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帮娘亲和离休夫》 第186章 寝殿捉凶(中) 小胖子说了,凶手是从棺木后面出去的。拿了烛台,照亮寝殿地面,细细查找。许锐躬着身子跟在后头,倒也瞧出些眉目来。 地上有许多脚印,大多是完整的,唯有一对儿脚印是半个的。这半个脚印应当属于刺客,刺客有备,垫着脚走路。 “陆小姐,老奴觉着,从这脚印上怕是瞧不出什么来。” “许公公厉害!”陆知鸢冲着许锐竖了竖大拇指。 许锐学着陆知鸢的模样竖起大拇指,疑惑道:“陆小姐这是……” “夸赞的意思,就是你很棒,你很厉害。”陆知鸢指着地上两处不太完整的脚印,“烦请许公公帮忙找两张纸来。” “陆小姐稍等。”许锐亲自取了两张纸来。 陆知鸢用拓印之法,将地上那两半脚印提取出来,裁剪之后对在一块儿。许锐眼睛一亮,叫道:“妙哉,这竟是一个完整的脚印!老奴愚笨,只瞧地上脚印杂乱,却未曾想到还有此等办法,将两半脚印拼凑起来。只是这脚印有大有小,小姐是如何从这众多脚印里取到刚刚好的两半?” “公公谬赞,不过是眼巧罢了。” 陆知鸢正盯着纸上的脚印看,太子殿下来了,越过众人,来到跟前。许锐见状,想要行礼,被太子殿下以手制止。许锐后退,腾出地方给太子,太子站在陆知鸢背后,看向她手里已经拼好的脚印。 “这脚印不像是男子的。”突如其来的热气呼到耳朵上,让陆知鸢猛地回头。 她个儿矮,刚好撞到太子的下巴。太子吃痛,眉头微皱,却第一时间抚了抚陆知鸢的头:“毛毛躁躁的,还真是个孩子。” “说的好像你不是个孩子。”陆知鸢瞪了他一眼:“夜半三更的,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太子殿下忍不住,在她的脑壳上弹了下:“什么话,本宫是太子,是祖母的嫡孙,祖母殿里出事,本宫自是要来查的,且本宫是奉了父皇母后的命令来的。” “话真多!”陆知鸢白了他一眼:“脚印的确不是男子的,是女子穿了男子的鞋。看这脚印,两边是空的,是刺客故意留下,用来误导人的。” “就算知晓她是女子,也无法将她找出来,这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子。” “谁说的?”陆知鸢扭头给太子殿下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她碰过太后的棺木,棺木上不仅留下了被她衣服碰触的痕迹,还有指印。” 太子道:“若她逃出,为掩人耳目,定将衣服藏起。宫苑守卫森严,此人必不会将衣服带走,只要找到衣服……” 陆知鸢又翻了个白眼:“找到衣服又能如何?就算衣服上沾有棺木上的漆,你也不知道是谁穿的那件衣服。” 太子道:“让人挨个儿试,衣服合身的便是刺客。” 陆知鸢扭头:“我真怀疑,你是怎么当上太子的。她能穿男子的鞋,就能穿男子的衣服,就算穿了女子的衣服,这宫中女子身形相似的多不胜数,殿下如何确认凶手?” “这……”太子殿下怔住:“既不能确认,你为何提及衣裳。” “笨,衣裳是物证,既是物证,肯定是要找的,然真正确认凶手身份的是留在棺木上的那枚指印。” “指印?指头印?”太子看着自己的手指:“总不能将宫里的人全部喊来,让她们排着队,一个挨着一个往棺木上摁手印。就算本宫同意,父皇跟母后也不会同意。就算父皇母后同意了,祖母也等不起,这宫里的宫女何止上前,万一有个疏漏,这人就逃了。” “说你笨,你还是真笨。”陆知鸢又给了他一个白眼,“算了,请太子殿下帮忙,让太后宫里的宫女们排成一排,包括诸位贵人,皇亲国戚带来的丫鬟,总而言之,出事前后,凡是到过这里的人都要去外面排队。” 不等太子殿下吩咐,许锐已经去办了。 丧事期间,太后宫里的宫人并不多,无论是后妃,皇子,皇亲国戚都只能带一名。陆知鸢挨个儿检查,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将那人找出。穿着宫女的衣裳却不是宫里任何一位娘娘或者皇子公主带来的。穿着绣鞋,绣鞋上却沾着与其颜色的不同,只有新鞋才会有的毛絮。衣裳有明显的褶皱,尤其腰间,有被腰带扎过的痕迹。加上她指腹上未曾擦掉的油漆,可以确认,她就是那个刺客。 女刺客见状,立马拔下头上的发簪,朝着未曾防备的陆知鸢扑去。太子见状,立马阻止,未到跟前,便见刺客握着凶器,直愣愣地向后躺去。 在她的咽喉处刺着一根针,针尾发黑,俨然是淬了毒。见陆知鸢无恙,太子殿下略微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谢殿下关心,臣女无事。”陆知鸢活动着胳膊:“亏得臣女事先有准备。” 太子殿下诧异:“银针是你的?” 陆知鸢轻嗯一声,反问太子:“臣女是大夫,大夫随身携带银针并无不妥吧?” 大夫携带银针天经地义,银针上淬毒似有不妥。毕竟是皇宫内苑,众目睽睽。不等太子开口,陆知鸢便将女刺客脖子上的银针拔了下来,顺带着给她喂了一粒药丸。 已经躺尸的女刺客就这么睁开了眼睛,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刚起身,就被侍卫摁住。 “烦请侍卫大哥将她带下去。”陆知鸢扭头看了眼太子:“就带到太子殿下的东宫吧。当众行刺,且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刺,说她没有幕后主使是不可能的。” “就算有幕后主使,也该交由陛下处置。”一个妃子站了出来:“贸然将她带到东宫,万一危及太子殿下的安危,你该当何罪?” “她是谁?”陆知鸢问太子,太子瞄了一眼,回道:“余美人,应是太仆寺余常的女儿,与锦绣宫的那位娘娘走的比较近。” 明白了,方家的,这女刺客十有八九与她有关系。陆知鸢点了点头,走到余美人跟前,踮起脚尖,看着她的眼睛道:“方才离得远,没看清楚,凑近了,觉得你这双眼睛生得极美,尤其这眼睛的轮廓,与皇后娘娘颇有几分相似。” “陆小姐说笑了,本宫怎敢与皇后娘娘相比。”余美人垂下眼睛。 第187章 寝殿捉凶(下)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陆知鸢后退一步:“能有几分相似已是你的福气,想来选你入宫的人也是相中了你这双眼睛。可惜,你与皇后娘娘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娘娘慈爱,通达,睿智。你,愚不可及。” “放肆,本宫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妃子。”余美人怒不可遏,抡起巴掌想要扇她,被银针刺中手心,目次欲裂:“陆知鸢,你敢当众刺杀宫妃。” 陆知鸢翘唇,冲着太子殿下道:“太子哥哥,她冤枉我。” “本宫看见了,的确是余美人想要掌掴陆小姐。许是记起了这是何处,赫然停手,倒打一耙。” “太子殿下,分明是她羞辱本宫在先,本宫不要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她竟用淬了毒的银针伤本宫。” “羞辱?”太子冷了脸:“本宫想问余美人,陆小姐说的那句话于你而言是羞辱?” 余美人欲言又止,太子替她回答。 “是余美人没有自知之明,还是余美人认为有几分肖似本宫的母后不是福气?” 余美人辩解:“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太子殿下误会了,本宫是恼她最后说的那四个字。” 太子冷笑:“陆小姐哪里说错了?余美人你的确愚不可及。祖母先逝,众皇亲都在这里守灵,你竟然与人里应外合,意图行刺。你不是愚不可及,谁是?” 余美人一惊:“太子殿下莫要胡说,本宫没有做那些事情。” “嘴真硬,跟锦妃娘娘一样。”陆知鸢耸肩:“刺客中银针时,只有你躲在人后默默松了口气。刺客复活时,唯有你一脸紧张。本小姐请侍卫哥哥把刺客带走时,这里这么多人,唯有你一个美人开了口。你与东宫的关系并不好,却在这里担心太子殿下,你不觉得你的担心过于突兀吗?” “我——” “我什么我?刺杀皇嗣你完了。”陆知鸢叉腰指着她:“辛苦侍卫大哥把这个也带走!” 余美人还想挣扎,太子殿下一个眼神,立马被侍卫捂住了嘴。许锐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太监,见状,不慌不忙将诸位娘娘及皇室宗亲请回殿内继续为太后守灵。平乐公主想要陆知鸢陪她,触到太子的眼神立马缩了回去。 她谁都不怕就怕太子哥哥。 太子不善刑讯,面对着一言不发的女刺客和矢口否认的余美人毫无办法。陆知鸢把咬了一半的果子塞到太子手里,问他先审那个?太子指了指女刺客,陆知鸢点头,让人把余美人带到隔壁房间。 女刺客红着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陆知鸢。若是没有她,她早就从那个该死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宫殿离开了。 这样的目光陆知鸢见多了,尤其是在濒死的人身上。捏着银针,在女刺客眼前晃了晃,问:“是你自己说,还是等本小姐为你上了刑之后再说。本小姐的手段你见识过了,这银针的滋味儿你也尝过了,能不能受得住,心里要有个数。” “呸!”女刺客费力地朝她吐出一口唾沫。 陆知鸢闪得及时,没沾上,手指轻弹,银针准确无误刺入穴道。痛痒袭来,浑身像被虫子啃噬一般。女刺客咬紧牙关,未吐一字。 “不错,除了我的伙伴,你还是头一个能扛得住这种毒的人。”拿出第二根银针碾了碾,轻轻一弹,刺入另外一个穴道。 女刺客抬起头来,虚弱地骂了句:“卑鄙!” “本小姐从未说过自己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陆知鸢弹出第三根银针:“若非本小姐有自保之力,早就死在你的刀下了。一个想要杀本小姐的人,被本小姐捉住了,逼问幕后主使算什么卑鄙?不审你,放过你及你幕后的真凶才是不卑鄙?当本小姐傻呢。” 随着第三根银针刺入,女刺客的眼神开始涣散。 陆知鸢给太子使了个眼色开始讯问:“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几岁?” 女刺客努力保持清醒,嘴却将答案说了出来。 “云琴,南楚楚诏人,十九岁。” “南楚人?你是何时进的宫?你的主子又是谁?” “不记得了。”女刺客挣扎着:“云琴自打记事就在宫里,是娘娘告诉云琴,说云琴是南楚楚诏人。” “娘娘?哪位娘娘?余美人,还是锦绣宫里的那位锦妃娘娘?” 女刺客摇头,轻声道:“荣妃娘娘!” 陆知鸢扭头,向太子询问:“哪位是荣妃娘娘,可有在太后娘娘的寝殿中?” 太子摇头,看着陆知鸢的眼睛。 女刺客说的荣妃娘娘应该是早前住在荣华宫里的那位。她是南楚进贡来的美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北凉人。她的父母是被南楚掳去的贫民百姓。父亲被害,母亲因貌美被一个南楚的小官儿带走。南楚征招美人时,她的继父为谋仕途将她献了上去。 荣妃娘娘性子腼腆,不爱与人说话,即便得皇上宠爱也是避宫不出,极少与其它宫里的娘娘们走动。她喜欢念经,抄写经书,每抄完一卷便送去太后娘娘宫里。有太后护着,旁人虽看不惯她,倒也并未刁难她。 旁人都在争宠,只有她不争不抢,一个人安安分分地在荣华宫里待着。那时候的皇上还年轻,不喜后宫里的勾心斗角,见荣妃如此便对她多了几分喜欢。直到她有了孩子,惹来先皇后的妒忌,这才有了后来一连串的祸事。 “那位娘娘的故事我听过,荣华宫闹鬼的传闻就是从她来的。刺客十九,与那位娘娘的年纪对不上。” 太子殿下微低垂着头:“有些事是外人不知道的,例如那位荣妃娘娘并不是在那个时候死的。她疯了,被关进冷宫,在冷宫里被幽禁了近十年才去世。父皇对她有情,派人去冷宫照顾,若她是冷宫里的宫女,知道荣妃,在荣妃跟前伺候过不足为奇,若是幼年进宫的更有可能。” 疯子也有清醒的时候,但清醒的时候未必是真的清醒。云琴年纪小,又是在荣妃娘娘跟前长大的,误把一个疯妃的话当真,加上有心人误导亦有可能。想要验证这一点并不难,查一下那位荣妃娘娘是在哪里长大的就知道了。 太子手下的人办事利索,很快就查到了荣妃娘娘的卷宗,她的继父是南楚楚诏人。 第188章 且走且看 月光皎洁,夜风微凉。 