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正白月光?玄学主母另嫁高门》 第1章 贬妻为妾 顾侯府,青松院。 “琼枝,收拾一下,我与桑青的大婚就定在下个月初九。” 顾玉书的声音,透着不自然。 但身为他正妻的沈琼枝,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态度同样坚决“我也说过,我不同意,这个家的主母夫人,只能是我,不能是桑青。” 顾玉书本就不耐的脸上,瞬间涌现出暴怒般的厌恶。 “你不同意又能怎样?这两年多来,我与桑青为朝廷斩妖除魔,桑青更是被陛下册封了贞义郡主……我与她才是天生一对,对你,趁着我愧疚还没消磨完,你自请下堂,我自会给你贵妾尊荣,母亲她们也是护着你的,你余生不会太难过……别忘了,你只是一介孤女。” 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如今大周朝妖气四溢,常有鬼怪作乱,敌国更是豢养了许多厉害的玄术师,时常对周朝滋事挑衅。 如今的世道,拥有玄术天赋的人,才是受陛下倚重的中坚力量。 而原本顾玉书是没有玄术天赋的,但三年前与沈琼枝相识后,他逐渐觉醒,也注定要与沈琼枝相行渐远。 新婚夜紧急随军后,他更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知道想要后代子嗣也拥有这样的力量,就必须寻找一个一样拥有玄术天赋的女子做妻子。 生出的孩子才更有保障。 所以顾侯府想要崛起,便就必须要娶桑青这样的女主人。 而沈琼枝,哪怕她再能干,再孝顺,都是无用的。 “……此事往小了说,是你我之事,往大了说,便事关家国,事关顾侯府的未来,琼枝,你是没见过被妖邪屠村的可怜百姓……” 顾玉书激动的道。 但沈琼枝却是已经恶心的皱眉了,明明是逼妻做妾的小人行径,竟被他还扯上了国家大义? “如今满京城都知道我要娶桑青了,你愿不愿意都不重要了,与你说一声便是要你腾出青松院,这是主母院子,莫逼我动手闹的太难看,你若胆敢迁怒桑青,我不会放过你。” 顾玉书阴沉的道。 “那你要如何不放过我?”沈琼枝抬眸问。 “休了你。” 一滴眼泪砸落而下,为年少时候的自己,沈琼枝站起身道:“顾玉书,我与你心平气和的再说最后一遍,或者说,是求你,给我两个月时间,两个月后我自请下堂,绝不干预你与桑青的婚事。” “我不同意,我绝不会让桑青等我两个月。” 顾玉书恼羞成怒,转身就走。 “嗤……” 顾玉书刚走,沈琼枝就一口鲜血喷在了桌子上,整个人苍白虚弱。 “小姐,顾家人背信弃义,您何苦这样别扭着,离了他们我们又不是活不了,”婢女翘儿心疼又愤怒的冲进来。 沈琼枝却摇了摇头。 顾玉书说如今有玄术的人才受朝堂重用,但他却不知道,沈琼枝便是周朝第一任国师,沈家的后人。 从记事就跟着叔叔修炼玄术,十六岁上,不说天纵奇才,也算术法精深了。 原本她依照祖训,一生是绝不入世的,但叔叔算到京城外,北山附近将有一个厉害的邪祟,即将破出封印。 一旦邪祟出逃,方圆几十里的人畜都要遭殃,身为术师,于心何忍。 后来叔叔想出了一个破除之法,便是北山脚下有一祖坟,是顾侯府家的,她以主母之位嫁入顾家。 以顾家祖坟为中心,叔父布下困魔大阵。 沈琼枝以自己为阵心,重新镇守封印那北山邪祟。 只需三年时间便可功德圆满,而这三年时间,沈琼枝的一身玄术本领,都化作分身镇压邪祟,不能动用分毫。 更加不能对他们叔侄以外的第三个人说一个字,这叫闭口念。 一旦发下,到结束 都不能提一个字,心念方能不衰,封印方可层层加固。 这闭口念她已经修了整整两年多,眼看再有两个月就可大功告成,那个曾言一生一世的顾玉书,却忽然回来要逼她下堂。 一旦下堂,她便离了阵眼,这两年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北山的邪祟封印一旦破出,必然涂炭生灵。 “咳咳,我不能下堂,也不能被休……” 沈琼枝痛苦的闭上眼。 翘儿问“那如今我们怎么办?” 沈琼枝擦干血迹,道“去找母亲和祖母,此事能拖一时是一时,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翘儿点头,“没错,平日夫人老夫人最是疼您的。” 主仆二人快步就去了寿安堂,老夫人的住处。 不想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青青啊,你可真是个开心果,想不到你与玉书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我养活了他这么多年,还不知他吃瘪能这么大的气。” “可不是,也就是青青能降服了这猢狲……” “母亲,嫂子如今可是贞义郡主,咱们该尊一声郡主娘娘的,您老这么喊,多失礼啊……” “玉涵,以后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只盼你们别嫌弃我粗俗,跟着朝堂的术师队伍,风里来雨里去的……” “青青受苦了,我们听着实在心疼。” “青青嫂子为国为民,不辞辛苦,沈琼枝还不想让出主母之位,她那点小格局,连青嫂子十中之一都没有……” 一家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沈琼枝主仆的耳朵,翘儿当时气的就火冒三丈,正要冲进去理论,谁知沈琼枝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的闭口念,越发的不坚定了。 凡发愿修闭口念者,考验的便是心性,但如今的顾家人,却是句句都往她肺管子上戳。 “当初您嫁进来,拿了万两白银做嫁妆时,可不见他们如此嘴脸,”翘儿恨恨的道。 “人性素来如此……” 沈琼枝如今还能苦苦坚持,绝不是为了顾家和顾玉书,是为了北山方圆几十里的百姓,那里人流密集,还有一座小城,想要示警逃离,几乎不可能。 也没人会信她。 “扶我回去。” 沈琼枝虚弱的道。 第2章 闭口念 沈琼枝走后,桑青也告辞离开了,寿安堂内,王妈妈小声道“奴婢瞧见,方才少夫人来过了,但是走到门口又面色难看的离开了,只怕是都听见了。” 顾老夫人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听见就听见了,丑话迟早是要说开的,她嫁进来两年多,我待她也如亲孙女,如今她这般不识大体,是该敲打敲打了,桑青身份贵重,是必然要嫁进来的,顾侯府没落太久了,不能让她沈琼枝给拖累了。” 王妈妈点头称是,但心里想到的却是夫人进门前的事。 顾侯府早就没落多年了,说句破落户都不为过,突然有一日,有个侯爷的故人上门拜访,那故人领着一个美貌好似天仙的少女。 世子顾玉书对她一见钟情,好一番的讨好,才惹得少女倾心。 后那故人便顺势做主将自己的侄女,嫁给了顾玉书,嫁妆是一万两白银,原本还不太愿意的顾老夫人,一下就愿意的不得了。 少夫人进门,用她的银钱嫁妆,修缮房屋,采买被当掉的铺子家具,这府里上下,哪一处砖瓦不是夫人的手笔。 乃至后来侯爷过世,丧葬事宜也都是少夫人一手操办。 如今顾侯府有了崛起的希望,顾家上下却是要将夫人一脚踢开,贬妻为妾,何等的羞辱。 便是欺负人家不是世家女儿,任由他们磨锉罢了。 …… “咳咳……” 沈琼枝回来便虚弱的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翘儿的叫骂声吵醒。 “你们别动,这是我们夫人的东西,你们再动我就不客气……二小姐,你未免太过分了,忘了夫人以前是怎么对你们的吗?” 沈琼枝只觉的口干舌燥,记得昏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此刻是上午,想不到她昏睡了一夜。 她缓步走出去,就见顾侯府的二小姐顾玉涵和三小姐顾玉蝉,正在指挥下人搬东西,像是要把沈琼枝的物件都搬出去。 “你们干什么?” 沈琼枝怒道。 以前她对这两个小姑子,不说有求必应吧,那也是掏心掏肺,锦衣玉食的供养着,如今顾玉书要娶郡主,这二人竟是来当他的马前卒。 顾家,竟是没一个好人。 哪怕沈琼枝觉的自己看得开,此刻心中也是无限悲凉。 “嫂嫂,我知道你定是恼恨我们,可也是你逼我们的,你不会玄术,什么都不懂,舔居在主母位置上,我顾侯府将来如何改换血脉?你自己没本事,莫要拖累我们家。” 顾玉涵理直气壮的道。 顾玉蝉也道“是啊,再说大哥也厚道了,赶你下堂,还给你贵妾的位置,以后府里的好处也是少不了了,这主母不过虚名……” “你们懂什么?” 沈琼枝气的发颤,她若下堂,叔叔在北山的阵法必然被破,她不会死,但北山必然妖气聚拢,百姓遭殃。 而位于北山的顾家祖坟,也不会幸免于难。 顾家这是在自掘坟墓。 可惜她因闭口念,一字不能说。 “我们什么都懂,是你不懂,沈琼枝,你也别给脸不要脸,既然你醒了,那就走吧,去侧面的槐花院,那才是你该住的地方。” 顾玉涵蛮狠的就要赶人。 “玉涵,大哥和青嫂子来了……” 众人抬眸,才看到顾玉书已经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貌美的女子,应该便是那贞义郡主,桑青了。 “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顾玉书皱眉。 顾玉涵看到桑青,立刻摇尾讨好道“不怪我拉拉扯扯,实在是某人太不要脸,大哥你都不要她了,她还觍着脸在青松院,下个月就是你与青嫂子的大婚了,这青松院,早点腾出来也好修缮,顺便散散晦气。” “你才晦气,”翘儿气的怒道。 “贱婢,这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顾玉书不耐的瞪了翘儿一眼,却是躲过了沈琼枝的目光。 道“琼枝,我与你说了不下三次了,你为何如此执拗,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种人?” 沈琼枝决意道“我不下堂,有我的道理,都说了,给我两个月时间,两月后,你顾侯府就是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多呆片刻。” “你简直无理取闹。” 沈琼枝知道跟顾玉书说不清楚,目光便转向桑青,道“桑姑娘,听说你被册封了贞义郡主,您如此心高气傲的人,为何偏要嫁一个有妇之夫……” “你闭嘴。” 顾玉书已经警告般的挡在了她面前,仿佛多怕她再说一句重话,就伤了他背后的白月光一般。 “沈琼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实不相瞒,我就告诉你好了,”桑青已经高傲的走到她面前,道“我已经有了玉书的孩子,所以我一日都不会等。” “如果你非要进门,只怕你这孩子保不住。” “你敢诅咒我的孩子?” 桑青大怒。 沈琼枝抬头,“我说的是实话。” “沈琼枝你若再胡言乱语,我就……”顾玉书已经忍无可忍,他虽愧疚,但此刻已然被愤怒填满。 桑青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被国师府的看过了,是个天赋极佳的血脉,这是顾侯府的未来。 “你就打死我对吗?” 沈琼枝冷笑。 “咣当……” 这时,有小厮搬东西的时候,将一个长条木盒子掀翻,立刻露出里面一把银白的宝剑,古拙的剑意扑面而来。 就是不懂的人也知道那是剑宝物。 “好剑。” 桑青微微一愣,不等沈琼枝阻止,她已经走到了盒子前,拿起了那把宝剑,一入手,就知道是有灵性的好东西。 正是斩妖除魔的利器。 不,这是一把厉害的法器。 “玉书,想不到你顾家还有这样的宝贝,送我吧,我要了,”桑青如获至宝的道。 翘儿怒道“可那不是顾家的东西,是我家夫人的东西,顾玉书也是做不得主的,桑姑娘你若还要脸,就赶紧放回去。” 那是沈琼枝年少时候的佩剑,名唤,雪月。 桑青一听这是沈琼枝的东西,就有点不满的皱了皱眉,求助的看了看顾玉书,道“可是我喜欢啊……” 第3章 顾家没一个好人 顾玉书眉目一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知一旁的顾玉涵,眼珠子一转,道“青嫂嫂,别听这贱婢瞎说,沈琼枝是个一点玄术不会的深闺妇人,烧火棍子都没拿过,这剑怎么可能是她的,分明是我顾家祖传的宝物,放在青松院,她就给霸占了去,好生的不要脸,玉蝉,你说是不是啊。” 顾玉蝉一愣,道“是啊是啊,这明明是我顾家祖传的宝物,是吧大哥……” 顾玉书则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因为他知道,那是沈琼枝的东西,但,那的确是个宝物,沈琼枝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根本没用,那样的驱魔宝剑,只有放在桑青的手里才能发挥作用。 才能斩除更多的妖孽,救更多的百姓。 是的,没错,将这宝剑给桑青,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沈琼枝强留便是作孽。 “没错……青青你若喜欢就拿去吧,就当是你我新婚的礼物,”顾玉书柔声一语。 这一刻,桑青笑了。 沈琼枝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闭口念,她非守不可吗? 这顾家主母,她非居着不可吗? “好,好的很。” 沈琼枝不怒反笑,她想冲破闭口念,打破两年多来的坚持,但想到北山封印破除,邪祟肆虐人间的惨状,她又忍了下来。 她自小与叔叔走南闯北,到过很多被妖魔屠戮的城镇,百姓的惨状犹在眼前。 顾家虽无耻……但他们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他们只是一群蠢笨的猪罢了。 此事还不是完全没有转换的余地,她就不能轻易放弃。 “诶呦,这是干什么,好好的一家人,你们都一个个不能有话好好说吗?”这时,婆母李氏匆匆而来。 像是在劝架的。 但沈琼枝知道她早就来了,不过是看完戏来见风使舵的,这婆母惯是虚伪,沈琼枝懒得与她废话,抬眸就看到身后跟着两个婆子。 一个是顾老夫人身边的王妈妈,一个是李氏身边的高妈妈。 这王妈妈是个慈眉善目的,过去沈琼枝也得过不少王妈妈的照顾,心念一动,道“王妈妈和高妈妈家里人都在北山摇城吧?” 王妈妈和高妈妈一愣,点头。 顾家祖坟在北山,他们祖籍也是北山的,王妈妈和高妈妈都是家生子,家中老小自然都是在摇城的。 “京城繁华,叫你们的家里人来京城逛逛吧,银子我出,”沈琼枝笑道,然后就让翘儿拿来了几个银锭子。 分别给了王妈妈和高妈妈,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她不能泄露闭口念,但说点别的还是可以的,尽管,这些行为在周围一圈人眼里,仿若疯魔了。 “她疯了吗?” 顾玉涵问。 “不知道。” 交代完王妈妈和高妈妈,沈琼枝就要抬步出去。 顾玉书终于唤回了一丝愧疚,他一把拉住沈琼枝的手腕,恳求道“琼枝,别闹了好吗?你该认清现实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念,但你孤苦无依,世上只有一个叔叔,如今也是杳无音讯。” “你离开顾侯府也是不好过的,留在顾家做个贵妾,至少你后半生无忧。你何必为这一时的气,闹的大家都难堪呢?” “呸……” 沈琼枝毫不犹豫,一口吐沫吐在了顾玉书的脸上。 “贱人。” 桑青大怒,抬拳头就要来打沈琼枝,却被顾玉书拦住,到底是他对不住她。 沈琼枝却并不惧怕桑青,只冷笑道“桑姑娘的玄术和武艺,难道不该用在斩妖除魔,护佑一方百姓上吗?对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动手,传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 桑青不屑道“顾家 愧对你,处处让着你,宽待你,我可不欠你的,我桑青凭本事抢的男人,再说,还是顾玉书主动追求的我,所以我可不会对你客气,最好别惹我。” “噗嗤,哈哈哈……” 沈琼枝简直要笑死,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你们一定会后悔的,两个月都不肯给我,你们会后悔的……翘儿,我们走。” 沈琼枝甩开顾玉书,带着翘儿就出了青松院,像是妥协了,又像是依旧不肯服输。 “她去干嘛?” “夫人她好像出府去了……” “沈琼枝你又要干嘛去?” 婆母李氏追出去的时候,沈琼枝主仆早就没了踪影。 而院子里此刻最懵逼的还要属王妈妈和高妈妈,看着手里的银子,总觉的沈琼枝有些古怪,像是疯了。 但是,又感觉不到半点疯癫之意,有种说不出的……冷静。 “夫人,这……” 李氏讽刺道“一个疯女人的话你们也信,好端端让你们的家人都来京城,住哪里啊,说的轻巧……罢了罢了,银子你们自己收着吧,我懒得管了。” 说完,李氏就匆匆跑去寿安堂禀报去了。 王妈妈和高妈妈面面相觑,高妈妈道“夫人说的有道理,少夫人一看就是受了刺激,咱们平白得了赏钱,也是狗屎运,夫人都说不管了,走,晚上吃酒去。” 王妈妈却有点不安,没说话,但心里却是有心按照少夫人的意思来,因为少夫人在府里这两年多,做事从未曾出过一次错,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 两个婆子各怀心思,也转身离开了。 青松院最后到底还是被他们给搬空了,沈琼枝的私人物品被横七竖八的搬到了槐花院,因为槐花院面积更小,东西堆的都快没下脚的地方了。 而此刻心情最高兴的,大概就是桑青了。 她爱不释手的拿着,从沈琼枝那里抢来的宝剑,心情愉悦到了极点,还不忘挖苦顾玉书,“想不到你对你这旧情人还有情有义的,要不是你拦着,我早揍她了,她连我们的孩子都敢诅咒,该死。” 顾玉书却面色不太好。 他知道桑青娇生惯养,有些小脾气在身上,他也愿意纵着桑青,但想起沈琼枝离开的背影,却总是心头闷闷的。 第4章 千层浪 桑青冷笑“不说话,你果然是对你那旧情人念念不忘,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招惹我?莫不是,你当真只是看上了我的本事和家世?” 顾玉书神色一凛,赶忙道。 “你胡思乱想什么,我若心中有她,就不会赶她下堂了,我的心里只有你,早先我们数次遇险,并肩作战,生死一处,这样的情谊岂是她能比?娶她,不过是我年少无知罢了。” 他虽不爱沈琼枝,但也没想过要她的命。 至于他对桑青,初见的时候的确被惊艳了一把,小小少女,竟能在妖魔之间冲杀,后来知道她还是出生京城高门。 心中更是感佩。 后来他在玄术队伍里,逐渐明白血统的重要性,桑青似乎也对自己有意,他才起了念头,之后告知家中,若父母同意,他就为家族拼一把,若不同意就算了。 回信中得知,父亲已经不在,剩下一家孤儿寡母,而她的祖母和母亲,也都是全都同意他再找一个玄术师做妻子。 定要生一个绝佳的血脉,改换门庭。 他与桑青,真心有之,算计也有之,到不及年少时候喜欢沈琼枝,那般来的纯粹赤城,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人,总是要长大的。 “咦,怎么拔不出来。” 桑青恼怒的握着剑柄。 顾玉书猜测道“法器认主,它应该是有主人的,你需得降服了才行。” “主?沈琼枝吗?” “她不会玄术,应该不是她的,我猜是她叔叔的,他叔叔虽未展露过玄术,但看着像个山外之人。” “那我便降服了它,”桑青决意道,眼睛里闪烁着战意,顾玉书便是喜欢她这股子不服输的样子。 …… 京城的大街上。 “小姐,我们要去哪里?” 沈琼枝昏睡了一夜,醒来就与顾家人争辩,从始至终水米未进,更没有梳洗,虽发髻不乱,但整个人都笼罩在苍白和虚弱之中。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但她始终不肯倒下,一步步的朝一个方向走。 “进宫。” 沈琼枝艰难的道。 翘儿都惊呆了,“可您不是诰命,顾侯府也不是什么显赫人家,我们凭什么进宫,只怕要被打出来……” “敲宫门鼓。” 沈琼枝走的艰难,每走一步,额头都会出一些虚汗。 “只有重大冤屈才能敲宫门鼓,可是,可是,如今世道,皇权都是偏向玄术师了,只怕……”翘着哭着说,生怕沈琼枝再受苦。 沈琼枝苦笑“忘了我姓沈吗?” 翘儿一愣,她是孤儿,被沈琼枝叔侄从死人堆里救的,她隐约只记得小时候,小姐很厉害,会玄术,可自从来了顾家就不会了,也不许她问。 至于沈这个姓,代表了什么,翘儿也是不太懂的。 “没时间废话了,你去敲鼓,按我说的做。” “是。” 翘儿点头,哪怕小姐是要赴死,翘儿也是要冲在最前面的。 “咚咚咚……” “咚咚……” 宫门鼓被敲响了,鼓上盘着一只法器,敲鼓之人的所说所言,都能直接传到宫中陛下的耳中。 若是重大冤屈,圣上定然理会,可若只是小事,便会杖责八十,赶出宫门。 但寻常人,哪里受得住八十杖责,只怕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所以自古敢敲宫门鼓的人,少之又少。 就在门口禁军,觉的这女子在作死的时候。 忽然,沈琼枝牟足力气,大喊道“周朝第一任国师沈云鹤,沈家后人,沈琼枝,求见陛下,当年先祖归隐前,圣祖曾赐下信物,对沈家后人有求必应,望圣上兑现诺言。” 声音通过宫门鼓上的法器,瞬间扩 大数倍,更是传到了圣前。 门口原本看热闹的禁军,也都是瞬间一震。 周朝第一任国师,沈云鹤——那几乎是整个周朝传奇般的存在,但凡会玄术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与姓氏都是如雷贯耳。 百多年前,前朝妖气四溢,涂炭生灵,民不聊生,令本就局势动荡的前朝,瞬间土崩瓦解。 天下陷入了混乱。 周朝圣祖自乱世中来,与沈家先人联手平定妖祸,组建义军,重新整顿天下,建立周朝,开辟出新的国度。 沈家更是出了一个经天纬地的奇才,沈云鹤。 但因妖祸无法根除,依旧可能造成四方乱局,沈云鹤不忍苍生受难,他做了两件影响后世的重大举措。 先是呕心沥血在周朝京城布下守护大阵。 令任何妖魔不得入城肆虐,一旦世道再次陷入混乱,开启守护大阵,可诛杀妖邪。 第二件,便是立书篆碑,分发天下,令所有拥有玄术天赋的百姓,都能学习玄术,自保求生,组建除妖队伍,全民诛邪。 试问天下人,哪个没有看过沈云鹤篆刻的书籍与碑文,受到过沈云鹤的影响? 尊他一声国师,都是轻了! 这是改天换地的壮举,沈云鹤,更是每一代人的精神所归。 所以这三个字太重了。 重的时隔多年,依旧振聋发聩。 只是可惜,沈云鹤苦心半生,做完这两件事后,就呕血坐化,临终前交代沈家后人,他已耗光沈家数代气运,令沈家后人自此归隐,不可出世。 从那以后,沈家所有人都销声匿迹,天下也再没听过沈家的任何事情。 一晃,都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而沈家仿佛也有意让世人忘却,竟是没有留下太多痕迹,更没有碑文雕像,除了一些玄术家族,普通百姓甚至有人不知道沈家代表了什么。 如今突然一个沈家后人出现,不说平地一声雷,那也是千层巨浪。 消息迅速传开。 宫门打开,一个内侍太监匆匆而来,望着沈琼枝问“将信物呈上来,但你当知道,愚弄圣上可是死罪。” 沈琼枝望着太监,道“我有信物,你敢接吗?若出了纰漏,你担得起吗?既是当年圣祖亲手交给我沈氏族长的,也当由我亲手交给圣上。” “放肆……” 沈琼枝冷笑“是你放肆还是我放肆?” 第5章 与她何干 但心中却是不由一沉,才两百年,周朝皇室已经如此慢待沈家了吗?果然叔叔说的一点没错,人心是最经不住考验的。 所幸她也没期待什么,只盼撑住这两个月,从此以后,她不会踏足京城半步。 “公公只需要告诉我,你担不担得起,沈家信物有失的罪?”沈琼枝严肃的问。 太监面色一抖,他担不起。 “既然公公不是请我面圣的,那看来是皇室失信了,皇室不愿见我,”沈琼枝清冷一语,转身就要走。 “你放肆……” 太监吓的够呛,这小小女子,好生厉害。 “谁是沈家后人,本世子要会会……”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就见一个世家打扮的男子,纵马而来,显然是听说消息后赶着来的。 且飞快的下马,原以为是来见沈琼枝的,没想到一个照面,忽然朝沈琼枝挥出一掌。 这一掌蕴含着不俗的内力,还有玄术。 沈琼枝本就身体虚弱,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面对袭击没有半点躲闪,整个人瞬间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就飞了出去。 然后下一刻,狼狈的狠摔在地上,只觉的肋骨都要摔断了,喉咙一甜,又呕出一口鲜血。 “小姐……” 翘儿在敲鼓,见此飞快的丢掉鼓槌就冲到了沈琼枝的面前,恨的浑身发抖,怒目着来人,问“你为什么要打我家小姐?我们跟你有何冤仇?京城的人都这么不讲理吗?你们还是贵族,猪狗不如。” “你我……” 反观那世子,则是一脸的无措,“她不是沈家后人吗?沈家人不是个个天纵奇才,我只是仰慕沈家,才会想要讨教一二,我不是故意的……”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谢谢你的仰慕了,”沈琼枝吐了口带血的吐沫,惨然一笑。 谁知那男子道“你不但没有内力,也没有玄术……你不会是冒充沈家后人吧?若你是冒充,我打你也是你该的。” 果然无耻的人,总是有理的。 沈琼枝自然是一身内力,术法精深,但自从开始镇压北山封印,她将自己的一身本事,都化作一个分身,守在了北山。 若她想要恢复本领,就要召回分身,但分身召回,这两年多的镇压,也就成了笑话。 所以她才安分守己的做了两年多的顾家少夫人。 明明只差两个月。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两年多,沈琼枝都没想过放弃,甚至觉的信心满满,但自从顾玉书回来,她每天都在想着放弃。 念头像魔鬼一样的诱惑她,一旦放弃,主动破了闭口念,召回分身,她恢复本领,便可来去自如,大杀四方,什么百姓,什么涂炭生灵,什么死伤无数……与她何干? 忍住,忍住…… “沈琼枝,你闹够了没有?” 这时,顾家人也闻讯赶来了。 顾玉书一脸惊怒的望着她,“你为了保住你主母的位置,居然敢冒充第一任国师,沈家的后人,沈琼枝你太可怕了,简直是不择手段……” 沈琼枝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什么,她果然是冒充的?” “让魏小侯爷见笑了。” 原来这打沈琼枝的少年,是魏侯府的魏争鸣,魏家在周朝京城位列十三侯,据说圣祖开国的时候,一口气封了三十多个侯位,但经过百年洗礼。 多数要么为国捐躯,要么逐渐没落,如今的十三侯便是硕果仅存的十三股血脉。 顾玉书家的顾侯府,抱歉,属于没落的血脉之一,所以在京城三流家族都排不上,也就顾玉书这一代,突然血脉诈尸,出来一个。 才能跟魏争鸣说上一句话。 当然,魏争鸣认识顾玉书,主要是因为桑青,桑家便 是十三侯之一。 这也是顾玉书,脸都不要也要娶桑青的原因。 “沈琼枝你真是疯了,丢人都丢到宫门口了,”婆母李氏招呼人就要将沈琼枝拉回家,看怎么收拾她。 太丢人了。 “放肆,我乃沈家后人,此事已过圣听,是不是冒充自有圣上决断,”沈琼枝强硬,却有些无助的道。 “沈琼枝,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们还不知道吗?你这样着实过分了,”桑青也似笑非笑的过来看戏。 “桑青妹妹,她原来就是那个弃妇啊?” 魏争鸣古怪的问。 半点不觉的沈琼枝被抢了丈夫,才是那个应该被同情的,反而一致觉的她就该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顾玉书这样的男人她也不配拥有。 这世道,怎么这样啊? 眼看她孤注一掷的敲宫门鼓,就要强行以闹剧告终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既敲了宫门鼓,事非公允,真相如何,自有圣上裁决,怎么?区区顾家,魏家,桑家,就能越过陛下只手遮天了吗?莫不是,你们要合伙谋反?”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是精准的踩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令人心头一震。 “拜见国师。” 众人面色微变,纷纷行礼。 沈琼枝也看清来人,是个一袭白衣,身高八尺,气质风清如玉,模样俊美非凡的翩翩公子。 他表情似笑非笑,给人一种捉摸不定之感。 而沈琼枝自然也听说过眼前这国师的传闻,他叫君不言,世人都说他是沈云鹤转世,从小就是个神童,精通玄术不说,还博古通今,过目不忘。 小小年纪,已是周朝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国师言重了,内子嫁入我顾侯府两年多,她是什么来历我太清楚了,她今日这般扯谎胡闹,都是不满我辜负了她,才失了心疯,哪里敢再让她惊扰了圣上。” 顾玉书上前道。 就见君不言双手环臂,有些皱眉的看着顾玉书,道“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作为斩妖除魔的玄术师,你还凑合,作为一个男人,你可真不是个男人,糟糠之妻说弃就弃。” 他说话始终不轻不重,但无形的压力,却令顾玉书瞬间汗流浃背之感。 桑青赶忙道“什么糟糠之妻,玉书都没碰过她,只是担了名分,既然已经不爱了,分开自然是最好的。” “这么如花似玉的夫人,都不碰,顾玉书真的是男人?”君不言嘀咕质疑。 顾玉书气的差点没吐血。 桑青更是面色瞬间微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君不言察觉皱眉“有孩子了?你们在军中就那个什么吗?本国师记得玄术队伍里有规矩,不得乱搞男女关系,顾玉书你好大的胆子,记得回头领三十军棍。” 桑青“……” 顾玉书“……” 李氏一愣,下意识大喊“冤枉……” “冤枉,意思是,桑青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顾玉书的?那是谁的,魏争鸣你的?”君不言拔高音调。 魏争鸣吓的脸都绿了,“不是我的,不是……” “不是你的你靠这么前干嘛?顾家说冤枉,你说不是你的,桑青,到底是谁的?不会你自己也不知道吧?”君不言惊奇的问。 气的桑青脸都紫了。 第6章 是真的 实在不是他们不会反驳,实在是这国师说话太噎人。 还好顾玉书迅速反应过来,道“是我的……下官回去就领军棍。” “早说吧,绕来绕去烦死了。” 众人“……” 沈琼枝一时也摸不清这国师的路数,但这国师也算侧面帮了自己,这时,宫门口走来一排宫人,为首的是个老太监,上前道。 “陛下有请,沈家后人。” “放开……” 翘儿一脸不忿的将顾侯府的人推开,给沈琼枝让出一条路。 “沈琼枝,你可知你是在玩火?你根本就不是沈家后人,你就为了……”顾玉书此刻才想到关键点。 沈琼枝回眸,故意小声道“是啊,我就是玩火,玩砸了,拖着顾家一起死。” “毒妇……” “这位公公,我被人迫害,被打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可否给我一个轿撵?”沈琼枝问。 那公公一愣,“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沈家后人都敢打?” “魏争鸣。”沈琼枝直接指认凶手。 魏争鸣脸色一变,“你不是冒牌货吗?” “是不是冒牌货,你说的不算,如果最后证明我不是冒牌货……” “本世子给你磕头认错。” “好。” 沈琼枝上了轿撵。 君不言看着那道倔强的背影,挥手道“走吧,一道过去看看,尤其顾家,若当真证明她就是沈家后人,你们可就是沈家后人的家眷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也不知最后一句,算不算挖苦顾玉书。 顾玉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都不敢想象,要是最后证明,沈琼枝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沈家后人,他该如何羞愧自处。 这世上最传奇的玄术师后人,她不要还逼人家下堂? “不是的,她绝对不是……” 不然沈家后人又怎么会嫁给他?这完全说不通。 抱着各种想法,众人一路跟随到了大殿前,沈琼枝走下轿撵,一步步走了进去,就见堂上端坐着的,便是当今圣上。 周武帝。 “民妇,拜见陛下。” 周武帝已经是中年了,生的也算样貌堂堂,唇上蓄着两撇胡子,周身自是威严无比,他有些探究的看着沈琼枝。 实在是百年来,第一次有人自称沈家后人。 诚然,世人皆以为,沈家哪怕归隐了,若一朝出世,也该是神仙般的人物,而不是一个落魄的妇人。 “你当真是沈家后人?可知欺瞒朕,是诛九族的大罪?”周武帝问。 但不远处的顾玉书与李氏却是面上一白。 沈琼枝道“陛下还是先看过信物再定夺吧。” “好。” 这时,有宫人端来了周朝天子的信物,沈琼枝则亲自将信物,呈到了圣前,众人才看清,那是两块玉佩。 可明明是玉佩,但当碰触的时候,瞬间如磁石一般合二为一,玉佩的上方则浮现出一行字沈氏一别,愿天地长安。 众人看到这一幕,瞬间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国师君不言道“想不到她果然是沈家后人。” 顾玉书更是瞪大了眼,桑青则完全不相信的样子,一脸激动。 “这也只能证明,这信物是真的,谁知道这信物是她从哪里偷……捡来的,不能姓沈,就是沈家后人吧,大家都知道,沈氏一族都是天纵奇才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寻常人……” 仿佛只有这样的说辞,才能说服自己,若沈琼枝当真是沈家后人,桑青感觉自己会疯。 她最看不上的女人,竟是沈家后人? 随即,她想到了她从沈琼枝手上,抢来的那把宝剑,不,那把宝剑肯定也是她捡来的。 “是啊,沈家后人,弱的跟什么似的,连本世子一招都接不住,算什么沈家后人,假的吧,”魏争鸣也跟着起哄道。 沈琼枝听到这一声声的质疑和指责,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望着周武帝道“陛下以为呢?” 周武帝道“信物是真的。” 沈琼枝点头。 “不过当年,沈家先祖只与周朝圣祖约定,持信物便可,无论你是不是沈家后人,既然你持了信物,那你就是,”周武帝总算说了句人话。 沈琼枝点头,“多谢陛下信任。” “她明明是冒牌货,她不会玄术,没有一点本事,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普通妇人,陛下不要被贱人蒙蔽啊,”桑青大声道。 因为她知道,沈琼枝证明身份后,第一件事肯定是要保住她的主母之位,难不成要让她做妾吗? 她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只能极力质疑。 却不想,一旁的君不言道“这沈氏的身上的确没有半点玄术的痕迹,只是个普通妇人,但本国师觉得,这样反而才正常。不要忘了,当年沈家先祖沈云鹤,为了天下的安宁,布下无数护佑百姓的大阵,那是耗干了沈氏一族数代人的气运。桑青,你桑家的玄术也是承自沈国师的传承,你不能吃饱饭就砸碗啊。” 这话说的,桑青登时犹如被掐住脖子的公鸭一般,瞪大眼,没了生息。 莫说桑家,天下人都是受了沈国师的传承。 所有质疑诋毁沈家的人,都是丧了良心。 尤其辜负沈家后人的顾玉书,更是大大的丧了良心,走在街上也不怕被雷给劈死。 于是,君不言还特意提醒了一句。 “你们一会儿出去注意点,别给雷劈了。” 说完,身后众人,脸色简直红的发胀。 “国师说的有些道理,沈家先祖为天下耗光了数代气运,后人不通玄术,流落民间,若能顺遂美满还好,偏被夫家抛弃,说到底,天下的确欠着你沈氏一族,朕知道,你沈氏一族的人,素来都是有风骨的,不到绝境是断断不会求告旁人,沈氏,你有什么求的,朕,必然应允。” 周武帝淡淡道。 桑青则露出了绝望之色。 沈琼枝闻言,立刻开口“民妇嫁入顾侯府两年,虽未圆房,但顾玉书曾许诺民妇,一生一世绝不辜负。然两年后却带着别的女人登堂入室,还要贬妻为妾,民妇不服。” 她声声泣血,“求陛下一道旨意,保我正妻之位,我一日不下堂,其他人,便皆是妾。” 第7章 祖孙情 “沈琼枝你……” 桑青气的咬牙切齿,眼眶通红,却是没有办法,沈琼枝这就是要逼死她,她堂堂桑家女,如何能做妾? 大殿内静悄悄的。 但总有人觉的有哪里不太对的。 是的,不太对。 “沈夫人,你当真,只求,保住你的主母之位?”国师君不言奇怪的问,“圣祖圣诺呀,你可以顺道在求个公主郡主的尊位,陛下也不是不许,以沈家功业,你就是求个皇后之位,说不定咱陛下闭闭眼也能准了。” “咳咳,国师慎言。” 周武帝淡淡警告。 但他承认,君不言话糙理不糙,他对沈琼枝的所求,属实有些失望的,周朝皇室也不是没有想过沈家后人现世的场面。 不说驾鹤而来,那也该是为天下请命的姿态。 结果,只是妇人后宅的争斗,不为天下,不为祖宗,只为她的一口意气用事,就浪费了这重要的信物与承诺。 沈家后人的目光,就这么短浅吗? 但既然沈琼枝已经说了,国师君不言也提醒了,可她还是不改的样子,周武帝也只能点头,“准了,如你所愿,顾侯,你有何话说?” 李氏此刻早就吓的鹌鹑一般了。 顾玉书面对圣上问话,又哪有反驳的胆量,道“臣,无异议。” “我不服,这不公平……” 桑青哭红了眼,怒瞪着顾玉书道“你就这般软弱吗?当初你对我的许诺又算什么?难道你要我做妾,我的孩子做庶,还是逼我与你一刀两断,陛下,我桑家也为周朝立下汗马功劳,陛下不能如此对我,不公平……” “的确是不公平啊。” 谁知周武帝淡淡道。 桑青眼底一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就听周武帝道“桑家这些年的确为周朝征战,立下许多功劳,而沈家,不过是为天下耗尽几代人的气运,沈家先祖,为了周朝,不过是累到呕血坐化,没有沈家,大不了结束不了乱世,让敌国踏平我周朝京城而已……如何能与你桑家功劳比啊,比不了啊,实在是太委屈桑家女了,朕都看不下去,来人,褫夺桑青贞义郡主的册封,这两个字,她是一个都配不上,再传令,册封沈家后人沈琼枝,为一品护国郡主,赐郡主府,赏金百两。” 一番话说完。 大殿上才是安静的有趣。 桑青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拼了半条命换来的荣光,贞义郡主,竟还没几日焐热,就这么被褫夺了? 她的骄傲这一刻被彻底抽干,瘫软在地。 任凭谁也看出来了,周武帝恼了桑家,她要再敢喊不公平,谁也不知道周武帝还要迁怒什么。 而沈琼枝这个沈家后人,从证明身份开始,就要被天下人看着,看周朝皇室要如何对待英烈后人。 所以周武帝不敢委屈了沈琼枝,哪怕沈琼枝自己不求,他也要给个郡主的虚名。 不敢寒了天下术师的心。 “沈琼枝,你可满意?” 周武帝问。 沈琼枝只想守住最后两个月,别的真没想,但既然周武帝说了,她自然是,“满意。” “既然如此,那就下去吧。” 众人这才告退,只是进去的时候,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出来的时候,蔫的蔫,失魂落魄的失魂落魄。 桑青更是受不住,晕倒在地。 “青青。” 顾玉书看了一眼桑青,又恼恨的看了一眼沈琼枝,抱起桑青就走了。 “桑青妹妹……” “魏世子,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磕头道歉?”沈琼枝问正要追上去逃遁的魏争鸣。 魏争鸣闻言,脸色一变,道“你这女人好生恶毒,你都把桑家妹妹欺负成什么样了,咄咄逼人,怪不得顾玉书不喜欢你 ,你当自己反省才是。” “哦?” 沈琼枝一副看傻逼的样子看着他。 “若是他不肯,本国师可以派人押着他磕头,毕竟男子汉大丈夫要言出必践,”这时,国师君不言也出来了,道。 “国师,你怎么可以这样?” 魏争鸣大惊。 君不言道“本国师这样做,是为了你魏家啊,你魏家素来重诺,不能因你而让祖宗蒙羞啊,你个傻逼孩子。” 魏争鸣“……” “罢了,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沈琼枝淡淡一语,阻止了君不言,道“他打了我一掌,我日后自然会自己讨回来,你以后就会知道,给我磕头,已经是最简单的了。” 沈琼枝并非人淡如菊,她只是想先完成手上的事情而已。 她不恨顾玉书和桑青,但是极其厌恶魏争鸣这种,又蠢又笨,还助纣为虐的。 “刁钻跋扈的女人,”魏争鸣气呼呼的就走了。 转眼间,宫门口只剩下了沈琼枝和君不言两个人,当然还有翘儿。 “方才多谢国师大人仗义执言,若非国师大人,只怕我连这宫门都进不去,”沈琼枝此刻才正式道谢道。 君不言潇洒的摆了摆手,“好说,本国师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世人都说我是沈云鹤转世,两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子呢,这点祖孙情我还是顾着的。” 祖孙情!? 沈琼枝面露古怪,她终于知道,这君不言为什么叫君不言了,他最好是不说话,一说话就能噎死人,恨不得毒哑这厮。 “国师大人说祖孙情,那就祖孙情吧,毕竟转世之事,本就玄而又玄,世人无法参破,那以后民妇有事求上您这活祖宗的时候,您可不能不显灵啊。” 沈琼枝顺杆道。 君不言似乎很喜欢沈琼枝这俏皮样子,“比刚才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多了,不过想让活祖宗显灵,你得乖巧,还有,你不是民妇了,你是护国郡主了,你那新府邸距离我也不远,以后常来孝敬。” 说完,君不言就走了。 “小姐,这人……” 翘儿都觉的这国师,怎么古古怪怪的,但是怪可爱的。 沈琼枝却道“此人奸诈狡猾,深不可测,非我主仆能看透的,往后若无必要,还是断断不要来往的好。” 远处传来国师心碎的声音。 翘儿点头。 第8章 改头换面 “护国郡主,我家国师知道你身体虚弱,早先连宫门都走不进去,特意将自己的马车让出来,送您回家。” 这时一个小厮过来道。 沈琼枝点了点头,虽嘴上埋汰君不言,但这人情还是不能拒绝的,毕竟她是真的走不回去。 而彼时的顾侯府,不说天翻地覆,也只能说,兵荒马乱。 顾玉书抱着桑青,原本是要带回顾侯府,但是一到地方,桑青就醒了,大哭着要回桑家。 顾玉书又只好套马车送她回了桑家。 李氏则成了今日事情的传话人。 而李氏也不敢撒谎,将圣前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顾老夫人,还有家中的几个孩子。 “母亲你说的是真的,沈琼枝是沈家后人,陛下为了沈琼枝,褫夺了青嫂子贞义郡主的名号,还册封了沈琼枝为护国郡主,还有府邸,黄金?” 顾玉涵不可思议的拔高了音调,只恨不得掀翻了房顶。 李氏无奈点头,“差不多吧,反正沈琼枝是下不了堂了,母亲,你说说可怎么办?那桑青肚子里还怀着我们的顾家的血脉,国师府的都说了,是个能改换门庭的。如今桑青受了这么大的辱,只怕是要跟咱们家一刀两断啊,那沈琼枝又是个不通玄术的,这是要拖累死咱们顾家啊。” 顾老夫人也是心乱如麻。 不过她到底是比李氏多吃了不少年的盐,在迅速分析了一遍事情后,竟满意得笑了。 “不必惊慌,沈琼枝是沈家后人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荣光的好事,尤其她在圣前,不要尊位不要诰命,只要保住自己的主母位置。可见,她对咱们顾家也是放不下的,对玉书更是深情难以分离,这是好事啊。” 李氏眼前一亮,跟着点头,“那桑青那边呢,她肚子里的孩子……” 顾老夫人道“你也说她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既然有了孩子,那主动权就在咱们这,等玉书回来,让玉书好生哄着桑青,无论用什么法子,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桑青就翻不出花样了,过去她是贞义郡主,自然是不能为妾,可如今她不是给褫夺了吗?再说给沈家后人做妾,她也不丢人。” 李氏担忧道“可那桑青是个刚烈性子,若她生下孩子,还是决意不愿意做妾,带着孩子回了桑家,咱们也是求告无门啊。” 此刻便体现了顾老夫人的老谋深算之处,她冷笑道“只要让玉书哄着她生了孩子,我顾家血脉岂容她带走,如今咱们府里的主母可是护国郡主,到时候只需请求陛下,要回我顾家血脉,这不是天经地义吗?桑家还能抗旨?到时候,孩子养在琼枝身边,那桑青,她喜欢做外室就做外室,喜欢做妾就做妾,若什么都不喜欢,那我们就管不着了,只是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孩儿被养在情敌的跟前,长大了还要日日叫情敌母亲。” 所以到时候,不管桑青多刚烈,都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顾家两个小姑子,听的是瞪圆了眼睛,直呼好家伙,还能这样,到时候沈琼枝做妻,桑青做妾,大哥还不成了齐人之福。 厉害啊。 算盘珠子都崩了一地,王妈妈在一旁直呼没眼看啊。 顾家如今怎么就如此的丧良心了。 “老夫人,少夫人回来了。” 彼时沈琼枝已经重新回到了顾侯府,她不住自己的新府邸,就住之前的青松院,所以回来就问,为何自己的青松院给搬空了? 吓的李氏哪里敢说别的,立刻就发动府里所有能出力气的,全都把东西规规整整的重新搬回了青松院。 不敢有半分怠慢。 顾老夫人更是亲自前来安抚沈琼枝,道“琼枝啊,你早先怎么不说自己是沈家后人呢,平白的受了这么多委屈。” 沈琼枝如今看顾家人一眼都嫌脏 ,自己这两年多的付出,终究是喂了狗,人心若是细看了,当真令人作呕。 她如今只想守好这最后两个月。 “是啊,嫂嫂,我们都误会你了,原来你才是我们家的贵人,往后我们必然只尊你这一个嫂嫂。” 顾玉涵和顾玉蝉两个小姑子,也小心翼翼的过来了。 顾玉涵还问“嫂嫂,不是说陛下赏赐了你一个大宅子,和黄金百两,怎么也比咱们顾家气派的多,咱们不如搬去新宅子吧,也宽敞。” “对啊。” 周围一圈人附和。 沈琼枝心中冷笑,道“陛下是赏赐了护国郡主府,还有黄金百两,但是……跟你们顾家有什么关系呢?”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我顾家的媳妇,你的自然就是我们顾侯府的……” 李氏不乐意的道。 沈琼枝却不理他们,只看向顾家两个小姑子,问“之前你们作证,让桑青从我这抢走的宝剑,你们负责去亲自要回来,否则我就去状告顾侯府,抢占我沈家的传家宝物,送了外人。” 这话,吓的顾玉涵和顾玉蝉,脸色煞白,当时张嘴讨好桑青一时爽,如今想要回来,简直火葬场。 桑青今日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只怕吃了他们顾家人的心都有,如今除了顾玉书还能再那母老虎的口中拔牙,她们姐俩还不够一口吞的。 “嫂嫂,我们知道错了,但是……” “要不回来,你们也就别回来认我这嫂子了,送客,”沈琼枝冷冷一语。 她已经将近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顾家人打着爱护她的口吻,却是一个字不提她脸色如此苍白,可是没吃饭? 越是看的清楚,沈琼枝反而越是没有感觉了。 她和翘儿在青松院,吃了一顿还算可口的晚饭,就终于可以躺下歇息了,哪怕此刻,翘儿还觉的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进了一趟宫里,怎么所有困局都颠倒了。 “小姐,我们以后真的只住青松院吗?”翘儿觉得,顾家不配拥有小姐这么好的媳妇。 但翘儿问完,却发现沈琼枝已经睡着了,只是睡着了,眉头也依旧紧锁着,仿佛梦里也不快活。 第9章 情比金坚 沈琼枝梦到了北山,她留在顾家镇守加固封印的这两年多,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梦到北山的邪祟。 它就这样隐在黑雾中,只露出一道宽阔的背影,但周身却充满了血腥与狡诈。 他在讥讽沈琼枝你守不住,你是守不住的…… 沈琼枝冷笑,“还有两个月,封印便可彻底功成,你在恐惧吗?” “两个月……你守不住的哈哈哈……” 邪祟发出难听又嘶哑的笑声。 “那就拭目以待吧,身为玄术师,我绝对不可能让你重现于世,涂炭生灵。” 梦醒。 已是深夜。 青松院内外静悄悄的,安静的能听到外面的虫鸣,翘儿就守在她身边睡的,发出轻微的鼾声。 但想起梦里的那邪祟的样子,沈琼枝却开始有些隐隐的担心。 只要闭口念不破。 只要她还在顾家主母的位置上。 只要她的分身还守在北山封印,他就逃不出来。 “小姐,怎么醒了?” 翘儿睁开眼问。 沈琼枝摇头,不知怎么,她有些睡不着了,便问“顾玉书后面来过吗?” 翘儿比沈琼枝睡的晚一些,便是留意了府里的情况,便道“侯爷来过。” “此刻,可在府中?” 翘儿小声道,“听说,是出去了,没回来……” 她怕沈琼枝不高兴。 却不知,沈琼枝担心的不是顾玉书怎样,而是总觉的会发生一些,她不知道的变数,也不知是不是她最近太敏感了。 翘儿宽慰道“天快亮了,等院子里有人了,奴婢就出去打听。” “好。” 沈琼枝不安的躺下。 殊不知,顾玉书早先回到顾侯府,并非是来安抚看望沈琼枝的,而是与顾老夫人和李氏商量应对策略。 顾老夫人和李氏早就商量好了,只道“沈琼枝这边你不必上心,她求到陛下那都一心想留在顾侯府,她心里只有你,打也不会走的,你事后随便给点甜头圆个房就行了,如今关键是桑青肚子里的血脉,你是哄也好,骗也罢,务必要稳住桑青,让她生下孩子……” 顾玉书听完,觉的有道理,所以只去青松院看了一眼,见沈琼枝已经休息,就匆匆又去了桑家。 桑家那时候也是鸡飞狗跳,原本已经板上钉钉的女婿,忽然出了变故,还搞出一个沈家后人,纵是他们十三侯的家族,也是惹不得碰不得的。 关键桑青这不争气的丫头,还怀了人家的孩子。 “不管是什么种,立刻,找太医配药打了,我桑家名门清正,家中嫡出女儿如何能与人苟且偷生?” 桑家主母,秦氏,大声怒道。 而屋里已经醒来的桑青,只会捂着自己的肚子大哭。也不知是哭自己那被褫夺的封号,还是哭自己这悲苦的命运,还有这腹中的孩子。 国师府的大师都说了,这孩子是个绝好的血脉。 生下来必然天赋异禀,父母也是因为这个,才答应她下嫁一个有妇之夫。 如今她不光荣耀清白没了,孩子也要没了吗? “母亲,我不要……” “岳母大人息怒。” 谁知这时,顾玉书已经不顾礼仪的直接冲了进来,直接就跪在了秦氏的面前,态度恳切的道“岳母大人,我与青青的情谊,天地可鉴,哪怕如今我才知,自己那盲婚哑嫁的原配,竟是沈家后人,可我也不爱她,我心里只有青青一个人,您不能如此残忍,就这样拆散了我与青青啊。” 秦氏看着顾玉书,冷笑道“桑青是个傻丫头,本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你们这些臭男人的伎俩还想骗本夫人?青丫头肚子里的孩子,如今还能自己做主,可一旦被你哄着生下 来,只怕便就做不得主,只能做你家妾了是吗?” 顾玉书心头一凉。 着实没想到这岳母如此厉害。 马上道“怎会,若我顾玉书此生辜负了青青,就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岳母若不信,我愿剜出心头血起誓……” 说完,顾玉书掏出匕首,一刀就扎在了自己的心口,不带一点含糊的。 “玉书……” 桑青大叫一声就扑了上来,“我信你,我信你……” 秦氏也被吓了一跳,但心里总觉的这顾玉书好生可怕,但此刻也说不出别的,只问“你要本夫人信你,那好,那你就回家休了你那原配,下个月初六如期迎娶我家青青。” 顾玉书一面扶着心口的匕首,一面点头道“好,我答应您,哪怕抗旨被陛下剥去侯爵,落了罪,青青也是我唯一的女人,青青你等我。” “你伤的这么重,还要去哪里……” 桑青哭的泪眼朦胧,这一切都是沈琼枝害的,她恨死沈琼枝了。 “走,去清风阁。” 清风阁是桑青的住处,同时也是她与世家朋友,平日小聚的地方,到了以后,她立刻拿出伤药给顾玉书敷上。 最后还拿出了一张治愈的符箓,贴在顾玉书的伤口,刚才还流血的伤口,一会儿就在慢慢恢复了。 在玄术师之中,符师是最强也是最有钱的,尤其这治愈符箓,最是千金难求,好在十三侯都属国师府门下。 这些都是国师府提供。 “可惜只是一张低级治愈符箓,好在伤的不深,”桑青眼含泪水的道。 顾玉书一脸心疼,“无碍,浪费了一张治愈符……” “瞎说什么呢?用在你身上怎么叫浪费……” “诶呦,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这时,外面响起了几声戏谑的声音,原来是桑青的发小好友,分别是白日的魏争鸣,另外还有一男一女。 分别是十三侯之一,秦家的秦无邪,陆家的陆元儿。 “表哥,元儿,你们终于来了,我今日都被欺负死了,呜呜呜,”桑青看到朋友,委屈的就想哭。 秦无邪赶忙道“行了不笑话你了,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也是倒霉,偏偏碰到沈家后人这铁板,还要恭喜你了,顾玉书,现在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顾玉书面色一变,“秦兄不要乱说,我心里只有青青,我与青青是如何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们比谁都清楚,纵然我那原配是沈家后人又怎样?我依旧只爱青青,她不过以势压人罢了。” “说的好,”陆元儿拍手道,“你们才是情比金坚,那沈琼枝太可恶了,既是沈家后人,连点沈家风骨都没有,专干这拆人姻缘丧良心的事!不过我们今日来,不是来讨论这个的,我们就是问问你顾玉书,你到底要青青还是要你那恶毒的原配?” 第10章 作死 “自然是青青。” “好,那明日我们也去敲宫门鼓,集合我们四家,求陛下开恩,准许你与那贱妇和离,哪怕是沈家后人,也不能以势压人,她就算将顾玉书强留在身边,也不会幸福,她那般小人行径,就不怕沈家先祖看到蒙羞吗?” 陆元儿说的气鼓鼓的。 顾玉书却觉的有些虚,“只怕陛下金口玉言,还是不会同意……” 桑青也点头,“今日我不过在大殿上说了一句不公平,陛下就褫夺了我封号……”想想便是痛。 “陛下竟如此不讲理……” 这时,沉默的魏争鸣,忽然出了一个馊主意,“那女人本世子也瞧出来了,她不通玄术,半点玄术师的气节与风度也没有,脑子封建的很,一心只认准主母之位,没了主母之位,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那玉书便夺了她的主母之位,气也气死她,让她知难而退,滚回自己的护国郡主府,来日若能再寻个如意郎君,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感谢你呢。” “怎么夺?” 顾玉书愣愣的问。 “你家可有族谱?” “有啊。” “把他的名字划掉,写上青青的名字,然后丢到她面前,羞也羞死她,”陆元儿道。 “可是我家族谱在北山祖宅。” 顾玉书也不知道,为何族谱会放在北山祖宅那种偏僻的地方,因为也不会时常去看族谱,所以过去也没在意。 “北山?距离京城也不远,我手上有禁军的腰牌,可以趁夜出城,这件事求陛下没用,必须要让那个女人明白,玉书和青青才是天造地设,矢志不渝的爱情,她若知难而退,才是一了百了。” 众人听的点头。 顾玉书不想被桑青怀疑自己的决心,哪怕骑虎难下也要点头先同意,反正只是一张族谱而已,于是作死小分队连夜就出了京城。 快马加鞭,直接就到了北山,顾家的祖宅。 顾家祖宅已经荒废多年,祖宅后面便是顾家祖坟,因为这里已经远离摇城,平日人烟罕至,连守门的老头都雇不到。 不过也不用雇,因为这里被下了禁制。 “这是什么?” 陆元儿看着路边一块石碑,问了一句, 魏争鸣显摆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是宗族禁制,哪怕没有人守着,外人也是随便进不来的,想不到顾家中间虽衰落了好多年,祖上却还能立下这么厉害的禁制,厉害厉害。” 魏争鸣越看越觉的这禁制石碑,很是高深厉害。 陆元儿道“若有禁制,那我们怎么进去啊。” “你笨啊,禁制是防着外人的,有此族的嫡系血脉带着,我们当然畅通无阻了。” “原来如此。” 顾玉书也不知道自己的家族坟地,还有这么厉害的禁制,连对禁制颇有研究的魏争鸣都赞不绝口。 一时面上有光,却不知,这禁制是沈琼枝的叔叔当年立下的,便是怕外人碰了里面的阵法。 而只怕沈琼枝的叔叔,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最后毁了这一切的人,竟是顾家嫡系血脉的带的路。 “怎么感觉这里阴气森森的?” “你见过谁家坟地阳光普照的?” “也是。” 几个年轻人说话间已经步入了顾家祖宅,就见一个落魄的大院子里,墙壁上竟是贴满了符箓,在场的人都算是玄门中人,立刻就察觉了不对。 “怎么这么多符箓?不像是祖坟,到像是镇压你们家祖宗似的,”桑青古怪的道。 顾玉书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是啊,他以前不常来,竟是不知道里面这么多符箓,然后隐约想到,当初沈琼枝叔叔来的时候,似乎在里面做了什么。 但当时顾玉书的父亲在世,一切自有父亲做主,他便没有过 问,此后离家就更是忘记那些了。 难道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顾玉书越想越是狐疑,他不愿意相信,顾家这么多年衰败,原来是有人故意做法暗害吗,始作俑者还是沈琼枝叔侄? “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忽然一声惊叫,吓了众人一跳,实在是顾家祖宅很是诡异。 闻言,所有人立刻都跑到祖宅正堂的位置,原来是陆元儿和魏争鸣已经进来了,却见顾家正堂的符箓更多,他们想要揭起一张,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说明,布下这符箓的人,修为远超他们。 “古怪,这里太古怪了,知道的是顾家祖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阎罗殿,”陆元儿有些害怕的道。 “我们要不……先回去?” “那不是我们要找的族谱吗?”桑青忽然眼睛一亮,就见正堂的桌案上果然放着一本族谱,伸手就要去拿。 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这到底是谁布的阵法?” 秦无邪则看出来了,道“这里的一草一木,我们都是动不得的,只有顾玉书这个顾家嫡系才可以,玉书,证明你对表妹感情的时候到了。” “没错,玉书,修改了族谱,她便不是你顾家主母,让那女人知难而退,她身为沈家后人,要什么样的良缘没有,凭什么一直跟我争?”桑青也恨恨的道。 她已经开始期待,将这族谱丢到沈琼枝的脸上,看她失魂落魄,终于明白顾玉书根本不爱她的事实。 那才是大快人心。 顾玉书虽觉的顾家祖宅古怪,但今日来,他就是为了安桑青的心,哄着她生下顾家血脉的。 只是划掉一个名字而已,不打紧。 一念至此,顾玉书上前果然拿起了桌上的族谱,打开后发现,这族谱竟是重新排列过的,沈琼枝的名字,居然排在了第一页? 这是什么意思? 那女人,到底要做什么?一人压他们一族吗?从古到今,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后代新妇,名字写在第一页的! 这一刻,顾玉书忽然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玉书,你在犹豫什么?” 桑青还以为顾玉书在犹豫,不舍得,便催促了一句。 顾玉书当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墨,亲手将族谱上,沈琼枝的名字划掉,然后在沈琼枝的名字旁边,写上了,桑青的名字。 待一切写完,顾玉书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不安,却莫名更加放大了,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应该的事情。 第11章 弥天大祸 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必须稳住桑青,才能稳住顾家以后的辉煌,顾家祖宗是会理解他的。 “玉书,我们以后才是被祖宗见证过的,”桑青感动的道。 身后的陆元儿和魏争鸣,还有秦无邪,也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想不到今日,我们算是见证了你们的爱情。” “没错,这才是情比金坚的爱情。” “咦,怎么外面月亮没了?” 也不知谁说了一句,有人点起了火折子,才看清楚,放置族谱的桌案上此刻还挂着一幅画。 “这画,不是纸做的?” 秦无邪一眼看出这画的不对,惊讶了一句。 于是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画纸的确不是纸,像是皮,要说像什么皮,他们也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更像是人皮。 在看那画中的内容,是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女子,端起火烛在仔细一看,竟就是沈琼枝无疑了。 画中的沈琼枝,面色肃然,一双眼眸像是直勾勾的能看穿人心。 “啊……”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桑青被吓了一跳,然后就感觉肚子有些疼。 “妖女,这世上哪有人用人皮作画的?”魏争鸣大怒。 陆元儿更是恨恨的道“顾玉书,你回去可要好生的查查,你那原配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沈家后人?我怎么瞧着不像,不会是邪修吧,她连圣上都敢蒙蔽?” 这下,顾玉书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沈琼枝,到底是什么人? “贱人。” 陆元儿大怒,越想越是不对,直接抽出兵刃就要毁了这人皮画。 可惜她根本动不了,一碰到画,就被诡异的力量给弹了回去,“顾玉书,你来,只怕这妖女是要害你顾家的,今夜不毁了她,只怕来日就没机会了。” 陆元儿道。 秦无邪和魏争鸣也这个意思。 哪怕心里已经不安,可顾玉书不能拒绝,他狠下决心,一定要回去好好问问沈琼枝,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女,当即,接过兵刃,数剑就将那人皮画像给斩了个稀碎。 与此同时的顾侯府,青松院。 才刚勉强眯上的沈琼枝,瞬间感觉心口剧痛,像是被人斩了数剑一般的痛,嗤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但面容却是无比的震惊。 她的分身,被人破了? 怎么可能?顾家祖宅有禁制,寻常人是找不到,也看不到的…… “小姐,你怎么了……” “顾玉书呢?” 沈琼枝问。 翘儿摇头“天还没亮,奴婢不知道,侯爷应该一直都没回来过……” “是他,一定是他。” 虽然沈琼枝也想不明白,这月黑风高的,顾玉书闲着没事去祖坟蹦什么迪,但此事除了顾家嫡系,她想不出别人来。 “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小姐,你别吓奴婢啊……” 沈琼枝也在飞快的想着对策,最后只能拉着翘儿道“走,进宫……” 北山封印若是破了,便是塌天大祸,北山距离京城很近,只怕若灾祸蔓延,第一个受到威胁的便是京城。 “好。” 翘儿只能傻傻的跟着点头。 而另一面的顾家祖宅,顾玉书桑青等人,斩了沈琼枝的画像后,还想喝一杯庆祝一下他们激动人心的旷世绝恋。 忽然就感觉周身的温度开始变的及其冰冷,有种三伏天一下进入数九寒天一般。 “不对……有妖气?” 众人也算不错的玄术师了,第一时间就察觉了不对。 “跑。” 不由分说,所有人拔腿就往顾家祖宅外面跑,当跑到外面的时候,只见天空已经氤氲起了一股黑气,枯树哗啦啦的作响,一副 末日般的样子。 “我记得……天不是快亮了吗?怎么更黑了……” 陆元儿傻傻的问。 “别废话了,快跑,不对,完全不对……” 现在已经不是说话的时候了,众人驾驭轻功,没一会儿就跑出了顾家祖坟,外面还拴着他们的快马,跳上马背,众人头也不回的就往京城的方向跑。 甚至不敢去看后面的景象。 “玉书,我肚子疼……” 桑青从刚才划掉族谱上的名字开始,肚子就开始隐隐的作痛,还以为是一路颠簸的,可越是往出走,就更疼了。 “青青,没时间了,我们快走。” 但是顾玉书也顾不了太多,人的第六感疯狂告诉他,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桑青也只能忍痛点头。 众人之中,秦无邪是走在最后的,他其实就是好奇,回头看了一眼,而这一眼,已足够他吓的魂飞魄散了。 就见浓浓的鬼气,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从顾家祖宅汹涌而出。 “啊……” 秦无邪惊的竟是滚下马背,黑气瞬间缠上了他的一条腿,只感觉有无数个鬼怪,在啃食他的血肉。 “秦无邪,”魏争鸣大喊一声,一甩马鞭将秦无邪拉上了他的马背。 待二人在回头的时候发现,原本秦无邪的马儿,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巨兽给吞没了一半,凄厉的嘶鸣着,很快就被吞的干干净净,在没了声音。 魏争鸣和秦无邪看到这一幕,已然是瞪大了眼。 饶是他们再蠢,也知道今晚他们似乎是闯下了弥天大祸,沈琼枝真的是沈家后人,她一直在替京城,替北山百姓镇守一个邪祟。 但是她呕心沥血的镇守,却被他们亲手毁了。 完了,全完了。 京城。 国师府。 原本还在睡觉的君不言,居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惊醒了,他快速从床榻上蹦起来,掌心多出了几枚铜钱,铜钱翻飞,迅速卜出了一卦。 “糟了,出大事了。” 认识君不言的人,只怕都没见过他此刻这般难看的表情。 …… 这个时候的沈琼枝,已经赶到了宫门口。 只是明明该是快天亮了,朝臣陆续上朝的时辰了,可天空却黑沉沉的,像是天不会再亮了一般。 连看守宫门的守卫都犯了糊涂,这天到底是亮还是没亮? “开门,我乃陛下新封的护国郡主,我要见陛下,”沈琼枝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便这么说了一句。 守门的禁军,为难道“纵你是护国郡主,可天还没亮,现在也不是觐见的时候……” “不,天已经亮了,只是你们看不到天光而已……” 第12章 罪魁祸首 沈琼枝解释,但似乎禁军不信,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就见国师君不言也赶着过来了,还从未见他如此焦急的时候。 “上马,我带你觐见,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 君不言朝沈琼枝伸出手。 沈琼枝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瞬间攀上马背,二人飞快的就入宫了,感叹,果然还是国师的面子大啊。 入宫后,更是一路畅通,此刻周武帝也已经听到传讯,匆匆穿上衣服出来了,或许是他帝王的第六感,也知道发生了大事。 “陛下,请立刻开启京城的守护阵。” 沈琼枝见到周武帝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但众所周知,京城的守护阵是当年沈家先祖布下,百年来,京城都没有遭遇过什么危机,所以已经很久未曾开启。 贸然开启……万一年久失修呢。 “此事非同小可,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先说清楚,”周武帝问。 如今封印已经破了,沈琼枝也没有再隐瞒坚守闭口念的必要了,当即就将北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陛下,事情紧急,已经不能再拖了,如今唯有借助京城守护阵,先祖留下的力量,诛杀妖邪,否则不光北山百姓要受到屠戮,京城也会受到影响。” “陛下,万万不可,京城守护阵用一次便是弱一次,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可随便开启,这是我周朝与命脉气运所在啊,还是要先搞清楚状况。” 这时,外面走进几个中年人,分别是十三侯之中的侯爷。 也都是周朝的中流砥柱家族。 其中便包括桑家,秦家,魏家,陆家……当然,十三侯还有一部分留在边陲与其他州城,守护疆土,防御敌国,所以留在京城的只有几个。 但这几个,也足够帮着周朝抵挡一次灾祸了。 “早闻沈家后人现世,我等原本还想今日结伴拜会,想不到竟是如此时刻见到了,”一个中年人上下打量了沈琼枝一眼,似乎有些失望。 沈家后人,就这? 沈琼枝却从面相,猜出了他的身份,不客气的道“你是魏侯爷?” “你认识本侯?”魏侯问。 沈琼枝道“不认识,只是觉的你跟那魏争鸣一样武断又鲁莽,才这么猜的。” 没说蠢,已经是她口下留情了。 “你这小丫头……” 魏侯脸色一变,沈琼枝却直截了当的道“你们根本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真相,就武断的说什么万万不能?你们可知,此时此刻,北山摇城的百姓,可能正在经历一场人间炼狱。” 最后说到人间炼狱的时候,沈琼枝的脾气终于有点绷不住了,几乎嘶吼出来,眼睛更像是要吃人一般。 “沈家后人,你这就不对了,自从这天下妖气肆虐,谁人没经历过这种事,我们十三侯也算身经百战……再说,北山的人间炼狱又不是我们造成的,你冲我们这些长辈发火,简直目中无人……” 另一个人也生气的道。 此人正是桑侯爷。 若是旁人说话或许还好,但他说话,无疑是又点燃了沈琼枝的火气,她怒道“谁说不是你们造成的,就是你们造成的,顾玉书背信弃义,你桑家教女不严,与有夫之妇苟且,才会酿成今日北山惨剧,桑侯你记住,今日北山死的每一条人命,每一具尸体,你桑家都是凶手。” “你胡说八道。” 桑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大怒道“说邪祟的事就说邪祟的事,你扯什么我们桑家教女不严,这是两码事,你不要因你自己的私事就迁怒旁人,你自己守不住男人,还要扣这么大的帽子给我们,啊……” 谁知桑侯还没说完,忽然背后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猝不及防之下,险些给沈琼枝行了大礼。 “国师你干嘛?” 桑侯气的一转身,就见刚才踹他的人,正是君不言。 君不言一脸歉意“桑侯,实在抱歉,本国师实在是没忍住,您说的话,跟牲口似的,没一点人味,于公于私都是猪狗不如,所以本国师就没忍住。” “好你个君不言,难道我说错了吗?”桑侯怒道。 然后他像是不愿意跟小辈计较,一脸难看的朝周武帝道“陛下,你现在看到了,大敌当前,他们还在胡闹,攀咬忠臣,应该将这胡乱攀咬的统统拉下去,我们才能好好的商讨计策,今日天有异象,必定是出了祸乱的。” “是啊,陛下。” 这时,已经有传信的内侍太监,匆匆将一个消息送到周武帝的手里,周武帝看完以后,面色阴郁的道“护国郡主没有胡言乱语,朕反而觉的她说轻了,桑家教女不严,便是直接酿成今日大祸的原因所在,桑侯,你该当何罪?”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周武帝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吓的桑侯,这才不敢言语了,跪地道“求陛下明鉴,臣不知……” 其他侯爷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周武帝继续道“禁军守卫来报,后半夜的时候,你桑家桑青,顾家顾玉书,秦家秦无邪,魏家魏争鸣,陆家陆元儿,不顾禁军劝阻,深夜出京,朝着北山的方向而去。” 被点到名字的侯爷,登时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臣等不知啊……”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周武帝继续冷笑道“他们前往北山后不久,祸乱就发生了,便是因为他们。” “陛下,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再有,他们如今还没回来,说不定已经遭遇不测,这是死无对证,任凭旁人如何泼脏水,我们也是说不清楚的呀。” 陆侯大声道。 此刻他们心里大概都在担心着自己家的孩子。 好在这个时候,内侍太监又匆匆前来禀报“陛下,按照您的吩咐,禁军首领一直在城门口的等着,终于等回了顾侯,还有桑家小姐,秦家世子……此刻人已经被带进宫了。” “让他们滚进来,此事细节必须当面说清楚,”周武帝冷冷一语。 帝王一怒,地上跪着的几个侯爷,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了,只盼,北山祸乱与他们家的孩子都没关系。 罪魁祸首最好是沈琼枝这个外人。 第13章 倒打一耙 可惜天不遂人愿,君不言又将刚才沈琼枝说的话,重复一遍,“……沈家后人叔侄为了镇压北山邪祟,呕心沥血,护国郡主更是放弃婚姻,下嫁顾侯府,原本兵不血刃就可以悄悄完成的封印,如今因你桑家女,酿成滔天大祸啊。” 桑侯不甘道“国师慎言,是非曲直还不清楚,再说,就算是真的,我桑家也是受害者,是那顾玉书,王八蛋,勾引我女儿……” “哦呵呵,这男女之事,怎么说都有理,顾玉书是有妇之夫这件事,所有人都清楚,勾引你女儿的时候,你女儿也清楚,怎么不见她立场多坚定啊,那肚子里的孩子,难不成是本国师发功塞给她的?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你……” 君不言的毒舌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比,桑侯也只能被气的咬牙切齿,却是毫无办法。 却不想,君不言还不依不饶的问“桑侯你怎么不说话了?你狡辩啊?你反驳我啊?你跳起来打我啊,你这样一动不动,跟一条死鱼一样,本国师觉的很是没意思……” “咯吱咯吱……” 桑侯要气到暴走了。 好在这时,作死小分队已经被禁军带到了大殿。 与他们离开时的意气风发比,此刻简直是狼狈至极,一个个都披头散发,也不知是如何亡命逃回来的。 他们此刻也知道自己闯祸,一时都愣愣的不敢说话。 到是陆元儿,眼珠一转,先发制人的道“陛下,臣女要告发,告发沈琼枝在顾家祖宅故弄阴邪手段,顾家祖宅被贴满了不知名的符箓,堂上还挂着一张人皮画像,那画像就是沈琼枝,任凭傻子也知道,沈琼枝一定在北山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你们毁了那幅画?” 沈琼枝神色一凌,目光锁定顾玉书,因为除了顾玉书,这个顾家嫡系,担着他夫君名号的男人,旁人是毁不了那画的。 顾玉书被看的心虚,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我毁了,沈琼枝,你到底瞒着我们所有人,在我顾家祖宅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画像要画在人皮上?还有你沈家后人的身份,只怕也有假吧?如今真相大白,你还惹出这样的祸事,你还是快磕头认错吧,说不定皇恩浩荡,还能饶你一命。” 沈琼枝被他们的无耻给震惊到了。 “若非知道事情真相如何,险些被你们这贱男丑女给带偏了,”君不言冷笑道。 其他几个侯爷也是无奈掩面。 “谁人告诉你们用人皮画像就是邪术了?你们自己没文化别攀咬别人,事情都没搞清楚就敢乱来,那是护国郡主在北山布下的困魔阵法,那画像是她的法神,她用自己一身心血与本领,死死压了两年多的邪祟,眼看还有两个月就能解决,被你们直接放出,你们可真是十三侯的孝子贤孙啊。” 这下就连十三侯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蠢哭了。 这时,桑青,陆元儿,秦无邪,魏争鸣几人才恍惚中想起,小时候家中长辈教导的时候,的确说过。 这世上有大能者,以人皮为化身,可如天神的一只手,按在邪祟的头顶,令邪祟不能作乱。 但这样的术法,只存在于传说,他们压根也没见过,更加不相信沈琼枝那个恶毒的女人,会那样的术法。 所以才会一叶障目,偏信一面,觉的沈琼枝就是一个包藏祸心之人。 他们毁掉沈琼枝的东西,就是替天行道。 此刻幡然醒悟,才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见棺材不掉泪……” “陛下,如今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大错已经铸成,还请快想办法阻止这一切吧,还有,臣同意护国郡主刚才说的开启京城守护法阵。” 终于有人开始干人事了。 此刻的周武 帝,也被眼前这群蠢货,气的胸口一上一下,但现在不是处理这些的时候,他径直的问沈琼枝。 “护国郡主可有何还要交代的?” 沈琼枝飞快的道“陛下,请准许臣亲自开启守护阵,然后以我为饵,那邪祟被我的法神镇压了两年多,我们虽从未正面相对过,但它熟悉我的气息,早已是恨死了我,如今脱困只怕最想杀的也是我,那便就引它过来,诛邪台上,臣亲自斩它。” 沈琼枝的口气,铿锵有力。 “好。” “只是陛下,臣开阵斩妖邪,此刻手边还缺一样趁手的兵器。” “什么兵器,你说。” 但此言一出,顾玉书和桑青险些没羞愧至死,就听沈琼枝道“早先,顾玉书赶我下堂的时候,粗暴的将行李丢在地上,桑青趁机抢占了臣的祖传佩剑,如今还请桑姑娘……将佩剑归还。” 桑青气的险些没一口血喷出来,沈琼枝这贱人当众说出来,就是故意给她难堪的。 第14章 诛邪台 “青儿,你当真抢占了……护国郡主的宝剑,还不快去取来?”桑侯气的差点暴走,以前只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个乖巧听话的,没想到歪成了这样。 “知道的是侯府千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下山,”君不言又忍不住嘴了一句。 戳的顾玉书,脊梁骨生疼。 桑青也只能咬牙道“宝剑在我房里,父亲,快命人去取。” 桑侯亲自飞奔了出去。 周武帝却觉的太慢了,赶忙命人又拿来了一柄宝剑,“此乃皇室宝物,名唤碧霄,护国郡主若是能诛杀妖邪,这剑,便赏你了。” “多谢陛下。” 沈琼枝接过碧霄,这一刻,她的法神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一身本领便灌注而下,这一刻,在外人看来,直觉沈琼枝周身金光灿烂,宛若九天玄女。 快步就朝着诛邪台而去,众人也都快步跟随,浩浩荡荡,沈琼枝驾驭轻功瞬间就站在了台顶。 这诛邪台是当年开国的时候,先祖所建,上面布下了重重阵法,唯有国师与沈家人才能开启。 一旦开启,整个京城的气运都将灌注于法阵之上,声势浩大,莫说北山邪祟,就是敌国来犯,也必然遭到迎头重击。 此刻,天空还是黑漆漆的,乌云密布,不见天光。 街上的百姓也都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只是他们都在疑惑,为何原本应该阳光普照的时辰,天却还没亮。 压的人心中害怕。 “定是妖邪作祟,吞了这天光啊……” “天哪,什么样的妖邪竟是能吞了天?” 百姓之中,立刻就是谣言四起,好在官府迅速有人出来辟谣,的确有邪祟惊扰京城,但皇室已经开启了守护阵,不会伤害了百姓。 街上的百姓这才稍稍放心,并且一传十十传百。 “快看,那是妖邪吗?” 所有人都看到了,空中的乌云聚拢成了一个巨大的云团,遮天蔽日,云团的中央,亮起两个猩红色的光。 从下面看,像是云中挂着两个灯笼。 但从沈琼枝的角度看,那是一双充满暴戾杀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诸邪台上的沈琼枝,欲将她吞没。 “沈……琼……枝……” 乌云中传来撕裂般的破风之声,低沉又愤怒的喊着这个压了它三年的名字。 “沈琼枝是谁?” 百姓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名字,但立刻就有好事者道“那不就是昨日敲宫门鼓的沈家后人,说是被夫君贬妻为妾,想不到竟是因为邪祟之事……” “沈家后人?天哪,是沈家后人在斩妖除魔,护佑京城百姓吗?” “顾家瞎了眼,娶到沈家后人这样的仙女,不知珍惜,为了一个野女人要贬妻为妾,如今沈家后人还不计前嫌的为民除害……” 百姓们不知真相,但七嘴八舌的也拼凑出个七七八八,连带着顾家又被骂了一遍。 但不得不说,沈琼枝此刻的牌面,是对面邪祟给的。 “妖孽,我亦等你很久了。” 沈琼枝低声一喝。 此刻皇宫的诛邪台下,周武帝,君不言,十三侯,连带着作死小分队,都死死盯着台上那道神女般的背影。 不同的是。 他们有的怔愣,有的失魂落魄,有的则充满的嫉妒。 没错,嫉妒的人便就是桑青,她做梦都想成为那万人敬仰的样子,却没想到,反而被她最忌讳的沈琼枝给办到了。 桑青下意识的看了眼顾玉书,只见顾玉书眼睛紧盯着台上,仿佛早就忘了她。 桑青恨的目眦欲裂。 也在此时,乌云中的邪祟忽然发出了一声嘶吼,登时无数魔气朝着京城压下,百姓只以为要发生天大的灾祸。 忽听诛邪台上一声爆 喝。 “起阵。” 京城的大街小巷瞬间符文流转,将邪祟的妖气尽数抵消,与此同时,沈琼枝的法神再次离体,化作一道金光,冲到了邪祟面前。 京城但凡长眼睛的百姓,此刻都清楚的看到,一个金光四溢的神女,持剑而来,一剑便劈开了天地。 邪祟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仿佛九天惊雷。 顾侯府。 顾老夫人与李氏,顾玉涵和顾玉蝉等人,都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着天空的一切。 “那神女……是琼枝?” “嫂子当真如此厉害,一剑就斩杀了那滔天邪祟?” 顾家人都傻了。 整个京城都傻了。 只是没人知道,此刻那邪祟在守护阵中,仿佛终于才意识到这法阵的厉害,露出几分微微的惧怕,对沈琼枝悄声道“你可知,当年沈家先祖是因何被逼死的吗?又是因何,族人被逼的举族归隐,便是这周朝皇室背信弃义在先,狡兔死走狗烹,周朝皇室不光害了沈氏一族,令沈家后代子孙凋零,还对天下撒下了弥天大谎,如今你竟还在效忠周朝?荒谬至极……” 沈琼枝一愣,世人都说沈家先祖是因救世而耗尽气运坐化的,从不知他是被人逼死的? 但马上下一刻,沈琼枝就清醒过来,邪祟的话如何能信? “抱歉,我沈家人做事,素来只问前路,不问恩仇,伏诛吧。” 沈琼枝断喝一声,无论这邪祟说的真假,沈家先祖之事,从这妖魔口中说出,便就是一种辱没。 “轰……” 一声惊雷劈下,天空乌云散开,沈琼枝的法神重新回到本体,她持剑而立,白衣烈烈而舞。 与此同时,天空忽然落下两样东西,哄哄的砸在了诛邪台下的青砖上,竟是将青砖砸的四分五裂。 待众人定睛再看的时候,瞬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竟是一具坚硬如铁的尸僵,只是已经被斩的身首异处,那尸僵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将军铠甲,沈琼枝过去曾在古籍中见过,这邪祟身前应该是个前朝将军。 也不知是生前就是邪物,还是死后成的邪物,被高手镇压在北山,不过如今,终于是尘埃落定了。 想到三年的镇压,沈琼枝只觉身上一阵乏力感传来,就要跌下诛邪台,好在被一只手及时拉住。 “还能站稳吗?” 君不言问。 “抱歉,我好像……” 斩魔只用一招,但却是耗尽了沈琼枝所有气力。 第15章 丢了初心 “那看来只好本国师吃点亏,抱你下去了,不过本国师可是黄花俊男,郡主记得负责。” 君不言笑道。 “我的意思是说……我好像有药。” 沈琼枝一脸无语的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丹药,吃下后才算有了力气。 君不言也只能无聊的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上。 走到周武帝的面前,沈琼枝面色苍白的行礼道“陛下,臣幸不辱命,已将邪祟斩除,北山从此太平……只是昨夜邪祟肆虐,只怕北山此刻也是死伤无数。” 原本,这些人是不用死的。 每每想到此处,沈琼枝都充满了无力和懊悔,她太天真了,以为求陛下保住她的主母之位就可万事无忧。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好,非常好。” 周武帝一脸欣慰的望着沈琼枝,“果然不愧是沈家后人,北山之祸,朕自会妥善安排。” 沈琼枝顺势道“臣有一事相求。” “说。” “臣三年前来到京城,下嫁顾侯府,便就是借用顾家祖坟之势,牵制,封印邪祟,虽说结果有些不尽如人意,但事情已经解决,求陛下下旨,赐我与顾玉书,和离,成全她与桑姑娘的情谊。” 此言一出。 还跪在地上的顾玉书,面色一变,神色中更是露出隐痛之色,三年前的种种方才浮出心头,那年春日,沈琼枝宛若仙女一般闯入了他的眼帘。 少年怦然心动,一眼万年。 后来她叔父说要做主将沈琼枝许配给他,沈琼枝也含笑点头,带着几分羞怯,他欢喜的一夜都没睡着觉,觉的仿佛自己是在做梦。 后来他与沈琼枝很快举办了婚礼,奈何婚礼当日,朝中出事,忽然急招他随军,顾玉书觉的自己迟早都是要建功立业的。 否则岂非辜负了仙女。 万般不舍的离开,后来在玄术师的队伍里,他又见到了厉害的邪祟,尸体,生死,前一日还与他谈笑风生的下属,第二日就没了踪影。 恐惧,哭嚎……好不容易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他又知道了何为权势,官职,血脉……后来,他就迷失了自己。 他觉的自己长大了,便丢了初心,那此刻呢? “陛下,臣不和离,臣不同意和离。”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顾玉书忽然大声的道,不过他的呐喊没有得来关注,反而是一片鄙夷。 身旁的桑青更是面色苍白的愕然抬头,待反应过来,她忽然如疯了一般扑上来给了顾玉书两个耳光。 “顾玉书,你狼心狗肺,你不和离,便是要辜负我吗?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简直猪狗不如……” “顾玉书,你疯了不成?” 作死小分队此刻也是一脸的不理解,你们的情比金坚呢,矢志不渝呢? 顾玉书这才迅速回到现实,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刚才那句不和离,是他心里的呐喊,但他知道,他没资格了,便赶忙拉住桑青道“青青,我怎么会辜负你,我刚才,刚才不知怎么了……” 桑青泪流满面的瞪着顾玉书。 “那你到底是和离还是不和离啊?”君不言问。 顾玉书失魂落魄的道“如护国郡主所愿,和离……只是臣有一事想问护国郡主。” “什么事?” 顾玉书问“琼枝,你三年前下嫁于我,可是真心?还是说,从始至终,你只是利用顾家利用我?” 如果沈琼枝从始至终就都是利用,哪怕他不变心,她最后也还是会和离,那样顾玉书或许会开心一些。 但。 沈琼枝道“修道之人不撒谎,三年前,我自是真心嫁与你,身份,本领,都是外在,我从始至终都只想做我自己,也只会做我自己。 ” 天地浩大,她只求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如何来,又如何走,也都是她自己做主。 “你可是怪我瞒着你?” 顾玉书苦笑摇头,“我就是在无知,也知道闭口念是什么,那是传说中的大成功法,唯有心念坚定之人才能修行,才能以一念之力,诛杀妖邪,到底……” 是我配不上你。 若他心念坚定一点,信任她多一点点…… 如今他与沈琼枝终究是覆水难收了,顾玉书但凡还有点脑子,也必须要强迫自己,选择一面。 沈琼枝则深深的看了顾玉书一眼,她竟是已经想不起他年少时候的模样,不过自此以后,她与顾家,也算恩断义绝了。 “沈琼枝接旨。” “臣,接旨。” “朕赐你和离,但今日护国郡主功不可没,册封护国侯,入驻国师府,官职一品协理郎,”周武帝道。 沈琼枝这样术法通天,来历非凡的人才,他又怎么舍得放过。 周朝女子玄术师为官的事,早已是司空见惯。 沈琼枝却惊讶抬头,道“陛下三思,臣只求和离,官职之事以后再说吧,臣素来是闲云野鹤,原本只想等事情结束,便离开京城不在回来。” “这如何能成?朕不准,再说,你沈家人素来是帮扶天下,救助百姓为己任,这天底下,除了国师府,哪里还能完成沈家抱负,你既来了,那就不要走了,再说,这京城的守护阵,除国师外便是你沈家人可开启,你当知道你肩上的担子。” 周武帝语重心长的道。 沈琼枝想拒绝,她没有做官的心思,只想走自己,或做一个游侠……正当她焦灼犹豫的时候,身上的疲惫感再次袭来。 一颗药,也只能支撑如此了。 沈琼枝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而沈琼枝也不知自己晕了多久,梦里也是天旋地转,直到她梦到了那个她亲手斩杀的邪祟,在对着她笑。 “……沈家先祖是被逼死的,沈家后人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傻傻的效忠这个皇室,周朝早已觊觎沈家,又害怕沈家,才会杀鸡取卵,身为沈家后人,你简直枉为沈氏一族哈哈哈哈……” “啊……” 沈琼枝一声惊叫,这才醒了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而她此刻所在的地方,竟是周武帝刚赐给她的府邸,护国郡主府,不,现在应该叫护国侯府,只是这府里只有翘儿一个丫鬟在忙着。 “小姐,您总算醒来了,快吃了这药,太医说对你身体最是大补,”翘儿一脸担忧的道。 沈琼枝嗅了嗅,果然是补药,便喝了下去。 第16章 责罚 “小姐,这是陛下赏赐的府邸,您现在是护国侯了,京城的大英雄,天那,翘儿现在都觉的自己是做梦,小姐是大英雄,一剑斩杀妖邪,还京城一片晴天,您看今日的天,是不是比平日都晴朗……” 翘儿下一刻就激动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沈琼枝愣愣的问“我昏睡了多久?”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小姐还没吃东西,奴婢这就给您端去,”翘儿赶忙转身去厨房。 沈琼枝才有力气站起身,走出房间,就见这护国侯府,果然比顾侯府要漂亮宽敞的多,花园里一院子的奇花异草,天空暮色四合。 淡淡的柔光打在沈琼枝的脸上,但沈琼枝却没有半点舒适的感觉,反而有种刚从地狱回来的滋味。 她知道自己不该相信妖邪的话,都是为了蛊惑人心的,但人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有种会将过去的事情无限放大。 比如周朝皇室开始时候对沈家的慢待。 比如,沈家自从离开京城为何当真变的人丁凋零。 比如,过去叔父在提及京城皇室的时候,总是讳莫如深,然后皱着眉头,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愿提及。 无论是诛邪台上,那邪祟对她说的话,还是梦里的自我脑补,都令沈琼枝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仿佛那是真的? 算了…… 沈琼枝不再纠结,转身回了房间,找到纸笔,以玄术绘制了一封书信,这是她与叔父独有的联络方式。 无论叔父此刻云游在什么地方,都能收到她的书信,并且予以解答。 顺便她也要将自己和离的事情告诉叔父,毕竟她与顾家的婚约,还是叔父一手促成的。 “你醒了?”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沈琼枝抬头,就见花园的墙头上,不知何时趴着一个人,宽大的袖摆,犹如大扑棱蛾子一般铺在那。 此人笑容明媚,不是那能言会道的国师君不言还是谁呢? 此刻的他倒是顺眼了几分。 “你……” “不是上次跟你说了嘛,你的府邸跟我不远,让你常来孝敬。” 原来所谓的不远竟是这么近? “抱歉,我这人素来独来独往,最不喜被人打扰,国师若是不喜我这般怪癖的邻居,明日我请旨搬离。” “那还是算了,不然下一个搬过来的又不知是哪路神仙了。” 君不言无奈摆手,拿鼻子一嗅道“你家煮饭了?” “不然呢?” “我家刚好今晚没煮,不介意的话我去拿碗筷……” “男女不同席,再说,我如今单身独居,国师大人还是……”沈琼枝皱眉拒绝,哪知话还没说完,君不言已经拿出碗筷,自顾自的过来吃饭了。 翘儿生怕小姐吃不饱,本就准备了很多,就算多几个人也是够吃的。 “本国师也不是白吃的,你就不想知道你晕倒后,陛下对那几个人是如何惩罚的?”君不言问。 “回头我稍微打听就可以知道。” “我这儿不用打听,立刻就能告诉你,顾玉书,桑青,秦无邪,陆元儿,魏争鸣几个人,闯下大祸,令北山百姓死难近千,陛下惩罚,各打五十大板,闭门思过,最后,此事皆因顾玉书而起,他算首犯,所以除了五十大板,外加褫夺爵位,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封侯,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君不言道。 顾家虽落魄了,但却最注重这侯爵之位,毕竟那是他们最后的体面了,这褫夺的责罚,也算诛了他们的心。 但比起死去的人,这些又算什么。 “害死了近千人,其他人只是各打五十大板?” 君不言挑眉“不然呢,而这只是其一,要不要听其二?” 沈琼枝给了他一个眼神。 君不言才继续道“其二便是,顾玉书被褫夺爵位,打了五十大板,桑青因怀孕,免了,晚些时候再打,不过打过板子的人都知道,此事若不追究,只怕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秦无邪在北山受了伤,所以也免了,陆元儿……” “她也受伤了?”沈琼枝讽刺的问。 君不言摇头“她没受伤,活蹦乱跳的很,不过她母亲毕竟是宣诚长公主,行刑的时候长公主亲自赶来,就趴在陆元儿的身上,说要带女受过,陛下如何能打自己的姐姐,加之陆元儿认错态度好,所以……也免了。” 沈琼枝已经微微咬住了后槽牙。 “魏争鸣呢?” “魏争鸣,他倒是没有长公主母亲,但他有个八十岁的祖父,当年也是我周朝的一员大将,如今都是半截黄土的人了,陛下不给谁面子,还是要给他面子的。” “呵……” 沈琼枝气的一时都不知道饭该从哪儿下咽了,“也就是说,除了顾玉书,其他的王孙贵胄,都是无罪释放了喽?” “也不是无罪释放了,不是还闭门思过了嘛。” “那北山呢?” “朝廷该拨款安抚的安抚,该救治的救治,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死去的人呢?” “自然是该埋的埋了,该烧的烧了,”君不言敛下眉目,淡淡道。 沈琼枝放下筷子,一时无言,北山之事,一半天灾,一半人祸,妖邪已斩,那促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们,都安然无恙,仅伤皮毛。 “这样的朝廷,我需要效忠吗?” 沈琼枝一面是自责,一面是不服。 君不言道“为什么不呢?世道便是如此,你也不能怪陛下轻拿轻放,毕竟如今妖邪横行,敌国玄术师虎视眈眈,正是用人之际,桑家,秦家,陆家,魏家之流虽可恶,可能这京城还藏着更可恶的人,但他们的父辈却也都是斩妖除魔的英雄,他们虽年少,也是上过战场出过力的,若因一时之失,就都下令砍了,你说,将来发生灾祸,敌国来袭,谁去挡,你,还是我啊?英雄当一日就够了,难不成还要当一辈子?枝枝,做人要松弛点。” “你喊我什么?” 沈琼枝古怪的瞪了这厮一眼,原本以为他和别人不一样,原来也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 “枝枝啊,以后就是邻居了,远亲不如近邻,这样显得咱们亲厚一些,你不知道啊,我早先与你一样,疾恶如仇,最看不得那些世家子弟的行为,所以树敌很多,如今你来了,这不正好,咱俩一派,跟那些纨绔子弟斗一斗,让他们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们那样,仗势欺人,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君不言一脸恳切的道。 沈琼枝只面无表情的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呵,呵,呵,呵……” “枝枝,你这么笑,我害怕。” “别叫我枝枝,请叫我……护国侯。” “护国侯枝枝?若你要觉的不好意思,也可以唤我君君,言言也行。” “翘儿,把饭食收了吧,我们不吃了。” “可本国师还没吃饱啊?” “人不用吃太饱,容易砸碗。” 沈琼枝是吃不下了,翘儿自然也不喜欢这个调戏自家小姐的登徒子,一溜烟的功夫就给收拾完了。 只剩下君不言手里自己端来的碗和筷子。 “那好吧,枝枝,我明日再来看你。” “明日我有事,国师不必来了。” “你有什么事啊?入职国师府吗?不用这么急……” 沈琼枝转过身来,神色漠然的道“和离。” 周武帝虽下了圣旨,但她的东西还没收拾,就还不算与顾侯府彻底撇清关系。 第17章 还在做美梦 彼时的顾侯府。 早已因顾玉书的五十大板,而陷入了短暂的慌乱,这还是自从顾玉书凯旋归来,第一次如此灰头土脸。 急的一院子的女人团团乱转。 李氏是个不顶用的,从一进门就是哭天抹泪的,顾老夫人虽老谋深算,可到底也只是后宅妇人,不知前朝的事情。 也一时猜不清楚顾玉书被打板子背后的深层逻辑。 去问顾玉书,他又死咬着牙关不松口,大概觉的太丢人,无颜面对祖宗。 “……玉书,你到是说句话啊?这究竟怎么回事?如今琼枝已经是护国郡主了,还有一身本领,今日她凌空一剑斩了那妖邪的事,满京城的人怕是都看到了,琼枝只怕前途无限,你说你这做夫君的,陛下不嘉奖,怎么还给打了板子?还有,琼枝呢,为什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李氏连珠炮似的问。 顾老夫人也是时刻守在一旁,关心无比。 顾玉涵和顾玉蝉也在激动忐忑的追问,毕竟这不光是大哥顾玉书的事情,还事关她们自己的前程。 毕竟若是有护国郡主这样的嫂子,她们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的。 “对了,桑青,还娶吗?” 顾玉蝉弱弱的问。 李氏一挥手道“肯定是要娶的啊,她对你大哥情比金坚,肚子里还有我们顾家的孩子,如何能不娶?” “可是如今嫂子是护国郡主,又斩妖有功,只怕不容吧?” “怎么会,早先琼枝闹腾的那么厉害,是为了自己的主母之位,如今她的主母之位稳稳的,桑青若以平妻之位迎娶,也不算辱没,对吧,玉书?” 李氏讨好般的问儿子。 顾玉书此刻疼的微微的抽凉气,身边的女人都像是瞎了一般,但这都是他的母亲妹妹,他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叹息。 很多事,不是他不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 说他自己不是东西,辜负了沈琼枝不说,还丢了爵位,有些事情,他自己也臊的慌。 “你们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圣旨,说不定晚些时候就到了,到时候你们就都知道了,”顾玉书咬牙道。 “圣旨?什么圣旨?册封你的圣旨吗?不对啊,陛下都打了你板子,又怎么会册封,难道是册封琼枝?” 李氏高兴的快要跳起来了。 顾玉书道“沈琼枝已经被册封成了护国侯……” “有封号的侯爵,那岂非咱们家还要高?”李氏不高兴的开始皱眉了,这自古男在上女在下,哪有女子的侯爵比男子还高。 “不行,回头我这做婆母的要去说说琼枝了,她纵有惊天的才干,也不能越过夫君去,毕竟她可是我顾家的媳妇,打理照外,侍奉长辈才是她该做的。” 顾老夫人也跟着点了点头,不过她总觉的事情不简单,趁着顾玉书肯说话,正要问。 顾玉书忽然道“你们想多了,咳咳……沈琼枝如何,以后在与顾侯府再无关系,我会想法子迎娶桑青,我已经辜负了一个,万不能再辜负另一个……” 这话,顾玉书说的很是艰难,仿佛下一刻就受不住晕过去一般。 “什么叫无关?沈琼枝她再厉害,也是我顾家妇,”李氏有些蛮横的道。 顾玉书忍无可忍,想把和离的事情说出来,可是眼前一黑,已经晕了过去。 “玉书,你别吓母亲啊?你说你伤成这样,那桑青也不来看一眼,也是个没良心的,”李氏哭的伤心。 这时,外面有家丁紧急来报。 “老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啊?” “咱们北山老家的祖坟被掀了,没了,而且北山发生邪祟动乱,那京城的邪祟,便是来自北山,如今摇城受灾严重……” “什么 ?何人胆敢掀我顾侯府的祖宅?”顾老夫人惊的站起身来,手中的珠玉串子也被握的咯咯直响。 家丁纠结道“来报的人说,是侯爷……亲自带人去掀的。” 顾老夫人“……” 可如今顾玉书也昏迷了,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了,急的她们又是团团转,李氏没有办法,遣了人去寻沈琼枝。 如今立了功,连家都不回了吗? 过去顾侯府有什么事,大事小事都是让沈琼枝给主意,如今沈琼枝不在顾家,他们反而都跟个没头苍蝇一般。 顾老夫人是个算计自家人的一把好手,遇到外面的,也是个六神无主。 可惜李氏派去的人,也吃了个闭门羹,根本没有见到沈琼枝。 准确的说,到不是沈琼枝不见他们,而是护国侯府就一个丫鬟,主仆二人吃饱了都睡下了,实在是无人应门。 导致第二日沈琼枝睡醒,主仆二人收拾一下,准备前往顾家收拾东西的时候,谁知一开门,竟是看到守在门口的李氏。 李氏哪里睡的着觉,既然沈琼枝不肯开门,那她这个做婆母的就亲自来堵门,就看她怕不怕,妇人的孝顺名声她还要不要了。 李氏是满心的蛮横,不过当看到沈琼枝的瞬间,就不由自主的气弱了三分。 如今的沈琼枝,已经召回法神,恢复了本领,无论气韵还是气势,都与之前完全不同了,样貌虽还是之前的样貌。 但很多东西早已不可同日而言,变的疏离而高不可攀。 李氏和同来的顾家小姑子,都能感受的到,但是正因为这股高不可攀的疏离感,她们越发觉的来对了。 这样的沈琼枝才显得更有本事,更值得他们的跪舔和尊重,不得不说有时候人就是贱骨头。 过去的沈琼枝,哪怕怠慢半分,都会遭来李氏的不满。 如今拒之门外,还能摆着笑脸亲亲热热的迎上去,“琼枝啊,你终于开门了,可让婆母好等,不过没关系的,如今琼枝有本事了,听说被册封了护国侯,可你也不能不回家啊,到底顾家才是你的夫家,你纵是去看看你那可怜的夫君,也是好的呀,玉书被打了五十板子,那桑青连看都没看,要说这关键时候才能识得清人心啊。” 任凭李氏在那表演,沈琼枝露出古怪之色。 第18章 圣旨到 顾家小姑子,顾玉涵和顾玉婵,则定定的看着沈琼枝身后的护国侯府,这可是京城最中心的几条街,能住在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 而这几条街上的宅子,也都是皇室赏赐,听说越住的靠近皇宫,越是说明是陛下在意的人。 就连桑家也是住不到这条街上来的。 一时顾家姐妹露出激动之色,“嫂嫂,你如今可真是……发达了,往后,可不能再亏待了我们,咱们都是一家人。” 这话说的,连翘儿都要翻白眼了。 冷笑道“仿佛我们家小姐以前亏待了你们似的,四季的钗环衣衫,哪里亏待了你们,你顾家是个什么样子你们自己清楚,都是我家小姐嫁妆贴补,如今落到你们嘴里都是亏待?” 若是翘儿以前这么说,只怕要被两个顾家小姑子给吃了。 但如今他们气弱三分。 李氏赶忙打住两姐妹的话头,笑道“玉涵和玉婵都是莽撞性子,笨嘴笨舌的,琼枝就别怪他们了,既然你们出来了,咱们赶紧回顾家啊,老太太盼着你回去,想的都病下了。” 李氏表演的都哭红了眼。 但反观沈琼枝,跟木头疙瘩似的,就是没什么动静,不过眼下她也终于看明白了,问“圣旨还没下吗?” “什么圣旨,册封你为护国侯的圣旨吗?”李氏问。 沈琼枝摇头,“不,昨日册封侯爷的圣旨和宝册就下了,此刻就摆在我身后的府邸里。” “真的?” 李氏与顾家姐妹都露出激动又羡慕的表情,毕竟周朝虽开放,但女子封侯拜相的,也的确是非常罕见的。 立功是其一,关键还是一个沈字,周朝百年就这么一家。 “嫂嫂,我们能看看你的圣旨和宝册吗?我们都还没见过呢,”顾玉涵大着胆子道。 沈琼枝皱眉。 但翘儿却道“小姐,难得顾小姐如此关心,不如给他们看看吧,省的她们又生疑心,背后又不知要怎么编排您呢。” “这话说的……” 李氏讪讪而笑。 没办法,顾家一直都这么拎不清。 沈琼枝自然知道,翘儿这就是要气气她们的,毕竟之前翘儿也被顾家气了个半死,说话间,翘儿已经飞快转身,将府里的册封圣旨和宝册端来。 因是皇家之物,只放在拖盘内给李氏母女三人过目了一下。 翘儿还炫耀的道“这只是圣旨和册印,屋里还有赏赐的护国侯袍服,那绣工,夫人你只怕这辈子也没见过,那顶冠上的珍珠,这么大个呢,晚上那亮的,屋里都不用点灯。” “真的!” 李氏母女三人已经羡慕的呆滞了。 但翘儿说完就转身走了,把东西又送了回去。 李氏三人看的无比眼馋,不过再眼馋,眼前的沈琼枝才是她们头号要讨好的对象。 “琼枝啊,你看我们来都来了,你怎也不让婆母进去瞧瞧?” 沈琼枝道“不必了,不是赶着要回顾家,顾家的事情更重要,这就走吧,大约这个时候圣旨也到了,你们到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沈琼枝没有说透,倒不是故意戏弄李氏,因为她若都说了,只怕李氏不信,不光不信,还要在她门前撒泼闹事。 实在没必要。 “这册封护国侯的圣旨都下来了,还有什么圣旨吗?”李氏傻傻的问,因为在她的观念里,顾侯府就是在落魄,那也是圣祖时期册封的铁饭碗,是绝对不可能被褫夺的。 而今日,她就要见证历史了。 “你猜。” 沈琼枝又没有说透,那边,有辆马车驶来,这马车沈琼枝见过,是君不言的,车夫道“我家主人知道护国侯刚搬来,还什么都没置办,特令小人暂且接送护国侯。” “国师倒是个热心人啊。” “琼枝,都是一家人,马车坐一辆就好了,怎么还借外男的马车,这于你名声只怕不好啊,”李氏不满道。 “夫人,您是要继续在这废话呢,还是坐车赶快回顾家?”翘儿不客气的道。 李氏忍着满腹的怒火,只好压下,上了顾家的车,一前一后回的顾侯府。 此刻顾老夫人早就等着消息了,一看到沈琼枝从四乘的华丽大马车上下来,只以为是皇家赏赐的脸面,毕竟寻常侯府也只能是两乘或三乘。 “琼枝,你可算是回来了,昨日祖母都看见了,真真的是以你为荣,想不到咱们家竟是出了你这般人物,四邻八舍的都在称赞呢,”顾老夫人激动的上前,就要拉住沈琼枝的手。 如今她真是后悔,不该为了一个桑青,坏了她与沈琼枝的情份。 沈琼枝轻轻后退躲开,道“顾老夫人,以后咱们身份有别,还是不要如此亲近了,毕竟您的孙媳以后是桑姑娘。” 顾老夫人还以为沈琼枝在生气,一脸坚定的道“琼枝,你不必担忧,你的主母之位无人撼动,那桑青纵然是个有本事的,早早怀了顾家的血脉,但也越不过你去,等她入府做了平妻,她那孩子我便做主养在你的膝下。” 沈琼枝挑眉。 翘儿冷笑道“合着我们家小姐贴补了嫁妆,填上了身份,还要给你们顾家养孩子?笑话,还是你们自己养吧?” “放肆,琼枝,你这丫鬟怎如此胡言?” 顾老夫人沉下了脸,仿佛是在侧面发泄对沈琼枝的冷漠,都是女人,不就斩杀了一个邪祟,看把你傲的,我们端你一时也就罢了,奴婢都这样无礼了。 那桑青还上过战场,高门贵女呢,来了顾侯府还不是满脸堆笑,生怕我家玉书不要她。 你这嫁进门快三年的妇人,还拿什么乔。 “翘儿再无礼,也是本侯的奴婢,顾老夫人慎言。” “你……” 顾老夫人被噎了个够呛。 李氏和顾家两个本就不安分的小姑子,登时都忍不了了,之前拿腔拿调的,她们也忍了,还没完没了了。 “沈琼枝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跟祖母说话的?” 顾玉涵骂道。 沈琼枝则抬眸道“顾老夫人是你的祖母,不是本侯的祖母,本侯想怎么跟她说话,就怎么跟她说话,至于本侯是什么东西,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刚说完,门外传来通报。 “圣旨到。” 第19章 接旨 顾家人闻言一震,究竟还有什么圣旨,这大概是李氏最期待的吧。 沈琼枝已经微微一礼,等着圣旨了,顾家人更是不敢放肆,纷纷行了叩拜大礼。 就见宣旨的太监已经进门了。 “护国侯沈琼枝,顾侯顾玉书接旨。” 李氏赶忙道“这位公公,我儿顾侯昨日被打了板子,这会儿还昏着呢,怕是不便接旨,便由我这做娘的接旨,不知可否?” 那公公皮笑肉不笑的道“也好。” 说完,就将圣旨展开,正式宣读,只是这圣旨不是册封谁的,而是沈琼枝亲自请旨,赐她与顾玉书和离的。 “……自此男女婚嫁各不相干。” “臣接旨。” 沈琼枝已经上前将旨意接下,有了这圣旨,和离书都免了,任何和离书都比不上圣旨的分量。 反观顾家那边,早已被这圣旨内容惊的半天回不到现实,毕竟她们前一刻还在畅想,以后怎么踩着沈琼枝的光,扬眉吐气呢。 现实就给了一个巨大的耳光。 “这竟是一道和离旨意?凭什么和离?沈琼枝可是我们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如今她飞黄腾达了,就要甩下我们吗?没门,”李氏跟着就要撒泼。 沈琼枝面无表情的看着,没有说话。 顾雨涵和顾玉婵怒道“沈琼枝,你狼心狗肺,你忘了嫁入我顾侯府后,是谁对你照顾有加?是谁尊你重你,如今看我大哥落难,你就要抛弃我们?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你们胡说,上次是谁亲自来赶我们小姐下堂的?” 翘儿气的差点没冲上去跟她们打一架。 沈琼枝拦住,不紧不慢的道“圣旨已下,你们尊也得尊,不尊也得尊,若是觉的冤屈,那就去敲宫门鼓。” “听到了吗?若有不服,就去敲宫门鼓,”翘儿颇有些狐假虎威的道。 但顾家这边完全不接受。 “沈琼枝,想不到你竟阴毒至此,我跟你拼了,”李氏忽然大叫一声,就要冲上来厮打,却被一道身影堪堪拉住。 “母亲,不得无礼。” 竟是昏着的顾玉书赶来了,他虽勉强醒来,可那五十板子着实打的厉害,他被搀扶着,一手还要拉着李氏,刚敷上的伤口,瞬间又映出了鲜血。 “玉书,你怎么出来了?” 顾玉书不理旁人,定定的望着沈琼枝,那原本该是他年少最珍贵的东西,如今,彻底天各一方了。 后悔二字,他不敢说,只道“珍重。” “我自会好生珍重,但你顾家让不让我珍重,就看你了,”沈琼枝可没空跟他演什么依依惜别的戏码。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家小姑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意思就是,如今奉旨和离了,咱们以后两家就没关系,按我周朝律法,你们顾家该归还我当日进门时候的嫁妆,一万两白银,我叔父当时拿出的是整数银票,当然,这三年来,我在顾家也有花用,除去我自己的,你们需归还七千两,我的东西,我自会带走,不劳顾家为难。” 沈琼枝淡淡道。 但她这话,却像是动了顾家人最重要的神经,没错,顾家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穷,毕竟已经落魄多年了。 顾老夫人和李氏又不是精打细算的,侯府的日子过的实在不怎么样。 “给钱,休想。” 李氏怒吼道。 沈琼枝却不看李氏这泼妇,只目光看着顾玉书,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陈述事实,“我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你确定这么点小事,要闹到圣前吗?” 那样丢人的只会是顾家。 “那个,诸位,打断一下……” 谁知这时,那喧旨的太监,忽然道“咱家今日来,是带了两道圣旨的,要不要先把第 二道听完,你们在处理自己的家事?” “还有第二道,什么圣旨,难道是给我儿加官进爵的?”李氏瞬间又有了精神头,然后一副耀武扬威的看着沈琼枝。 沈琼枝自然猜到了,只笑道。 “这是你们顾家的事,读了也好,别耽误公公的差事。” 但顾玉书却是已经眼眶通红的笼罩起了一股浓浓的悲伤,顾不得身上的伤,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母亲,儿不孝……祖母,你打死孙儿吧。” “什么?” 顾家的女人都傻了。 那边,公公已经懒得理会他们,直接就拿出第二道圣旨,宣读了起来,将此番北山祸乱的起因经过都说了一遍,最终罪魁祸首便是顾玉书,带人深夜闯入自家祖宅,酿成大祸。 通俗来讲就是。 顾玉书不安于室,勾搭贵女,抛弃糟糠,别人的男人不守本分,顶多遭世人谴责,但他顾玉书却惹出滔天大祸,甚至令皇室不得已开启先祖时期的守护法阵,也是人才,故……五十大板,褫夺爵位。 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 此事既然经过了圣旨,便就是已经盖棺定论了。 “接旨吧。” 那公公缓缓将圣旨放在顾老夫人的手里,转身便走了,顾老夫人拿着圣旨,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母亲。” 顾家瞬间陷入了一团乱。 沈琼枝已经自顾自去了青松院,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你不能动我们家的东西,”顾家小姑子居然还有力气来阻拦沈琼枝。 “你顾家要抗旨?” 沈琼枝眉目一挑,警告的道“本侯如今功力已经恢复,劝你莫要与本侯动强,否则后果自负。” “嫂子。” 谁知顾玉涵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以前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你不要走,不要跟大哥和离,我们都知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欺负你,更不会辜负……” 第20章 蠢法子 “你不如留着眼泪去跟桑青表忠心吧,她为国为民,我的心胸怎及你青嫂子十中之一呢,”沈琼枝似笑非笑。 顾玉涵瞬间面色惨白,其实她就是一股子冲动,知道沈琼枝才是能帮她们的人,不能让沈琼枝走。 可对上沈琼枝那双眼眸,她又吓的不敢出声了。 其实沈琼枝也没什么东西收拾,都是随身用惯了的,和叔父留给她的,剩下的嫁妆银钱,多是帮顾家修缮了房屋,和平日花销了。 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的时候,她郑重对顾玉书道“七千两,一分不能少,你爱变卖田产还是商铺,亦或去借,我给你十日的时间,若是我没看到银子,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沈琼枝转身就走。 “琼枝,你不要走。” 李氏还在哭嚎,只是一时都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在哭沈琼枝要分走的嫁妆钱,还是这被褫夺的侯爵。 顾家女子哭作一团,倒是一旁昏过去的顾老夫人,直挺挺的躺在那,竟是没人去管了,好不凄凉。 “少夫人,不,护国侯留步。” 这时,身后传来呼唤,就见王妈妈径直的跪在了沈琼枝的面前,当日若非沈琼枝提醒要她将家人接来京城,只怕她全家也随摇城糟了大难。 所以这头是必须要磕的。 而那天一同收了沈琼枝银钱的高妈妈,因不相信沈琼枝,拿着银钱就去吃酒耍乐了,听说她全家都遭了难。 “高妈妈呢?” 沈琼枝了解情况后,问了一句。 王妈妈摇头“昨日她就赶回去了,听说摇城受灾严重,只怕不好,连她那几岁的小孙儿都没保住……” 沈琼枝点头,有些事,也是天命难违。 能救下王妈妈全家,也是好的。 时间转眼过了两日。 顾家在经历了两日的凄凄惨惨后,顾老夫人仿佛才算接受了现实,但她始终还是不甘心,顾侯府,最后竟是毁在了她手里。 “祖母,你杀了我吧。” 顾玉书养好一些伤后,就跪在了顾老夫人面前。 “杀了你,一切就能变好吗?你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了,玉书,不要气馁,你还是有前途的,你这一身本领,迟早还是会给我们挣回一个侯爵的。” 顾老夫人哪怕心在滴血,可嘴上还是要鼓励顾玉书。 若顾玉书就此一蹶不振了,他们家才真的完了。 顾玉书心中悔恨,但到底也没有死心,这次的事情待恢复过来,他只会比过去更加努力,更加拼命。 周朝的玄术师体制,是赏罚分明的,只要他够努力,将来一定会再次封侯,位极人臣,他一定要变的更加光彩夺目。 他要让沈琼枝后悔,今日,她终究是看轻了他。 怀着这样的心思,顾玉书才觉的自己又活了过来。 “玉书,你先回去好好养伤,等好一些了,你再去桑家好好哄哄桑青,毕竟她还怀着我们顾家的骨血。” 顾老夫人又劝道。 顾玉书站起身,直接就去了桑家,那日诛邪,他一时昏了头言语上已经伤了桑青,他必须尽快挽回来。 而他当日的那句不同意和离,也的确是伤了桑青,桑青明知他被打了板子,也不肯见他。 可顾玉书就这么在桑家门口等了她整整一日,桑青才肯见他一面,只是如今的桑青,仿佛清醒了几分。 只道“如今你没了沈琼枝,也没了侯爵,大约是觉的,我是你最后能抓住的利益吧?” 原以为顾玉书会解释,会一遍遍诉说对自己的在意。 不想,顾玉书直接道“青青,如今这样,你甘心吗?” 桑青一愣,她不甘心,她不甘心的快要疯了。 “我们之所以能相爱,是因 为我们骨子里就是一样的人,你不甘心,我更加不甘心,青青,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再次封爵,我一定要将我们丢掉的尊严,全部赢回来,而我们的孩子,也会成为周朝最年轻优秀的玄术师,要不了几年,我们会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青青,如果我们就这么分开,才是中了歹人的奸计,余生,你可还能安睡。” 顾玉书字字句句,仿若刀劈斧凿一般的将话说到了桑青的心里。 桑青心动了。 一来她不甘心,二来她知道顾玉书的本事,顾侯府本来就是空架子,有与没有不过一个名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若是她因为这次的事情,决意与顾玉书一刀两断,那她之前与顾玉书的爱情,就是个笑话,她的余生也都会活在这个笑话里。 如果她放弃了顾玉书,将来顾玉书当真飞黄腾达了,而她与人有过孩子,再嫁也不会是什么正经门户。 彼时,光彩夺目的初恋,一无是处的现任,那才是桑青真正会发疯的关键。 她要跟顾玉书在一起,哪怕她知道顾玉书可能没想象中那么爱她,但他们还是要努力向上,最后,有朝一日将沈琼枝踩在脚下。 桑青的眼底,闪烁着阴毒的光芒。 二人最终冰释前嫌,相拥而泣。 …… 时间又过了三日。 自从沈琼枝给叔父发出了一道密信后,以叔父的速度,最快两日就能有回复,却没想到让她足足等了五日。 终于在第五日的时候,叔父回信了。 沈琼枝赶忙跑到书房,手捏法决,就见空白的宣纸上,很快就出现了墨迹,字字句句,皆是叔父亲笔所写。 阔别三年,重新看到叔父的字迹,沈琼枝露出激动之色。 只是书信的内容,却令她有些费解。 “……先祖之事,吾等后辈不得妄议,沈氏一族离京之时,先祖有言,只问前路,不问恩仇……若琼枝心中实在困惑,可登玲珑阁,那里藏有先祖手书,或许可窥探一二……其余旁人所言,一概不可轻信,亦,不能全信周朝皇室。” 叔父的话,第一次让沈琼枝感到充满了矛盾,明明可以告诉她,却让她不要妄议,明明不让妄议,却又指引她前往玲珑阁,所藏先祖手书所在的地方。 所以叔父到底是要表达什么呢? 想让她知道什么,还是不想让她知道什么? 玲珑阁,周朝第一珍宝阁,里面收藏皆是一等一的宝物,与各种典藏,除对国中有重大贡献之人,可凭功劳登阁选宝,寻常之人若想登阁,需凭借自己的本事破阵登阁,但玲珑阁上的禁制阵法,又岂是随便什么人能破的。 而说来也怪,明明沈家先祖曾留下那么多的功绩,但他私人的只言片语,却留下的很少,仿佛是不屑,仿佛,又像是被刻意抹除了。 就连他唯一的手书,也藏在玲珑阁最隐秘的地方,这不得不令沈琼枝开始有些疑惑好奇。 沈家于周朝皇室,究竟是怎样微妙的关系? 