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渡玉门》
1. 酒楼行义祸引身
是夜,秦家藏珍阁今日开阁设宴,朱楼高墙里笙歌曼曼,达官贵人们推杯换盏,皆为一睹阁内尽数珍宝。
墙头上黑衣男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等众人酒过三巡,便可翻身过墙,潜于阁内盗走他所要之物。
刚才还攀垣越脊的黑衣人身体突然颤抖。贺宴川凤眼微微眯,伸手扶额,只见眼前一片重影乱飞。未果,顷刻间整个人跌落高墙,身体重重砸在墙脚下。
———啪
“有贼人!护卫速速捉拿。”
听到动静一众护卫从四门方位纷纷涌出,往黑衣人方向边追边叫喊。
贺宴川连忙起身,爬过一旁的狗洞,在狭窄的街巷中穿梭身形矫捷,不料脚下一绊,猛地跌倒在地。一路追赶的护卫们见状,心中大喜,加快逼近。
贺宴川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粉末,猛地向身后撒去。白色的粉末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众人被粉末迷了眼睛,咳嗽声此起彼伏。雾散人已逃远。
带头那男人一身红色华袍,十分张扬。挥袖朝众护卫骂到:“秦府养你们一堆没用的废物,关键时候连个小贼都抓不到。”
“禀公小的发现那人身形,好像…好像…贺宴川。”那名护卫牙口打颤,战战兢兢似乎不敢言说。
“哈哈哈”那带头的男人突然张口大笑起来。
“贺宴川半月后才从玉门回来,你说他未召回京?你当我好耍呢?”男人眼神凶戾一脚踢在护卫身上,
那名护卫被踢在地匍匐在地连滚带爬:“小的有罪,小的看走眼了。”
男人朝众人吼道:“滚滚滚。”说完便带着一众护卫离开了。
“该死!真会挑时辰发作。”
贺宴川捂着胸口面色惨白,嘴唇乌青毫无血色。正当他想歇一口气时,几道身影流窜在身后的墙边。他微眯着眼,眼眸闪过凌厉。迅速抽出腰前的鱼肠短刀。转身抬手:
———哐嘡
那枚飞刀被挡落下来,几个黑衣人见状,一拥而上连忙掷扔出数枚飞刀,一道道银色的闪电,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呼啸着直奔眼前的男人而去。
贺宴川手中的鱼肠刀一一应对,幻化如风上下格挡,侧翻,滚落到一旁水榭阁楼中,几道黑影,紧跟其后追寻。
月色溶溶,黑影于砖瓦白墙之间流窜。水榭旁的湖水边传来絮絮叨叨的对话:
“这办清风诗会的官人最是喜欢附庸风雅,偏要弄什么船舫。”
“谁说不是呢,大半夜的冷死爷了。”
说完那几人起身去岸边拿了浆板。
贺宴川看着他们动作乘着间隙,翻滚入了草丛,一骨碌越入湖水中,随着扑通一声,湖面化成一道道涟漪散开。
“穷寇莫追,我们人太多,莫要暴露行踪。”
带头的黑衣人抬手示意,身后的几个黑衣人停下脚步。随后,越过房梁消失在这夜色中。
哗啦~
四下已经无人,湖水里涌出一颗人头。周边染了血色的湖水被荡开,刚才打斗时他的手臂被划破了一个口子。现在贺宴川只觉头晕目眩,只能强忍痛楚。连忙游到船舫边顺着船身爬了进了船舱。片刻后晕睡了过去…………
随着一道鸡鸣声,天边泛起鱼肚白。街边摊贩叫卖声,杂耍艺人卖弄绝技,引得围观者喝彩。铜锣声、叫好声交织在一起,人潮如织,摩肩接踵。
千樽坊是京中最大的酒楼,席坐间来往客人熙熙攘攘,皆是京中非富即贵的人。推杯换盏间,十分热闹。眼下正是晌午用膳的时候,包房已经都满座。酒楼窗边一角,有一行两个女子落座。
女子着鹅黄衫裙,琼鼻朱唇,眉眼间形如丹凤的眼尾微扬,书卷气中藏有三分英傲。旁边的女子粉衣短袄,双螺髻,圆杏般的双眼稚气未脱,倒也可爱。看着装扮应是哪家小姐带着丫环到这酒楼吃饭来了。
酒楼的窗边,是一处别样的小天地。邻街而坐,可以边欣赏街道上繁荣,又可以边吃美食。林风染整理了衣袖便利落的落座下。她对这个位置很满意。
主仆二人自南阳上京中来本是要参加一场诗宴会。刚到京中就遇到了倒春寒。眼下只能先寻个酒楼落脚,填了口腹之欲。
林风染唤来小二点菜,皆是京中特色菜肴。“龙井虾仁,松鼠鳜鱼,蟹粉豆腐”外加一份米酒。”
林风染不善厨艺,但对吃食绝对讲究。
平日府中只有张掌庖做的合她胃口。张掌庖是南阳林府家的掌勺嬷嬷,前几个月本要辞了职务回老家带孙子。林风染听了立马急了,直接把人家孙子接到府中,衣食住行全都一一安排了。这张掌庖也不回去了,继续乐呵呵的留在林府做饭。
店小二听客叫唤,东张西望一番后,目光落在了窗边主仆二人这边,方才过来照应。
那小二长的憨厚敦实,写菜名时却一直重复念叨,看起来不太机灵。丫头见他实在不靠谱朝他叫唤到:“你到底会不会写啊,别给写错了!”
“春萤,无妨。”
林风染瞧这小二表现不似正常人,猜想或是这店里老板收留他谋口饭吃,倒也是好心。便制止住了丫头。
小二朝二人点了点头,一脸憨笑也不言语。磕磕绊绊的把单子写好。便朝账台去了。
好等一会,菜上齐了。丫头春萤给林风染倒了杯米酒暖胃驱寒。
林风染拿起杯碗喝了一口,眉眼微眯摇头点评:“这米酒不如咱们南阳的糯口香甜,取暖也还将就。”
“嗯嗯!”
春萤喝了一口附和点头。开始夹菜。吃的甚是满足:“小姐,京中人真好客。店家还送了碟菜。”春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夹着菜就往嘴里送。
林风染定睛一看,桌上不知几时多出来的一道“燕窝鸡丝汤”。想是方才那呆头呆脑的店小二送错桌了。
话音刚落,隔壁突然就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动静,“哐当”一声,好像有桌子被粗暴地掀倒,引得周遭众人一阵哗然。
春萤听闻声响,起身去看朝林风染道:“小姐,有人在打架。”
林风染停下手中的筷子,寻着声响看了过去。
男子身着华丽的锦缎红袍,在人群中十分惹眼。眼下他一脚将刚才那店小二踩脚下,叫他求饶。小二连忙磕头道歉。而他旁边的桌椅碗筷也是倒的倒,碎的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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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不肯善罢甘休,一张还算端正的白脸,此刻,显得阴戾:“就算拿你的贱命,也不够赔本公子的菜。乱棍打发了喂狗,也为我大昭省了脂膏。”
续而加深脚印,在他腹部前碾的更深。
旁边的小厮随着主子嘴脸张扬厉声呵斥:“你个老眼昏花的狗东西,贱命一条。好在我们家公子有好生之德,将你喂狗,替大昭省了多少粮食。”
酒楼窗那丫环正起身欲动,似乎想要去评理一番。却被正在低头吃食的林风染拉坐下来,对她暗中语道:“别急。再看看情况。”
旁边的富贵商贾们也只是小声感叹:
“这小二平日脑袋就不灵光,今天算是倒了大霉。”
“啧啧啧,谁说不是呢,这秦大公子,就好这口燕窝鸡丝汤啊,他还偏偏就给传错了!”
秦烨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倚仗着其父是当朝太师,便横行霸道。众人也只敢观望着噤若寒蝉。
眼看动静越来越大,那柜前的掌柜也放下手中账本,过来笑脸相迎,语气介于平和掐媚之间:
“秦大公子,平日您也是知道的,这小二脑子本就不好使,今天算我千樽楼的,妾身在给您送上一盘。”
秦烨听到“千樽楼”这三个字,不但没停下手中动作,反而怒气更添:
“他误了本公子用膳时辰,岂是再炒一盘的事。不过肖掌柜,你若让刚吃了我菜那人给我跪下道歉,我到可以考虑。
这千樽楼是贺家产业,在京中经营多年一家独大。秦家瞧着眼红,也照着开设了大大小小酒楼饭馆,企图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但经营不善,生意都被千樽楼揽了去,没几个月全都关了门,秦家一直怀恨在心。今日正好寻了个由头闹了起来。
肖若梅眼见他今天是冲着贺家来的,只是借着上错菜的由头,借题发挥。声音也娇滴嗔痴起来:
“秦大公子,小女子也只是一个佣工,望君勿要施难啊。”
秦烨见她这般姿态,饶有兴趣的向那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仆从心领神会,卯足了劲,立马又对那店小二拳脚打踢。
这边林风染眼看那小二被踢的更加悲嚎边哭边叫求饶。方才扒拉菜碗的筷子突然停在空中,犹豫片刻后起身朝那边道:“外乡异客,初次入京。不懂规矩,这上错的菜是我误食了,谋生不易何故为难那呆头小二。”
众人顺着声音转移视线落在了窗旁的林风染主仆二人身上。只见黄衣女子一双纤手举手抱拳,说是道歉,但那脸上带着三分英傲。
秦烨斜眼看过去,嘴角渐渐勾起笑得十分奸邪:“肖掌柜啊,你早说是美人,又何须至此呢”。
秦烨掸了掸衣袖,只觉方才动手是脏了他的衣物。径直的走向窗边二人,他撸了撸袖口,伸手好似就要抓握林风染的脸颊。
一旁的春萤立刻将人挡在身前:“我家小姐是南阳林府的千金,还秦公子请自重。”
秦烨听后了这话转眼对着身旁的小撕轻嘲一声,突然讥讽的笑了起来。
秦贺两家本就不对付,这下倒好与之有婚约的林家亲自送上门来,他定要“好好招待着~”
2. 联姻对玉招抢夺
秦烨嘴角微微上勾,对林风染言语轻佻:
“原来是弟妹啊,贺将军一去玉门就是三年,可怜美人独守闺房,今日我正好帮他照顾弟妹。”
这话一说出,店中看热闹的人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将这楼中围得水泄不通。个个七嘴八舌,各执一词。
“南阳林氏?可是那个早些年与贺家有婚约在身的林家?”
“那可不是,听说那林家姑娘是个奇丑无比的丑八怪,吓得贺家公子去了玉门戍守三年,至今仍未归京。”
“看来这谣传不可信啊,这林家姑娘分明是个美人胚子。”
这人群中不乏王公贵族,闲来无事爱凑热闹,讨论起八卦顶个的精神备好。
眼看现下看热闹的人如山海,再一传二道,真成了饭后谈资,也没人在乎真假。眼下只能先撇清关系随后林风染朝他冷脸道:“林贺两家虽有联姻,但尚未婚嫁。更没听过贺家有个什么哥哥。不过倒是听闻秦家公子是个欺男霸女的主,我原先不信,今日算是亲眼目睹了。”
此话一出,旁边的肖若梅也是面露惊色,这事要在千樽坊闹开了去,怕是要被官府查封关上三五天。肖若梅连忙上前用自己那娇软的身体将二人隔断: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哟,这可不赖你,秦公子呀,只是爱说笑~”
秦烨恍若无人的将一旁劝解的肖若梅拉开,一脸玩味:“还是肖掌柜懂我,我这人天生喜欢说笑~,没想到弟妹当真了。你看这旁人都说我秦公子小气,这可怎么办才好。”
“旁人慧眼识珠,到是说的了句公道话。”林风染斜脸挑眉,话到嘴边也是覆水难收,何况是来人无理在先。他又要自嘲,那便顺水推舟。
“你…你……!”秦烨刚想要说什么却如鲠在喉,被活生生卡在喉咙。
虽然逞了一时口快,但现在不比南阳,京中无亲无故,再这么闹下去恐难收场。林风染把别在腰间的钱袋取下,从里面取出一定银子塞在一旁掌柜肖若梅手中,想了此事:“今日这饭钱,砸碎了的桌啊碗啊,姑娘我一道结了。切莫为难了那小二。”
只见那风韵犹存的肖掌柜立刻喜笑颜开,边咬着银子边往袖里藏:“林小姐慢走,下次来我定留个雅间,好好招待您嘞!”