陆知鸢跟在太子身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太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陆知鸢。陆知鸢垂着脑袋正在想事儿,冷不丁撞到太子怀里,嘟囔道:“痛死了,好端端地怎么多了堵墙。” 抬头,委屈的小模样嵌入太子那双幽深的,略带笑意的瞳仁里,忍不住道:“还以为是堵墙,结果是太子哥哥。” 分明是抱怨的语气,却听得人心里甜丝丝的。抬手,揉了揉她的额角,柔声道:“是本宫的错,本宫不该突然停下。” 陆知鸢伸手,踮起脚尖在太子的脑门上敲了一下,笑嘻嘻道:“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原谅你了。” 太子一怔,摸了摸刚刚被他敲过的地方。不疼,只是轻轻一下,却叫身旁那些伺候他的人变了脸色。当朝太子,国之储君,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哪个敢动他? 侍卫欲出声,被太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本宫能唤你阿鸢吗?”太子看着陆知鸢的眼睛:“你与平乐是好友,平乐唤本宫太子哥哥,你也唤本宫太子哥哥,若本宫还唤你陆小姐,似有些生疏。” “说的也是,万一皇后娘娘真把我指给了你,你就是我的未来夫君,既是夫君,总要有个亲昵些的称呼。你既喜欢唤我阿鸢,那便唤我阿鸢好了。” 太子的耳朵蓦地红了。 “阿鸢你想做太子妃吗?” “太子哥哥想要阿鸢做你的太子妃吗?”陆知鸢的眼睛亮亮的,带着小姑娘独有的纯真无邪:“想与不想,既由不得阿鸢,也由不得太子哥哥。太子哥哥选妃,是要综合考虑的,所选之人,定是对太子哥哥你有助益的。阿鸢能否入选,也由不得阿鸢,要看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考量。” 话落,搭住他的肩膀,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以阿鸢来看,阿鸢定会成为太子哥哥的太子妃。” 太子陷在她的那双眸子里,下意识道:“为何?” 陆知鸢松手,越过太子往前走,声音不大,却能叫太子听得清清楚楚:“放眼整个北凉,阿鸢除了年纪较小,其它条件都是最合适的。站在皇后娘娘的角度,年纪小不是问题,先订婚,待阿鸢及笄了再成婚。” 果真是个聪慧的丫头。 “实不相瞒,母后确有此意。”太子抿了抿唇,“阿鸢若是不愿,本宫可与母后谈。” “太子哥哥人这么好,阿鸢为何不愿?”陆知鸢笑吟吟的:“嫁给太子哥哥的好处还是很多的。” 青石板铺就得地面上,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太子跨了一大步,与陆知鸢并肩,侧着脸问她:“有那些好处?” 陆知鸢掰着指头:“其一,听着好听,看着好看。其二,东宫是独立存在的,嫁给太子哥哥基本上没有婆媳烦恼。其三,皇后娘娘与我母亲交好,即便成了我的婆婆,也不会存心刁难我。其四,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太子摇头:“不做太子妃,你亦可以拥有这些。” 陆知鸢的眼睛越发亮了:“不愧是太子哥哥,看问题入木三分。我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聪明,还这么厉害,嫁给谁都不会吃亏。所以,阿鸢嫁给太子哥哥是有条件的。” “阿鸢直说无妨,凡是能做到的,太子哥哥都会答应。” 话已说到这里,再遮遮掩掩的便是无趣。 陆知鸢转过身来,倒退着走,边走边问:“提条件之前,阿鸢想要太子哥哥弄清楚。倘若太子哥哥娶了阿鸢,想要阿鸢做一个什么样的太子妃。” “太子哥哥有些愚笨,阿鸢能否将话说的明白些。” “阿鸢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为太子哥哥执掌中馈,打理后宅,与太子哥哥的后妃们和平相处。”陆知鸢停住脚:“为期一到三年,只做表面夫妻,没有夫妻之实。期限一到,阿鸢假死遁去,从此天南海北,海阔天空,再无相见之日。” “你才多大,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太子伸手,在她脑壳上弹了一下:“这合格的太子妃,太子哥哥已经知道了,不合格的太子妃是什么样的?阿鸢也说与太子哥哥听听。” “不合格的自然是不帮着太子哥哥执掌中馈,打理后宅,但可与太子哥哥的后妃们和平相处。期限仍是一到三年,从你我成婚之日算起。仍旧只做表面夫妻,没有夫妻之实。期限一到,太子哥哥或将阿鸢休弃,或将阿鸢打入冷宫。太子哥哥怎么高兴怎么来,反正阿鸢是要走的,太子哥哥留也留不住。” 到底是孩子,话里话外都是孩子气。 合格的要走,不合格的也要走,只想做太子妃,不想做有名有实的太子妃。他就这么不着阿鸢待见? “有没有介入合格与不合格之间的?” 陆知鸢乖巧的点头:“有,比较难。” 太子笑了:“说来听听,看看太子哥哥能否做到?” 陆知鸢深吸一口气,看着天边的月亮:“阿鸢年纪还小,太子哥哥有的是机会赢取阿鸢的心,争取在阿鸢及笄之前与阿鸢两情相悦。阿鸢心里有太子哥哥,自然会与太子哥哥成为真正的夫妻。然阿鸢心眼儿小,容不得心爱之人身旁还有别的女人。阿鸢的手段太子哥哥是知道的,少不得给太子府添几座新坟。” 太子倒吸一口凉气:“阿鸢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知鸢点头:“凡我真心相许者,必要真心待我。阿鸢知道太子哥哥做不到,故不愿为难太子哥哥,可阿鸢也不愿委屈自己。” 太子点了点头:“太子哥哥可以许你一生一世,却许不了你一双人。身为皇储,有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责任。三宫六院,皆要有主,贵妃,嫔妃,一个萝卜一个坑,总归是要有人在的。若是专宠一人,对她人则是不公平。若是雨露均沾,便做不到一心一意一双人。阿鸢想要的,太子哥哥没有,也给不了。” “太子哥哥够坦诚,阿鸢喜欢。” 陆知鸢转过身,一蹦一跳地往前走。太子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的影子,它们越离越远,直到陆知鸢的影子被宫墙吞没,小姑娘的声音从阴影里传出来。 “太子哥哥不必烦恼,兴许阿鸢活不到及笄。”那个声音里没有一丝悲伤:“一个刻在牌位上的太子妃,成不了太子哥哥的烦恼,且走且看呗。” 太子的手握了握。 第189章 痴傻公主(上) 御书房内,皇上抿了口茶,茶味还未入喉,便听到门外传来小小的压抑的哭声。他没理会,再抿一口,那哭声大了些。等他一杯茶喝完,外面已是哭得乱七八糟。 眉头轻蹙,看向身旁伺候的公公。 公公赶紧道:“是七公主。” “朕的耳朵没聋,这么难听的声音,除了余音还有谁。”皇上砰地一声搁下茶杯:“余音才三岁,若不是她身旁的人教唆,她能在御书房外这么哭?” 公公低头道:“说是七公主醒来不见余美人,哭闹不止,她身旁的那些嬷嬷也劝不住。” 一提起这七公主,皇上便觉闹心。 三年前,除夕宫宴,风雪不止。他喝醉了酒,又被风雪迷了眼,误把余美人当做皇后拉进偏殿。一夜缠绵,竟使余美人有了身孕。 宫中有子,乃是喜事,尽管他不喜欢余美人,看在孩子的份上,还是会去她宫里坐坐。后宫嫔妃,多有心机者,余美人便是其中蠢之又蠢的那个。 为了留住他,留住他给予的恩宠,她不顾腹中孩子,在身上抹了让他失去理智的熏香,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与她行夫妻之事。 他不是那种毫无自制力的君王,却在面对余美人的时一而再,再而三的荒唐。直到余美人早产,直到太医在那孩子身上发现端倪,他才知道余美人对他用了那种极其腌臜的争宠手段,连带着害了孩子。 本想将她打入冷宫,看到孩子心软了。 余美人颇有几分像皇后,她生出来的女儿比她更像皇后。他与皇后没有女儿,便下意识地将这孩子当成是他是跟皇后生的。 因为药的缘故,孩子声音嘶哑,尤其是哭得时候,极其难听。思来想去,赐了余音这个名字。原想着等她满了周岁便送去皇后宫中抚养。一来,余美人无德无才,让她教养公主,教养不出好来。二来,他极度厌恶余美人,不想因为日后探望孩子生出事端。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们发现这个孩子似与正常的孩子不同。除了哭得难听,还不似正常的孩子那般在适当的月龄学会翻身,学会爬。 经多位太医诊断,他的这个女儿被药药成了傻子。 皇子中有残的,有病的,有平平无奇的,现在又来了个傻的,传出去,外头的那些百姓们该怎么议论? 为堵悠悠之口,对外宣称七公主夭折。 七公主虽是个傻的,却生得极其可爱。她一直被余美人养在身边,对内称七公主,对外说是余美人的侄女上的也是余家的族谱。 余音本是她的名字,后来成了她的姓名,她在皇家玉牒上的姓名是萧音,备注是未及三月,因病夭折。 太后寝宫里出现刺客,刺客当场被抓,在余美人的寝殿里搜出与其相关的证据——一包可使人昏睡的药粉,与太后宫中,烛火内发现的粉末残留一样。 余美人百口莫辩,于半刻钟前饮鸩而亡。刺客被押在东宫,由太子负责查找她与永安王之间的关系。证据确凿,便可对永安王发难,除掉心头大患。 余美人被赐死只有他和东宫的人知道,连皇后那边都瞒着,而她被带去东宫的事情,只有东宫和在太后宫里守灵的人才知道,是谁告诉七公主的?又是谁,唆使她身边的嬷嬷带她来御书房哭闹的? “御书房是讨论政事的地方,容不得一个公主在这边哭闹。出去传话,让嬷嬷把公主带到皇后那边。”话落,眉头一拧:“还要莫要打扰皇后了。平南候的那个女儿何在?听闻她的医术不错,又惯会哄孩子,把七公主送到她那里。就说是朕的意思,让她代为照料七公主。” 公公领旨正要出去,又被皇上叫了回来。 “平南候的女儿进宫时带了几个人?” “回陛下,两个,一个贴身伺候的丫头,一个贴身保护的护卫。丫头是从谢家出来的,年十三,叫流萤。为人机灵,不会武功。护卫是从朝云别院出来的,是管家从外头雇的。年十七,本名阿福,现名陆昀,对陆姑娘很是忠心。会武功,底子不弱,但比不得宫中侍卫。手中有一武器,名唤血滴子,可瞬间取人首级。” 血滴子,听起来像是个好东西,若能给禁军配上……招手,让公公走到近前,附耳说了几句。公公一脸惊愕,在对上皇上的目光时快速垂下。 门外的哭声越发难听,皇上听得心烦,用力捂住耳朵,待哭闹的七公主被嬷嬷强行抱走,方才将手放下,皱紧眉头。 据刺客交代,她是在荣妃跟前长大的。依年纪推算,她入宫时,荣妃已在冷宫。冷宫与别处不同,没有分拨专门伺候的宫女。能入冷宫的,要嘛是罪妃所带的宫女,要嘛是犯了事儿被打入冷宫的宫女。宫女不是妃嫔,小错出宫,大错杖毙,即便犯事儿,也不可能在那么小的年纪。 立国以来,后宫对入宫的妃嫔以及宫女的年纪是有严格限制的,最小者需年满十四周岁,最长着不得超过十八周岁。 刺客是被人送进宫来的,为掩人耳目送到了冷宫。荣妃死后,去到了余美人身边。此人是谁?重重宫墙,竟能将手伸得这么长。不仅伸到了他的冷宫里,还伸到了他的卧榻旁。 甭管这个人是谁,他都要把他千刀万剐。 陪太子忙活了一宿,天微微亮时方才入睡。日上三竿,方才醒来,梳洗过后,晕晕乎乎地捧起一碗粥。刚吃了半口,就见一个圆脸的,可可爱爱的小姑娘用她那胖乎乎的小手扒住了她的碗边儿。在她身后,还有个小胖子,用力拽着她的衣角,嘴里支吾不清道:“还我糖来,那是流萤姐姐给我的,你这个强盗,本世子要让本世子的爹杀了你。” “咕咚”一勺米粥下了肚,陆知鸢一脸懵地看向提着裙角急匆匆跑来的流萤与阿罗。 “她是谁?还有这个小胖子,他不是在给太后娘娘守灵吗,怎么跑到荣华宫来了?” 流萤道:“他是安王府的小世子,是跟着嬷嬷来的,说是小姐许诺了给他糖吃。奴婢跟他说了小姐还在睡,等小姐醒了再说。他不依,非要在这里胡闹,奴婢没办法就给了他一包糖。他原本是要走的,走到门口被七公主给夺了。” 阿罗接着道:“她是七公主,是余美人跟皇上的孩子,这里有些不大清楚。” 阿罗指了指自个儿的脑袋:“皇上让人送来的,说是让小姐您帮着哄孩子。” 