全家集体出门,你就是乱翻酒店抽屉的那个。” 可能是迪妮莎形容的场面过于刺激,白发男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好意思,如果真出现我们全家集体出门的情况,那也是某个g家出现了大规模动荡,以及我才不会无聊到去翻酒店抽屉。” “哼。那就是满酒店不老实的探险。” 这事猎人考试的飞艇上倒是做过,一时间俩男孩对视一眼,突然相视一笑。 “我猜对了吧?”扳回一局后,迪妮莎不再找茬,招招手示意三个小子上车,“走吧。带你们去买比特耳巧克力。” 三小只中,奇犽最积极主动。他轻松跳上箱货的副驾驶,坐好后拍拍身边的位置。 “喂,小杰,智喜,快过来。” “嗯。” “哦嘶!” . 货车在拥堵的城市穿梭,两侧风景交织,令人目不暇接。这座城市不光有前来看比赛的观众,还有如蚁群般辛劳维持城市运转的原住民。 刚过两点,餐馆依旧人声鼎沸。十字路口侧面的路灯亮着红色,指示灯随着3、2、1的读秒闪现成绿灯。 迪妮莎将车子挂到d档,踩下油门随前方车辆行进。 “奇犽,快看快看!” 车内的全新视角不同于猎人考试时坐在飞艇上俯视夜空,小杰将手放在玻璃上,指着远处马戏团的杂耍。 “马戏团么?”奇犽无聊的抱臂,“都是同样框架的表演,这几年也没什么新东西,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小杰将明亮的眼睛转向伙伴:“咦——所以奇犽看到过喽?” 白发的男孩在座位上不老实的踢了两下脚,眼神望向挡风玻璃前的天空,如蓝宝石般的眼眸似乎陷入回忆。 “啊。”他娓娓道出,“大概是9岁吧。”杀手的身份令他瞄了迪妮莎一眼,突然注意了措辞,“出去【工作】时无意中进去的,好像有走钢丝、小丑在天花板上倒着表演、动物骑自行车、畸形人将身体缩进坛子里。” “听起来很厉害啊。” 不光是小杰,就连智喜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注视奇犽。 见多识广的小孩顿时虚荣心被填满,一抬下巴,说了更多。 车子平稳行驶,迪妮莎转动轮胎般大的方向盘,将车子拐了个弯,期间没出声发表自己的观念,一直安静的听声线冷冽的少年用思路清晰的语言讲一些奇闻趣事。 末了,她竟然也不吝夸奖:“难怪你这么早熟,去过的地方和接触过的人事已经远远超出同年龄段孩子的认知了。不。可以说一些成年人都没有你了解的多。真厉害。” “没想到你也会夸人啊。” 被朋友夸奖,小小少年充满得意。被迪妮莎夸奖,这孩子反倒红了脸。 奇犽道:“一般啦。以你的实力,早晚都会了解更多的,只是一场马戏而已。” 迪妮莎给说话半天的少年递了一瓶水。 “3q。” 小少年拧开瓶盖愉快道谢。 挡风玻璃的光线透进水瓶,随着喝水声,透明的瓶身水位缓缓下降。那孩子不像这么没有警惕心的人,迪妮莎用后视镜瞥见对方喝水的样子,问出疑惑。 “缺乏警惕心啊少年,不怕我在水里下毒么?这样巧克力的事就可以耍赖了。” 这询问引得车内另外两只单纯的小狗一致转头看来,而社会经验老练的白猫则咽下最后一口水,不屑的嗤笑一声。 “普通的毒对我是不起作用的。”他摇摇矿泉水瓶,“何况这里并没有下毒,我喝的出来。” 男孩的话令迪妮莎联想到更深层次的含义。 “看来你的家庭还蛮特别的。” 白发男孩不以为意:“不聊这些没意思的,你还想听什么?反正没到地方,就当是打发时间喽。” 迪妮莎轻轻的“嗯——”了一声,将话题转向最初:“那就讲讲马戏团的事吧?” “嗯?没想到你感兴趣的是这个。”这话引得男孩诧异看来,“普通人家的孩子应该早就去过那里无数次了吧?” “你也说是普通家庭。” 手握方向盘的她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很可惜我没去过。” “所以是执念么?”白发男孩比想象中还要敏感。 迪妮莎这次没有作答。 她开着车,前方道路车辆变得稀少,可她的耳畔却响起嘈杂的人声与此起彼伏的童谣。 那是一座与她只有一门之隔的游乐场,中心广场的空地撑起巡游到此的巨大白色帐篷,那是她梦寐以求想要看一场的马戏团,可她只能看看关在笼子里的狮子,以及在场外化妆的小丑。 