林风染说完后便拉着春萤便要走。
秦烨身旁的小撕眼看二人要走,连忙上前挡住两人去路。
一旁的丫环春萤见状连忙护在前头:“秦公子!贺将军再过几天就回京了,您此番为难,怕是不妥。”
这京中谁人不知秦贺两家本不对付,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秦烨此时怒火中烧,抬手就要向那丫头打去。林风染眼疾手快将对方的手钳制住。
虽是女子但那力道不减大汉更甚。秦烨只觉手腕隐隐发疼,面露窘迫。
“秦公子,无意冒犯了。知道您爱开玩笑,但切莫出手伤人啊。”林风染将他手牵制空中片刻,佯装面露歉意。
秦烨冷哼一声将手收抽回,扭了扭刚刚被挽住的手。只觉略微吃疼。低头间隙,灵光一撇林风染腰间的一块月牙状的瑶玉。青白色融,质地温润,隐隐发出微弱荧光,品色皆是上乘。
那小撕眼神会意,乘其不备伸手一把夺过,交到秦烨手上。秦烨手中拿着这月牙瑶玉欣赏道“哟!弟妹误食了我的餐,偏要以玉相抵,实在客气”说罢便将其藏于袖中。
“把玉还我!”林风染把手伸出,瞪着秦烨。
那玉是当年贺林两家连姻时,专门请人定制的的弯月鸳鸯玉佩,是用上好的晴水琉璃种所制。上面雕有龙凤飞舞,栩栩如生。林贺两家各持一只。待两只玉佩合二为一,方为一体。眼下却被秦烨抢了去。
秦烨看她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心中约莫也猜到了玄机。便将玉佩伸手举在半空,朝着众人炫耀。
眼看两人对峙事已发展到高潮,众人皆七嘴八舌,讨论着观望后续。
“以往都是秦公子欺负别人的主,今天我看这林家小姐也要吃瘪”。那人磕着瓜子,向旁边抱拳看戏的胖子笃定到。
显然那胖子不赞同瓜子哥的看法,摇头发表自己的见解:“我看不然,别看那林家是书香世家,那林家夫人可是斛律族最后的血脉,这斛律一族骁勇善战,忠肝义胆。这生的女儿岂是犬辈?”
瓜子哥听后,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立场似乎被胖子这番话说的有些动摇。
就在众人不亦乐乎的围观探讨时,楼中传来一声厚沉呵斥,声音将整个楼都震的绕梁回响。
“金吾卫办事,闲杂人等退至一旁”。众人寻找声看过去,一群身着甲胄、腰佩长刀的官兵,浩浩荡荡将水泄不通的过道遣散开。
方才津津乐道的众人此刻都屏住呼吸,不敢多言。喧哗热闹的酒楼在这一声呵斥下变的鸦雀无声。
领头的男子在一行甲衣官兵中径直走来。此人着金色甲衣,头戴兜鍪,腰束金缕宝带,长刀于腰侧刀柄镶珠嵌玉,华丽非凡。”身姿挺拔,约莫十七八岁,难掩鲜衣怒马的朝气。
方才还声如洪钟,眼看一张白脸映入眼帘。带头的少年立刻熄了火又拱手笑到:“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秦公子呀。”
林风染寻声看去,来人双眼如星,眉梢眼角满是朝气,看这身装备。应是,京中金吾卫周家公子周仲游。周家是大昭四大世族之一,这几年因掌握着各方势力情报,渐而崭露头角。
不过,眼下应是憩室时间,但这些官兵片刻功夫就刚好搜查到此处,大概是有人报了官。
林风染心中正疑惑是何人,只见远处桌有个半束马尾,身着圆领红袍的妙龄女子煞有其味的端起酒水,玩味的看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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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显然她已经观望好一阵子了。
“好巧,我正和弟妹寒暄呢。是那边的风,把金吾卫的周公子都给惊动了。”秦烨讥讽的言语中略带三分质疑。
“不巧,不巧,方才我在街边巡逻,听见这边酒楼动静,特来查看,没曾想,原是一场误会。”周仲游言语间十分坦然,一排整列白牙十分锃亮。
在周仲游三言两语的攻势下,秦烨面色十分不耐烦。但言谈片刻后,也只能带着那小撕不欢而散。
这千樽坊楼中等着看热闹的众人,皆一下子熄了火,纷纷摇头叹息,好像感叹官兵来的不是时候,纷纷散开了去。
这边才告一段落,那边旁桌,品着佳酿观望已久的红衣马尾女子,又走了过来………
“在下,苏绮兰,这秦烨平日尽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最让我看不惯。今日巧逢林姑娘受此纨绔之侮。遂报官以求公道。”
半束马尾的红衣少女拱手与他们攀谈,一脸春风,与之微微扬起的眉眼相得益彰,脸上浅浅梨漩,和她豪迈的性格略有出入。
眼下清风诗会将至,京中不乏出游的世家子弟众多,大多是去赴诗宴的。林风染看她容貌谈吐不凡,应该也是京中哪家富贵氏族的女子。猜想,她或许也是要去参加诗会才途径此地。
未了,林风染拱手朝她就报官之事道谢。
“你该谢的人不应该我吗,你谢她做甚?”
周仲游不知何时坐在了一旁桌上,顺便拿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吐的地上都是。
林风染续而又转身朝旁的周仲游拱手赔笑:
“更要感谢周大人及时解围。不然,此番纠缠不知何时能止。”
周仲游这才停下手中动作,从桌上跳下来,一改方才散漫的态度张嘴笑到:“应当的,应当的,份内之职。”
“切~就喜欢邀功,没我你也帮不上忙。”一旁的苏绮兰轻声念叨,朝他扔了个白眼。
这苏绮兰是吏部尚书之女,两人是街道邻居,从小相识,这案就是她报的。好好的闺阁不待,偏要做个打抱不平的侠女。周仲游呸了一口瓜子便带着巡查的兵队走了。
酒楼内三人道了别,林风染行至街上,顿了顿,面色有些懊悔。玉佩方才没要回来,只能另想个什么方法讨回。
秦家在京中如日中天,金吾卫也只能行个治安之权。
她正想的入神,身旁忽有一粗布麻衣男子,好像被人追赶着,恰逢刚好从她身边略过。嘴里大喊着救命。差点撞了她一跟
林风染刚要骂他没长眼,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摸腰带,空空如也,眼看那人逃之将远,已是望尘莫及。唉,真是连夜偏逢屋漏雨。
一旁春萤焦急到:。“啊,小姐这可怎么办。”
林风染朝她叹道:“怎么办,路在脚下自然是走过去。”
3. 诗会再遇苏绮兰
清风湖不远处有两名女子,风尘仆仆的朝清风阁赶来。林风染拍了拍胸脯缓和气息,心中暗幸,所到未迟。
湖面的风将她几缕发丝吹到脸颊,顿觉寒意丝丝入骨。她唤春萤同她到阁楼中去寻了个位置坐下。
这阁中雅座皆以屏风隔断,设有焚香挂画。桌上有糕点果子供宾客享用。
京中众名门望族的才子佳人,皆围坐于此探讨诗词,言语间谈笑风生。只等末时三刻诗会掌事前来宣布诗会事宜。
这诗会乃是当朝士林学府祭酒杜简之所办,因其前半生踏遍大江南北,饱览世间万象。在文学诗词方面造诣极高,便被世人称为逍遥子诗人。
“月瑛姐姐,听说,本次诗会,前三甲奖设有贡川玉砚、孤本玉门塞曲、平陵毫盏,这可都是稀奇物件啊。以你的才能必能斩获魁首。”
屏风旁有一女子与旁边的另一个女子细语道。
那女子声线清冷笃定摇头回道:
“这些都是次要的,逍遥子诗人长居士林学府,非常人所能见。”若能进前三,便可得施以教诲,指点诗道。”
林风染一边听着旁人闲话,一边拿起桌上的糕点扔给春萤,顺道给自己挑了个花色好看的菓子吃了起来。
虽然她昨日抱着诗词典籍啃读整宿。但这京中人才济济,想要脱颖而出确实有要些功夫。但今天这场诗会,她定要入围前三甲。
十年年前逍遥子曾到玉门游历,恰逢当年玉门桥断之案,数万斛律族人被困城中活活饿死。其中事发细节或能从逍遥子口中窥见一二。
“要不是我爹非撺掇我来,这见鬼的天气打死我都不来。”说话的是个女子的声音,语气略带哀怨。
林风染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循着声去看来人半扎马尾,一身红衣,正是苏绮兰。
苏绮兰正东张西望寻位置,刚好瞥见了一旁的林风染二人,一张好看的面上露出两个梨漩,朝着林风染这边走来。
“林姑娘,好巧,没想到又在诗会碰到你了。”苏绮兰旁若无人的坐下,顺手在桌上拿了个果子吃起来。
林风染正愁找人盘问一番这清风诗会众人底细,人恰好就来了。
“不巧,不巧,小女今日自南阳上京中。特意为了这清风诗会而来。若不进前三甲,恐无颜面见其氏族。”林风染微蹙眉头,摇头叹息。
苏绮兰见状,突然一拍桌子,语气十分坚定:“南阳地灵人杰,更何况南阳府家世代簪缨,林小姐必然也是人中龙凤,魁首定是囊中之物!”
她刚说完林风染与春萤都低下了头,猛往嘴里塞东西,巴不得找个地洞钻了去。只因苏绮兰嗓音如钟,虽然有屏风遮挡,但听了这句夸下的海口的众人此刻皆鸦雀无声。
未时三刻已到,方才林风染已从苏绮兰口中得知,这众人中最有实力的,当属户部尚书之女洛月瑛。
此女曾在太后知命生宴那年,连作3首诗为其贺岁。而且每首格律各不相同,关键是那年她才十三岁。因此事迹,一时名动京城。
眼见诗会马上开始,林风染与众人皆起身,同诗会掌事行至清风回廊。
仲春的湖面被一层朦胧的雾气笼罩,众人脚下皆由湖边扩散的雾气匀绕,宛如天上人间。
这清风湖设计十分巧妙,湖边设有回廊阁楼,连接着三面环水的轩榭,轩榭水岸又设有五只船舫,方向直指远处湖心的画舫。如此环环相扣,设计精巧。
就在众人皆醉迷此景时,一旁诗会掌事开始解说事宜,他指示众人看向湖边:
“本次诗会,分为三轮,第一轮以清风湖为题眼做联对,其形式不限。以接龙方式延续,若一刻钟未能答上者,视为出局。若答上者可进阶至水榭处参与第二轮赛事。”
随后,掌事挥袖又指向旁边的榭亭道:
“第二轮,以无题为题眼,可随性发挥。时间为两刻钟,答题完成后,由诗童渡湖,将诗交与逍遥子诗人做评。其中会有五首诗的名额入榜。未入榜着视为出局。
随后,他又指向远处的湖心画舫示意众人:
第三轮,入榜者可入这船舫中,填写逍遥子诗人所作残诗。时间为半个时辰,获三甲者,方可乘船渡至湖心画舫中取得嘉奖,并得以指点诗津。
这第一题,看似简单,但时间只有一刻钟,十分考验应变。这第二题的无题看似随意,却最为考验功底。这第三题残诗尚未露题,最为考验其评诗者的偏好。林风染正想着如何应对,余光恰好撇见众人中有一白衣女子朝她这边看来,目光绝非好意,带着些许审判。
一旁的苏绮兰用胳膊撞了撞林风染,示意方才看向她那名女子正是洛月瑛。
林风染这才想起,方才屏风旁两名交谈的女子所唤的名字正是她。而她旁边站着了个梳着灵蛇髻的蓝衣姑娘大概就是刚才与她交谈的人。
苏绮兰又贴近林风染的耳朵小声补充:“你可要小心此人,明面上是个才女,但林贺两家联姻,京中人尽皆知,她偏不避嫌,私下专找贺将军谈论风花雪月。”
说罢苏绮兰嘴角下撇,脸上竟是嫌弃。
这边林风染恍然大悟做状点了点头,又朝苏绮兰示意一同与众人去抽了签纸。
湖边有一众琴师奏乐婉转悠扬,诗会即刻开始。
抽中头签者朝众人拱手:
“小生不才,运气好抽得头签,我这上联为“清风拂水湖光秀。”
后面的中签者思索片刻后便对下联
“明月照波岸影悠。”
此时众人中一女子行至前方,其里衣着白衣罗裙,外披青莲云锦斗篷。面容皎皎,眉眼间艳丽动人。言语间带有三分孤傲:
“晨钟破雾岭风悠。”
众人听罢,纷纷赞叹,一旁有人小声议论:
“这洛小姐果真冠绝才女,这遣词间颇具空灵之至。晨钟破雾,犹如身临其境。好联,好联。
林风染眼看手中的签纸序号,下一个便是她对洛月瑛。这联只要平仄韵脚对应上了倒也不难,不多时便道:
“夜雨敲窗烛影愁。”
众人犹如墙头草般,又朝林风染这边纷沓赞叹,动与静之间呼应,静谧与愁思扑面而来。好对,好对。
众人伴着着琴声悠扬,对的有来有回,淘汰出局者已至半数。有人笑靥春风暂等下轮风采。有人悻悻离场同友作别。
眼下来到了第二轮。留下的人约莫还有十来个都朝着前方的水榭处走去。
“你就是林风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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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与林风染并肩而行的洛月瑛别过侧脸看她,语气并不友善。
“早闻洛姑娘才女之名。今日得见风姿绰约。”林风染别过脸同她说道。虽不打算与她攀谈,但来人问了她,也只能敷衍两句。
“你的联还行,但这做诗未必赢我。”洛月瑛眉宇间皆是自信与孤傲,靠着写诗便年少成名,这是多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养在贵胄深闺,难免孤芳自赏。
“无妨,能入三甲即可。”林风染语气淡然,似乎不懂她的话外之音。
洛月瑛也没想到,她竟如此不争。脸上冷笑道:
“我倒知晓南阳林府,世代簪缨。但没想到林姑娘却只有这般志向,难怪没落。”
林风染到底是有点脾气的朝她道:
“且不说,人各有志。林府家大业大再没落,纵是我吃喝十辈子也垮不了,倒是洛姑娘不知道操哪门子心。”
洛月瑛孤傲的脸上带着三分委屈,跺了跺脚又不知要说什么,干脆不说了。
“恭喜,各位入围清风诗会第二轮,本题的主题为无题。”各位桌前设有纸墨笔砚,两刻钟内可将写好的诗,交由诗童渡湖至画舫交于逍遥子诗人定夺入围。”掌事指着一旁的身着棉袄的双丫髻诗童说到。
众人行至桌前开始做题。无题,看似随意,但最让人抓耳挠腮。
方才还高扬的琴音渐婉,眼看时间快到,林风染提笔思考良久才落笔纸上。
众琴师手中的动作在最后一个音阶落下,幽幽尾音清雅绵长。两刻钟已至。众人停笔,诗童前来收了题纸。转身乘舟渡湖,朝着湖心中的画舫渐行渐远。
一旁的洛月瑛转头朝林风染试探:“我看林姑娘落笔生风,不知言为何物。”
林风染也别过头朝人打趣道:“随便写写,应该能入围吧?”