陆知鸢的嘴角抽了抽,想哭。 苍天啊,大地啊,她一个杀手,穿成八岁的小炮灰就算了,还要帮皇家带孩子?怎么带?训练他们当杀手? 咿?也不是不行...... 第190章 痴傻公主(中) 十月初五,宜入殓,破土,移柩,安葬。 天蒙蒙亮,宫门紧闭,门外大道上站着一群以礼部尚书为首的身着白衣的大臣。微闭双眸的魏太师和神采奕奕的谢屿白并肩站在门前,静候着太后的灵柩出来。 大臣们四更天就起了,在这儿站了一个时辰,站得身子都僵了。冷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些,一个两个看向为首的魏太师和谢屿白。他们一个是老臣,一个是新贵,一个老奸巨猾,一个心有城府,明明不对付,却能人前谈心,推杯换盏。 能居高位者,能被皇上看中视为心腹的,果与一般人不同。正窃窃私语,宫门开了。众大臣扭头向门里看去,只见一队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银白长枪的禁军从门内鱼贯而出。紧随其后的是太监,太监后面是宫女,接着是太后的灵驾,灵驾后面是以太子为首的孝子贤孙。 太子出现在这种场合理所应当,然出现在太子右侧的那个人却叫文武百官们意外。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身素衣,未曾戴孝,却在头发上系了两根白色的飘带。小姑娘一脸素净,骑在马上昏昏欲睡。为她牵马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与她一样身着素服,与那些送葬的宫人一样,腰间系了根白布。少年目视前方,周身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杀气。这种杀气,绝非沾染了一两条人命可以有的。 魏太师略微斜了斜肩膀,问谢屿白:“那位是谢大人的外甥女吧?与我那个义女一样同出陆家。看今日这情形,谢家怕是要出个太子妃啰。” 魏太师声音不大,却叫身旁之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小姑娘不是别人,是近几日在京城内名声大噪的平南侯府嫡女陆知鸢。太后出殡,皇子皇孙皇亲国戚送行,孝子在前,孝女在后,就连平乐公主都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这位嫡小姐却能与太子殿下并肩而行。试问,天底下有谁能与太子殿下同行,且是在这种时候? 平南侯府这位,怕真如魏太师所说,是未来的太子妃。 天色渐亮,京城里的风越来越大。坐在马背上的陆知鸢打了个激灵,目带埋怨的看向太子。天知道,她被那两个小鬼闹了大半宿,刚躺进被窝,被窝还没捂热就被人拉了出来,说皇上下旨,让她跟太子一起送太后娘娘入土为安。 原以为是跟在后面滥竽充数,出了宫门就折返回去,哪知道被拎到了最前头,一时间,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把目光对准了她。 摸不透皇上的心思,被迫成为出头鸟却是既定的事实。既来之,则安之,若不是今日风大,她会装没睡醒,一路摆烂,直到丧礼结束。 “冷了?本宫让人给阿鸢送件大氅来。” “少装好心。”陆知鸢翘了翘鼻子:“要不是你,皇上能让我来这里挨冻?亏我还叫你太子哥哥,你哪里像哥哥,简直是坏蛋。” 说着还打了个喷嚏,手一揉,鼻尖儿红红的。 太子不忍,碍于众皇亲都在,无法有大的动作,小声道:“是母后的意思,本宫也是见到你才知父皇下了旨意。阿鸢与本宫无需去皇陵,待出了城,便可换乘马车。” “这还差不多。”陆知鸢紧了紧衣裳,目视前方。 灵驾所行路线早有禁军把守,都尉府与守备府的人也在各处巡逻,路上并没有旁观的百姓,只街巷两旁的门窗开了许多,自里头探出大大小小的脑袋。 天家仪仗,法度森严,非寻常人家可比,只是这么多的东西,这么多的人,得花多少银子?躲在墙角的小乞丐刚好开口就被老乞丐捂住了嘴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底下的钱都是皇家的,皇帝的母亲出殡,花多少银子都是理所应当的。不像他们乞丐,有后人,有徒弟的,草席一裹。没后人,没徒弟的看运气。运气好的,刚死就被巡街的人发现,随便找个乱葬岗给安置了。运气不好的,烂了臭了,被野狗老鼠啃得乱七八糟。 正感慨着,面前突然落下一个银袋子,银袋子上还沾着一枚纸钱。乞丐抬头,见陆知鸢对他们点了点头。再看那银袋子,小小的一个,上面绣着桃花。打开一看,里面不仅有便于花销的散碎银子,还要有些不同颜色的小药丸和一张纸条。 老乞丐早年读过书,识得几个字,认出那上面是药的名称和功效。白色是治风寒的,黑色是治风热的,绿色是治腹泻拉肚子的,还有那红色的小药丸是治伤的。这些药,对贵人来说不算什么,对乞丐而言是救命的宝贝。 眼见着贵人就要过去,老乞丐赶紧拉住小乞丐磕头谢恩。 小乞丐不解,问老乞丐:“这银子是打天上掉下来的?” 老乞丐轻打了他一下,激动道:“天上那些神仙哪会管咱们这些乞丐,神仙也是要供奉的。银子是那位小贵人给的。” 小乞丐抬头,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人:“这么多贵人,给咱们银子的小贵人是哪个?” 老乞丐盯着荷包上的那个鸢字,喃声道:“是平南侯府的嫡小姐陆知鸢。” 队伍已经走远,小乞丐站起来,垫着脚往前面看。除了漫天的白色和乌泱泱的后脑勺什么都看不见。 他知道陆小姐,京城闹怪人的时候就是这位陆小姐站出来救了满城百姓。不仅如此,她还免了他们这些穷人的医药费,在城里设了救济点,除可领取米粮外,还能帮忙找营生。老乞丐年纪大了,不愿在救济站待着,他年纪小,自由惯了,受不了束缚便跟着老乞丐出来继续行讨,但陆小姐对他们的恩典,他们是记在心里的。 出了城门,送葬的队伍继续向前,除了太子和文武百官,还有平乐公主和寄养在荣华宫的那位七公主留了下来。越王殿下遇袭,今日并未出现在队伍中,说白了,需要跟随队伍去往陵寝的要嘛是不受宠的皇子公主,要嘛是急于表忠心的皇亲国戚。 平乐公主本想招呼陆知鸢与她同乘一辆马车,接触到太子哥哥的目光立马缩了回去。陆知鸢摇头,径自走到马车前。陆昀与太子争相上前,陆知鸢却并未搭理他们,动作轻巧地上了马车。刚把帘子掀开,七公主就扑了过来,嘴里不住地喊着:“娘,姑母,娘亲。” 第191章 痴傻公主(下) 太子笑了,上车后将七公主抱到怀里,指着陆知鸢道:“音儿,这是姐姐,鸢儿姐姐。” 七公主固执地伸着手,一个劲儿的朝着陆知鸢喊娘,喊姑母。 太子叹了口气,解释道:“音儿与旁人不同,还请阿鸢你不要见怪。” 陆知鸢捶着肩背:“早就见怪不怪了。太子殿下忙于政事,怕是不知皇上已将七公主送到了荣华宫。我,陆知鸢,年仅八岁,不仅要照看自己还要照看他。还有那个胖乎乎的,贪嘴的小世子,一天往我荣华宫里跑八趟,我那小厨房都快成他的了。” “胖乎乎的,贪嘴的小世子?”经由护卫提醒,太子才知她说的那个人是谁,笑道:“放心吧,除了年节,他不会再有机会进宫。他是誉王府的小世子,誉王年迈,世子外放,他自出生便与照顾他的嬷嬷在一起。他满月时,本宫曾代父皇母后去誉王府探望。他是本宫见过的最好养活的孩子,饿到啃指头都不哭。乳娘在就吃乳娘的,乳娘不在,羊奶和牛乳也能对付。三年未见,还是个贪嘴吃的孩子。” 陆知鸢听得心疼。 誉王年轻时战功赫赫,因先皇忌惮,借战场受伤自卸兵权,做了个不着调的清闲王爷。即便如此,先皇还是不放心,让人在他的后宅里动手脚,以至他子息单薄,只世子一人平安长大。为保世子性命,不让他习武,不教他研习兵法,而让他习文走仕途。 没记错的话,他与二舅舅是同一年参加的科举考试。二舅舅殿试第一,他第三,放榜后,借着誉王府的名义寻了个闲差,外放出京。与外祖父一样,年末回京,年初四,初五便会离开。 小胖子的母亲自入府便担惊受怕,好容易熬到足月,却在分娩时遭遇意外。世子赶回来时,世子妃已经入土为安,只留下小胖子不哭不闹躺在襁褓里。 为小胖子,世子存过再找一位世子妃的心,然那些女人都是贪慕虚荣,是冲着世子妃的身份来的,没有一个真心诚意的对小胖子。小胖子不是乖,是知道没有人依靠。小胖子也不是贪嘴,而是除了吃,再没有别的。 想到这里,心头一软,对着太子道:“若是可以,还请太子哥哥时常带他进宫,他跟七公主玩得不错,有他在,七公主也不会整日闹着找我。” 听到自己的名字,七公主瘪着嘴,将脸转向太子。 陆知鸢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解释道:“我不是嫌你闹腾,而是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日日陪着你闹腾。” 话音未落,七公主便红了眼圈儿,太子惊喜道:“音儿哭了,她是不是听懂了你说的话。” “她是小,不是傻,怎会听不懂我说的话。” 太子看了眼怀里的七公主,尴尬道:“音儿她不若一般孩子聪明,自小只会哭不会笑。除了吃饭,哭闹,便是一个人待着。三岁了,只会说方才那几个字。连娘,母亲,母后,姑母这几个字都分不清。” “七公主很聪明,只是中了毒,显得有些笨,治治就好了。”陆知鸢问陆昀要了一小块儿牛肉干递给七公主,趁着她嚼牛肉干的空帮她把了把脉,“皇上把她送到荣华宫也有此意。” 太子激动道:“音儿的痴傻能治?” “能治,只是这治疗效果因人而异。”示意七公主换了只手:“七公主的生母是余美人吧?余美人为得圣宠,用了不该用的东西。以臣女来看,此物定不是熏香,而是涂在余美人身上的。但凡污秽之物,必有毒性,其毒性经由皮肤,血液进入到七公主体内。彼时的七公主还是个胎儿,还在生长中,这些毒素影响到了她的脑子,致使她有些痴傻。” 太子点头:“的确如此。” 陆知鸢收手:“若是刚出生的七公主,臣女有把握可将她体内的毒素祛除九分,眼下只有七分把握。” 太子松了口气:“有七分便好!父皇与母后极其在意音儿,不求她聪明伶俐,只求她长大后能像常人那般生活。本宫是太子,可保她衣食无忧,然她终究还是要过自己的日子的。” “放心吧,她会如你和皇后娘娘所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平凡的,快乐的七公主。”陆知鸢拿出银针,趁着七公主分神的功夫刺到她的穴位上。 银针刺穴会有些疼痛,七公主窝在太子怀里一动未动,只是嚼着牛肉干的动作慢了些。待将牛肉干吃完,将白嫩嫩的小手伸到陆知鸢面前。 “出宫急,没带药,回去再吃。”陆知鸢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姐姐让流萤给你准备了甜甜的蜜饯,没有那个小胖子全都是你的。” 七公主眼睛一亮,又冲着陆知鸢喊起娘亲来。 陆知鸢正头疼,马车突然停下。陆知鸢撩起帘子,听陆昀道:“魏府的马车,马车上的坐得是陆锦瑶。” 话音未落,陆锦瑶的声音就隔着街面儿传了过来。 “妹妹好生厉害,竟能求得皇上准许妹妹与太子殿下一共送太后娘娘。” “姐姐也不遑多让,越王殿下在家养病,姐姐一个未入门的贵妾竟打着越王府的身份来送太后娘娘。知道的说姐姐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惦记上了越王妃的位置。姐姐可知这越王妃已有人选,妹妹劝姐姐,多做事,少做梦,不属于姐姐的东西,姐姐既争不去,也抢不去。” “瞧妹妹这话说的,难不成这越王妃指的是妹妹你?”陆锦瑶撩着帘子冷哼一声:“妹妹劝姐姐的那些话,姐姐刚好送给妹妹。” “姐姐一番好意,妹妹怎可辜负。”陆知鸢故意道:“只可惜,妹妹命好,姐姐费尽心思争抢的东西,妹妹推都推不掉。你说呢?太子哥哥。” 一句太子哥哥让陆锦瑶变了脸色,待看清马车里坐着的还有太子殿下时,脸色越发难看。她虽笑着,眼里却有几分惊惧。 再温和的太子也是太子,得罪太子等于得罪皇后,得罪皇后等于得罪皇上。得罪了皇上,她这个越王府的贵妾怕是难有翻身之日。 想到此处,赶紧下车请罪。太子瞧了她一眼,落下帘子,命令车夫继续前行。 第192章 汝为棋子 等陆知鸢和太子的车驾走远了,陆锦瑶抬起头来,恨恨地咬了咬牙。 没过一会儿,青衣丫鬟低着头,踩着小碎步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出来。