究竟是早年的英雄相惜,共创太平,还是后来的互相忌惮互相暗害? 沈琼枝信仰了十几年的‘神明’,仿佛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气息,令她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第21章 自己给挖坑 “小姐,顾家给您下了帖子。” 这时门口传来翘儿有些生气的声音。 沈琼枝出去,接过帖子一瞧,这哪里是拜帖,分明是婚贴,顾家竟邀她参加顾玉书与桑青的婚礼? 以为这样她就会伤心难过扎心吗? 也不知谁想出来的蠢办法。 “他们欺人太甚,咱们不去,”翘儿怒道。 沈琼枝安慰道,“傻姑娘,气什么,气坏了自己不值得,我若不去,他们必要说我不敢去,我若去了……” 沈琼枝沉吟了一下,笑道“走吧,去参加顾家的婚宴。” 顾家的大婚就在两日后。 与之前的日期一样,也不知最后桑青是如何说服的家中父母,竟是果真将她嫁到了顾家破落户,到底是独生女,哪怕如此低嫁了,还有不错的嫁妆。 顾家婚宴。 给沈琼枝发帖子埋汰沈琼枝的主意,就是小姑子顾玉涵出的,此刻她也在好奇沈琼枝会不会来,不管来不来,她也都想好了说辞。 到时候必然让沈琼枝颜面扫地。 “小姐,少夫人……不是,护国侯真的来了!” 连丫鬟都震惊了一下。 顾玉涵冷冷一笑,“她还真敢来,就这么放不下我大哥,可惜我大哥已经喜欢上了别人,她就是上赶着来,我大哥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顾玉涵努力的将所有尖酸刻薄的话都说出来,就是让门口的路人都听到,沈琼枝她来了,她没脸没皮的来了。 “顾小姐想多了,本侯今日来,可不是来参加婚礼的,更不是旧情难忘的来看谁的,而是来收账的。” 沈琼枝一下车就听到顾玉涵的声音。 “收账,你就打掩护吧,你分明就是眼红我大哥另结新欢,你自己定是孤枕难眠,夜夜都想着我大哥吧?” 顾玉涵冷笑道。 “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姐,说话就如此放荡了吗?还孤枕难眠,你个没出阁的姑娘倒是懂得不少啊。” 沈琼枝身后跟着两个仆妇,分别是她入主新府邸后,添的下人。 王娘子和丁娘子。 都是干练又良善的妇人,被沈琼枝一眼挑中,一并挑中的还有几个家丁门子车夫,粗实丫鬟,她的护国侯府才算充实了几分。 今日跟着沈琼枝一块来收账,心自然也是向着自家主子,当即毫不客气的讽刺了回去。 丁娘子还天生的大嗓门,一下子就让所有人都听到了,不由纷纷侧目,古怪的看着顾玉涵。 “是啊,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就知道什么叫孤枕难眠了,莫不是她自己……” “就是啊。” 众人议论纷纷。 顾玉涵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气的面色胀红,“贱人……大哥,青嫂子救我。” 这时花轿已经临门,顾玉涵忽然跑到顾玉书的面前哭诉。 当顾玉书看到沈琼枝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激动一下的,难道她心里还是多少有顾家的,不过马上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沈琼枝她都被下堂被抛弃了,还上门辱我,实在欺人太甚,”顾玉涵哭诉道。 沈琼枝身后的丁娘子则大声道“谁辱你了,分明是顾家小姐派人传话,请我们家侯爷来参加婚礼,还说要当面归还欠着我们家侯爷的七千两嫁妆钱,这是要当面反悔吗?顾家的,还算男人吗?” “我没说过这话?”顾玉涵尖叫,“我只是派人请你参加婚礼,想羞辱你一下,我没说过要给你七千两!” 她一着急把实话说了。 但沈琼枝可没打算就不要了,反而道“原来你只是想羞辱我?既然你们都如此不顾脸面了,那我也不用顾了,还钱,和离之时欠本侯的七千两银子,现在就还,不还不让你们拜堂。” “沈琼枝你疯了?” 顾玉书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无赖是沈琼枝,着实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你之前明明说给我十日……” “是啊,原本是十日,那现在改了,这还要感谢你的好妹妹,非要羞辱我,那我若不还回去,岂非以后人人可欺了?顾玉书,你不会是没钱吧,不过我看你娶的新妇,很多嫁妆嘛?要不你先借点?” 沈琼枝问。 拜堂的时候跟新娘子借钱,还是七千两,这也算自古难寻了,任凭谁都丢不起这个人的。 顾玉书气的怒火中烧,可归根究底,此事的根子还是因为顾玉涵的小聪明,一时打死这个妹妹的心都有了。 顾玉涵更是没想到,过去素来循规蹈矩的沈琼枝,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琼枝,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 “出门在外,面子都是别人给的,你们顾家不给我面子,我如何给你面子啊,还钱……”沈琼枝大声喊道。 “还钱……” 身后的王娘子丁娘子也跟着大喊。 翘儿更是恨不得红旗招展了…… 自古婚姻嫁娶,图的就是一个顺字,花轿里的桑青,自然也是将双方的话都听明白了,知道都是因为顾玉涵自作聪明。 而且他们家还欠了沈琼枝七千两银子! 气死她了。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桑青终于忍无可忍,瞬间拔剑,整个人就冲出花轿,恨的要一剑斩了沈琼枝这贱人。 沈琼枝恢复了本领,又岂会怕了桑青,反手就要回掌。 “青青小心……” 顾玉书大惊,桑青还怀着身孕,若是不小心打掉了才得不偿失,吓的他立刻冲上去,充当了肉垫。 被沈琼枝结结实实一掌给打的呕血倒退了数步。 “玉书。” 桑青更是激动的大喊,脸上的盖头都要带不住了。 顾玉书虚弱又激动的道“琼枝,今日我与桑青大喜,不管是因为什么,求你给我个面子。” 第22章 自己跳进去 “那好吧。” 沈琼枝懒懒一语,讨债本来就是说辞,如今看闹腾的差不多了,也就收手了,“只是希望顾家不要赖账,七千两,一分不能少。” 说完,沈琼枝带着的自己仆妇和丫鬟,就又坐车走了。 “青嫂子,你没事吧,你先回花轿吧,按规矩应该……”顾玉涵小心翼翼的凑上来,此刻才知自己这小聪明,究竟惹了多大的祸事。 桑青正满腔怒火无处撒呢,看到罪魁祸首顾玉涵,抬起一脚就将顾玉涵给踹的飞出了五六步,直接狼狈的跌在地上。 “啊……” 这窝心脚,疼的顾玉涵就差没吐出胆汁来。 周围大街上的看客们,这一刻直呼好家伙,太精彩了吧,又是前妻上门,又是小姑子作妖,又是血溅门庭……这席吃的,简直值回票价啊。 最后顾家是怎么拜的堂,沈琼枝就不关心了。 只怕桑青受此大辱,又怀着顾家改换门庭的希望,以后在顾家有的作威作福了,顾玉涵那蠢货还能往枪口上撞,也着实是个人才。 而事实证明,沈琼枝猜测的一点没错,面对顾家的空壳子还有七千两的情敌债务,桑青没手撕了顾家全家都算压着火气了。 心里更是瞧不起顾老夫人和李氏,同样都是京城人家,日子还能被他们给过成这样? 一个没老佛爷的命,却一天天坐的比谁都稳当。 一个就会耍嘴,席面上的肥鸡都能偷回房间两只。 下面则是两个蠢货小姑子,马屁都拍到的马腿上,还傻笑!桑青也在自我怀疑,她之前当真是猪油蒙了心,竟觉的顾家都是好的? 顾老夫人还盼望着,桑青这个富贵孙媳进门能好好的孝顺她,没想到愿望直接破灭,桑青没揍她们一顿就是好的。 欠情敌的钱,她是丢不起这个人的,第二日就催促顾玉书出去筹钱,借也好,卖也好,尽快给沈琼枝送过去,她以后不想看到那个女人。 顾玉书无奈,知道桑青不会借钱给他的,而他也是要脸的,只好去跟顾老夫人和李氏商量,不行就卖吧。 把沈琼枝进门置办的商铺田产都卖了,这次酒席也收了不少份子钱,凑一凑也是够的。 李氏奸猾道“要我说,她都闹了,不如就不还了。” “她说她要告到御前。” 顾玉书默然一语。 李氏瞬间语塞,竟是忘了那贱人如今是护国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了。 “那都卖了,以后我们怎么过?”李氏气哭, 顾玉书道“且紧衣缩食的慢慢过吧,桑青那边的吃食不能慢待,毕竟她还怀着身孕,剩下的我们自己想法子……” 眼看顾家上下就要哭作一团的时候,顾玉书安慰“放心,只要这世上还有妖祸,敌国的挑衅之心不死,我迟早是有出头之日的,到时候等立了功就好了,不会太久远的。” 顾玉涵自从被桑青踹了一脚后,至今都没下床。 唯有顾玉蝉在一旁抹眼泪,道“吃食上倒无所谓,可我与姐姐待字闺中,这衣裳还是去年的,怎么见人啊。” 顾玉书给了她一个眼神,吓的顾玉蝉登时不敢说话了,如今吃饭都快成问题了,你还说穿衣。 顾家一片低迷。 顾玉书还一心以为,只要他尽快建功立业,日子就会好起来,不光好起来,还会重新封侯,荣耀一生。 沈琼枝终究是女子,就算术法精深,也不懂国家大事,迟早他是会赢过她的。 但很快,现实就让顾玉书明白,什么叫现实。 …… 夜。 京城皇宫,玲珑阁。 一道迅捷的身影,犹如暗夜下的一道闪电,瞬间就划过了宫墙,当靠近玲珑阁的时候,她的身影忽然诡异的化作了 一道影子,自月光下快速掠过,所以巡逻的护卫,只以为是一阵风,并没有在意太多。 但沈琼枝一身夜行衣,已经出现在了玲珑阁第一层。 玲珑阁一共分八层。 每一层都布有极强的禁制。 大概皇室禁军觉的不会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就算有人来了,也不可能破除这里的禁制,所以玲珑内竟是没一个看守。 只是世人不知道,天下禁制,皆出自沈氏一族,沈家不说符箓禁制的老祖宗,至少也是半个禁制通。 一到七层的禁制,对于沈琼枝简直如同虚设,只有登上第八层的时候,才多费了一些手脚。 按照叔父信中的描述,第八层有一处隐秘暗阁,连皇室的人都不知道,沈家先祖的手书就放在那里。 沈琼枝很快就找到了暗格,打开后,里面的盒子上果然标记着沈家的记号,沈琼枝有些激动的将盒子打开。 却没想到,叔父说的手书,并非是以文字表现的,是一块古玉,所谓的只有沈家子弟可开启,便是血脉之力。 沈琼枝将一滴血滴在古玉上,瞬间一缕微光流入了她的眉心,与此同时,沈琼枝闭上眼,脑中便看到了古玉中的景象。 那是过去的景象。 那是一处皇宫的房间里,有一男子在独自对弈,从这男子的背影上,沈琼枝几乎可以肯定,这便是沈家先祖,沈云鹤。 因为沈家有一幅先祖的古画,与场景中的人几乎相似。 场景中的先祖,也不知独自对弈了多久,他面无表情,像是在思考很复杂的问题,眉宇间,时而悲伤,时而忧思。 这时,外面忽然走来一个人,看那人装扮,竟是周朝圣祖,与沈家一同打天下的人,只是此刻。 原本打天下的异姓兄弟,一个身着长衫,仿若山外之人,一个身着龙袍,威严霸气。 他们的气氛也不像是君臣,仿若是仇人。 周朝圣祖一进门就冷冷的看着沈云鹤,似乎是在激动的逼问他什么,嘴巴一张一合,可沈琼枝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最后,静静对弈的沈云鹤抬起头来,含笑看着有些生气的周朝圣祖,也说了一句话,可依旧听不清楚。 然后,整个场景剧情的高潮就来了,惊的沈琼枝险些没惊叫出口。 可饶是如此,沈琼枝也激动到了极点。 “怎么会这样?” 第23章 没那么简单 就见场景中的沈云鹤,忽然出手,他的掌心多出了一把长剑,一剑就没入到了周朝圣祖的胸膛。 他杀了周朝圣祖! 然后沈云鹤又喃喃摇了摇头,仿佛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他十分为难痛苦的,为了给周朝圣祖赔罪,他也引剑自刎了。 周朝皇室的圣祖,与沈云鹤,竟是同时都死了。 这场景简直荒谬到了极点,若非上面有沈家标记,沈琼枝一定以为这是有人伪造,但是,这世上能用意念场景做手书的人,都是当世高人。 伪造的概率太低了,更何况,叔父也说过,越是真实的场景,越是留存的时间久远,因为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而这手书,已经两百年了。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这场景是真的,至于为什么没有声音,可能是时间久远,快要消散了吧。 沈琼枝缓缓闭上眼,消化着刚才场景中的内容,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评判,最终到底是谁杀了谁? 是周朝皇室逼死的沈家,还是沈家有谋逆之心,杀了周朝圣祖,招致周朝皇室的逼迫和驱赶? 但有一点至少可以确定,一切都不似传言中那么简单。 传言,周朝圣祖驾崩,沈家先祖为天下费尽最后一丝力量,呕血坐化,之后功成身退举族归隐。 仿佛很传奇,但现在想想,这也是对外最体面的一种说法了。 哪怕双方当时闹的一定很激烈,可沈家与周朝皇室还是互相彼此留下了信物,而这个秘密,周朝皇室也可能并不知道。 否则当她亮出信物的时候,就不是周武帝的帮助了,而是追杀了。 越想越是没有头绪,沈琼枝是来寻答案的,却没想到带了一堆问题回去。 只是沈琼枝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玲珑阁不久之后,一个匆匆的身影,进入了周武帝的寝殿,禀报道“陛下,沈家后人今晚潜入了玲珑阁,应该是看到了那样东西。” 幕帘后。 周武帝点了点头,“知道了,无妨,下去吧。” “是。” 暗卫消失,周武帝才缓缓起身,朝着自己身后更深的幕帘,微微一拜道“想不到沈云鹤在玲珑阁还留着一手,也幸亏我们发现的及时,虽不能探知那古玉中藏着什么场景,却是可以提前将里面的声音提前抹除,想来沈琼枝也是无功而返,若被她提前发现那个秘密,又不知要生出怎样的变数,只是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幕帘后,良久缓缓传出一个声音,道“一切照旧。” “是。” …… 沈琼枝回去后,也是彻夜难眠,今夜玲珑阁之行给她的疑惑太大了,周朝皇室与沈家的恩怨简直说不清道不明。 于是她趁夜又给叔父去了一道术法密信,将手书中的内容都告诉了他,希望叔父能给予解答,但沈琼枝却悄悄的想,可能叔父也不完全知道。 毕竟那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带着诸多想法,沈琼枝凌晨的时候才堪堪睡着,没想到才刚闭上眼没多久。 翘儿就来禀报。 “小姐,宫里传话,说让您入宫一趟。” 沈琼枝立刻惊醒过来,难道是自己夜闯玲珑阁的事情这么快暴露了,所以周武帝要见她? 她这典型的做贼心虚,不过好在似乎并不是这件事,翘儿提醒,宫里传话是让您跟着一块去上早朝,要穿朝服的。 沈琼枝这才想起,如今她不光有侯爵,还有官职,原本她是不用上朝的,不过今日显然是有别的事情。 还是正事。 于是沈琼枝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病假’,在翘儿的帮助下,穿上了她的朝服。 纵马就去了皇宫。 到了才知道,朝会已经结束,是周武帝专门传召的一些玄术师武将,君不 言,京中的十三侯也都赫然在列。 此刻周武帝还没有来,几个侯爷正在讨论着什么。 唯有君不言鹤立鸡群一般站在原地,没人跟他说话,看到沈琼枝后,她立刻犹如社牛找到同类,热情一笑。 “护国侯来了。” “嗯,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沈琼枝随口问道。 君不言道“好像是要打仗了。” “打仗?” 沈琼枝有点懵逼,她做了三年的后宅主母,这样的字眼对她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就听桑侯冷笑道。 “打仗可不比驱邪斩妖,容你单对单,那是真刀真枪要上的,而且战场上多数都是寻常士兵,领头的随便一个命令,都有可能造成许多伤亡,也不知陛下是如何考量的,竟想让护国侯也去?” 身边,立刻响起各种戏谑的声音。 虽说沈琼枝那日一战成名,但她更多的力量,都是借助守护法阵发动的,算不得她的真本事,再说她年纪轻,光做过三年后宅主母这个履历,也够让这群上过战场的侯爷,对她表示轻视与不屑了。 沈琼枝也不恼,只道“战场上的事,自然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说的算,我又不是将军,再说,自妖祸横行,玄术师所参加的战役,多是专门克制敌国玄术师的,我若上战场,只需要死死克着对方玄术师即可。” “噗嗤……” “哈哈……” 谁知众侯爷还是忍不住发出各种古怪的声音。 魏侯道“沈家后人还是太年轻了呀,想法也很是天真,毕竟这已经不是两百年前的天下了,两百年前的确如此,可如今的玄术师,不光要术法通天,还要懂得行军打仗,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敌国更是狡猾诡谲,不好说啊。” 所以周武帝为何叫沈琼枝来? 原本和离后,一心只想躺平的沈琼枝,反而被这些人给激起了几分反骨,但马上她就冷静下来。 毕竟,打仗确实不是她的擅长范围,她已经在想,稍后如何拒绝周武帝的说辞了。 “魏侯此言差矣,再英勇的将军,也是从小兵一点点摸爬滚打的,包括朕也随过军,护国侯是沈家后人,少年人才,不磨炼如何成长的更迅速,你们可知,潜伏敌国那边的暗探来报,敌国听闻沈家后人现世,据说也慌的很。” 周武帝进来,一面说,还一面开了个玩笑。 只是这个玩笑,沈琼枝有点笑不出来,连敌国都知道她的存在了,只是敌国不知道,她其实也慌的很。 第24章 竟是如此 “陛下,臣……” 沈琼枝正要说话,却被周武帝打断道“爱卿先别说话,听朕说,朕知道你此刻心中定有许多顾虑,但这些都是正常的,每个上战场的人都会有,但你既然承担起了护国侯的威名,便就不能惧怕,我朝敌国常年都有摩擦,这战场,你是迟早要去的。” 沈琼枝想说,当初这护国侯不是你硬要给我的吗? 不过她事后也没反抗,大约又是想做点什么的,便只好点头道“臣,领命……只是刚才桑侯与魏侯说的没错,臣的确没有太多经验,为了将士们的安危……” “放心,初次上战场,朕也不放心对你委以重任,你便先做个监军,闲着没事给朕写几封奏报便是,别的,你就多看多学。” “是。” 眼看这君臣二人已经你来我去的商量好了,旁人也是说不出别的。 而接下来,周武帝与众人讨论的便是战场上的事情,这次的事情似乎还很急,与以往的摩擦似乎都不太一样。 “……据探子来报,敌国边陲有一玄师部族,半年前突然归顺了敌国皇室,此番他们来战,加入了许多我们所不熟悉的玄术套路,阵法,令边关将士们猝不及防,截至今日奏报,我周朝……已连失,星河,虎亭,两座城池。” “什么!” 此言一出,登时激起一片沸腾。 因为已经有几乎百年,这三座城都在周朝之手,就算与敌国有摩擦,也是在边境线上,还从未越过城池半步。 但这次却连丢两座城池,所以这次的战事可以说十万火急也不为过了。 沈琼枝也听的心惊,因为她早年与叔父游历的时候,也见过叛军攻城,那些叛军中若是有些人性还好,只劫掠财宝。 可若是弑杀之人,屠城不过须臾之间,若是里面再有一个两个玄术邪修,只怕下场会更凄惨,连魂魄都不得安宁。 “可有屠城?” 沈琼枝立刻问。 周武帝沉沉的望着沈琼枝,这一刻,所有人也都望着周武帝,但微微低沉的气氛已经让所有人猜到了答案。 “星河已被屠城,虎亭尚未,但百姓落在敌国之手,已然生死难料。” “盗亦有道,都是行军之人,他们如此胆大妄为,难道就不怕来日我周朝夺下他们的城池,也屠戮了他们的城吗?” 沈琼枝不解。 却听君不言道“几乎百年都未曾越城,所以两国一直没有类似的条约,不准屠城,不过敌国只屠了星河,留下虎亭,要么是他们良心未泯,想留一线,要么,就是等着用来威胁我们,不过敌军屠城之事,我周朝也有责任。” “什么责任?” “因为两百年前,天下大定的时候,圣祖忽然驾崩,沈家先祖坐化,我周朝内部曾陷入过一段内忧外患的混乱,也是那时候,为了安内,不得已尽快结束战争,便屠了敌国一城,威慑敌国十年再不敢来犯。” 君不言悠悠的道。 这是周朝的历史,但却不是什么太过光彩的历史,所以少有人会说起。 所以大家都没有发表太多意见,只觉的这是周朝有错在先,无话可说。 但这话落在沈琼枝的耳中,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她昨夜已经登上了玲珑阁,看到了当年的一些真相。 虽然至今不知道,周朝圣祖与沈家先祖是什么恩怨,但沈家先祖杀了圣祖,又自杀,便是当年那场内忧外患的根子所在。 令她心中无比复杂,原本只存着看热闹心情的沈琼枝,无比坚定的想要出一份自己的力量。 “两百年了,他们这是来复仇的,虎亭之后便是灵州,灵州是我周朝最后一道天险,若寻常情况下,必然守的犹如铁桶一般,但如今敌方玄术师鬼神莫测,一切,就要看天命了,诸位,可有信心一 战?” 周武帝忽然态度坚决的问。 “定不负皇恩。” 御书房内,众侯的宣誓,震耳欲聋,整个气氛也从开始的低迷,变的战役高昂,仿佛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边关,与敌军殊死相搏,夺回城池,挽救百姓。 此番危机,不知比当日北山危机,危机多少倍。 沈琼枝也开始有些理解当日君不言说的话了。 “臣也请命,加入玄术师队伍,必要一鼓作气将敌军驱赶至星河之外,”这时君不言也主动请缨。 “不可啊,若是国师离京,那京城若出了事情,谁来守护?” 立刻有人反对。 君不言道“诸位怕是忘了,这京城我还有个师叔,可代为开启法阵,我已修书一封请他老人家出山了,再说陛下也说了,年轻人就是要锻炼的,陛下年轻的时候也上过战场,我为何不能?我虽贵为国师,平日威严了一些,但实则我还很年轻,腰子还好,经得住长途跋涉。” “国师此言有理。” 周武帝点头,算拍板定案了。 沈琼枝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懵逼了,前一日她还在家,舒舒服服的啃着西瓜,明日就要上战场了。 “护国侯,你可要感谢我啊。” 这是君不言追了上来道。 “我为何要感谢你?” 沈琼枝问。 “因为若你一人为监军,十三侯的人肯定是看不惯的,难免要给你穿小鞋,但若本国师与你作伴……” “他们就不敢了?” “不,小鞋会更多,到时候让你大开眼界。” 沈琼枝“……”嗯? “虽说小鞋会更多,但军中人事复杂,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怕你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我多少比你知道一点点,知道到时候刀架脖子上,求谁管用。” “呵呵……” 沈琼枝虽觉的这厮不靠谱,但这份心意她也是领了的。 “多谢。” …… 战事很快传开,并且传到民间,登时群情激奋,整个京城都陷入了前所有为的战意之中,毕竟屠城这样的字眼太过犀利。 满大街的,有武人报名要从军,从文人写诗文大骂…… 唯有一家子人,开心的牙花子都要露出来了。 第25章 机会 便就是顾家。 收到兵部调令后,顾玉书犹如高中了状元一般激动,一路小跑就跑到了顾老夫人的床前,道。 “祖母,边城战乱,敌军忽然发了疯一般攻占了我朝两座城池,还屠了一座,此刻朝野震动,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顾老夫人和李氏也是满面的欢喜,只要打仗,顾玉书就能立下功绩,以玉书的本事,加官进爵还不是轻而易举。 “真是祖宗保佑啊。” “太好了……” 顾家小姑子也来了,听到消息的一个个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丝毫不曾想过,他们的快乐,是建立在边关屠城的伤痛之上的,一家子满眼都是军功都是荣华富贵。 甚至顾玉书已经在幻想着,等他立下不世的战功,重新封侯那天,该是何等的荣耀,他迫切的希望从沈琼枝的眼里,看到一丝丝的后悔。 哪怕是一丝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态。 与此同时,桑青也听到了消息,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仿佛当初与顾玉书初见时候的意气风发。 “玉书,要打仗了,我们一同上战场,必定立下不世战功,等凯旋之日……”必定让沈琼枝眼红的睡不着觉,哈哈…… 打仗是桑青和顾玉书唯一的强项,他们不光是玄术师,还是谋略过人的将军战士。 那沈琼枝就算是沈家后人,也不过只是个玄术厉害的江湖人,根本不懂战场上的协同作战,更不会明白他们的军人情怀。 她能发动京城的守护阵,那也是祖宗留下的东西,她顶多就是个大树底下好乘凉的菟丝花罢了。 怎么可能与他们战场上真刀真枪,拿人命赌出来的战功比。 桑青被打压了这么久,仿佛终于找回了自信,她心中无比欢悦,只感叹,这战争来的好啊,太好了,最好多死一点人,才屠一座城,为什么敌军不直接屠了两座城。 这样等他们天降神兵一般的出现,才显得更英勇厉害,所有百姓对他们犹如天神一般的顶礼膜拜。 桑青太享受那种感觉了。 她第一次上战场,就救了一个村子的人,那些村民不断的对他们叩首,说他们是天神下凡,说她是仙女。 这种执迷,才是她一生的追求。 “可是青青,你如今身怀有孕,如何能去战场啊,”顾玉书担忧的问,他知道桑青此刻必然十分渴求战场。 未必能听进去。 桑青不在意的道“放心,我家有专门保胎的符箓,到时候我只需要带在身上,便可如常人一般出入战场,你们不必担忧,如果真到了生死苦战的局面,我也不会逞强的。” “什么符箓这么厉害?青青啊,你如今双身子,听婆母的话,好好呆在家里养胎,等玉书回来给咱们挣功劳,彼时你若诞下孩儿,那咱们家就是双喜临门了。” 李氏不赞同的道,但她心里多大的不赞同,也不敢对桑青说太重的话。 因为仅仅只是不赞同,桑青已经厌恶的冷下了脸,道“你又不是玄术师,你如何知道保胎符箓的厉害,你不过是深闺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否则这好好的顾家能让你当成如今这样?简直荒谬,我桑青可不是沈琼枝那蠢女人,只知道等着,我想要什么我只会主动出击,再说,退一万步,就算这孩子意外没了,我与玉书还年轻,再生一个也不是不行。” “你……” 李氏对怼的哑口无言,一口血就噎在胸前上不去下不来的,她何时受过这样的闲气。 顾家两个素来骄横的小姑子,此刻也早已被桑青训的服服帖帖,母亲被臭骂,都只敢鹌鹑似猫在那一动不敢动。 顾玉书虽不满的皱眉,但他知道,的确是自己对不住桑青,便一忍再忍,只道“都随你……只是你对我母 亲说话,别这么冲动了,她到底是长辈。” 李氏瞬间哭了,却不敢哭出声,只敢捂着自己的嘴。 儿子你快看看我,看我多可怜。 桑青翻了个白眼,“好,下次我尽量温和点,只是下次说话的时候,大约我已凯旋归来,军中的风气你也知道,再温柔还能温柔哪里去,到时候还请婆母多担待。” “呜呜呜……” 李氏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她好后悔,明明自己儿子一身本事,也是可以挣军功的,为什么非要娶这么个母夜叉姑奶奶回来供着,哪里有过去沈琼枝半分的温柔得体。 气死她了。 桑青冷冷一笑,就去准备战场上的事情了。 只是待她从兵部回来后,还带回了一个消息,“陛下竟是让那京城的菟丝花,也去了战场,虽只是个监军,但她哪里见过战场上那些血肉横飞的画面,只怕到时候别闹出什么笑话,陛下也是,随便听了几句谗言,竟就真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去战场,知道这次敌军有多厉害吗?” 桑青笑的尖酸又刻薄,已经期待看到沈琼枝在战场上出丑的样子了。 因为江湖上的玄术师,面对的都是邪祟,但战场上,你刀下的亡魂,可能只是一个敌国有血有肉的小兵。 甚至那些小兵在寻常生活里,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她下得去手吗? 顾玉书也有些担忧的皱眉,道“陛下这次的确大意了,以后若在军中远着她一些,别她自己无知作死,在连累了我们。” 这话像是在保护桑青。 但桑青却冷冷一笑道“怎么,怕我到时候寻你旧情人的麻烦?我偏不,我就是要让她出尽洋相,谁让她大闹我们的婚礼呢……对了,欠那七千两先别还,等我们凯旋归来,亲自登门去还,哈哈哈……” 桑青已经高兴的不行了。 顾玉书也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怎么感觉桑青好像比他还魔障! …… 消息是早上传来的,大军下午就开拔了,沈琼枝和君不言这对监军,则是跟随玄术师队伍,深夜出发。 只是令沈琼枝比较郁闷的是,她第一次出征,队友竟是没一个上眼的。 第26章 兵贵神速 因身份特殊,她与君不言虽在玄术师队伍里,但却是后行的,身经百战的年长玄术师,前半夜已经出发。 作为后备军的年轻一代,则是后半夜出发,当撩开车帘的时候,就见几个熟人赫然在列。 顾玉书,桑青,陆元儿,魏争鸣,秦无邪……还有几张年轻却陌生脸孔,一个个都雄赳赳气昂昂的。 不过当看到沈琼枝后,所有人的脸色都露出了意味难明的表情,沈琼枝不傻,读得出来,这些人在瞧不起她,还有君不言。 两朵京城的菟丝花,要去战场了,刚听到的时候估计这些人都在翻白眼。 “这可是要出征,你们居然坐马车来?”陆元儿尖声道。 沈琼枝懒懒道“本来我们也是准备了快马的,但是陛下有旨,念我与国师第一次出远门,还是监军,且大军精锐已经出发,所以我们不急,慢慢走也可以。” “你们慢慢走可以,边关的将士和百姓可等不了,你们未免太过自私自利,之前还说我们害苦了北山百姓,你们这般磨磨蹭蹭,可知边关此刻也在时刻有人阵亡牺牲?”陆元儿怒道。 “诶呦呦呦……陆小姐,你还上纲上线了?说的仿佛你们是天降神兵,只要一过去就能结束战争似的,陛下既然有此调令,肯定是有陛下的道理,咱们身为臣子的,听令便是,”君不言不紧不慢的好笑道。 “其实,与其说陛下是在照顾本国师与护国侯,其实还不如说,陛下是照顾你们这些晚辈,瞧瞧你们,受伤未愈的未愈,怀孕的怀孕……哎,一言难尽啊。” 君不言感慨。 “你……我纵然怀孕,也比你们俩强上百倍,你们上过杀场吗?别一天趾高气昂的样子,在京城我们怕你三分,出了京城,到了战场,你就知道,什么叫生命是平等的。” 桑青傲然一语,轻蔑的看着沈琼枝。 “桑姐姐,说的好。” 沈琼枝怎么瞧着,这俩自以为是的女人,有点搞笑。 “所以,我们现在究竟是要在这斗嘴呢,还是尽快赶赴战场呢。” 秦无邪道“当然是尽快赶赴战场,但国师与护国侯坐在马车里,必然会拖慢行军速度,所以你们必须与我们一样,纵马前行,日夜奔袭,兵贵神速。” “没错。” 所有人都点头,并且已经期待,这两朵菟丝花,等上了马背,奔袭上个两日,骨头架子都给他们癫散了,再好好的奚落奚落他二人。 不气死他们也恶心死他们。 沈琼枝和君不言不禁对看一眼,仿佛在说,我们无意装逼,但你们非要这么逼我们。 “罢了,秦少将军说的没错,兵贵神速,但是本国师想问一句,那个,如果我们一同纵马奔袭,最快几日抵达灵州?” 君不言认真的问。 秦无邪想了想,道“最快十日吧,我们坐下都是宝马,日夜兼程也不是不可能。” 君不言点头,“可你们刚才说兵贵神速,本国师觉的十日还是太久了,五日如何?” “怎么可能五日?你魔障了吧?” 陆元儿道。 怎么感觉出了京城,这几个侯府二世祖,反而越发的嚣张了?当真以为他俩是软柿子不成? “陆小姐你没见识,我可以理解,但你们不要胡言,本国师与护国侯都颇通符箓之道,写几张千里神行符还是可以的,贴在马背上了,日行千里也不是不可能。” “千里神行符,那可是宝贝!” 很多人听闻,都微微骚动了起来。 “只是赶路,你们就要拿出这么珍贵的符箓?” “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兵贵神速嘛,边关还有无数的将士,百姓,等着你们去救呢,我与护国侯怎好拖慢速度,数数你们几个人,一人一张。” 君不言道。 这时众人颇有种被架起来的感觉,若他们这个时候说不用千里神行符,那不是自打嘴巴? “不可,”谁知第一个制止的竟是顾玉书,他道“旁人可以,但桑青有身孕,千里神行符虽是好东西,但只怕她……” “哦,怀孕啊,那就回家好好养胎啊,可不能拖慢了我们的行军速度,否则,等同是拖了我周朝的大侉子啊,毕竟边关的将士百姓,都在等你们呢,你们肩上的担子,挺重的。” 君不言道。 沈琼枝坐在一旁,都快笑出来了,国师的毒舌,果然是无人可比,将这一群人嘴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不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边关战况的确是一日都耽搁不得,”桑青硬着脖子冷冷一语。 然后继续傲慢的看着沈琼枝。 他们都穿着轻甲,端坐在高头大马上,沈琼枝与君不言还穿着日常的大宽袖,不像是去打仗,倒像是去出游。 但是,谁让他们俩是文官呢。 “桑青,你着实不用逞强的,千里神行符的速度你受不住的,何必苦着自己,其实陛下故意让我们慢着一些走,不是因为带上我们两个监军,而是因为前方战事太过惨烈,你们的长辈怜惜你们,才会希望你们晚到一些,刚才的口角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按计划前行,至多十五日抵达灵州。” 那个时候战况也就没那么激烈了,正是年轻一辈历练的时候。 沈琼枝提醒,也是出于好心。 不过最后还是适得其反,桑青根本不领情,还讽刺道“你自己弱的像只软脚虾,别连带着的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旁人家的子弟兵都能上战场,我们不需要延后。” “青青,你不要冲动。” 顾玉书皱眉,觉的桑青就是赌气的成分更多,他更在意桑青的身体。 桑青却回眸道“你别忘了我们此番去边城的目的,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再说我带了好几张保胎符,不会有事,咱们的荣耀与未来,全在这一战了。” “顾玉书,瞧你婆婆妈妈的,你不会是心疼你前妻了吧,”陆元儿奚落道。 顾玉书没说话,心中却是恼怒,以前只觉的陆元儿嘴贱,如今感觉越发的嘴巴不值钱,脑子也没多少。 光想着赌气,根本不理会桑青安危,若真出了事情,她也只会大呼小叫的把情况搞的更糟。 第27章 批发小鞋的 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一个长公主母亲呢,长公主也是玄术师中的老将了,此刻已经随军先行了。 人数很快上报了,他们这一队人,差不多一百玄术师,玄术师在军中本就稀少,且作战以一挡百,一百玄术师的队伍,已经算不少了。 此刻他们听说国师要出神行千里符箓,登时都露出惊喜的表情,毕竟谁不想快点啊。 而君不言还真就一口气拿出了一百张符箓。 “你们俩呢,怎么还不下车,与我们纵马前行?”陆元儿问。 君不言道“你们且走你们的,我们自然有让马车也神行千里的符箓,毕竟纵马太累了,我们还是在车上吧。” “什么,你们根本没打算跟我们一同纵马?”陆元儿大怒,感觉自己被戏弄了,还等着看你们出丑呢,你们却不下车。 “与其在这废话,不如赶路吧。” 君不言祭出他的符箓,就贴在马车上,车前寻常的马儿瞬间奔驰了起来,沈琼枝还担心,跑得太快,马车会颠簸的厉害。 没想到跑出去后,车轮直接腾空,没有半分颠簸。 “诸位,我们先行一步了。” 转眼的功夫,马车就没了踪影,刚才还说兵贵神速的众人,反而落在了后面,而且还不好追的样子。 登时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这两个人……” 陆元儿有些恼怒。 这时队伍里的其他玄术师,也道“国师与护国侯虽是文臣,看着文弱,但是别忘了,人家都是名门之后,再文弱,玄术上总做不得假的。” “闭嘴,你们懂什么?他们俩不过是故意显摆气我们罢了。” 陆元儿大怒。 秦无邪也看出来了,“元儿,这两个人的确不容小觑,下次我们可不能草率了,不过他们今日也算做了一件好事,给了我们神行千里符,先走吧。” 陆元儿不屑的回头,对桑青道“桑姐姐你就放心吧,有我们在,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压你一头,等着上战场,看怎么收拾她,一身的贱皮子,我是越发看她不顺眼了。” 桑青原本有些忧虑,闻言心上一暖,果然还是元儿妹妹最关心她。 “元儿妹妹,我知道了。” “走。” 玄术师队伍,正式开拔。 前面的大马车上,随着马车腾空,很快就平稳了下来,沈琼枝也不得不对君不言伸出大拇指,“国师果然是财大气粗,玄术通天,佩服佩服。” 君不言昂首,“客气了,本国师虽是符箓师,但今日的确实败家了,实在是那陆家的桑家的,还有他们身边的男人们?嘴巴太贱,明明小肚鸡肠,阴险丑陋,还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我怕再看下去就吐出来了。” “多谢了。” “咱俩一派,不说两家话。” 之前沈琼枝以为君不言是随便说说的,如今再看,他俩还真是周朝两朵奇葩,谁都不太待见。 然后她就看到,君不言从马车里还拿出了一个小册子,将刚才的事情给记录下来。 沈琼枝才猛然想起,他俩可是监军啊,专门打小报告的。 “刚才的事……” “兵贵神速,是他们非要坚持的,神行符不便宜,回头国库报销,”君不言懒懒道。 沈琼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之前还警告我怕穿了十三侯的小鞋,如今才知,你才是那个卖小鞋的。 于是。 一个时辰后,玄术师队伍已经远去,但是国库的报销单子已经被送到了周武帝的桌案上。 那一百玄术师,不可能都是几个二世祖的人,自然也有皇室的心腹和眼睛,而前去送奏报的人,便就是皇室的人。 自然是一五一十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国师 与护国侯都劝阻过,但几位世子小姐就是不听,有意羞辱国师与护国侯,还以边关吃紧威胁,国师不得不拿出一些神行符……” “胡闹。” 周武帝刚起床,饭还没吃呢,就气饱了,那神行符用得好是逃命和追击敌人的宝物,如今居然用在赶路上。 而君不言和沈琼枝说的也没错,便是十三侯与长公主亲自要求,希望晚辈后去,怕第一波攻城太过惨烈。 原本长辈的关爱,都被这些纨绔二世祖给糟蹋了。 虽然他知道君不言素来有些不靠谱,但是陆元儿几人的嚣张,还是令周武帝更加不满的。 桑青抢了人家的夫君,还如此咄咄逼人。 也就战争刚刚开始,周武帝不好发作,但这双小鞋,他已收到。 …… 加了神行符的马车,日行百里都是轻轻松松,沈琼枝和君不言一路上可谓是喝喝茶聊聊天,看看风景,等等身后的玄术师队伍。 当看到玄术师队伍即将要追上他们的时候,君不言立刻上车走人,导致后面追赶的人,一路都是疲于奔命,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赶路,简直累死了。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没等到亲眼目睹沈琼枝狼狈不堪的模样,却是他们自己已经狼狈不堪,陆元儿,魏争鸣,秦无邪还有顾玉书还好,他们本就是刚从战场退下来没多久。 但怀着身孕的桑青,却是受尽了苦头,第三日的时候,她的保胎符箓就碎裂了,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奔波。 但是她咬着牙关,一言不发的重新贴上了第二张。 这孩子,她私心上是没打算要了,自从有了这孩子,她原本天之骄子的命运,便是一路不痛快。 若这孩子最后能活,也是他的造化,若是不能,也是命该如此。 “青青,你别逞强了,不如我跟国师说说,让你也上马车坐着吧,我看他们在车上似乎没有任何颠簸。” 顾玉书小心翼翼的道。 但他这么说,算是彻底捅到了桑青的最痛处,桑青冷笑道“想让我求那个女人,做梦,我桑青就是死了也不会去求她半句。” “可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着想啊。”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是他母亲,他的命,自然我说了算,”桑青冷冷一语,就转身走了。 第28章 国师真乃妖精也 “诸位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这时前方传来声音,竟是君不言和沈琼枝又折返回来了,正趴在窗户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狼狈的众人。 “虽说边关吃紧,有万千将士与百姓等着诸位少年英才去搭救,可人是铁饭是钢,别等到了灵州边城,在都累的大病一场,得不偿失啊。” 君不言好心道。 此刻纵是健壮的年轻人,在这神行符的颠簸下,也是屁股发软,小腿打转,下马后大有直接摊在地上的人。 甚至君不言看到有人在偷偷往屁股上抹药,估计都秃噜皮了。 而这一百玄术师里,有几十个是陆元儿等人的拥护者,剩下的要么墙头草,要么随波逐流,谁让人家都是要风得风的二世祖。 爹妈不是长公主就是侯爷将军的,但现在,这些人也都开始微微有了怨气。 不过是这群二世祖与国师,尤其与护国侯的那点子破事恩怨,就要连累他们颠烂屁股,你们不心疼自己的屁股,他们可心疼。 “诸位,要不取了这神行符吧?我们倒是可以日夜兼程,但这马儿怕是等到了灵州就要废了,不值当,”这时有人弱弱的道。 “不过区区一匹马,有什么不值当的?桑姐姐还怀着身孕呢,都在坚持,你们这些男儿还不如一个孕妇吗?”陆元儿怒道。 这话却是深深刺痛了顾玉书,谁好人家孕妇这么折腾,他感觉从与陆元儿他们搅合在一处后,他和桑青就被陆元儿给裹挟了。 她自己要发疯,还要带着所有人,谁不跟,她就不乐意。 这才是真正的二世祖。 就连魏争鸣都想赞同,取下神行符正常赶路的建议,就见陆元儿已经大怒,抽出马鞭就给了那人一鞭子。 “再敢乱军心,杀了你。” 众人一愣,都下意识皱了皱眉。 “老子不干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把我们都杀了,陛下军令只是让我们正常赶路,十五日抵达灵州,你倒好,冲什么忠君爱国的大尾巴狼,你是要活活累死我们呀,知道的是桑青和护国侯,为一个男人撕破脸不服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抢了你陆元儿的男人,你这么厉害,自己飞着去灵州啊。” “就是,本来想着给长公主面子,你却要我们的命,不赶了……” 谁知陆元儿这一马鞭,直接把事情搞了个乱七八糟,这一百玄术师,虽说不如他们这些二世祖资本雄厚,但是能做玄术师的人,都是傲气的。 这鸟气谁受得了。 “你们要造反?我杀了你,”陆元儿彻底大怒,就要拔剑。 “琼枝别睡了,快起来看戏。” 沈琼枝正假寐呢,硬是给拉起来,就看到这么一桩好戏。 秦无邪和魏争鸣已经将陆元儿强行拉住,劝道“别冲动,大家确实是累了……咦,国师你在写什么?” “写奏报啊,副将陆元儿无端鞭笞下属,险些造成哗变,”君不言抬笔道。 众人“……” “多谢国师主持公道,”那被打了一鞭子的下属,登时感激道。 “你叫什么名字,本国师把你的名字写上,别到时候被报复了,陛下好歹知道有你这么个人,也好查证。” “王大俊。” “你们……” 陆元儿是真的要气疯了,“君不言你竟敢打小报告?” 沈琼枝冷笑,道“陆小姐是不是忘了,本侯与国师可是监军,监察三军,从大军开拔之日,我们的所见所闻就都一一记录,这是我们的职责,更是陛下对我们的信任,怎么能叫打小报告呢,比如这下属被无端鞭笞,若无监军在场,被打死了算谁的?” “贱人,我杀了你。” 陆元儿提着刀就要冲过来。 沈琼枝才知道,原来这作死 二世祖小分队里,桑青顶多是个不要脸,这陆元儿才是真疯。 “元儿,住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这次就连桑青也知道事情不好了,赶忙将之拦住,道“他们不愿意走,我们自己走。” “没错,我们自己走,这两个贱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们,我定不让母亲放过他们,”陆元儿都气哭了。 “既然大家一致觉的,取下神行符妥帖一下,那就,取了吧,”君不言道。 气氛有些微微的犹豫。 陆元儿已经翻身上马道“谁愿意跟着本小姐,我们即刻就走,让他们自己在路上耽搁着吧。” 说完就纵马走了,而留下的人里,有几十个也翻身上马追随了。 桑青和秦无邪,魏争鸣他们自然也必须跟着,不然他们这小团队不就散了,才是给人看了笑话。 唯有顾玉书心里苦,要不是陆元儿的母亲是长公主,手上是有军中实权的人,他也懒得捧这个女人的臭脚的。 “……陆元儿鼓煽将士,离队单独行动,欲暴揍监军无果后,将之抛弃在路边……” 君不言的奏报,又添了一笔。 沈琼枝嘴角一抽,君不言的招恨,她也算领教了。 “好了,既然陆小姐她们已经抛弃我们了,那我们就正常慢慢赶路,来,大家先吃个西瓜吧。” 然后君不言就从车上抱出了两个大西瓜,“赶紧吃吧,再不吃就坏了。” 众人都是一惊,这荒山野岭嗓子冒烟的时候,居然有西瓜? 沈琼枝也看的惊异,“你……车上明明没有……” 君不言小声道“旁人不懂,你还看不懂吗?” 沈琼枝一惊,“空间符箓?” 那可是传说中的东西,只有感知到时间和空间的绝顶符师,只怕穷尽一生也最多写出一两个,所以珍贵程度可见一斑了。 “是我师父传下来的,天下之大,绝无分号,其实也没什么大用,就是行礼可以带多一点罢了。” 沈琼枝点头,这点她倒是信,毕竟空间符箓再厉害,也只是一个符箓。 “好了,大家现在也吃了西瓜,嗓子也舒服了,就来听听本国师接下来的打算,此地距离灵州实则已经不远了,你们看,这是地图,但是本国师知道,从这个岔路下去,有一条捷径可更快抵达灵州。” 沈琼枝无语望天。 要是陆元儿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活活给他气死。 嗯,肯定会的。 但是沈琼枝为什么有点子期待呢? 第29章 攻城 三日后。 作死小分队经过一路的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累死半条命的终于抵达灵州城后,却愕然得知,沈琼枝与君不言,还有剩下的玄术师,已经都到了。 不偏不倚,也就比他们早到了半日而已。 “这怎么可能?” 陆侯,也就是陆元儿的父亲,周朝的驸马,皱眉道“这是事实,而且陛下明明是要你们十五日抵达灵州便可,可你们偏要与国师和护国侯怄气,强行使用了神行符,之后又因赶路,军中戾气横生,你还无端鞭笞了下属?险些造成哗变?元儿,你行事如今怎如此鲁莽?” 陆元儿自然知道自己不对,但现在问题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不是没继续用神行符,为什么比我们早到半日?” “国师说,你们不顾劝阻,私自带人走了以后,他们寻到了一处山间捷径,路途被生生缩短了一半时间不止,”陆侯面沉如水的道,心里对这个女儿是有些不悦的。 虽说是随了长公主的性如烈火,但长公主至少不蠢,她却是…… 亲爹不想吐槽。 但陆元儿已经傻了,同样累瘫的秦无邪和魏争鸣,也傻了,后面的桑青和顾玉书则直接疯求了。 有捷径,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 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没空找君不言和沈琼枝麻烦了,一个个都又累又气的晕了过去。 等在醒来已经是两天两夜以后了,满打满算,也没比原定计划多几天,却是累的好几天都双腿发软,无法参加训练。 沈琼枝和君不言这边就要轻松安逸多了,他二人先是了解战况之后,就是在灵州城走动了起来。 这也是沈琼枝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战争的气息,偌大的灵州城,原本该是附近最繁华的城市,如今已经是空空荡荡。 百姓要么迁移走了,要么就闭门不出,只祈祷朝廷能守住灵州,守住他们的家园。 而在他们抵达之前,周朝已经与敌国在城外展开过一次激烈的厮杀,结果并不尽如人意,首战不利,难免军中气氛也有些低迷。 空气,都沾着血腥的味道。 “呜呜呜……” 这时风中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战鼓也紧随而起,周围刚才还慢悠悠各司其职的将士们,立刻快速跑动了起来。 “这才激战没几天,敌军就又主动进攻了?他们不需要休整吗?”沈琼枝问。 君不言道“敌国如此频繁进攻,要么是伤亡比我方小,要么是要速战速决,最后便是佯攻,只是如此频繁的佯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沈琼枝沉吟“敌国拿了我们两座城池,灵州已是天险,还如此强攻,未免有些太过嚣张了。” 就好像有人扇你两个大逼斗,你正要还手,对方不见好就收还要再来补一脚。 “敌国进攻了……” “所以将士归队……” “敌国进攻了……” “……” 沈琼枝二人也很快赶到了主营帐。 营帐内,十三侯聚集了五六个,剩下的要么留守京城,要么把守其他要塞,此刻地图沙盘前,十三侯之首,燕大元帅站在主位上。 身边便是周朝第一女将玄术师,宣城长公主,也就是陆元儿的母亲。 听说她年轻的时候,术法精深,性如烈火,是满朝文武最不敢惹的人,也是最难驯服的玫瑰烈马。 与陆元儿有些像,却又不完全像,她虽出了名的护短,但军国大事上却是一板一眼,很有章法。 “两位监军来了吗?” 长公主问。 “已经到了。” 君不言和沈琼枝上前道。 长公主道“敌国又来叫阵了,但上次叫阵我们便是吃了大亏,他们的阵法十分诡异,本公主与元帅 一时都寻不出破绽,虽说二位是监军文臣,但国师与沈家后人必是见多识广的,稍后还请国师与护国侯同我们一并上城楼亲自去看看,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的。” 沈琼枝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来了灵州已经两日了,虽衣食住行都被安排的十分妥帖,但这座城的摇摇欲坠还是可以感觉到的。 推开沈家与皇室的关系,任何人到了这里,都是十分愿意出一份力的。 “求之不得。” “母亲,他们就是京城锦绣堆堆里长出来的菟丝花,你居然信他们?到时候可别对敌军的暗箭伤了,陛下还要怪责我们十三侯,”这时门口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不用听也知道是谁了,便是怨念十足的陆元儿,还有身后的桑青,顾玉书,秦无邪和魏争鸣。 她们休息了两日,双腿总算有了力气,这才赶忙来了主帐,没想到一进门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元儿,不得无礼。” 宣城长公主皱眉道。 “母亲,他们合伙欺负我们,你不帮我居然还帮着他们?”陆元儿登时怒道“别跟我说,我们刚走,他们就走捷径,是个巧合,分明就是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走,再提前到灵州看我们笑话,对不对?” 君不言嘴巴贱贱的道“诶呀,本国师这么高深的计谋,都被陆小姐看出来了,佩服佩服。” “你……” “虽说陆小姐平日挺讨嫌的,但她说的也没错,本国师与护国侯的确都是京城享惯福的,还素来的诡计多端,在军中更没什么见识,既然如此,那我与护国侯就先回去休息了,你们忙你们的。” 说完,君不言转身就走。 沈琼枝如今与他一派,自然也是跟从。 陆元儿见此笑道“算你们识相。” 他们几个人之前就商量过了,这次战争,只要不让君不言和沈琼枝接触战场,阻止他们立功的机会,他们便翻不出花样。 剩下的,他们只管立功,等回了京城再收拾他们不迟。 而这个计谋,还是桑青给她出的,因为她害怕沈琼枝再次像京城那般,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那样他们夫妇只会更加没有机会,她绝不准许。 却见一旁的燕大元帅,表情有些不悦的道“本帅与长公主还有几位侯爷都在,这营帐里,何时你陆元儿你一人说的算了?既然你说的算,那这仗,你一个人去打吧,兴许你一人,便可横扫敌国千军,立下不世战功,到时候我等老东西还要求陆小姐赏脸呢。” 此言一出。 作死小队齐齐面色一变。 第30章 别挡视线 但是君不言和沈琼枝已经走远,根本没听到。 长公主也是面色不悦,“元儿,你僭越了,还不快跪下给元帅赔罪。” 陆元儿才知自己因一味出气,失了身份,赶忙道“燕伯伯,都怪元儿心直口快,您就别生气了,此刻敌军正在叫阵,咱们还是尽快想法子迎敌吧。” “那你可知如今战况如何?”燕大元帅严肃的问。 陆元儿犹豫了一下,她的确不太清楚,只硬着头皮模糊的道“敌军素来狡诈,且战术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实在可恶,但我周朝将士也不是贪生怕死之流,必然全力以赴,打的他们屁股尿流。” “没错。” “打的他们屁股尿流。” 身后,桑青,顾玉书他们,也跟着附和叫好,仿佛不世的功劳就在眼前,只等着他们冲杀出去立功呢。 但是他们马上感觉到气氛的不对,所有有人都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就听燕大元帅身边的一个中年人,正是燕侯世子,燕北,冷笑道“除了这嘴上功夫,你们就没点别的吗?第一天上战场吗?还是第一天做玄术师,将士英勇是一方面,但术法也是一方面,我的将士可以死,但必须死的有价值,此番战局明显敌国以术法压迫,但周朝军中的玄术师,都是过去的老打法,一时根本寻不到突破的点,大元帅听闻京城沈家后人现世,特请陛下让沈家后人前来支援,你们倒好,三言两语把人家给气走了。” 这话,燕北说的颇为气愤。 之前的几场战役,周朝处处吃瘪,眼看将士们成片成片倒在他的面前,他这做将军的却无能为力,那心仿若刀割一般的难受。 他起先也不相信所谓的沈家后人,一个做了三年闺中妇人的少女,能帮助他们打仗。 但想到死难的将士同僚兄弟们,燕北愿意相信一次。 这时外面的战鼓声,和号角声越来越急促了。 燕北一急,道“陆元儿。” “末将在。” 陆元儿此刻已经被说的汗流浃背,后悔不该冲动。 “你去亲自把护国侯和国师大人请回来,共商对敌大计。” “我不去。” 陆元儿脸色一变,让她去低头请沈琼枝,打死她也不愿意去,然后目光就求助似的看向了宣城长公主,“母亲,女儿知道错了。” 宣城长公主无奈一叹“我去吧,想来护国侯还是愿意给我这个面子的。” “可如果最后证明,他们两个人也毫无办法呢?”陆元儿很不服气的道。 长公主警告的瞪了陆元儿一眼。 燕北则道“你们几个好像很期待这样,对吗?” 作死小分队登时立刻摇头,尽管事实上他们的确不希望沈琼枝有什么解围的真本事,尤其桑青和顾玉书。 那样沈琼枝的功劳就更大了。 “年轻人有些脾性是好的,但也不能太过,顾家桑家,与那沈家后人的事情,我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燕北目光扫过顾玉书和桑青,眸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嘲笑又像是八卦,更像是瞧不上的漠然,令顾玉书和桑青一时身体微微紧绷,有种难言的羞耻感,尽管他们自诩双方才是真爱,但被人拎出来,滋味还是不好受的。 “燕将军,如今末将与青青已经正式成婚,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无论之前的那人多厉害,多优秀,那都是她的事,不爱便是不爱,还请燕将军慎言我们的私事。” 顾玉书态度坚决的挡在了桑青的面前。 才令桑青有了几分喘息的机会,但随即想到,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她如今才是顾玉书名分上的妻子,正大光明的很。 燕北点头,“是本将失言,只是看到二位,才想起了一件事,还有一道命令没有传下 去,来人,传令,自今日起,玄术师队伍要互相监督约束,不可闹出乱搞男女关系,扰乱军纪之事,一旦有人举报发现……吊起来示众。” “是。” 命令瞬间传了下去,顾玉书和桑青闻言,刚才缓和的脸色,瞬间气的一片铁青。 这是要让他们俩成为军中笑柄吗? 哪怕如此羞辱,顾玉书也要忍住,因为他知道,在军中,只有不断的立功,才是让同僚不断对你刮目相看的关键。 “末将请命,为此次先锋,为我周朝身先士卒。” 可惜,燕北和大元帅都没搭理他。 …… 另一面的沈琼枝和君不言,刚离开主营帐,身后宣诚长公主就追了上来,沈琼枝早就知道,他们肯定会将她跟国师在请回去。 没想到请人的竟是长公主,这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所以很快众人就聚集在了灵州的城头上,耳边战鼓如雷,天地一片肃杀之意,远远望去,敌国军队正在步步紧逼。 “他们的先头部队只有几千人,就要攻城吗?未免痴心妄想?”魏争鸣道。 陆侯皱眉“我们几个老将都看得明白的事,还用你们来看做什么?退后一些,别挡了国师和护国侯的视线。” 今日的主角是沈琼枝和君不言。 桑青硬是被挤到了最后,加上刚才的羞辱,气不过的道“这有什么看的,不如先将他们领头的先锋射杀了,给他们来个下马威,玉书,你箭法最好,素来是百发百中,你来。” “没错,玉书,你来。” 作死小分队立刻附和。 长公主,燕北,陆侯都看着,也没阻止,让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看看也不错。 顾玉书则瞬间有种,目光加持的感觉,他的箭法,他自己还是最清楚的,还从未失了准头,且玄术师的弓箭,是加持了玄术的,威力更是不俗。 他上次立功,便是在数万军中,取了敌国一个将军的首级。 今日,他若在取了对方先锋的首级…… “你箭锋上沾了血?” 燕大元帅问。 顾玉书点头道“是养了三年以上的鸡冠血,关键时刻有奇效,专门射杀敌国玄术师的。” 燕大元帅赞许的点头“法子不错。” 作死小分队登时因顾玉书被夸赞,而感觉挽回了一些面子。 沈琼枝闻言,却讽刺一笑,因为这法子还是她叔父当年随口教顾玉书的,想不到他便是仗着这个法子,立的战功,又要休她。 第31章 神箭手 沈琼枝笑容很奇怪,别人看不明白,但顾玉书却是心知肚明,登时有些心虚。 但搭弓拉箭已经一切就绪。 周围有人认出了顾玉书,纷纷小声道“快看,那不是上次立功的神箭手吗?” “是顾玉书,他剑法百发百中……” “……他还是个玄术师……” 周围议论纷纷,仿佛都在期待奇迹,毕竟这场战役,周朝一直处于下风,他们太需要一次胜利了,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胜利。 桑青也如崇拜英雄一般的看着顾玉书。 这一刻,他成焦点。 少年将军,英俊潇洒,身姿伟岸,搭弓拉箭,目光如电……不得不说,顾玉书还是有些被高门贵女,破格看上的资格。 只是可惜啊。 沈琼枝嘴角讽刺的笑意,并未散去,下一刻,“嗖……” 顾玉书手中的羽箭终于射了出去,箭锋上不仅被染了金冠血,还被灌注了玄术,淡蓝色的光芒拖着长长的尾巴,气势汹汹的就射向了敌国将领。 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一箭,就连燕大元帅也露出了几分期待之色。 但是,下一刻,那敌国将领的身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法阵,顾玉书的箭,在触及阵法的瞬间就被击的粉碎。 犹如周朝将士的内心,粉碎啊。 “哎,不行啊。” 沈琼枝还说了个风凉话。 “你这贱人说什么,说谁不行呢?”桑青却激动的怒瞪着沈琼枝,要不是有人拉着,估计就要上来打沈琼枝了。 沈琼枝眨眨眼,这就破防了? “我说这箭不行啊,没说你男人不行,别激动。” 顾玉书虽也很失望,但也很快摆正了心态,把桑青拉住,一旁的陆元儿冷笑道“说别人不行,你们就行了吗?沈家后人,国师大人,你们可是被大元帅寄予厚望的,如今说说,你们觉的这敌国阵法能解吗?” 所有人再次露出紧张的表情,纷纷落在沈琼枝的脸上,这可是沈家后人啊,传说中的沈家后人啊。 顾玉书和桑青更是紧张的都要握紧拳头了,若是沈琼枝可以……不敢想象,他们的心态会受到多大的折磨。 君不言道“本国师是没瞧出什么来,护国侯,你看出什么了吗?” 