洛月瑛见她神采恣意。别过头去眉宇微扬冷笑一声后便不作言语。
不消片刻,诗童乘舟回来,将一纸绢帛文书递于掌事,掌事接过手后朝众人道:“本轮入围着者,只取前五名。”
言下之意,要淘汰掉一半以上的人。众人听到此处皆屏住呼吸。
林风染也不能笃定是否能入围,逍遥子前半生游历时,在南阳觅得伯仲举荐,如今官至祭酒。这人正是南阳刺史齐涣。
齐涣在南阳当差深受其父郡公关照,因此林风染也知晓逍遥子许多事迹。人总会对喜爱的事物加分。她便取巧写了一首别离诗。
诗会掌开始宣布入选名单:
“本轮入围名单:洛月瑛、孙宁贤、温道宜、李墨诗、林风染。”请五位移步至船舫内为残诗做题填词。
“林姑娘,气运甚好。”
一旁的洛月瑛朝她语道。她对林家小姐的印象只停留在林贺联姻,至于这林家小姐从未出席过京中任何名门氏族宴席,说是查无此人也不为过。方才她又那般毫无志向,只当她今日运气好。
“拖洛姑娘吉言,但愿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林风染翻了个白眼,不过今天丢了玉佩又丢钱袋,也算否极泰来。
榜上五人一番相互谦礼后,便朝湖岸边的船舫走去。船舫候有船夫,按着诗会规矩只待半个时辰后,他们便划桨至湖心画舫。
4. 舫中藏刺共谋诗
林风染推开厢门。布局倒是雅致,帷幔挂壁,檀烟袅袅。想着去桌旁寻残诗观摩。脚刚踏入舱室一步,却注意到仓板上有一行带着水的血渍,并且有几个脚印从窗外延生进来。
这舫内有人,她此刻内心咯噔一声,假装若无其事想将刚才踏入舱内的脚收回。
咻———
那道黑影将她整个身体扭转拖入舱内,一套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她想开口喊救命,一只大手几乎将她整个小脸覆盖,难以呼吸。
颈脖处也传来冰凉,一把匕首已经架在她纤白的颈子上,身后男人声音清冷如泉又有些嘶哑,威胁到:
“小爷我昨晚被仇家追杀,途径此地。我可以不伤你性命,但你若敢声张我就~”
贺宴川加强语气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
———先奸后杀。”
架林风染脖子上的刀又近了两寸。冰冷的刃与温和的人皮贴合让呼吸也不能自由。
“嗯嗯~”
林风染呜咽声音透过指缝含糊不清,身后那人手臂粗实有力将她钳制在怀臂,体格像是常年习武之人,她虽自幼同母亲学了功夫傍身,但对方与自己体型差异过大。真动起手来,胜算渺茫。只能先应了对方。
一缕幽草奇香从少女身上匀绕鼻尖,贺宴川嗅着香味看去少女腰间别着一个六角蓝花秀纹香囊,其做工精细皆以金丝勾勒,贺宴川眼里闪过狐疑,已有计策。另一只手绕至林风染腰前将香囊的取下:
“这香囊爷先替你保管,一会你若敢叫唤,这香囊若落入流寇手中,必叫你身败名裂。”
林风染猛猛点头,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应下。
贺宴川扫视了林风染一眼,此女衣着样貌衣不凡,,定是个官家小姐,这贴身之物若落入匪人手中必然影响清白。妄她也不敢声张,这才将她颈前的匕首放下,别于腰间。
林风染表面松了一口气,但心有余悸。转身去桌旁拿纸笔。余光却偷偷观察那黑衣动作。
男人虽身穿黑衣,面蒙布罩。但手臂处好像受了伤,血染斑驳。宽肩窄腰,身形矫健约莫八尺。却难掩一双好看的瑞凤眼,剑眉斜飞入鬓。
他腰间的那把鱼肠匕首,刀鞘以犀牛皮制成,手柄处有璎珞镶嵌,雕刻龙凤暗纹。显然此人身份非富即贵,根本不是什么江湖中人,那他为什么说谎……
贺宴川似乎察觉到林风染异样的眼光,眼睛突然朝她这边一撇,眼里瞬间蒙上一层股冰霜:
“再看,爷把你双眼挖了喂这湖里的鱼。”
林风染被他猝不及防的眼神吓到,连忙回过眼,佯装仔细查看手中的残诗:
春江潮水连海平,繁花似锦映月明。
夜泊扁舟思旧事,————————。
林风染将笔提在空中已有片刻,久久不能落笔。这诗词歌赋中,她最不擅长的便是诗,而写诗又是最看当时心境。
她扭了扭酸楚的手。看似散漫随意,心声却仍未平复,乱着节拍。语气带着些小心翼翼试探道:
“我见着侠客,无从落笔……”
贺宴川听了她话后,一双瑞凤眼露出一丝凶狠,但也转身留了个背影给她。一只手扶住腰间的刀,若她敢有心思,他手里也不缺一条人命。
半响后,林风染沾墨落笔在纸上写下一句:
“心随流水到江城。”
此番初至京中多灾多难,现下她的心境只求能平安无恙回到南阳。纵是京中奢靡繁华,也比不得家乡的一方岁月静好。
悠扬空灵的琴音缓缓余绕消停,半个时辰已至。船夫朝湖心滑浆,船舫内也随着水流摇动起来,舱室内空中弥漫的诡谲氛围由此打破。
眼看桌上砚台随着船厢晃动至桌边,顷刻间就要落下,林风染恐这边起了动静,惹船夫起疑。伸手就要去抓,却被贺宴川抢先一步。
他抓握砚台的手指节分明,指根带着薄茧。有半个拇指被墨水?染了色。
一时间四目相对,林风染平生第一次瞧见这么好看的眉眼。一时没顾上刚才的忌惮。
眉宇如峻岭山峰折入云霄。狭长的瑞凤眼微微上钩,眸如寒星。
“舫上风景独好,五只船儿摘魁榜~
花落谁家无人晓,看了清风湖景都叫好~”
那船夫边唱着歌谣,边划桨。不消片刻,就朝着舫内的人到:
“湖心画舫到了,请姑娘去送诗吧。老夫我在此等候~”
“好嘞~”
林风染从船厢里走出来吱声笑道。一双眼似丹凤斜飞微微垂。此时,谁能想到那舫内却暗藏杀机。
五艘船停至湖心画舫周围,周围水雾漫绕这艘画舫,船身皆由金丝楠木打造,设有二层,一楼为厢,二楼设有甲板观景。栏杆露台皆以帷幔装饰,随风翩舞。宛若琼楼。
林风染与其余四人登船行至厢内,旁边有一名双丫髻的诗童已恭候多时。
诗童收齐了诗纸便朝二楼甲板走去。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那个诗童下至一楼,将名次公布:
“本次诗会排名魁首:林风染,榜眼:洛月瑛,探花:温道宜。请探花同我上至二楼面见诗人解业授道。”
林风染刚才还惊魂未定,听到了名次才晃过神来,面色欣喜。刚才那首残诗只是有感而发,竟然讨了魁首。
“没想到,温公子已官至士林学正,却也来赴这清风诗会。”洛月瑛疑惑。
温道宜,一身青衫,面若玉冠。一路入围三甲,行事低调,让二人都没注意到。他朝前与人拱手:
“温某以为,学识与官衔无关。学海茫茫,不思则枉,不学者殆。”
话毕,温道宜便与诗童上了二楼。
现下只剩二人,洛月瑛脸色没了往日风采,饱读诗书十余载,一朝成名天下知。今日跌落高台,心中百般滋味绕心头。
林风染犹记得苏绮兰的话,觉得二人少打照面才好。于是转念一想就去了画舫厢外。脚下的雾水在她身边匀绕。衬的人宛若谪仙。
“林小姐,请随小童去二楼。”
那小童朝林风染唤叫。林风染晃过神来,与温道宜与洛月瑛道了告别。便与小童去了二楼舱厢。
春江潮水连海平,繁花似锦映月明。
夜泊扁舟思旧事,心随流水到江城。
画舫二楼窗边,那白胡诗人身着白衣长袍,衣袖潇洒飘逸。边抚着胡子,边摇头念诗。
他的心正如这流水流到南阳江边,此生游遍大江南北,看过塞北大漠孤烟,也见过江南烟雨蒙蒙。如今年过知岁,只求告老还乡时与伯乐把酒桑麻。
“晚辈,林风染见过祭酒大人。”
林风染朝杜简之拱手作揖。发丝顺着她弯下的身体倾斜而下,显得身姿修长玉立。
“你便是,南阳林家的林小姐,我与涣兄常年书信,他经常提到林郡公,得其照拂。”
杜简之此刻心喜跃然脸上,他曾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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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不济,齐涣将他引荐至士林学府,如今二人已一别五载。见到林风染填的残诗思友之情,倾泻而出。
林风染也不客道,直奔主题:
“祭酒大人,小女本次赴清风诗会,只因十年前您写的一首诗有惑,您《渡玉门》一诗中有两句“仲春边外雷惊雨,粮道危桥洪浪摧。”与《大昭纪实》史书当年记载的洪雨塌桥略有出入。”
杜简之面色一改凝重,没想到十年过去,这首诗却为当年的玉门桥断旧事重提。他将林风染扶起道:
“林姑娘,快免礼。老夫依稀记得那日,确实是雷雨连天,但那日绝非洪雨断桥。我半生游历大疆南北,所作皆为纪实。
林风染衣下的手微微颤抖,随后气息有些紊乱,却不掩面色多出的一道惊喜续而道:
“那祭酒大人可知,当年修缮玉桥的工匠是何方人氏?”