见陆锦瑶跪在当街,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扶起。 “小姐,老爷回府了,让您赶紧回去。” 陆锦瑶搭着小丫鬟的手揉了揉膝盖,“我一直守在这里,没见府里的马车经过,父亲是何时回去的?” “老爷是搭乘谢大人的马车回去的。”小丫鬟扶着陆锦瑶上车:“倒是小姐怎么跪在了当街?可是遇见了故意难为小姐的人?” 陆锦瑶横了小丫鬟一眼,淡淡道:“本小姐的事也是你能随意过问的?” 小丫鬟赶紧低头:“是奴婢多嘴了,奴婢只是关心小姐。” 陆锦瑶轻哼一声,见小丫鬟脸色微变,心念一转,抓住她的手:“方才在气头上,说话重了些,你莫要与我计较,我也不是针对你的。”” 小丫鬟赶紧道:“奴婢不敢,奴婢是伺候小姐的,小姐心情不好,尽可拿奴婢出气。” “奴婢也是人,怎么可能拿你出气,我就是心情不好,一时没管住自己。”陆锦瑶撸下镯子塞到丫鬟手中:“若我日后再发脾气,甭搭理我,让我自己消化就好。” 丫鬟见陆锦瑶态度诚恳,声线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一时间有些不忍。她与魏铃兰一样,都是魏家家养的丫头。陆锦瑶初到魏家时,老爷把魏铃兰派到了她身边,只是陪着她回了趟陆家,魏铃兰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说魏铃兰与她的母亲季婉婉一道被陆知鸢给害死了。老爷不信,派人去查,查来查去却未查出什么头绪。 老爷把她派到陆锦瑶身边,除了调查陆锦瑶在陆家的事情,还要时时刻刻盯着她。十岁的小姑娘,心眼儿再多,也瞒不住人。 接过镯子,轻声道:“这京城里,除了谢陆两家,还有哪个敢给小姐气受?” “太子殿下。”陆锦瑶嘟着嘴:“陆知鸢那个短命的,不知怎的攀上了太子殿下,还让太子殿下给我难堪。可怜我,不知生父是谁,母亲又被人害死,除了义父无依无靠。义父年纪大了,我又不愿让义父烦恼,这气只能自个儿受着。” 丫鬟忍不住道:“就算老爷知道了,也不能为小姐您出头。太子殿下毕竟是太子殿下,普天之下,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哪个敢给他气受?” 陆锦瑶恨恨地咬了咬牙。 这个陆知鸢,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明明她才是京城里备受瞩目的天之娇女,从渭南回京时,一切还如母亲说的,如她梦中所见的那样。直到中秋节前,这个病秧子回到陆家,所有的事情都被改变了。 对,就是因为她,不管是在母亲的梦里,还是在她的梦里,她都应该死在朝云别云。 她死了,她和景元才能被过继到谢朝云名下,才能成为平南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女。她死了,谢朝云才会伤心欲绝,才会失去原有的判断力,才会被她和母亲算计到,谢家才会一败涂地。 所有的症结都在陆知鸢身上。 五指聚拢,用力握紧,在心里默念道:“陆知鸢,只有你死了,一切才能回到正规。” 马车还未停稳,魏府管家就催着陆锦瑶下车。来到前厅,看到一脸郁色的魏太师,陆锦瑶咯噔了一下。 “义父,锦瑶回来了。” “跪下!”魏太师坐在太师椅上眼皮都没抬。 陆锦瑶抿了抿唇,看着冷冰冰的地面跪好:“是锦瑶哪里做错了,竟让义父这般生气?” “太后宫里的事情是你做的?” 魏太师掀起眼皮:“我有没有与你说过,让你好好待在府里,不要试图把你的手伸进后宫里。” “锦瑶没有,锦瑶不知道义父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陆锦瑶胆战心惊,将衣角攥得紧紧的。“锦瑶除了义父,无依无靠。就算锦瑶想把手伸到宫里,也得靠着义父才行。” 陆锦瑶偷偷抬头,用余光观察着魏太师脸上的表情变化。 “义父,锦瑶真的没做那些事情。” “我是老了,不是傻了。”魏太师睁开眼睛:“你是有些小聪明的,你让人去了江家,通过方家那个把手伸进了宫里。你想利用她对付陆知鸢,阴差阳错把越王殿下给伤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自然不会承认这些事情是你做的。” “都是锦瑶的错,请义父责罚。” “起来吧,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魏太师抬手:“皇上与皇后有意让陆知鸢成为太子妃,今日她与太子一同出现便是昭告天下。依着皇家办事的章程,除夕宫宴上,就会正式宣告她的身份。” 陆锦瑶掐着手心没有吭声。 魏太师示意丫鬟将她扶起,继续道:“越王受伤,身为皇后娘娘钦定的越王贵妾,当去越王跟前伺候。明日一早,让人带你入宫。” 陆锦瑶一阵激动,将那些小心思全都显在了脸上。 魏太师很失望,懊恼自己怎么收了这么个蠢货。想想她那个亲生父亲,将失望与不满压了下来。永安王的女儿,自是聪明不到哪儿去。若真的聪明,永安王也不会与他合作。 起身,走到陆锦瑶跟前,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入了宫,安安生生做你的越王贵妾,切莫多生事端。” 陆锦瑶应了声,却感觉下巴上的力道收紧了。 “别动你的那些歪心思,若是坏了大事,你知晓结果如何。” 陆锦瑶打了个冷颤:“锦瑶不敢,锦瑶定会一心一意侍奉越王殿下,力求抓住越王殿下的心。” 魏太师松了手:“还不算太蠢!” 陆锦瑶赶紧道:“锦瑶愚钝,还请义父指点。” 魏太师闭着眼睛:“与其处心积虑,不如提升自己。东宫不一定是太子的,太子一定是东宫的。想成为这京城里最尊贵的女人,照顾好越王和他的生母才是你最应该做的。” “义父的意思是………”陆锦瑶抬头,刚对上魏太师的那双眼睛立马垂下:“锦瑶明白,锦瑶定会将事情办妥,不叫义父操心。” “水仙与你一同进宫,有事与她商量,且莫自作主张。”魏太师瞥了她一眼,凉凉道:“铃兰是如何死的,你比本太师清楚。过往之事,本太师不欲追究。深宫不比陆家,魏水仙也不是魏铃兰,若她有个万一,你也活不了。” 陆锦瑶心里咯噔一下,听魏太师道:“本太师不喜欢那种不听话的棋子。” 第193章 五年之约 东宫,太子推开了紧闭着的窗户。 伸出手,一只信鸽稳稳落在手臂上。 少年眉眼柔和,温柔地抚了抚雪白的翎羽。信鸽低头,用尖尖的嘴巴碰了碰他的衣裳,发出咕咕的叫声。太子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纸条,手臂向上一抛,信鸽沿着来时路飞了回去。 打开小竹筒,取出里面卷好的小纸条,一目十行看完,走到屋内,将纸条扔到燃着熏香的炉子里。 少年眼睑垂下一片阴影,若有所思。 炉子亮了一下,熏香里多了些纸屑焚烧的味道。 荣华宫,陆知鸢正给萧夜白施针,陆昀抱着剑靠在门口一动不动。偏殿里的气氛有些古怪,阿罗与流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吭声。 “陆公子,烦请让让,挡到光了。” 陆昀不情愿地往旁边让了让:“你一个病人,乖乖躺着就好,要什么光。” 萧夜白眼尾轻挑,委委屈屈地看向陆知鸢,话却是对着陆昀说的:“我不需要,鸢儿需要,施针是需要光线的。” 陆昀轻哼一声:“少用我家小姐做借口!我家小姐的医术我清楚,闭着眼睛都能扎得分毫不差。” 萧夜白的嘴角微不可闻的抽了抽:“你确定你家小姐闭着眼睛都能扎?” 陆知鸢:“我就只是扎错……是觉得那个穴位不太好。你看,扎这里就好多了。没有刚刚那么疼,就是有点儿酸麻。放心,拔了针就好了。” 萧夜白眼角微红,“我自是信得过鸢儿的医术,陆公子要挡光便让他挡吧。这荣华宫的偏殿再暗也好过从前在锦绣宫住的那个。莫说鸢儿没有扎错,就算扎错了,这点儿疼,夜白也能忍得。鸢儿不必放在心上,继续施针吧。” “萧夜白!”陆昀冲进屋里,“你好歹是个质子,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装可怜?” 萧夜白抿了抿唇,看向陆知鸢:“鸢儿,你也觉得我是在装可怜吗?” “你是真可怜!”陆知鸢翻了个白眼,扭头,挥了挥手,示意陆昀站到一旁:“你们两个,一个到了能娶亲的年纪,一个到了能定亲的年纪,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你,萧夜白,好好的躺着等我扎针,不要在这里装委屈,扮可怜。”陆知鸢指着萧夜白:“话本子我看了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你这种,属于典型的白莲花。” 陆昀附和道:“就是,扎个针,还要把衣服给脱了。都十月份了,也不怕染上风寒。”’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陆知鸢指着陆昀:“看个病,扎个针而已,用得着都在这里守着吗?” “我这不是怕他欺负小姐嘛。”陆昀嘟囔着:“南楚人心眼儿最多,他这个南楚皇子,怕是得长八百个心眼子。舅老爷交代了,让我时时刻刻保护小姐,寸步不离,尤其要防着这种心眼多,不知道会不会打什么鬼主意的。” 阿罗忍不住为小主子辩解:“陆公子,我家殿下绝没有伤害小姐的心思。小姐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感激小姐都来不及,怎会算计她,害她?阿罗对天发誓,阿罗愿为小姐赴汤蹈火。我家殿下也是,他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他能做到的事情。” 萧夜白补充道:“做不到的事情,夜白也会尽力达成,只要是鸢儿吩咐的。” “我家小姐的事情自有我帮她达成,用不着麻烦质子殿下。”陆昀白了萧夜白一眼,“殿下年纪不小了,该想想怎么回南楚。北凉终究不是殿下的落脚处,殿下还是不要惦记我们家小姐的好。” 萧夜白沉了眸光。 “鸢儿待我如朋友,我待鸢儿如知己,陆公子与其担心我,不如操心操心自己。鸢儿说了,公子已到婚配之年。若是成了婚,有了自个儿的孩子,怕是不能时时照顾鸢儿。” “不劳质子殿下操心,我陆昀,没有成婚的打算。”陆昀看向陆知鸢:“陆昀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无论生死,皆守护在小姐身边。倒是质子,无论回不回南楚都是要成婚的。” 萧夜白的眸光越发暗淡。 身为质子,万般皆不由己。莫说婚配,就连生死都握在北凉皇帝手里。 拳头微握,肌肉绷紧,让正在扎针的陆知鸢皱起眉头:“松开,握这么紧我怎么扎?” 松开手的瞬间,银针刺入,陆知鸢蓦地松了口气:“除夕宫宴,皇上要宣布我与太子的婚事。届时,各宫娘娘,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皆会聚在宣禄殿。宫里的侍卫也会把防卫重心放在那里。以新年钟声为号,你与阿罗趁机出宫,宫外有我二舅舅的人接应。衣服,行李都会放在马车上,上了马车直奔宫门,沿途有人护送。不要一直走官道,容易被禁军追上。走小路,最好是旱路与水路相互替换。顺利的话,用不了半个月就能抵达边城。不要去我外祖父和母亲那边,到了边城往南走,从云水关出去。云水关的守将是余美人的远房舅舅,防卫松懈,稍微有些手段就能出去。” 原剧情中,萧夜白与阿罗就是从云水关出去的,应当没有意外。 拔针时,萧夜白拉住了她的手:“你要做太子妃?” “怎么?觉得我不行?”陆知鸢扯扯嘴角,将银针放回针包里:“别看我年纪小,拿捏东宫不成问题,我会成为北凉立国以来最合格,也是最受百姓们爱戴的太子妃。” 萧夜白满是落寞地松了手:“你喜欢太子?” “算不得喜欢,却也算不得讨厌。”陆知鸢将针包卷好:“我与他满打满算只见过几面,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太子,日后也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皇上。萧夜白,若是有朝一日你成为南楚王,我希望南楚与北凉百年好合,再无战争与杀戮。” “好,我答应你。”萧夜白满是诚意地看着她:“五年,最多五年,我一定会坐上那个位置。届时,若你不想做这北凉的太子妃,可否随我去南楚?” 