沈琼枝耸肩,“没看出来,敌国的阵法很精妙,一时看不透,还需多研究研究。” “呵,原来你们也没多厉害嘛,之前吹的仿佛救世主一般,还指望你们能成大事,原来还不如我们呢,什么都不懂,那你们还上来城楼做什么?” 陆元儿终于抓到他们的痛点,狠狠的讽刺道。 “沈家后人,不过如此。” 燕家父子下意识皱了皱眉,觉的陆元儿实在过分了。 沈琼枝也不恼,道“陆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吹嘘自己是救世主了?没有吧,只说上来看看,行不行谁也不知道,不行就不行,我们不行,瞧把陆小姐给得意的,知道的,你是长公主的千金,不知道的还以为敌国派来的。” “你这个贱人敢说我……”陆元儿气怒。 这次连宣城长公主都看不下去了,元儿太冲动了,但对于自己这娇宠着长大的幼女,又不忍斥责,只道。 “大家还是尽快想对策吧,敌军都兵临城下了。” “是啊。” 这时灵州州府大人匆匆跑上来,道“元帅,长公主,法阵已经准备好了,要起吗?” “起吧。” 燕大元帅面色阴沉的道。 “什么法阵啊?”沈琼枝随口问。 陆元儿不屑道“连灵州法阵都不知道,那是……” “那是什么?” 谁知陆元儿说到一半,忽然面色阴郁的卡住了嗓子? “陆小 姐嗓子不舒服?” 君不言噗嗤一笑道“那法阵是当年沈家先祖所留,是为了守住我周朝最后一道天险,原本以为用不到,想不到,最后竟还是要靠祖先留下的法阵来抵御……陆小姐说的没错,你这沈家后人,不过如此啊。” 沈琼枝嘴角一抽。 陆元儿登时犹如当众被抽了一嘴巴一般,脸上青红交加,甚是精彩。 说完话,沈琼枝和君不言这对大宽袖监军,已经走下了城楼,灵州守护大阵也开启了,但是依旧能听到城楼上轰轰的巨响。 这守护阵还能坚持几日呢? 而在没有想出有效策略之前,燕大元帅显然不想轻易让将士们出城送死,这次敌国的阵法,十分邪性。 只是沈琼枝和君不言真的没看出什么吗? 入夜。 沈琼枝和君不言悄然来到燕大元帅的营帐前,想不到燕侯世子,燕北,已经在暗处等候多时了,“我父亲有言,若二位前来,不用通报直接入内,等你们很久了。” 沈琼枝一笑“元帅果然料事如神。” “请吧。” 说完,三人就这夜色就入了元帅的营帐,燕大元帅本名燕流云,见沈琼枝和君不言果然深夜来了,立刻露出激动之色。 “你们果然看出什么了?我周朝有救了。” 沈琼枝点头,“元帅谬赞了,实在是今日城楼上人多眼杂,我们也不好乱说,只好深夜前来商讨,若说的有用,元帅便听一听,若觉的无用,只当我二人讨杯茶水。” “护国侯谦虚了。” 燕流云已经是六旬的年纪,胡子花白,想到这次战况的诡异,哪怕久经沙场,一时也面露难色。 沈琼枝让人取来纸笔,在上面简单画出了敌国今日进攻的排列和阵法显现,道“若我看的不错,这应该是改良后的金石阵……” “金石阵是什么?”燕北问。 好吧,他们连金石阵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改良。 “不过我军在跟敌军交手的时候,那些敌国兵士的铠甲的确坚硬的犹如金石一般,包括他们的皮肉……” 燕北这才仿佛明白。 “没错,这便是改良后的金石阵,威力比我原本知道的金石阵更加厉害,而阵眼在他们的主帐这边,想要捣毁,太难了,所以我军最好的办法就是也列出一个相克的阵法。” “那护国侯可有?” “不才,我手上有一改良后的雷阵,或许可破敌国的金石阵。”沈琼枝道。 “当真?” 燕家父子登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第32章 没有选择 沈琼枝提醒“但是阵法被准备起来之前,不得走漏风声,彼时我会让元帅和将军帮我准备所需的东西,最多五日之后,阵法可成,灵州的守护阵能否坚持五日?” 燕流云点了点头,“阵法自然可以坚持,但只怕敌军奸猾,也想到了破阵之法,毕竟灵州的守护阵,已经开启三次了,我怀疑,他们不断的佯攻,就是为了摸清这守护阵,一旦守护阵破了,若我们还没有寻到破敌方的阵法,那便是一场血腥的苦战。” 周朝将士英勇,但燕大元帅从不主张没有意义的英勇。 “明白了。” 沈琼枝此刻方感受到肩头的重量。 双方秘密商讨到后半夜,才算结束散去。 君不言还专门卜了一卦,道“你阵法虽好,但只怕不顺。” 沈琼枝道“但灵州城已经没有选择了。” …… 沈琼枝以为此事已经做的密不透风了,却没想到三日后,就被有心人给察觉了一些,主要也是她要准备的东西太多,想完全不漏风也是不可能。 却是偏偏让她最不想知道的人给知道了。 陆元儿兴冲冲的撩开营帐,将作死小分队都给叫了过来,一副要密谈的样子。 “元儿,到底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秦无邪问。 陆元儿目光扫过众人,道“你们可知道,元帅最近在悄悄准备一些破阵的东西,应该是想到了破阵之法。” “这是好事啊?”魏争鸣道。 陆元儿冷笑道“然而,我们却都让沈琼枝那贱人给骗了,那日城楼上她其实已经看出什么来了,却是专门瞒着我们,悄悄告诉了元帅,若她这阵法当真奏效,退敌成功,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守住了灵州,以后便可主动迎接敌人,将他们赶到星河之外,若是可以,最好也屠他们一座城,”魏争鸣道。 “这只是表面的,元帅和我母亲还有几位侯爷的能耐,破阵是迟早的事,但这阵若是被沈琼枝给破了……”陆元儿道。 “那她便是首功。” 桑青冷冷一语,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这样沈琼枝不光在京城,在灵州,在军中都将拥有非常高的声望和地位。 到时候,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阻止?她毕竟也是为了周朝,”秦无邪皱眉道。 陆元儿道“你傻啊,等她立了首功,那尾巴还不上天,之前便是百般欺负我们,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欺负呢,反正我就是讨厌她,尤其之前戏耍我们,此仇不报我不得安宁,还有,他们和桑姐姐是死对头,那贱人威风了,肯定想着法子对付桑姐姐,对付我们。” 其实桑青倒不怕沈琼枝对付她,毕竟她父亲还是桑侯,也容不得她欺负,但只要想到那个女人将来平步青云,她就如鲠在喉。 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她,军国大事,不容他们这些晚辈乱来。 另一个声音则在说,将来沈琼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见了她,便要叩首行礼了,你怎么甘心? “放心了,我们破坏了她阵法,让她成为三军的笑柄,元帅和我母亲很快也能想出别的法子,至多不过耽搁几日的功夫罢了。” 陆元儿自信满满的道。 唯有一旁沉默的顾玉书,道“我觉的此事不妥,军中事务,事关人命,不容乱来,虽然我也不希望沈琼枝拿首功,可若她真有那个本事,也是没有办法的。” 顾玉书虽贪慕荣华富贵,贪慕军功,但做人做事还是有些底线的。 “呵呵,就知道你对你那旧情人念念不忘,”陆元儿讽刺。 “青青,你跟我来。” 不由分说,顾玉书已经拉着桑青出了营帐,走到无人的地方,才 道“咱们不能一直听陆元儿的。” “为什么?这次我父亲桑侯没有来,留守京城,在这军营里,只有元儿妹妹一直关心我,开解我……” 桑青有些伤心,又有些摇摆不定的道。 “但这是两码事,”顾玉书目光复杂的说“你与她的情谊是情谊,她也帮过我,我也记得,但是敌国步步紧逼,元帅急于破阵,若是毁了沈琼枝的阵法,她是无法拿到首功,但这等于是叛国大罪啊,万一被发现,我说万一,陆元儿有她母亲长公主护着,火烧不到她头上,我们有谁?你父亲桑侯吗?” 最后这句话才算说到了桑青的心里。 而顾玉书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他总觉的陆元儿是疯的。 她跟沈琼枝也没多大仇,却是一次次针锋相对,当然,她以前也不太正常,疯疯癫癫的,不敢深交。 鬼知道哪天半夜她突然喊你去一块杀人,不去就不是好朋友。 顾玉书想想都头大。 桑青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呢可以不参与,但是我们不能告发元儿,这是我做朋友唯一能做的。” 顾玉书知道能说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只好点头,且任凭陆元儿自己去折腾吧。 秦无邪和魏争鸣也不傻。 对陆元儿的计划都不太热衷,陆元儿见他们都这样,气的只好要自己来。 但作为朋友的秦无邪和魏争鸣,自然也不会说出去。 时间,转眼就到了五日后。 在这期间,敌军又攻了一次城,力度是几次攻城中最疯狂的一次,法阵配合着城楼上的箭雨,堪堪方才守住。 看似周朝仰仗守护法阵,将城池守的犹如铁桶,但只有燕大元帅自己知道,守护阵最多还能坚持一次,就被敌军给攻破了。 敌国这次当真是请来了高人。 好在沈琼枝破阵所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只待沈琼枝一声令下,便可各就各位的反攻了。 不得不说,燕大元帅戎马一生,第一次将全军的希望放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而且还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一战。 主营帐内。 “……东西分别放在这几个方位,一个都不容有失……记住,整个反攻的阵法,这面雷神旗,是最关键的,到时候敌军若识得此阵,必然会疯狂破坏这雷神旗,那时候,还请元帅派人守住了。” 沈琼枝交代道。 第33章 阵开 “……好,知道了。” 沈琼枝仔仔细细将阵法的注意事项,都告诉了主营帐的所有人后,会议才算结束,而光布阵就要花费两日的时间。 为了不引起敌国的注意,和走漏消息,都是深夜派人悄悄出城布阵,如此折腾了两日,阵法才算布置完成。 沈琼枝站在城头上,望着天空逐渐沉下来的云层和灵州城外周围的山势,心里其实也是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成败在此一举。 而就在阵法落成的第二日,敌国再次发起了进攻,依旧是他们的金石阵,虽每次都在灵州守护法阵的阻挡之外,但很明显他们这次是为了破阵而来。 他们为破阵,周朝,又何尝不是为了破阵! 此刻灵州城内,上万精锐已经严阵以待,只等沈琼枝的阵法奏效,打破敌军的金石阵,只要破了他们的金石阵。 敌军便就没了防护,而周朝军队也不用如之前那么憋屈,任凭敌军如何的辱骂叫阵,就是不出城门一步。 周朝这边的脾气,也早就憋到了顶点,这一战也是等了很久,若是最后沈琼枝的阵法没有奏效,那便意味着还要憋着。 而打仗,最忌讳的便是一而竭再而衰,那样军中的气势就彻底泄去了一半。 所以这一刻,当众将士听到城外敌军轰天震地的排兵步伐时,一个个都紧张到了极点,尤其燕大元帅。 若是灵州城在他手中有失,那他是死了也无颜面对周朝列祖列宗啊。 另一个紧张的便是沈琼枝,她一身国师府的白衣,面前是玄术师的法阵,她手持碧霄剑,她的面上不染丝毫粉黛,但是在玄术与身份的衬托下,她宛若九天玄女一般不染尘埃。 一双眸光也不似旁人,都看着城下,而是目光望着天空,像是云层里藏着怪物一般,她在时刻戒备。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刻,整个灵州的城楼下,大家连重重的呼吸一下都不敢,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君不言也在紧紧望着沈琼枝,他倒不是担心,只是觉的,她很适合站在祭坛之上,指点天地。 此刻顾玉书和桑青,就站在这批精锐的中间,他们也在期待,一旦敌国金石阵被破,他们便可以纵横厮杀,立功,尽管,头功可能稳稳的落在了沈琼枝的头上。 但如今这种情况下,已经没的计较了。 唯有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陆元儿,眸光中露出不屑的微笑,沈琼枝的阵法不会成功的,她注定要在三军面前,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 等三军泄了气势,估计光骂也能骂死她,到时候神女变妖女,才好笑,活该。 “敌军已经逼近阵法边缘了,护国侯,阵法可以开启了吧?” 燕北焦急的问。 沈琼枝却依旧望着天空,有些担忧的道“还不太够……” “再不够,敌军都要踏破灵州城墙了,”陆元儿走上城楼,讽刺一语。 所有人都紧张的望着沈琼枝,阵法布置了这么久,若是出了纰漏,是他们谁都无法接受的。 但箭在弦上,已经容不得沈琼枝说还不够了,只道“阵开。” 然后她原地迅速转了一圈,手中已经多出了三根手指粗的香火,对天穹道“……弟子不才,为守家国,以区区凡人之躯……恭请雷神降世……” 言罢。 原本面前还算清明的天地,忽然乌云滚动,奔腾不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向人间,整个灵州城下,更是黑风卷起,将敌国的金石阵给微微淹没了一些。 “起阵了起阵了……”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大喊了起来,所有人都定睛望去。 大约唯有陆元儿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她明明深夜悄悄破坏了一处阵石,怎么还能发动,难道这阵法不依赖阵石? 陆元儿 本来就对阵法了解的不多,原本以为自己随便动点手脚,沈琼枝的阵法就成不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让她成了。 算了。 陆元儿也只能作罢。 就在陆元儿放弃搞破坏的时候,就见天空一声惊雷劈下,直直的劈在了城下那面巨大的雷神旗上,雷神旗受了天地之力,整个阵法立刻运作了起来。 就见被周朝悄悄埋下阵石的地方,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天而去,在云层中化作阵阵惊雷闪电,一部分劈向了敌军的金石阵,立刻就将敌国的金石阵给劈了个七零八落。 为首的敌国将领更是像是失去了保护,下意识想要仓皇后退,毕竟谁也不能抵挡得住天雷。 “快看,金石阵破了……” “天哪,好震撼的阵法……” “冲啊,杀了那群畜生……” “……” 整个灵州城上下都被这突然的喜悦,冲击的欢呼了起来,城内的上万精锐虽没看到,但是也都激动莫名。 “开城门,杀敌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灵州城的大门在禁闭了快有半月之久后,终于轰然打开,数千先头精锐就犹如猛虎出笼,疯狂的冲杀了过去。 “不可,先不要开门……这阵法……” 唯有法坛前的沈琼枝,终于察觉出了哪里不对,这阵法不完整,然后她目光死死的盯住了一个方位,就是那里。 “燕将军,立刻鸣金,让将士们回来……” 沈琼枝焦急的对燕北大喊道,可燕北正沉浸在冲杀的喜悦之下,眼见敌国那边已经被惊雷吓的不敢前进,此刻不上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更待何时。 更何况,若这个时候让将士们回来,气势上还怎么打。 “这,这雷神阵不是已经发动了吗?” “这阵法不完整,只有势没有质,定是哪一处出了错漏,燕将军你快想想,我吩咐布置的时候可有出了纰漏?” 沈琼枝急的额头都出汗了。 燕北此刻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道“所有步骤都是你与我逐字逐句的交代,一步都没有乱啊。” “北边方位谁负责?” 沈琼枝已经确定是哪里出了错误。 但燕北的眼睛依旧还在紧盯着战况,就见两军已经交汇,原以为金石阵已经被破,周朝冲锋的将士们格外拼命的冲杀。 洗刷这些日子的屈辱与憋屈。 第34章 抛弃与挽救 但是马上他们就发现了不对,非常的不对,敌国的金石阵没有破,他们的兵刃砍在敌国将领身上时,犹如砍在金属石头上一般,根本没有半点伤痕。 但敌军砍到周朝将士身上的时候,却是正常的,甚至因为金石阵的加持,他们的武器更加锋利,所以生死立竿见影。 燕北和城楼上的大元帅,长公主,看到这一幕,彻底的傻了,才知道沈琼枝说的有多严重。 “快,鸣金收兵……” “不能收兵……”长公主大喊,尽管她也很痛苦,但如今的战局已经不受他们控制,“一旦收兵,敌军会像蚂蟥一样追着他们回来,到时候城门失守谁来负责?那才是最严重的后果……关城门,后面没冲出去的将士,立刻回去。” “关城门。” “关城门……” 命令被一层层的下达。 就连燕大元帅也无能为力,他望着那些冲杀出去的将士,里面还有很多都是他的亲随,他的故交,晚辈。 但今日却因一个错误的判断,只能被迫壮士断腕,抛弃他们,燕大元帅站在城口上,几乎老泪纵横。 但是他没有办法,长公主说的是事实。 “孩子们,我对不住你们……” 素来见惯了生死的燕大将军,这一刻也受不住了。 “怎么回事……” 城内的精锐被快速撤回,顾玉书和桑青就混在这批队伍里,还没冲锋呢就被叫了回来,桑青赶忙道“玉书,我知道了,你还记得不记得元儿说过……” 桑青隐晦的道。 顾玉书瞬间面色一僵,她成功了,但是……顾玉书虽然感情上渣了点,但是人性上,他是知道的。 但是,他又不敢得罪陆元儿…… 此刻城外,正在与之激战的周朝将士们,在发现不对后,仓皇回头望去,想要对身后的同僚示警,不要过来,金石阵没有被破。 但是他们回头看到了什么?看到的是,灵州城的大门此刻已经咣当一声关上了,他们被抛弃了? 被自己的国家,元帅抛弃了? 不,不是抛弃。 定是元帅发现了不对,所以及时调转了战术,没有让城内的上万精锐出来送死是对的,但是,他们还是有人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不是委屈,是不舍,因为他们要死了,虽然为国为民战死沙场,无怨无悔,但是,身为血肉之躯的凡人,还是会不舍啊。 “金石阵没有破……元帅,我们不怕死,末将先去了……” “……我们不怕死,末将先去了……” “周朝将士不怕死……” 他们仿佛知道元帅会心痛,所以哪怕在激战,在被敌军砍的血肉模糊,还在不断的呐喊,他们不怕死。 “……照顾好我娘……” “抚恤金记得给我媳妇……” “爹,儿不孝,回不去了……” “……” 这一声声呐喊,与将士们还在死命周旋的身影,更是深深刺痛了法阵前的沈琼枝,她第一次被军人的视死如归所震撼。 但这一切,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法阵有问题,现在修补或许还有机会……” 沈琼枝歇斯底里的大喊道。 “沈琼枝你这个刽子手,你害死了他们,你还不快滚下来,”法阵下,陆元儿也被城下的场面震惊了。 她早先以为沈琼枝只是在三军面前闹个笑话,下下她的面子,却万万没想到居然害死了这么多人。 不过在短暂的震惊和惶恐后,她立刻调正心态,眼底露出狠绝之色,这口锅必须落在沈琼枝的头上,否则就完了。 “将士们,是沈琼枝害死了你们的战友,是她的失误,还想害死所有人,”陆元儿疯狂的鼓动道。 “元儿,闭嘴。” 宣诚长公主爆喝出口,实在不明白这个时候,她的女儿居然是第一个乱军心的人。 “母亲,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都是沈琼枝太自大了,是她害死了那些将士,要不是因为她自信满满的说什么可以破阵,大家又何必……” “你住口。” 宣诚长公主气的面色铁青。 而一双双怨念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沈琼枝的身上,虽然军中不会因此哗变,但因此恨上沈琼枝的人也不少。 此刻也唯独只有燕北和君不言在听沈琼枝说话。 “护国侯,你刚才说北方位出了问题?” 燕北已经冲上法阵,抓住沈琼枝纤细的肩膀,激动的问。 沈琼枝点头“是北方位,我不会感受错的,是谁负责的北方位,立刻叫出来问问,是不是埋下阵石的时候出了纰漏?城中还有备用阵石,这是唯一扭转局面,救下那些人的办法了。” 燕北立刻将一个亲信叫到跟前,问“北方位是你负责的,深夜押送阵石的时候,可有遇到什么?” 那亲信此刻也出现了混乱,但马上道“属下在深夜出城的时候……巧遇了夜间操练的陆元儿,陆小姐。” “陆小姐?” 不远处的陆元儿看到,都这种时候了,燕北不忙着哭他的将士们,居然还在问话,一时露出几分慌色。 “那就是她了,她与护国侯也算新仇旧怨了,而且此女的心胸,窄小到几乎已经没了,错不了,”君不言肯定的道。 沈琼枝则飞快的道“现在不是找凶手的时候,立刻更换北方位的阵石,快……” 燕北和君不言对看一眼,立刻飞身下了城楼,将备用的阵石推出来。 “让开……开城门,快……” “将军您要亲自去,外面很危险……” “我就要亲自去,若是敌军攻来,不必管我,该弃就弃,十三侯的儿女与寻常百姓家的儿女一样,”燕北大吼了一声。 他平素在军中威望本就高,众将士听闻立刻激动莫名。 而燕北此言,也是有弦外之音的,如果最后事实证明,当真是陆元儿因私仇破坏阵石,他不会轻轻放过的。 燕北此生最恨的就是叛国之人。 哪怕她是无心的,哪怕她是皇亲国戚。 城门重新开启,燕北亲自带队押送阵石,敌军那边也看到了这边的动向,一面与殊死搏斗的周朝残军周旋。 一面一声令下,瞬间万箭齐发。 并且高喊“敌国将军出城了,射杀者,赏金千两。” 第35章 破阵 “赏金千两……” “……千两。” 双方此刻都高涨了起来,一面是大喊着赏金,一面上全军都在为自家将军捏把汗,若是燕北当真死在此处。 那对于周朝将领,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若燕北成功了,那将是振奋人心的一次挽救。 “燕将军小心……” “燕将军……” 众将士都是大喊,恨不得冲下去代替了将军。 燕大元帅更是露出激动又欣慰的目光,那是他燕家儿郎。 而这边的陆元儿,在短暂的惊慌后,发现沈琼枝他们并没有找自己麻烦的意思,以为他们没有证据,根本奈何不了她。 不想眼前一花,就见面色复杂的长公主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母亲……” “跟我来。” 宣诚长公主已经极其努力的压制自己的脾气了,可还是能听出几分愤怒的意味,带着陆元儿就到了没人的地方。 直接质问“是不是你因嫉妒护国侯,在运送阵石的时候动了手脚?你说啊?” 陆元儿被凶的眼睛一红,就要哭出来,委屈道“母亲,旁人不信我,难道连你也不信我?我可是你亲女儿啊,我就是再脾气不好……也,也知道军国大事,怎么敢乱来,母亲你要相信我。” 宣诚长公主倒是想相信陆元儿,但是最近几年的陆元儿,行事越发的乖张,这次的事情虽然她作为母亲是不相信的,但是刚才沈琼枝和燕北的话她都听到了。 她不得不疑心,才会专门来问。 而她也没打算逼问陆元儿,因为她已经预判了陆元儿会说的话,只有些疲惫的道“最好不是你,我就放心了,但是燕大元帅已经疑心了,兹事体大,必然是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元帅命那君不言请出真话符箓,你实话实说便可,不用紧张。” “真话符?” 陆元儿一惊。 宣诚长公主道“国师是符箓师这件事众所周知,元帅放着一个符箓师不用,怎么可能?” 说完,宣诚长公主像是相信了陆元儿的话,转身又要上城楼,但是陆元儿已经慌的面色大变,慌忙拉住长公主的手。 道“母,母亲,我,我……” “你要说什么?”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一时贪玩……” “啪。” 下一刻,巴掌狠狠的就落在了陆元儿的脸上,宣诚长公主几乎愤怒的就要喷出火来,她堂堂长公主,半身戎马,她一直觉的自己女儿身,却能为国征战是一件十分骄傲的事情。 却是做梦也没想到,竟会养出这么一个又蠢又毒的女儿。 “一时贪玩?你这话跟我解释可以,你要怎么跟那些你害死的将士解释?啊?” 宣诚长公主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欲哭无泪,“我与你父亲,一生为国,可你,可你……” …… 另一面的城下。 燕北带着人快速将一车阵石拉到了北面,但是一抬头,就看到敌军密密麻麻的箭雨已经袭来,若不出意外,他们这些人都会被射成筛子。 但是燕北面上没有丝毫惧怕之意,正如他自己说的,十三侯家的儿女,与寻常百姓家的儿女,没有任何分别。 如今,他也只能在垂死挣扎之际,喊上一句,“父亲,儿不孝。” 用他的命,将阵石拉到位置,阵法,应该就不缺了吧! “燕将军……” “燕将军快回来啊……” 城楼上看到这一幕的将士们,更是肝胆欲裂。 燕北等人此刻一面手动抵挡箭雨,一面举着盾牌慢慢后退,但盾牌上几乎已经被射满了,破碎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就在那盾牌破碎的瞬间,忽然一道金光洒下 ,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直直的从城楼飞下,他手中拿着一道符箓。 那符箓落地化成了盾牌,尽管只是暂时的,但是却大大削减了敌军箭雨的威力。 “国师?” 燕北一惊。 没错,来人正是君不言,他本是国师,此来灵州也是监军,是文臣,实在不该出现在这刀光剑影的沙场,更没那个义务。 但是他来了。 “燕家都是忠义之士,今日本国师若不出手,只怕此生都会后悔,今日能与将军并肩作战,是君不言的荣幸。” “可我们回不去了,这里距离城门太远了,你这符箓盾牌……”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燕北实在不愿看君不言陪他一起死。 谁知君不言怪笑一声回头,“将军,谁说我来送死的?你来送阵石,不就是完善法阵的,如今法阵已经完善,我们只等着大破敌军的金石阵便是,然后我们跟着大军冲杀过去,所以我才说,能与将军并肩作战,是君不言的福气。” “雷神阵!” 燕北怎么可能会忘了雷神阵,但他前来送阵石,本来也是带着侥幸心理想要修复的,他不是因为信任沈琼枝,而是想要救前方还在周旋的将士。 “难道……” “起阵。” 城楼上,法阵前,沈琼枝已经重新起阵,她手持碧霄剑,拔剑而出的瞬间,天空狂风大作,乌云滚动,比之前更为恐怖的惊雷自乌云内落下。 整个城门前,飞沙走石,天地无光,宛若末日,更是将敌军的箭雨,吹了个七零八落。 道道惊雷落在了敌军的金石阵上。 那些铜筋铁骨的敌军将士,登时仿佛都恢复了血肉之躯。 刚才冲杀的先头军队,有三千人,此刻已经杀的不足一千,但依旧在拼命周旋,因为当兵的第一天,将军就说过,只有拼杀苟活到最后,才有活命的资格。 “杀呀……” 风沙漫天,这一次,他们的兵刃居然砍死了一个敌国士兵,那敌军也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金石阵破了。 “金石阵破了,冲呀,去救我们的人……” 整个灵州城上,瞬间沸腾了起来,城内看不到的将士们,也知道是燕大将军扭转乾坤了,紧闭的城门瞬间打开。 早就准备好了的将士们,冲杀而出。 他们自漫天风沙,滚滚惊雷中杀来,将没了金石阵保护的敌国军队,当真是杀了个片甲不留。 第36章 必须查清楚 敌国主将怕是也没想到,周朝士兵竟是如此的势如破竹,所过之处摧枯拉朽,立刻被迫收兵,避其锋芒。 凄厉的号角,响彻天地,呜呜的穿过风沙传到灵州的城头。 燕大元帅看到这一幕也是满面的激动。 “元帅,敌军要退了,追还是不追?他们没想到我们能破阵,若此刻追击,说不定还能擒获地方主将。” 有人道。 但燕大元帅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他迅速恢复理智,道“传令,穷寇莫追,敌国此番来犯,本就狡诈,难保不会有后手,再说这雷神阵只在城下周遭管用,太冒险了……” “是。” 下属这才想起雷神阵的范围,暗骂自己真是激动过头了。 只是燕大元帅还有一点没有说透,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雷神阵,沈琼枝一个小姑娘,独立支撑,也不知还能支撑几时,你们儿郎们冲杀的痛快,不能不管人家小姑娘死活啊。 小姑娘若是撑不住了,看你们到时候找谁哭去。 而燕大将军的顾虑也是对的,沈琼枝的确坚持不了多久,就在周朝冲杀的最痛快,斩敌军没有八千也有上万的时候,沈琼枝就被身上的疲惫感所笼罩。 最后一口鲜血喷出,持剑堪堪抵住对面,才没倒下。 同时收兵的号角声,更响了。 这一战,周朝不但大破敌军的金石阵,还将敌方的先头上万军几乎宰杀殆尽,更是将那金石阵的法坛彻底破坏,周朝将领可谓是恨透了那金石阵。 一时迫的敌军主帅不得不仓皇退守到虎亭城,并拉起另一道防线。 但周朝临到虎亭城下的时候,却停住了进攻,退到了十里之外,与虎亭城遥遥相望,仿佛一直积蓄力量的猛虎,正在等待最后一扑。 彼时,沈琼枝已经收起了雷阵,有些脚步虚浮的走下城楼阵台,就见前方战事已经快要结束了。 “燕将军回来了,燕将军被国师大人救回来了……” 沈琼枝亦抬眸,就见君不言和燕北,还有他的结果手下,正一瘸一拐的京城了,其实君不言没受伤,主要是搀扶着燕北。 他肩膀中了一箭,此刻被其他下属接过疗伤去了。 周围不断有士兵匆匆而过,有的在救助伤兵,有的为自己的战友收尸……有人在哭,有人在劫后余生的笑。 比起战前的雄赳赳气昂昂,战后的悲欢离合才最是催人心肠。 君不言站在人群中也看到了沈琼枝。 一个累的头冒虚汗,一个白衣染血。 沈琼枝起初见君不言身上都是血迹,还以为他受了重伤,后来见他步伐稳健的走过来,才微微放心。 “没事吧?你身上怎么都是血?” 君不言看了看自己的狼狈,以前他是京城白衣无双的国师,哪里有过这样的时候,他还新鲜的笑了笑,道“这血染的衣服,还挺好看的,可惜不是我的血,是燕将军和他下属的,他们才是英雄。” “可国师方才是飞身下城楼营救的时候,也很英雄啊,你可知,你在空中无法控制身体,若是被射成筛子,你可就做不成英雄了。” 只能做史上第一个被射成筛子的国师大人。 君不言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你可小看我了,我有盾牌符箓,再说当时也想不了那么多,燕将军不能死了。” “我明白。” 二人在烽烟中相视一笑。 这还是沈琼枝第一次把这位毒舌国师,当作自己过命交情的朋友,只是刚才嘴上还关心他呢,沈琼枝说完话,反而自己眼前一阵发黑。 这雷神阵,她果然是控制的勉力,一头就栽了下去。 君不言飞奔而上,直接将沈琼枝接到了怀里,然后打横抱起就往军医处走,好在沈琼枝只是脱力了, 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燕大元帅燕流云在听闻沈琼枝昏迷了,也亲自过来探望了一遍,并道“此番大破敌军的金石阵,护国侯乃首功,本帅立刻便起草奏折,为护国侯请功。” 燕大元帅今日太高兴了,“国师大人不顾安危搭救我儿,老夫无以为报啊。” 这一声叹,是燕大元帅私人的感谢,虽然从战争开始,他就已经随时做好了父子一同战死沙场的打算。 但能活下来,还是值得庆幸的。 不过君不言此刻关心的可不是这些,而他说话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道“元帅的儿子回来了,元帅自然是高兴又感动的,但是第一批出城杀敌的先头将领们,却是多数都回不去了,今日阵法有失,绝对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破坏,还请元帅秉公执法,切莫因那贼人身份不同就轻轻放过,若那样的话,燕家的威名也就名存实亡了。” “国师放肆……” 有人斥责。 却被燕大元帅抬手拦住,因为君不言说的没错。 “元帅,该即刻开始调查,还将士们一个公道,”门外,刚包扎好伤口的燕北已经冲了进来。 虽然那个疑心的对象没有说出口,但大家仿佛有些心知肚明。 但保守起见,燕大元帅还是命人将负责北边方位的将领,亲自叫来回话,不光是回话,还有审讯。 每一个细节,全都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了燕大元帅。 此刻燕大元帅的内心,是复杂又疑惑的,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手下不会背叛,但他们供出来的人,可是长公主千金啊。 “国师可有真话符箓?” 燕大元帅问。 君不言早就准备好了,“这世上最阴毒的东西,从来不是明枪暗箭,而是那真假难辨的言语,真话符箓虽珍贵,但本国师出京的时候,特意准备了好几张。” “那就让国师破费了。” “说什么破费,都是为国为民,”君不言难得这个时候大义了一次。 这时沈琼枝也醒来了,毕竟找出最后凶手这种好戏,她是说什么也不能错过的,干吞了一颗药也得去。 很快,元帅的主营帐内。 所有人基本已经到齐,宣诚长公主与陆侯更是专门找来的,只是此刻宣诚长公主的面色,有些说不出的阴霾。 陆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见燕大元帅,率先开口道“今日雷神阵有失,若非燕北冒死补齐阵石,只怕不光破不了阵,冲出去的先头军,一个都回不来。” 第37章 真话符箓 冲出去三千。 等他们补齐阵石,冲杀过去的时候,只救回了不足一千,大约是八百人。 但这八百人里,全须全尾的不过三百,剩下的,不是重伤就是缺胳膊少腿,大哭着求营救的战友,杀了自己,不想再活受罪了。 军中虽有最好的治愈符箓,但受伤的兵太多了,治愈符箓有限,只能论功施用,每每到那种时候,元帅也是无能为力。 “这件事,今日城楼上的人不是都看的明白,都说是护国侯年轻,第一次起阵,布阵的时候出了一点岔子……虽说当时有些惊险,但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大家也是不敢有怨言的,战场上生死本就无常。” 有人道。 而这样的言论,从收兵回来后就开始传了,仿佛是故意有人误导。 燕大元帅面沉如水的道“护国侯只是出了阵法,布阵的事情,是本元帅亲自督办的,今日护国侯在阵台前没有丝毫力弱,她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今日,本元帅已经亲自审讯了负责北方位的人,押送阵石的时候可有遇到什么人?后,命人将早先埋下的阵石,特意又挖了出来,便是要看看,究竟与其他阵石有何不同。” 燕大元帅讲这些话的时候,一字一顿,说的非常慢,仿佛生怕这营帐里的其他人听不到,又仿佛在等着什么人,自己请罪。 但是等他说完,还是没有反应。 便继续道“……于是,便在那阵石的缝隙里,发现了这件东西。” 说着,便有人拿起一个托盘,就见上面放着一只被放干了鲜血的小兽,那小兽死前仿佛受尽了折磨,全是狰狞凄惨的样子,触目惊心。 阵法布置的时候,最忌讳的便是污秽,所以燕大元帅才会小心再小心,特意让人选在深夜前去。 却还是被人为毁掉了一处。 宣诚长公主望着那狰狞死去的小兽,一时面部肌肉也微微的一抖。 就听燕大元帅又道“割开这小兽喉管的是匕首,所以这是人为的,而负责北方位的将领……陈刚,你进来亲自说。” “是。” 早就候在帐外的陈刚,立刻进来,将自己当晚的情况,清清楚楚说了一遍,“……当时只遇到了夜里操练的陆小姐,她还非要上阵石看看是什么东西,末将因受了元帅之命,不得外传,所以任凭陆小姐要求,都没有说别的,之后便出城了。” 陆侯一惊,“元帅,你这是怀疑元儿吗?不可能的,元儿还是个孩子,再说,本侯与长公主戎马半生,我们的女儿也必然是忠君爱国的。” 宣诚长公主依旧没说话。 燕大元帅只冷淡的道“这是唯一可能出现纰漏的疑点,事关两千将士的性命,与三千将士的荣辱,本帅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叫陆元儿过来回话,本帅还请了国师的真话符,究竟事实如何,一试便知。” “这不可能……不过元帅说的也有道理,”陆侯显然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傻傻的否认。 那边,陆元儿已经被叫到了主营帐,进门便给在座诸人行礼,只是她扫了眼地上小兽凄惨的尸体,却并没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反而是一脸疑惑。 “这是怎么了?” “陆元儿,你可认识这小兽,可是你将它偷偷放到了阵石的缝隙?”陈刚严厉的问。 “你在说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想冤枉我?”陆元儿激动又委屈的道,气的眼睛都红了,若非早就知道她是个包藏祸心的,否则连沈琼枝都会怀疑是不是冤枉了她。 陆侯赶忙道“元帅不是准备了真话符?若是不信,直接用上试试。” 君不言闻言,直接祭出了自己的符箓,就贴在了陆元儿的身上,而这个过程中,宣诚长公主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给过众人一个眼神。 “ 真话符?好,你们有什么问的,直接便问吧,”陆元儿像是也不服气的道。 陈刚立刻就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陆元儿眼睛一闪,原以为她会说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没想到陆元儿冷笑一声,回答的与刚才如出一辙。 “阵石之事与我无关,那夜操练偶遇我也只是好奇多问了几句,绝对没有对阵石造成丝毫破坏,想冤枉我,你们找错人了。” 说完这句话,陆元儿仿佛还露出了几分挑衅的表情。 沈琼枝当时就变了脸色。 难道真的弄错了? 说完这句话,陆元儿身上的真话符箓也自燃了,显然这种控制人心神的东西,一旦用出,是有时间限制的。 再看君不言与燕大元帅,和燕北的表情,就比较微妙了。 “既然此事与陆小姐无关,那你可敢再发个誓言?”君不言问。 “什么誓言?” “就用自己的命发誓,你与阵石之事没有任何关系,若今日在帐内,你有半句虚言,就让你来日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陆元儿面色一变,道“国师,你好生歹毒,明明此事与我无关,母亲,你要为女儿做主啊。” 发誓这种事明显是有些过分了。 关键,也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就连燕北也有些不太赞同。 但君不言却是坚持,“若是你不敢,便就是心虚了,长公主,既然不是令爱做的事,她为什么不敢发誓?” 君不言刻意的问了一句长公主。 而平日也算能言善辩的长公主,今日却像是没了魂儿一般,闻言才反应过来道“元儿,国师让你发你就发一个吧,难道你不想洗脱嫌疑吗?” 陆元儿眼底恨色一闪,只好发誓道“我陆元儿对今日阵石被破坏之事,没有任何关系,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众叛亲离,不得好死,满意了吧?” “满意,恭喜陆小姐洗脱嫌疑,陆小姐可以走了,大元帅,看来,此事更加扑朔迷离了,”君不言表情奇怪的望着燕大元帅。 “若不是陆小姐,那就是末将检查不严,被歹人钻了空子,末将愿承受责罚,”陈钢跪下道。 “你的确实检查不严,下去领二十军棍吧。” 燕大元帅道。 “是。” 虽说陈钢只是一时失察,并非祸因,但既然连唯一的嫌疑人,陆元儿都没问题了,此事也只能暂且如此。 因为确实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不想就在这僵持的时刻,沈琼枝忽然道“本侯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找出真正的凶手。” 第38章 什么法子 这话一出口,原本已经起身要得意离开的陆元儿,霍然转过身来,瞪向沈琼枝的目光,甚至险些没遮挡住恶毒之色。 “什么法子?” 燕北立刻问。 宣诚长公主则微微抿住了红唇。 沈琼枝才道“便是这小兽啊,它虽已被虐杀,兽类的灵魂也很脆弱,但若仔细温养几日,将它的魂魄温好,我便有一术法,名为观生术,便是可看到小兽临死前的画面,想必,那必定是杀它之人的脸吧。” 沈琼枝颇为自信的道。 但陆元儿的眼底却是明显有些慌乱了,她看着宣诚长公主。 但宣诚长公主却不看她。 “这个法子果然好,”燕北立刻笑道“这躲藏在暗处的奸细,实在可恨,随便一个计谋就害死了两千将士,若不揪出此人,难保不会有下次。” “没错。” 营帐内一片附和,大家都是恨死了奸细。 “只是这温养小兽的魂魄,需要几日啊?” 沈琼枝道“也不用太久,三日即可,将军大可放出消息,若那心虚之人听到了,想来必然来毁了这小兽,说不定到时候连三日都不用等了。” “好主意,还得是沈家后人,本元帅再记你一功。”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全然没注意,陆元儿一张脸已经微微发白了,她仿佛再也呆不住了,转身就出了营帐。 但今夜,注定是心思各异。 沈琼枝与君不言出来的时候,刚好远远瞧见宣诚长公主与驸马陆侯,也正远远的离开,可不知怎么的。 宣诚长公主心不在焉,竟是险些平地摔了一跤,被陆侯赶忙搀扶住。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陆侯一脸疑惑,今日的公主明显状态不太对。 宣诚长公主却是面色复杂,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只道“回去说。” …… 这边的沈琼枝看完后,问“此番阵石的事情,我有九成把握是陆元儿搞的鬼,虽不知道她的目的,但她心虚了,只是我不懂,国师的符箓素来厉害,今日却失灵了?” 她看了君不言一眼。 君不言无奈的耸了耸肩,道“我也没想到结果竟是如此,不过我让陆元儿发誓的时候,试探了长公主的态度,之后又想起长公主手中有一宝物,乃圣祖时期的法器,传闻长公主幼年经常噩梦连连,先帝疼爱公主,赏赐于她,护她平安,后来就一直带在长公主的身上,若说谁能避开本国师的真话符,大概就是长公主了吧?” “长公主居然也知情,而且还包庇了陆元儿?” 沈琼枝冷笑,不过她对此事也不算太意外,毕竟,在京城的时候,陆元儿同样惹下北山祸乱,周武帝要打他们板子,长公主便亲自包庇了。 至今只是区区害死了两千将士,长公主再包庇一次又有何妨呢。 只是可惜了这位少年从军的长公主,她半世积攒的好名声,要彻底被毁了。 哪怕常言道,人无完人,再厉害的父母,也是过不去儿女那一关的,若是寻常祸事,或许沈琼枝还能共情几分。 但陆元儿的愚蠢行为,害死了两千将士,还害的几百将士,身负残疾,生不如死。 她没资格去共情。 “国师大人不会是惧怕长公主权势,或欠着什么人情,才没有当场戳穿吧?若你戳穿,搜出她身上的法器,再用真话符,不是证据确凿吗?” 沈琼枝问。 谁知君不言白了她一眼,“你当真话符是大白菜啊,说用就用,我不得回去现画啊,然后再出其不意……只是我没想到,你还有办法?” “你不是说你带了很多吗?” 君不言则有些傲娇,气鼓鼓的道“是很多,是高级的,用在她身上浪费, 所以就只能现画了。” “哦哦……到是本侯错怪了国师大人。” “是啊,本国师很生气,”哄不好那种。 沈琼枝知道自己刚才是说错话了,便抬手从袖子里丢出一个果子,给了君不言,“赔罪的,这兵荒马乱的,能有个果子很稀罕的,国师大人就别生气了。” 君不言看着手中的果子,眼底一笑,问“哪来的。” “大元帅营帐里顺来的,就一个,给你了。” 君不言有种被宠到了感觉,“谢了。” 用大宽袖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差点没给酸死,怪不得大元帅不吃了。 …… 长公主营帐内。 长公主和陆侯还没进去,就看到陆元儿已经急匆匆的跑了出来,她面色微微发白的望着长公主,问“母亲,不能再让元帅查下去了,我会死的。” 说着,陆元儿就无助的哭了起来。 陆侯面上如遭雷击,此刻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宣诚长公主通红着眼眶,冷冷的瞪着陆元儿,“你如今知道怕了?你一时贪玩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害死了这么多人……” “如今母亲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说了我不是有意的,再说,不过区区两千士兵,我周朝数万大军在此,每次上战场都会死好多人,我不过害死了两千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抚恤金我再多出一倍……” 陆元儿气呼呼的道,她好像无法理解母亲责怪她的点在哪。 “上次母亲你被探子误导,下错了命令,也害死了好几千人啊,怎么不见母亲你愧疚请罪,都是当兵,反正那些人都是要死的呀。” 陆元儿越发的口不择言,她就是生气,别人都可以犯错,为什么她不可以。 “要说此事最坏的人,还是沈琼枝那个贱人,真话符我都躲过去了,她偏又想出什么观生术,她就是要害我,那个贱人,她男人被我朋友抢了,她记恨我,啊……” 话没说完,激动的陆侯已经一巴掌打在了陆元儿的脸上。 不敢置信的问“你看看你说的还是人话吗?长公主,那真话符……是你包庇的?你早就都知道了?今日阵石有失,果真是元儿做的?” “爹爹,若是连你们也不帮我,那我只能死路一条了,你们怎么忍心看我死呢?”陆元儿哭着道。 “你们难道忘了,当初接我回来的时候,答应我的事情了吗?你们说会护我一辈子的。” 第39章 她是清白的吗 长公主与陆侯这才神色微动,陆元儿十岁上的时候,曾被歹人掳走过一次,足足丢了半年之久。 那半年,长公主和陆侯几乎找疯了,最后堪堪在人贩子手里找到了陆元儿,那时候的陆元儿,已经受尽折磨,性情大变,性子也越发偏激不正常。 但无论她性子变成什么样,长公主与陆侯都是对她宠爱有加,毕竟这是他们最小的女儿,只盼好好养几年就好了。 可二人抛开父母的身份,还是战场上的将士,时常不能留在京城,对陆元儿的管束难免松懈了几分。 不过主要还是,他们夫妻压根儿没想到,陆元儿已经歪成了这样! 上次京城北山的祸端犹在眼前,原以为她会收敛安分很久,没想到才过这么短时间,害死了人命,还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但陆元儿有一点也没说错,当年被丢的事情,几乎是长公主和驸马心口的一根刺,想起来便觉的对不起女儿。 “今日我已经破例包庇你一次了,你如今还让我们怎么帮你?”宣城长公主面目痛苦的问。 “破例?在京城的时候,您不是已经破例过一次了?您不能因为我上次害死的是百姓,就可以不在意,这次害死了将士,你就在意吧,你们不是常说,生命是平等的?” 陆元儿反问。 随即眼底凶光乍现,道“母亲,爹爹,如今国师的真话符箓已经验证过我了,他奈何不了我,只有那沈琼枝对我死咬着不放,实在可恨,如今那小兽的尸体在元帅的营帐里,想要毁了也不可能,不如,直接杀了沈琼枝吧。” 宣城长公主不怒反笑,却又似哭似恨的问“如果杀了沈琼枝,敌国来犯,无人撑起雷神阵,我军便会死更多的人,又该怎么办?” 陆元儿想了想道“沈琼枝用雷神阵大破敌军的金石阵,那不过是她侥幸罢了,你们不了解她,我可是了解的很,她内里就是个善妒的毒妇,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重新赢回顾玉书的心,抢桑姐姐的夫君罢了,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沈琼枝和顾玉书还有桑青的事情,长公主夫妇自然也都清楚,但他们现在认为,顾玉书是配不上沈琼枝的。 那沈琼枝倒是与果实格外般配,只有疯子才会想要继续赢回顾玉书。 “国师似乎对护国侯不一般,你觉的护国侯会选国师还是顾玉书?”陆侯想点醒陆元儿,那是不可能的。 陆元儿却道“她当然会选顾玉书。” 好,他们的女儿果然是疯的。 “滚回营帐,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长公主哀莫大于心死的道。 但是陆元儿怎么可能听长公主的,她只在营帐呆了一夜,第二日就出去了,昨日战事大捷,整个城里的氛围都要显得热闹一些。 但因为陆元儿之前曾在作死小分队,扬言说要毁坏石阵,从而让沈琼枝出丑,而第二日,阵石果然出了事情,还害死了两千冲锋的将士。 所以小分队都开始暗自重新考虑,与陆元儿的关系。 这女人是真疯的。 不想才第二日,陆元儿又召集了他们,魏争鸣没有来,只有秦无邪和桑青还有顾玉书来了。 “你们不会也以为,昨天阵石有失,是因为我搞的鬼吧?” 陆元儿开门见山的问。 “难道……不是吗?” 桑青问。 陆元儿有些生气的叉腰道“我虽然嘴上说要沈琼枝丢脸,但我又不是傻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乱来,再说我也没那个本事,昨日沈琼枝也怀疑我了,还让元帅彻查,国师不惜动用了真话符箓,什么都没问出来,不然此刻我哪里还能站在这啊。” 众人听了这才信了几分。 毕竟真话符箓的力量他们还是知道的,想必每个十三侯家的孩子 ,小时候都会被长辈警告,不要说谎后,不然就用真话符箓贴在你身上。 而他们也的确见过皇室用真话符箓,被用符的人,无论是修为多高,能力多强,小脑都像是被控制了一下,问什么说什么,除了他不知道的,剩下的几乎知无不言。 所以陆元儿通过真话符箓的事,还是可以足以证明真相的。 “当真?” “昨夜我入元帅营之前,跟很多玄术师打过赌,说我是清白的,若我真的做过了,我也活着走不出元帅营帐,最后事实证明……我是清白的。” 陆元儿昨夜去营帐前,已经做了布局,毕竟因为她之前险些乱了军心,很多玄术师都对她颇有微词。 她便顺势打赌,最后她平安走出营帐,还大摇大摆的在灵州军营里穿梭,于是昨夜那些打赌的人,今日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她的传话筒。 将陆元儿是清白的事,传的到处都说,不光传她清白,还传,阵石有失,根本就是沈琼枝自己故意破坏的。 因为沈琼枝算准了先头冲锋的队伍里,就有她的前夫顾玉书和桑青。 她要利用战争,杀死前夫和抢她夫君的桑青来泄愤。 老实说,顾玉书听到这里的时候,都有点脸上发烫,这怎么可能,但陆元儿对此只说“我就跟人打赌,我是清白的,我能活着走出主帅营帐,别的我可没说,这军中什么人都有,鬼知道后面是谁传的。” 到底是谁传的,陆元儿心知肚明。 不过,这也足以让小分队重新相信了陆元儿。 “元儿,以后咱们不必理会沈琼枝那贱人了,我们只管做我们的,好好立功,”桑青还认认真真的规劝了一下陆元儿。 陆元儿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桑姐姐,还是你最关心我。” 二人心上都是一暖。 实则是陆元儿若能逃过此劫,她的确是暂时不敢招惹沈琼枝的,毕竟她母亲长公主这张免死金牌,用个一两次也就不好用了。 但在陆元儿的不遗余力的努力下,军中很快便谣言四起,甚至是阴谋论起来。 因为有人知道,当日顾玉书和桑青的确是再三请命,想要去先头冲锋的队伍里,好立功。 但上面的将士压着,一则是嫌他们还太年轻,不够稳妥,再则传言桑青还有了身孕,更是不敢让她去先头军队,才给驳回。 从而顾玉书夫妇也才苟过一命。 第40章 请战 不得不说,如果万一顾玉书没有被驳回,而是上了前沿冲锋,那将是怎样凄惨的下场?如果当真是他前妻,沈琼枝故意精心准备的杀局。 那沈琼枝当真是太可怕了。 最毒妇人心这句话,逐渐被人开始妖魔化。 当然,这也只是小范围的私下讨论,毕竟沈琼枝还是大破敌军金石阵的女英雄,就算事实证明,真的是她做的,又能怎样? 元帅会杀了沈家后人吗?不可能的。 所以各种舆论也逐渐在军中两极分化,毕竟大家成天闲着也是闲着,聊八卦也是一种乐趣。 搞得顾玉书和桑青听完,都觉的有点像是真的。 毕竟,他们夫妻,真的,只差一点点,就上了前沿冲锋那一队了。 “玉书,你说,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如果阵石的事情与元儿无关,那最有可能的人就是沈琼枝啊,或许,雷神阵压根就没问题,是她故意没发动出实力,然后说有问题,后来看到燕将军不惜冒死换阵石,又发现我们根本不在前沿队伍里,所以才又发动了雷神阵?是吗?” 桑青怀疑的问,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的,如今沈琼枝是阵台上的指挥,万一真的要对他们前面冲锋的做什么,只需要不动声色的一点手段,他们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青青,你别乱想,也许不是……沈琼枝也不是那样的人,”顾玉书道。 虽然他也怀疑过,但他更多相信的还是正面一些的想法。 谁知桑青不悦的扭过头去,道“你过去那么厌恶她,如今都这般维护了吗?还是说对她旧情难忘?她不是那样的人?难道我是吗?” 顾玉书皱眉,有些不耐烦,但他不敢表现,因为一旦表现出来,桑青指挥借题发挥闹的更厉害。 如今她还是双身子,他不想给外人看笑话,便赶忙道“你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青青是我眼里……最好的女子。” 是的,这话,顾玉书昧了良心了。 桑青这才微微舒服点,但嘴上却道“那你可看错我了,若是我的夫君被别的女人抢了,我必定是要杀了她的。” 顾玉书一愣,一时竟是不知怎么回答桑青了。 想说,那样沈琼枝杀你不是也对?只是沈琼枝不屑罢了。 “那你当初知道我家中有妻,为何还愿意与我一起?”顾玉书鬼使神差的问。 桑青不在意的一笑,道“不是你喜欢我吗?刚好我也喜欢你,至于你的妻子,当时又不知道她是沈家后人,这世上素来都是弱肉强食的,要么我强于她,要么她强于我罢了。” 最后一句话,她明显说的几分咬牙切齿。 如今的沈琼枝,是强于他们的。 “罢了,说这些做什么,都是别人的事情了,我们此番来灵州,为的便是尽快立功,待战事结束,好恢复侯爵之位,以后我们便好好的过日子,不理旁人了,”顾玉书真心的道。 却说到了桑青的痛点上,她有些焦虑的说“立功,立多大的功才能重新封侯?杀多少敌人,也不如那直接开阵,扭转战局的功劳,只恨我们没有沈家那样底蕴深厚的来历,对阵法之事竟是一知半解。” 难倒大元帅的事情,都被沈琼枝给解决了,这让多少人红了眼。 “玉书,你可知我昨夜做了一夜的噩梦,”桑青忽然道。 “做什么噩梦?” “梦到沈琼枝功成名就,力挽狂澜,我们看到她都要行跪拜礼,她在梦里还仗着身份羞辱我们……” 她堂堂桑侯之女,原本该是锦绣前程的,却一步踏错,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那不是真的,也不会发生。” 顾玉书斩钉截铁的道,尽管,他也做过无数这样的噩梦,梦里都是与沈琼枝的初见和他最后的决绝。 当日和离,沈琼枝是走的干脆,奔向了属于她的前程,但却无形中将他二人拖入了一个无形的牢笼。 他的牢笼叫后悔。 桑青的牢笼,叫骄傲。 “别想了……”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桑青却忽的站起身来。 “你要做什么?” 桑青转过身,一脸的功利道“我们这样按部就班的杀敌,不会有什么大前途的,封侯,更是做梦,除非我们有特殊的功劳,比如……” “比如什么?” 顾玉书有些心跳加快。 桑青这时眼眸一转,有些神秘的说“我刚刚前不久知道了一个事情,元帅在悄悄组建一个,专门刺杀敌国主帅的小队伍,在攻城的时候,与城内的内应暗探互相接应联络,必要出奇制胜,若能拿下敌国主帅的人头,到时候群龙无首,想要夺回虎亭与星河,说不定用不了一个月,元帅心里也是急啊,星河和虎亭都是我周朝的城池,如今在敌国手中,不知时时刻刻都在遭受怎样的折磨,若拖个三五个月,才收回两座城池,那跟收回两座空城有什么区别?” 顾玉书点头,桑青最后说的话很对,燕大元帅是个仁义之人,会有这样的派遣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这样的队伍,必然各个都是精锐,我们两个人,元帅只怕不会委以重任,”所以,还是不要傻了。 桑青有些瞧不上顾玉书的道“不努力怎么知道不可以,你可是被公认的神箭手,顾玉书,你当日找我的时候,问我甘不甘心?怎么,如今你自己倒是甘心了,告诉你,若是这次一战,你没有办法重新封侯……我跟你没完。” 说完,桑青就出去了。 没办法,顾玉书也是骑虎难下,总要试试的,所以当晚,二人就求见到了主帅营帐内,做出了请求。 “……燕伯伯,青青求你,成全青青的杀敌之心,”桑青口气诚恳,甚至不惜抬出了两家,本就不算多的情谊,跪求燕大元帅。 但燕流云也算身经百战的老将,又怎么会被两个年轻人的话给打动,再说,桑青和顾玉书是什么心思,他太清楚了。 想立功嘛。 这军中的玄术师们,尤其少年玄术师们,哪个不想立功。 第41章 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 说来也巧,恰逢此刻,沈琼枝与君不言也过来了,因门口的守卫也没拦,加之他们是元帅叫来的,所以正好与顾玉书桑青对了个脸对脸。 君不言还问“这是怎么了?顾将军和夫人怎么还跪下了?不会是犯错了吧?” 桑青和顾玉书闹了个没脸,一时不知是起身还是不起身。 但想想还是咬牙不起身了,今日他们必须求下元帅的准许,正要说话,就见燕大元帅已经有些不耐的摆手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我都知道,说好听了,是报国心切,说不好听了,不过是意气用事,此番刺杀敌国主帅的小队,里面的人各个都是身经百战,且参与过无数次的敌国刺杀,不仅经验丰富,且战场随机性也很强,你们去了,只怕他们还要分心照顾你们……” “我们不需要照顾。” 桑青坚定的道。 “胡闹。” 燕大元帅有些生气了,好赖话还不听了,“战场之上岂容儿戏,莫要在胡言了,若是不听,就叫人拖你们下去,你们是要自己走还是拖下去?” 顾玉书和桑青这才脸色一变。 沈琼枝也听明白了,原来他们俩想加入刺杀队伍,可惜燕大元帅没看上他们,不由一笑,她什么话都没说,但她的这一笑,却是直接刺痛了桑青的自尊。 “你笑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笑我们?”桑青怒道。 沈琼枝懒得跟他们纠缠,道“顾夫人误会了,我是笑刚才国师大人给我讲的一个笑话,不是笑你们。” 但桑青就认准了,沈琼枝就是笑他们,她就更是不会认输了,当即带着顾玉书就走了。 离开营帐,顾玉书也是一脸的无奈,“元帅不会同意的。” 桑青想了想,发狠般的道“不同意,那我们就自己去,反正战场上瞬息万变,我知道参与刺杀的几个人,到时候我们跟着他们,不管怎么样,最后只要斩下敌国主帅的人头,功劳就是谁的。” “可这是抢功!” “能抢到,也是本事,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放心,到时候你若怕被连累,就远程射箭掩护我,以前我们不也是这样合作吗?我冲锋,你掩护,你这个神箭手还没放空过。” 说到最后,桑青的口气明显温柔了下来。 想起她与顾玉书初识的时候,听闻校场上来了一个神箭手,百发百中,她不过是个看热闹的,却是一眼入心,之后作战又被分配到一个小队。 她不过开玩笑说了一句,“神箭手,记得掩护我,我冲杀的很快的。” 当时顾玉书对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之后桑青在杀敌的时候,身边总有一个神箭手如影随形,百发百中,甚至有时候她正要挥刀砍人,但对手已经被那个神箭手给一箭穿喉。 战火纷飞中,她回头去看,他举弓回望。 哪有少女不心动。 哪有少年没有心。 “到时候若元帅怪罪,怪罪我一人,大不了我回京养胎了,但若大功一件,你便可恢复侯爵,我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桑青道。 顾玉书这才微微点头。 …… 主帅营帐内,几乎每晚燕大元帅都会召集所有主将过来商讨军情,自昨日大破金石阵后,战局的推进更是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众人只恨不得立刻夺回虎亭与星河。 正因为焦急,燕大元帅才会开启刺杀队伍,因为这是一项十分危险的任务,能被派遣上去的,若是活着回来,便是大功一件,但更多的则是有去无回。 但星河已经被屠城,虎亭还没有,谁知道敌军会不会用虎亭做威胁,所以只能速战速决。 “……虎亭城毕竟曾是我们的军事要塞,地下布有无数暗道,攻城当日,不光正面攻城,火器营还会炸开暗道, 玄术师先行进入城中杀敌……” 每一个步骤,营帐内的众人几乎都是一一斟酌,沙盘演练,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至于早先陆元儿的事情,跟之后的攻城计划比起来,简直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只需要仔细将那小兽的灵魂温养三日,亦或是等君不言在写一张真话符,便可真相大白。 所以沈琼枝压根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陆元儿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却是没想到,她自己不在意,但第二日军中已经是谣言四起了,不过翻来覆去还是那套说辞。 首先说陆元儿被沈琼枝诬陷,最后证明是清白的。 然后便是,阵石有失,是沈琼枝故意所为,为杀前夫泄愤,结果却让先头军做了枉死鬼……大约越发说的是有鼻子有眼。 外加京城顾侯府的八卦,更是被添油加醋说的精彩。 “……要我说啊,护国侯年轻貌美,而且本事高绝还是沈家后人,早就看不上顾玉书了,倒是与那国师格外般配,你说他们会不会相恋?他们若相恋,是在护国侯和离前啊,还是和离后啊……” 一个大嘴巴的士兵,正聊八卦聊的开心,忽然对面的人开始给他挤眉弄眼,士兵才反应过来,吓的赶忙回头。 就见大宽袖,生的英俊潇洒的国师大人,正笑眯眯的站在他身后。 八卦的时候被正主抓包,的确算不上一件光彩的事。 “国师大人,我们胡说八道的……” 说完众人就要做鸟兽散,却被君不言拦住,道“不必惊慌,本国师是好人,听到你们说才忍不住插嘴了,记住,以后会说就多说点,本国师单身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传风月流言,甚是新鲜,多传点,说不定传着传着就成真了呢。” 说完,国师大人施施然的就走了。 徒留身后几个士兵,一时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了,什么叫会说多说点?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 “国师不会是单相思吧?” …… 时间转眼就过了三日,今日那小兽的魂魄便可温养完成。 天知道,这三日的时间,陆元儿的日子过的犹如火上的蚂蚁,她原以为长公主会想法子帮她解决的,没想到长公主好像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一旦沈琼枝用了观生术,那样她破坏阵石的事情不就彻底暴露了? 这两天她放纵流言,不过是自欺欺人,希望传着传着就成真的,她就没事了,可惜,事与愿违。 第42章 惯如杀 假的永远不会成为真的,她做过的亏心事,也迟早都会化作回旋镖回来的。 这一日,沈琼枝还没出门,就迎来了宣城长公主的造访,一个巾帼英雄长公主,一个护国女侯爷,二人站在门口微微对望。 颇有几分意趣,不过沈琼枝知道,长公主是来给她找为难的。 沈琼枝已经知道,陆元儿不仅是长公主最小的女儿,十岁的时候陆元儿还意外丢失过,所以长公主对陆元儿才会格外的宽厚和纵容。 但这种理由在沈琼枝这里,是行不通的,只会令她连带长公主都有些厌恶。 如果说陆元儿是恶鬼,那长公主的一味破例纵容,便就是毫无底线的助纣为虐,大约这世上也唯有长公主自己会相信,陆元儿这次之后会改吧。 但沈琼枝一点都不信。 “护国侯,想来你已经猜到本宫为何会来吧?你猜的没有错,阵石之事的确与元儿有脱不开的关系,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本宫也十分心痛……但是没有办法,元儿是本宫的女儿……” “所以公主殿下更应该以身作则,大义灭亲,将陆元儿这个凶手当众绳之以法,好告慰那死难的两千将士的在天之灵。” 沈琼枝淡漠一语。 宣城长公主却是面色一变,有些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琼枝,道“可这是本宫欠元儿的,元儿变成如今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我不能把她推出去……你不知道,当年重新找到元儿的时候,她有多凄惨,被打的浑身是伤,她可是天之骄女……” “长公主殿下。” 沈琼枝有些不耐的扣动了一下桌面,道“您欠她,是您的事,不是我的事,更不是那死难两千将士的事,您不必与我说这些,可能我天生铁石心肠吧,再说,此事就算我不继续追查,你觉的大元帅会放过,当日燕将军可是冒死补齐阵石的,若当日燕将军有个好歹,您还会这样继续包庇凶手吗?” 长公主微微沉下了脸,她虽是女将军,这些年在百姓面前树立的形象也都是爱民如子,但骨子里,她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公主殿下。 人命在她眼里终究是分三六九等的。 她原以为以这样身份来此,沈琼枝就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没想到沈琼枝竟是如此的软硬不吃。 当即冷笑道“护国侯不会以为在战场上立下一些功劳,等回了京城就能一步登天吧?京城官场多是你看不见瞧不出的利益分布,你躲得过战场上的明枪,却未必躲得过京城里的暗箭,本公主奉劝你一句,做人万事留一线,放过元儿这一次,本公主跟你保证,待战争结束,元儿会离开军营,只做一个京城不问世事的大小姐,她以后就是想胡闹,也是没机会的。” 最后一句话,长公主觉的自己已经算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若护国侯还是觉的不满意,待这次战事结束,本公主也卸甲归家,以后便看着元儿,不让她胡来,护国侯只需给本公主这几分薄面,往后,本公主便欠你一个重要人情,你当知道这话的份量。” 为了女儿,如此热爱巾帼英雄这个光环的长公主,都可以卸甲归家,到着实牺牲很大。 见沈琼枝依旧不说话。 长公主继续道“你是沈家后人,如今在战场上又立下战功,前途不可限量,但前途这东西,都是布满荆棘的,等你回京不知多少明里暗里的势力,想要毁了你,到时候你就知道本公主这份人情的分量了,至少有本公主在,除了陛下,没什么人能明着动了你。” “长公主的话,好生诱人。” 沈琼枝终于说话了,只是她的笑容不达眼底,就在长公主以为沈琼枝妥协了的时候,沈琼枝继续道。 “可惜却诱惑不到我,我并无意于京城官场,也不想玩你们贵族的那套游戏,我只知,若今日放过陆元儿,午夜梦回,我将无法 面对那些死去的人,长公主,问你个问题,你素来爱兵如子,爱民如子,你能面对他们临终前的表情吗?” 长公主面色陡然一变,这一刻,呼吸都变的急促了起来,她紧紧握紧拳掌,因为她也不能面对,所以她才有了卸甲的心。 但陆元儿在她心中的分量更重。 说到底,长公主还是自私的,她经营了半生的好名声,如今还是被沈琼枝直接戳破。 长公主冷冷一笑“几如此,那就希望护国侯能一生顺遂吧。” 谈判结束,长公主微红着眼眸正要转身离开,谁知她忽然顿住脚步,竟是直直的跪在了沈琼枝的面前。 “护国侯,求你看在我这个母亲的份上,高抬贵手一次,我真的保证以后元儿不会再作恶了,不光不会,我还会教她行善,等我卸甲归京,这些年我立下的战功,陛下赏赐的金银,良田,产业,我都会用那些东西做善事,接济穷人,修桥铺路,我可以发誓我一定说到做到,只求护国侯今日的一次高抬贵手。” “你若不放过元儿,她必然性子更加偏激暴戾,说不定将来还会做出别的事情,若发生别的恶事,岂非是护国侯您的责任?反之,我们母女日后行善做的事情,也是有护国侯一半的功德。” 这明显已经是长公主的最后一搏了。 因为若是惩戒了陆元儿,这不光是惩罚打板子的事情,她的名声也就彻底臭了,那样的陆元儿只会真的发狂。 但沈琼枝却忍不住对长公主的逻辑鬼才,说的竟是无言以对。 这世上的善恶竟可以如此划分吗? 放过一个恶人,就真的能救下无数的好人吗? 荒谬。 “不,长公主您错了。” 沈琼枝不这么认为“您先入为主的一直觉的,你的女儿陆元儿本性不坏,所以经过这次的教训她会痛改前非,但是你错了,事实是,她不会痛改前非,她只会觉的,哪怕出了天大的事情,都有你这个做长公主的母亲帮她摆平,权势能摆平的就用权势,金钱能摆平的就用金钱,权势和金钱都没用的,您就在卖人情甚至下跪,长此以往,陆元儿只会觉的,这世上所有的道理规矩,都是可以践踏的,在京城的时候,害死了北山的百姓,在灵州又害死了两千将士,理由,仅仅是因为她的贪玩?您自己不觉的可笑,但外人却觉的脊背发寒,言尽于此,公主请起。” 第43章 争端 “你不了解元儿,凭什么武断的认为她不会改?” “她也不了解那些死难的将士,所以她凭什么武断的拿他们的命儿戏?”沈琼枝微微一笑,已经转身离开了。 “沈琼枝,你当真要把事情做绝?” 身后的长公主,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她就这么一个想要保护的女儿了,你们都要这样摧毁吗? 她不敢想象,陆元儿要是被当众受刑,名声尽毁,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长公主无能为力。 因为对方是沈琼枝,一个孤身出现在京城的沈家后人,没有软肋没有掣肘之处,还深受元帅的信任,甚至可以左右战局,她动不了沈琼枝。 “来人。” “长公主有何吩咐?” “通知元儿,立刻动身离开灵州,回京城去。” 人都不在灵州军营了,纵然真相大白又如何呢?宣城长公主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然,她觉的,这是对陆元儿最好的补偿。 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只能为女儿做这么多了。 “等战争结束,本宫自会亲自去陛下面前负荆请罪。” …… 另一面的陆元儿,一大早就听人说长公主出门去了,去寻沈琼枝去了,便以为此事已经十拿九稳。 毕竟这些年,还没有长公主亲自出面解决不了的问题,陆元儿心情这才舒畅,不想还没舒畅完,就收到长公主的传话,让她立刻离开灵州。 “怎么,此事母亲也办不了吗?” 陆元儿大怒。 前来传话的手下,为难道“小姐还是按公主说的做吧,莫要让公主担心,只有您走了,公主才能安心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好一个沈琼枝。” 陆元儿咬牙切齿的念了一句,她倒也识时务,起身便走了,只要她走了,日后想再罚她可就难了。 而彼时,沈琼枝已经来到了主帅营帐,今日便是小兽魂魄温养完成的日子,她直接用观生术,便可真相大白。 此刻,燕大元帅等人,以及一干副将,包括长公主与陆侯,也在营帐内。 其他人都是一脸的好奇,他们早就听闻了沈琼枝的观生术,一来没见过,二来他们比谁都好奇,究竟是哪个奸细害死了那两千将士。 想起那日的情形,便是咬牙切齿。 唯有燕大元帅和长公主之间的气氛感觉怪怪的。 一看燕大元帅的脸,沈琼枝就多少猜测到了,长公主应该已经跟燕大元帅也摊牌了,希望对方看在自己多年战功的份上,元帅能高抬贵手一次。 可惜,燕大元帅也没答应。 沈琼枝也没答应。 他们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女儿死,长公主心中焦灼一般的难受,却无能为力,送走陆元儿已经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才区区三日的时间,长公主像是老了好几岁。 她此刻像个旁观者一般,只看着沈琼枝进来,稍后等将真相揭开,元儿已经离开了灵州,事情便就结束了。 这时,营帐外忽然传来吵杂的叫骂声,一问才知,是因为最近军中流言纷纷,有人帮着陆元儿诋毁沈琼枝。 说阵石之事,根本就是沈琼枝自己做的手脚。 而有人帮陆元儿,自然也有人帮沈琼枝,于是双方各持己见的人,今日终于就杠上了,听说为首的还打了起来。 此刻人已经被带到了帐下,就见两个人依旧吵的很凶。 “陆元儿已经被用真话符证明清白了,那动手脚的人只能是沈琼枝,她虽大破金石阵,立下首功,但她为了杀前夫泄愤,却赔上两千将士的性命,实在太过卑劣,这样的人,就算再厉害也是败类,今日能牺牲两千将士,明日就不怕随便牺牲旁人吗?” “你胡说,只是证明陆元儿是清白 的,又没说做手脚的一定是护国侯,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要没有护国侯我们此刻还被敌军打的不敢露头呢,不知要死多少人,别说两千,两万都有可能,护国侯扭转战局,你们却因区区两千人的命就泼脏水,不怕丧了良心吗?” “要我说,不是那陆元儿,也不是护国侯,必定是敌国的奸细,你们莫要吵了……” “……” 沈琼枝听了一耳朵,勉强明白,他们各执一词,一个在说人品一个在说功绩,他们营帐内却在讨论真凶。 有趣有趣? “别吵了,谁告诉你们陆元儿就一定是清白的?此事还没查清楚呢?”燕北率先走出去,喊了一声。 燕将军的威名,大家还是要敬着的。 不过还是有人忍不住问“不是说陆元儿已经经过真话符的验证了?” 燕北冷笑“真话符又怎样,说不定也有出错的时候,既然你们都这么想知道真相,不如就都留下来看看,护国侯的观生术。” “咦,陆元儿怎么没有来?” “来人,去传陆元儿。” “是。” 索性燕大元帅也出了营帐,外面围了一圈的将士,都要看看真相究竟如何,当然,顾玉书和桑青,还有秦无邪魏争鸣都在。 开始因为真话符的事情,他们对陆元儿还是信得过的,不过此刻听燕北的话头,一时都眉头紧锁。 陆元儿连他们都骗?还有几句实话吗? 沈琼枝此刻却道“其实陆小姐在不在都是一样的,若她有罪,自会显现,若她无罪,就更不用来了。” “没错,护国侯,快让我们看看你的观生术。” “观生术是什么?” “土包子,就是抽出死去的灵魂,可观看它临死前的画面,便是观生术。” “这样岂非就没有冤假错案了?” “也不一定,有些死者未必能看到凶手,尤其今日的死者还是个小兽,杀它的人更不会想到遮自己的脸。” “厉害的玄术师都是给活人做观生术,也就沈家后人能给兽类做观生……” 众说纷纭之下,沈琼枝的一切道具已经准备完毕。 就见小兽的尸体已经摆放好,一旁放着一面铜镜,沈琼枝立刻开坛做法,将尸体内温养的兽魂提取出来。 浑圆的铜镜内,立刻出现小兽临终前的画面,虽是漆黑的,也没有声音,但微白的月光下,一张脸,却是清晰无比的落在了铜镜内。 第44章 众怒 “陆元儿!” 认识陆元儿的人,此刻都发出了一片哗然,因为随着小兽临死前挣扎焦距,陆元儿那张虐杀小兽的表情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平日不了解陆元儿的人,都觉的陆元儿生的还算清秀可人,虽有些世家女子的傲气,但也颇有风韵。 但此刻这种冷笑虐杀的脸孔,实在让人觉的脊背发寒。 燕大元帅已经知道了真相,但当从铜镜内在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露出震惊之色,这便是长公主之女的真面目吗? 那日她不光害死了两千前沿将士,更是险些害死了前去补齐阵石的燕北。 燕大元帅虽身经百战,但想起那日,也是阵阵后怕,随即明白,自己是老了。 长公主见此,瞬间落下两行清泪。 他们终究是不肯放过元儿。 “居然真的是陆元儿……”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是奸细?” “是啊,只有奸细才会这么做……” “没错……可她是长公主之女,陆侯之女啊……” 一声声的质疑与不敢置信,纷纷落在了宣城长公主满是清泪的面上,仿佛定是要她给出一个解释的。 陆侯站在一旁也是满面的痛苦和焦灼,他不知道说什么。 “陆侯,长公主,此事你们还是亲自出面解释一下吧,毕竟,究竟是不是奸细,这件事必须说清楚?” “这还用说吗?不是奸细,谁会破坏我们的阵石,只有敌军才会不想我们打胜仗……” 有人不服气的大声道,而这也是基本逻辑。 “你吼什么吼,那可是曾经带着我们出生入死的长公主和陆侯,不得对公主不敬,”有拥护长公主夫妇的将士,立刻出言警告道。 谁知他刚一警告完,那个激动质问的士兵,却像是彻底崩溃一般的拔高音调大吼“凭什么不让我吼?我大哥,我二哥,都在前沿军队里,他们为国拼杀却被自己人给害了,我二嫂刚生产完,孩子还没出月子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跟家里人说?你说,你教教我怎么跟我爹跟我娘说?你说啊……” 那拥护长公主夫妇的将士,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谁家不死人……” “是啊,谁家不死人,但要看怎么死,为国尽忠那是死得其所,被自己人坑害,那是冤死鬼。” “没错……” 难得这次所有人都整齐划一了,之前揣测诬陷沈琼枝的人,此刻也都全部没有异议了,说白了,一直都是未亡的家属,想要给亲人讨一个明明白白的公道罢了。 “长公主站出来了。” 众人立刻不在说话,就见宣城长公主已经排众而出,站在将士们面前,道“我宣城,七岁习武,九岁修习玄术,十六岁便随军上阵,转眼已是戎马半生,我自己也没想到,因为我的疏忽,竟令我的女儿性子偏激到如此,她之所以会做出毁坏阵石的事,绝不是因为奸细,而是……与护国侯有些私怨,才会令她一时昏了头,我这个母亲给诸位将士赔罪了,抚恤金公主府会出十倍,若是你们觉的还不够,本公主在这愿给你们跪下……” 长公主作势就要跪。 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能做到这一步,一时所有人都沉默了,不是感动,也不是动容,而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公主殿下,我们将士们心里都是敬着你们夫妇二人的,你们夫妇二人的功绩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但末将读书不多,一时想不明白,此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明明是陆元儿做的?应该让她自己出来。” “没错,陆元儿呢?” “我已经让元儿回京了,她在灵州犯下的事情,由我这个母亲承担,女不教,母之过,”宣城长公主已经打定主意,大不了她即刻卸甲,也要保护陆元儿。 “长公主你何必如此?” 燕北此刻也是满面的复杂与难过,不过他难过的不是长公主的偏执,而是同样身为将军,他是真的爱兵如子,愿意为了余下的几百可能存在的活口,而冒死下城楼。 但是长公主爱兵如子,却是假的,骗局,甚至是虚伪的让人作呕。 两千将士的性命,以及他们背后的妻子,儿女……都不如她女儿的一根手指头吗? 长公主你实在令燕某觉的恶心,这句话就在唇边,愣是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就在场面有些僵持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由远至近的传来,道“长公主所言差矣,本国师私以为,陆元儿已经及笄成年,她自己犯下的罪责应她自己面对,否则将来必定惹出更大的祸乱,就像她躲过了北山之乱的板子,便还有灵州城的板子,您说,您究竟还要让多少无辜的人,在为您的女儿赔上性命?” “都说长公主夫妇爱兵如子,可今日所见,你夫妇二人简直虚伪做作还臭不要脸,强行用自己的功绩,绑架他人的性命,你们自己的女儿就是女儿,动一根手指头,羞辱上一两句你们都要痛彻心扉,殊不知,旁人的丈夫,儿子,血亲,哪一个不是挖出了人家的心肝,结果人家的心肝都挖出来了,您还要再上去踩几脚,连让您女儿出来承认一下错误都不敢?众将士仁慈,哪怕她害死了两千多人,也没想过要她性命,只因她是你长公主的女儿,大家都敬着你,但你却把大家的敬爱,踩在地上的羞辱,您还算是人吗?” 这番话,简直是此刻在场所有人的肺腑之言。 燕北郁结的内心瞬间顺畅了几分,果然论不顾脸面,还是国师不顾脸面,这话说的痛快。 “说的好……” 甚至有人都喝彩了。 “国师大人来了。” 宣城长公主依旧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今日无论谁来,无论谁说什么,她都会一力承担。 大不了军法处置,她也是不怕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下一秒,忽然有人大喊,“国师把陆元儿抓回来了。” “太好了……” “罪魁祸首抓回来了,长公主,您不用再替那罪魁祸首求情了,我们知道你夫妇二人也是不知情的……” 第45章 不如回家的好 “没错……” 众将士竟还在心疼长公主夫妇,以为他们被熊孩子连累,却没看到长公主瞬间变了的脸色,和眼底闪现的怨毒之色。 好一个君不言,居然来拆她的台。 沈琼枝见此,自然也是了然一笑,她从看到长公主为了陆元儿不惜下跪,就知道这女人大约是没什么底线了。 在彻底没有办法后,只能让罪魁祸首跑路。 所以她在来主营帐之前,特意去找了君不言,让他帮这个忙,君不言也果然幸不辱命。 就见君不言排众而出,他手里还拿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则拴着一双手,正是陆元儿的手。 此刻的陆元儿颇为狼狈,面上被噌了污垢,头发也微微的散了,满面恨意,想来君不言去捉她的时候,应该不太顺利,不过陆元儿肯定不会是君不言的对手。 竟是给捆回来了! 而此时此刻,君不言说完那番话,形象有多正面高大,陆元儿就有多羞耻见不得光,她竟是要畏罪潜逃。 “是你害死我大哥我二哥的……” 之前那崩溃的小兵,此刻哭着喊了一声,却充满了无力,因为他不能冲上去报仇,陆元儿到底还是长公主之女。 不过虽不能报仇,可还是可以收利息的,当即从地上抓起一块泥巴,啪的一下就砸在了陆元儿的脸上。 “混账,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这群低贱如牛马的东西,再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让我母亲杀了你们……” 陆元儿也气疯了,被君不言如牛马一般拉回来就算了,还要被小兵羞辱。 这样的小兵,在战场上连她的垫脚石都不配,都是一群随时可以炮灰的低贱之人。 “元儿,住口。” 陆侯呵斥。 但陆元儿的行为已经彻底犯了众怒,登时群情激奋,只恨地上比较干燥,没有多少泥巴给他们扣,索性后面的兄弟已经接裤腰带放水了。 这场面,沈琼枝已经无语望天了。 “先把元儿放开。” 现在最着急最心疼陆元儿的人大概就是长公主了,她犹如疯了一般就要冲上去救人,却被燕北命人拦住。 “长公主冷静,此事不是你感情用事的时候,而是事关军法国法……”燕北警告。 “什么军法国法,还不是我们皇室之人一句话的事,你们放开元儿,放开元儿,有什么冲我来,”长公主怒吼,也终于说出了自己深藏心底的实话。 燕北的眼底瞬间涌现出无尽的失望。 他与长公主是同龄人,在军中也算共事多年,一直是比较敬佩她这样女子的,没想到,她骨子里竟如此的卑劣冷漠。 “抱歉,长公主,恕难从命。” 燕北咬牙道。 长公主恨声道“燕将军,你当知道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把人逼上死路。” 可惜她面对的是燕北,这个敢冒死为将士下城楼的人,一身的反骨,实在找不出一块顺骨头,道。 “陆元儿的事,明明可以关起营帐,我们内部解决,是她自己散播谣言,诬陷护国侯,又是她主动畏罪潜逃被追回,她但凡少做一样,事情也不会逼到此刻,现在众将士都看着,若是再次公然包庇,必然军心涣散,公信力大减,我们还要如何一心收复虎亭星河?干脆都回家算了,你也算历经过不少战事的女将了,不该不明白这个道理吧?你放心,纵然军法处置,也不会重伤陆元儿的。” 这已经是对长公主最大的让步。 长公主当然明白,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放了我女儿,燕将军,你们要什么都可以,放了她……那年她被弄丢,再次找到的时候,便是这样被人捆着手脚,浑身是伤,她受尽了凌辱……我不想让她再遭受这些了……” 谁知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忽然就晕厥了过去,是被燕北顺手给打晕的。 他已经跟长公主说不明白了。 陆侯也在一旁,他也是满面的复杂,但显然他比长公主还是多一些理智的。 “陆元儿,我问你,是不是你动了阵石,害死了那两千前沿将士?” 此刻已经有人发问陆元儿了。 原本陆元儿想否认大呼冤枉,但是一张嘴却变成了真话,“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不过才死了两千将士而已,你们嚷嚷什么……” 陆元儿吓的赶忙闭嘴,因为她的背上已经被贴上了真话符。 在真话符的作用下,周围将士更是继续加问“你为什么要动阵石?你是奸细吗?你诬陷护国侯你的良心不痛吗?你怎么这么坏?你做的这些事情长公主都知道吗?” 此刻无疑是公开审判了,陆元儿不想受辱,她知道这真话符是有时间限制的,她索性直接咬破了舌头,死死撑着时间过去。 直到背上的真话符箓自燃。 但不管她如何挣扎,她已经算是彻底承认了,只能眼含怨毒的狠狠瞪着沈琼枝,都是她,都是她害她的。 “贱人,还我兄弟命来……” 各路泥巴,此刻才算彻底招呼到了陆元儿的身上,伴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 “住手。” 燕大元帅立刻出言制止,陆元儿自有军法处置,不可在这羞辱,于是立刻将人就给拖下去了。 “元帅,按照军法,陆元儿所犯的罪,等同叛国,是要杀头的……” 有人小声道。 燕大元帅有些为难道“先杖责三十关起来,她的事情,我自会上书京城,到时候把人送回去,究竟要治什么罪,由陛下定夺。” 杖责三十,已经是军法了,他必须给那死难的两千将士一个交代,否则,皇亲作乱,祸害人命,他这个做元帅却轻轻放过,那这仗也当真是没得打了。 不如都回家的好。 于是陆元儿被群情审判后不久,就被带到刑场,重打了三十大板,送了回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陆元儿隐约看到人群里,过去的作死小分队成员,秦无邪,魏争鸣,桑青还有顾玉书,也在望着。 过去他们关系要好的时候,还一起发誓说要有难同当的,可如今他们就这么看着,竟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求情,哪怕是护着她。 你们好的很! 第46章 洛家 反观作死小分队这,早就被眼前的事实给冲的不知东南西北了,加之陆元儿犯的是众怒,他们敢上前求情,那不是招恨吗? 过去与陆元儿交好,一来是因为长公主,二来是因为陆元儿做事任性又冲动,关键时候是一杆好枪。 如今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与陆元儿划清界限了。 作死小分队的塑料情,今日彻底破碎。 “表妹,你以后可要远着陆元儿一些,总感觉她疯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秦无邪对桑青道。 桑青默默点头。 魏争鸣则直接转身离开,跟这几个人混,没前途! 待秦无邪也走后,桑青对顾玉书道“听着,这一战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万不可错过,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早先在京城的时候,她是一心想把沈琼枝踩在脚下,如今她认清了双方的差距,便是一心的不想落于沈琼枝之后。 你是很强,但我们夫妻也不会太差,我们会迎头赶上去的。 …… 惩戒完陆元儿。 燕大元帅即刻就修书一封,以玄术快速传递回了京城。 周武帝得知真相后大为震怒,他也没想到陆元儿竟是被长公主给宠成了这副样子,如今长公主夫妇也跟着名声尽丧,这还打什么仗,已经失了人心,不如回家的好。 于是即刻将长公主夫妇和陆元儿给传召回了京城,作为替补的将军,则派遣了桑侯和魏侯,这下桑青夫妇高兴了,以后有亲爹在总是会多一些照拂的。 随着长公主一家的惨然回京,阵石之事也算彻底翻篇,大家都开始拧成一股绳想着如何收复虎亭。 这一日,魏侯与桑侯,也日夜兼程抵达了灵州,而与他们同来的还有三个年轻人。 分别是十三侯中的洛家人与燕大元帅的孙儿,燕子川,最后一位则是个女扮男装的玄术师。 经由君不言介绍,沈琼枝才知道那女扮男装的女子,是周朝皇叔,凌王的女儿,娉婷郡主。 据说也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 “我猜,燕家小将燕子川是专门找洛家传人,洛秋堂去了,洛家虽是十三侯,但洛家子嗣凋零,所剩不多,加之他们家的玄术功法与旁人有些不同,所以后来就不想做官了,而是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了,唯有国中发生大事才会出来。” “哦?洛家玄术有何不同?”沈琼枝来了兴趣。 君不言一笑,继续道“天下玄术,几乎一半都出自你们沈家,但偏偏洛家不是,洛家是祖上自己领悟的玄术。” “到底是什么玄术,你还神神秘秘的,”沈琼枝揶揄实则是真有些好奇了。 “是画。” “画?” “没错,画,传闻洛家先祖是一位书画大家,后来天下妖祸横行,许多惊才绝艳之辈都纷纷顿悟了玄术,洛家先祖顿悟的玄术便是画,可落笔成真,当然,这真,是指玄术上的真,比如,他画出的恶鬼,可扑人,画出的神将,可驱邪,有没有听说他先祖最传奇的一战?” 君不言开始滔滔不绝道。 但沈琼枝已经想起来了,恍然道“我叔父好像跟我说过,原来说的是洛家先祖,传闻,当年开国一战,他阵前画出千军,脱画而出,将敌军杀了个片甲不留,不过那一战,他也耗尽了心血,虽一战成名,却也油尽灯枯,他的笔力也就此成了绝唱,后人再难以企及。” 沈琼枝感慨道。 “我洛家先祖虽一战油尽灯枯,但他以一人之力守住了一座城,想来先祖本人并不遗憾,遗憾的只是世人,从此失去了他。” 这时一个幽幽的笑声传来,就见一个白衣书生打扮的人,背上背着一个书篓子,含笑而立。 他便是十三侯之一的洛家后人,洛秋堂。 与京 城那些二世祖气质上就有千差万别的不同,令人如沐春风。 “洛公子,久仰大名。” 沈琼枝赶忙道。 洛秋堂已经几步上前,温和笑道“应该是我久仰大名才对,早闻沈家后人现世,理应登门拜访的,后来的路上又听说了你大破敌军的金石阵,实在感佩……” “惭愧惭愧,若洛公子在,必然也会有破军的法子……” “行了行了,你们俩再互吹下去,天都要黑了,”这时一个懒懒的吐槽声传来。 沈琼枝才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将军,眉宇间与燕北眼睛很像,应该是燕家小将燕子川了。 燕子川见沈琼枝在看他,立刻傲娇的一笑,“燕子川,见过护国侯,能让我心中佩服的女子不多,护国侯绝对算一个。” 想到自家老头子,说到护国侯的时候,那嘴都咧歪了。 “燕家儿郎也是名震天下,那一战,燕北将军所为,实在令人感佩……” “一般一般了。” “咳咳,你们究竟要互吹到什么时候?”君不言已经忍不住开始疯狂吐槽了,这两个人怎么莫名看着有些生厌。 “国师大人。” “嗯,你们是去主营帐吗?你们先去,本国师与护国侯还有些话要说,”君不言臭屁的道。 燕子川和洛秋堂对看一眼,便识趣的走了。 “你要说什么?”沈琼枝问。 君不言有些不高兴的道“不是我要说什么,而是你要说什么?” 沈琼枝才想起来,“哦,那日多谢国师了,若不是国师追出灵州把陆元儿给追回来,那死难的两千将士可就死不瞑目了。” “好说好说,”傲娇的国师大人这才又把尾巴翘起来,问“你好像很追捧那个洛秋堂?” “没有啊,不是你说他们家先祖很传奇吗?” “其实本国师也很传奇,”君不言一甩大宽袖,认真的道。 沈琼枝一愣,一时没太明白,“国师年纪轻轻就是国师了,想来,你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啊。” “是的,没错,与我家族无关,我从小就被师父看重,当作国师的苗子给养大的,你可知,我的玄术是什么?” 君不言炫耀般的道。 沈琼枝客气又不失尴尬的点头,道“不是符箓师吗?听说这个玄术很值钱的。” “对对对,很值钱,不过我有两种玄术,”君不言故意卖关子。 沈琼枝却更奇怪了,道“其实这话国师不必与我讲,因为很多玄术师,除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另外的玄术本领,都是关键时候保命用的,越少人知道越好,就像我也有别的本事,但是我不想告诉旁人。” 君不言“也不想告诉我吗?” “是的,没错。” “那你未来的夫君呢?” “嗯,你可以参考一下顾玉书。” “好的,本国师明白了。” 君不言颇有些受伤的点了点头,就不说话了,搞得沈琼枝有点莫名其妙,国师大人今日有点反常啊。 第47章 敌国国师 主营帐内。 主帅将军还有年轻一代的,已经齐聚一堂,但此刻气氛上却是有些低沉。 “可是前方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沈琼枝问。 燕北表情凝重的点头“探子来报,敌军的金石阵被破了之后,便打算在下一次交锋的时候,派出鬼军迎战。” “鬼军!” 沈琼枝愣了一下,一时有些不太知道,这是名字上的鬼军,还是实质意义上的鬼军,如果是后者那简直不敢想象。 君不言解释道“敌国当年与圣祖争锋天下的时候,之所以始终立于不败之地,便是因为敌国圣祖的手中掌握有一只十分神秘的鬼军,唯有敌国皇室可启动,一旦鬼军出动,几乎片甲不留,据传,那是五百年前盛王朝百里氏的陪葬大军,盛王朝巅峰时期,百里氏企图横跨阴阳,求得长生,所以陪葬鬼军要到地下世界,征战天道,至于他有没有办到,旁人不知道,只知道盛朝覆灭,敌国圣祖意外掘开百里氏的坟墓,放出鬼军,不仅如此,还与鬼军签下某种契约,鬼军会为敌国皇室征战天下,两年前,两国圣祖争锋天下,敌国圣祖以为手握鬼军便可所向披靡,可惜,这世上出现了一个他的克星。” “我家祖上?” 沈琼枝厚着脸皮问。 其实也不是她脸皮厚,毕竟当年沈家先祖的名号,太响亮了。 于是,一双双古怪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沈琼枝赶忙讪讪一笑,“那个,如果我说错了,当我没说。” 洛秋堂忍不住一笑道“你这沈家后人有点意思,自己祖宗家的事情,承认的都如此不自信吗?没错,便是你沈家先祖沈云鹤,集合十三侯之力,布下鬼神莫测的遮天大阵,与敌国鬼军在星河之外厮杀了整整三日之久,据说杀的是昏天黑地不见天光,最后所向披靡的鬼军销声匿迹,再不敢过星河半步,那一战十三侯之中死了许多的能人异士,鬼军重创,甚至反噬了敌国皇室,这其中隐秘外人就不知道了,所以大家再次听到鬼军二字,才会如此表情。” 沈琼枝了然。 鬼军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个鬼军,就不清楚了。 但沈家却只剩下了她这个,不太成气候的晚辈。 “想这些有什么用,还没见过杖都没打呢,就怕东怕西的,要我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若实在打不过在说打不过的,大不了马革裹尸便是。” 燕子川有些不耐的一震自己的长枪,说了一句。 而他这初生牛不怕虎的少年意气,倒是将在座的一干老将说的有些拨开云雾的感觉,“没错,思虑那么多没用,先打了再说,再精妙的战术都是从打仗的过程中慢慢调整的,哪有纸上谈兵论胜败的,再说,敌军强,咱们也不弱嘛,那日大破金石阵不就很是大快人心。” “没错。” “且先会会他们的鬼军,只怕就是个名字哄人,若当着那么厉害,金石阵那天怎么不出来……” “就是……” 大家这么七嘴八舌的一说,反而到没之前那么低沉了。 攻城的号角声是在第二日响起的,这一战,双方想来都是多方准备,燕大元帅的意思是且先佯攻,试探一下敌军的守城实力。 不想才刚兵临城下,就见虎亭城上,对方已经摆下阵台,如此明显且规模的阵台,一看便是此战局,玄术师的比重会更重一些。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若依旧以玄术师为主导,周朝明显是稍稍弱于对手的。 而对方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此刻两军对垒,敌军显得颇为傲慢,就见那阵台的中央,此刻端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持羽扇,翘着二郎腿,显然非正派军师,颇有些歪门邪道之感。 “那便是敌国国师,此人阴鬼狡诈,千万要当心。” “只是看这架势,不似要开战,要像是要谈判……” 周朝众将士刚心中腹诽完,就见那敌国军师缓缓一抬手中的羽扇,城楼上的战鼓声登时微微停歇,那敌国国师方上前一些,道。 “周朝主帅何在,出来说话。” 双方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相隔距离并不近,但这声音众人却是听的明明白白。 燕大元帅自然毫不示弱,同样以玄术扩大声音,显得几分豪迈粗狂的道“怎么?敌国这是要谈判投降吗?若你们即刻退出虎亭与星河,或许本帅还可饶尔等一条狗命。” “哈哈哈……” 敌国国师仰头大笑“这么多年没见,想不到燕流云你这老匹夫还是如此的又臭又硬,说起话来凭的让人想捏死你,只是你要看看清楚如今的情况,你周朝玄术师已然落寞,我大楚,却是如日中天,虽说此番攻城,是我大楚率先挑起,但是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两百年前,庆元四年,你周朝仗着玄术师众多,屠戮我边陲一城的事,你们忘了吗?我们就是来报仇的。” 说到这个话题,沈琼枝眼眸微微一暗。 不禁想起了那次屠城的各种因由。 就听燕大元帅冷冷一哼,“你们如今不是也屠了我周朝星河一城,咱们也算仇深似海,还在此废话作甚?要战便战。” “要战便战。” “要战便战……” 身后的周朝将士,立刻山呼海啸般的大喊了起来。 “死到临头还不知死活,”敌国国师则冷冷一语,随即继续道“你们只怕没有要战便战的资格,因为我朝鬼军一旦复苏冲杀,你们连苟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臭老头,你吓唬谁呢,当我们吓大的不成?” “哈哈哈……” 敌国国师也不知是当真胜券在握,还是故意虚张声势,他笑的极其癫狂,片刻才道“本国师之所以与你们废话,主要是因为在大战前,想见一见那传闻中的沈家后人,毕竟鬼军冲杀之下片甲不留,不知道那沈家后人的尸首还能不能拼凑起来,所以想提前见见,可有沈家先祖风采啊?” 燕大元帅冷冷一语,“鬼军吗?两百年前,不是同样折戟于我周朝边陲?今日又有何颜面在现?” “那是因为两百年前,你周朝有沈云鹤,如今你们还有吗?哈哈哈……” 周朝这边的将士,这才终于微微有些变了脸色。 沈琼枝却是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他们是想先跟我们斗法,想以玄术碾压我们,之后彻底摧毁我军的信念。” 第48章 斗法 洛秋堂道“斗法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本就是一个玄术师的时代,若能先以玄术斗法摧毁我们的信念,的确是一本万利的好办法,但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洛秋堂虽上了战场,可依旧没有穿铠甲,一副书生的打扮,还背着他的书篓子,但说出的话却是格外硬气,彰显出他本身的不俗。 “没错,我们也不好惹。” 燕子川附和,身后的年青一代玄术师们更是一脸的战意高昂,摩拳擦掌,斗法便斗法,不上场,谁也不知道输赢。 既然周朝已经看穿了敌国的意图,燕大元帅也不废话了,直接道“你们想与我周朝玄术师先斗法?” 敌国国师这才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道“没错,主要还是我大楚的玄术师们,比较仰慕沈家后人的风采,说,若此生不能与沈家后人一战,实在遗憾,但本国师想着,今日一战之后,说不定那沈家后人就要被鬼军所杀了,所以便成全了他们,怎么,周朝不敢?” 燕大元帅冷笑“说话莫要阴阳怪气,你们不过是想试探我周朝的玄术,我等也想见识见识你楚国的玄术,若是怕了,岂非让你们笑话了,只是要怎么斗,我周朝说的算,你们敢吗?不会就只是一群,只会制定规则的小丑吧?” “小丑……” “小丑……” 敌国国师大怒“好,规则你来定,我便听听你能定出个什么规则来。” 燕大元帅胸中早有决断,道“你我双方摆下阵台,玄术师攻城,本帅知道,以你那卑鄙的性子,必然是安排了绝顶的刺客来刺杀本帅吧?咱们斗的便是你我的项上人头,攻城期间,谁的刺客先行得手,便算谁赢,输者,即刻败走认输,可敢?” “元帅不可……” 周围将士一惊,元帅竟以自己的项上人头作赌! 燕大元帅道“有何不可,说的好像咱们若输了,我这项上人头就能保住似的,儿郎们,这一仗,好好的打,本帅的这颗人头可就拴在你们的裤腰带上了,可别给我丢人了。” “是。” 见燕大元帅还能如此谈笑风生,众将士登时肃然起敬。 君不言道“元帅果然不愧为十三侯之首,放心吧,这一战,我等必然使出全力。” “一切,按我们之前部署的计划行事,不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我们的计划不变,”燕北提醒。 众将士默默点头。 “有何不敢,”敌国国师冷冷一哼,同样一副决然之色,因为他们双方都知道,敌国能否继续在周朝攻城略地,全看这一战。 而周朝能否守住疆土,收复失地,也全看这一战。 而此番敌国来犯,最大的倚仗便是有一玄术种族归顺了敌国,便是要仰仗术法,力压周朝,报这百年来的所有仇怨。 当然,敌国还有一个梦想,梦想,失去了沈云鹤的周朝,玄术师力量已经慢慢衰退,曾经辉煌的十三侯,如今也都成了一群酒囊饭袋。 敌国便可攻城略地,去他们周朝京城看看,毕竟,那里曾经都是前朝的疆土,前朝天下被一分为二,楚国占据的地方,便是前朝的都城。 所以楚国一直都以正统自居,认为周朝才是逆贼,奈何,百年前周朝有一个沈云鹤,一人便为周朝守住了国门。 楚国也只能饮恨星河之外。 而周朝看楚国,则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前朝余孽,周朝的建立是民心所向,天地龙脉轮转的结果,你这前朝余孽还敢在此群魔乱舞。 “咚咚咚……” 急促的战鼓声再次响彻云霄。 周朝这边也开启了阵台,沈琼枝为主,洛秋堂与君不言为测,燕子川持长枪护法在一旁,此刻众人双目如电,紧紧盯着敌国的阵台。 就见敌国国师已经退居到了后面。 而敌国的阵台前,也多出了两道身影,分别是一个跳舞的妙龄女子,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 “那女子应该是玄舞师,那中年男人,若猜的没错,便就是金石阵的主人了,”君不言猜测。 因为那中年黑衣男人从一上来,目光就紧紧盯着沈琼枝,仿佛看到宿敌一般。 “不知哪里来的野路子,也配觉的,沈家后人是他的宿敌吗?别上前一招就给打的屁股尿流吧,”燕子川则无情嘲讽了一句。 他声音很大。 那中年黑衣男人闻言,立刻面色一变,眼底露出阴毒之色,“黄口小儿好生牙尖嘴利,我修行阵法几十载,岂会败给你们几个小娃娃。” 燕子川于是来劲了,笑道“诶呦,你这不是自爆其短吗?金石阵便就是被比你小一轮的沈家后人破的,你一个倚老卖老的上来跟我们斗法,不觉得丢人,反还觉的很光荣是吧。” “哼,不与你们口舌之辩,咱们手上见功夫。” 黑衣中年男人冷冷一语。 “不可轻敌。” 燕北提醒了一句,双方鼓点越发急促,就见敌国那妙龄女子,已经在法阵前翩翩起舞,只是她的五步十分怪异,给人阴森恐怖之感。 “妖女。” 魏侯当即搭弓拉箭,包裹着玄术的羽箭瞬间就飞了出去,只是他犯了一个和顾玉书一样的错误,那就是,低估了敌方阵台的防御。 金石阵起,任何暗器羽箭全部都伤不到那女子。 “要杀他们,得破阵啊?” 桑侯看了沈琼枝一眼,虽说两家关系诡异,但这这种时候唯有仰仗,身为阵师的沈家后人。 “布阵之人就在那里,我自有法子破阵。” 周朝往敌国射箭,敌国自然也不会闲着,纷纷的羽箭由上而下,要比周朝的箭更凶,却都被凌空一道无形的盾牌给抵挡,正是君不言的盾牌符箓。 “我这符箓价值千金,诸位可要速战速决了,”君不言半开玩笑的道。 “不好,快看。” 就见虎亭城楼上,随着那妙龄女子的舞步越发诡异急促,整个虎亭城池上,瞬间黑气氤氲,天空也是遮天蔽日。 “她这是做了什么?” “这是一种古代招魂的舞步,也是玄术的一种,她要将虎亭城将近百年死难的孤魂都召唤出来,好生歹毒厉害的法子。” 君不言道。 第49章 朱砂玉笔 “什么?那得多少厉鬼?” 有人惊呼。 “不要怂,我们是来打仗的,不是看戏的,不管前方是什么,相信我们玄术师,攻城,”燕北大吼一声。 战旗挥舞。 大军瞬间冲锋,声势浩大,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之震颤。 “周朝人疯了吗?明知前方是万鬼阵,还敢来?哈哈哈哈……” 敌国人得意大笑,可惜还没笑完,周朝阵台上,那个看着最不起眼的年轻书生,已经微微一笑,瞬间摊开自己巨大的画卷,手持玉笔,道。 “该小生了,周朝,洛家,洛秋堂,还请多多指教。” 言罢,洛秋堂已经挥毫泼墨,轻点朱砂,在画卷上画出了一只红色的怪鸟,道“此鸟专爱食鬼,今日便吃个饱吧。” 燕子川在一旁看的焦急,“人家是万鬼阵,你才一只鸟,吃个屁……”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洛秋堂朱砂笔猛的一甩,点点朱砂在画卷上溅出大片鲜红,朵朵鲜红瞬间化作了他的食鬼鸟,哗啦啦带着一股说不出墨香,还是鲜血的腥臭,足有上千只食鬼鸟,挥舞着火红色的翅膀,就朝着万鬼阵冲杀而去。 因为是飞的,所以要比冲锋的将士还要先到一步。 于是漆黑的天幕上,立刻被一片热烈的红给冲散,这是独属于洛家的红。 万鬼阵立刻被食鬼鸟所压制,那敌国的妙龄女子也没想到周朝还有这样的奇人,一时忙着继续跳舞,一面召唤出更厉害的鬼怪。 沈琼枝原本还想起阵,此刻见洛秋堂格外优秀,竟是一人之力将万鬼阵给堪堪压制住,她便无需起阵,而是全身金光四溢。 当日在京城见过沈琼枝斩妖的人都知道,她这是又要法神出体了。 “我法神出体期间,没有任何防护,还请国师与燕小将军,为我护法。” “护国侯尽管去便是,今日谁敢动你,便要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燕子川上前一步,威风凛凛的道。 敌国那边的黑衣中年人,见沈琼枝居然敢法神出体来攻杀他,一时冷笑,道“果然是个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才初出茅庐没多久就敢跟人斗法神,就不怕有去无回吗?若是被人斩杀法神,那可是不得超生的。” “所以……连我这个后生晚辈都敢,你敢吗?” 沈琼枝冷笑相讥道“你年纪比我大出一轮,不会,不敢吧?若是不敢,还是快些归回楚国老家颐养天年吧,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黄口小儿……” 那黑衣中年人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他今日已经连番被两次挑衅,如何能忍,关键他的确自持岁数,觉的哪怕对方是沈家后人,也顶多是个小丫头,没什么可怕的。 当即也祭出了自己的法神,随着金光闪烁,黑衣人的法神也脱体而出。 一场法神大战,在万鬼阵和食鬼鸟的惨烈厮杀中,迅速在天空短兵相接。 “洛公子,给我一匹马。” 沈琼枝忽然朝地上,正与那玄舞师斗法激烈的洛秋堂,喊了一句。 洛秋堂显然游刃有余,此刻也是斗的兴气,像个狂书生一般,哈哈大笑道“给你,只是一匹马怎么够呢……” 说完,他另一支笔,大笔一挥,竟是画出了一辆轰隆隆的战车,朝着高空驰骋飞奔,正好带着沈琼枝的法神,碾压苍穹,厮杀而去。 这一幕是无比震撼的。 下面攻城冲锋的周朝将士见此,登时一个个群情激动,这玄术师的斗法太特娘的刺激了。 敌国国师自然也看到了这些场面,一时有些怔愣,早先他还以为周朝如今都是靠着那沈家后人,勉力支撑。 一个金石阵就将他们打的不敢露头,如今才知道,十三侯并没有没落,依旧还有少年英才出现。 “轰… …轰……” 周朝的火器营已经将虎亭城的暗道炸开了,这下他们不光是从城楼上攻杀,还有人从暗道进入虎亭城,原本严密的城池,此刻像个筛子。 楚国,就这样要败了吗? 当然不可能! 敌国国师有些阴鸷的老脸上,闪过一抹冷笑,“你们是挺强的,这一下我也是不得不承认的,但我楚国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哼哼,以为进了虎亭城,就赢了吗?进了城,你们就知道,什么叫战争才刚刚开始,嘿嘿嘿……” 城下天空都是一片厮杀。 魏侯爷与桑侯爷,亲自带着兵马疯狂推进。 此刻就混在冲锋队伍中间的桑青和顾玉书,一面跟随推进,一面还在时时刻刻观察,元帅安排的刺杀队伍,他们也要跟上去,必要的时候便一同上去刺杀。 尤其刚才燕大元帅与敌国国师还当众,用自己的人头做赌注,若最后斩下对方头颅是他们夫妇,那才是天大的功劳。 任凭沈琼枝他们在天上如何的使劲浑身解数的厮杀,最后都他们不及他们的功劳。 桑青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只见天空黑云滚滚,万鬼嚎叫,那画出来的食鬼鸟,有的被万鬼啃食,有的争相食了万鬼,斗的好不激烈。 而黑云之中,两道金光,伴随着画出来的战车,隆隆作战,也不知打成了什么。 虽然不想承认,但同样身为十三侯之一,桑青是真的有些嫉妒沈琼枝,洛秋堂之流,为什么他们有如此之能。 “青青,你在想什么呢?” 顾玉书此刻才发现桑青竟是走神了,这里可是战场啊。 桑青赶忙回过神来,目光紧紧跟随着刺杀的几个人,见他们往暗道的方向走了,也快速拉着顾玉书过去。 “青青,你有没有听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声音?” 顾玉书忽然拉住桑青多说了一句。 桑青侧耳倾听,只感觉耳边全是厮杀的声音,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别的声音,就算是有,也多半会被厮杀声给淹没。 “你在胡说什么?他们进入暗道了,我也尽快过去。” 桑青此刻满心都是加入刺杀行动,也顾不得别的了,不过这次桑青还耍了一个小心眼,上次对阵敌国的金石阵。 前沿冲锋的将士死的那么惨烈,若是有的选,她才不要做前沿冲锋的,所以不管战事如何,她都拉着顾玉书始终保持在中段的位置。 当看到前面有将士惨遭伏击,桑青也没有冲上去救人,只快速躲在角落,一味要紧紧跟着刺杀的队伍,她今日必须要立功。 第50章 疯魔了 “救命,救,救我……” 这时前面炸开的密道口,忽然爬出了一个周朝玄术师,无助的朝他们伸出了手,顾玉书一眼认出,这还是他当初入伍的时候认识的朋友。 正要伸手去救,却被桑青一把拦住“你不觉的奇怪吗?现在所有玄术师都从密道入城,他为什么往出爬,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兄弟,里面什么情况?” 顾玉书问了一句,依旧要把人拉出来,谁知刚一靠近就被眼前的一幕,吓的到抽一口凉气,就见那玄术师的下半身,也不知被什么怪物给咬的血肉模糊,他已经疼的意识模糊了。 “兄弟……还有救,别怕……” 顾玉书激动的就要从身上翻找治愈符箓,每个玄术师都配备有一张,是关键时候保命用的。 但桑青又拦住了他,“你疯了,治愈符箓就一张,给了别人就等于把自己的半条命给了……” “可他还有救,他的治愈符箓已经用了,再不救……” 顾玉书一急。 但桑青已经目光冷漠的道“不,他已经没救了。” “什么?” 开始的时候,顾玉书还没听懂什么意思,然后就见桑青上前一刀结果了那垂死挣扎的玄术师。 “兄弟,这样就不疼了,别怪我们,治愈符箓珍贵,你残了半边身子以后也是生不如死的,不如现在就去了,还能算个英烈。” 桑青喃喃,不知是安慰死者还是安慰她自己。 “你做什么?” 顾玉书都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但他下意识的动作不是责怪桑青,而是左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 因为这是一处比较偏僻的暗道入口,该进去的玄术师都进去了,普通士兵只会正面攻城,不会进入暗道,所以附近只有他二人。 桑青的那一刀,也比较隐秘,就算被人看见,也以为她是查看战友情况,结果对方在她怀里断气了。 至于武器,谁的手里都有武器,谁的武器上都染了血,更不会觉的奇怪。 “你……” “你吵什么?”桑青警告一句,“你没看到他挡住了入口,他受伤太重了,等战争结束以后再来救人,他疼也疼死了,不如给他个痛快,他会感谢我们的。” 顾玉书竟是被怼的哑口无言。 他没有说,桑青杀死的这个玄术师,是他曾经的朋友,尽管后来关系没那么亲厚了,但也是一同作战过的。 桑青有些看不惯顾玉书的怂样,恼怒的道“你忘记我们此来的目的了吗?我们是来立功的,想想你顾家的侯爵,想想你家中的祖母,母亲,姊妹,他们都等着你,你难道要空手而归?你丢得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走,没时间了。” 桑青很生气,也很憋屈,旁人都是男人建功立业,女人跟从,怎么今日的顾玉书却怂的像个怂包,像是没见过死人一般。 “可你这样做,与陆元儿又有什么区别?” 顾玉书有些激动的问。 桑青一时更气愤了,“你拿我跟陆元儿比?她害死了两千多前沿将士,我只是帮一个将士解除痛苦,她是为了泄愤,我是为了进去刺杀,怎么可能一样,顾玉书,你再叽叽歪歪下去我们俩就全完了。” 她最后警告了一句,就率先进入了暗道。 顾玉书到底还是没有在和桑青争论,或许他潜意识里觉的,桑青也许是对的吧,只是记忆中的桑青,逐渐开始有些面目全非。 起先他们只是不甘心。 如今,已经是不择手段了吗? “青青,这密道是刚炸开的,敌军也不知道,应该里面不会有危险,可刚才那个玄术师明显是被人袭击了,我们不要鲁莽。” 桑青却神色冷漠的道“所以我才带着你走在后面,就算有危险, 前面的人也已经帮我们试验过了。” 所以,所有的人,都是为了你的功劳而付出代价吗? 这是顾玉书想说不敢说的。 他真的有些看不起自己了。 而思量间,二人已经快速穿过地道,正式进入了虎亭城,此刻刺杀的队伍应该已经埋伏在了主将台那边了。 只是当顾玉书和桑青进来的时候,发现城内怎么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已经被前沿队伍杀完了吗?不过没关系,只要那个敌国国师还在,我们的功劳就还在,”桑青感觉自己彻底进入了执迷,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军功。 “不对,如果被前沿进来的玄术师给杀完了,怎么地上没有尸体?”顾玉书立刻指出不对的地方。 “还有,这里好像也听不到城楼上的战鼓声?反而……”顾玉书又说出了一条不对的地方,而心里的不安也越发的扩大。 “青青,你有没有听到一阵……箫声?有人好像在吹箫。” 顾玉书继续道。 出了暗道,随便绕几下就走到虎亭城的大街上,昔日热闹的街上,安安静静的,秋风萧瑟,落叶卷起。 “顾玉书。” 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句。 顾玉书慌忙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个他不敢想的人,沈琼枝,沈琼枝依旧还是那身国师府的白衣。 有些气愤的质问他“我朝已经战败,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抢攻,害死了所有的玄术师,你简直不是人,我回京后会如数禀报陛下,将你顾家满门抄斩。” “不要……” “顾玉书,你为什么要杀我?” 地上,一个浑身是血的玄术师,爬着过来抱着顾玉书的腿,正是刚才桑青杀的那个玄术师。 “我们不是朋友吗?入伍那天,还说要并肩作战,你为什么要杀我……” “不是我杀的。” 顾玉书像是被牵动了神经,有些惊恐的大喊。 “顾玉书,去死吧。” 面前的‘沈琼枝’,忽然拔剑朝她杀了过来,顾玉书猝不及防,竟是被‘沈琼枝’一剑给砍到了肩膀。 “琼枝你冷静一点,不是你想的那样……” 而眼前的沈琼枝也不是沈琼枝,其实是桑青,桑青也听到了萧声,然后她就看到她的眼前,站着那个敌国国师,已经重伤了,她现在冲上去便是立下大功。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哈哈哈,你别跑啊,我杀你了就能立下大功了……” 第51章 好像我能 “住手,住手……” 远处隐约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呐喊声。 一个吹箫的黑袍人,则站在屋顶,望着脚下的‘人间炼狱。’ “哈哈哈哈……” 他无声的笑了笑,愚蠢的周朝玄术师,以为从密道进来就可以里应外合了吗?整个虎亭城都被幻术笼罩,你们进来,只会自相残杀。 就见原本‘干干净净’的长街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玄术师的尸体,有人修为弱一些,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有人修为高深一些,一眼就看穿了幻术,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队友被幻术迷惑了,把他们当成敌军,疯狂的砍杀。 此刻唯有一队玄术师还在勉力支撑,但更悲剧的是,他们的对手不是别人,居然是自己的战友。 “住手,是幻术,快住手……” “传音符,传音符在谁的手里……” “发信号……” 各种绝望的呐喊充斥在周围,顾玉书也是这个时候清醒过来的,就见在追杀他的人,不是沈琼枝,是桑青。 “青青你……”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哈哈哈……” 桑青异常诡异兴奋。 与此同时的周朝阵台前,已经有人用传音符将虎亭城内的信息传出去了,“……幻术,城内有幻术,所有人都在互相残杀,快,想办法破阵……” “救命啊……” “啊……我不想杀你,求你别杀我,你清醒一点……” “所有人念冰清咒,不要停……” 传音符里,不断传来城内玄术师的凄厉惨叫与各种围追堵截的声音,足可见那边的情况到底有多凶险。 燕大元帅等人在了解情况后,也是面色大变。 “幻术阵法,这已经失传有快百年了吧,我记得两百年前那一战,幻术一族,几乎被沈家先祖屠戮……这是哪里冒出来了?” 意思是,已经有将近百年,战场上的人已经没有遇到过这样规模的幻术阵法了,所以长久下来,很多人都会默认,那玩意已经销声匿迹了。 正常的玄术师和经验老道的将士,都不会有这方面的预判,所以此番才会被敌军给杀了个措手不及。 就在这紧张时刻,忽然一个声音道“幻术已经失传,如果本国师猜的没错,这应该是不完整的幻术,以幻术残篇结合音杀所出现的阵法,如果是这样的话,破起来也似乎没那么难。” 燕子川这一刻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居然有人说能破? 虽说燕家爷孙纠结的要死要活,但时间上也不过片刻罢了。 “国师大人,是你说话吗?” 燕子川不敢置信的问,这一刻,君不言在他的眼里绝对是光芒万丈还镶金边的。 君不言不耐烦的问“你见过这么英俊的鬼吗?” “不是,你真的能破阵?祖父,国师说能破阵,君不言你真是……你要是真能破阵,救了城内的玄术师,以后不管你说话多难听多毒舌,本公子都不跟你为难了,”燕子川高兴的已经语无伦次了。 君不言不屑一笑“好,我记住了,以后我骂你的时候你不准还口。” “绝不还口,以后京城谁说你坏话,我就帮你打他们……” “不用打他们,让他们骂。” “为什么?” “因为我贱啊。” 燕子川“……”这人,就很难评。 “只是若我破阵,护法的事情我就做不了了,燕子川,护国侯和洛秋堂的命,就放在你手上了,你守不守得住?” 君不言严肃的问。 燕子川立刻一脸坚毅的道“我可以……” “洛秋堂的命无所谓,关键是护国侯的,她法神离体,身体若有半点闪失,我唯你是问。” 