那扇没关上的游乐场大门将这样的场景化成遗憾永远尘封在她的记忆里,大多时候迪妮莎是想不起它们的,就是有时候像梦的碎片,或者不经意间某个词汇的闪现,会突然攥一下她的心脏而已。 “马戏团啊……啊,我想起来了。还有狮子钻火圈,小狗做数学题……” 在令人身心安逸的声线中,货车平稳的停在布朗超市门前。 “突突突……呼——” 车子熄了火。 而白发男孩绘声绘色宛如身临其境的讲解也进入了尾声。 窗外的大马戏退去,街道重新接管了现实。 28、028 迪妮莎有理由怀疑鬼婆婆是系统家亲戚,就凭这翻了nnn倍的任务难度。 但她也并不是那么害怕。毕竟人偶的死亡对她本身构不成威胁,就是有些心疼那些五花八门的念能力而已,可与揍敌客们对上,消耗势必会出现。 而且说实话,这任务让她心中升起隐秘的兴奋感,就像平静的海面终于掀起一丝畅快的风浪。 “侠客,我需要你帮忙调查一下揍敌客家族中人的动态。” 【这可有些难度啊。】那头传来轻笑,【但也不是很难办到的事。嗯,我看看……】 . 6月4日,周五,气温32度 古巴尔市 飞空艇越过因炎热而空气扭曲的沙漠上空,向着远处的目的地城市进发。 这是座被黄沙覆盖的城市,整个国.家的绿化面积不足百分之十。贫穷和富有让这里形成阴阳两面,贫穷的人住在废墟瓦砾,富有的人将首都变成世界奢饰品大国。 古巴尔人将中央空调装到室外,沙漠寸草不生,他们却将植被搬进城市的大街小巷,太过炎热的天气还会将特殊材质的遮阳钢板从地面升起,覆盖整座城市,同时打开地底的空调设施。 迪妮莎此时正站在古巴尔首都利希那市中心的某座超市。 她戴着鸭舌帽,人偶的金色卷发在脑后分别扎了两个小揪辫,背带裤配小黄衣的装扮,乍一看还以为是来旅游的邻家女孩。 【编号:01】 【玩偶:邻家妹妹妮妮】 只有18岁外貌的女孩是她制作的第一个玩偶,当年跳车逃走,不愿进入孤儿院的她为了以后的生活,为自己制作了一个假的监护人。 而这具人偶拥有一个与法医人偶相似却不同的能力——读取活人信息。 【念能力:信息数据化。用于读取活人的有效信息并转化为可视数据,包括近期身体状况有无病痛等。】 法医人偶能读取死人,而邻家妹妹能读取活人,虽然只能读取不能修改的能力一度被她认为成鸡肋。 金色的眼轻轻眨动,此时的迪妮莎处在超市的冷藏柜面前,没有水渍的玻璃门后,是琳琅满目的饮品,而架子上则贴着代表它们价值的价签。 5000 17000 93000 250000 真不愧是世界奢侈品大户,就连矿泉水的价格都是友客鑫的6倍,普通城市的20倍。 金色的瞳仁向右,就连最普通的咖啡,价格都是这里矿泉水的5倍。 迪妮莎打开柜门,扑面而来的水汽为鼻尖和脸颊带来凉意。她踮起脚,从货架的最上层拿下一瓶价格最便宜的矿泉水。 “再买几碗泡面就差不多了。” 矿泉水的价格都能离谱到这地步,想必其他食物也拥有超出想象的标价,即便现今的迪妮莎已经不再缺钱,但她依旧没有乱花钱的习惯。 抬手关上冷藏柜的门,透明的玻璃光线一晃,两道行进的人影刹那清晰呈现。 人影没有预兆闪现,本是极其平常的一件事,但看清人影的真容与侠客发来的资料上如出一辙,她的心还是没来由的咯噔一下。 揍敌客家族成员的脸,在黑暗世界可能神秘,但在与旅团有旧仇的侠客那边并不难查到,只是平时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看到两人的刹那,毫无准备的迪妮莎下意识想旋身离开,但到嘴的鸭子令她的身体先一步发出不甘心的信号,抬手抓住玻璃柜的门把。 大脑意识让她赶紧走,但脚就像生了根,两股思维在她脑内掐着架,导致她一动不动的盯着玻璃上的倒影,无意识的做出观察。 这两人拥有同样的银色头发。年轻的头发较长,披散在身后;年老的发质较硬,朝天生长,但看起来却比小杰的要柔软许多。 年老的背手走路,却不驼背。脸上留着两撇白色长胡,气场如普通人般并不起眼,但吊梢着眼看人的模样却不容小觑。 年轻的那个已至中年,身材长得高大魁梧,目测接近两米,比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显得壮实,皮相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不同于老人的普通气质,高个子的中年人表情挂霜,肌肉虬结的手臂一副随时拧人脑袋般不好惹。 