五年? 算算时间,她应当帮着太子平定了永安王之乱,届时去南楚游历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伸手,与萧夜白击掌:“好,你我就以五年为期,若你顺利坐上那个位置,我便设法退了与太子殿下的这桩婚事随你去南楚游历。萧夜白,我要的是一个海河清宴的南楚。你,可能做到?” 第194章 夜里行凶(上) 吱嘎—— 沉重的宫门被推开,纤细的人影自门内探出头,朝着四周望了望。确认四下无人后,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夜里很静,尤其在这重重深宫里,静得有些可怖。人影沿着廊道前行,看见或者听见侍卫的脚步声就躲到被阴影覆盖的角落里,让深色的衣服与浓重的夜色融到一起。 侍卫经过时,她紧张地屏住呼吸,待他们离开后,方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朝着荣华宫的方向移动。 已经走远的侍卫齐刷刷转过身来,侍卫统领点了一个小侍卫,让他去东宫告知太子殿下,说陆锦瑶行动了,如他猜想的那般鬼鬼祟祟,朝着荣华宫的方向。 想到宫里的那些传言,想到太子殿下对荣华宫那位小姐的重视,侍卫统领带着余下的侍卫折返,紧跟着陆锦瑶去了荣华宫。 来到荣华宫外,陆锦瑶试探着推了推门。宫门紧闭,依着她的力量压根儿推不开。绕到后门,冲着里头咕咕叫了两声,门吱嘎一声被从里头拉开。 “锦瑶小姐。”门里头探出一个人头,脸上带着讨好的表情,是先前伺候七公主的那个嬷嬷。 “没有惊动里头的人吧?”陆锦瑶往左右看了看,推着嬷嬷进入门内,反手将门关上。 嬷嬷摇了摇头:“没有,他们都睡下了,睡得很熟。” 陆锦瑶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嬷嬷手里,嬷嬷悄悄地用手掂了掂,满意道:“小姐仔细些,莫要惊动他人。这荣华宫里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陆锦瑶不高兴地白了嬷嬷一眼:“知道了,厨房在哪儿?” 看在银子的份上,嬷嬷没有与陆锦瑶计较,往厨房的方向指了指。 夜深人静,月光清幽。 陆锦瑶踩着月光进入小厨房。药是进宫前找人从鬼市上买的,遇水则融,无色无味。只要把它下到水缸里,不出七天,保管让整个荣华宫的人死绝。 不,不能让整个荣华宫的人死绝。 陆知鸢死有余辜,七公主却是未曾宣之于众的皇帝血脉,还有那个萧夜白,既是皇室之后,又是南楚皇子,他们死了,皇室定然追究。一番查找下来,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 借着月光,在小厨房内环视一圈,使目光落到小碗上。 木制的小碗,表面打磨地很光滑,细闻,还有一股未清洗掉的淡淡的牛乳味。荣华宫里需要喝牛乳的只有一位,就是年仅三岁,只会哭不会笑,痴痴傻傻的七公主。 一个傻子公主死了,大家会怀疑谁?当然是奉命照顾她的陆知鸢。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陆锦瑶身上,她嘴角带笑,端着木碗轻轻晃悠,使毒药均匀地附着在木碗内侧。卖药的那个人说过,此种毒药是由九九八十一种毒虫,毒草提炼而成,只需一点就能要人性命。傻公主才三岁,木碗上沾的这些够用了。 嬷嬷在后门等的心急,见陆锦瑶回来瞬间松了口气。 “小姐要办的事情可有办妥?” 陆锦瑶轻嗯一声,将嬷嬷叫到跟前,与她耳语几句。嬷嬷大惊失色,叫道:“你要谋害七公主?” 陆锦瑶赶紧捂住她的嘴:“叫什么叫,不想活了?” 嬷嬷抓住她的手,低声道:“陆小姐,奴婢是看在魏太师的面上才帮你的。七公主是皇家血脉,谋害皇嗣是要吵架灭族的。” 陆锦瑶推开她的手:“慌什么?你不说我不说,下毒就是她陆知鸢。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她陆知鸢擅医术,会用毒。陛下让她照顾七公主,她嫌七公主痴傻,是个累赘,故意将七公主害死有何不可?你是照顾公主长大的嬷嬷,你说的话,他们一定会信。” 嬷嬷急得不行,拽住她的衣袖,“公主死了,我也要死。陆小姐,奴婢的命也是命。” “不会连累你的,只要你乖乖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保你性命无虞。”陆锦瑶道:“你在宫外有个儿子,年逾二十,没有娶亲。此事办成,我让义父给他安排个差事。背靠太师府,莫说寻常人家的姑娘,就是县令家的嫡小姐你儿子也娶得。” 陆锦瑶眸光一转,握住嬷嬷的手:“是认命的在这宫里伺候痴傻的小公主,还是搏一搏,出宫去与你的儿子尽享天伦之乐,全由你选择。” 嬷嬷攥紧了手。 三年前,余美人生产之际,她以乳娘的身份被招进宫来。按照以往的惯例,待小公主满周岁,她们就可以各自返回家中。然七公主是个傻的,与旁的孩子不同,除了睡就是哭,十分难带。别的乳娘,因为照顾不周被余美人罚的罚,赶的赶,待七公主满周岁时,乳娘只剩下她一个。 不是因为她比别的乳娘能干,而是因为她穷。 她丈夫是个泥瓦匠,给人干活时摔坏了身子。雇主跑了,没地方讨医药费。上有老,下有小,丈夫还瘫在床上,无奈之下,只能抛下嗷嗷待哺的小女儿入宫,靠着宫里发的那点儿月钱养活一家老小。 许是年纪相仿的缘故,每每抱着七公主都像是抱着自己的女儿。七公主也黏她,哭闹的时候只有她才能哄得住。于是,一年变两年,两年变三年,出宫的日子遥遥无期。 入宫第二年,她的小女儿因为无人看顾,独自一人跑出去,跌进水塘,活活淹死。听闻噩耗,她想出宫去送女儿最后一程,却被余美人痛斥一顿,罚跪殿前整整三天。 那三天里,只有七公主来看过她,就跟她的小女儿一样,跌跌撞撞地。人人都说七公主是个只会哭闹的傻子,可她却记得她的好,来看她的时候会给她带吃的。 被罚跪的第二天,宫里下起了雨。七公主不顾阻拦与她一同淋雨,就是在那天,她喊出了人生中第一个“娘”字。 不是母妃,不是母亲,而是娘。 她恨皇宫,恨余美人,唯独不恨七公主。 要她亲手杀死自己带大的孩子她做不到。后退,看着陆锦瑶的眼睛,冷淡地说了句:“时候不早了,锦瑶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吧。今夜,就当小姐没有来过这里。” “嬷嬷当真不顾自己的儿子?”陆锦瑶咬着牙:“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是你后半生的指靠。你当真要为了那个傻子舍弃你自己的儿子?嬷嬷,你该不会以为你能在这宫里住一辈子吧?” 第195章 夜里行凶(下) 嬷嬷低头,恭敬道:“陆小姐,人活着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奴婢知道奴婢不能在这宫里待一辈子,公主一天天长大,奴婢一天天变老,迟早是要离开的。故而,奴婢也做过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拿过一些不该拿的钱。奴婢可以害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除了七公主。在奴婢心里,她与奴婢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 “还真是个贱骨头!”见嬷嬷转身,陆锦瑶低念一句,取下头上的发簪,用力握住,刺向嬷嬷的后背。 她这发簪是经过改制的,比普通的发簪更具杀伤力,这也是母亲和魏铃兰失踪后,她为自己准备的,用于防身的武器。 嬷嬷吃痛,用手摸了摸手背。陆锦瑶见状,又戳了一下。 “我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保你安全无虞,荣华富贵。可惜你是个蠢的,竟为了那么一个连皇家玉牒都没上的傻子公主忤逆我。既如此,你就到阴曹地府,奈何桥上等着她吧。” 簪子还未扎到身上,前院里的灯亮了。陆锦瑶见状,立马掐住嬷嬷的脖子,警告她,不许将今夜之事透露出去,否则死得不止她一个还有她的家人。 嬷嬷忍着疼,点了点头。 陆锦瑶知道她不会说出去,单是放她进来就是死罪一桩,若是再说出下毒一事,她和她的家人必死。 陆锦瑶将簪子藏好,打开后门,顾不得左右查看,匆匆逃走。 陆昀提着剑赶到,紧跟而来的是萧夜白。与衣衫完整,一看就没怎么睡的陆昀比起来,萧夜白更像是被惊醒后出来查看的。他散着头发,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色丝质睡衣,踩着鞋子,提着灯笼,灯笼将他的脸照得苍白如雪。 远远看着,像是跟在陆昀身后的鬼魅。 “萧质子,您这是不是太刻意了?” “陆公子是一夜未睡吗?”萧夜白提着灯笼越过他:“夜白与陆公子不同,夜白是听到殿外有动静才起来的。不像陆公子整夜守着,似知道有人夜闯。也是,陆公子与夜白不同。夜白是久困深宫,手无缚鸡之力的质子,陆公子是鸢儿的护卫,指责在身,不可懈怠。” “你——”陆昀握了握拳头:“我说一句,你说十句,不愧是南楚质子,心眼儿比马蜂窝多,戏比话本子精彩。” 萧夜白扭头:“多谢陆公子,这些话就当您是在夸我。” 陆昀翻了个白眼,快走两步,来到嬷嬷跟前。 嬷嬷挣扎着起身,冲陆昀道:“陆公子,有贼人,往那边去了。” 嬷嬷指了个相反的方向让陆昀去追,陆昀抱着剑一动不动。嬷嬷心慌,垂下头去问陆昀:“陆公子不去拿凶吗?奴婢瞧着她是冲咱们宫里来的,怕是要对陆小姐不利。” 陆昀问:“嬷嬷可有看清楚那刺客的模样?” “看身量是个男的,穿着夜行衣,蒙着脸,没看清长相。” “男的?”陆昀指着嬷嬷的伤口:“他是用什么东西伤得嬷嬷?” 嬷嬷摇头:“没看清楚,应该是暗器一类的。” 萧夜白提了提手里的东西:“陆公子是在给嬷嬷机会,然嬷嬷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他。提醒嬷嬷一句,陆公子是阿鸢的贴身护卫,阿鸢不仅擅长医术,还擅长验伤以及验尸之法。嬷嬷这伤,不用阿鸢,陆公子便能看出一二。” 嬷嬷心慌,脸色煞白,却依旧嘴硬道:“奴婢没看清楚,奴婢只是猜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陆昀用剑抬着嬷嬷的下巴:“深更半夜,嬷嬷因何出现在这里?” “我……”嬷嬷抬头,触到陆昀眼中的杀意,颤了一下:“我饿了,想找些东西吃,听到后院里有声音过来看看,没想到会遇见贼人。” 陆昀似笑非笑,眼中杀意更浓:“以你所说,你是听到声音来的后院,我且问你,那贼人是从何处出现的?翻墙?翻的那座墙?亦或是从这后门进来的。可我观这后门并未有撬锁的痕迹。” “门是我自己打开的。”嬷嬷急道:“我听到后院有声音,过来查看没发现有人。准备走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下意识就把这门打开了。贼人将我刺伤后逃了进来,原是打算继续行凶的,见前面的灯亮了,这才匆匆逃走。奴婢猜测着他定是宫里的人,许是与之前的事情有关。” “还在狡辩?”陆昀掐住嬷嬷的脖子:“贼人行凶,不往你的要害处刺,却刺在了这两处,那贼人得多笨?伤口是向下的,说明这个贼人力气有限,且个子较矮。男的,不是侍卫就是太监,据我所知,宫里已经好几年没进小太监了。” “许是个小宫女,天黑,奴婢没看清楚。” “没看清楚,行。”陆昀点着头,不顾嬷嬷有伤在身将她提溜到了小厨房。待看到那个小木碗时,嬷嬷已是六神无主,更可怕的是,萧夜白一手提灯,一手拿瓢,从水缸里舀了半勺水倒进那个小木碗里,而陆昀将小木碗送到了她的嘴边:“嬷嬷说了这么半天,口应当渴了。” 嬷嬷摇着头,将水碗撞翻。 “不,我不喝。” “不喝是因为这水里下了毒?” “没有!水里没毒!”嬷嬷急道:“这是七公主的碗,奴婢不能用。” “没关系的,这碗送你了,天亮前我再给七公主刻一个。”萧夜白捡起掉在地上的小木碗,“还有些水,嬷嬷不要浪费。” 嬷嬷还想拒绝,陆昀已经将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三个选择,要嘛老实交代,要嘛喝了小木碗里的水,要嘛被我杀了。想起来了,你还有个儿子,在谢家的铺子里做账房先生。