君不言冷冷一语,眼底这才多出了一片认真之色。 “末将得令。” 就是你这托付也太双标了,洛秋堂莫名其妙遭到了暴击。 就见那边君不言已经收起了防御符箓,转而从他的空间符里拿出了一把琵琶,是的,一把古拙的琵琶。 也不知从哪又拉出了一只凳子,国师大人一卷长袖,竟是坐在阵台上弹起了琵琶,看着有些女气的样子,但那琵琶之声却如金石开裂一般猛然响了起来。 第52章 三凤儿护法 原来君玄澈不光是弹琵琶,还在琵琶上多加了一张传声符箓,琵琶声同时也传入了虎亭城内。 铮铮的琵琶声,在君不言修长白皙的五指间,一声高过一声,仿佛恨不得要将那弦子给扯断。 就在燕子川愣住的时候,前方虎亭城周围,立刻嗖嗖的射来了暗箭。 “周朝阵台没有防护了,杀啊……” 燕子川瞬间醒悟,现在哪有时间惊叹,赶紧护法吧,好生刁钻的敌人,国师才刚撤下防御片刻的功夫,就来攻杀了。 “三凤儿,看你了。” 燕子川低喝一声,他手中长枪便是家传的凤凰枪,他祖父那杆叫大凤儿,他爹那杆叫二凤儿,所以他这杆,就叫三凤儿。 三凤儿枪感知到主人的战意,发出微微的震颤,仿若凤鸣,然后在暗箭飞来的瞬间,燕子川舞动起他的三凤儿枪。 周身玄术流转,整个人化作了一道天然的防护,将所有暗箭尽数打落,落下一地的残影,枪影…… 其中有敌国刺客摸了上来,也依旧被燕子川一枪挑飞,毕竟他是燕家子孙,武功玄术自然是不弱的。 “来啊,还有多少,今日便让小爷我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身后,君不言铮铮的琵琶声,犹如开山裂石,周身更是被玄术带起了一阵狂风,白衣猎猎,琵琶声声。 沈琼枝则白衣独立,手捏法决,法神却是已经在天空与敌国的阵师,斗了好几个回合,眼看就站在了上风。 洛秋堂则挥毫泼墨,食鬼鸟之后,又画出了一只赤面神将,脱画而出,杀向群鬼。 燕子川百忙中看了一眼,问“这赤面神将怎么看着像我。” “看你武枪,便是从你身上来的灵感。” “……我没那么丑吧!” 此刻两国阵台前,又是弹琴又是跳舞,又是画画,又是吹箫的,热闹的简直不是一星半点。 再看虎亭城这边,声音通过传音符传到了虎亭城。 城内前一刻还在厮杀的玄术师,登时脑子都清楚了过来,愕然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有人巨刀正要砍自己的兄弟。 有人一剑已经刺穿战友的肩膀…… 此刻众人如梦方醒,当然也包括陷入厮杀的顾玉书和桑青二人,此刻桑青也都看清楚了一切。 “你不是敌国国师!” 桑青还有些失望。 顾玉书便是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谁在弹琵琶,我刚才好像是听到了琵琶声,才忽然脑子清楚的……” “是音杀,是音杀……” 已经有经验深一点的玄术师猜到了什么,“是那琵琶声救了我们,定是我军中的高人……” “快看,敌军。” 劫后余生的虎亭城内玄术师,刚一出幻境,就发现城内屋檐上此刻站满了弓箭手,似乎正要射杀他们,没想到这群玄术师就脱离了幻境。 这是敌军没想到的。 玄术师这边则是暗呼好险,真的就差一点点。 “放箭。” 而敌军那边又何尝不是暗呼,就差一点点,不过这也丝毫不妨碍,城内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如梦方醒的玄术师们,也顾不得身边重伤的战友了,能拖着就拖着,能护着就护着,若是无能为力的也只能这样。 迅速又手忙脚乱的打落箭雨,退到了身后各种掩体里,好在虎亭城内都是建筑,七拐八拐的到也适合巷战。 顾玉书和桑青也跟着退到了巷子里,但此刻的桑青,在经历过幻术生死后,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目标。 她要加入刺杀小队,她要立功。 此刻桑青的眼角刚好看到有刺杀小队的人还活着,他们没有恋战而是迅速朝阵台的方向摸去。 “ 走,快跟上,记得掩护我。” 桑青紧随其后,就追了上去。 而此刻城下的斗法也正如火如荼,沈琼枝与那黑袍阵师,斗的也是尤为激烈,但是这么久都没分出高下,也从侧面说明了沈琼枝的厉害。 她小小年纪就将敌国阵师缠斗至此,也足够一战成名了。 这时听到周朝那边琵琶声声,另一个执着箫的黑袍人也迅速上了城楼,目光紧紧望着对面,究竟是何方高手,居然能破了他的音杀幻境? “穆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幻术已经失传,周朝定然不会留有应对之策,所以的你音杀幻境是十拿九稳的吗?怎么如今才刚开始,就被敌军给破了?” 楚国国师,那须发皆白的老头,也是满面的质问和气愤。 指望你扭转乾坤呢,结果你上来就完犊子了。 那被唤作穆先生的黑袍人,在确定破他音杀幻术的并不是那传说中的沈家后人后,一时面上更是无光。 原本若是沈家后人,他还有两句托词,如此连托词都没了。 但倘若君不言知道他的态度,必定是要尖酸刻薄的骂他你这臭不要脸的知足吧,若不是在给本国师七八年,刚才那一下你就直接秒成渣渣了,还觉的脸上无光,十年后够你吹的,便宜你了。 “那白衣人是何人?”他问。 立刻有知道情报的道“是号称沈云鹤转世的周朝国师,君不言。” 穆先生险些没一口老血吐出来,周朝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不过这年轻人的确厉害的很。 “国师莫要生气,待我亲自斩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不过就算我们这群老东西败了,不是还有那传说中的鬼军,连咱们楚国人都未曾见过呢,不知今日有没有荣幸大开眼界。” 楚国国师冷冷一哼,“你还是先杀了那人吧,鬼军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那是连他也做不得主的事。 他心里自然是也想看到鬼军出动,将那周朝屠戮殆尽的场面。 穆先生闻言不在言语,而是持着手中的箫,开始认真又动情的吹了起来,只是你可不能觉的他是对情人吹。 而是对仇人,君不言破了他的幻境,便就是仇人,他必须杀了对方,否则以后还怎么在楚国立足? 凄凄苦苦的箫声,幽幽的,慢慢的,看着仿佛没有任何杀伤力,但此刻在这穆先生的玄术加持下,化作精神力,直直就送到了君不言的耳边。 当落到他耳边的瞬间,他便觉的有种催人心肝的难过与痛苦,仿若恨不得直接饮剑自刎了好。 这音杀,还是一把软刀子。 若是寻常人,可能此刻早已痛哭流涕的自杀了,可君不言是什么人?那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天下人羞愧自杀他也不会。 第53章 吹拉弹唱 “音杀还不错,可惜杀我,还差点。” 君不言轻嗤一声,就放下了手中的琵琶,此刻虎亭城里的幻术已经破除,短时间他是重新拉不起来了。 而比拼音杀,他似乎又有些吃亏,便丢下琵琶站了起来,对燕子川道“好好护法,接下来,才是关键。” “啊,哦……好的……” “傻不愣登的,本国师真是……” 君不言有些头疼。 而对面的敌国阵台下,则在上演着另一出好戏,周朝的刺客与阵台附近的内应已经接触潜伏了。 只待寻到最好的时机,便一起冲上去杀了敌国国师,哪怕最后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他们也是虽败犹荣。 没错,能被派来行刺的人,全部都是已经签了生死契的。 此刻,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着。 远处攻城的声音,山呼海啸,但此刻在所有刺杀死尸的心里,世界却是安安静静的,他们都在等待着命令。 躲在暗处企图摘取胜利果实的桑青,也在小心的观察着,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是怎样的,但她仿佛听到快城破了。 一旦城破,刺杀还有什么意义?这些元帅派来的刺客怎么还不动手?难道是因为他们怕死了吗? 桑青有些焦灼的等不及了,然后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抛砖引玉。 “玉书,掩护我,我去杀了那个敌国国师。” 桑青忽然决然一语,此刻她乔装的是楚国士兵的衣服,快步就冲上了城楼,顾玉书拉都拉不住,你这是擅自行动。 “什么人?” 守城楼的士兵立刻喝问。 桑青既然敢来刺杀,肯定是有一把刷子的,她通晓敌国的方言,立刻用方言道“紧急军报,必须当面传话。” 那守城的敌国士兵立刻露出疑惑的表情,便就真的放行了。 毕竟这只是第一道关卡,上面还有第二道,第三道。 可惜桑青的方言攻势,第二道的时候就不顶用的,敌军士兵立刻看出了不对,桑青已经拔剑砍杀了。 不远处的顾玉书见此,也没有时间犹豫了,立刻搭弓拉箭,他的箭法的确百发百中,立刻就将桑青前面的道路给扫清了大半。 桑青身手灵活,瞬间就冲上了城楼。 但是躲在暗处潜伏的周朝刺客却是傻眼了。 “没有看到刺杀信号啊,怎么就开始刺杀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些人之所以能被派来刺杀,都是多年合作的默契了,一时都不敢动手,但一时又都想到了一处。 已然打草惊蛇,不如就都上吧,而且留给他们的时间的确已经不多了,而发信号的人见此也知道没得选择了。 只是心中无比恼恨这哪里来的二愣子,生生打乱了他们的部署和节奏,哪怕他们的信号也是此刻,但心里的节奏也给打乱了。 这可是玩命的活! “动手。” 首领终于发信号了,周围潜伏的杀手都暴露了,直接朝着阵台,那敌国国师冲杀而去,其中不乏有潜伏多年的老刺客了。 真是一朝都废了。 桑青见此,还心里一喜,看来自己动手的时机很好,周朝刺客也是这个时候动手。 殊不知,这几个刺客吃了她的心都有。 “有刺客。” 而双方既然定下了刺杀的约定,敌国这边肯定也是早有准备,准确的说,是等候多时了。 早已设下了埋伏,所以当周朝刺客冲上来的时候,近乎一半的人都落入了圈套,死于非命。 而原本这些人是不用死的这么快,这么憋屈的。 …… 而与此同时的周朝阵台这边,也几乎遭遇了一样的刺杀,楚国刺客同样精 锐,几乎无孔不入。 不同的是,他们的目标竟不是燕大元帅,大概他们自己也不相信能杀了燕大元帅,所以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阵台上的沈琼枝和君不言。 这两个人,随便杀一个都是大功一件。 原本若是刚才,君不言弹琵琶的时候,或许这些刺客还形不成气候,偏偏君不言在放下琵琶之后,没有继续辅助护法,而是也迅速起阵,法神脱体而出。 “国师是符箓师,还通晓音杀,怎么连阵法都会,法神也可离体……你到底还会多少东西啊?” 洛秋堂见此,惊的下巴都掉地上了。 不得不说,君不言这个沈云鹤转世的名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因为两百年前的沈云鹤,便是多边形战士,传道天下。 但这样,所有护法的责任就都落在了燕子川的身上,燕子川一个人怎么承受的来,没办法,洛秋堂只好襄助于他,二人忙的手忙脚乱。 在看不靠谱的国师大人此刻在干嘛,他法神飞出,直直就冲上了敌国城楼。 法神是虚幻的,同时也是强大的。 而敌国也没想到,周朝这边居然有两个可法神出体的阵师,要知道,法神出体可是极高的境界。 这怎么被周朝搞的好像很不值钱的样子。 “小心,那法神要杀……国师……” 城楼上的敌国士兵很快发现了君不言的意图,所有人立刻如临大敌的挡在楚国国师的身前。 可惜,他们只猜对了君不言一半的想法。 因为君不言的目标从来不是敌国国师,而是,同样法神离体的黑袍中年人,他冲破守护阵,直接手起刀落。 那正与沈琼枝斗的难舍难分的黑袍中年人,登时感知到莫大的危机。 “不要啊……” 他凄厉的一声呐喊,肉身的头颅已经掉在地上。 黑袍中年人哪里还敢恋战,飞快的就要回到自己的肉身,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等回到肉身的时候,头已经没了。 所以阵台上立刻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具无头男尸,在原地的蹦跶,似乎的呐喊哀嚎。 然后他的法神因无肉身可依靠,只能惊恐的化作一团金色的火焰。 “啊……” 凄厉的惨叫,震穿人的耳膜。 沈琼枝自己也没想到,她与敌国阵师的战斗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但不得不说,对方不愧比她大一轮,确实是一个棘手的对手。 “沈琼枝,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阵台,周围都是刺客,我看燕子川那小子不靠谱,你也想落得那个人的下场吗?” 君不言大喊了一声。 第54章 头都给打掉了 沈琼枝不敢耽搁,飞快的就要回到自己的肉身,只是当飞到周朝阵台上空的时候,发现已经打成一锅粥了。 燕子川和洛秋堂为了保护他们俩的肉身,直接给背在了身上。 “把肉身给我。” 沈琼枝大喊一声。 燕子川已经杀的狼狈不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法神回来了,怒道“你终于特么回来了,要累死小爷了,不过小爷我幸不辱命,走你……” 不由分说,他一把就将背上的肉身,往天上那金色的法神丢了过去。 沈琼枝的法神与燕子川抛来的肉身,凌空就合二为一,那一瞬间,沈琼枝重新感觉到了身体的沉重感。 但是,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可也没空感觉了,沈琼枝落地后立刻加入了战局,她功夫也不弱,将冲上阵台的刺客一掌拍飞。 好强的内力? 法神大战还能涨内力吗?她惊喜的发现。 然后目光所及处,便是燕子川惊喜的表情,和洛秋堂那天崩地裂般的表情,接着,沈琼枝还发现,洛秋堂背上也背着一个肉身。 那个肉身,怎么说呢,就是有点眼熟。 嗯,沈琼枝看看肉身,洛秋堂看看沈琼枝,燕子川左右都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国师大人?你怎么了?” 燕子川立刻古怪的问了沈琼枝一句,于是沈琼枝终于知道哪里不太对了。 “洛秋堂,国师怎么了?” 燕子川还二愣子似的去问洛秋堂,反观洛秋堂的表情,真的是……耐人寻味,想笑,不敢笑,想皱眉,却不敢幅度太大,总之就是,挺难受的。 空气一度陷入尴尬的寂静。 “洛秋堂你怎么了?你内急吗?”燕子川问。 于是洛秋堂用一张便秘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燕子川,道“燕小将军果然是神勇无敌,佩服佩服,大功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自求多福吧! 以国师大人的小脾气,还不活啃了你。 此刻君不言也冲了回来,虽然只是杀了对方阵师,但两国战局胜败已定,他无须再出多余的力气了。 但是…… “快,护国侯回来了,”燕子川兴奋的大喊,然后直接拉过洛秋堂背后的‘沈琼枝’,就迎了上去。 洛秋堂快速后退,此事与我无关。 君不言只感觉沈琼枝的肉身冲了上来,还奇怪呢,这么热情,那本国师自然不能辜负了佳人的热情,于是…… “不要。” ‘沈琼枝’大喊一声,出口的声音也是男的,但是已经晚了。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已经发生了,君不言也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居然进入了沈琼枝的肉身? 这怎么可能,修习法神的时候,师父明确说过,法神只能回到自己的肉身,不可能与旁人契合。 若是能与旁人契合,那敌国的那个阵师也就不用死的那么惨了。 乱了,都乱了。 ‘沈琼枝’和‘君不言,’此刻都愕然抬头看着对方,从对方的眼里却只看到两个字,卧槽! “你们……” 唯有洛秋堂还在保持满脸的求生欲。 显然刚才二人上错身的一幕,唯有洛秋堂给看的清清楚楚,燕子川这傻逼不靠谱玩意还没发现呢。 “你们怎么都怪怪的,傻了吗?” 燕子川傻傻的问。 君不言和沈琼枝在匆忙震惊中,快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决定了答案,君不言一挥袖子,却发现是女装窄袖。 不悦道“此事先不要提,那边还打着仗呢,虽说本国……本侯杀了那阵师,已经定了乾坤,但也不能轻易掉以轻心。” 燕子川一愣,“那敌国 阵师不是国师大人杀的吗?我刚才看错了吗?不能抢攻哦。” 君不言在沈琼枝的身体里,也只能咬牙忍了,暗骂傻逼。 沈琼枝则在君不言的身体里,口气温和的下意识道“不,是他杀的。” 于是君不言看了她一眼。 燕子川立刻道“早闻国师大人与护国侯是一对爱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战功都送,你们好宠啊,还有,国师大人跟人说话,素来都是欠他万两黄金似的,唯有跟护国侯说话,才这样温柔吗?” 君不言和沈琼枝,俩人差点没齐齐一口老血喷出来。 造孽啊! 但鉴于身体互换,法神可以进入别人身体这种事,在玄术史上都是极其罕见的事情,所以二人都极其克制的选择暂且隐忍。 顺便还警告的看了洛秋堂一眼,洛秋堂立刻飞快的抿嘴点头。 不说,打死不说。 “快看,敌国国师的头被咱们周朝刺客给拿下了。” 这时,忽然传来惊呼,众人又是一惊,老实说,这本来是一场没抱什么希望的刺杀,甚至燕大元帅都不同意。 但我方刺客还是组织了这次行动,却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于是众人激动的定睛望去,就见果然有人一人站在虎亭城的城头,手中拿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人…… “是十三侯之一的……”燕子川已经激动的大声道。 “宋藏,是宋藏。” 沈琼枝眉头一展,宋家,他听说过,早在两百年前就跟随在沈家先祖身边的家族,而这个家族的玄术天赋,就更特别了。 是隐藏和刺杀。 天生的刺客,因为性质特殊,所以很多军中人是见不到宋家人的。 宋家与洛家差不多,因为人丁渐少,或许是性子的原因,不容于京城权贵门户,逐渐淡去。 但却依旧能在战场上发挥他们最大的优势。 “宋藏,送葬,有点意思,”沈琼枝喃喃。 同时也逐渐明白,这才是十三侯真正的力量,是如燕家,洛家,宋家这样的人,而除了他们,十三侯应该还有能人异士没有出现。 不光是敌国低估了十三侯,沈琼枝自己之前在京城,也低估了。 “既然敌国国师的头颅已经被斩下来了,那此战胜负已定,楚国还不投降吗?”燕子川激动的大喊道。 ‘君不言’无情嘲讽,“三岁小孩子才打赌说输赢,打从一开始就是互相忽悠人的,也就你真信啊?打仗靠的是真刀真枪,靠打赌?风坟头草都我这么高了。” “护国侯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国师大人了?”燕子川古怪的问。 ‘君不言’“……”我能说我就是吗? 第55章 宋藏!送葬 “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少说两句吧,”‘沈琼枝’则无奈警告。 “哎,护国侯说话也越来越像国师了?” 燕子川喃喃。 ‘沈琼枝’“……” 与此同时冲锋的号角已经全面响起,虎亭城破了,守城与敌军在与周朝大军短暂的缠斗后,立刻都开始疯狂的撤退。 敌国国师死了,阵台上更是一团乱。 宋藏在摘了敌国国师的头颅后,飞快的就跳下城楼,来送战利品了,至于阵台上,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那跳舞的女子,早就不跳了,国师都死了,阵师也死了,头都给打掉了,还跳什么跳,当即与那音杀的穆先生就跑路了。 到时国师的亲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事实,国师居然死了? “怎么办?回去怎么交差?”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没时间了,城破了,大军已经后撤,国师死了我们没法交代,抓几个活口回去回话吧。” 其中一个亲卫眼见没时间了,直接抓起了地上一个周朝刺客。 没错,这个倒霉催的周朝刺客就是桑青。 之前她冲上来阵台要杀敌国国师,本来感觉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天空忽然风云突变,她被敌国国师的亲卫一脚踹翻在地。 而也在这个时候,国师的法神忽然降临在了敌国法阵,当时桑青的第一反应就是,君不言也要抢功? 不过马上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君不言不是来抢功的,他是来杀阵师的,也在这千钧一发出手的时候。 整个阵台都乱了,当所有人看向那无头阵师的时候,桑青以为机会又来了,才发现,她已经被摔的爬不起来了。 周围的周朝刺客,也是被杀的杀,活捉的活捉。 所以这个机会就被从天而降的宋藏给捡了,宋藏的剑很快,几乎瞬间就取下了敌国国师的首级。 桑青心心念念的军功,就这样在她面前,被眼睁睁的抢走了? 正当桑青瞪大眼完全不知所措的时候,城破了,伴随着周朝瞬间高涨的冲锋与呐喊,桑青被活捉了,直接被国师的亲卫就给提着退走了。 她受了伤,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城内一直在远处,用弓箭掩护的顾玉书,在发现桑青失去踪影后,也想上去找人,毕竟桑青可是她的夫人。 但他刚一动弹,就看到许多退走的敌军从这路过,他一个势单力孤的弓箭手,怎么可能对上敌国这么多军人。 哪怕对方已经是被打的犹如丧家之犬,他也不敢迎上去,只好先躲入巷子,等敌军败走他再上去寻找桑青。 而这个时候,顾玉书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打算。 但也这个时候,周朝大军已经入城,顾玉书正要与大军会和,一侧的巷子里忽然跑出一个重伤的周朝玄术师。 “救……” “你怎么样?” 顾玉书顺手就要将人救下,却发现这玄术师的身后还有两个敌军追赶,顾玉书毫不犹豫,搭弓拉箭,一箭一个穿喉而过。 一旁的玄术师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随即赞道“好箭法。” “兄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怎么样?” 那人疼的直皱眉,脸上都是血,道“我的肩膀被砍了一刀,好疼,怕是我的治愈符箓已经用了,你的呢?” 顾玉书这才想到,他的还没用,可能之前的事情给他造成了心结,所以面对陌生的朋友,他毫不犹豫就将珍贵的治愈符箓给拿了出来。 贴在了玄术师重伤的肩膀,并且催动。 玄术师也没想到,战场上还有这么舍己为人的人?要知道,治愈符箓,就算离开战场这也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值钱是一方面,关键时候是 玄术师的一条命。 “多谢,你的恩情,我会记住的,”玄术师微弱的道。 顾玉书却不在意,“大家都是周朝人,是战友,互相帮助本来就是应该的,再说,我们已经赢了。” “是啊,赢了……” 玄术师越发的有些有气无力的,最后双膝一软就软在了顾玉书的身上,“背我回去……回去之后,重重有……算了,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 玄术师道。 顾玉书原本并没有在意这所谓报答,救人本来就是他自己想的,随即猜测,能混在国家玄术师队伍里的人,没准是十三侯的世家公子。 以后又是他的一条资源,他便认真了起来。 “我可以把你交给周朝士兵,但我身上还有要事,我得去救人,”顾玉书匆匆道。 “救人?你确定不是收尸?” 这玄术师好笑道“我看你刚才要往城楼上走,敌国国师的人头都被摘走了,就算为了泄愤报仇,上面的人也应该都死光了……” “死光了我也要上去,就算是收尸,我也要亲自去,她是我过命的人,”顾玉书忽然眼眶通红的道。 虽说他与桑青也算各种恩怨不对付,但到底,他是她的女人,且唯一的女人,也是战场上惺惺相惜过的女人。 而人就是这么奇怪,活着的时候,二人每天因为前途的事情吵吵闹闹,各种不甘心,埋怨,但意识到桑青可能已经死了,顾玉书的心中登时充满了后悔与难受,脑子里闪回的,也都是初遇时候的美好。 玄术师道“有情有义,值得称赞,但你也要看清楚现实,朋友,你知道我是谁吗?救了我,我可以帮你封侯,只要你把我交到大元帅身边,那些士兵我信不过,也不想去,怎么样?想清楚。” 他的话,本就充满了诱惑性,而且还是对顾玉书的诱惑。 顾玉书不知道眼前人是谁。 对方也不知道顾玉书是谁,但意外拿出了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封侯!自从丢了祖宗的侯爵后,顾玉书就充满对祖宗和家人的愧疚感,他做梦都想拿回侯爵。 所以这一刻他心动了,胸口的心也在疯狂的跳动。 “封侯,是多少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耀,你这么一个小小的玄术师不知道要在战场上奋斗多少年,你可要想清楚。” 对方类似蛊惑的问,像是在欣赏顾玉书的挣扎。 第56章 乌鸦嘴 而顾玉书也的确权衡利弊过,桑青已经死了,不如他为自己一次?但马上,顾玉书就改变主意了。 顾玉书是个忽视不了感情的人,甚至经常被感情所支配,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因为对桑青的一眼心动,而抛家舍业,也不会因桑青杀了一个战友,而对她心存芥蒂。 更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三言两语,而放弃去给妻子收尸。 “抱歉,你的条件很诱人,但不管多诱人,我都要去给那个人……收尸,她对我很重要,比命都重要,好了,你用了我的治愈符箓,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自己也是可以走回去的。” 顾玉书决然道,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毕竟他怕他再不走就抵制不了诱惑了。 “呵……” 身后之人发出一声有趣的笑,她见惯了见利忘义之人,没想到却在生死的战场上,看到一个有意思的人。 另一面的顾玉书,冲上城楼只看到遍地的尸体,他有些激动又悲伤的一个个翻过来查看。 说到底,桑青会这么冒险的来刺杀,都是为了他,她已是桑侯之女,却还为他这么拼命。 之前所有跟桑青的不愉快,都在翻开一具具陌生的尸体时,全部抵消。 但是最后顾玉书发现,这里的尸体居然没有一具是桑青的,难道,桑青没有死,她若没有死又能去哪里。 “青青,青青……” 顾玉书带着期望与忐忑,飞快的四处寻找了起来。 最后他在死人堆里发现了一个周朝刺客的活口,将之救出后,问“可有看到桑青,桑侯之女?” “桑青是谁?”周朝刺客不认识,却还是微弱的道“我之前看到,敌国人走的时候,俘虏了几个活口,你说的人应该就在里面。” “什么!” 顾玉书大惊,甚至生出了一丝绝望。 因为如果这里没有桑青,那多半是被活捉了,而当兵的,都是宁可战死也不愿被生擒的。 战死尚且留一世忠义的好名声,一旦被生擒那意义就不同了,必然死的十分屈辱,若是万一活着回来,世俗上也不会被接受。 所以顾玉书才会觉的绝望。 此刻周朝大军已经入城,敌军则退出了虎亭,他们仿佛早就想好了一般,只要吃了败仗,连逃跑路线都想好了。 此刻以燕北为首,魏侯桑侯为副,一前一后的入城。 也有些懵逼的望着空荡荡的虎亭城。 然后燕北招手,让手下前去附近的民宅看看,还有百姓吗?手下立刻寻了几处民宅,推开门,打开民宅的地窖,果然找到了躲藏在里面的百姓。 表明身份后,百姓们才知道是周朝打赢了,虎亭城如今又夺回来了。 “将军,敌国没有屠城,询问了一些百姓,敌军占领虎亭后也没有大肆的烧杀抢掠,也没有入室为难,只是不让他们随便上街。” 燕北闻言还有些惊讶,不是说敌军屠了星河城,以他们这样暴虐激烈的作风,居然没有为难虎亭百姓? “小心为上,先确定城中没有敌军,严守门户……” “是。” …… 城外阵台上。 众人面色各异,闻听敌军已经全部撤走,还没有伤害任何百姓,燕大元帅先是有些高兴,随即又有些诧异。 “难道他们屠了一个星河城,便觉的是已经报仇了吗?” “祖父,这仗就这么打完了吗?感觉好像忽然就没了,”燕子川还一副没打够的砸吧了一下嘴。 燕大元帅狠狠的怒瞪了他一眼,“混球,再敢胡说,老子打死你,打完仗不是好事吗?” “是是是……”燕子川也自知说错了话,赶忙道歉,然后嘴里又下意识的嘟囔,“主要之前不是说敌国出动了传说中的鬼军,这就都 跑了,我也没看见鬼军啊,想着这辈子能见一次也是,呜呜呜……” “你这个乌鸦嘴,还是少说两句吧。” 洛秋堂赶忙捂住了这厮的嘴,虽说整场斗法下来,他只是写写画画看着简单不累,实则他都要累死了。 毕竟他的每一处落笔,都是要耗费极大的玄术和精神力,要是被燕子川乌鸦嘴说中,敌国再来一队鬼军,那不是玩完了。 谁知洛秋堂刚捂住燕子川的嘴,忽然就感觉脖子微微一凉,一股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令所有人都面色一变。 包括此刻已经互换身体的沈琼枝和君不言,他二人也算此道高手,都有种仿佛突然被扼住咽喉的感觉。 关键,此刻他二人经历大战,都是精疲力竭,还互换身体,一时还不能运用对方的术法,若是当真来了更厉害的鬼军,岂非…… “现在跑来得及吗?” ‘君不言’问。 “来不及了。” 燕子川乌鸦嘴又开始了,然后他已经惊恐的指着虎亭城,城楼上空的天空,吓的都已经结结巴巴了。 众人这才抬头定睛一看,更是吓的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灰蒙蒙的天幕上,阴风骤起,虎亭城的城楼上空,由虚转实,缓缓出现了一道漆黑色的大门。 那门黑的,仿佛是地狱之门,不开则以,一开便要释放出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 “难道……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 最后两个字,燕子川愣是不敢说出口,因为他自己也想自打嘴巴了,此刻他们不想害怕,但这世上偏偏就有一种无声无息的威慑力。 让人不由自主的膝盖发软。 燕大元帅亦是一脸凝重的望着那扇黑门,道“应该是鬼军……孩子们,你们先走,能走一个是一个,我来挡着。” 这是燕大元帅唯一能为后辈们做的事情了,他们都是周朝以后的希望。 “快走。” 燕大元帅低喝道。 燕子川哭丧着脸“祖父,孙儿也想走啊……” “主要是膝盖不听使唤,没跪,我都觉的我有骨气了,”洛秋堂也是一脸的苦相。 沈琼枝和君不言对看一眼,心里也是无奈的,鬼军的一扇门,就已经让他们如此了,若是鬼军当真出现,那该是怎样恐怖的场面。 不敢想象。 两百年前,沈家先祖沈云鹤与十三侯的先祖是如何战胜这鬼军的。 “要死了吗?” 第57章 时间到了吗 这是沈琼枝最直观的感受。 君不言摇头,“不一定,如果楚国当真掌握有这么厉害的鬼军,只怕早就横扫天下了,哪里还会败走虎亭城,这不合理,我猜,他们也未必能真正驱使这鬼军,就是出一扇门吓唬吓唬我们吧……” 谁知他的吧字还没落地呢,寂静的空气里,传来“咯吱”一声,门开了,只是这开门的轻微之声。 此刻却如那地狱鬼音般的恐怖刺耳,直钻灵魂,令人牙酸烦躁。 燕子川已经双手扶着腿,一步一步想要跑了。 剩下的人则绝望的看着,那道鬼门开出的缝隙,下一刻,那漆黑的鬼门,瞬间就被一股恐怖的妖风从里面吹开。 沈琼枝看到,鬼门之中,燃烧着蓝色的火焰,当真仿佛是从阴曹地府开出来的侧门吗? 她知道逃不掉了,脑子里第一反应只是,临死前,能见一眼传说中的鬼军,似乎也不错。 “呜呜呜呜……” 明明还是白日,但整个天地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乌云遮日,鬼门大开,伴随着一阵凄厉的破风声,一队鬼军骑兵当真冲了出来。 “真的要死了,呜呜呜,我还没娶媳妇……” “本国师如此经天纬地,俊翻天地的人才都没哭,你哭什么?闭嘴。” “护国侯你疯了?你是护国侯啊,不是国师……你还不如我呢,都吓疯了……” “燕子川你能不能闭嘴,都要死了,就别败坏本侯名声了,我才是沈琼枝,”沈琼枝气的冷冷一语。 燕子川看着眼前,‘身份交换’的二人,哭的鼻涕泡都忘了吸了。 “你们都疯了!” 仿佛贫嘴能抵消恐惧,言语间,鬼军已经从城楼上方的鬼门冲出,众人这才看清楚,那鬼军都是骑兵,比正常的骑兵要高大一些。 无论是马儿还是鬼军,皮肤都呈现诡异的青白色,眼睛是红色,在暗夜下释放着妖光。 但这鬼军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残暴的杀气,而真正吸引众人目光的,其实是鬼军中间的一架战车。 那战车由三匹战马拉着,却不似作战的战车,而是有一个小小的车棚,车棚上轻纱垂落,鬼气迷蒙,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端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将军。 缓缓睁开一双猩红色,恐怖的眼眸。 关键,鬼军没有直接冲杀横扫他们,而是停在了不远处。 于是,虎亭城下便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人间军队站在地上,与半空中的鬼军遥遥相望。 人怂了,鬼没怂。 这一刻,仿佛呼吸都是沉重的,天地皆寂,冷风瑟瑟。 没有想象中的冲杀与屠戮,也没有想象中的吓尿裤子,只是与那鬼军遥遥相对着,终于,那战车内的鬼将军,忽然问了一句话。 “沈家人何在?” 此刻沈琼枝在君不言的身体里,下意识的道“在,我是。” 而君不言在沈琼枝的身体里,也下意识的道“在,我是。” 众人“?” 鬼军“?” 沈琼枝与君不言则无奈对视? 好像他们都没说错,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沈琼枝直接问“有何事,直说便是。” 其实沈琼枝更为震惊的则是,鬼军居然会说话,不光会说话,还会问话,这充分说明,鬼军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供人驱使,没有多少灵智的死物。 相反,他们仿佛有自己独立的思维,这也可以解释的通,为什么后来楚国皇室掌控不了鬼军了。 但同时,又说明了这鬼军的恐怖之处。 如此,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鬼军带脑子,不乱杀人,坏消息,鬼军跟沈家好像有仇……不会只杀她一人吧? 沈琼 枝吓的头冒冷汗。 但是她忘了,她现在在君不言的身体里,而鬼军,像是认得沈家血脉,那猩红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沈琼枝的肉身上。 里面的君不言估计都在哀嚎,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咳咳,那个,你找我何事?” 君不言用沈琼枝的身体,勉强的回应道。 空气,又安静了。 鬼军像是在用他不怎么多的脑子思考问题,周围的人却是吓的都要哭了,半晌,那车内的鬼将军终于像是想到了什么,问。 “时间,到了吗?” 这一刻,沈琼枝和君不言,都傻了……我们是谁,我们在哪,我们在做什么? “说话呀,我要尿了,”身后,燕子川小心翼翼的提醒。 沈琼枝与君不言则在眼神交流。 沈琼枝你回答,现在你是沈家后人。 君不言我是西贝货,别人不知道你不清楚啊,你要我回答什么?惹怒了在一刀劈了我,从此本国师也是为你挨过刀的男人。 沈琼枝汗颜我说人家也不听啊,现在鬼军就听你的,你蒙一个吧,死活好赖快点。 君不言你这无情的女人。 就在二人天人交战的时候,那战车上的鬼将军,忽然愤怒的加重了口气“时间……到了吗?” 他这一声,伴随着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快速跳动了起来。 当真是肝颤。 于是君不言仗着胆子,用沈琼枝的身体,回答道“时间,还没到呢。” “没到?” “是的,没到。” “沈云鹤在哪?” 鬼军继续问。 这一刻,沈琼枝自己也愁的变了脸,咋回答啊。 然后就听君不言顺口道“他忙,现在还见不到呢。” 沈琼枝的内心你是真敢说啊!他能信吗? 于是战车上的鬼将军,又用他不太多的脑袋瓜子,思考起了问题,又是良久,鬼将军喃喃道“为什么还没到?我等的太久太久了……” 说完,鬼军轰隆隆的调转方向回去了,是的没错,回去了,重新入了那扇黑漆漆的门。 沉重的大门,也在下一刻轰然关闭,呯的一声,逐渐消失在了天地间。 今日这道送命题,算是被君不言给蒙对了! 而没了鬼军的世界,像是瞬间又回到了阳间,天空的乌云也散去了不少,众人也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温度。 燕子川和洛秋堂直直的软倒在了地上。 燕大元帅骂了一句“瞧你们出息……还不快来扶一下本帅,腿软了。” 第58章 遮羞布 “元帅,你也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嘛,还说我们。” 燕子川嘴上虽抱怨,但手上还是快速扶好燕大元帅。 ‘君不言’也微微出了一身冷汗,道“看来我没猜错,敌军后来不能驱使鬼军了,果然是因为驱使不了了,但他们似乎很不甘心,所以这次又冒险催动了一次,但是鬼军已经不听话了,而且还有了自己的想法,大元帅放心,敌国的鬼军目前是伤不了我们。” 只是鬼军口中问的时间到了吗?没人知道答案。 但大家都隐约明白,应该是两百年前的那一战,沈家先祖与鬼军说了什么,或者画了什么饼。 导致鬼军一直在等一个时间,但是他们似乎又不能理解,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沈云鹤已经死去两百年了。 总之就莫名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过众人还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欢悦感,洛秋堂更是道“看来战争已经结束。” 敌军连鬼军都出了,看似将他们吓个半死,但同时也扯下了他们最后一块遮羞布,鬼军已经不足为惧。 若敌国还算识相的话,应该会主动让出星河城,至于星河城此刻的情况,沈琼枝有些不敢想。 但两国恩怨,又岂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楚。 此刻沈琼枝满脑子都是她跟君不言该怎么办,看着自己这身男人的身材,表情古怪。 “行了,别再陶醉本国师的绝美身姿了,”‘君不言’吐槽了一句,拉着沈琼枝就走了。 燕子川见此,感慨道“国师对护国侯还真是深情,一刻都离不开。” 不远处。 沈琼枝与君不言已经到了无人的地方。 君不言直接问“此刻你可能法神出体,咱们换回来。” 沈琼枝无奈摇头,“刚经历一场大战,虚的很,你呢?” 君不言道“我比你好一些,那这样呢?” 说着,君不言将一只手搭在沈琼枝的肩头,开始源源不断的给她输送了一些力量,这令沈琼枝更是惊异。 “你居然可以给我输送力量?” “你我法神可以混用,为什么不可以输送力量,而能造成这样怪事的原因,我也想了一会儿,唯一可能是……你我修行的是同一种功法的原因。” 沈琼枝不赞同“与我修行一样功法的人很多,没见过这种的。” 君不言点头“你说的没错,但天下人的功法虽然出自沈氏,但与沈氏也有不同,因为沈家先祖领悟的东西太高深了,寻常人只怕一辈子都学不深入,所以后面为了传道天下,你家祖上将功法做了一些修整,修的简单了很多,但最初的原本却留在了国师府,本国师便是那个不一般的人,所以给修了。” 沈琼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国师通晓这么多术法。” “哎,天纵奇才没办法,且着我一个霍霍。” 沈琼枝嘴角一抽,“难为国师了。” “还行吧。” 恢复了一些力气,沈琼枝立刻再次法神出体,君不言也法神出体,然后二人迅速的做了一个交换,才算彻底回到本体。 沈琼枝看到自己熟悉的身体,这才算彻底的放心了,今日可真是吓她一跳。 “走吧,我们也尽快入城吧。” 沈琼枝催促了一句。 谁知身后的君不言,忽然问“那个,刚才鬼军出现的时候,本国师太紧张没注意,你没趁机占本国师的便宜吧?” 已经转身离开的沈琼枝,依旧忍无可忍的快步冲回去,一个千斤坠,一脚将某人给踹飞了两米远。 “滚。” 之前陆元儿在的时候,也没见君不言这么贱啊,果然当她的身边没有贱人以后,君不言就是那个贱人。 半个时辰后。 众人 一惊齐聚虎亭城,当二人出现的时候,洛秋堂还眼神询问了一下,得到了一个确定的眼神,才算安心。 同时众人已经了解了情况,敌军果然没有为难虎亭城的百姓。 “元帅,元帅救人啊。” 这时外面传来呼喊声。 就见顾玉书已经不顾阻拦冲了进来,直直的就跪在了燕大元帅的面前。 “顾玉书,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时有同僚问了一句。 因为他们这批玄术师的任务,是跟随桑侯魏侯冲锋的,但当时却没人看到顾玉书这个神箭手。 “青青呢?” 唯有桑侯敏锐的发现了什么。 顾玉书面对岳丈,愧疚道“是我保护不周,青青被敌军活捉了,此刻生死不明,还请元帅救命啊。” 两国胜负已定,想要救人唯有谈判桌上谈判了。 但是一个小小的桑青还上不了谈判桌,所以这才是顾玉书求的。 “青青的好好的怎么会被活捉?还有,你们到底去做什么了?”桑侯面色阴沉的冷冷问。 “他们去做什么了?他们当然去做好事了,”这时,一旁有人冷笑。 顾玉书抬眸,发现是个脸生的青年,但是他能站在燕大元帅的身边,足可见此人的身份不简单。 “宋藏,你知道什么?” 桑侯立刻问。 原来此人便是斩下敌国国师的宋藏,亦是今日的首功。 所以桑青做了什么,躲在暗处的宋藏可谓是看的清清楚楚,但当时因为在潜伏不能出声,只能看着桑青和顾玉书一个冲锋一个掩护,一路的作死,打乱了他计划,令他的兄弟枉死。 宋藏虽得了首功,但心里却一点都不开心,恨死了顾玉书和那个桑青。 他原本平日不愿现身,今日特意过来就是要告状的,他要给他枉死的兄弟讨一个公道。 谁知还没张嘴呢,顾玉书就来了,当真是冤家路窄的很。 当即,宋藏就将桑青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桑青不顾军令擅离职守,还害死了刺杀队伍的战士,其罪当诛,回来也是要军法处置的,按律当斩的,你还有脸来求大元帅,我只恨不得她死在敌军的好。” 宋藏心中氤氲的怒火已经要溢出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那是我女儿,你居然诅咒她死在敌军,”桑侯激动的怒道。 桑侯怒,宋藏更怒。 第59章 臊的脸红 “你女儿?是公主吗?就算是公主也不能做出这种为了抢功,而蔑视同僚性命,猪狗不如的事,桑家有桑青,简直满门屈辱,桑侯若是不想被祸连的话,还是尽早大义灭亲的好。” “你,你……” 桑侯被怼的哑口无言,因为宋藏说的一点没错。 但桑青却是桑侯唯一的女儿啊。 桑侯气的只能揪起地上的顾玉书,怒问“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着青青,你们是夫妻,是不是你为了抢功劳,所以逼着青青去的,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桑侯一脚将顾玉书踹翻在地。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又有些滑稽。 桑侯本来就不太满意顾玉书这个女婿,是桑青死活非要下嫁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有发泄的意味。 而话落在顾玉书耳边,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他要是能左右了桑青的想法,何至于此。 他们俩的婚姻,说白了,一直都是女主男从,一切都是桑青说的算。 在京城是,在战场上也是。 更可笑的是,顾玉书这夹板气还是他自己抛家舍业的求来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沈琼枝反正是瞧着有意思,他们就这么围着看戏。 倒是门口的魏争鸣,说了句公道话,“桑伯伯,桑青是个什么性子您不知道吗?那素来是说一不二的,决定了什么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看不是顾玉书逼着她去,是她逼着顾玉书去才是。” “是啊,你那女儿打小就是个倔的,”魏侯也道,权当是拉架了。 桑侯也才找回了几分理智,在看顾玉书,有些披头散发,又有些狼狈的爬起来,活像被冤枉的小媳妇。 “不管如何,没护好自己的媳妇,都是你这做男人的无能。” 桑侯还是冷冷道。 大概从心里就瞧不上顾玉书,所以说话也是没礼也要强三分的。 顾玉书依旧一言不发,低着头像是认同,但是一个男人的屈辱感已经将他彻底淹没。 他刚才冲进来,是真心想救桑青的,如今到觉的,桑青不如就死外面的好,当然,这也是一时的气话。 但从这件事,他也看明白了很多。 “元帅。” 这时该桑侯的表演了,他微微跪在燕大元帅的面前,愤怒又焦急的道“桑青虽然年轻鲁莽,但到底还是个孩子,我这做父母的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生死不明,元帅若打若罚冲着属下来,属下愿将此番作战所有的功劳,加上顾玉书的,全都抵了桑青的过错,只求元帅救桑青一命,从此以后,就是开除她军籍,打她军棍都可以。” 他倒是一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样子,只是这场面,看着却莫名有些眼熟。 沈琼枝忍不住道“桑侯此言,可真是感人肺腑啊,桑青纵然千般不对,到底还有你这个父亲,这倒让本侯想起了前几日的长公主与陆侯,都是一片慈爱啊。” 不说长公主还好,一说,大家刚才死去的记忆又疯狂的活了。 有人讽刺道“桑青还是个孩子吗?都嫁人生子了要,也就在桑侯眼里是个孩子,陆元儿也是个孩子,只不过一个孩子不小心害死了两千前沿将士,一个孩子害死了刺杀队伍里的将士,还一心的想要抢功,你说我们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桑家侄女这么喜欢功劳,干脆我们把功劳都送给他们夫妻吧……” “就是,到时候给陛下的奏报上就写,冲锋陷阵的是桑家女顾玉书,杀敌无数的还是桑家女顾玉书,刺杀敌国国师摘了其人头的还是桑家女顾玉书……与敌国玄术师斗法,斗的难舍难分,大破万鬼阵,什么金石阵的,也是桑家女顾玉书,好不好……” “对对对……” 沈琼枝在一旁尴尬的已经快要笑疯了,都说这武将最是粗枝大叶,不善言语,如 今方知都是骗人的。 这一个个巴巴挺能说的,简直阴阳术满分。 直把桑侯和顾玉书的脸臊的生疼,关键,桑侯是为了女儿,在臊的腾也要求,顾玉书这个大冤种,是被连累的还要被当众讽刺。 还要交出自己仅有了一点点军功。 第一次,他生出了几分不甘心来。 燕大元帅也有些不悦的望着桑侯与顾玉书,问“你让本帅怎么救她?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好自为之吧,若之后谈判若能换回俘虏,本帅自会努力迎接,但救回来之后,也依旧该赏的赏,该罚的罚,桑侯你也是我麾下老将了,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末将明白。” 有了燕大元帅这句话,桑侯也算安心了几分,剩下的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其实当时燕大元帅是有意封锁消息的,战事还没结束,他不想节外生枝,可不知为何,第二日就走漏了消息。 很多人都知道了桑青抢攻被生擒的事。 其实当时在场很多人,想要彻底隐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没想到此事在军中引起了很大一片怨气。 尤其玄术师的队伍里。 虎亭一战,说不上有多惨烈但当时在城内遭遇音杀幻术的玄术师,才是真的惨烈。 死伤无数不说,很多活下来的还要背负上,错杀战友的愧疚感。 而这个时候被爆出桑青为了抢功擅离职守,还害死人的事,此事其实与他们没多大关系,抢的也不是他们的功,但人心中的怨念一旦聚拢起来。 随便一个火星子便能形成燎原之势。 各种舆论满天飞,素来在军中有些威信的桑侯,如今也一时不敢出门了,甚至更有甚者求到燕大元帅面前。 可以搭救任何一个俘虏,但绝对不能救桑青。 桑侯气的火冒三丈也没用。 但这些事情,在燕大元帅的眼里都是小事,根本不想理会,如今虎亭城已经彻底被他们掌控,百姓都在欢颂将士们的恩德。 下一步,便是星河城。 想到星河城,所有人的心境都是沉重的。 因为在最早的奏报里,便提到了屠城二字,而周朝皇室那边的意思则是,不必有任何顾及百年前的仇怨,先拿回星河,必要给敌军沉重一击。 第60章 来使 而打仗这种事,讲点道义可以,若是讲恩怨就矫情了,所以在简单的整顿一日后,众将士又众志成城的打算发兵星河了。 同时也是试探敌国的态度。 果然,就在准备发兵的同时,驻守在星河那边的敌军,派来了使者,使者还带来了一封信。 发信人的名字,则是楚国国师。 “那国师不是头都给打掉了,怎么还能发信啊,”周朝这边的副将调侃了一句,“那头现在还在营帐放着呢,招苍蝇,昨日当球踢了半日。” 原以为会看到那使者愤怒的神色,不想那使者始终淡淡,道“你们杀的那个国师,只是现任国师的代表人,我朝真正的国师,此刻便就在星河城,想亲自见一见沈家后人……” “有什么好见的,别告诉我们,你们国师是仰慕沈家后人,谁知道你们憋的什么坏水。” 立刻有人打断嘲讽道。 而燕大元帅不阻止,便说明这些都是他有意让说的,毕竟元帅是斯文人,有些难听的话也不好出口。 那使者也不恼,继续好声好气的道“我朝国师说了,自然也不会让沈家后人白去的,必然是有沈家后人感兴趣的事。” “若是你们耍诈,害了护国侯怎么办?若是有诚意,当是你家国师来虎亭城见我们才对。” 周朝将士怒道。 使者则目光直直望着沈琼枝道“沈家后人可愿与在下借一步说话?” 这明显是要说,不愿意让众人,乃至周朝人知道的话,沈琼枝也不知这使者究竟要做什么。 “哦,若沈家后人不愿意,在下也可以现在就说。” 谁知使者忽觉自己失言了,补救了一句,毕竟若借一步说话,那不是给沈琼枝多添猜忌。 “那你说。” 沈琼枝面无表情的道。 使者才道“那日沈家后人在宫里玲珑阁所看到的一切,我朝国师或许可做解答,鬼军为何要问沈家人,时间到否,我朝国师,或许也可以解答。” 说完,使者一副言尽于此的表情。 你若是想知道,便去见一见。 周朝将士则一时面面相觑,玲珑阁的事情他们不知道,但鬼军的问话早已在军中传遍了。 而敌国真正国师所抛出的话题,也的确是引起了沈琼枝很大的兴趣。 鬼军的事情她可以不知道。 但玲珑阁上的先祖手书,圣祖为什么杀了周朝圣祖,周朝圣祖又为何那么生气的去找沈家先祖。 他们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矛盾,都互相残杀了,为何外界却没有一点声音? 里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沈琼枝沉默了片刻道“但我不可能孤身前往。” 在想知道,也该先保全自己的安全,这是沈琼枝最起码的认知。 使者点头,“当然,明日,十里之外,两城接壤之地,我朝国师在那恭候,若沈家后人还觉的不放心,到时候可以带上任何人。” “好。” 说完,使者便转身回去了。 “哎,我怎么感觉那使者主要找的是护国侯,不是咱们啊?”燕子川发出感慨,专爱说大实话。 燕大元帅也拿出了手中的书信,正是刚才那使者给的,道“信上说的明确,敌国已经知道自己败了,无意恋战,那真正的敌国国师只想在临走前见沈家后人一面,之后便会弃城离开,日后希望两国安好。” “安好个屁,元帅我不是说你啊,我说他们,他们屠了星河一城,如今拍拍屁股就想走?我们应该立刻发兵,把他们赶走,赶走之前也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才行,还有,既然战败,也应该在谈判桌上说话,该赔款赔款,该割地割地……” “没错……” 众人想起此事就是义愤填膺。 却见燕大元帅表情有些莫测,这时燕北匆匆从外面回来,似乎是带回了什么消息,交给了燕大元帅。 燕大元帅看完之后,一副都知道了的表情。 “元帅,什么事啊?” 所有人才露出好奇之色。 就见燕大元帅,道“信中,那真正的敌国国师还说,他们并未屠城,只是放出假消息,囚禁了我朝探子,封锁星河,才造成了一些假象,刚才我让燕北去重新联络星河的探子,他们都回来了,并且与信中说的一样,敌国并未屠城。” 也算是为两国大战留了一分底线。 “但这章程不对啊,若投降,也该与元帅谈判。” 章程的确不对,而且还是大大的不对,难道不该先签下两国条约吗? “本国师以为,两国虽已有过几场较量,但我朝却并未真正看清楚敌国的真正实力,这次会面或许是个机会,元帅可派遣燕北将军亲自随行,或许能有答案,等有了答案再说谈判之事也不迟。” 一直沉默的君不言,忽然插了一嘴。 而他这句话也的确说到了燕大元帅的心坎上,“就照国师的意思,燕北,明日你护送护国侯前往星河接壤之地。” “末将领命。” “到时候别忘了……”忽听桑侯一急,有些别扭的道“还请护国侯,别忘了带回我朝俘虏。” 说着,桑侯朝沈琼枝深深一拜,他一直是不喜沈琼枝的,但如今也不得不伏低作小。 沈琼枝点头,只道“我周朝将士,本侯自会尽力保全,桑侯若不实在不愿与我说话,也不必勉强,我素来是不喜欢强人所难的。” 这话说的,仿佛桑侯才是那个小人。 但桑侯却不好反驳,也觉的自己之前是因为桑青的原因,才会对沈琼枝抱有偏见。 但如今,沈琼枝是帮助周朝攻破虎亭的英雄,收复疆土的护国侯,若自己再一味因儿女私情就别扭着,那的确就太被人看贬了。 以后都在一个朝廷混,不如万事留一面。 当即对顾玉书道“还不快感谢护国侯,她可是你夫人的恩人。” 桑侯瞪了顾玉书一眼。 顾玉书也只好学着桑侯的样子对沈琼枝微微一拜,只是这其中的感触与周围的目光,唯有他一人能真切感受到。 却不懂桑侯的用意,桑侯让他拜,绝不是想要趁机折辱顾玉书,而是想借此让众人看到。 第61章 我的恩师 他们已经冰释前嫌,同时也是倒逼沈琼枝,我们岳丈跟女婿都朝你这么拜了,你若是最终不能带回活着的桑青,那也是你的错。 各种舆论也会倾向沈琼枝,是不是她公报私仇等。 这一用意,顾玉书没看出来。 沈琼枝却是看的明白,好一个桑侯,还在小人之心吗?冷笑道“此事前路未名,连元帅与陛下都不知道会怎样,桑侯与顾将军还是别急着下拜了,若本侯最后没将事情办好,岂非都是我的错。” 桑侯一凛,“不敢。” 燕北都看不下去了,明明都是武将,一个个八百个心眼子,不喜欢。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起灶烧饭吧,都饿了。” …… 转眼便是第二日。 最终由元帅决定,由燕北与宋藏护送沈琼枝前往,两城接壤之日。 据说燕子川也十分好奇,嚷嚷着想跟着去,但元帅不准,最后惹急了燕北大将军,一脚丫子给踹回营帐,抠都没抠出来。 而彼时,沈琼枝已经在燕北和宋藏的护送下,缓慢出发,抵达了虎亭与星河的接壤之处,远远的,果然看到有人。 只是原以为敌国那边必然声势浩大的有数千精锐守护,却是没想到,敌国,竟只有一辆车,与几个随从。 此刻那敌国国师已经搭起了凉棚,周围轻纱垂落,只依稀看到里面有人,剩下的就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总之统共加起来,对方不过七八个人,反观周朝这边,足足有两千人的小队伍,嗯,没错,小丑竟是我们自己。 而敌国那边也没有阻拦他们带兵靠近,一副并不是打仗,只是郊游的架势,这倒让沈琼枝对这真正的敌国国师有些好奇了。 “见过沈家后人,我家国师已经恭候多时,请。” 一个侍从走上来,微微一礼。 而敌国对沈琼枝的称呼,从来都不是护国侯,一直是沈家后人,可见他们的内心只认沈家不认周朝。 “这两位将军在帐外候着便是,约莫也就两炷香的时间,我家国师也就与沈家后人谈完了。” 侍从道。 燕北和宋藏看了一眼对方,那小小的凉棚,心里的警惕也微微放下了一些,便点了点头。 他们就守在外面,沈琼枝独自进到了垂满轻纱的凉棚。 进来前她还在腹诽,难道敌国国师是个大姑娘,还怕见人吗?抑或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见不得一点风尘,但若见不了风尘,又何苦挑起战乱。 然而,当沈琼枝下一刻看到敌国国师的时候,还是被惊了一下。 而对方,也将她的惊愕给全盘接受了。 “沈家后人,我等你很久了。” 对方淡漠一眼,声音中透着经历岁月打磨后的冷冽和沉稳。 但对方的长相,却是一个十岁的稚童,模样干净,眸光乌黑,却生了一头的白发,却越发衬的唇红齿白。 令人不敢相信,这场战争竟是眼前这个孩子挑起的,而如果你把他当成一个孩子,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他应该是个老人,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用了一些术法将自己返老还童了。 所以敌国的国师一直都是他吗? 那日虎亭城破杀死的国师,可能都是他的晚辈。 想到这些,沈琼枝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然后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问“不知前辈今年是何年岁啊?” 敌国国师微微一笑,在这稚气的脸上,莫名显得诡异,“你为何不问问,我是用了什么功法,将自己变成这样的,还是说你早就知道?” “国师大人神通广大,就不要再互相试探了,咱们有话直说,莫要耽搁时辰了,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你说要告诉我,玲珑阁上的事,和鬼军的事,现在可以说了。” 沈琼枝开门见山的问。 敌国国师道“这么心急?” 沈琼枝挑眉,“你知道的,我们这些晚辈都是耐不住的性子,性子急一些还请担待。” “你就不好奇我这返老还童的功法?”敌国国师缓缓端起一旁的茶壶,给沈琼枝满了一杯茶。 但沈琼枝可不敢喝他的茶。 只露出疑惑的表情,“莫不是你想收我为徒?” 敌国国师摇头,“收你为徒,我还没这个资格,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这套功法,名叫破生。” “破生?什么意思?勘破生死?” “不,只是勘破了生,却没有勘破死。” “可是活着,不好吗?还能返老还童,世人想必都是十分渴求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仙之术?”沈琼枝与他扯皮,却并没有羡慕之色。 “那你为何不羡慕,不想学呢?” 敌国国师好奇的问,声音稚嫩又干净。 沈琼枝则如数道“因为家中长辈幼年的时候就教导过,天道有情,天道亦无情,区区凡人想要求得那不可求的东西,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看着仿佛得了好处,但天道给予的每一件东西,背后都标好了价格,凡人,企图与天道做交易,是不是有些多少不自量力了呢?” 敌国国师点头,“你说的没错,若当年我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呀。” “所以,国师想表达什么?” 敌国国师饮下自己的茶,感慨道“我就是不太明白,沈家先祖沈云鹤,明明他自己什么都明白,还能教导后人明白,自己最后却不明白了呢?哈哈,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恩师,正是沈云鹤。” 最后一句话,敌国国师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沈琼枝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说,教你这个功法的师父,是我先祖沈云鹤?