这两人看似能很好融进人群,特殊关注才会发现有着远远区别于普通人的疏离与目空一切。 比资料上看着更立体,真人比那些文字更具压迫感。 “这次的目标资料糜稽以信息的形式发给你了吗,席巴?” 生涯现役的挂牌在脖颈轻晃,矮个子老人头也没抬,缓步前进。 “刚下飞艇时就传过来了,放心吧老爸。” 高大的男人蓝眸向下了一瞬,落在老人身上时转瞬收回。 他们旁若无人的进行着对话,似乎一点都不怕家族秘密被泄露。 现在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了,迪妮莎敛目收回玻璃门上的窥视。 两道身影目不斜视的与柜门前的她擦身而过,她的后背感受到两人走过时的微风,却感受不到两人的气息与脚步。 只是…… 视线顺着蓝色背带裤的肩带向下,一路来到裸露的胳膊,仅一个照面,她的每一寸皮肤都竖起汗毛,就像食草生物对于大型猛兽的本能畏惧。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变得很慢,她应该已经呼吸了好几次,却又好像忘记了呼吸。时间突然慢得两人走了很久好像也没走远,毫无征兆的,他们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她的脊背。 时间刹那恢复正常的流逝,她仿佛感受到大型蛇类的凝视。 但视线顷刻收回,好似人类在不经意间扫过路边的蚂蚁,轻描淡写的瞥来,觉得不值得注意,也不会在意蚂蚁被发现时的感受。 最终,他们在贩卖咖啡的货架后停留。 那里摆着价格昂贵的咖啡,就在迪妮莎右手边的白色货架上,高个子中年男人仅搭了一眼,便抬手拿下其中一瓶。那小小的咖啡瓶在他手里就像孩子玩具般娇小可爱。这样想时,对方突然转动头颅,朝迪妮莎这边落下冰冷的一眼。 大脑在这一刻仿佛都要冻上,她几乎是瞬间便收回视线,转而走向其他区域。站在原地停留几秒,再回头时,那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也背对她,消失在货架身后。 这两个人,是一照面就能体会到的难缠。 怎么办迪妮莎?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可是放弃又太可惜了。 他们早晚都要对上,只是这次太过突然没有预兆。 但也许是老天递给自己的机会呢。 她走到刚刚他们停留过的咖啡货架,但这里根本没有留下他们的气息。她的手来到中年男人触碰过的咖啡架,排列整齐的金箔咖啡缺少一瓶,那一瓶此刻就在男人手里。 760万/瓶 啧。 上面的价格刺痛了迪妮莎的眼,而对方看也不看直接拿走。这让她直面体会到暗杀世家的财力一角。 壕得流油,壕无人性。 她撇过眼,尝试着对货架使用技能,看看能不能读取一星半点的信息。 【注意!非活体目标无法使用信息数据化念能力】 【注意!非活体目标无法使用信息数据化念能力】 系统传来的反馈令人失望,另辟蹊径的方法显然是不行,她必须触碰到那两位揍敌客的皮肤,才能进行信息数据化的读取。 这技能就是个鸡肋。 但聊胜于无。 舌头在口腔内舔着上牙,她走出货架,半路又止住在超市寻找两人的念头,因为那样做太引人注目,就像送上门的蛋糕,与送死无异,虽然消耗人偶不至于要她的命,但什么信息都没换来可不划算。 有拿着湿拖布的清洁工从她面前走过,迪妮莎眼神追逐着对方的身份铭牌,略作思考,转而走到超市门口结了矿泉水钱,就在门口的大屏幕前关注起里面的监控。 刚刚拖地的清洁工在最左下角的分屏中,而失去踪迹的两名揍敌客则在右上角的分屏,他们步行着离开分屏的一角,无缝衔接到屏幕正中。 出来了。 买好咖啡与茶饼的两道人影步伐稳健来到结账口,是一回头便能看到的存在。 迪妮莎没有回头,她若无其事的离开监控,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在超市出口的长凳上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左一右各自推开超市的大门,来到街区。 