你的家在乌木巷,门口有棵被雷劈过的黑槐树。你的夫君瘫痪在床,你的婆婆因为照顾你的夫君躲过了城内的怪人,却因为领取不要钱的米粮中了毒,还是被我们家小姐给救的。” “是陆锦瑶!”嬷嬷紧闭眼睛,咬着牙将那三个字说了出来:“奴婢的公公承过魏太师的恩,奴婢入宫做乳娘也是得魏家相助,奴婢是因为报恩才帮陆锦瑶做事的。” 嬷嬷捂着伤口跪下:“奴婢死不足惜,然奴婢之错与家人无关。奴婢以全家人,全族人的性命起誓,奴婢只是打开后门放她进来,至于她要做什么奴婢并不知情,更不知她要谋害七公主。奴婢拒绝了,若非陆公子与萧殿下及时赶来,奴婢早已被她灭口。奴婢所说,皆是事实。” “你的确没有害七公主的心。”陆知鸢打着瞌睡跨进门来:“但你有害我的心。” 第196章 陪你长大 抓住嬷嬷的手腕用力一掰,嬷嬷吃痛,叫出声来。 “嬷嬷还要忍吗?”抓住她的另外一只手,如刚才那般向后折去,嬷嬷害怕地闭上眼睛,大声道:“在奴婢怀里,一个小纸包,包着她给奴婢的毒药。奴婢是被迫的,从未想过毒害小姐。奴婢只是个下人,奴婢没得选择。” 陆知鸢松手,将小纸包从嬷嬷怀里拿出来。 这个陆锦瑶还真是死性不改,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这种下作的方式伤害她。好在她福大命大,没有一次中招。将纸包丢给陆昀,让他收好,便于日后使用。毒药,还是提纯好的,在这深宫里,简直比金银财宝还难得。 萧夜白眸光阴沉的看着嬷嬷,“胆敢毒害阿鸢,本殿下瞧你也是活腻了。” 右手一动,只见暗夜中有一道闪电划过,紧跟着传来嬷嬷嘶声裂肺的惨叫声。定睛一看,竟是一条密密麻麻的,像是被荆棘抽打出来的伤口。 嬷嬷并未看清那是什么,只觉得全身又痛又痒,像是有上百条虫子在爬,在啃噬她的骨血。她用仅剩下的那只手不停的抓挠着,却是越抓越痛,越抓越痒。只是片刻,就将自己抓的鲜血淋淋,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眼见着嬷嬷在地上打滚,陆昀一脸懵地看向萧夜白,不明白他刚刚是怎么出手的,又是怎么把嬷嬷伤成这个样子的。他定然是使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暗器,且暗器上淬了毒药。 看出他眼中的戒备,萧夜白将右手臂的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白的手臂。陆昀瞅了眼,正想将目光移过去,看到他腕上的紫镯。 萧夜白本就比寻常男子白皙,在黑缎,紫镯的衬托下越发像是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鬼魅。 “一个大男人居然带镯子,还是紫色的,你们南楚人的习惯果与我们北凉不同,我们北凉男儿不戴这种娘们唧唧的东西。” “阿鸢,陆公子说你做的东西娘们儿唧唧。”萧夜白当着他的面告状,告完状还不忘炫耀:“阿鸢做的,不管什么,我都会贴身带着。” “你说这镯子是我家小姐做的?”陆昀动手想要把镯子抢回来被萧夜白护住,“姓萧的,你还要不要脸,吃我家小姐的,住我家小姐的,还要拿我家小姐的,你当你是小姐的赘婿啊。” “阿鸢愿意,赘婿亦可。” “萧夜白,说你脸皮厚你还喘上了。”陆昀绷不住了,用手指着他:“就你,一个南楚质子,也配做我们家小姐的赘婿。把镯子还给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阿鸢,他抢我镯子,你都不管的?”萧夜白告状,移到陆知鸢身后。 “闭嘴,要吵一边儿吵,要抢一边儿抢,别挡着我的光。” 嬷嬷晕厥,躺在地上,陆知鸢正提着灯笼查验伤口。肩膀上的那道伤口是萧夜白留下的,腹部以及后背上的伤是陆锦瑶留下的。用剪刀将破损处的衣衫剪开,露出整个伤口。伤口呈三角状,看着颇为眼熟。 陆锦瑶长进了,居然知道找师傅改良自己的发簪,将它变成可以杀人的……不,是更好的,也更便捷的杀人武器。 “瞧阿鸢这神情,似知道这伤人的暗器是什么。” “自然知道,这东西是我研制的。”陆知鸢取下头上的素簪:“不曾想,有朝一日竟成了陆锦瑶手中的凶器。看来她在魏府的这段日子没有清闲,且利用魏太师为自己拿了不少好处。” 殷十三说过,改造这么一支簪子起码要二十金,且寻常的首饰铺不会做这个东西,只有鬼市上的匠人师傅才会接单。 能找到鬼市,说明魏太师离京多年依旧在经营着魏家的势力。 萧夜白打量着那支素簪,簪身既不是圆的,也不是扁的,而是带着凹槽的三角形,凹槽不是直的,有特殊的间隔。这簪子若是戴在头上,定会绞得头发疼。在手上试了下,簪头很锋利,可以媲美他听过或者是见过的任何一种小型暗器。 与嬷嬷的那两处伤口相比,陆知鸢的这根素簪显得纤细。 “不是纤细,是小巧。”陆知鸢把玩着手里的素簪:“年纪小,不便带过于繁重的饰品,簪子也好,簪花也好,都需要符合我这个年纪。素簪是最好的选择,既不突兀,又符合我这个不受宠的侯府嫡女的身份。” “阿鸢在侯府过得很是辛苦?”萧夜白拿过发簪:“我帮阿鸢把簪子戴上。” “好啊!”陆知鸢侧了头,让萧夜白看清她头上的发包。 她头上的那个发髻并非真发,而是制作精美的发包。发包里藏有簪鞘,这也是簪子不会绞发的原因。除了素簪,发包里还藏着几枚银针。银针与她施针时用的那些不同,质地更硬,颜色与发丝相近,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萧夜白很是心疼。 她一个侯府的千金小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这般小心,连睡觉都带着这些凶器。 “质子殿下可是在担心我?” “你不必时时带着这些,起码在荣华宫不必。”将素簪放入簪鞘内,确认无误后方才松手:“我与陆公子都会保护你,绝不叫旁人伤了你。” “习惯了。”陆知鸢抿嘴一笑:“旁人的命也是命,没必要为了我而死。若我有护着自己的能力,遇到危险时,他们便可以为自己谋得一份生机。” 叶白死后,她总在想,倘若那个时候的她更厉害些,倘若她有全身而退的能力,他是不是就可以好好活着。那是她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了就能退隐江湖,就能与叶白一道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抬眸,眼睛里带着笑意,踮起脚尖摸了摸萧夜白的脸:“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轻易承诺,过了除夕,质子殿下就要返回南楚了。” “我可以不走!”萧夜白抓住她的手:“我可以陪着阿鸢长大,等阿鸢长大了之后再……” “质子殿下,你做不到的。”陆知鸢挣脱:“在你没有绝对的权利之前,你无法选择。南楚皇室动荡,皇上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成为南楚政权的牺牲品,皇子归北凉,质子归南楚,你注定是要回去的,不可能陪着阿鸢长大。” 萧夜白用力地握了握拳头,面上仍旧带着微笑:“阿鸢说的是,我不该随意承诺。” 第197章 小姐偏心 陆昀将陆知鸢拉到自个儿身后,得意道:“我家小姐说的是,质子殿下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轻易承诺。质子殿下与我不同,我是陆家的,我的姓名都是小姐赐的,我可以一辈子陪着小姐,护着小姐。” “如此甚好。”萧夜白转了转手腕上的紫镯:“五年,我定会遵守与阿鸢你的约定。” “什么约定,我家小姐才不会记得。”陆昀盯着他手上的镯子,吃味儿道:“都得了我家小姐的镯子了还惦记着我家小姐。没听到宫里的那些传闻吗?我家小姐是皇上与皇后娘娘钦定的太子妃。” “是准太子妃。”萧夜白纠正他:“只是定亲,有个象征性地名分罢了。” “那也是太子妃,你一个南楚的就别惦记了。”陆昀将陆知鸢整个挡住:“时候不早了,质子殿下身子弱,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无妨,我陪阿鸢处理嬷嬷的事情。” “这里有我,是杀是埋都有我帮着小姐,用不着质子殿下。”陆昀没好气道:“就质子殿下这胳膊细,腿脚细的样子,怕是连具尸体都搬不动。” 萧夜白:“我可以拖着走。” “都给我住嘴!”陆知鸢闭着眼睛咬了咬牙,“你们两个是三岁小孩儿吗?不,你们不是三岁,你们比七公主幼稚。” “是他非要跟我吵的,堂堂南楚皇子,一点肚量都没有。”陆昀撇嘴:“小姐也是偏心,明明我才是你的护卫,送他改良过的镯子都不送我。” 陆知鸢转到他跟前,示意他低头,瞪着他的眼睛道:“我送你你要吗?” “要,小姐送的我肯定要。”陆昀迫不及待道:“那紫镯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镯子,定是经过小姐改良的特别厉害的暗器。” “不愧是阿鸢的贴身护卫,一瞧就瞧出端倪来。”萧夜白不甘其后,故意当着陆昀的面启动镯子上的机关,随着细微的咔嚓声,一条“荆棘”从镯子里弹飞出来,眨眼间消失无踪。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陆昀看傻了。 这玩意儿比他的血滴子还要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就是样子不大好看。镯子,还是紫色的,怎么看怎么像是姑娘家戴的。 萧夜白就算了,面向阴柔,不仔细看跟姑娘差不多,他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人,戴这东西未免让人笑话。 瞧出他心中所想,萧夜白故意晃着手腕道:“的确是经过阿鸢改良的武器,是给我防身用的。陆公子武艺高强,定然用不到。” “就算我用不到,韩廷也能用到。”陆昀继续撇嘴:“小姐不记得我就算了,把韩廷也给忘了。若是让韩廷知道了,该有多伤心。还有流萤,不会武功,是个姑娘,这镯子就该给她。小姐偏心偏得太厉害,只顾外人,不顾我们。” “有没有可能,小姐给我做了个戒指?”流萤不知从何处凑了过来:“小姐给我的戒指里不仅可以藏使人昏睡的小针,还有药粉。小姐说了,我独自行动的机会少,有这个就够了。镯子太沉,带着反而累赘,稍有不慎,还会被旁人抢走。” 流萤给陆昀看自己的戒指,小小一枚,莹绿色的,与她的气质很是相称。做戒指的材质非金非银,而是贫民之家都不屑于用的黄铜。 “小姐特意选的黄铜,连款式都是用了旁人瞧不上的最简单的,还有这些划痕,都是我跟小姐故意弄上去的。”流萤取下戒指:“小姐说了,我是个丫鬟,身上本不该有太贵重的首饰。若是金的,银色,定会有被有心之人偷走。万一我不小心掉了,被人捡走也会拿走换钱。铜的好,不值钱,就算是被乞丐捡到了也会扔回原处,不会误伤他人。” 生怕陆昀不够扎心,流萤又道:“莫要冤枉小姐,小姐才没忘了韩廷。她给韩廷做了把扇子,白色的,上面画了墨竹,扇面暗藏机关,一点儿不比殿下的这个镯子差。算算时间,再有几日就能到韩廷手上了。” “合着就我没有呗。”陆昀眼圈儿一红,抱着剑蹲在地上:“小姐这心都偏到天上去了。” “对对对,天知道为给你做个趁手的武器,我这指甲都磨秃了。”陆知鸢踢了踢疼晕过去的嬷嬷:“想要是吧?把她处理了给你两个。” “小姐说的,不能抵赖!”陆昀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这就把她拖到御花园,倒着埋。” 萧夜白皱眉,“为何要倒着埋?是陆公子的个人喜好还是有什么讲究?” “我家小姐喜欢倒着埋,你有意见?”陆昀把他挤到一边儿去,准备扛晕厥过去的嬷嬷。 萧夜白摸了摸鼻子:“我与陆公子一道,可以帮你扶着。” “埋什么埋,那御花园是能让你随便埋的?”陆知鸢头疼地扶了扶额头:“去找太子,他知道怎么处理。联系殷十三,让他把那个锻造发簪的人给捉了,以便日后作为指控陆锦瑶下毒谋害七公主的证人。除了人证,还有物证,我们得想办法拿到陆锦瑶手中的那枚簪子,还得是在众目睽睽下,以免她矢口否认。” 萧夜白琢磨着:“夜白可以。” 这种伤脑筋的事情陆昀不远不想,抱着剑走到后门处:“这个时辰去找太子,太子不会生气吧?小姐要不要给个什么信物?” “不用!”萧夜白侧耳听了下:“太子殿下就在门外,打开后门,恭迎殿下入内即可。” “萧殿下怎知本宫在外头?”