荒谬,不可能,沈家是周朝人,与楚国素来为敌,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师父,还是说你……等一下,你师父如果是我先祖,那你岂非已经两百岁了?” 沈琼枝的表情,更加恐怖。 这未免太过炸裂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看吧,连你这个沈家后人都不相信我,你说我若将这事告诉旁人,谁又会相信呢。” 敌国国师感慨。 第62章 震惊 仿佛还很忧伤的样子,但沈琼枝的脸色却有些凝重黑沉了,要不是对方说的还算条理分明,不像个孩子,不然她还真怀疑是不是敌国故意整的恶作剧。 不过随即沈琼枝也想开了。 无论这敌国国师什么目的,他终究还是要说的,不如就顺着他说的继续聊,看看他究竟想要什么。 “我感到很震惊,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暂且就相信你几分,你既然活了两百岁,那想来必然是很厉害的,为何还有事要找上我?目的为何?” “目的是让你看清楚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沈琼枝玩味一笑,就见敌国国师那张干净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与他年纪不太相符的老成神色,道“你的先祖,沈云鹤,并非如世人说的那般犹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可怕,可怕的多。” 沈琼枝皱眉,“所以,你找我,只是想诋毁我的先祖?” 敌国国师笑了,“可以这么理解,但这是事实,也是我引你来的引头之一,你在你先祖留下的手书里,看到了他亲手杀了周朝圣祖,对吧?那是真的,没有人可以造假,那你可知他为何要杀周朝圣祖。” “为何?” “因为他背着周朝圣祖,做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他要彻底的轮转生死,他不满足只做一世的绝顶天才,他要……成仙,听上去是不是很荒谬?” 沈琼枝摇头,“不算太荒谬,我若有机会成仙,我也会想的,只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您当年不是也接受了破生?不也被返老还童给吸引了?” 沈琼枝的夺命双连问,把敌国国师给问住了,他也只能无声笑了笑,可是他后悔了呀。 果然沈家人,没几个是正常的。 他这个活了两百年的老妖精,反而是比较正常的。 “但是他成仙的代价,可能是要举世陪葬,”敌国国师忽然幽冷的道。 “可有证据?”沈琼枝问。 她面上平静,但内心已经微微起了波澜,这一刻,她感觉要么这敌国国师疯了,在胡说八道,要么她自己疯了,居然听他胡说八道。 “没有证据,如果非要说证据,那个手书,和鬼军就是证据,”敌国国师道。 “怎么说?” 国师继续道“我的功法叫做破生,便是勘破生的道理,我也因为这个功法活了两百年,但这两百年我却不得自由,被这功法所累,而我知道,你的先祖在研究破生的时候,还一同研究的另一套功法,名为破死。” “破死?” “没错,一个是勘破生的道理,一个勘破死的道理,而死的那个道理,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你的先祖实在惊才绝艳,他所创造出的功法,世上能修炼的人少之又少,哪怕这两个他引以为傲的破生破死,想要在芸芸众生中找到能修炼的也是屈指可数,我算是一个,而另一个被你先祖看上的人,便就是……周朝圣祖。” 敌国国师逐渐笑的诡异。 “那周朝圣祖以为沈云鹤将他当作兄弟,一心一意的信任维护,屡屡帮助他通过练功的瓶颈与关卡,一次次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又不计回报的帮他建功立业,让他成就不世的功业,利用,其实都是利用,便是利用他修炼破死,待练成之日就杀了他,等他重生,当然,成功了会重生,失败了,就是真的死了,甚至可能化作孤魂野鬼,不得超生……就像我这样,虽活着,可与孤魂野鬼有什么区别。” 望着沈琼枝惊讶的目光,敌国国师继续再接再厉的道“事实证明,他的确杀了周朝圣祖不是吗?至于鬼军,他能帮助我这个敌国国师修炼破生功,为何不能帮助敌国控制鬼军?最后他封印了鬼军,不是因为鬼军的厉害,而是因为他用不着了而已,他,才是真正掌控鬼军的人,你们都被他给骗了,而我,而 周朝圣祖,都不过是他沈云鹤的试验品罢了。” “或许我们是他唯一的试验品,或许,他还有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沈琼制则微微瞪大了眼,她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敌国国师的言语居然惊世骇俗的到这种地步。 沈云鹤的确杀了周朝圣祖。 至于周朝事后为何没跟沈家决裂,可能便是知道了破生功的用处,虽圣祖本人不接受,但他的后人与身边人应该是接受了,所以就奉沈云鹤为神明般的存在。 至于鬼军。 说跟沈云鹤没关系谁信,人家都指名道姓的说出了名字,来问时间。 很显然是沈云鹤用什么东西或事情,牵制了鬼军,令他们永远的被关在那扇黑门里,不得轻易踏足人间。 而这些问题,都是沈琼枝在摘除自己沈家后人身份后的结论,可饶是如此,她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怎么可以质疑自己的先祖呢。 这世上的很多功法,包括她的一身本领,包括这世间多数的玄术师,他们治理着妖祸,沈家先祖的传道,一直都是被公认的功绩。 如果这世上没有沈云鹤,天下大乱不说,妖魔横行,一些拥有玄术师天赋的人,因没有修炼功法,将无法团结,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不敢想象。 如今那个改变世界的男人,在眼前这个敌国国师的眼里,却成了一个愚弄世人的恶人? 可笑。 “简直可笑至极,先祖已经不在了,你任凭如何的污蔑他都无法解释给后人听,果然人活久了,便成了妖精,你我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聊的了,如果你只是挑拨我的认知,那你失败了,你的证据太单薄了。” 沈琼枝已经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 “如果他还活着呢?”就在沈琼枝起身的瞬间,敌国国师忽然道。 沈琼枝转身,“像你一样吗?” 敌国国师惨然一笑,“肯定是不会如我一样的,毕竟他可是真正的宗师,他又怎么会修炼残破的功法,他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选择了用破死。” 也就是说,破死是完整且成功的,而破生只是一个残破的。 敌国国师修炼了残破的功法,所以他不甘心? 第63章 自私自利的女人 如果按照他的逻辑,那说不定周朝圣祖和沈家先祖都用了破死之法,存活于世,只是功法还没有完成而已。 但这个修炼残破功法的人,却是已经等不及了,他想提前找到沈家先祖,要么杀之泄愤,要么求他救他。 “你想利用沈家后人,找到先祖的踪迹?你想要做什么?” 说一千道一万,这或许才是敌国国师的真正目的。 果然,从敌国国师瞬间有些激动的瞳孔里,可以看出,他就是这个目的。 “难道不该找到他吗?他若真的功成,他便要登仙,这是要付出举世代价的事情,我们要阻止他。” 敌国国师激动的道。 沈琼枝看着他满头白发,却生了一张十岁稚童面容,口中说着救世的言语,差点没笑出来。 “一个轻易挑起两国战争的人,你跟我说救世?你是想救你自己吧?” “可我没有屠城。” 敌国国师理直气壮的道,仿佛在说我比周朝高尚多了。 但沈琼枝想到了许多因战争死去的将士,和残废的,生不如死的……太多太多了,所以她只能无声又沉默的点了点头。 “是的,你没屠城。” 我是不是还要三叩九拜的谢谢你啊。 “两百年前,妖祸横行,原本我楚国皇室足以力挽狂澜,平定天下,是沈云鹤,偏偏要帮助一个名不经传的周朝圣祖,从平定妖祸,再到两国争端,将战争足足延长了数年,若说杀戮,他才是最擅长杀戮的人。”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沈琼枝已经不想再说话了,“好了,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你想说的也都说了,咱俩的见面到此为止吧。” “那你走吧。” 敌国国师像是生气了,气鼓鼓的坐在那里不动了。 “对了,我叫温灵,记住我的名字,”敌国国师忽然道。 沈琼枝点头离开,走出凉棚,发现燕北和宋藏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双方只隔着几片轻纱帘子,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听到那国师的言语。 不过从燕北和宋藏茫然且关切的目光上看,他们应该什么都没听到,这凉棚应该被下了隔音的禁制。 “护国侯,你没事吧。” “我没事。” 沈琼枝给了他们一个安定的眼神,继续道“我与敌国国师已经说完了,可以走了。” “等一下。” 燕北眼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前情敌没救啊? 沈琼枝这才恍然大悟,竟是险些把要事给忘了。 当即她又回到凉棚内,将战俘之事说了出来,既然是谈和,那就没必要再扣着了。 “战俘?什么战俘?” 凉棚内,传来敌国国师疑惑的声音,他还想装傻吗? 这次俘虏的人里面,除了桑青这个乱入的,剩下的几乎都是宋藏的手下,所以最焦急的大概就是宋藏了。 此刻听到对方居然装傻充愣,登时有些怒意的道“你们这是不打算归还了吗?还是说,想要再打一仗?” 这时宋藏与燕北都缓步上前。 要说宋藏生气那是情理之中,但燕北也跟着上前,就有些……沈琼枝忽然明白,他二人应该是带着命令来的,便是试探敌国国师的实力。 只是他们不知道,敌国国师的来头,要比他们想象大的多。 沈琼枝有心阻拦,但最终也没有,因为她回去以后无论说什么,都没有证据证明,不如让他们自己试试。 那敌国国师既然不想再打仗了,定然也是不会真伤他们的。 凉棚内。 敌国国师也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一面执着茶杯,一面发出威严的冷冷一哼,然后瞬间一股力量从凉棚内冲出。 燕北和宋藏猝不及防被对方发难,但他二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没有丝毫畏惧,立刻合力抵抗。 但当真的抵抗时,才发现对方的功力之深厚,简直浩瀚如海,绝对不是他二人能轻易抵抗的。 而这样的人,才是敌国国师该有的实力,不,比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就在二人震惊的时候,凉棚的轻纱忽然飞卷而起,燕北和宋藏竟是意外看到了敌国国师的真面容,一时面色惊诧。 “国师大人,刚才询问了一下,此番虎亭一战,的确俘获了几个刺客,他们要的应该是这几个人。” 这时有侍从道。 众人才知,不是敌国国师耍赖不归还战俘,而是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太小了,竟是压根不知道。 “原来如此,那把人给他们带回去就是了。” 敌国国师懒懒一语。 侍从才上前道“二位将军勿要生气,实在是误会,至于周朝俘虏的几个刺客,现在应该也是安然无恙,没有为难。” “那就好,你们尽快将人带来。” 宋藏仿佛松了口气。 “消息已经传回,很快。” 只是他们不知道,星河城,此刻关押俘虏的地方,一个灵巧的身影正缓缓穿过围栏,扮做敌军的样子,逃走了。 没错,此人便是桑青。 之前被俘虏,还以为要被严刑拷问,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同时心中也是无比难过,想不到自己竟是死的如此憋屈。 等她的死讯传回周朝,男子还好,她一个女子,名声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就在桑青袖中藏刀,准备随时就义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被俘虏后,只是被人简单的问了几句话,就被丢在一处营房捆着。 没有敌军的泄愤羞辱,也没有严刑拷问。 所以桑青袖中的藏刀,没有用来自杀,而是用来割开绳子,趁着看守松懈的时候,她直接就逃之夭夭了。 至于她的其他同僚,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她一个女子,出去以后随便假扮成一个百姓就能蒙混过去。 而且她还会敌国的方言,很容易逃走,带着几个大男人太危险了。 所以桑青直接毫不犹豫的就抛弃了自己的战友。 其他捆着的周朝刺客,都是宋藏的下属,面对桑青如此无情无义的一面,他们也只能怒目而视,没有办法。 你不带我们走,你就是帮我们割开绳子,那也是顺手的呀,她都拒绝了。 实在让人觉的心凉。 因为桑青怕割开绳子,大家一起跑,目标太大。 “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第64章 自作孽 虽说众人将桑青恨的牙痒痒,但最终还是念在都是周朝人的份上,没有叫喊暴露她,还期盼等她逃出去能禀报他们位置,让将军来救他们。 收尸也好啊。 不得不说,他们的想法还是有些天真的。 “什么人?” 桑青逃出去没多久,就被守卫的敌军给发现了踪迹,还以为是奸细,直接搭弓拉箭就射了过去。 反正俘虏,本来就是要杀的。 不过桑青命大,竟是躲在一处干草堆里躲过了一部分箭雨,哪怕如此,她的肩头还是中了一箭,疼的她钻心刺骨。 她的身上已经没有治愈符箓了,只能咬着牙,生生将这羽箭拔出来,又用干草慌乱又粗糙的掩藏了痕迹,处理了伤口,才匆匆往军营外逃去。 当然,她白天是不打算离开的,只能躲在一个地方,熬到夜里再出去。 而这绝对是桑青长这么大,最可怜又无助的一夜,她还怀着孕,保胎符箓也被搜走用完了。 而她越是难过痛苦,越是想要将这一切的原因,归责到沈琼枝和顾玉书的身上。 沈琼枝为什么要是沈家后人,如果她不是,只是一个寻常妇人,甘愿做个妾,她又何至于为了争一口气,这么拼死拼活。 还有顾玉书,自己这么努力都是为了他,可如今她落的这么凄惨,顾玉书此刻也不知在哪逍遥快活呢。 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的和沈琼枝重归于好了? 女人在一个人的时候,最是容易胡思乱想,而桑青做梦也不会想到,她逃出来也没几个时辰,就有几个侍从打扮的人,将周朝的俘虏给提走了。 “少一个?” 侍从还古怪的问了一句,看守的士兵马上道“没少啊,说不定是记错了,周朝俘虏就这几个。” 看守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看守不严,跑了一个啊,再说,俘虏嘛,肯定是拉去砍头的,多一个少一个都一样。 而周朝的几个俘虏,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只以为要死了,更不会说跑了一个。 于是双方就诡异地达成了协议。 “让他们上车吧,有人要见他们。” 说完,就将几个俘虏带上马车,一路奔去了十里外接头处,宋藏重新看到自己的兄弟,登时面露激动。 “将军?” “将军!” 双方还能活着相见,本就十分难得了。 只是沈琼枝扫了一眼,道“怎么少了一个,桑青呢?” “登记的俘虏就这么几个,没了,”侍从也不会承认自己办事不利。 “能给你们的都给你们了,趁着本国师还没反悔,滚吧,”凉棚内,敌国国师威胁了一句。 众人也只能见好就收,立刻离开。 只是回去的路上,宋藏的一个手下才道“桑青其实已经跑了。” 当即,几个人颇为气愤的将桑青逃跑的过程说了出来,再一想,“她若知道,她刚跑没多久,我们就被救了,也不知会不会气死,哼。” 几人不高兴的道,那日都是桑青擅自行动,害他们不浅,没骂几句已经是厚道了。 “如今不是说双方已经和谈了吗?想来敌军很快就会离开星河,到时候桑青应该还在星河城,自会相见的。” 宋藏也跟着不悦的道,打心眼里不想理会桑青的死活。 当然,桑青可能还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在逃跑的时候惊动了守卫,已经被杀了,那守卫不想担责,索性就说没少人。 因为他知道已经交不出人了。 如果桑青真的死了,那也只能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她逃走的时候但凡想想同僚,后续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燕北也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逻辑上的确是这个样子,再说,这 自古被活捉生擒的将士,哪个不是受尽屈辱,死的凄惨,能像他们这样全须全尾的回来,百年少有。 还瞎要求什么呀。 “活着就好。” 于是燕北又转移了话题,问沈琼枝“那敌国国师究竟与你说了什么?” 沈琼枝沉默了,因为不好说。 燕北立刻道“不方便说就算了,也是我不该问,只是没想到,那敌国国师竟是那般模样。” “什么模样?” 有人好奇。 就听燕北道“那敌国国师竟是个美貌的女子。” 沈琼枝“?” 宋藏道“燕将军你莫不是看错了,我们当时同时看到的敌国国师,那分明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沈琼枝“?” 于是他二人又看向了沈琼枝,沈琼枝无奈道:“我见到的敌国国师,是一个……十岁的孩童。” 众人“……”才知竟是都中了那敌国国师的障眼法,一人看到一个样子,这敌国国师,原以为他只是满嘴胡言,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如今才知,连模样可能都是假的。 回到虎亭城。 沈琼枝先是见了燕大元帅,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不过关于敌国国师的言语,她自然是说三分,藏了七分。 燕大元帅也没有深究,毕竟他对沈琼枝还是十分信任的。 倒是门口一直守着的桑侯和顾玉书,早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沈琼枝,桑青呢,为什么带回来的人里没有桑青,是你,是你公报私仇对不对?” 顾玉书愤怒又失望的瞪着沈琼枝。 沈琼枝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们,道“具体的事情经过,不是宋将军和燕将军,还有那几个被俘的将士,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你们吗?还来问我做什么?难不成,你们是觉的我连燕将军和宋将军,都能联合收买?” 桑侯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大家都知道,你素来是记恨我女儿桑青的,你会公报私仇完全不是没有原因,如今你立下大功,大家都包庇你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我女儿命来。” “够了。” 燕大元帅也看不下去了,愤怒的拍案而起,道“桑侯,年轻人分不清事非也便罢了,你也分不清楚了吗?” 桑侯被骂的说不上来。 “事实便是如此,而且还不光如此,桑青此番虎亭一战,不光擅离职守,扰乱刺杀,间接害死同僚,被俘后独自逃跑,不管战友死活,这些事,桩桩件件,不忠不义,哪条不够她军法处置的,就是拖出去看透也不为过,本元帅帐可用不了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你该祈祷,桑青死在外头还好,多少给她一个英烈的名声,若是活着回来,依旧还是要军法伺候,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65章 周玉 燕大元帅雷霆一喝后,桑侯与顾玉书这才老实了一些。 之后燕北和宋藏还和燕大元帅说起了那国师之事,只道“那国师深不可测,我二人在他面前试探,只感觉一条小河,在对抗汪洋大海一般,敌国投降,绝不是因为黔驴技穷,依末将愚见,这仗若继续在打下去,我们不会讨到任何太大便宜,不然就此收住,最好在跟敌国签订互不侵犯的协议,若他们来日在犯,便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燕大元帅点头,这也是个法子。 第二日,燕大元帅也派了使者过去,签订了协议,之后敌国离开星河,将还算完好的城池如数归还,这一战才算彻底告于段落。 与此同时,桑青的‘光荣事迹’在军中也是不胫而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那桑侯的女儿,桑青是个不忠不义之徒。 不光是不忠不义,早先还仗着军功在京中欺女霸男。 是的,没错,欺女,指的便是欺负沈琼枝,夺了人家的丈夫,只是可惜踩到了铁板,把自己变成了小丑一般。 原本那是人家的私事,如今又多了这么多新鲜的无聊,桑青算是彻底臭大街了。 就连桑侯都开始不得不反思,他的这个女儿,究竟是死在外面好呢,还是活着好呢? 所以入了星河城后,桑侯在寻找桑青的时候也没那么积极了。 唯有顾玉书,还算不离不弃,因为他的名声也跟着桑青臭了,他要是再不寻找桑青,岂非也成了薄情寡义之徒。 就是装装样子他也要继续找。 但桑青却仿佛失去了踪迹,或者说,就像之前宋藏手下猜测的那样,当时逃出去就被射杀了,尸体不知道埋在哪,怎么找啊。 就在顾玉书也有些灰心丧志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玉书。” 那人唤了他一句。 顾玉书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然后猛然抬头,却看到一个陌生的脸孔,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女扮男装的陌生脸孔。 但这声音他绝对听过。 “你是……” “这么快忘了,你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的,”那人道。 顾玉书这才算是彻底想到此人是谁了,正是那时攻虎亭城的时候,桑青被俘,他退走途中救下的周朝士兵。 当时还把他身上珍贵的治愈符箓给了此人,所以才彻底想起。 “你是女子……你是来还治愈符箓的?” 顾玉书问,此刻的他,显得颇为狼狈,当然,自从与沈琼枝和离,他仿佛一直都很狼狈。 那女扮男装的女子一笑,“治愈符箓已经没了,还不了了,但这恩情我还是要还的。” “你是谁?” 顾玉书直接问,因为他记得那日这人说过,可以给他侯位,能说出这样话的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就见这女子,也不遮掩,也直接道“我叫周玉,皇室中人,凌王府知道吧?我父亲是当今陛下的皇叔,我与陛下平辈,封号,娉婷郡主。” 顾玉书一时瞪大眼,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凌王府他当然知道,当今皇叔,而皇叔也的确有一个老来女,娉婷郡主,不爱红妆爱武装。 同时也因为太过宠爱了,所以到了试婚的年纪一直没有寻到满意的,耽搁了岁数,所以老王妃一直将她压在王府,不让她出来乱逛,只希望她能收敛脾性,好好嫁人。 结果她还是偷偷来了战场,想建功立业的,没想到当日强攻虎亭,看到双方玄术师斗的如此凶悍,她才知道她想建功,证明自己,是有些难的。 那日他被敌国士兵追杀,也是意外。 因为那音杀幻术,她跟自己的亲卫走散了,当时周玉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命丧虎亭了。 没想到拐角就遇到了顾玉书,他箭法了 得,百发百中,还将珍贵的治愈符箓给了她。 当时周玉就觉的,无论外界如何传顾玉书的名声,到底这还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对一个素未谋面,不知身份的战友都能这样倾囊相赠,又能坏到哪里。 但是说给她侯位的话,是有些故意戏弄的意思。 但后来桑青被俘,名声还越来越臭,连桑侯都不想管了,顾玉书还在不辞辛苦,挨家挨户的找人。 周玉感觉,他之前在京中名声那么坏,大约都是被桑青给连累了,桑青她也认识,的确是个自小跋扈的。 加之周玉年纪确实大了,已经二十了,家里每年催婚她也是不厌其烦,所以,她动了一个不该动的心思。 难得遇到一个顺眼的男人,不如嫁给顾玉书吧,桑青多半是回不来了。 就算回来,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根本不足为虑,在周玉的眼里,桑青就是个半死人了。 “原来是娉婷郡主,那日……倒是多有得罪了。” 顾玉书淡淡道,并没有太多热情,这样京中眼高于顶的贵人,怎么可能会看到他,顶多施舍一些好处罢了。 “你救了我,怎么能算是得罪呢,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来找我,咱们算是朋友了,”周玉淡淡地说,说完就走了。 “若说帮助,我现在日日都在苦寻桑青……” 顾玉书欲言又止,却见周玉回眸道“你可以找我帮任何忙,高官厚禄,封侯也不是不可以,寻找桑青就算了,本郡主瞧不上她。” 说完,周玉就走了。 顾玉书觉的莫名其妙,但又觉的这的确是个机会。 …… 与此同时的沈琼枝,在经过几日的考虑后,还是找上了君不言,毕竟这厮在国师府多年,也算阅卷无数,或许知道一些。 “护国侯有话直说,干嘛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君不言双手插在自己的大宽袖里,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英俊的眉头微微蹙在一起,其实那日他也想去见敌国国师,但元帅说他毕竟也是国师,就不要去了。 然后这厮就开始天天闹脾气,元帅亲自去哄都没哄好那种。 “听说那敌国国师甚是狡诈,挑唆了你沈家先祖与周朝圣祖的关系,所以你想问这些?”君不言已经急性子先问了。 第66章 青山绿水 “差不多吧,我就是想知道,周朝圣祖与我家先祖的真实死因,你知道吗?” 沈琼枝也没抱太大希望。 君不言却道“按卷宗记载,周朝圣祖是积劳成疾而死,沈家先祖是耗费心力坐化,因二人生前便是知己,所以他们的死没隔太久,但我知道,你应该不想知道这些,想听听本国师的个人愚见,对吧?” 沈琼枝点头,一副你继续的样子。 君不言才道“卷宗虽短短几行字的记载,但是本国师却是看到了满篇的诡谲阴谋,事情不寻常,非常的不寻常,要么是圣祖害了你家先祖,要么你家先祖要害圣祖。” “那你个人认为呢?” 君不言轻轻一哼,“你真的要听?” “你说。” “本国师看上去很贱吗?” “倒也不是,”沈琼枝秒懂,这厮之前不高兴自己也没安慰两句,当即从袖中找出一块糖来给他。 “给你。” 君不言这才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结果糖块,道“我通读过,也从侧面了解过很多圣祖和沈家圣祖的平生事迹,沈家先祖很神秘,哪怕是曾与他有过交集的人都是看不透他的,倒是圣祖,虽威严霸气,但若仔细去瞧,他实在不是个心机城府的人,他或许会打天下,收拢人心,但他却未必会治理,嗯,还有一句私话,你可别给本国师传出去,我觉的,他死了或许是有利于周朝彻底内部整顿的,否则延迟个十年,到时候光景又不知如何了。” “国师大人果然是……不同凡响。” 这话都敢说。 君不言却仿佛话里有话,道“没什么不能说的,这里也没外人,你到底想说什么,或许可以说出来。” “敌国国师说,圣祖是圣驾先祖亲手杀死的,”沈琼枝决定信一次这个不靠谱的国师。 君不言挑眉,“他图什么?” 是啊,他图什么? 既没有利益又没有感情纠纷,图什么呢? “我想我知道了。” 沈琼枝淡淡不语,不管事实如何,那终究是先祖时期的事情,沈琼枝总是去探究,又何苦呢。 那敌国国师明显是有所图才会说那么多的,但他的任何所图,终究是从沈琼枝身上得不到的。 他以为可以,但沈琼枝只要不去插手,那他就不能。 这一刻,沈琼枝似乎有些开始理解沈家之后的祖辈,为何归隐了,正是因为无法插手,索性离开。 起初的时候沈琼枝只是想求个真相,如今方知,很多所谓的真相,是不一定要清楚的。 “你知道什么?” 君不言奇怪的问。 “没什么。” “喂,你们俩在这干嘛呢?”这时不远处跑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是燕子川,他是特意来寻他二人的。 “有事?” 君不言问。 燕子川下马道“走啊,寻你们半天了,洛秋堂那厮说打完仗要走了,我说要给他办个辞别宴,他说不用了,还说他们这种人,寄情山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可我寻思他来都来了,别浪费了,既然是要走,就打算让他给我画一幅画,毕竟他除了是玄术师,还是天下一等一的名家画师,他的画,以后值老钱了,后来我又一想,此番一战,我又不是首功,画我也没意思,咱们四个也算并肩作战过了,不如,我们一起画。” “这想法不错,人家给你累死累活的打完仗,还要白嫖人家一幅画,这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本国师喜欢。” 于是几人一拍即合就过去了。 洛秋堂当真是苦逼啊,都要走了还要出来作画,不过想想虎亭一战,见识到国师与沈琼枝的厉害。 他也不算白来,便找了个不错的景致,挥毫泼墨给他们画起了像。 “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既然是群像,洛公子你在画画,如何入画?”沈琼枝问。 “放心,他自有绝技。” 燕子川一副很了解的样子。 洛秋堂会心一笑,等画完以后将众人请过来看,只见背景是虎亭城,城下的少男少女姿态各异。 英俊潇洒的国师大人君不言,双手微微收入自己的大宽袖,标准性动作,侧身而立,尽显傲娇。 燕子川持枪而立,少年英才,飞扬肆意。 沈琼枝双手环臂,站在二人中间,与君不言的动作仿佛一大一小的相似,果然跟什么人混久了,就容易学什么人。 只是君不言傲娇,沈琼枝笑颜如花,至于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位置,便是持笔而立的洛秋堂。 少年儒雅,眉宇间皆是淡然的书卷之色,还背着他标志性的书篓子。 “画的真好。” 沈琼枝由衷的夸赞了一句。 洛秋堂也甚是满意,道“稍后我再临摹几份,咱们一人一份,下次聚首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能与诸君并肩作战一场,是秋堂的荣幸。” “亦是我等的荣幸。” 洛秋堂身为以画入道的玄术师,手速自然十分的快捷了,很快就将几幅画临摹好,他自己也留了一幅,之后才算正式拜别。 “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再会。” “洛公子来日游历路过京城,来我府上,好酒好肉管够,或等我以后落魄了,出门讨饭,你看到可不能假装不认识啊。” 洛秋堂一脸无奈的摆摆手,还颇有些不舍。 沈琼制则望着洛秋堂的背影,一时陷入沉思,仿佛在思考自己的前路。 下午。 沈琼枝没想到,她会见到一个不算熟人的熟人,来亲自找她,而此人正是之前在京城与他有过矛盾的魏争鸣。 “魏公子找我有事?” 此人第一次见面就打了她一掌,所以沈琼枝对他的印象很差,当然,作死小分队里,也没几个她看顺眼的。 所以面色有些不好。 但魏争鸣却是一脸的恳切,开门见山的道“我来给护国侯你下跪磕头的,当日在圣前你我明明有约定,但我还是食言了,没有履行与你的话,当时,其实我是看不上你的,所以才会那般轻狂。” “那件事啊,我已经忘了。” 实则没忘,甚至记忆犹新。 第67章 看清楚 沈琼枝当日没有为难魏争鸣,一来没必要,二来,她报仇,何须强人所难,天道好轮回,日后只要魏争鸣落她手里一次,就够他脱一层皮的。 到时候,他想下跪求饶,沈琼枝都不会给他机会,但今日。 魏争鸣想都没想,就跪在了地上,然后恭恭敬敬的给沈琼枝磕了三个响头“那时年少无知,轻狂了,但此番虎亭一战,护国侯的实力惊才绝艳,方知自己是井底之蛙,想到那日的得罪,心中不安,故,来履行承诺。” “也就是说,若没有此番虎亭一战,我也没有惊才绝艳的能力,你就不会道歉?”沈琼枝眼眸一冷。 “不,就算没有虎亭一战,我也会道歉,准确的说,以后我魏争鸣都会痛改前非,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魏争鸣认真的道,半点没有被强迫的意思。 因为这短短几日,他仿佛也看明白了很多事,尤其是自己身边,以前觉的意气相投的所谓朋友们。 都是渣货。 陆元儿是,顾玉书是,桑青更是……而跟着这样的朋友,他又能学出什么来,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那日在宫门口不问青红皂白的对沈琼枝出手,是欺软怕硬,后来惹下滔天大祸,一味推脱责任,最后推拖不得,打板子的时候,又是他祖父厚着脸皮将他救下。 而他居然也心安理得的都接受了,这也是欺软怕硬。 魏争鸣记得自己以前不是这样啊,仿佛不知不觉就被身边人给影响了,变的自私自利,跋扈高傲。 如今给沈琼枝磕头,一来是履行之前的约定,二来,他是真的想要改变了。 人活一世。 有的人浑浑噩噩,到死的时候都分不清世道善恶,有的人误入歧途,被蒙蔽了双眼,但突然有一日遇到一个人,将他眼前的纱去掉,他方看得清楚。 但又有的人,看得清楚,却已经无力做出改变,自诩清醒的继续摆烂。 但有的人就会痛定思痛,不会再犯。 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魏争鸣,沈琼枝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我早先对京城你们这些十三侯子弟,是很失望的,后来见过洛秋堂,宋藏之流后,觉的我从未认识过十三侯,他们才是真正的十三侯……” 这话说的魏争鸣有些脸红,他的确辱没了祖宗。 但沈琼枝话锋一转,道“你能知错能改,还是比陆元儿之流好一些的,在你身上我又重新看到了十三侯原本的样子,起来吧,咱们恩怨翻篇,以后魏小将军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将军,方才不负今日所为。” 魏争鸣面上一笑,也是如释重负,原来压在他心头这些日子的阴霾,竟是对方这句轻飘飘的鼓励。 “多谢,定不负护国侯今日所言。” 说完,魏争鸣才转身离开。 据说第二日就传来消息,魏争鸣与秦无邪发生口角,后来激动之下,魏争鸣直接当众要与秦无邪割袍断义。 秦无邪当时还不敢置信,问魏争鸣“你疯了不成?” 魏争鸣只有些漠然的看着昔日的好友,方才他们不过偶遇闲聊了两句,秦无邪竟还在说自己的表妹桑青,是被陷害的,诅咒护国侯那下堂弃妇不得好死。 当时魏争鸣有意想点醒这个朋友,好歹也是做过朋友的人,可秦无邪听到魏争鸣居然维护一直与他们作对的沈琼枝,居然生气了。 那好,你生气吧,好好的生气,做一辈子的生气鬼。 当时魏争鸣就是这么想的,恨铁不成钢有之,感慨道路不同,也有之,不如就割袍断义吧,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我清醒的面对人生的风雨,立誓要做真正的十三侯,哪怕本事不能如沈琼枝和洛秋堂那样鬼神莫测,但至少也要像燕家那样,顶天立地,对得住自己。 你喜欢做个富贵 糊涂虫,就糊涂着吧,有吃有喝也挺好。 在秦无邪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魏争鸣越走越远。 …… 转眼又过了十日。 桑青依旧下落不明,连顾玉书都开始绝望了,觉的桑青肯定是死了,被敌军给不知道埋在了什么地方。 若是活着,不可能不知道星河已经收复。 最后,他也只能无奈将此事上报,军部,直接给桑青打在了英烈死亡人数里,这或许已经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至少死后名声没那么难看,若是活着,指不定还有多少麻烦事。 时间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 整顿好边城事务后,大军班师回朝,回京的那一日,百姓夹道欢迎,京城的第一大道上,好不热闹。 沈琼枝就纵马跟随在燕家后面。 “看,那不是护国侯。” 人群中立刻有人认出了他。 “护国侯沈琼枝,就是那个下堂弃妇……” “弃妇,弃什么妇,这都多久前的老黄历了,没有护国侯,京城早就糟了难,没有护国侯,敌军不知如何猖獗呢……” “就是,护国侯大破敌军金石阵的事情没听过啊……” “就是。” 百姓七嘴八舌,原来沈琼枝的事情早就被传到了京城,还被传的街头巷尾都是,但她并没有半分欣喜自得,只觉的这世间礼教该改一改,是不是寻常妇人下堂,就要背上一辈子的名声? “大哥呢,找到大哥没?还有大嫂……” 人群里,顾家两个小姑子也在着急的寻找人,可惜他们只看到了沈琼枝,被前后呼应着,她那马儿若在走的快一点,都要跟元帅持平了。 这贱人! 顾家人对沈琼枝完全就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沾不到沈琼枝的荣华富贵,就无处不在的重伤她。 “还是找大哥和大嫂吧,说不定他们立下更大的功劳,咱们家一下就能重新封侯了。” 顾家小姑子兴奋的找了半天。 可游街结束也没找到,大概因为桑青的名声问题,顾玉书也没脸去游街,急匆匆的就先回了家。 而他回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桑青死了。 “死了!” 天知道,这一刻,顾家上下的表情,是微妙的。 第68章 结局一 顾老夫人是纯震惊。 而李氏却是乍惊乍喜的,惊是实在没想到,那好歹是侯府的千金,说战死就战死了,也是命苦,往后一生都享不到她的战功了。 喜的是,桑青这儿媳强势又自私,他们婚后她这婆母才刚端几天就受不住了,如今战死了,那算英烈,至少还给顾家落个好名声。 剩下两个小姑子,则是面色讪讪,没有惊讶也没有惊喜,只是觉的,没了好像也没什么,大哥如今得胜归来,等将亡妻留下的军功也都一并收入囊中,最后想娶什么样的嫂子没有。 铁打的大哥,流水的嫂嫂嘛。 “大哥,你这次去边城可立下什么大功了?会被重新封侯吗?”顾玉涵立刻迫不及待的问。 他们一家子,压根没把桑青放在心上。 李氏还关心的道“桑青若死了,算英烈,那她的嫁妆,是不是也归我们顾家了?” “那是肯定的呀,”早先桑青嫁进来,知道他们家破落,是始终不愿意扶贫的,一直都是各过各。 人家过人家侯府小姐的生活,顿顿燕窝,他们顾家上下省吃俭用补窟窿,想不到如今倒是风水轮流转了。 顾玉书眉头紧锁,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群贪得无厌,犹如蚂蟥一般的女人,就是他的血脉家人。 以前她们就是这么日日算计沈琼枝,吸沈琼枝的血吗? 后来进门的桑青不愿意被他们吸,将嫁妆收的紧紧的,他们就盼着桑青死吗?如今桑青死了,她们个个心里高兴。 “玉书,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到底立了什么不世的功劳,还有,你都是死了媳妇的人了,为什么还不去游街?你个榆木疙瘩。” 面对家人的询问,和指责,顾玉书是真的不知说什么了,最后只道“从战事开始,我就什么功劳都没立过,不过是参与了战事,寻常功绩,封侯的事你们也不要再想了。” 说完,顾玉书就心烦意乱的走了。 不想到了晚上,忽然一个不知哪家的管事寻上门来,喊顾玉书去参加宫里,周武帝给众将士准备的宫宴。 顾玉书都愣了一下,他如今已经没有侯位,桑侯也懒得搭理他了,宫宴哪里有他的位置。 “传错话了吧?” “没传错,小的是凌王府的管事,替我家郡主传的话,邀您一同前去参加宫宴。” 说完,管事的就走了。 却不知,这一传话,又在顾家炸开了锅,“玉书啊,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什么凌王府,什么郡主,为什么不邀别人,偏偏邀了你,你倒是说清楚啊。” 一家三代的女人都围在顾玉书的床前,他一路舟车劳顿的回来,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消化一下这些日子的不如意,不想一个个都不消停。 “都闭嘴,什么事也没有。” 他怒了。 顾老夫人摆出祖母的威严,也怒道“你可知你走的这几个月,我们一家孤儿寡母为你殚心竭虑,你母亲一个好觉也没睡好,你倒好,一回来就这样对我们吗?” 顾玉书是真的怕了,那边李氏已经抹眼泪了。 他知道今日若是不说出个什么,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便道“你们不用瞎想了,是凌王府的娉婷郡主,我在战场上意外救了她的性命,她也算欠我人情,人家不过是知道我没资格参加宫宴,特意提携几分罢了。” 说完,顾玉书又蒙头大睡了。 但顾家一屋子的女人,神色更微妙了,李氏道“玉书也是个单纯性子,还是个愣头青,人家这么明显的意思了,居然还是不懂,枉费了你这天大的福气啊。” 娶了沈家后人,娶了十三侯桑家的桑青,如今还能娶娉婷郡主不成? 顾玉书虽没去参加宫宴,但没过几日,顾家就将那娉婷郡主 的情况给打听清楚了,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战场上又被顾玉书救了一命,若没有顾玉书,只怕都难活着回来,如果这老姑娘才动心了,加上顾玉书又死了夫人,说合适也合适。 再说凌王府这边。 老王妃得知幼女受了伤,早早就给接回了府邸,却发现娉婷郡主周玉完好无损,老王妃还问“你信里说的多凶险多凶险的,还以为你……这不也没事。” 周玉勾唇一笑“虎亭一战,的确是险象环生,折了不少的玄术师,我能活着回来也是遇到了贵人,他把自己身上仅有的治愈符箓给了我,才让我完好无损的回来,不然,光流血也流死我。” 老王妃闻言,立刻问“什么贵人?男的,可否婚配?不过你贵为郡主,在战场上多用一张治愈符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玉道“可当时我是真想上战场啊,所以就没透露名字,就混在玄术师队伍里,身边有几个亲卫而已,所以那人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也愿意将符箓给我。” 说的这,周玉眼底微微有了亮光。 老王妃更惊奇了,“到底是何人?” “男的,二十出头,死了夫人,鳏夫,家中独子。” 老王妃闻言一笑,如他们凌王府这样的人家,其实已经不太看重门第了,在高能高到哪里去,天家去不成,所以门第低一些,她也是喜欢的。 关键这良善的性子,不知身份还救。 “是个好人,虽是个鳏夫,但年岁与你也是相配的,哪家的,你说,”老王妃已经迫不及待了。 周玉下一刻轻轻吐出一个名字,“顾玉书。” 老王妃当即变了脸色,“你作死啊,嫁给那薄情寡义的男人,他的名声都在京城传遍了,你还嫁,我看你是疯魔了。” 周玉点头“那我就不嫁了,咱们凌王府又不是养活不起我。” 话是这么个话,可老王妃又怂了。 周玉这个年纪,若是再不嫁,怕是以后连鳏夫都没得选了。 但是当传出风声,说两府有意谈婚论嫁的意思,已经是十天以后了,这时,大军班师回朝的盛况也都淡去了。 回京的将士,该安排官职的安排官职,该派遣的也都派遣了,唯有顾玉书还整日在这蹲着。 此刻他的心情纠结又难受。 因为就在一个时辰前,周玉来寻过他,依旧还是在星河那般,女扮男装,并且直言告诉他,他接连犯下过大错,早已功过相抵,加之沈琼枝威望逐渐很盛,顾家更是备受排挤,你的官职是不用想了。 “但是你若愿意娶我,凌王府的郡主,或许你的前途还有转机,不光如此,在我的运作下,至多三年内封侯,想想清楚,本郡主不喜欢强人所难。” 周玉也算快人快语了,虽说之前没成过婚,但她的岁数早已过了扭捏害羞的年纪,当日一救,她就是瞧上顾玉书了。 若来日不喜欢了,估计也会快速的抛弃,她行事,比桑青还要张狂大胆。 “郡主为何会瞧上我?” 这是顾玉书最大的疑惑。 “不知道,有些人,看一辈子都觉的也就那样,有些人看一眼,便觉的有些缘分吧,”周玉道。 说完,她也懒得与顾玉书磨牙了,只要他同意,她就出嫁了,先安了老王妃那颗老母心再说。 至于以后,她可以慢慢看。 …… 与此同时,沈琼枝自回京参加了宫宴后,就休息了大半个月,如今忽然听闻顾玉书这么快就又有了桃花,一时还觉的诡异。 翘儿绘声绘色的道“何止小姐你觉的诡异,奴婢都以为听错了,顾玉书的名声大家也是有目共睹,那凌王府的郡主,不会是被什么人给下了咒吧?” 但凡长眼睛的都不愿意去那破落户。 “听说桑侯一家听闻,气的直接上门将桑青的嫁妆都抬回去了,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沈琼枝听着八卦,嗑着瓜子,越想越觉的奇怪,便当即纵马去了北山。 也就是顾家祖宅。 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后,顾家祖地基本已经荒废,后来顾家人来收敛过一次尸骨,就此迁坟离开了。 但祖坟虽离开了,但顾家在此盘踞多年,势,还在,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就见顾家祖坟已经彻底乱了格局,却诡异的生出了另外一种势。 这种事也不算致命,但若不注意也麻烦,便就是……桃花煞。 只是周玉这朵桃花……其实也不算太煞吧。 沈琼枝想不明白,不过回去后还是派人传话给顾玉书,让他三年内最好不要成婚,害人害己,恐有血光之灾。 第69章 结局二 “她就是羡慕嫉妒,想一直看我们顾家的笑话,如今见大哥有机会迎娶凌王府的郡主,那贱人就又不甘心了呗,”顾玉涵骂骂咧咧,又不失刁钻恶毒的道。 但他再怎么心烦意乱,也阻止不了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 顾家彻底没落了,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娉婷郡主这一条路,他若抓住,往后数代人都可能被带动起来。 他若不抓住,顾家,很快就会在京城除名。 “桑家把桑青的嫁妆都拉走了,如今我们想仁义也仁义不了了,倒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李氏道。 顾家的女眷们,无不希望顾玉书能娶个郡主回来。 最后在轮番轰炸下,顾玉书终于服软,去了凌王府一趟,当着老王妃的面,亲自答应了周玉。 老王妃早先不喜顾玉书,等看到本人,也觉的算是一表人才吧,也就勉勉强强的点头答应了。 才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顾侯府就又开始吹吹打打办喜事了。 只是第一次,娶的是顾玉书心心念念的仙女。 第二次,娶的是他的知己,和他的不甘心。 第三次,便是赤裸裸的权势与利益。 走在迎娶的红毯上,顾玉书人生的三场婚姻,忽然如走马灯一般在脑子里连续闪过,他表情麻木的上前,将新娘子接出来。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 此刻顾家外面瞧热闹的人群里,有个满面风霜的女人,正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她不是别人,正是桑青。 她没死。 那日她中了一箭,夜里堪堪逃走,之后又慌不择路的离开星河城,意外滚落山谷,那一次,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 没有人知道,在那饥寒交迫的夜里,她肚子小产,之后昏迷了好几日,身体都是虚弱不堪的。 靠着山谷里的野菜,老鼠,虫子她也不嫌弃,一口一口的苟活了下来。 但是她摔断了一条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幸好她的功夫玄术还在,没有夜里被狼叼了。 后来她听说敌国已经退军,周朝将士已经凯旋。 桑青有心想去虎亭城找他们,但想到自己之前擅离职守,还在敌营抛下战友不管,独自逃跑。 心里便发虚,想着,不如先回京城再想办法,大不了开除军籍,以后就做个寻常妇人便是。 当时她的梦想只是想活着。 只是当桑青一瘸一拐好不容易走到虎亭城,她想证明身份,至少先吃一顿饱饭,谁知那守门的小兵一听桑青。 冷笑道“冒充谁不好,偏还冒充个死了的,滚滚滚,前几日顾玉书和桑侯满城找人的时候你去哪了?骗子,再不走抓你去坐牢。” 没有人相信她是桑青。 因为若是桑青自己照照镜子,也就发现自己有多恐怖狼狈了,简直就是逃难的。 出逃的时候,身上穿着的又是敌军的衣服,她怕被人误会,还特意换了一套死人的衣服,如今更是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了。 桑侯等人已经班师回朝,她就是追也追不上。 于是桑青只好乞讨了数日,又一瘸一拐回到了京城,她从未知道,来的时候意气风发,回的时候竟是如此的孤苦无依。 当时桑青心里便憋着一口气,回来一定要好好问问顾玉书,你为什么不多找我两日,你为什么且着星河城找,你不去外面看看,我当时就在外面的山谷里荒野求生。 想到这些,桑青就是状况,然而当她赶回京城,又看到了什么,一走到顾家附近就看到了遍地的碎红,满目的红绸。 不知谁家办喜事,好大的排场,临着几条街就挂满了绸缎。 “顾家的呀,你这乞丐懂什么?顾家那顾玉书可真是泼天的好福气啊,早先娶了沈家后人,后来娶了桑家女 儿,那女人命不好听说战死了,还没出一个月呢,听说是在战场上救了娉婷郡主一命,人家那郡主就给看上了。” “要说这儿郎啊,本事不本事的无所谓,长得俊才是真的。” “没错没错……” 百姓八卦,说什么的都有,但人群中的桑青却是如遭雷击,不敢置信,这才多久啊,顾玉书就又新娶了? 原以为是真爱,没想到,我不过是你的垫脚石吗? 桑青又哭又笑,想起当初她姿态蛮横的从沈琼枝手里,夺走顾玉书的时候,也是仗着自己侯府出生,还是与他并肩作战的玄术师,以权势强行碾压对方吗? 那时那刻,竟是恰如此时此刻。 娉婷郡主啊,那是一出生就被册封郡主的天潢贵胄,与当今陛下平辈的人。 “这乞丐疯了吗?” “我可不是疯了吗?” 桑青幽冷一笑,她知道自己的这场爱恋,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场失败,她已经落得如今凄惨下场,孩子没了,身体重伤……顾玉书,你与我山盟海誓,又凭什么另娶高门,平步青云。 这不公平。 桑青拿出深藏在怀中的粗糙匕首,这是她一路逃难回来,都藏在怀里自保的东西,如今,竟要杀了这渣男。 “顾玉书,你去死吧。” 桑青到底还是玄术师,哪怕已经重伤残废了,可在毫无预兆的发作下,也是让人防不胜防。 等顾玉书牵着新娘回眸的时候,就见一个乞丐疯妇,朝他冲来,只是这疯妇怎么看着眼熟。 “青青……” 他终于认出来了,眼底涌现出激动。 桑青看到这一丝激动,便知道顾玉书心里还是有她的,但是事已至此,她拖着残破的身体已经无颜苟活。 只是因为这一丝激动,令她对顾玉书又产生了些许的不舍。 我要死了,但我不想你好活啊。 这是桑青最真实的想法,于是就在顾玉书激动的时候,她忽然调转了匕首,一匕首就扎在了一旁,周玉的要害处。 周玉蒙着盖头,根本没看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她相信自己的夫君自会护她,再说,这京城,敢动她周玉的人还没…… 想法刚生出来,她已经挨了一刀。 “哈哈哈哈……死了好,死了好,不似我,不死不活,好生痛苦啊……” 桑青杀了人,便犹如疯了一般的大笑。 周围看热闹的也是一片哗然,凌王府的亲卫也才反应过来,这疯妇竟是杀了他们的郡主。 “大胆。” “杀了她……” “不用你们杀我,我就是要死,也是自己动手,”桑青决然一语,她不想被人认出她是桑青,太丢人了。 只当她是刺客吧。 说完,桑青狠狠抬起一掌,一掌就击碎了自己的天灵盖,好狠,好恨。 “不……” 唯有顾玉书发出凄厉的惨叫,只是无人知道,他是在哭周玉,还是在哭桑青。 沈琼枝今日与君不言难得纵马长街的来看热闹,不想却看了这么一出鬼热闹,好好的大喜日子,果真是印了那个桃花煞。 死了两个。 沈琼枝当日提醒,也是出于基本的仁义,但抉择终究还是在顾玉书的手里。 顾玉书看到沈琼枝,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问“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我又没有听你的,我又没有听你的,啊啊啊……” 感觉顾玉书也疯了。 沈琼枝只端坐在高头大马上,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幕了,结束了,不发一言,打马离开。 …… 皇宫。 沈琼枝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觐见周武帝了,但今日,她想问一个自己的问题,“那日,玲珑 阁上,想必陛下是知道我上去了吧?” 沈琼枝自从回京,这些话就一直憋在心里,如今才想要一吐为快。 周武帝挑眉“何以见得?” “敌国的国师都知道我上过玲珑阁,陛下说不知道,就说不过去了吧?” 周武帝点头“没错,朕知道。” “陛下不光知道,若臣猜的没错,那手书上的手脚也是您做的吧?比如,抹去里面的声音?”沈琼枝又问。 周武帝没有隐瞒“没错,是朕,因为圣祖与沈家先祖的对话,太过……不可思议,但如今想来,你还是知道了一些,当日之所以不想你听到,是因为朕,真心想要沈氏一族回归周朝,圣祖时期的恩怨,该忘了就忘了吧,什么破生破死,朕都是不相信的。” “感谢陛下的坦诚。” 沈琼枝微微一礼,“只是这护国侯,我是真的做不来,还是喜欢自在一点的生活,如洛家那样,潇洒来去。” “也不是不可。” 周武帝点头,虽有些失望,但最终还是尊重。 沈琼枝正式拜别,第二日就离京逍遥远去了,据说国师君不言闻听后,甚是不舍,一送送出了三十里,后来也没了音讯。 数年后,边城再起战事,昔日并肩作战的少年玄术师们,再次聚首。 只是那时候的战场上,多了一个独当一面的魏小将军,却少了一个神箭手顾玉书,后来沈琼枝才得知,顾玉书后来再没娶过,他剃度出家了,顾家也彻底败落了。 ——大结局 第70章 夺马而奔 此孕妇不是别人,正是桑青。 那天她从星河城的敌军军营逃离后,虽带着伤,但敌军并没有过分追捕,她竟是离开的还算从容。 只是她不敢在星河城逗留太久,两国交战,当日星河城内兵马格外的活跃,也不知是不是找她的,同时她又怕那些被她丢下的战友,对她心存怨念,道出她的踪迹和形容,所以桑青很快就想法子出了星河城。 当时她手边也没有快马,更不敢有快马,那样目标太大,不想,她已经小心至此,出了星河后还是遭遇了一队敌国巡逻的军队。 当时军队就发现了她,桑青先发制人就制服了一个骑兵,夺马而奔,但敌军却对她穷追不舍,当时又是夜里。 桑青仓皇逃窜,也看不清楚路,满脑子只想快点回到虎亭城。 不想她竟是连人带马就这么坠下了深谷,马摔死了,桑青却意外得到了缓冲之力,没死,但也受伤很重。 腿断了一条,肋骨断了两根,当时桑青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她最后还是靠着山里的露水,和马的尸体,还有一些虫子,硬生生扛了不知多久。 最后等好一些了,终于一瘸一拐的走出深谷,朝着虎亭城而去的时候,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仗已经打完了。 准确的说,在她被俘没多久,敌国就和谈了,敌军就退兵了,星河就回归了,那些她丢下的战友,也被无条件释放了。 彼时大军也已经班师回朝了! 当时站在虎亭城下,衣衫褴褛,浑身是伤,比乞丐还脏乱的桑青,直接泪奔痛哭,像是被丢弃的垃圾。 当城下的百姓来来往往,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只以为是个疯妇。 然而说来也怪,旁人家的孕妇,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磕碰了一点,就算这样也有保不住的。 但她桑青又是纵马赶路,又是打仗出生入死,最后还跌落深谷,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依旧顽强的活着。 甚至她还能感受到里面生命的跳动,并且已经逐渐显怀了一些。 满打满算,已经三个多月了吧。 但此时的桑青确实没有半点母性的慈善,她恨,她好恨,为什么自从有了这个孽障,她天之骄女的命运就开始急速下坠。 如今更是形同乞丐,桑青哭的把力气都抽干了,也没有人可怜她半分,所以哭过后,桑青又很快振作起来。 也正因为这份恨意的支撑,她要回去,她一定要回到京城。 她是桑侯之女,她本该青云直上的,不该如今这样…… 只是桑青冲到城里,抓住一个当兵的就问你们将军呢,她要见这里的将军,肯定是认识她的。 她需要一顿饱饭和快马。 只是桑青没想到,大军已经都回去了,留在这里留守的将士,都是别处候补的,并不认识桑青。 后来她直接报上了名字,人家一查,桑青,是已经死了的人。 当即怒喝“哪里来的疯妇?敢诈骗到军营来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桑青已经死了,英烈,冒充谁不好,偏冒充个死人,定是听说之前她家人苦寻无果来冒认了吧?元帅在的时候不来,人家都走了才来,一看就是骗子,滚滚滚,再不滚打断你的另一条腿。” 桑青被赶了出来,那士兵实在凶蛮,桑青也知道这种人是真的敢杀人的,若当真杀了她,也是无人敢置喙的,吓的竟是不敢了。 可她留在虎亭城,她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只能乞讨,最后没有办法,桑青只好拖着残腿和一身的伤,一路乞讨回京。 虽然这样所用的时间会比较长,但只要回去了,她就得救了。 “呜呜呜……” 桑青是哭着走的,天气已经逐渐转凉,越是饥寒交迫之时,她便越是痛恨顾玉书和沈琼枝。 尤其是痛恨顾 玉书,你既然早先一直在找我,为什么不多寻找一些日子,我可是你的妻子啊。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凭什么就定了我的死? 英烈,好一个英烈……哈哈哈…… …… 与此同时的京城。 宫宴已经开始,原本沈琼枝是不想来的,才刚睡着又被从床上挖了起来,穿着国师府统一定制的白衣,就入宫宴去了。 好在宫宴上多是熟人,她也就不打瞌睡了。 众将士们推杯换盏,好不高兴,国师君不言难得也来参加了,就与沈琼枝坐在一处。 仿佛如今许多人都默认他们俩是一派了,更有人传言,二人已是爱侣,不过这些谣言,大家还是不敢公开乱说的。 毕竟国师脾气素来很大。 却不巧,今日宫宴偏就来了一个不长眼的,三皇子,他先是去给燕大元帅敬了酒,之后便在人群里寻找沈琼枝。 锁定后直接就过来了。 沈琼枝还纳闷呢,自己跟这三皇子也不认识啊,就听君不言提醒道“就是傻货,不用太在意。” 沈琼枝点头,仿佛这三皇子的风评的确是有点傻,不然谁好人家的皇子,陛下还没来他就敬酒了,好听了说是仰慕众将士的威仪,不好听的说,结党营私也不是不行。 加之三皇子基本无望储君,他也没这心思,故做事的确有点不顾及,还有点傻。 只是沈琼枝不知道的是,这三皇子此来是有目的的,因为就在刚才,他收到了他表妹,陆元儿的传信。 拜托了他一件事,那就是要在宫宴上撮合一下沈琼枝和顾玉书。 虽然三皇子不知道表妹的意思,但当年表妹陆元儿走丢,他也有很大的责任,就是从他手里走丢的。 所以为了补偿,这些年三皇子对陆元儿也是照顾有加,有求必应。 难得元儿让他做点什么,三皇子自然会去做,再说,不就是撮合一对和离夫妇嘛,说不定还是功德一件。 “臣,见过三皇子。” “护国侯,本皇子才是久仰大名呢,咦,顾玉书怎么没有来,我还命人专门去请了他呢,说来,你与顾玉书也是苦命鸳鸯,之前被那桑青给拆散了,如今桑青……” 沈琼枝发梦也没想到,这三皇子张嘴就是这些,一时周围纷纷侧目。 身后,君不言的脸都黑了。 第71章 宫宴结束 沈琼枝更是赶忙打断“三皇子,三皇子,咱们今日是庆功宴,不提那些糟心事了,先干为敬。” 三皇子生了一表人才,却是不干人事,道“怎能不提呢,如今你与顾玉书也算苦尽甘来了,桑青为国捐躯,你们二人不是可以破镜重圆……” “咳咳,三皇子殿下,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护国侯人美本事好,想求娶她的人多了去了,何必吊死在顾家?” 这时燕子川忍不住上前道。 三皇子却道“谁要求娶护国侯啊?” 君不言微微上前一步。 “国师大人,这没你的事,别挡着,本皇子就想劝劝护国侯,旁人再好也不如原配啊,你都嫁入顾家两年多了,我觉的这是个破镜重圆的好机会。” 三皇子喋喋不休的道,反正元儿表妹交代的事情,他是一定要办好了。 等沈琼枝与顾玉书,破镜重圆那日,他可是大媒人,殊不知,周围咯吱咯吱的拳头声,已经都硬了。 要不是看在你是皇子,早打的你满地找牙了。 “三皇子,别乱说了,护国侯说不定已经有意中人了,”燕子川旁敲侧击,也不好明着说,还补充了一句,“军中可是都有传言的。” “谁啊?”三皇子傻不棱登的问。 君不言再次上前一步。 “你猜。” “反正肯定不会是国师大人。” 君不言退后三步走了,毕竟当众殴打皇子,名声也不好听。 而君不言刚走,三皇子忽然捂着肚子,道“哎呀,肚子疼,护国侯,燕小将军,失陪一下。” 三皇子着急忙慌就如厕去了。 只是三皇子跑到茅厕的时候,身后的随从太监,无声无息被人给迷倒了,趁着三皇子开门的时候。 暗处一只脚伸出,直接给他一脚踹了进去。 “啊……” 随着一声惨叫,茅厕内一阵‘鸡飞蛋打’的声音,来人还不忘凌空打出一掌,而这一掌还十分讲究,隔山打牛。 茅厕外表没有动静,里面已经相当丰富了,汤汤水水流了一地。 “吃屎吧你。” 不远处,国师大人施施然弹了弹衣袖,走了。 庆功宴继续,很快周武帝就来了,先是君臣同乐,之后透露一些封赏信息,其实就是以聊天的形式问问,你们都想要什么。 当然,你们想要的,朕这儿也未必有,所以就问问。 主要是问沈琼枝这种,已经封无可封的,毕竟已经是护国侯了。 而沈琼枝也志不在此,便对周武帝讨要了一块功绩牌,所有的功绩先在牌子上记着,来日她若有所求,便持牌而来便可。 周武帝觉的也不错。 最后,燕大元帅被册封了燕国公,剩下的,待到几日后放榜,才能知道自己具体的封赏。 整个宫宴的气氛还算不错,只是快要散去的时候,才有人发现,已经茅厕泡了许久的三皇子。 不过就算发现了,也没人敢把消息送过来,毕竟太影响庆功宴的氛围了。 所以这事在查不到凶手的情况下,只能不了了之。 不知为何,沈琼枝得知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会是君不言的手笔,毕竟大周朝,这么会磨人的高手,非君不言不可。 “你不是都说了,一个傻货,不必太在意。” 沈琼枝问。 君不言冷冷一哼。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毕竟是三皇子,你这么做,确定陛下不会寻你麻烦?”沈琼枝关心的问。 君不言又冷冷一哼,然后就见周武帝身边的太监公公,带着一队人就朝他们直直的走了过来。 沈琼枝微微挑眉。 “来抓你的?” “怎么可能?除非陛 下终于发现,三皇子是他亲生的,”君不言道。 沈琼枝“……三皇子本来就是亲生的吧?” 就见那为首的公公,朝沈琼枝含笑行了一礼,道“陛下有请护国侯,有要事相谈。” 君不言皱眉,“天已经这么晚了,有事不能明天说吗?” 公公汗颜,这满朝文武大概也就只有国师大人敢这么说了,不过沈琼枝知道,周武帝这个时候传召,必然是有重要的事。 而什么事能令周武帝觉的重要呢? 必然是只能对沈琼枝单独说的事。 而这件事,沈琼枝也是想与周武帝谈的,只是不知该找个什么机会,不想周武帝就先找她了。 之前她在皇宫的玲珑阁看到了先祖的手书,后带着诸般疑惑去了战场,便又遇到了敌国国师,说了那么多有关先祖的事情。 如今想来,连敌国国师都知道她上了玲珑阁,那身为周朝的陛下,又怎么可能一点不知道呢。 也是她自己糊涂了。 若周武帝从始至终就都知道,那他们之间的确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了,与其让一个敌国的外人说三道四,不如身为周朝皇帝的周武帝,自己告诉她,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周武帝寝殿前。 沈琼枝跟着那引路的公公,一路畅通无阻的就进入了殿宇,这里说是周武帝的寝殿,但周武帝是一个素有勤勉名声的皇帝。 他的寝殿,除了休息的地方,大多都是用来办公的。 “臣,见过陛下。” 沈琼枝有诸般功劳加身,自然免了跪拜大礼,只是微微一个常礼。 周武帝挥了挥手,随即君臣二人微微对视,才发现殿中,只剩下了她与周武帝两个人。 周围灯火通明,沈琼枝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东西。 “想来护国侯冰雪聪明,已经猜到朕要与你说的事情了吧?” 周武帝淡淡一语,就见桌案上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玲珑阁上的先祖手书,一切,与她想的一样。 “陛下也看过了?”沈琼枝问。 这话是摊牌,也是试探。 周武帝直接道“此乃沈家先祖所留的手书,除了沈家血脉,外人是无法窥探的,朕自然是没有看过,但是就算不看,朕也能猜到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沈琼枝没说话,仿佛在等着周武帝自揭答案。 若是他说错了,那就没得聊了。 “所以,是什么呢?” 周武帝到底比沈琼枝年岁大,如何看不透她的小心思,似笑非笑的道“里面的内容,应该是沈家先祖,刺杀周朝圣祖的画面吧?” 沈琼枝面上没有一丝的表情,这一刻,就连素来洞察人心的周武帝,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第72章 与大道共鸣 “陛下为何会这么说?”沈琼枝问。 “还在与朕打哑谜吗?”周武帝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恼,同时也明白沈琼枝对他也始终没有放下戒心。 只好道“你上玲珑阁的事情,朕当夜就知道,而沈家先祖与圣祖的死因,周朝皇室也都知道,并且代代相传,那你知道,周朝皇室为何与沈家没有决裂吗?” “不知。” “沈家先祖沈云鹤,不得不说的确是个旷古烁今的奇才,只怕千年时光都未必能出这样一个人物,或许当年,到了他那种境界的人,已经无法与正常人产生共鸣了吧,他选择与大道共鸣。” 周武帝幽幽的说。 “与大道共鸣?”沈琼枝有些不解,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周武帝缓缓坐回到椅子上,说“你见过那敌国国师了,他应该与你说了破生破死之事吧?这点上,他并没有骗你,破生破死这两种功法,的确是沈云鹤所创。” “而破生,是有弊端残破的,所以被他抛弃了,最后他选择了破死。” “所谓破生,便是勘破生的奥义,可令人返老还童,枯木逢春,但破生看着美好,但万事万物想要讨得便宜,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修炼破生之人,不会死,但是却要面对活生生的轮回,老去,反老,继续老去,普通人要花费几十年才会老,他们可能十年就会进入一个轮回,而每一次轮回,都极其耗费精力,长此以往,自然是苦不堪言,真正的长生,求不得,真正的死亡,又舍不得,呵呵,所谓破生的残破之处就是,生生将一本堪称绝世的功法,给创造成了一本酷刑,一本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 沈琼枝闻言皱眉,没想到所谓破生竟是如此。 当日他只看到敌国国师返老还童后的幼童模样,却不知他背后的承受,等一下…… “陛下对破生如此熟悉,难道,周朝也有人修炼破生?”沈琼枝疑惑了一句。 周武帝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琼枝。 仿佛二人的话题,才刚进入正轨,周武帝道“这便是朕要与你说的第二件事,我周朝,的确有一个人,也修炼了破生,你要见见他吗?他与那敌国国师应该也算同龄人,不同的是,敌国国师乃沈云鹤的弟子,而他,则是私自修炼。” 如今苦果,也在独自承受。 “谁?” “圣祖之子,当年的皇四子,禹王,他的一生都在研究破生,只因当年沈家先祖曾留下一言,说这破生还有一处可以修复,一旦修复,此功法便可春风化雨,成为真正的勘破生理,但沈家先祖到最后也没寻到修复的办法,随,便抛弃了……想来他也是徒劳,沈家先祖那样的人都没有修复,他又如何有机会呢。” “不过,他到底也是自圣祖时期活过来的人,他知道的事情,远比朕多一些,你要见见他吗?他此刻就在这里。” 周武帝道。 沈琼枝听到此处,心头是无比异动的,目光忍不住朝寝殿后那沉沉的幕帘看去,仿佛有些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我还有一个疑问,陛下能解答吗?” “什么?” 沈琼枝看了先祖手书一眼,道“我瞧的出来,这手书是被人动过手脚的,早先我以为皇室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如今知道,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那么,手书中的声音,也是你们抹除的吗?” 周武帝点头,“没错,破生破死之事,原本不想继续流传于世了,可如今你知道了,便就告诉你吧。” “为什么?” “因为无解,既然无解,不如就此罢了吧,何必继续扰得后人烦忧,”周武帝看着沈琼枝,说出了自己的一些私心。 “私心上,沈家与先祖断层多年,朕不想让沈家后人知道当年的事,也不想让你知道沈云鹤真正的模样,沈家先祖的功过, 无须你们来评价,你们也没那个资格,朕,只是真心希望沈家能回归周朝,此番虎亭一战,你该知道这天下守的,并不轻松吧。” “当日你为镇守北山邪祟,甘愿下嫁顾家,可见你是一个有仁爱之心的人,不该消失于江湖……所以朕才打算隐瞒,只是千算万算,却被一个敌国国师道破,他终究是想将后人,牵扯到两百年前的那场纷争里。” 沈琼枝就这么静静听着,一时竟也分不清周武帝,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假意。 这件事里,充满了太多扑朔迷离和谎言,还有真相……横跨两百年,的确是够她想很久的。 “如今,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成为周朝的护国侯,抑或成为像洛家那样的,与朕一同,守护这一方的百姓与江山,第二条,走到那条幕帘之后,后面的人,会告诉你一些他知道的答案,只是你会看到一个,你不太熟悉的沈家先祖。” 周武帝的声音,在沈琼枝的耳边幽幽的响着。 寝殿内,灯火通明,明明该是秋高气爽的秋日了,但沈琼枝却莫名感到一种闷热与喘不过气来。 她从小就是沈家的后人,从叔父口中依稀听着,先祖的如何英雄了得,他们沈家术法如何的精深。 十岁上就随叔父游走江湖,斩妖除魔,不说心怀天下,也是心怀仁慈。 原以为她的一生,都会以此为己任,却不想京城一行,也为了镇压北山邪祟,叔父做主将她嫁入了顾家。 犹记的叔父当时的话,他觉的沈琼枝到底是个姑娘家,不该这么一直漂泊着,寻个稳定的婆家,也不是一件坏事,待三年后北山邪祟祛除,她便可恢复一身玄术。 彼时与夫君同进同出,安乐一生也不是不可以。 那或许就是叔父给她选的路吧,只是这条路终究因为各种原因,她还是没能走下去,或许也是天意使然。 如今没了长辈的指引,她立身在这里,抬起头,命运是放在她自己手里的。 “你要选什么?” 知道,还是不知道? “臣,选择知道。” 第73章 一个承诺 良久,沈琼枝坚定的道,而人一旦知道的多了,可能也就背负的多了,但沈琼枝的心,便是这么选的。 “也罢,那你去吧。” 周武帝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沈琼枝一步步上前,寝殿内静悄悄的,一只蛾子飞进来,扑闪扑闪在宫灯的周围,令整个幕帘上也打出了飞舞的影子。 给人眼花缭乱,又心焦气躁之感。 最后,沈琼枝还是撩开幕帘走了进去,幕帘后也燃着宫灯,下一刻,沈琼枝就看到了一个瘦的皮包骨的垂垂老人。 他就像是一盏快要熄灭的灯,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喘息,都像是能要了他的命,他的破生,应该是走到了轮转的尽头。 浑浊的目光,却依旧死死的望着沈琼枝,仿佛沈家后人与旁人不同一般,他总要看出一些东西的。 “您……” “我是谁,他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不过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什么王爷了,我只是一个风烛残年,躲在幕帘之后的可怜人罢了,咳咳,他叫我老祖宗,不过你不用这么叫,你是沈家后人,沈家人,都是有天命在身上的,咳咳……” 沈琼枝自然不会尊他做老祖宗,便微微一礼唤了句前辈。 老人,也可以说,是周朝如今的老祖宗,缓缓将一样东西推到了沈琼枝的面前,沈琼枝一看,竟也是一份手书。 不过这手书应该不是沈云鹤的了,而是周朝老祖宗自己做的。 “我功力自是远不如沈家先祖,但我还活着,记忆总还是更清晰一些的,我知你这小娃娃有些戒心,我口述于你,只怕你不会相信,不如就让你自己看吧,你当知道,这种手书,是不可能造假,而我也没那个能力造假。” 这点,周朝老祖宗到是说的一点不差。 这种玉石手书,也是一种法器,将一个人的记忆封存于玉石里,可做传讯,也可做传家。 制作手书的人活着,手书内容也自然要更加清晰,反而,若是死了,那他的力量也会随时间削弱。 而越是功力强横的,手书内容便保存的更久。 如沈云鹤那个,保存了两百年,若非人为破坏,或许还会更久。 所以周朝老祖宗的这份,算是新鲜热乎的。 沈琼枝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将自己的一丝玄术,注入到了手书古玉里,瞬间一股意念冲入了她的脑海。 手书中的视觉,便是这位周朝老祖宗年轻时候的视觉。 他似乎站的有些远,但依旧能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凉亭里,一坐一站的两个人。 托上次沈云鹤手书的内容,沈琼枝一眼就认出,那坐着的人是周朝圣祖,站着的则是沈云鹤。 只是沈云鹤背身而站,看不清面目,但却依旧能从背影上窥探其绝代的风华,与那种俯瞰众生的睥睨威严。 仿佛……他才是这个世界的王。 原来,两百年前,先祖在周朝皇室的眼中竟是这个样子。 不过此刻的先祖似乎有些激动,他在绘声绘色的跟周朝圣祖说着一件事,一件,要他命的事。 “……如今天下政局已经大定,我亦帮你解除了心腹大患,你这个皇帝坐的,也没甚意思了,我到觉的与你一同归隐了好。” 周朝圣祖此刻还没听出沈云鹤口气中的意思,笑道“打天下那么累,如今好不容易安坐天下,朕为何要归隐,这皇帝我还没做够呢。” “呵,天地宽广,你竟只是想做一个区区的皇帝?我倒着实高看了你几分,但是你别忘了,当年我答应传功于你,且辅佐你的时候,你曾答应我一个条件,说若有来日,我对你有所求,你必然答应,哪怕让你放弃这天下,你也答应,不是吗?” 沈云鹤道。 周朝圣祖这才一愣,想到了这个承诺,但当时他还 什么都不是,很多东西张嘴就来了,也是真心的,可如今成了一国天子,当真要他放弃这天下吗? 这锦绣河山,这金尊玉贵,后宫佳丽,他舍得下吗? “若我舍不下呢?” “哈哈哈……” 沈云鹤大笑,笑声震荡,整个花园里的鸟兽都惊飞了起来,他侧眸道“你若舍不下,我就杀了你。” “你敢……” “我为何不敢,当日我与你说的很明白,我有事要利用你,作为交换,我可以达成你的心愿,你说你想要建立一番功业,才不负你这一生,如今我随了你的心愿,你却不想随了我的心愿?” 周朝皇帝陷入深思,他没想到,当日年少无知的胡言乱语,原来他从未忘记。 “难道这些年你的辅佐,都只是因为那个承诺?” “不然呢,你以为我闲的?前朝崩坏,天下大乱,最有可能取得天下的人,是楚氏一族,这天下也合该楚氏一族的,若非我硬要分上一杯羹送你,这天下数年前就已经大定了。” 沈云鹤的声音,轻狂的不可一世,仿若所有的战争,乱局,只是他随手下的一盘棋局。 他想要谁赢,便就谁赢。 他像个无所不能的神明,亦像个……无所不能的妖魔。 “好,我认了。” 周朝圣祖虽不舍这一切,但他心里比任何人都知道沈云鹤的可怕,哪怕他身为皇帝,也是斗不过他的。 “那你要我做什么?” “杀你。” “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 手书内容结束。 沈琼枝一个机灵回到现实世界,但一张面孔,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她虽早就做了一些准备,可还是无法想象。 那个被天下传送的先祖沈云鹤,竟是这样的人。 敌国国师说,若非他的一意孤行,非要辅佐周朝圣祖,天下早已大定,无须多出那几年的战乱,他才是最善杀戮之人。 敌国国师还说他要登仙?以天下为代价? “他……” “父皇,应该是他用来修炼破死的试验品,”周朝老祖宗幽幽的接了话。 随即惨然一笑“不过,他二人也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外人到是说不上的,本就是父皇答应了他,他是神,他是魔,他不会强迫任何人为他做事,但这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抵制的了他给出的条件与诱惑。” 第74章 蛇精病 “没有沈云鹤,便就没有这大周王朝,更加没有这天下的安定,他创了许多适合普通人的功法,组建了玄术师队伍,他曾单手抵挡泼天的妖魔,他曾守护一国的安宁,有他站在那里……天下皆安,这样的沈云鹤,只是想要我父皇履行年少时候的承诺,你说,他们俩,谁错了?” 周朝老祖宗,问出了一个古怪的问题,看着沈琼枝。 沈琼枝摇头,“我不知道。” 他们都没错,沈云鹤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与周朝圣祖做了交易,乱了天下,取了他性命。 周朝圣祖也得偿所愿,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乱世少年,成为一方霸主,皇帝,完成了他此生最大的抱负。 只是周朝圣祖死后,周朝陷入了短暂的内忧外患,这时楚国滋扰,双方交战,周朝为了尽快结束战争,不惜屠城警告。 而后续的恩怨,竟是又延续的百年。 说不清,亦道不明, “那后来呢?”沈琼枝问,“先祖……当真修炼成了破死,以死为局,获得了他想要的……长生?” “不知道。” “他们双双死去,谁处理的尸首?总有个归处吧?怎么能说不知道呢?”沈琼枝疑惑。 却见周朝老祖宗的表情,逐渐开始诡异,不过随即道“也对,你毕竟是百年后的人,你没有真实的接触过你的先祖,他那个人……鬼神莫测,他杀了圣祖后,饮剑自刎,不过是给圣祖赔罪罢了,他若想做什么,割开了自己的喉管,尸体也是可以站起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沈云鹤,怎可以寻常之人踹度?” 沈琼枝“……”什么鬼? 她怎么觉的,她那神鬼一般的先祖,多少有点蛇精病在身上。 “所以后来呢?” “不知道,他们死后,二人便从此销声匿迹了,所谓圣祖积劳成疾,沈家先祖呕心沥血坐化,不过是后来的粉饰太平罢了,亦是父皇的交代。” “那先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沈琼枝还是想不明白,他入乱世,先是研究了破生,并收了敌国国师为徒,后来发现破生是行不通的。 于是他放弃了破生,也放弃了敌国国师。 他又开始研究破死,于是他遇到了周朝圣祖,发现周朝圣祖是他寻找的人,于是许下承诺。 摆了好大的一局,将整个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只为一个破死。 此时此刻的沈云鹤,要么已经达成了自己的所求,无声无息的隐藏在这世间的一个角落。 要么他失败了,已经死了,毕竟,已经是两百年后了。 想不明白。 “这世间能想明白沈云鹤的人,只怕也只有他自己了吧,”周朝老祖宗露出古怪的微笑。 其实到不能怪他笑的诡异,而是他太过苍老了,任何一个表情表现出来,都是古古怪怪的。 “敌国国师说他是为了登仙,是真的吗?”最后,沈琼枝喃喃的问。 “大约是假的,至少他从未提起类似的事情,至于那敌国国师,他与我一样,多是修炼破生的,这世上,大约最了解的他的人就是我,最了解我的人,也是他吧,”周朝老祖宗无声又嘲讽的笑着。 “想死不舍,想活堪比登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骗自己,沈云鹤还活着,他祈求两百年后的沈云鹤,能帮他解除破生的弊端吧。” 而只怕,也只有生活在两百年前,真正与沈云鹤接触且认识的人,才能知道沈云鹤的厉害与恐怖,才会真的相信,他还活着吧。 “为何想死不舍?” 沈琼枝最后问。 周朝老祖惨然一笑“因为,不断的返老还童,枯木重生,透支的是我们的魂魄,只怕死了,便就是真的彻底消散了,在我们魂魄完全透支完之前,若寻不到破生的秘密,我们就……永坠地狱。 ” “永坠地狱?” “他说,那是一种,生与死之间的状态,永生永世的孤寂,到了那时,神仙难救,我不想,他也不想,所以我们都想重新见到沈云鹤。” 周朝老祖口中的他,不知是沈云鹤,还是敌国国师了。 而沈云鹤,是将他们亲手推入地狱的魔鬼,也是能将他们拉出地狱的神明。 “我想我明白了。” 至少明白了,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感觉一个比现实世界,更加光怪陆离的世界就这样呈现在她面前,但她却不知该如何走过去。 “小娃娃,敌国国师的话你不能尽信,其实你沈家长辈的话,也不能尽信,当然,周朝皇室的话,你也可以不尽信。” 周朝老祖沙哑一笑,道,然后挥了挥手,意思她可以走了。 沈琼枝转身出了幕帘,长夜寂静,岁月凄凄。 良久,身后传来幽幽的叹息“生之尽头就是死……死之尽头就是生……到底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我是真的假的,还是说,这个世界是真的假的……究竟,是虚假的世界生活着真实的我,还是,真实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我……” 走出幕帘,周武帝依旧站在外面。 若放在平时,沈琼枝肯定是会行礼的,但今日她所听到的看到的,简直冲击了她的三观和信仰,一时神色怔愣,竟是一动不动。 而周武帝也没有为难沈琼枝,表情和善的道“回去,好好休息。” “谢……陛下。” 沈琼枝这才转身出了寝殿,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后妃着急的跑进来,哭诉道“陛下,你要替皇儿做主啊,他堂堂皇子之尊,竟是被人害的晕倒在茅厕,实在是太羞辱人了,简直就是藐视皇威……” “淑妃娘娘,都说了陛下不见……” “陛下……” “滚出去,你那蠢儿子上个茅厕都能摔晕,你要朕怎么给他做主,朕没有这样的儿子,出去……” 周武帝咆哮的声音,果然平日的和善明君,都是装的。 身后,太监在拉人,淑妃在哭求,周武帝在甩袖……唯有看着平静离开的沈琼枝,世界在崩塌啊。 第75章 孤灯 浑浑噩噩的走到宫门口,宫宴上的人几乎都已经走光了,宫门口此刻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两辆马车,一辆是她护国侯的,另一辆则是,国师的。 “国师?” 此刻君不言就坐在自家的车板上,翘着二郎腿看星星呢,听到沈琼走出来,才道“本国师以为你被陛下扣住给我顶罪了,于心不忍啊,还好你出来了。” 沈琼枝唇角一扯,这厮会于心不忍?应该是急着想知道陛下会不会追究吧。 “放心,陛下不会追究,”甚至都不想承认,自己英明神武,怎么会生出三皇子那么蠢的儿子。 “想不想知道,陛下留下我所为何事?” 沈琼枝问,心里猜测君不言在这等她的另一个目的。 “小人之心,本国师等你就不能是出于邻居的友谊吗?想那么多,走了,回家了,我其实是担心你立下大功,又年轻美貌,给陛下相中给封个妃子什么的,不就屈才了。” 君不言扯皮。 沈琼枝没在说话,下意识的将双手踹到怀里,然后忽然发现这好像是君不言的惯用动作,但现在确实有点冷,她也就不多想了。 道“今晚不想坐车,就想走走,吹吹风,看看月亮,国师大人要不要赏光一同啊?” “那自然。” 于是后面跟着两家的马车,前面走着一对年轻的男女,动作还整齐的都揣在怀里。 “干嘛这么看着我?” 君不言奇怪的看着沈琼枝,这女人的眼睛从刚才就没离开过他精装的腰身。 沈琼枝则道“国师大人,你站在那里,对,月光最亮的地方,挺直腰背,然后做出一副睥睨天下的霸气表情,还有把你揣在袖子里的手拿出来。” 君不言面色古怪,“干嘛……这样吗?好吧,满足你,本国师的样貌不说京城第一,那也是前面数的,好了吗?” 沈琼枝站在后面看着君不言的背影,然后点了点头,果然很像。 “怪不得世人都说你是我先祖沈云鹤转世,你与我先祖的确是有一些相似之处,世人诚不欺我。” 沈琼枝喃喃。 君不言一听,这是夸他呢,笑道“真的?想不到我还真有初代国师的风采。” “没错,你俩看上去都像是多少有点大病的样子……” 不然谁好人为了研究一个功法,搅动天下乱局。 谁好人家的良家少男,如国师这么磨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君不言听出来了,这女人在骂他,好像不光骂他,还骂了她的祖宗,想到她连祖宗都能骂,骂他仿佛也不太过分。 “没什么意思。” 沈琼枝的情绪依旧提不起来,月光下,她的脸色却始终沉沉的,君不言见她是真的有心事,也不再胡搅蛮缠。 二人就这么揣着双臂,不紧不慢的往回家走,反正他们的府邸距离皇城也不远。 “你真的没事啊?” 君不言有些不放心沈琼枝。 沈琼枝瞥了这厮一眼,反正走着也无聊,闲聊嘛,就道“问国师大人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有一件你十分渴求的东西,放在你的面前,但是拿到它的代价,是害死无辜人的性命,你会要那个东西吗?” 沈琼枝从小学到的理念,都是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才能去求自己所求。 但显然她的先祖,却并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她想听听国师大人的高见。 就见月光下,君不言英俊的面容,古怪的挑了挑眉,停下脚步,歪着头,似乎在想自己有什么十分渴求的东西。 沈琼枝道“不一定是东西,也可以是死去的亲人。” 君不言愣了愣,马上道“我自幼母亲早逝 ,记忆中,母亲总是会给我唱一首很好听的摇篮曲,但是长大以后,无论怎么回忆竟是都回忆不起来那首歌,我最大的渴求,或许便是再听一遍那首歌吧。” 说着,君不言的眼眸中,当即出现了一种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渴求。 “所以你会伤害无辜的人吗?”沈琼枝问。 君不言沉默了,颇有些敷衍的摇头“不会。” 看嘛,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啊。 “那你呢,为了你渴求,你会伤害无辜的人吗?”君不言反问沈琼枝。 沈琼枝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都没见过,但是儿时却十分羡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那是她最大的渴求。 毫不犹豫的摇头,“当然也不会啊,我这么善良,我父母也都是除魔卫道的好人,若是他们知道我因为他们而去伤害无辜的人,大约也是不愿意见我的。” 君不言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月光下,他的笑容,是带着几分阴影的。 “到家了,我回去了。” 沈琼枝怀着心思,也没去看君不言的脸,只是在她转身之后,君不言微笑的表情,开始逐渐变的深思莫测。 他站在雪白的月光下,着实是认真又思考了一遍,沈琼枝的问题,随即,他露出彻骨般的微笑。 低声喃喃“为了我心中的渴求……莫说伤害无辜之人,乱了天下又如何……反正这天下,也未必都是无辜之人,沈琼枝啊沈琼枝,明明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可为什么我觉的,我们是一样的呢?” …… 沈琼枝回到自己的府邸,便又趁夜给叔父传一道玄法书信。 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叔父,她敢打包票,叔父肯定是知道破生破死的。 甚至是知道先祖当年的一切行事。 原以为这封玄术传信,大约又是石沉大海,却没想到凌晨的时候,叔父居然给了回信。 沈琼枝从床榻惊坐起来,就跑到了桌案前,只见雪白的纸上,出现了文字。 叔父言还是那句,先祖之事,吾等后辈不得妄议,旁人所言不可全信,无须寻我,若我想见你,自会现身,琼枝……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莫问恩仇,莫问恩仇…… 叔父连续说了两句莫问恩仇。 足可见真正的意思,还是不愿沈琼枝卷入这场有关先祖的恩怨,叔父只想她安逸的生活。 三年前是,三年后亦是。 第76章 作死啊 而他没有否认敌国国师与周朝老祖的话,想来是默认了,或许还有一些话,他打算对她隐瞒。 就像周武帝抹除了先祖手书的声音,他们都希望那段恩怨,随着时间就散了吧。 留给后人的,只有那个相对体面的传说,不好吗?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吧。 又或者……他们都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不然,叔父让她莫问恩仇,自己却为何不肯现身呢? 沈琼枝带着各种想法,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踏实过去,她如今出征归来,国师府的官职也不用着急上任,自可睡到日上三竿。 两日后,朝廷放榜。 此番虎亭一战有功之人皆上了榜单,论功行赏,升官的升官,赏赐金银的赏赐金银。 顾家人上下一大早就来了,在榜单上寻了许久,竟是都没找到顾玉书的名字。 因为他是跟着桑青一块擅离职守的,虽不是主犯,也是从犯,没有治罪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居然还想要功劳。 “别挤了别挤了,我认得你们,你们是顾家人吧?顾玉书不会有功劳的,你们顾家想封侯,下辈子吧。” 一个被挤的东倒西歪的仆妇,骂骂咧咧的道。 正奋力往前挤的顾玉涵,登时大怒“你哪家的狗奴才,胡言乱语什么?我大哥武功盖世怎么可能没有功劳?” 仆妇也不惯着她,叉腰扯开嗓子道“武功盖世咱们是没见过,这有妇之夫勾搭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他的事军中都传遍了,如今京城也传开了不少,充什么英雄好汉呢,就是个连婆娘都护不住的孬种,那桑青说是战死沙场,好听罢了,大家伙谁不知道,她是被俘虏的,一个女人被敌军俘虏,男的都释放了,就她没回来,怎么死的大家还用脑子想吗?” “你你……” 顾玉涵被气的险些喷血,但这些话,其实他们顾家也听到了一些,大约很可能就是事实。 “放肆,顾玉书再没有功劳,也有一份苦劳,上过战场杀过敌人,桑青虽行事不怎么光彩,可到底也是我周朝有品级的玄术师武官,岂容你这仆妇出言羞辱?” 一声呵斥传来,就见一个一看派头就非比寻常的贵女,正从人群中排众而出,周围有认识的,便低低的说了一句。 “是娉婷郡主……” “娉婷郡主?” 顾玉涵一个机灵想起了来人的身份。 至于那骂人的仆妇,一看郡主来了,赶忙道“都是这丫头要挤死人了,我才忍不住与她争辩的……” 说完,急匆匆的就走了。 顾玉涵知道大哥救了这娉婷郡主的命,立刻小心翼翼的就上前道“方才多谢郡主解围,不然我……” “举手之劳罢了,你是顾玉书的妹妹?”周玉随口问。 “是,我是他妹妹,我叫顾玉涵,”顾玉涵激动的道。 周玉点了点头,道“刚巧碰上你,不如你帮我带个话,你大哥在虎亭城对本郡主有救命之恩,回来后,家母了解过情况后,想宴请顾家,表示谢意,不知顾家哪日方便?” 顾玉涵听的心跳加快,凌王府的王妃居然亲自要宴请他们顾家! “方便方便,我们哪日都方便的,”顾玉涵飞快的点头。 之后周玉又邀了顾玉涵逛街,大概是发现了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去年的旧衣,便想着给她买些小礼物。 却是不想,这顾玉涵可当真是个贪得无厌,且顾不得脸的,一到了成衣首饰铺子,是半点不客气,恨不得将东西都搬走了。 毕竟自从沈琼枝和离走了,她便是再没添置过任何东西了,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不过由此,周玉也摸到了她的性子。 “这个顾家大小姐,是乡下来的吗?见什么都喜欢?也不问价格,一点体面都 不顾,犹如那乡野之人一般的粗鄙,”就连周玉的丫鬟都忍不住吐槽。 周玉也不喜欢顾玉涵,但她想嫁的人是顾玉书,又不是顾玉涵,这样的小姑子,以后走个过场就是了。 “不过一些钗环首饰衣服,她大哥毕竟救过我,本郡主的命还不值这些吗?” 婢女点头,想想也是。 只是周玉没说的另一句话就是,若是简单报恩,多少钗环首饰都不多,但若长久相处,这可就是个无底洞了。 以后得收着点才是。 其实想想,周玉也觉时长怀疑自己被猪油蒙了心,自从被顾玉书救了,脑子里时常都会是那日顾玉书救她的画面。 他握弓的手那么稳健,几乎百发百中。 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他不问身份就可以轻易拿出珍贵的治愈符箓,这份人品反而是加成的添头。 周玉出身天潢贵胄,从小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的,所以当动了这份心思以后,从不觉的不妥,顾玉书于她,与那些她想得到的别的物件,没什么区别,还能顺带尽孝母亲,省得她一直为自己操心。 如今哪怕发现对方的家人,有些不堪,她也无所谓,因为她有自信,她的身份,压的住他们。 “走吧,回府。” …… 顾玉涵是被周玉专门派了马车送回去的,一进门就卸了一车的首饰衣服,将李氏吓了一跳,“玉涵,你作死了,你是去打家劫舍了,还是招摇撞骗去了?” 顾玉涵不服气的道“母亲,你就这样想我吗?我才没有打家劫舍招摇撞骗呢,我是遇上贵人了,这些都是贵人送我的。” “谁啊?” “娉婷郡主啊,就是大哥救了性命的那个郡主娘娘,要我说啊,这立功不立功倒无所谓,大哥会救人也本事啊。” 顾玉涵得意的道。 “真的?” 李氏瞪的眼睛珠子都大了。 顾玉蝉也跑了出来,道“既是贵人送的,那也有我一半吧,大哥救的人,我也是大哥的妹妹。” 不想顾玉涵犹如护犊子一般,将东西挡住,怒道“这是郡主送我的,又不是送你的,早上我说要去看放榜你起不来不去,如今我得了好东西你倒是来分享,要不要脸?” 顾玉蝉大怒“谁不要脸了,这都是应着大哥的关系,你当人家郡主看你顺眼送你啊,就你那长得一副刻薄像,乞丐都不想多看你一眼。” 第77章 顾家的小库房 “你你……” 顾玉涵大怒,她一直觉的自己长得挺好看的,不想被妹妹这么说。 “我打死你个小贱人……” 说着,姐妹二人就扭打了起来,李氏忙着看首饰衣料,竟是没顾上拉架,桌上的首饰盒子被掀翻,登时洒了一地。 “作死啊,你们这两个丧门败家的,快别打了……” 李氏气的七窍生烟,此刻在后院练武的顾玉书也赶了过来,才知这些东西都是娉婷郡主周玉送的,一时面色古怪。 “你可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上次我就跟你说了,那娉婷郡主定是对你芳心暗许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李氏得意的道。 此刻顾玉涵和顾玉蝉也被拉开了,顾玉涵被打的披头散发,道“我,我还有话要说呢……是娉婷郡主要我传话的。” 一听郡主传话,李氏赶忙过去就问。 顾玉涵就道“娉婷郡主说,凌王妃要答谢大哥对郡主的救命之恩,所以想宴请咱们家,问咱们家哪天有空,我说哪天都有空。” “好闺女,说的没错,”李氏一听更是心花怒放,然后又得意的看了一眼顾玉书,“看吧,我说什么了,这是相看你呢。” 顾玉书皱眉,“你在说什么,救命恩人答谢,那是人家客气,莫要乱想,怎么可能。” 说完,顾玉书就烦躁的转身走了,怎么都不会相信那天潢贵胄出生的周玉,居然会看上他? 不可能的,自从桑青死了,他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是提不起半分希望了。 若当真立刻又娶,他都会忍不住瞧不起自己。 更何况对方还是堂堂郡主,更加不可能。 “别觉的不可能,那周玉年岁大了,高门大户是嫁不得的,你说你,一表人才,救命之恩,还送珍贵无比的治愈符箓,那符箓,就是放到黑市去卖,也值不少银子呢……” 李氏絮絮叨叨的说。 “那我不成靠女人了?”顾玉书一面舞剑,一面气恼的道。 李氏没说话,但心里话却是,你哪次娶妻不是靠女人,娶沈琼枝,咱们家是瞧上了人家一万两的嫁妆,说来,现在还欠着的沈琼枝七千两的嫁妆钱,娶桑青,是看上了人家十三侯的身份,想要改换门庭。 哪次不是有所图。 如今,又立什么牌坊? 不过这话李氏不敢说,匆匆就转身去了顾老夫人那报喜了,“母亲,大喜啊……” 顾老夫人听完,原本苍老病恹恹的脸上,登时就有了光泽,“当真?” “那还有假。” “想不到咱们家玉书如此的出息,这一个个的都喜欢他,如今我就是愁啊,你说究竟是挽回一下琼枝呢,还是就选了那娉婷郡主啊?”顾老夫人笑的脸上的纹路都展开了。 李氏道“要我说,那沈琼枝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不要也罢,倒是这娉婷郡主是个懂事识大体的,儿媳愁的呀,是我们还欠着沈琼枝七千两银子,若是迎娶郡主,只怕连聘礼都拿不出来。” 她这话,也是拿乔的。 顾老夫人闻言,眼珠一转,冷笑道“你是故意问我的吧?哼,心眼倒不少,咱们家大库房如今空虚了,不是还有二库房。” 那所谓的二库房,便是桑青的库房,里面都锁着桑青的嫁妆,早先进门的时候是不许他们碰的。 桑青早就看透了顾家女眷,不愿跟她们掺和半分,可如今不同了,人都死了,按照周朝律法。 女子的嫁妆,有儿女的自然是儿女继承,无儿无女的,则是夫家继承。 她们拿那嫁妆,简直天经地义。 “母亲说的没错,咱们家还有二库房呢,我这就去命人给开了门,毕竟,咱们等去凌王府赴宴的时候,少不得置办一些光亮的行头不是,总不能穿着娉婷 郡主送的钗环衣料吧,咱顾家可丢不起那个人,”李氏得意一笑,就起身走了。 顾老夫人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而凌王府这边,老王妃早就有心相看相看那个传说中的顾玉书了,宴请的事情早有打算,不想就被周玉给提前说了。 “你这丫头啊,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话是这么说,但想到女儿可能真的要出嫁了,老王妃心中又是难过又是高兴,便将宴请的日子给提前了两日。 “三日后,就在咱们府里,宴请顾家。” 拜帖,第二日就落在了李氏的手里,一家三口那是忙的不亦乐乎,不过中间还有一件插曲。 那就是桑青虽死了,但她陪嫁丫鬟还在,那二库房也是守的死死的,李氏去了根本不让开,但李氏已经红了眼,哪里是几个丫鬟婆子能拦住的。 当即就发动家丁,将库房给砸开了。 丫鬟跑着回桑侯府报信,气的秦氏当即就杀上了门,她还没从丧女之痛之中恢复,就听到女儿的嫁妆就要被顾家这群泼材给分了。 气的站在顾家门口,破口大骂“……就没见过你们这般没脸没皮的,新妇才刚死就急着分我女儿的嫁妆,也不怕她午夜梦回来索了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命,顾玉书,你若是个男人就守住你媳妇的东西……啊,你们做什么,天那,你们这一家子的不要脸,老天爷怎么就没降一道闪电,劈死你们算了……” 李氏走出来,头上还随手别着一根桑家的金簪,不冷不热的笑道“桑夫人,按照周朝的律法,妇人若死了,没有留下子嗣,那这嫁妆便就是归夫家的,您不能不讲理啊?” 秦氏恨恨的望着李氏,尤其当看到李氏头上的金簪时,气的更是失去了理智,拔剑就想杀了李氏。 毕竟秦氏也是出生十三侯,是有玄术武功的,不想李氏虽没武功,但却是个泼妇滚刀肉。 一见秦氏要拔剑,瞬间就跌坐在地,哭嚎了起来“有没有王法啊,你女儿未婚先孕跟了我儿子也就算了,她还胆大包天,我说不让她去战场,她非要去,说我没见识,我说怕她伤了肚子,她说她有保胎符箓,战场上她也不好好打仗,非要擅离职守去抢功劳,还逼着我儿一块,如今她被自己倒霉也算了,累的我家名声也被指指点点,你桑家更是仗势欺人,要杀我这老婆子不成,告诉你,这京城你桑家还只手遮不了天……” 第78章 相看 李氏虽是泼妇行径,但说出来的话,竟都是事实。 说的秦氏竟是毫无反口的余地。 她起初只是气愤陆家贪图她女儿的嫁妆,可如今,好当是他们桑家欠了顾家似的。 “你们给我等着,你说的没错,桑家不能只手遮天,但对付你们小小一个顾家,还是轻而易举的。” 秦氏落下狠话就走了,殊不知,李氏能这么强硬蛮狠,主要还是因为有了新靠山,凌王府。 周玉这事,办的很是低调,知道她有意顾玉书的人,少之又少。 只怕等爆出来的时候,又是惊倒一片吃瓜群众的。 哪怕被李氏句句说中要害,秦氏也不是好惹的,临走前还狠狠的赏了李氏两个大耳瓜子。 打的李氏嗷嗷叫。 顾玉书自然也知道秦氏来过了,但他没脸出去见秦氏,当初他也是在秦氏面前发过誓的,不过为了维护桑青那点仅有的颜面,顾玉书是反对动用桑青嫁妆的。 可为此,顾老夫人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大骂顾玉书不孝“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还欠着沈琼枝的钱,产业微薄,我与你母亲两个寡妇婆子,苦苦支撑,原本指着你能建功立业,可结果呢,你被那桑青蛊惑,抛家舍业还丢了爵位,一趟出征,什么功劳都没有……” 顾玉书皱眉“大丈夫自有前程,朝中妖祸不断,以后定然还是有机会的,祖母,你不要这么悲观。” “可那秦氏刚才放下狠话,说桑家虽不能只手遮天,但对付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玉书,咱们家除了凌王府这条路,在没活路了,”李氏进来也是满面的悲切。 顾玉书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炸开了。 他已经不想娶妻了,索性一个人了此残生罢了,可他终究没瞎,睁开眼,便是遍地的不孝和责任。 “可是……我不想娶那周玉……” 他有些艰难的道,只是几面之缘,怎么娶?他与桑青尽管千般不是,可到底是真心相爱过的。 “可你若放弃了这么好的姻缘,你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翻身机会了……”李氏尖声道。 “桑家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那就将桑青的嫁妆还回去。” “那你还不如杀了我们的好,顾家的侯爵在我这一代丢了,就是死了也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玉书,你就当为祖母想想,你若娶了周玉,或许在我闭眼前还能重新封侯,这样,祖母闭眼闭的也安心了,再说,你是家中独子,迟早还是要娶妻的,娶谁不是娶?” 顾家老夫人声嘶力竭的道。 顾玉书终究还是哀莫大于心死的闭上了眼,一言不发的出去了,大醉了一场。 到了赴宴凌王府那日,他终究也还是去了。 那日李氏还将他里外打理了一遍,顾玉书本就生的样貌堂堂,看着哪里是鳏夫,分明是京中的少年才俊。 凌老王妃一时心中满意了七八分,其实主要还是周玉若这次出不了嫁,以后都不会再出嫁了。 老凌王如今也是一把年纪了,更是盼着女儿早点出嫁,通过治愈符箓的事,他们基本确定了顾玉书的人品。 至于其他的,他们都不在意,毕竟那桑青也不是全无污点的。 所以最后,这名义上的答谢宴,生生给搞成了相看,而凌王府这边也看明白,顾家是都心里明白的。 临散席的时候,周玉特意将顾玉书叫到了小花园,与他开诚布公的谈了此事。 “我母亲年纪大了,总是盼着我出嫁,而本郡主这些年也没瞧上个谁,偏你那日救了我的命,咱们也算是有些缘分的,我瞧上你了,你可愿娶我?” 顾玉书都没想到,周玉这么直接的就说了出来,而周玉目光坦诚,没有半分该有的羞赧。 他便知道,周玉虽身份 高出他很多,隐隐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她人至少不坏。 甚至做事应当是个果断的,不似她母亲那种,遇事要么撒泼要么就哭哭啼啼。 有那么一瞬间,顾玉书心动了,倒不是那方面的心动,而是觉的顾家若娶了周玉这样性格的主母,或许将来能是一个新的局面。 “可我家中情况,你应该一目了然,虽说不算一贫如洗吧,但……也欠了不少外债。” 顾玉书倒是有些羞赧了。 周玉一笑“欠了多少?” “七千两。” “那日你给我治愈符箓,若放到黑市去卖,若遇到行市好的时候,折成银子大概也好几千两呢,你给出的时候,可心疼啊?” 顾玉书道“当时只想着救人,没想银子……” 也是因为,之前没能及时救另一个战友,而感到愧疚自责吧。 他与周玉,的确是有些阴差阳错的。 “你看,你这样的人,何愁将来不能建功立业呢?所以这些都不算问题,我周玉仅是看中你的人,若是你觉的顾家太穷,也可以入赘……”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顾玉书一惊。 周玉一笑“就是开个玩笑,你想想吧。” 说完,周玉转身就走,顾玉书忽觉的此女也算潇洒,若自己拒绝了,她也不会为难顾家。 这样的女子,倒与沈琼枝有些相似。 有那么一瞬,周玉的背影与沈琼枝微微重合。 “等一下……我答应你。” 鬼使神差的,顾玉书淡淡一语,周玉回眸一笑,道“好。” 好。 顾家人听到消息的时候,高兴疯了。 只是此刻距离京城百里之外的荒郊野岭,夜逐渐深了,但是身怀六甲的桑青依旧还在赶路,朝着京城的方向赶路。 她就是走,也一定要回到京城去。 你们都给我等着! 虽还没到冬日,但这野外已经是冰寒刺骨了,她偷了一件棉衣行走在路上,可还是冻的浑身发抖。 才想起来,她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是太饿了,桑青四下想要寻找点什么,山里掉落的果子,动物的尸体,都可以。 甚至,人的尸体,她也不是不行。 也正当这时,她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商队,里面有人,桑青激动的就冲了上去,想要乞讨点吃的。 如今她已经不敢说自己是京城权贵了,因为没有人相信,若是遇到凶蛮的路人,说不定还要打她一顿。 第79章 邪门的很 她如今饥寒交迫,又身怀六甲,实在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去去去,这荒郊野岭的也都乞丐,真是晦气,怪不得这生意越发的难做了。” 桑青的运气不好,竟是遇到了个冷漠又抠门的商队。 她不敢硬去乞讨,只好躲在不远处观察着,后来她发现这商队养着狗,专门用来示警山里的野兽。 此刻那商队的人,正在喂狗,一些剩饭剩菜混杂在一起,还有各种骨头碎肉,一股脑的倒在了狗盆子里。 桑青太饿了,哪怕是狗食,她都渴望无比。 最后商队的人走开时,桑青瞬间冲了上去,仗着狗被绳子拴着,她一把抢过狗食,就冲入了山林消失了踪影。 “那乞丐婆子抢了狗屎……” “混账东西,饿疯了……” 可不就是饿疯了,再不吃饱饭,她只怕今夜也活不过去。 桑青狼狈的大口大口的吃着狗食,因为里面有肉,她惊觉的是这几日吃的最好吃的东西。 “呜呜呜……” 她吃着吃着就哭了,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她做梦也想不明白,她堂堂桑侯之女为何会沦落至此。 沈琼枝,都是沈琼枝害她,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 几日后,凌王府的娉婷郡主与顾玉书接亲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和预想的一样,震惊了一地的吃瓜群众。 简直不要太炸裂了。 “这顾家多少有些邪门吧,短短几年竟是换了三任主母夫人,这顾玉书也是会走狗屎运的,除了那桑青不咋地,另外两个娶的都是他高攀不起的。” 此事第一个愤怒吐槽的就是翘儿了,当初她与沈琼枝在顾家三年,之后和离撕破脸,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顾家败落。 没想到又狗屎翻身了。 沈琼枝原本只是听个八卦,不想听了翘儿的吐槽,反而楞了一下,道“好像还真是哦,这顾家多少有些邪门在身上,不会是……” 沈琼枝欲言又止,下午得空,她纵马去了一趟北山,曾经的顾家祖坟。 经过上次翻天覆地的动乱后,如今的顾家祖宅已经被重新修缮,但到底是被破坏过,一地的落败之感。 沈琼枝站在一棵大树上,观看了许久,最后终于看出了一丝端倪,面上露出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古怪。 因为顾家祖宅表面看,除了破点几乎也没什么,但细微之处却还是有了变化。 上次邪祟破出封印,周围山势也因那邪祟有了些许轻微的改变,但也正是因为这一丝的改变,令山下的顾家祖坟也有了变化。 想来,自从顾家祖坟被毁,顾家应该也是寻了相关的高人看过的,祖坟无事,他们才没有继续做别的。 但寻常的风水相师,只怕未必看得出顾家祖坟的问题。 或者说,顾家祖坟不是致命的大问题,但是山势随着日月轮转,对这里的风水都是有影响的。 不过数月时间,竟就形成了一个浅显的煞局,此局名唤,桃花含煞。 不致命,但是却会影响族中后辈的桃花运势,而这些桃花运,看着美好,实则暗中含煞。 顾玉书刚和离就娶了桑青,桑青死了,又没多久,认识了周玉,还与周玉飞快定亲。 这果真是邪门的很。 倒不是沈琼枝想多管闲事,而是当年镇压这北山邪祟的时候,他们叔侄的确利用了顾家祖坟,也算变相将之牵扯其中。 虽说后面的祸事,都是顾玉书人为所做,但到底一切的因果还在她这里。 而修习玄术的人,多少还是对其有些敬畏之心的,她既沾了这顾家的因果,到底也不能坐视不理。 看明白这些,沈琼枝才转身回了京城。 不想才刚回来,翘儿就一脸神秘的过来 禀报道“小姐,您猜谁来了?” “谁啊?” 沈琼枝还疑惑呢。 翘儿的表情更神奇了,她说“凌王府的娉婷郡主,说是替顾玉书还钱来的,七千两,不多不少已经在桌子上了,人还没走,小姐要见见吗?” “周玉?” 沈琼枝之前在虎亭城的军营里与她有过几面之缘,但都是匆匆的点头而过,只是彼此知道身份而已。 一个大破敌军的沈家后人,护国侯。 一个偷跑出来的皇室郡主。 两个人都很傲气,一个不愿主动搭讪护国侯,怕旁人说她趋炎附势,一个不愿主动搭理皇室郡主,怕旁人说她攀附权贵。 总之就是……不熟。 却是怎么都没想到,二人竟会是这样情况下见面说话的。 “护国侯,久仰大名,”周玉看到沈琼枝,微微一笑。 沈琼枝点头“娉婷郡主登门,蓬荜生辉。” 她其实很想问周玉,为何会嫁给顾玉书,你是咋想的?但若问出来,难免惹人怀疑,她是不是对顾玉书旧情难忘。 那可就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与顾玉书的事情,想来护国侯已经听说了吧,他救过我的性命,所以他的这笔外债我替他担了,还请以后护国侯莫要再为难顾家,”周玉认真的道。 沈琼枝点头“言重了,只要顾家不来寻我麻烦,我何苦去为难他们,只是顾家是什么人家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还希望娉婷郡主想清楚,报恩是一方面,嫁娶却又是另一方面。” 周玉皱眉,以为沈琼枝在诋毁顾玉书,冷淡的道“这便就不劳护国侯操心了,本郡主的终身大事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如今我既来了,以后顾玉书的事情便就是我的事。” 所以,她是来警告沈琼枝的,以后不得在京城玄术圈子里为难顾玉书吗? 毕竟她是沈家后人,是有些影响力的,若想为难谁,是不用自己出手的,光一个态度,很多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周玉,对顾玉书还真是,真爱啊。 原本沈琼枝还想说顾家祖坟有异的事,希望他们注意一下,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了,说出来,只怕人家还以为她见不得人好呢。 “明白,本侯真心希望,郡主与顾玉书以后能幸福一生,”莫要生事作妖。 “我们一定会的。” 周玉淡淡一语,便抬步想要离开,不过就在与沈琼枝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顿住脚步,道“如今本郡主与玉书好事将近了,说来护国侯也和离有些日子了,不妨趁着好时光也寻个如意郎君才好,说句护国侯不爱听的,您一直这么单着,会令京城的一些人睡不着觉。” 第80章 人云亦云 一个年轻美貌,且本事高绝的女侯爷,在这京城就像是一块香气四溢的香饽饽,一日终身大事不落定,便一日都有人惦记。 有惦记,便会有纷争。 其实周玉也没坏心思,就是纯属提醒了一句。 但对此,沈琼枝却不这么认为“终究我与郡主不一样,郡主二十岁才出嫁,是因为你有父母兄弟帮你支撑,而我,从小努力修习玄术,刻苦的练好本事,不是为了嫁给谁去做娇妻的,而是为了在有人说我不爱听的时候,我有权利对那人说不。” “所以你当初为何嫁给顾玉书?” “叔父之命,北山邪祟,年少不知分寸的心动,都有吧。” 周玉点了点头,仿佛知道沈琼枝是怎样的人了,只盼今后能相安无事吧,“告辞。” 周玉这才离开,只是刚走出护国侯府,周玉的丫鬟就忍不住道“这护国侯好生傲慢,郡主不过好心提醒,瞧她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她不嫁,不会是还惦记着姑爷吧。” “谁知道呢?”周玉抿了抿了唇,早先在军营见过沈琼枝,可惜只是远远的瞧瞧,今日近距离一见,才只对方不光本事大,还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哪怕没有刻意的打扮,那种清丽脱俗的美貌,已经是遮都遮不住了。 不敢想象,她三年前盛装嫁给顾玉书的时候,会是怎样倾国倾城的模样。 而顾玉书居然因为一个桑青,舍了她。 但舍了之后,沈琼枝,那个在后宅蛰伏了三年的女人,又忽然以一个举世无双的形象,震惊了世人。 震惊了顾玉书,而后,又飞快的请旨与顾玉书和离,是她,抛弃的顾玉书。 想来,那时顾玉书才幡然醒悟,知道自己辜负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也是那时,她成了顾玉书心里的意难平吧。 所以周玉心里的假想敌,从来就不是什么桑青,她也压根没把桑青看在眼里,今日见了沈琼枝,才知,原来是沈琼枝。 那日顾玉书忽然答应娶她,她回眸,却在顾玉书的眼底看到了别人。 周玉素来心高气傲,不对任何人服输,今日她却下意识的想要比过沈琼枝。 “你说,沈琼枝漂亮,还是本郡主?” “当然是郡主您了。” 周玉冷笑“睁着眼睛说瞎话,以前竟是没发现你生了一张巧嘴,以后不用侍奉在本郡主身边了,本郡主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郡主恕罪,奴婢跟了您两年,实在不知……” 丫鬟实在不知自己哪里错了,可周玉已经走远。 而今日与周玉的短暂交锋,很快也被沈琼枝给抛之脑后了,却是不想,第二日宫里就有人传召。 “小姐,皇后娘娘传召您入宫,”翘儿小心翼翼的道,可能觉的宫里的娘娘一定很厉害,要谨慎吧。 “我又不认识皇后,那日庆功宴也不过远远看见一次,她见我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管事的使了银子,那传话内侍才支支吾吾的说什么,宫里最近有流言,说庆功宴那日,您深夜在陛下寝殿?” 翘儿越说脸色越差,这不是污蔑嘛。 沈琼枝一想,那日她的确深夜在陛下寝殿,但她相信周武帝身边的没有多嘴多舌的人,反倒最后遇见的淑妃最有可疑。 如果是淑妃传出来的,那只能说,三皇子蠢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等我更衣梳妆一下。” 沈琼枝很快就收拾妥当了,却不是坐着宫里的马车,而是骑着自己豢养的枣红马,一路到了宫门口。 最近宫里的确是有流言,庆功宴之后,护国侯沈琼枝被陛下单独叫到了寝殿,说不定沈琼枝很快就要被入宫了。 而沈琼枝这样身份,这样本事的人,若是 入宫册封什么?贵妃吗?只怕都小了,所以京城第一批睡不着的人,便是后宫的女人。 为此,周武帝大怒,直接就将淑妃给禁足闭门思过去了。 于是后宫众人惊觉,陛下怒了,陛下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只怕沈琼枝真的要入宫了。 当周武帝得知这后续反应的时候,估计也是相当无语,然后皇后就来探虚实了,无非是打着为陛下排忧解难的幌子。 “……若是陛下不好开口,臣妾自可帮您安排?” 周武帝一脸无奈,“皇后,朕原本以为这宫里你是个聪明的,想不到你也人云亦云起来了,朕对护国侯从来没有那种心思。” 帝王直接道,省得以后不知传成什么样子。 皇后闻言,面上一喜“臣妾早知是如此的,其实臣妾来不是为了您与护国侯,而是,为了太子的婚事,这些年臣妾一直在为太子物色一个合适的太子妃,却一直没有结果,如今朝中难得出了一个这样文武双全的女子,还是沈家后人,若是与皇室联姻,岂非一段佳话?” 周武帝闻言想了想,摇头道“可朕感觉她不会同意的。” “为何?” “她是天上的鹰,又不是笼中的雀,不过皇后若当真有这个意思,可以自己亲自问问,但朕觉的你不会成功。” 皇后则含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过,若护国侯当真不愿做太子妃,那陛下也该想法子给护国侯另觅郎君才是,沈家后人,资质高绝,又博古通今,还知道那么多破敌的阵法,这样的人才,若是没有一个郎君拴着,早晚是要逍遥江湖的。” “皇后此言到是提醒了朕,”周武帝道。 “听闻军中有流言,说护国侯与国师甚是相配?” “国师可不行,依国师的性格,只怕没拴住护国侯,反而把自己给折出去了,我周朝岂非做了亏本买卖?”周武帝开了一句玩笑。 皇后也忍不住笑了。 很快。 沈琼枝在正阳宫就见到了传闻那位和善的皇后娘娘,同样也是十三侯家族出生的谢皇后。 见过礼后。 谢皇后也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寒暄几句后,就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沈琼枝,越看越是满意。 直感慨那顾家是瞎了眼,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娶进门,竟是连碰都没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