杜简之摇了摇头:
“修桥事宜乃是朝廷拨款督建,程序繁杂兀长,参与人员实在太多,而老夫在会州没待几日便去了南阳。”
眼看事情马上有了头目又被掐灭。只能从其他地方再找寻线索了。林风染正想拱手与杜简之作别,却杜简之被劝坐下喝两杯茶水,随后从袖中将一纸信笺交递于林风染托其送至南阳刺史齐府。
———咻
千钧一发之际,一记光刃破窗而入,直指杜简之面门,林风染手疾眼快伸手去接,袖间衣袂随之晃动。那枚飞刀刚好钳于两指之间,力道十分霸道,竟然滑于指间两寸。
刀刃将林风染的指间擦出血痕,幸好只是擦破了皮林风染暗幸,随即倒了杯热茶清理血迹后拿着飞刀观察。那飞刀刀柄绘有图腾,形状像一只黑色眼睛,仿佛来自地狱幽冥,叫人看了生寒。更像是某个组织的标记。
这皇城京中,在禁卫如此森严情况下,究竟是谁能堂而皇之作案。林风染将刀收入袖中思考。
一旁的杜简之被吓的面色青白,擦了擦额前的冷汗。他从官清廉,自问没树过政敌,没想到会有何人要治他于死地。
这湖心画舫离轩榭水岸约莫五六里程,若要一击即中必然对此地环境早已熟悉,可见刺客并非一时报复,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来人在暗,她在明。既然人也无恙林风染便不再逗留。如今确定当年事发有异,只能在从别处找寻线索。
林风染道别了杜简之后,便回船舫中去了。她转身关厢门,只听一声
咻———
颈部瞬间又冰凉如水,黑衣男人又将她钳至于怀中,语气冰冷到:
“眼下,你的事已办完,难保你不会过桥拆船。待会船夫行至岸旁后,我在放你。”
林风染有些无奈嘲道:
“你不怕我上了岸,出卖你?”
贺宴川眼里闪过一丝杀气淡然道:
“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林风染只觉得脖颈处又凉了几分,额头冒了冷汗笑到:
“侠客饶命!方才我只是打趣。今日之事,我绝不向任何人透露。我那香囊是家母所制,故而留作纪念。待会下舫后,侠客切记还予我!”
“最好如此。”
贺宴川言简意赅,似乎只听了前半句。略微嘶哑的声音寒冷如霜,架在其脖上的刀,连同手臂的力道依旧丝毫未减。
船外的船夫摇着浆朝岸边划回,嘴里哼唱着歌谣与湖边的色景相融。船内的林风染只觉得在这舫中度日如年,时间异常漫长。
5. 出门在外靠朋友
“苏小姐你看,那搜船舫好像是我们家小姐的。”眼瞧着不远处那艘船舫正划至水岸边,春萤面色欣喜的拉着身旁正百无聊赖玩弄发丝的苏绮兰,拖着人就朝着岸边大步流星走去。
林风染听见岸边传来春萤的呼叫声顿时松了口气,试探的问向身后的人:“侠客,我到处了。你这刀?”
身后的黑衣男人没说话,把架在林风染脖子上的刀抽了回来。不等人反应一把将林风染狠狠推出船仓外。
~噗通
扔撞声如破竹闷响,林风染整个人犹如飞出舱外,身体重重砸在甲板上。黑衣男人趁着船身摇晃间隙,从船内腾飞忽的跃入湖中,随着激荡的湖水声与船舫吱呀的摇晃声交织重叠,人也消失在这湖面的涟漪中。
林风染只觉双手吃疼,艰难的撑在甲板上,扭头朝他逃生方向暗骂:“未曾活命一般,就差这须臾一刻,赶着去投生不成?”
“啊哟,我说林大小姐嘞,你这夺了魁首,再高兴也不差这一步嘛。”那船夫手拿浆板的动作停了下来,看林风染一跟呛躺在船板上无奈的朝她打趣。一旁的春萤和苏绮兰见状连忙上到甲板将摔落的人扶起来。
“风染,我早料你能夺得魁首,你是没瞧见方才洛月瑛面色青白,如三更索命无常。哈哈哈笑死我矣。”苏绮兰挽着林风染的衣袖,两个梨漩于面颊浮现,边说边笑。
三人回到水榭边,林风染将额前散落的碎发往后捋了捋,方才那黑衣男人掌力雄厚,湖水也荡的满船都是,暗幸只是湿了袖口。
可恶!香囊,若再让我遇见这般没信用的贼人,我定要把他头颅割了喂狗。林风染心里暗骂道。气愤的挤着袖口的水,续而转头委屈巴巴的朝苏绮兰道:“苏小姐,可否借些银两,方才在来的路上钱袋一时大意给弄丢了。”
苏绮兰连忙拉起林风染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一脸昂扬道:“今日我虽落了榜,但那洛月瑛也没讨得好,我回府后也不必被我爹唠叨。你是可帮了我大忙。别说借,过分见外,你我便是朋友!”
说完,苏绮兰一把取下腰间锦布钱袋,双手递于林风染面前显然诚意之至。
林风染目光流转到钱袋上,郑重的朝苏绮兰颔首点头:谢!谢!苏姑娘,来日上京必三倍奉还!”她把钱袋接过手中掂了掂。不禁感叹出门在外还是多广结良友为好。
京中到南阳最快也需要三日路程,主仆二人整理了细软干粮,于马市租了辆马车便即刻驱车出城,倘若再耽搁到了戌时,关了城门便要再等上一日。
随着马夫一声吁声,前行的马车渐行渐缓。闹市的喧嚣声早已消声灭迹。眼看离城门越来越近,林风染掀开车窗只见夕阳的余晖下城墙被染成了橙红色略微刺眼。那扇高耸入云的铜古大门下边排列了两行士兵。
不远处一名士兵手持长枪,向前走来大声喝道:“前方车辆停下!昨夜有贼人入城行窃。特此奉命搜查。”
林风染将门帘放下,眉头微蹙。心中猜想他们搜查之人莫不是今日诗会藏于船舫的那名黑衣男子?她正疑惑着。那头春萤便起身去掀轿前的门帘,朝那名士兵道:
“我家小姐是南阳林府千金,特到京中赴赶诗会。依你言谈,反个路程便是藏了贼人?方才也没见你去掀别个轿帘。”
“老子不过是秉公办事,你这丫头怎就张口挑衅!”那士兵恼怒吼道,细小的眼睛与眉毛挤成一团,似要给这丫头颜色瞧瞧。
说着就要上前去掀车前的轿门。刚把手搭上轿帘,立马被另一只手覆上拍盖甩出。那人朝他呵斥道:“你这獐头鼠脑的鲁莽模样,莫不是要把轿里的闺秀吓坏。”
说着便自行的去掀了轿帘,兜鍪下一张春风得意的脸映入眼帘。周仲游双目如星点漆,朝林风染笑道:“林姑娘,好巧又遇见了。”说完转头又朝春萤嘲笑:“你这丫头,倒是能言善辩,连守城的士兵都敢驳。”春萤听了他话面颊上多了两道红晕。
林风染眉眼微扬笑着朝他道谢:“春萤性子急了些,周大人莫怪,下次若再上京中,为表言谢,定邀您到千樽坊吃酒去。”
周仲游双眼更添光彩:“多谢林小姐宴请,我可记住了。”说完便放下帘子朝那士兵冷语道:“这轿内一切无异,放行。”
那名士兵欲言又止面色有些无奈。随后指挥那一行并排手持长枪的士兵,划成两排散开,让马车过检出了城门。
随着马蹄声渐远,那名士兵朝前对周仲游低头拱手道:“金吾大人,这要抓人的可是秦家那边下的赏令。眼看戌时将至,城门都快关了,还没抓获,您可要卑职如何交差。”
周仲游撇了他一眼质疑道:“你是说本大人,有意包庇?”
那名士兵将头低下掩盖责怪的怒火言语慷锵:“末将不敢!”
周仲游瞧出他眼底心思不屑道:“秦家纵有遮天权势,无凭无据妄不敢动我部署。倒是你何必涨了他人志气。”说完踏上马镫翻身上马,轻喝一声,马蹄腾跃扬长而去。
“爹!娘!我回来了~”
林风染伸脚踹开了南阳林府的大门。这几日的舟车劳顿,让林风染归心似箭。也不在乎什么繁文缛节了。
那道朱红色的大门被踢开后。只见里面有两个门卫笑的一脸苦愁,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主仆二人,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欲言又止。
“你们家小姐回来,怎么都哭丧个脸。莫不是被孙伯扣了月晌?”林风染不禁指着面前的两个门卫疑惑道。
那两个门卫忍着哭丧脸,弯腰指着院内堂屋方向对林风染道:“小姐,郡公和夫人在堂屋里等着你呢,您快去吧~”
林风染方才还算愉悦的脸立马萎靡了下来,莫非爹娘已经知道她私自上京中之事?她此刻胆战心惊地,拉着一旁的春萤朝堂屋方向走去。
主仆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绕过庭院的奇石池塘。朝堂屋的东南方位走去,朱红的雕花大门上铜制的门环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刺眼。
“春萤你去敲门~”林风染推搡了一把春萤朝着那扇檀木雕花大门,示意她开门。
“小姐我不敢~”春萤双手摇摆,一脸害怕。两人如此一来二往推搡对方。
扑通~
两人双双滚跌落在地,发出沉闷跌撞声响。那扇雕花大门被撞开后,扇叶子来回晃动吱吱响动。林风染双手撑在地板上,精致的五官拧在一团隐忍吃痛。随后抬头看向前方向的郡公和家主夫人。
身着深紫锦袍的中年男子,一脸愤怒,减了三分儒雅气韵。一旁倚靠在梨花椅上的三旬少妇身着红织锦长裙,眼角细纹徒增韵味,却不掩其眉眼间的英秀。
只见林怀景猛地把手往檀木桌上狠狠一拍,桌上的茗杯被拍得剧烈震颤,哐啷作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朝林风染道:
“你可知,你这几日去了京中,闹了多大的事!现在整个京中都在谣传你这个林家小姐予玉寄情,与秦家公子有染。”
林风染先是一愣,随后把方才抬起的头又埋了下去像个鹌鹑:“爹爹,我那玉分明是被秦家纨绔所夺。若不是你…非不让我去京中…我又怎只带了春萤两人相互帮扶。怎会遇到那般事……流出如此荒谬谣言。”
林风染磕磕绊绊的把话说完,余光偷偷瞥向怒不可揭的林怀景。方才一旁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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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斛律蓉听了林风染一番说辞后,也拍了拍桌子朝林怀景吼道:
“你吼她干嘛,当初若你让风染上京时,多备几个人手护着还有这等事吗!”
林风染见状连忙起身朝斛律蓉那边走去,哭诉着这几日的经历。斛律蓉听完心里更是揪心,南阳林府就这么一个独苗,平日都是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林怀景见着母女二人互诉寒暄,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夫人,风染就是你这般宠溺害了她性子,不到半月便要出阁了,我看她过门去了将军府还敢这般胡闹。”
林风染刚才还在佯装以手拭泪,忽然懵道:“娘,爹是糊涂了。林贺两家婚约不是半年后的事吗。”
斛律蓉解释道:“婚期时日确实是半年后,但是贺家也怕流言蜚语影响两家声誉,便把婚期至了贺家长子回京之日。”
“可是染儿还未准备,染儿想留在母亲身边。”林风染一头埋在了斛律蓉怀里豆粒大的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在其母衣锦上化成点点泪斑。
虽说林府没落,但在这南阳仍是头数的官宦人家。自小在府中父母宠她,也没约束。任由她和春萤丫头进出井市街头,平日她不喜女戒刺绣,父母便教她读书明理,耍枪弄棍。无拘无束惯了,若到了京中礼节繁重的人家还真让人担忧。
斛律蓉拍了拍林风染的后背,转头看向林怀景突然怨道:“若不是你爹喝醉了酒,拉着贺大将军指腹为婚,那还有这么门子事。”
林怀景刚刚还怒火中烧,被斛律蓉一句话给浇灭了摇头解释:“这贺家乃是京中头数的官宦世家,贺家长子从玉门回来若封了将侯,我们林家也是着沾光,若不是我得了先机,这门好婚事上那寻去。”
斛律蓉一听更生气:“你若不喝那烂酒,我便是把染儿许给南阳刺史的齐家,也比去那京中好。”说罢竟然带着哽咽。
林怀景见状面色愧疚连忙朝斛律蓉安慰:“夫人,你就别添油加醋了。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古至今,岂有不从?且贺家也是忠勇之后,染儿过了门必然会欢喜。”
片刻林风染抬起梨花带雨的脸朝斛律蓉说道:“若那贺家长子品性端正,我与他相敬如宾倒也无悔。若他是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女儿岂不是错付终生。”
斛律蓉哪见得了女儿这般心碎模样:“好好好,若那贺家长子惹了染儿不欢心,你便回南阳。咱林府养染儿一辈子。”
林怀景将二人对话打断呵斥道:“胡闹!这门亲事已定,说什么也要嫁。”转头又朝春萤不耐烦的挥手道:“春萤,快把小姐带回厢房好好安顿。”
“是的,老爷。”春萤被吓的膝盖微屈颤抖,说完便拉着林风染回了厢房。
林府,西厢庭院。窗外一方小池,碧水粼粼,金鱼嬉戏其间。丛间花苞骨朵欲放,四周松柏苍竹迎风而立,曼萝绕架。
林风染在铺满青石板路的院子里徘徊渡步,昔日神采飞扬的眸眼此刻暗淡无光。真是寻案未果,横推姻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旁的春萤抓耳捞腮朝主子出骚主意:“小姐要不咱们逃婚吧,奴婢实在想不出法子。”
“这两家联姻岂能儿戏,更何况现今谣言四起,若逃了去,岂不是坐实谣言。”林风染停住脚步,愁容更添。虽说林贺两家本有婚约,未临至前只觉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如今婚约提至半月后,实觉唐突,让人手足无措。
“是何事让风染妹妹,如此慌神?”