话音未落,太子推门进来:“人,本宫可以带走,旁的事情不便参与。至于阿鸢口中的殷掌柜,本宫也可以着人去联系。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飞鸽的好,以免落人口实。” “多谢太子,太子哥哥慢走,不送。”陆知鸢挥了挥手,懒洋洋地靠在陆昀身上:“劳烦太子哥哥将那巡逻的侍卫留下,荣华宫走水,需得有个人证。” 太子的眸光暗了暗:“不止人证,还得有个年纪相仿的受害者。我让他们从死牢里提一个,阿鸢你只需将该准备的准备好即可。” 荣华宫走水,照顾七公主的嬷嬷被烧死在小厨房里。清理现场时,宫人在嬷嬷的衣襟内发现一个空的药包。经太医查验,确认荣华宫的小厨房里被人投了毒。 皇后娘娘下旨严查,查着查着就查到了除夕宫宴这天。 第198章 除夕宫宴(上) 雪是凌晨下的,待到傍晚时还未停止,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荣华宫里,流萤搓着手将门打开,瞬间打了个哆嗦。 阿罗捧着个绯红色的大氅出来,见状,立马询问道“可要给小姐带个厚的?我瞧着外头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不用,从荣华宫到明光殿就那几步路,穿厚了走不上来。”陆知鸢穿了一身同色系的棉衣,将她的五官衬得越发明艳白皙。瞅了眼阿罗手上捧着的大氅,低声道“你与你家殿下的东西可有准备妥当,我与你说的那个可有带上?” 阿罗往偏殿的方向看了看,小声道“殿下只收了小姐给的药,别的不让拿。” “他不让你拿你不就拿了。”陆知鸢瞪了阿罗一眼“他就是个蠢的。此去南楚,路途遥远,鬼知道半路会发生什么。银票和当票一定要拿着,钱既是买路的,也是买命的。还有那些首饰,关键时都可以变卖成银钱。不要觉得东西多,起码刚离京这段路是有马车可以坐的。柜子里的那件白狐裘给他带着,他那身子,比我好不了多少,” “听流萤妹妹说,那件白狐裘是谢大老爷给的,小姐极其珍视,自个儿都舍不得穿。” “谢家又不是穷得只能买的起那一件白狐裘。”拿过大氅,披在身上,将带子系好“大舅舅给的自是珍视,倒也不是舍不得穿,而是大舅舅高估了我的身量,那白狐裘又大又沉,给萧夜白穿倒是正好。” 话说到这里,阿罗若是再推辞便是不知趣。将托盘放好,郑重地行了礼“阿罗代殿下谢过小姐。” 雪,越下越大,刚刚清扫过的院子里又落下厚厚一层。 萧夜白从偏殿里出来,除了身上那件银白色的大氅,所穿所戴与往常无异。陆昀抱着剑,蔫着脸,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另外一侧,七公主被新来的嬷嬷穿戴完毕,抱着出了门。七公主穿着粉嫩嫩的小棉袄,棉袄上綉了一圈儿装饰用的兔毛。怕她手冷,陆知鸢还让流萤给她做了一双手套,挂在脖子上。头发梳成两个可爱的小发髻, 小发髻上带了两朵粉色的绒花。 看见萧夜白,七公主奶声奶气地喊了声“萧哥哥。” 萧夜白走过来,递给七公主一个红封“新年快乐,七公主。” 七公主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颗酥糖递给萧夜白“哥哥,快乐。” 陆昀伸手“陆哥哥也想吃糖。” 萧夜白扫他一眼“陆公子是想要吃白食?” “论吃白食,质子殿下才是其中翘楚。”陆昀白了他一眼“你这红封里的钱都是我家小姐给的,你也好意思借花献佛。” “阿鸢既给了我,那便是我的。”萧夜白不急不闹,却把陆昀气的差点儿跳脚,“阿鸢说了,能花她的钱也是一种本事。幸好,夜白长了一张能让阿鸢喜欢的脸。” “萧夜白,说你脸皮厚你还是真厚。”陆昀抢了他手里的酥糖“这糖太甜,吃多了牙疼。” 七公主看着,鼓了鼓腮,掏出另外一颗糖来递给萧夜白“萧哥哥不哭,七七还有糖。陆哥哥坏,姐姐打他。” 萧夜白勾唇一笑,接过七公主把她抱进怀里“我们去找你的陆姐姐,不跟一个吃不着宫宴的人计较。” 此话一出,陆昀更郁闷了,三两下拨开糖纸将酥糖塞进嘴里。平日里吃着甜腻的酥糖此刻竟品不出一丝甜味儿来。 皇家设宴,能去赴宴的都是有身份的。 萧夜白,南楚质子,北凉皇室之后。七公主,皇上与余美人所生,虽未上玉牒,却是实打实的皇室小公主。陆知鸢,他家小姐,名门之后,准太子妃。 阿罗作为萧夜白唯一的仆人,自是要跟着她家殿下赴宴。小姐是女眷,身边有流萤,用不着他这个护卫,即便去了也只能守在殿外。小姐心疼他,给他做了火锅,可他就是妒忌萧夜白,妒忌他能跟小姐一起赴宴。 屋子里,流萤与阿罗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陆昀,老大不小的怎么总喜欢跟人斗嘴。先是韩廷,后是萧质子,小姐也不管管他们。” 阿罗微笑道“奴婢觉得挺好,殿下比以前爱说话了,脸上也有了笑容。” 她是陪着萧夜白长大的,知晓他的性子,他能与陆昀开这样的玩笑,说明他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殿下有了朋友,不再是从前偏殿里那个孤独的,像影子一样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殿下,这是好事,而将殿下变成这样的是小姐跟小姐的朋友。 她陪着殿下在宫里生活了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和谐的主仆关系。陆昀和流萤,名义上是小姐的护卫和丫鬟,然护卫可以跟小姐打闹,丫鬟也可以跟小姐使脾气。小姐不仅不需要他们伺候,还会亲自下厨给他们做饭吃。 殿下手上,有小姐不眠不休,熬了几个晚上做的手镯。她手上,有小姐为她做的与流萤一模一样的用于防身的戒指。还有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全是新的。她与殿下入宫这么多年都不及这几个月在荣华宫见过的新衣服多。 想到她和殿下很快就要离开,阿罗的眼睛红了。萧夜白抱着七公主进来,见阿罗眼圈儿微红,说了句“时候不早了,该去赴宴了。” 临出门前,陆知鸢让流萤把皇后娘娘赏赐她的那串珍珠项链带着。她敢肯定,陆锦瑶肯定会借着这场宫宴作妖。与其等着别人害她,倒不如抢先一步,先害了别人。让流萤过来,耳语几句,流萤眼睛一亮,快速地点了点头。 “小姐放心,奴婢定将此事办妥。” “她不害我,我不害她,她若害我,今夜必死。”陆知鸢眯了眯眼,看向明光殿的方向。 今夜,那里将会是整座京城最亮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出了荣华殿,看到太子殿下的轿撵。萧夜白眸光一暗,缓步上前,拱手道“夜白见过太子殿下。” “萧殿下客气,本宫是来接阿鸢的。”太子还礼,“阿鸢脚程慢,还带着音儿,请殿下先行一步,本宫与阿鸢稍后就到。” 错身而过时,太子压低声音说了句“望殿下不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萧夜白抬眸“国泰民安,不止是殿下心中所愿,亦是夜白心中所愿。” 第199章 除夕宫宴(中) 雪大路滑,抱着七公主坐在轿撵上的陆知鸢却感受不到任何颠簸。抬轿并非寻常侍卫,而是下盘极稳的高手。太子并未乘坐轿撵,而是与他的护卫一同行走在轿撵的右侧。 烛光落在他的大氅上,雪落在他的头发上,他抄着手,缓步而行,瞧着竟有些美好。太子很和善,时不时挑几个话题来聊,聊得都是她非常感兴趣的有关于边城的事情。 例如她外祖父,在她母亲去了边关之后开始装病耍赖,把手中的大部分权力都下放给了她的母亲。如今的谢朝云早已褪去了在后宅时的模样,俨然与过去那个在战场上厮杀的女将军重合到了一起。据悉,她组建了两支特别的军队。 一队是手持特殊弓箭的骑兵,另外一队是经过魔鬼训练的特种兵,一人可抵百人,神出鬼没,令南楚防不胜防。 说到这里,太子侧头看向陆知鸢“骑兵手中的弓箭是阿鸢所绘,训练特种兵的册子也是阿鸢所写,本宫有些好奇,这些东西阿鸢是从哪里学的,能否为太子哥哥解惑?” “梦里梦见的,太子哥哥可信?”陆知鸢抱紧怀里的七公主“太子哥哥消息灵通,应当知道,在朝云别院时,阿鸢差点死于乳娘手中。彼时,阿鸢正在沐浴,乳娘自背后用腰带勒住了阿鸢的脖子。阿鸢全身脱力,滑入浴桶,就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阿鸢看到了一个与北凉完全不同的,奇奇怪怪的世界。” 太子停下脚,问陆知鸢“阿鸢看到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可否向太子哥哥仔细地描述一番?” 陆知鸢皱眉,歪坐在轿撵上“那是一个没有战争的,十分和平的国家。不光男子可以读书,女子也可以。在那个世界里,女子可以做官,可以为将,可以研制武器,也可以当教书的夫子。她们不再拘泥于后宅,每一个人都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 太子道“北凉也可以开启女子科考,可以让女子做官,女子为将,也可以让女子去学堂里做女夫子。” “若真能如此,百姓们,尤其是普天下的女子定会感激太子哥哥。”过于激动,陆知鸢探出半个身子。 心头一惊,太子忙将陆知鸢扶住,待她坐稳后方才开口“倒也不必如此。这些都是舅舅的提议,是他看到了朝云夫人,看到了阿鸢之后做出的决定。他认为女子不比男子差,男子可以做的事情,女子不仅可以做,且能做的更好。本宫认同舅舅的想法,愿意帮他促成此事。” “那也是太子哥哥的功德一件。”从七公主的口袋里摸出颗酥糖递给他“这个,是给太子哥哥的奖励。” 太子微笑着握住了陆知鸢递过来的酥糖“除了女子可以为官,为将,做女夫子外,阿鸢还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些制作武器的方法,陆昀的血滴子,夜白的紫镯,流萤的戒指,还有我拜托母亲送给外祖父的那些弓箭都是从梦里学来的。”陆知鸢掰着指头“有武器就有使用武器的人,有使用武器的人就有训练那些人的方法。我把所见所得写下来交给母亲,就有了太子哥哥说的手持弓箭的骑兵和神出鬼没的特种兵。” 见太子低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陆知鸢啧啧两声,特意道“多亏了殷十三爷,那些弓箭都是他找了工匠师傅帮我做的,原本的草图没有那么细致,是师傅们通过研究,结合自己的经验才打造出来的,不全是阿鸢的功劳。” 太子扬眉一笑“阿鸢谦虚了,若是没有阿鸢的梦,再精巧的工匠也造不出那样的弓箭来。” “是是是,太子哥哥说的是,阿鸢是这个世上最最聪明的人。”陆知鸢点着下巴“然阿鸢再聪明,也不能左右边关的战局。还是外祖父的兵争气,经得住那些严苛训练。” “谢家军军纪严明,北凉上至父皇,下至百姓人人皆知。”嘴上夸着谢家军,心里想着的却是别的事情。 陆昀的血滴子,萧夜白的紫镯,流萤的戒指,谢远道的弓箭,合着就他这个准未婚夫没有东西,心里头有些泛酸,却不清楚那股酸味儿从何而来。 要吧,张不开嘴。不要,又觉得自个儿亏了。 正寻思着如何开口,忽听轿撵上的陆知鸢开口道“在那个世界里,最神奇的不是这些武器,而是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太子轻挑眉尾。 难怪她小小年纪就能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离谱的话来。莫说皇室,就是稍微富裕些的普通百姓家都有妻妾。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只在民间的话本子上瞧见过。他不相信,世上还有那样一个世界,还有男子不喜欢纳妾,不喜欢左拥右抱的。 身在皇家,见惯了腌臜的东西,压根儿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真心,真情,真意,即便清心寡欲如他,在选择太子妃时也是权衡了利弊的。 “阿鸢所谓的男女平衡是女的可以随意招婿,豢养面首吗?” 陆知鸢摇头“你说的那个不是男女平等,是男女乱来。在那个世界里也有,但属于被人唾弃的行为。