等了会儿,她突然拧紧瓶盖,悄声跟了上去。 第29章【VIP】 第29章 眼前的巷子尽头立着一面墙, 足有5米高,水泥墙面还残留零星的白漆,现在都被褪色的涂鸦覆盖, 证明已有不短的年头。迪妮莎的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墙面,从那里起始直到自己脚边, 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这里安静极了,极到连风都充斥肃杀的味道。 不知是谁家的窗户朝向这里, 窗台放着一盆死花, 似乎在预示接下来的命运。 揍敌客一族果然名不虚传。 她只跟了十分钟,已经极力伪装气息, 但还是被察觉了。 “爷爷, 能问一下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吗?” 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她做出符合人设的动作, 撑起甜甜的笑。 墙头不知何时闪现一位老者, 生涯现役牌子垂在身前未见丝毫摇摆。老者立在墙头, 步伐如履平地, 此时正偏着身子平静俯视墙下的自己。 “什么时候发现的啊……小丫头多大了?” 老者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迪妮莎愣了一下, 可能觉得此刻稚嫩的面容比较讨喜,她加深了笑容。 “爷爷猜猜?” “15岁大概有了吧……唔,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家工作?” 这剧情的走向迪妮莎是真摸不透了,但她也不想这么容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于是回答:“不了爷爷, 我还是比较向往自由的生活。” “这样啊,倒是可惜了。这么小的年纪【绝】便运用的如此好,天赋不错。” 三指梳理了一下山羊胡,老者重新保持背手的姿态, 神态气质与公园遛弯的老头无异。 问题是, 遛弯的老头不会出现在这么高的墙头。 “谢谢爷爷夸奖。”她甜甜的回应, 同时说,“您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问题?哦,你问过我是什么时候发现你的对吧?” 苍老的声线不紧不慢,他跳下墙头,落地时的脚步也未见丝毫声音。 他向她走来,声音有了丝卖关子的意味:“唔——大概是你从超市的冷藏柜玻璃上观察我们开始。” “……” 平淡无奇的几句话,迪妮莎头皮都麻了。 她猜到对方会识破她的跟踪,但没想到时间点竟然提到这么往前。 她深吸一口气:“那下一个问题:我逃走的可能性为多少?” 她根本没打算知道答案,问完这话她转身就跑。巷子口就在前方,咫尺距离让逃脱变得容易,她甚至未感知到有人跟上来。鞋尖踏出巷外,胜利在望令心绪变得轻松,她的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看来揍敌客的实力要重新评…… 发丝在光线下闪烁,带起刺目的银芒,肌肉虬结的高大侧影无声出现,游刃有余封死她所有的退路。 ……估。 腰带轻晃,中年男人如一座山伫立,冰蓝色眼眸深处是蛇一般的竖瞳,他俯视而来,像在注视蝼蚁。 “小姑娘,是谁派你来的?” 浑厚低沉的声线,中年男人的态度明显没有老者看起来那么好说话。 身后响起刻意的脚步,柔软的布料提醒般轻触地面,老者背着手脱离漆黑暗巷,衣服的颜色被光注入色彩。 “就目前来看,你逃跑的可能性为0。” 老者还记得迪妮莎逃跑前留下的话,两撇白胡须下的嘴角保持向下,老者如实回答。 白发的中年男人这时也开了口:“要留着吗,老爸?” 老者摇摇头:“不需要了。小丫头比较向往自由,这样的心态不适合留在揍敌客。” 老者说话的同时,中年男人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迪妮莎的身上,似乎随时会动手拧下她的脑袋。 