来人声音恰似潺潺溪流,温润中伴有三分羸弱。林风染抬头寻着声音望去,庭院里的曼萝与光影交织,有两人身影一前一后往这边走来。
6. 近水楼台未得月
林风染寻声望去,方才还紧蹙的眉头顷刻化如湖面春水舒展开来:“鹤宁哥哥!”
那人身后紧跟个小厮,从庭院青石板路穿行过,行至林风染跟前,一身白色暗纹锦袍,外披青色大氅。眉目清俊,面容文雅。颇有陌上人如玉的气韵,微微泛白的嘴唇,让他看起来又有些弱不禁风。衬的身后一身青白长袍的小撕面目平凡。
齐鹤宁是南阳刺史齐涣之子,因身体自幼孱弱,常年久居齐府调养。两家政务常年往来,又是左邻右舍,林风染便时长去找齐鹤宁玩闹。时间久了一来二往,两人也成了青梅竹马。
“方才我随家父至林府探望郡公,听闻染妹妹刚从京中回来。不知是否带了京中特色与我分享~”齐鹤宁说着,一只纤白的手从后背伸出,连带着一串糖葫芦映入眼帘。
“哇,是糖葫芦,没让我爹瞧着吧?”
林风染双目闪若繁星,伸手接过齐鹤宁手中的糖葫芦便自顾自的塞进嘴里吃了起来,自小她便喜甜食,可惜长了齿龋。每次出街若被发现吃了甜食便少不了一顿戒尺。
“哥哥做事何时不稳妥。”齐鹤宁嘴角微微勾笑,像午后的阳光温煦又好看。
“我自然是有物件,要予鹤宁哥哥的!”林风染嘴里暂噙着糖葫芦,圆鼓鼓的腮帮子被撑起来显得十分俏皮。随后从衣袖里摸出一封信笺递给齐鹤宁。
“这是杜先生予家父的书信?”齐鹤宁将信接过手里,双眼落在信笺上的署名露出些许疑惑。
随后将信藏于袖中又朝林风染道:“前日,杜先生才托了急递于家父,说要提前致仕于南阳。怎又托信于你?”
“我在清风诗会得见杜祭酒,他知晓爹爹与齐伯伯交好,便将此信托我带回。当日我见祭酒先生神采依旧,却也没道何故告老还乡。”
林风染将方才放在嘴里的糖葫芦拔一颗,于嘴里咀嚼言语含糊不清,望向对方的眼神渐而有些恍惚,心中约莫有了些猜测,但未向对方言说。
齐鹤宁点了点头做状若有所思:“杜先生与家父交好,或许思友至极。早年间也听闻他不习惯京中食宿。或是这等缘由。”
“鹤宁哥哥,你还真别说,京中的米酒真不如咱们南阳的。”林风染听到食宿二字,便不由的想起上京中时那几日的食宿。
齐鹤宁点了点头道:“是嘛,那我若有机会上京中,便吃旁的。”
“不过京中有家叫千樽坊的酒楼不错。它家有道燕窝鸡丝汤,鸡丝切如绣线,小火慢炖半刻鲜化嫩口~”
“那定要让张庖厨学了去,听你描述我也想尝上一番。”
“还有,若是去了店里千万别白花银两去座厢房,那窗边座位可将东南街道繁华尽收眼底,那才是好位置。”
…
厢院流水潺潺,曼萝青郁攀爬四周松柏苍竹。青石板路被阳光映照的斑驳。
围坐在石桌前的两人聊谈着日常琐事。却都心照不宣的对贺林两家婚约之事,只字不提。这十六年光阴,不过是她们近水楼台偷得片刻欢愉。
一堂缔约,林贺联姻。昔日旧友指腹姻缘,本于半载后贺家长子弱冠之年结为连理。林贺两家为力破京中谣传,遂于长子归京三日后结礼,以修秦晋之好。实为大盛之表率,世人赞其金玉良缘流芳市井。
春风有信,花开有期。花红柳绿映照江南水岸,天青如碧水,一派新鲜气象。
京中贺家将军府,朱红的大门敞开,门前张灯结彩。高悬的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映照着门楣上的红绸与金花熠熠生辉。一条朱红的喜毡从门口一直延伸至正厅,宛如一条流淌喜庆的长河。
府内本是一片喜瑞之气,唯有一处书房内却显得尤其清净,一汪碧池旁奇石竹影疏动,有迎春花暗香袭人。男子玉面冷峻,身着一袭松蓝衣锦,身形修长而立。贺宴川右手紧握剑柄,剑刃寒光乍现,每每出剑都带着凌厉的风声,剑势如虹,慷锵有力。
身后响起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贺宴川眼底寒光涌动。转身刺去一记刀光白刃,直指眼前女子面门。身后女子约莫徐娘半老,一身紫衣长衫华袍,身后站了个丫环正双手举着拖着绛红士假绛公服。寻夫人被眼前的剑锋吓住,猛地一颤,双眸瞬间瞪圆,瞳孔中满是惊恐与慌乱。
“原来是寻姨啊,我道是谁。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啊。”贺宴川剑眉下一双寒星眼眸闪过戏谑。随后将剑刃归于鞘中,手中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随后有两名侍卫上前向贺宴川单膝复跪握拳:“禀公子,是属下无能未能拦住夫人,叫夫人受了惊吓。”
“罢了,领罚半月薪禄吧。”贺宴川淡淡道。将手中剑扔给侍卫,松月竹影侍卫二人抱剑起身答复:“是,公子。”
这不是给她下马威吗?这府中除了她和大将军还有谁能自由出进府中各个院内。眼下贺大将军上了朝,这府中唯有她一人。
寻夫人一改惊恐面色眼底含笑,双手取过身后丫环拖举的锦绣士假绛公服,语气带有央求之味朝着贺宴川道:
“忆卿,今日寻姨我是特地来送公服的。这是我花费三月有余特用丘庆国进贡的浮光锦所制。念其贺府家规,明日你也应穿其公服与林家千金礼成。”
想拿家规训诫他?好一招绵里藏针。可惜,他母亲自他五岁那年便患疾而终。贺家将军府的高堂之位还轮不到她这个外人染指。
贺宴川眼底毫无波澜,从她身边擦身掠过低语道:“我母亲永远姓黄,贺家祠堂永远为她留着主母之位。究其礼数还轮不到寻姨赐公服,您还是留给令子吧。”
贺宴川转身朝房间走去,脚步悉悉。随后顿了顿佯装困意侧头朝寻夫人这边道:“本公子乏了,松月竹影送客。”
松月竹影二人朝着寻夫人抱手而立:“夫人,您请回吧。”
看着渐渐远去的松蓝衣影,寻娘面色露出本来的厌恶,手中的衣锦被指尖掐的越发紧皱。随即转身离开。
曲径通幽道路,方才一旁默不作声的丫环上前拱火煽风:“夫人,大公子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待贺小公子再过两年一举高中,不仅光耀贺家门楣,您追封诰命也是早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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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寻夫人眼里露出讥讽嘴角鄙夷道:“三年了,即便是去了那黄沙漫地,不见天日的玉门,他这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这公服我也没打算给他。”
寻夫人将手中的红色公服交递给眼前的丫头,又给她递了个眼神:“秀儿,今日大公子拒公服之事务必传下去这后院扫洒的庖厨添火的最爱口舌之争,不出三日,必然全府皆知。”
“是家主夫人~”秀儿轻声应允,眼神微勾多了一分狠色。
随后秀儿眼光转为疑惑:“夫人,秀儿不解。这贺家好歹也是京中头数的大世家,怎么联姻的却是这等名不经传的林家?”
寻夫人转身坐上太师椅,秀儿立即倒了杯茶水递给她,瞧着丫头机灵梅娘煞有心情的朝秀儿解释道:
“这林家原是世代簪缨,又加上其主母背后的斛律族撑腰一时无限风光。可惜十年前斛律族陨落,林家后辈旁支人丁稀少便式微了,许是天助我也~如今贺宴川娶了个没落的世家女子,我倒要看看他如何翻身!”说到此处寻夫人脸色从笑得肆意到眼底露出一丝寒气。
十五年前大盛边境恰逢战乱繁忙,贺庆鸿听宣长调边境,贺宴川母亲黄氏直至病逝也没等其归来见上一面,半年后贺庆鸿便娶了寻娘为续弦操持着贺府。
我究竟是你的妻还是你为了维持贺府内务的一枚棋啊。寻娘抿了一口茶水,紧紧握着杯身的手指已泛了青,眼底情绪悲喜糅杂。
“松月对不起公子!”
“竹影对不起公子!”
待人走后,松月竹影二人屈膝朝贺宴川跪拜脸上尽是愧色。
松月和竹影本是其母黄氏身边的侍从。自贺宴川三年前请缨边境玉门起,两人便打理着黄氏陪嫁时的产业。可惜其中营生好的几家铺子皆被寻夫人以代管的名头抢了去。
“怎么我不叫起身,你们是打算一直这么跪着。”贺宴川把手里账本放在桌上观摩,微眯凤眼揉了揉眉心,随后又翻了几页册子,脸色上却毫无情绪。或是在军营呆久的缘故,若将喜怒都显露于面上那无疑是给对手揣测的机会。
“公子你手上的伤,该上药了?”半响后松月率先抬头试探的问道。
“嗯,起来吧。”
贺宴淡淡的答了一声。
几日前,他们家公子不知为何未召回京,遭人追杀还受了伤。他们只知道,护公子周全才是他们此生唯一的使命。
松月竹影二人眼底松了口气。他家公子不喜旁人接触伺候,上药也是亲力亲为,二人起身拿了金疮药给贺宴川便自行退下了。
贺宴川退下里衣露出半个宽实的肩膀,上臂前侧下是一道虎口大小的浅疤,那日追赶他的明显是两波人,第一波是秦府的护卫,反应和身手皆显拙劣。第二波黑衣人招式则阴狠凶戾,所持飞刀挥之如雨,刀刀掷声破风有力。明显是培训有素的杀手。
可是,在他未暴露身份的情况下,那帮人为何要刺杀他?贺宴川手持一枚飞刀陷入沉思,那枚飞刀手柄处上绘有一只眼睛图腾。仿若阿鼻地狱锁魂之眼………
7. 结婚新郎不是他
林府张灯结彩,闺房内红色帷幔与双喜窗花相照辉映。斛律蓉手持发梳为其女林风染绾发髻行上头礼。
良缘天赐福禄。梳发理容妆成,相伴岁月情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经过这几日的踌躇,林风染面色上没了焦虑,一双翦瞳如燕尾斜飞入鬓,脂粉为她的清傲气韵更添了几分柔和,身着宽袖上襦下裙,花钗青质连裳,青衣革带鞲履。
斛律蓉边梳着青丝边低声嘱咐:“染儿,你如今嫁去贺府为新妇。日后便不能再这般娇纵。虽说林府如今没落,但人贵自重,若你受了委屈也不必掩藏,林府永远为你的后盾。”
林风染转身握住斛律蓉的双手淡然的眼神中生出一丝欣喜:“母亲,染儿自然知晓官家礼数。您当初嫁于父亲时便是欢喜冤家。如今您二老日久生情,不也是琴瑟和鸣吗。”
斛律蓉徒然一笑,紧锁的眉头融化开忧愁。她女儿除了秉性乖张好动了些。整日没心没肺,凡事看的开这倒也是好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大街上有送亲仪仗锣鼓喧天,八抬大轿喜送新人。所经之处,一路沾财生喜。丫环春萤身着红色吉服,手提彩色花篮,一路洒着钱币与喜糖。引得井市众人边道喜边哄抢。
眼看手中花篮里的彩头都快要散光,春萤撇了撇嘴朝轿内的人道:“小姐,宁公子今日根本没来,我看他是吓破了胆不敢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说不念不想,那都是宽慰人的。八角喜轿内林风染丹寇掀起红绸一角,将轿帘推开了个小口窥望街道纷杂的人群,企图寻找那抹月白。半响也不见其身影。林风染眉间双眼失色,嘴角微微下撇,算了,他身为齐家公子,自有他的顾虑。随后林风染关上那一扇窗缝,随着轿子一摇一晃也落下手中掀起的红绸盖头。
斛律蓉遣散身后一众送亲的女眷家丁。目送长街上的送亲队伍,眼里的酸楚才夺出眼眶。
“夫人,疼疼疼~”一旁的林景怀面露疼苦之色,手臂上被斛律蓉捏握的泛起青痕。斛律蓉这才反应,松手逝去眼角泪珠:“公景,对不起,我方才一时激动。”
“我知夫人担忧,贺家世代忠良,贺大将军宽厚仁爱。染儿与贺家长子必然是天赐缘。”林景怀抚着下巴短须,姿态盎然。只觉当年与贺家联姻之举,实属高瞻远瞩。
大街上,送亲仪仗开辟出一条长长的浩荡队伍。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有黄发垂髫,妇女青年,于街道两侧围观哄抢着钱币喜糖好不热闹。
“听说没,前几日谣传林府千金与京中秦家有染。林贺家两家特将婚期提至贺家长子归京之时,以破谣言。”人群中一名大婶手提菜篮,泡沫横飞的朝旁边另一个妇人说道。
“那可不是,虽说林府落没,但贺家守忠守义,非但没取消婚约,反而还提前迎娶。这日后必是一对伉俪情深佳人啊。”那妇人投去艳羡的目光。只恨那轿内坐的人不是她。
一处欢喜,一处闲愁。青瓦朱墙一角偏隅,男子一身白色暗纹锦袍,齐鹤宁将长袖遮掩下的双手握拳微颤。
“公子,不去给林姑娘道个别吗?”身后小撕眼看长街中的仗义队行之将远对他提醒到。
人生纵有诸多遗憾爱憎恨,怨别离。如今他也尝其一滋味,却只能叹有缘无分。
齐鹤宁目送夕阳下一抹长街中刺眼的红绸仗队,他却只能无足轻重的说句:“不必了,如今林姑娘嫁做他妇。此时贸然作别,只会落人口舌。”心中却是默念望卿安好,相安勿念。
夜幕戌时。
今日将军府贺家长子贺宴川大婚,其宅院内门若庭市,宴席间皆是高官贵族携礼恭贺,举杯相邀。
不远处有一袭红衣惹人注目。只见来人面容清峻,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眼被睫羽轻覆。面色尽显醉意朦胧。
贺宴川身着祥云金丝勾勒回纹的绛红圆领锦袍绣,脚上的玄色的锦靴蹒跚跟呛,手持执壶。跌跌撞撞的朝前方身着锦鹤紫衣圆领官服的中年男子举杯含糊道:“贺府怎么请了个二路老生,罢了罢了今日本公子大婚,也算与民同乐,快快唱一曲听听?”
刚才本还在宴席上攀附权贵推杯换盏的众人,听了这话此刻皆面面相觑。今日这贺家儿郎大婚,若只是年少张狂些也就罢了。可眼下贺宴川席间醉酒却将当今太师秦江政看成了梨园中的末角戏子。这不是侮辱人吗?
秦家十余年来深受皇恩浩荡,本就权柄在握。五年前为昭武帝寻得可医头疾的百灵异草。更是一朝圣眷优渥,权倾朝野,如今已是位极人臣的一品官阶太师。
秦江政虽面露仁笑,一身权贵之气却不威自怒。上前搀扶酒醉之人脸色上多出一道关怀:“看来贺公子,真是喝醉了。”
那双手不偏不倚钳制压在他左臂伤处,贺宴川感受到手臂处传来的一股凶狠力道,将眼中的痛色掩于睫羽下。而在旁人看来,这番举动只是长辈对于晚辈的关怀。
“哈哈哈,还是秦太师大人有大量。不过今日贺公子大婚难免兴致好,醉了酒也是情有可原。”
一众权臣富贵讪讪一笑为其辩解。两边都是位高权重世家门第,有朝一日官场上难免交涉,捧哏撑场之道他们早就深谙其中。
“你这竖子!今日老夫叫你敬待宾客,眼下却喝的烂醉如泥,在秦太师面前献丑。”
贺宴川醉意惺忪,歪着脑袋,努力睁开拉拢的双眼看去,来人一身狮纹紫衣圆领袍,正朝着这边吼道。此人正是其父二品武官护国大将军。贺庆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眼前的贺宴川。
或许真是喝醉了,贺宴川仿若没听见此话一般。挣脱秦江政的“关怀之举”,又反扑在贺庆鸿怀中喃喃道:怎么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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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角儿?,随后抬头揉了揉双眼,看清来人面目后欣然道:“原来是父亲大人啊。您不是日机万里吗,怎么得空参加我的婚宴~”
贺庆鸿压住心中怒火,推开倾覆于怀的贺宴川,随后朝秦江政行了揖礼道:“今日微臣操办小儿喜宴,照顾不周。还望秦太师海涵。”
秦江政将手中的酒盅朝眼前父子二人举起一饮而尽,随后面露慰色道:“前几日,犬子秦烨秉性玩劣与林家千金惹了些笑话。我本次造访贵府一是为犬子谢罪,二则是为贺兄道喜。还望贺大将军莫要介怀犬子无心之举。”
贺庆鸿笑道:“我当何事呢,原是晚辈们小打小闹,才流出这等子虚乌有的谣传。现今林贺两家结秦晋之好。谣言自然也是不攻自破。”
席坐间众权贵听闻两人一番言辞,也纷纷起身,朝眼前暗自交锋的两位权臣举杯以酒释嫌隙。“对对对,不攻自破。来来来,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众权贵宾客们兴致已散,纷纷告别离席,皆由家眷接应散去。
眼下,已至亥时。贺府门前的双喜灯笼高高悬挂,院内仍旧灯火通明。见众人散去,贺庆鸿朝醉倒在宴席上的贺宴川淡然道:“装够了?还不快起来。”
那红衣郎官却仍旧扑倒在桌上默不作声,似乎已经醉晕了去。
“你这逆子,别以为装睡就能免了责罚。昨日寻娘送公服于你院中,你说你啊?耍剑唬人,如此为老不尊,成何体统!”
贺庆鸿指着贺宴川揾怒质问。见人仍旧伏扑在桌面,露出一张面色熏红的俊脸,醉意朦胧,一动不动。看来是真醉了,随后贺庆鸿摇头作罢,挥手唤了一旁小撕将其扶去新房。
小撕扶人行至新房门前,面露难色正犹豫要不要扣门。耳边却传来一道清冷声音:“你退下吧。”贺宴川欣然睁开一双凤眼,刚才还不省人事的新郎官此刻却突然清醒。那小撕摸了摸脑袋,只觉新奇,他家公子醒的真快。莫非那酒里掺了水?
———咯吱
身着喜服的的林风染坐在床沿前本要昏欲睡眼,一声响动让人清醒。那扇贴着双喜窗花的雕花朱绮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皎月光辉,伴随着修长的身影映照在地面上。桌上雕龙刻凤的双喜红烛原是灯火葳蕤,被一阵风吹的忽明忽暗在风中摇曳。
那人一步一响向床沿走来,许是夜深人静,每一道脚步声都显得格外响。林风染红盖头下的视线内,一双玄色锦靴慢慢逼近。她紧握双手的掌心已有薄汗。皎白的喉间做吞咽状,接下来该怎么办?
宽衣解带鱼水欢,举案齐眉两不移。画本上都是这么说的,可她也只是仅知其形,未晓其味。
玄色锦靴停于身前,青衣喜袍被来人光影遮挡。一股酒气揉杂的雪松香覆向林风染鼻尖。随后红绸盖头一角被撑杆缓缓挑起~
一寸……
两寸……
林风染屏住呼吸~
8.亲眼窥见鱼水欢
眼看那红绸布即将掀起得见真容。不料男人突然跟呛的跌落到林风染怀中,双手将她腰肢环抱。感受男人碾压的重量,林风染整个人被扑倒在榻上。头上的红绸又覆贴于口鼻让她喘不过气。
林风染抽出双手将身上的人推开。随后将红绸盖头扯下,露出一张绯红的鹅蛋小脸,大口喘息空气。转瞬间,一双手猝不及防伸来将她拉回床榻上,贺宴川又复压过来,一张脸几欲要贴合于她面上,对方脸颊一片霞红,半拉拢的凤眼被睫羽掩埋。有微弱的雪松香呼进鼻腔。
下一刻,林风染本能的将来人双手缚住,反扑胯压身下。贺宴川感受到手臂处略微吃痛,借着酒劲口吐不清埋怨道:“从未见过这般野蛮的娘子,还真得劲~”
她虽未见过贺宴川本人,但贺府家风严苛,料想着对方是个谦和君子,她此后便与其相敬如宾也不错。没想到对方却如此轻佻,这与秦烨那厮何异?林风染一时恼羞成怒:“我林家书香名门,其母乃名将之后。本姑娘这是秉承优良遗传。”
贺宴川嘴角上勾,凤眼苏醒。猛然抽出双手迅速将人反压身下。身下人儿一张好看的鹅蛋小脸映入眼帘。
怎么是她?贺宴川瞳孔微张,掩盖眼中一丝惊愕。随后贴近她耳边淡淡道:“有人搭台,于我二人唱戏,娘子竟这般不配合。”
对方刚才还醉眼惺忪,片刻功夫就清醒至极,原来他在演戏?林风染领会,微微别过脸看向雕花窗棂,赫然有一道黑影鬼鬼祟祟。
真是小白兔乱入豺狼虎窝,贺宴川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林风染微侧的小脸扳回。温湿的气流于二人鼻息间涌动。
“你想干嘛!”林风染双目圆睁,唇齿间呢喃道。
“别动。”贺宴川语气淡然,将她双手牢牢扣住。林风染颈脖处有热流吐息来回穿梭,瘙痒难耐。贺宴川佯装亲吻的暧昧姿态,流连纤白的颈脖之间。远远看去二人像是在行闺房之乐。片刻后,窗棂边那道黑衣褪去,消失在暗夜中。
莫名的心痒,林风染喉咙咽了咽,身体几乎僵持。眼见道黑衣消失,随即反应过来,双手猛的将身上的人推开,随后伸手将贺宴川的颈部锁住。另一只手去整理刚才被人拉扯凌乱的衣角:“够了,人已经走了。”
贺宴川似乎没料到她竟有如蛮力,喉咙被一双看似柔荑的双手掐的呼吸些许困难,随后借体型的压制,雄厚的手臂将人揽过。反擒怀中揶揄道:“还以林家千金是个文弱小姐,没想却是个蛮牛。”
林风染微微扬头,面色的红晕褪去,一股得意姿态跃然脸上:“那又如何,自古便是拳下出真理,大盛嫁于夫家后妇女被欺辱的案例还少了去?”
“那来的歪理。”贺宴川挑眉撇了她一眼轻蔑道。眼看那道黑影离去,想着也不便再逗留。随后放开怀里挣扎的人,理了理衣袖,便转身径直朝门边离去。
“还算个………君子?”林风染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打了个哈欠,经过方才接触这将军府的贺家大公子似乎也不像旁人所说的冷面寡言。
经过一天的舟车闹顿,林风染已觉睡意侵袭。退下喜服便折回榻上,侧身盖上丝被,渐渐睡去。
夜色已深,贺府书房传来一道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松月竹影二人攸然睁开双眼,他们常年训练有素,这点动静逃不过他们耳目。二人对视一番后,立刻握住腰间佩刀,下一刻就要拔出剑刃,却见暗夜中走近的人一身绛红圆领锦绣喜袍。
看清来人面目后,二人下一刻面面相觑。随后松月摸了摸脑袋朝贺宴川道:“公子怎么回书房来了。是是睡不习惯吗?”他还没来得及想说什么,但是嘴比脑子快。说完后懊恼的锤了锤脑袋。
竹影见兄弟蠢笨的样子,咬了咬牙,朝他推挤了一下。这种事他也问得出口,难道公子要告诉他自己被赶出来吗?