无名压力剧增。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开口。 “小姑娘……” “是谁派我来的呀?” 她打断他,巨大的压力下,她反而扬起笑,直视中年男人不含感情色彩的双眼。 “叔叔来猜一猜吧?” 咔吧—— 这是指头被按压的关节响动。 死人脸难得出现笑,杀气却倏然而起。 男人说。 “小姑娘,我可没那么好说话。”. 接下来是场毫无悬念的打斗。 年老的甚至没有出手,中年男人几乎是压着她在打,且每次都预判了她的动作,化解的同时给予她痛到要死的打击。 人体学算是让他们玩明白了。 在没有念力加持的情况下,男人能徒手捏碎砖墙,轻松的宛如捏碎豆腐一样。不论她怎么用【坚】防御,那手敲在肋骨下方的位置依然是最疼的,在小腿肚上一戳是最酸的。 最后她被对方掐着脖子举起来,达到足以平视的高度。 “这次能告诉我了么,小姑娘?” 对方就连气息都没乱一下,念力浑厚有势,在【凝】的视角下,磅礴的生命力如浩大的山,手臂稳到仿佛能拎起一座高楼都毫不费力。 而她这具人偶即便有原身各属性的加持,依旧是太弱了。 不过没关系。 她的目的自始至终都不在这场比斗。 迪妮莎对男人露出笑:“没人派我来哦,叔叔。” 发动人偶能力:信息数据化。 男人在同一时刻果断捏断了人偶的细颈。 她的身体随对方的放手而软倒在巷子,窗台上那株死去的花垂着脑袋,与她现今的狼狈形象如出一辙,而在未熄灭的视线中,中年人的信息面板已占据了视野的整个篇幅。 那稍显夸张的肌肉线条之下,没想到竟蕴含这样恐怖的爆发力。 她露出笑,因为第一个数据化信息到手了。 一旁的白发老者厌世的眉眼露出可惜,却不是在可惜人命,而是可惜没有问到幕后之人,一次性解决全部的麻烦。 “走吧,席巴。下午的沙漠派对我们还要到场,别耽误了时间。” 但揍敌客也不会惧怕麻烦的上门。 老者将不重要的插曲抛在脑后,步伐稳健的越过人偶,就要离开巷子,没有预兆的,本该死去的【人】骤然直起腰身触碰老人反背的双手。 发动念能力:信息…… “轰!!!!” 巷子旁的居民楼连接一家理发店。 随着巨响与整座房体的震动,墙壁轰然坍塌,露出屋内的店主与客人。 尘烟飘入屋,正在理发的店主瞪着眼睛,手中剪刀落了地,他另一手还在运作的电子理发器则无障碍爬到客人头顶,直接来了个巨开阔的中分。 此时客人还未察觉,安静如鸡的乖乖坐在椅子上,先是从镜子里注意到废墟中一动不动的女孩,先是克制不住恐惧发出尖叫,随即注意到镜中自己的巨开阔中分。 怎么说……剃秃都比这好看。 “我女朋友绝对会和我分手的。” 他一改刚刚的歇斯底里,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仰头陷入休克。 “杀人啦!!!!!” 店主有一学一,接手了客人的尖叫,叫的花枝烂颤,叫的魔音入耳,仿佛有木鱼在脑袋上狠狠地敲。 【作者有话说】 迪妮莎:第一次照面,要被揍哭了。 伊尔迷:大鹅怎么叫? 作者:所以大鹅怎么叫? 感谢在2024-05-20 17:08:31~2024-05-21 18:0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你好果汁、久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VIP】 第30章 “呀嘞呀嘞, 真是麻烦。”动手的老者甩甩手上的尘土,按上额角,另一手朝着尖叫的店主比了个手势。 他将食指和中指捻在一起, 动作轻得就像捏住一片羽毛:“稍安勿躁。” 却有奇效。 求生欲爆棚的店主瞬间便管住自己的嘴。 安静下来后,老者背回双手, 注意力放在废墟中【女尸】的身上。 “老爸。”中年男人适时开口。 “啊。刚刚稍稍有些惊讶。” 对于推倒普通人墙壁这件事,老者将这归功于自己的惊讶。 金发散乱的女孩躺在瓦砾碎片之间, 蹦上灰尘的娇嫩侧脸有些被金色的碎丝覆盖, 她闭着眼,金色的睫毛宛如鸦羽, 此时却已气息全无, 那副样子就像是睡着了。 “竟然在我们都未察觉的情况下还保留一丝气息,某些程度上来说也算天赋异禀了。可惜, 如果你能维持这种状态直到我们离开, 也许还能留下性命。” 