贺宴川张了张嘴,随后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算了。剜了二人一眼,便自顾自的朝房间里走去。
贺宴川褪去喜服露出白绸里衣,白袖侧臂已浸出淡淡血斑。
秦家珍藏阁,每年开阁宴在二月仲春。若错过只能在等来年。前几日,他未召回京便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盗取九阳真火丹,以抑疗三年前被沙陀人所种的沙蝎灭情毒,却不料突然那日毒发,暴露行踪受了此伤。秦家当日便下了通缉,城关也未能搜检出行盗之人。
今日,他本想借着酒劲试探秦家一番,眼看秦江政今日宴席上的动作,想来对他已有猜忌。但他怎么就偏偏知道,自己手臂处的伤口于何处?莫非只是巧合?
回想起秦江政眉目间尽显仁慈,但他深知此人暗底下却是玩弄权术于股掌的狠戾之人。这几年得益于武昭帝恩宠,他的爪牙已染指三省六部。
许是今日太过于疲惫,思及此。贺宴川已无暇顾及伤口,躺在榻上侧过身去却辗转难眠,随后从枕下摸出一个六角蓝花绣纹香囊,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流出。
初见时,他本疑惑一个闺阁女子怎会有,绣有云中花图案的香囊。这种草本植物,叶茎可做织料,花有异香可入香料。只生长于玉门与新州一带。今日,才知晓她是南阳林家小姐,其母是斛律蓉,那这个荷包便解释的通了。
贺宴川将香囊放于鼻息间嗅了嗅,心里疑惑怎么只有药草味?随后嘴角冷哼一声,将其扔在一旁。阖眼睡去。
东厢院内。
丫环秀儿正用凤仙花捣碎的花瓣均匀地涂抹在寻夫人指盖上。随后用丝线将桑叶包裹十指,只需待上一夜,染液充分渗透牢牢的染在指盖,便是风靡京中的凤仙丹寇。
“禀夫人,小的亲眼所见。大公子与少夫人行了鱼水欢,夫妻之礼。”仆人一身夜行黑衣跪在地上于寻夫人复命。
贺宴川素来不服管教,没曾想他不但不反感这桩指腹婚事,反倒遂了贺大将军的意。寻夫人翘起兰花指欣赏着被包裹的指头,漫不经心道:“你可看清了?”
“小的看的一清二楚!”那黑衣仆人言诚意切。
原先以为他秉性倔强难改,没想到三年不见,从玉门回来确实有了长进。寻夫人揉了揉眉心似乎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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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放心:“你可知他不是在做戏?”
那黑衣仆人立马补充:“原先,小的见那少夫人确实性子刚烈了些,但以大公子的姿色,我看她挣扎没有片刻便委身了。”
寻夫人喔了一声,便不再作答。一旁伺候的秀儿似乎已瞧见她眼底顾虑,上前逢迎道:“依奴婢看,自古男子总图新鲜,何不在大公子院里塞个自己人。一举一动,皆在夫人掌控中。”
寻夫人欣赏丹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尖锐:“你想?”
只听扑通一声,秀儿双膝跪地语气带着慌张:“夫人,秀儿不是那个意思,秀儿只是想着替夫人分忧。”
人是若没了欲望,才是最难掌控。主子要争权,做奴仆的便要争利。寻夫人将眼中的尖锐化为欣赏:“你如今月银几何。”
秀儿埋头答道:“禀夫人,二两。”
寻夫人将秀儿低埋的脸蛋扳正,瞧着也算清丽可人。对其怂恿道:“此事成了,到账房领二十两,每月再添一两文银。”
秀儿懵了一下,随后点头如蒜。眼中尽是欲望。
翌日。
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映照在林风染的脸上。她缓缓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随后看到一旁的春萤已经打了水,将毛巾上的水拧干递给她语气焦急道:“小姐,咱得赶紧梳妆。待会还要去给大将军和夫人请安呢。”
林风染双眼惺忪,接过春萤手中毛巾,毫不留情的在脸上随意抹动。
春萤手脚忙碌的为她家主子绾发梳妆。一会往她发髻上插簪子,一会描眉。好像想到了什么,春萤后知后觉的看向床边,随后疑惑道:“小姐,怎么不见姑爷?”
林风染打了个哈欠嘱咐道:“喔,他昨晚待了一会,就离去了。此事千万别让大将军和大夫人那边知晓了去。”
春萤似乎很担忧,为她家小姐打抱不平道:“好吧~不过姑爷太过分了。怎么能让新妇独守空房啊。”
林风染听了春萤这句话突然懵住,昨日夜里,情景历历在目。那双凤眼可真生的好看,脑海里贺宴川与那日船舫上所遇的黑衣人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小姐今日要戴这根玉簪吗?”春萤将一根灵蛇状的玉簪递在林风染眼前。
思绪被春萤拉回,林风染看了一眼春萤递过眼前簪子,淡然道:“不用了。”
这簪子是林风染儿时生宴一玩伴所赠。虽不是罕见料子,但那簪体被摩搓的玉滑抛光,看样子是有了些许岁月。林风染觉得这簪子样式日常,便时长佩戴。
林风染随后又从妆奁中挑选了些京中流行的簪钗款式,对春萤展示道:“这个如意簪就不错,这个步摇簪更可以。”
春萤手巧,今日给林风染梳了个流苏髻,中和了那份眉梢眼角自带的清傲气韵。身上的鹅黄锦绣襦裙勾勒出女子妙曼身姿,玲珑有致。
主仆二人正要踏出门槛,对面却迎来一道松蓝锦衣拦住了去路,林风染险撞入来人怀中,连忙止步抬眼看去,贺宴川正立在门边,剑眉微挑,冷哼一声调侃道:“
9.今有我为妻绾发
贺宴川正立在门边,剑眉微挑,冷哼一声调侃道:“怎么?如今做了新妇还散着发髻。南阳妇人都这般不懂礼节吗。”
早就听说,京中礼节繁杂。却不知讲究到如此地步,梳个发髻还分少女和妇人。真是孔夫子游列国——尽是礼(理)迂腐。林风染心中暗自讽道,随后眉眼间流露出求知若渴:“那凡请大公子,喔不~相公指教?”
眼前女子双目看似清澈愚蠢,经过昨日接触虽然粗野了些,但也算孺子可教。贺宴川见她态度诚恳,抬头示意她往梳妆台去:“嗯?”
林风染懵了一下,随后笑了笑,也朝他点了点头。
实在愚蠢,贺宴川不赖烦的拉起林风染的衣袖朝梳妆台走去,将人按坐下来。拿起梳篦就要往她未束起的发丝上梳。
一旁的春萤睁大眼睛,欲上前去拿对方手里的梳子,随后又收了收动作,咽了咽口水试探道:“姑爷,这种细活还是让奴婢来吧。”
林风染端坐在梳妆台前尴尬的解释道:“是啊,大公…相公绾发这种活,还是春萤来吧。”
贺宴川眉头一皱:“怎么,是觉得我这手活能比这丫头差了去。”随后侧过脸撇了一眼春萤冷声道:“你出去在门口候着。”
“是,姑爷。”春萤无奈的抿了唇。一步三回头的朝外头走去。
“春萤姑娘,你怎么也出来了。”
门前的候着的松月竹影二人异口同声问道。春萤望向二人询问道:“你家公子可梳得发髻?”二人似乎会意了春萤的话外之音,随后转头看向里屋内,他家公子正为少夫人…绾发髻。松月迅速回过头来,东张西望一番后,摸了摸鼻子道:“好像…是会的吧。”
头上的发丝被身后的人一阵阵扯动,酥酥麻麻的。林风染被弄的有些困意,眯了眯眼。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冷如泉的声音:“待会,去敬茶时,那些该说,那些不该说。是否需要让为夫教你?”贺宴川一边盘弄着手中的发丝一边试探道。
她又不是蠢货,自然懂得新妇过门独守空房意味着什么。林风染暗暗不屑。随后笑道:“妾身,自然知道。”不过她马上便笑不出来了,林风染看向铜镜中那人将她余下的发丝裹成了两大坨盘在后脑勺,看起来十分突兀。
方才见他梳头时神态笃定,以为他真会梳发髻,没想到却是捉弄人。林风染恨不得,撸起袖子伸手就要去拆散头上那两个“犄角鼓包。”
双手却被那人拉住悬在空中,贺宴川蹙了蹙眉质问道:“怎么,还挑上了。”
眼看午时快到了。她有的挑吗?林风染起身剜了贺宴川一眼道:“贺宴川!我真心求教,你竟然如此作弄我!”
贺宴川看了看她头上的杰作,并不觉有何不妥:“古有张敞为妻描眉,今有我为妻盘发髻。可是旁人盼不得的福气。你且顶着这头发髻,我看这府中谁人敢编排你。”
林风染摸着头上两个突兀的大包朝人怨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旁人问起,我便供出你来。”随后大步流星的走向门口,拉着春萤就气冲冲的朝着正厅方向去了。
松月竹影二人看着林风染离去的方向咽了咽口水,松月转头朝贺宴川复命:“公子,您不同少夫人一起去面见大夫人吗?”
贺宴川顿了顿手中盥洗动作淡淡道:“怎么,你有异议。”见松月埋头闭嘴,贺宴川将擦拭好的毛巾扔在一旁嘱咐道:“且传出去,我昨日席间醉酒偶感风寒,不便见人。再去开几副风寒药。”
他家公子这不是好好的嘛,干嘛平白无故吃药。松月摸了摸脑袋,不想了,听从安排便是:“是,公子。”
“此茶敬予婆母,以表儿媳敬意,望婆母笑纳。”林风染将手中的盖碗与眉头齐平,交递给眼前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寻夫人。
未等到寻夫人接过茶碗,她身旁站着的秀儿便尖声讽道:“没见过哪家新妇,日上三竿了才来敬茶。这京中不比南阳,规矩多了些。少夫人可要好好学着。”
寻夫人这才将林风染手中茶碗接过,刮了刮茶沫子,抿了一口喜颜笑道:“无妨,风染初到京中,这府中规矩繁重,她慢慢学便是。
寻夫人把茶碗放在桌案上,伸手去拉前面的人关切道:“快快坐下,与婆母说道说道,昨日忆卿那小子可有欺负你。”
这主仆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拿捏着她,好的歹的都让她二人说了去。怪不得贺宴川不同她来,这烫手山芋竟甩给了她。林风染心中暗骂,随后寻了一处椅子坐下,面露羞色道:“风染知罚,昨夜我本劝相公早些歇息。谁料相公折腾整宿。以至臣妇身子抱恙,竟误了敬茶时辰。”
顺水推舟,把因果推倒给旁人。倒也不是个蠢货。寻夫人看了看林风染发髻一眼,随后瞥向一旁的春萤面色凝重起来:“风染,你这身旁伺候的丫头如此手笨。今日见我便罢了,若是被旁人瞧了去,只怕惹人笑话我们贺府。改明我给你配几个手巧的丫头,过去你院里伺候着。”
这寻夫人倒是会见缝插针,想塞人监视自己。如意算盘打的响亮。林风染摸了摸发髻做状恍然大悟叹气道:“大夫人,您是说这发髻啊。这这,是相公给臣妇梳的。虽是丑了些,但也是一片心意。臣妇也不忍心辜负此番厚爱。”
寻夫人拿着盖碗的手滞了一下,随后嘴角勾笑:“喔,原来是忆卿的手艺啊,倒是他有心了。”
林风染娇羞道:“谁说不是呢,我也执拗不过他。”
闻言,寻夫人面色上掩去一丝讥屑,先前倒是小瞧了她,这夫妻二人也是唱双簧的好手。随后,将林风染右手拉过来,顺手把自己手上的龙凤缠枝金镯渡了过去笑道:“这是婆母一片心意 ,这次可千万别在弄掉了。”随后又漫不经心旁敲道:“对了,风染上次丢了玉,可不会是咱们林贺两家专制的鸳鸯玉佩吧?”
见招拆招,林风染朝人笑道:“自然不是,臣妇来时匆忙,便将那鸳鸯玉佩落在我南阳府厢房中,改明寻个时间我去取回就是。”随后摸着手上的金镯笑道:“这镯子可真好看,谢谢婆母厚爱。”
贺府书房。
“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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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你给老夫出来。”一道沉厚的呵斥声穿透院内,贺庆鸿一把将书房的那扇檀木雕花门推开,朝榻上那人吼道。
那人似乎没料到此番情节,闻声抬头面色怏怏道:“父亲下了早朝便来面见儿臣,真让儿臣侍宠而惊。”
一旁松月停下手中喂药动作她,咽了咽口水。他家公子的演技日益渐长。
贺庆鸿铁青的面色不改,似乎早已勘破他的伎俩径直走过去试图将人拉下床来愠怒道:“昨日,你大婚我便不与你计较。你可知今日朝中旁人对你昨日行径如何议论,今日你倒是装起病来。”
贺宴咳了两声,病恹恹道:“无非就是说儿臣狂妄顽劣罢。日子终归是自己过的,父亲又何必看得那般重要。堵了心口,划算不来。”
贺庆鸿眼底尽是无奈的怒色,指了指榻上那人训诫道:“那秦太师岂是你能招惹!再过几日便是你册封功勋之时。若在此刻被参了一本,且看谁能保你。”
贺宴川眼底归于平淡,嘲笑道:“儿臣请缨玉门三年,平定多年来沙陀对大盛边境的侵扰。若是他人三言两语便可以左右的。可见朝纲腐朽之至。”
“逆子,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贺庆鸿指着榻上那人,怒目圆睁险些背过气。千百年来,君臣父子不可逾矩。贺庆鸿摇了摇头,只觉逆子已然无可救药。转身负手而立训斥道:“你,去跪祠堂。当着你母亲的灵位自行悔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便什么时候免了责罚。”
又是这招,他早已习惯。这些年来他不知跪了多少次祠堂。也好,总比给那续弦至歉,伏低做小来的舒心。贺宴川心中暗道。
时值晌午,秦府。
阳光穿透繁茂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那人身着锦鹤紫衣,华贵的气韵中夹杂着一丝阴戾。手中的金箸夹着一块鲜肉,那肉新鲜得仿佛刚从牲畜身上割下,血水于表面凝聚,欲滴未滴,透着活气。
随后,他扬手一挥,那块肉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一声高亢的鹰唳声刺破静谧,一道黑色羽翅,犹如遮天蔽日的巨幕略过空中将那块肉叼走。
“苍鹰生于沙漠之地。野性桀骜,秦太师却能将之呼唤来去。可谓训鹰高手。”
一旁的男子约莫弱冠之年,身着白衣长袍。深邃的眉宇略带异域,悠悠然的摇着手中的折扇。望向那只远去的苍鹰笑道。
秦江政擦拭手中沾染的血痕,随后笑道:“乌柔先生,又何尝不是训人高手,于沙陀与大盛之间周旋,却也独善其身。”
那白衣长袍却道:“世道茫茫,不过求一屈身之地。眼看贺家长子班师归京。沙陀那边再没动作,不仅是我的在京中的货物受其影响,恐怕您的异草云中香也要~”
“如何?乌柔先生这是威胁本官。”太师眼中阴戾之气一览无余。
“鄙人不敢,只是提醒太师。落子无悔,棋局纵难,也要走完。”
秦江政负手而立:“那是自然。沙陀那边我早已派人通报。你我要做的便是静待佳音。”
10.相公真是饿了啊
夜幕已至。月色如水,透过斑驳的海棠叶洒在庭院的青石路上,映出一片片银白的光影。
贺府一处厢房内,烛火葳蕤。林风染取下手上那只龙凤缠枝金镯。
随后,从头上拔下发钗,沿着镯子上镶嵌的珍珠边缘撬开,那枚珍珠滚落掉在桌上,内有小孔,稀稀疏疏的粉末散落在桌上,散发出一股香气。
春萤伸手去沾染掉落桌上的粉末,于鼻息间嗅了嗅瞪大眼睛:“小姐,是麝香。”
林风染看着那枚散落在桌上的珠子,陷入沉思。这寻夫人表面待人看似宽厚仁爱,实际上却暗藏祸心。坊间传闻,贺大将军早年发妻病亡,不得已娶了续弦操持家务。才得以抽身繁于公务,而贺家长子秉性顽劣难训,不服其继母管教,在舞象之年,便请身去了玉门。
大盛有律典,凡官家世族子弟,立功勋者,皇家特批其可申请自立门户。原来如此~林风染心中疑惑,豁然开朗。
“没想到,这寻夫人手段如此阴狠。竟要贺家断子绝孙。”林风染将手中的镯子丢在桌上呢喃道。随后手指对春萤勾了勾,趴在她耳边呢喃细语着什么。
贺府正厅内。
寻夫人一双柔荑,十指丹蔻正端着一碗莲子羹递给贺庆鸿柔声道:“忆卿那孩子,秉性向来固执,大将军何必与他置气伤了身子。”
“贺庆鸿接过莲子羹喝了起来,语气带着责怪:“这竖子,一身反骨。若不是寻娘整日娇纵,他能如此狂妄无天!不过,好在成亲这事上到没与我唱反调。”
寻夫人以袖掩面,声音略带呜咽:“大将军,这是那般话,你也知那孩子并非我己出,我若管教严了,只会徒增彼此芥蒂。”
贺庆鸿见寻夫人啜泣将她拉到怀中安慰道:“罢了,为夫不该责罪于你。是那竖子本性难移。”
寻夫人收起呜咽转而道:“听说,将军今日罚跪了忆卿。现下都已至戌时了。那孩子又染了风寒,还是命人早些放他回去歇息的好。”
贺庆鸿这才反应过来,转头朝寻夫人身边候着的秀儿挥了挥手道:“秀儿,去唤大公子回房,对了,吩咐后厨伺候着吃喝。”
寻夫人朝着秀儿对视一番后嘱咐道:“去吧,伺候好公子。”
“诺。”
秀儿低头应允,嘴角勾笑,她自然知晓夫人嘱咐的“伺候”二字为何意。
秀儿回耳房换了件水蓝色的纱裙,这几日她已做了好些功课。大公子喜好的颜色吃食,她都铭记于心。男人无非就是图个好看新鲜。夫人指定了她,便是因为她姿色过人。秀儿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嘴角满意的勾了勾。
“公子,今日大夫人特地为您求情,大将军才放了话,派秀儿来伺候您回房。”秀儿站在祠堂屋檐下,埋着头娇羞道。
一抹松蓝色的身影。虽然双腿屈跪着。却犹如一道屹立松柏,修长而挺拔。任二八年华女子不为之心动呢。
“喔?那我真是要好好谢大夫人,也劳烦秀儿姑娘了。”贺宴川凤眼中掩下一丝狡黠。随后病怏怏朝秀儿道:“本公子腿脚麻了,秀儿过来扶本公子。”
秀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上前将那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脸上也随着泛起一片绯红。
书房,松竹翠微浓郁,风过沙沙响动。
不远处有两道蓝色身影,秀儿扶着脚步蹒跚的贺宴川往这边走来。松月竹影见状,立刻走向前,将人从秀儿手中接过冷语道:“感谢秀儿姑娘将我家公子送回,您也早些回去吧。”
都是听主子叫唤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吩咐她?秀儿压住眼中的不屑笑道:“是大夫人特地吩咐我前来照顾公子起宿的。眼下我回去恐难复命。”
贺宴川咳了两声,淡淡道:“你们二人下去吧。秀儿在此恭候即可。”
“是,公子。”
松月竹影二人也只能作罢退了下去。
“公子糊涂,这新婚燕尔的,要是少夫人知道可如何交代。”松月撇嘴朝着竹影问道。
竹影握了握腰侧的佩剑眼神笃定道:“公子什么秉性你能不知道吗。你可别忘了,秀儿是大夫人房中最得宠的丫头,若想拿账本,她必然是最好的入口。”
松月点了点头,却发现不远处一道鹅黄和水粉的倩影,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松月一时口不择言,指着那边二人走来的方向,示意竹影去看。
“你们二人嘀咕着什么呢?”林风染手持一碗豆沙羹疑惑的望向二人。
松月尴尬的笑道:“没没,少夫人这是找公子吗?”
“喔,这事不找他也行。我听闻,每月末,二位都会外出查看贺府于京中各商铺经营情况。整日待在府中,也闷得慌。所以明日我也想一道同二位出府透透气。”
林风染把那碗豆沙羹放在松月手中笑着道。
松月双手接过碗盯着里面的豆沙羹,垂涎笑道:“多带一个人的事。更何况是少夫人。”
这灰糊糊的东西,也只有松月这个不挑食的饭桶能看出食欲。下一刻,竹影无奈的打掉松月欲将放入口中的汤勺,对林风染道:“禀夫人,明日公子也一并同我二人外出。您还是直接询问公子妥帖些。”
“喔~这样啊。听闻,今日相公被罚跪祠堂。我特此来探望一番。那烦请二位替我通报一下。”林风染讪讪一笑,将松月手中那碗豆沙羹抢了回来,递给身后的春萤端着。
竹影面色带着一丝凝重犹豫道:“这,公子眼下已歇息了,要不少夫人明日再来?。”
这碗豆沙羹可是她在春萤的指导下亲手熬制,精心慢炖了数个时辰。只此一份。怎可浪费。况且现下才至戌时,贺宴川怎么就早早入睡了。不想见她,也得找个好点的借口才是。
林风染见二人伫立在门口僵持片刻,也不客道了,带着春萤就径直的朝院内走去了。
林风染推开那道虚掩的门,只见秀儿正将一碗莲子羹,亲手递送于那“病怏怏”的贺宴川口中。
我说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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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闭门不见呢,原是金屋藏娇啊。今早人还好好的,片刻功夫就染了风寒。我倒要看看他唱的是哪出。林风将那碗豆沙羹放在桌上笑道:“方才竹影才说相公歇息了。没想到相公真是饿了啊,居然饿醒了。”
贺宴川似乎没料到她的到来,微呛了一下淡然道:“夫人,何不等我凉透了再来。”随后又握拳于唇边咳嗽了几声,抬头看向秀儿肯定道:“还好有秀儿在此照顾,有心了。”
秀儿面色上不由得多出两道红霞应允:“奴婢应该的。”随后抬头看向林风染手中的豆沙羹嘴角勾笑揶揄道:“眼下大公子染了风寒,吃食讲究清淡。少夫人炖的这糊糊?恐怕…公子不能享用了。”
“所谓人不可相貌。此豆沙羮也不可只观其色相。”林风染笃定的对秀儿解释道,随后舀了一勺递到贺宴川嘴边似乎要为自己的手艺证道。
“无妨,也算你有心了。”贺宴川眼瞧着那碗灰色糊糊的豆沙羹,且信她此番言论。随后将她递过来的那勺羮含于口中。随后一个眉头紧皱,于吞咽之间抉择,最终还是吞咽了下去。随后急剧咳嗽:“水!”
林风染见他被呛着,急忙递了杯茶水过去劝说道:“你且慢些,没人给你抢。你若喜欢,我明日再给你炖便是。”
她好像真不知道这豆沙羹炖的有多难喝。咸苦无比,这大半罐盐可是被她全倒进去了吧。贺宴川喝了一口水,顺了顺气道:“这羹不错,不过为夫已经用过膳食了,这豆沙羹就赏给秀儿喝吧。”贺宴川接过林风染手中的碗,递给秀儿。
只见秀儿神情略带慌张接过碗道:“谢谢公子赏赐。”
秀儿看了看那碗灰色糊糊,索性一闭眼,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囫囵吞枣似的一饮而尽。
可真是捡了大便宜,无妨,只要没浪费终归也是好的。林风染看着秀儿狼吞虎咽不由感慨。随后端坐下来笑道:“相公,听说你明日要出府,我在府中呆着也是闷得慌。要不您也一并带我出去逛逛。”
无事献殷勤,原来是为这事。贺宴川连喝了几杯茶水,咳嗽了几声朝她冷声道:“也罢,明日带你上京中逛逛,见见世面。这京中可比南阳讲究许多。以免你日后闹了笑话,丢了贺府颜面。”
“是是是。”林风染吱声笑道。随后看了两人一眼识趣道:“时候不早了,妾身就先行退下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秀儿见贺宴川也没挽留其人,心中有了底。方才那碗豆沙羹也不算白喝。今日她身着这身水蓝色衫裙,可是寻夫人赏赐的云中纱,其料轻盈若羽,在烛火的映照下如梦如幻。好看极了。
秀儿打了水,将绞干的毛巾递到贺宴川眼前欲要帮他擦拭脸面。下一秒那只手却被贺宴川握住,那人凤眼微扬调侃道:“秀儿这双柔荑,不染丹寇可惜了,可干不得这些粗活。”
“能伺候公子,是奴婢的福气。算不得粗活。”秀儿面色上红晕已无处可遁。
(本章未完,先卡3千字,明天继续发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