老者的瞳仁落在悄声向门口移动的店主身上。 “那边那个。” “……在、在!” “关于推倒贵店墙壁的事, 无需担心, 我会原价赔偿你的损失。” 老者没有继续废话, 做出承诺后便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 梧桐吗?是我。” 【杰诺老爷。】 “工作中遇到了一些意外,一会儿你给8537……”以老者的目力能轻易捕捉到收银台名片盒中的电话号码, “7853打电话,后续的赔偿情况走我的私人账户。” 【明白,杰诺老爷。】 “另外……” 老者的声线古井无波:“这里有一具尸体,也一并处理了吧。” 【了解。】. 对于不能及时赶到老爷们任务执行地这一点, 揍敌客的管家们有特殊的为主人们分忧的渠道。 当感受到人偶被装进箱子里运走后, 迪妮莎果断切断了意识连接, 回到自己的身体。 这里是古巴尔城市边缘一座处在闹市中的酒店,远离揍敌客们,隐蔽的藏身地点,缺点就是有点吵。 “呼……” 刚刚还满身是伤,痛感简直让人原地飞升,下一刻便转换到没有伤痛的身体。 迪妮莎从床上支起身,她抬起手,视线追随而去,那条比例恰到好处的胳膊,因发力而浮现浅淡漂亮的肌肉线条。掌心的纹理清晰,不像邻家妹妹人偶满是软绵绵的脆弱感,迪妮莎握紧拳,让肌肉线条更加清晰了一些。 “不够……” 要捕捉到一位揍敌客换取赏金,此时的自己力量明显不够看。 “需要使一些特殊的手段。” 她记得,她在那具人偶的体内听到那位老者曾说过【沙漠派对】这样的讯息。 “沙漠派对……” 前面裸露墙砖的石膏板钉着装饰用挂毯,那是一整张泛黄的白色羊皮毛,卷翘的羊毛层层叠叠,毫无章法,但是用梳子梳理又能一通到底。 她现在要随着那些卷翘毫无顺序的毛丝找到迷宫的尽头。 揍敌客是来做任务的,他们的目标是沙漠派对中的某个人。 自己是来“做掉”揍敌客的,那么她是不是可以采用迂回政策,直接这样或者那样来让他们…… 意识中,飞扬分散如蒲公英的羊毛突然被风编织成清晰的线,丝丝缕缕温顺的盘绕在手心。 她将它们握紧。 “嘟——嘟——嘟——” “侠客,帮我查一下古巴尔市关于沙漠派对的资料。对,顺便帮我分析一下……” 做完这些,迪妮莎迅速从充满异域风情的酒店大床上起身,先是拿来纸笔,随后尽可能多的写下刚刚读取到的两人信息。 侠客的消息发来之前,她需要提前分析好两人的身体数据。 虽然老者的实力让人更加忌惮,但最后对方的那一击还是让自己的技能得逞了。 【检测到人偶01已死亡,是否对其进行删除处理?】 忙碌中,迪妮莎抬起头。 “处理人偶的那批人,现在什么情况?” “他们正在运送人偶到郊外进行销毁。” 迪妮莎对人偶的销毁没有兴趣,毕竟死去的人偶已不能再被使用。 手指在笔尖上点了点,她做下决定:“那等他们销毁后,我们再进行删除吧。” 【收到。】 房间安静下来,不再拥有系统的回响。一个小时的奋笔疾书,当写满两位揍敌客信息的纸张进入尾声,系统那边传来新的提示。 【已将人偶01成功删除。】 【提示:人偶位置已出现新的空缺,重新解锁价格:100000000戒尼。】 这价格听得她龇牙咧嘴。 “我记得当初绑定你的时候,第一个人偶位并不需要收费,之后出现意外的人偶,重新解锁空缺的价格也只在百万级别,怎么现在分分钟过亿?” 【重新升级的人偶拥有幻兽形态,能力是普通人偶的数倍,这是系统核算后,融合形人偶该有的价格。】 与此同时,侠客的来电显示出现在手机屏幕。 “喂。”她按下免提键接通。 【信息查到了。此次沙漠派对的发起人……】 【作者有话说】 伊尔迷(捏下巴):突然感觉迪妮莎和西索有些像呢? 迪妮莎:啥?? 伊尔迷(竖食指):都挺疯的哦。 迪妮莎:没没没,我是一个爱好和平,从不骗小孩钱,不说谎,是正直友好的邻家姐姐。 西索露出hentai的笑:你说这话丧良心哦。 感谢在2024-05-21 18:03:14~2024-05-22 10:5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LLTT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