他们奉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受官府保护。不管是女子乱来,还是男子私养外室,都可以诉至官府,请求和离。辜负真心的那一方要付出代价,最起码要给些银钱上的补偿。” “本宫听着倒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在北凉纳妾是合法的,在那个世界里不合法,然不合法不代表着不存在。当官的依旧会纳妾,只不过都养在了外头。他们的夫人,为了家族利益也会忍气吞声。有钱的,可以用钱安抚,只要安抚得当,外室不会闹到主母跟前,主母也不屑于与外室争斗。就算外室有了孩子,也是庶子,不能与嫡子相争。” 不,那个世界里的庶子是可以与嫡子相争的,不仅庶子可以相争,私生子也可以相争。细看下来,那个世界里的法律法规还不如北凉。在北凉,正妻看不惯小妾是可以寻个由头发卖的。那个世界里,小妾也好,外室也罢,一个两个比正室还要嚣张。 当然,这种事情陆知鸢是不会告诉太子的。 太子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而是将话题转回到那些奇奇怪怪的武器上“阿鸢可否给太子哥哥做一件趁手的,用于防身的武器。你也晓得,太子哥哥的东宫亦是危机重重。” 第201章 接连暴毙(上) “原来是陆姑娘。”宫女下意识藏了一下自个儿的脚“不小心崴了一下,不碍事的。” 话音未落,就听见殿内乱做一团。宫女一慌,想要逃走,被陆知鸢拉住衣襟“你知道这明光殿里要出事。” “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这殿里要出事。”宫女拽了拽衣裳,见陆知鸢不肯松手,心下一狠,用力推她。 就在此时,利箭破空而至,穿透宫女的后脑勺。宫女睁大眼睛,似心有不甘,直愣愣地往前倒去。 陆知鸢抹了把脸上的血,心说这局是冲着她来的。弯腰,将宫女的眼睛合上。伸手,将插在她脑袋上的那根箭拔了下来。 通体乌黑,难怪能逃过她的眼睛。 箭头是铜制的,浸了一层黑色毒液。即便宫女侥幸躲过一劫,被这利箭擦伤后仍会死于非命。 “这不是普通的箭,与宫内侍卫所配不同。”萧夜白出现在陆知鸢身后“瞧阿鸢的表情似心中有数。” “我的箭,或者说是我研制的箭,需得配合特殊地弓使用。他们很用心,不光是找到了为我改制簪子的工匠,还找到了弓箭的设计图。可惜,图是死的,无法将细节真实的刻画出来,以至于他们仿造的弓箭只有九成相似。” “九成相似,剩下的那一成在哪里?”太子与谢屿白一同出来,跟在他们后头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以及探着脖子准备看戏的文武百官。 “在箭头这里!”陆知鸢指着箭头“我的箭头上刷的是一层特制的黑漆,不像这个,草草的浸泡了一层黑色毒药。喏,这里,染过血的毒药已经掉了。还有,箭头上的花纹是有讲究的。未使用的箭头,花纹是凸起的,看着像是九龙壁上的浮雕。使用过的箭头是凹陷的,那是因为在使用的过程中,附着在箭头上的特制黑漆和包裹在黑漆下的毒药全都没有了。” 皇帝明白过来“所以,你的毒药是嵌在箭头里的,不是涂抹在箭头外的?” “陛下英明,若是诸位不信的话,可遣人去我大舅舅的仓库里拿。新一批的弓箭应该制好了,就放在我大舅舅的仓库里。” 太子补充道“既是运往边关的东西,兵部那里应该有备案,兵部尚书何在?” 一个满身酒气的大臣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臣在!微臣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回陛下,这弓箭的确有备案。除了样品外,还有相关图纸,就搁在兵部的库房里。因这武器太过厉害,在陆姑娘的叮嘱下,微臣特命工匠做了套假的摆在外头,真的藏在库房密室里,有专人看管,即便微臣,也不能随意地将其取出。” 皇上让兵部尚书去看陆知鸢手里的箭,兵部尚书打了个酒嗝儿,揉了揉眼睛,歪着脑袋在那儿观察了半天,方开口道“陛下,这是微臣命人做的假箭,然假箭上没有毒药啊。陛下请看,这箭上还有我们兵部的符号呢。” “所以……”太子拉长声音“这箭是被人给偷了?” “请陛下准允臣回去,臣定将此事查个明明白白。”兵部尚书抹了抹额上的汗“那个,容臣补上一句,陆姑娘方才所说都是真的。真的箭头上面裹着一层由陆小姐特制的黑漆,她曾当着臣面与臣演示。在箭射出去时,箭头上的黑漆会与里头的毒药产生变化,待箭头沾上血后,黑漆会全部脱落,与毒药一同侵入中箭者的五脏六腑。” “这毒如此厉害,若是误射我方将士,岂不让人白白丢了性命?”皇上蹙眉“我北凉将士,每一个都是极其珍贵的。为国而死,死得其所,因误伤而死,岂不可惜。此等弓箭,莫要用了。” “皇上——”兵部尚书悄咪咪地抹了把汗“此毒是有解药的,且这些弓箭不是给寻常的将士使用的,它们配属的是由谢老将军亲自训练出来的北凉骑兵。弓多少,箭多少,使用者是谁,都是登记在册的。未免有人误伤,中毒而亡,被选拔成为骑兵时便会服下解药。一粒顶三年,确保每一位将士不会因为中此毒而亡。” “一粒顶三年,你们试过吗?”皇上冷哼一声“没试过就在这里信口开河。” “尚书大人没试过,鸢儿试过。”陆知鸢上前“禀皇上,箭上的毒药和给予将士们的解药都是鸢儿调配的。毒药也好,解药也罢,鸢儿亲自试过。皇上可问江太医,鸢儿试药时他就在跟前。” 江太医上前,“陛下,臣可为鸢儿证明,她方才所说皆是真的。” 太子也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曾受到边关奏报,说朝云将军为北凉在组建了一队骑兵,骑兵所配便是阿鸢研制出来的具有极大杀伤力的弓箭。骑兵与步兵不同,他们往往是冲在最前头的,他们的箭不会射向我北凉的将士。” 陆知鸢补充道“箭上的毒是一次性的,遇血即融,不留痕迹。凡中毒而亡者,不管死状如何凄惨皆会面带笑容。陛下请看,这名中箭而亡的宫女姐姐脸上只有惊惧的,难以置信的,并不甘心的表情。 皇上叹了口气,太子又道“儿臣认为,眼下最重要的是捉拿行凶者。今日宫宴,宫中戒备森严,寻常贼人难以入内。这名手持弓箭,藏于暗处,意图行凶的歹人究竟是从何而来。若刚刚这一箭射偏了,倒在这殿外的又会是何人?”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移到陆知鸢身上,陆知鸢耸肩,反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刺客射偏了,倒在这里的才会是这位宫女姐姐。当然,刺客行刺亦有可能是为了灭口。所以,刚刚这明光殿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流萤战战兢兢地从人群里挤出来,衣衫上沾着一些带有酒腥味儿的血迹,手背上还有一道异常明显的抓痕。 “小姐,那位大人死了!”流萤道“就只是吃了一口鱼肉。” “鱼肉?是你刚刚端进去的那盘菜?” 流萤点头“江太医说那道菜叫糖醋鱼块儿,瞧着不像,确是用实实在在的鱼肉做的。” 死者倒在地上,面色发青。右手向前,呈展开状。左手掐着脖子,像极鬼片中自己把自己掐死的。 第202章 接连暴毙(中) 死者是窒息而亡,但不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而是因为喉头水肿。导致喉头水肿的原因是过敏,而过敏是因为有过敏源。 陆知鸢检查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包括被流萤端进来的那盘鱼肉发现并无异常。低眉想了一会儿,让流萤把她的那盘鱼端了过来。 方才不在殿内,她的那盘鱼还未被人动过。所谓的糖醋鱼块儿并不是将一整个鱼切块儿做的,而是将鱼肉剁成肉泥,加以调料腌制后煎炒而成。在那位大人的鱼肉中多了一味调料——八角。 八角是常见的香辛料,尤其适用于肉类的烹煮,然有些人对此物是过敏的,且他们所用的糖醋鱼块儿里只有些许的胡椒粉末,应是在腌制鱼肉时撒进去的。胡椒粉末不溶于水,被面粉包裹后与鱼肉掺杂在一起。 这种做法,一般的食客很难品出来,毕竟糖醋鱼块儿的精华在糖醋二字上,蔗糖的甜和陈醋的酸会掩盖鱼肉本身以及别的调味料的味道。 陆知鸢的五觉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穿到原主身上时,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的缘故,把她的这些能力也带到了原主身上。 “这位大人的家人可在?” “臣妇在。” “请问夫人,你家大人可是对八角过敏?” 那名妇人点头“不错,我夫君自幼便对八角过敏,幼时还因为误食八角差点没命。成婚前,婆婆便遣人告知了此事,成婚后更是时时交代,故臣妇家中从未出现过此物。陛下设宴,也会让赴宴的官员详细备注。我夫君为官多年,亦曾三次赴除夕宫宴,从未出过这般事故。究竟是谁要害死我夫君?求陛下,皇后娘娘为臣妇做主。” 陆知鸢点头,目扫一圈儿,问“此次赴宴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以及家眷内可还有谁对八角过敏?” 目光所到之处,人人摇头,就在陆知鸢准备下结论时,陆锦瑶站了出来“民女陆锦瑶对八角过敏!” 陆锦瑶对八角过敏? 原文中没有提起,在陆家时也从未听人说过。 皇后娘娘给许锐使了个眼色,许锐命人拿来赴宴的宾客名单,查阅后回道“禀陛下,皇后娘娘,这上面的确记了锦瑶姑娘对八角过敏。” 皇后娘娘点头,命人将御膳房管事唤来,问他今日宴席中有几道菜是带八角的,都上到了谁的桌上。管事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战战兢兢道“禀陛下,皇后娘娘,今日宴席中所用菜肴内皆无八角。” 太子沉了脸“没有八角?” “是,没有八角。”管事又抹了把汗“这八角,桂皮,香叶包括胡椒都是常用的辛香料,然今日宫宴,娘娘特别交代不让上味道特别重的,或者特别油腻的菜。调味料也以葱姜水为主,除了腌制时会用到少量的胡椒粉末外,别的都没用,都是食物本身的味道。” 陆知鸢夹起糖醋鱼块儿“这鱼块儿是那位师傅做的?” 管事后头,那个脸色煞白,看似老实巴交的御厨站了出来。 “鱼块儿是小人做的,小人对天发誓,绝没有在鱼块儿里放八角。”御厨急得不行“鱼是早上送进宫的,养在活水里,开宴前一个时辰从水里捞出来现杀,现腌,现做。鱼肉是小人和小人的徒弟一块儿取的,肉是小人剁的,腌制鱼肉的水是小人看着徒弟调的。除了适量的胡椒粉末,就只有一点点去腥味的葱姜水。若有八角,所有的鱼块儿里都会有,断不会像现在这般,有的有,有的没有。” “我相信你。”陆知鸢拿起两个鱼块儿做对比,其中一块儿肉质细腻,另外一块儿肉质粗糙。细腻那个,说明厨子刀工过硬,把鱼肉剁成鱼糜后又还原成了“鱼肉”原本的模样,这也是这道菜的精髓。另外一块儿鱼肉颗粒明显,证明其刀工一般。 说话间,流萤将太子桌上的糖醋鱼块儿端了过来。太子不喜甜酸,却又不想旁人揣度他的喜好,故每道菜,甭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只尝一两口。这盘糖醋鱼块儿上只少了半块儿。 陆知鸢将鱼块儿夹起来给大家看,太子盘中这块儿亦是细腻的。 显然,掺有八角的那盘糖醋鱼块儿是另外做的。 皇上没开口,皇后娘娘没开口,太子殿下也没开口,就连苦主都没说什么,陆锦瑶开口了。 “姐姐记得,妹妹擅长厨艺,且没有忌口。这糖醋鱼块儿莫不是妹妹做给自己吃的?是流萤上错了地方?” “锦瑶小姐,这是皇上与皇后娘娘办得除夕宫宴,我家小姐是受邀参加的,怎么可能自个儿带着吃食?就算我家小姐带了,也不可能是糖醋鱼块儿,且大冷天的从荣华宫端到这里。还有,奴婢是谢家的丫鬟,眼不花,耳不聋,脑子也没有生锈,断不会将小姐的菜上到别人桌上。” “流萤说得不错。”萧夜白站了出来“知鸢小姐的位置在太子殿下旁边,就算上错,也该上到谢大人桌上。锦瑶小姐是在故意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吗?” “夜白殿下,锦瑶只是随口说说,没有别的意思。”陆锦瑶躲到越王殿下身后“锦瑶只是看到这鱼想到了妹妹的厨艺。这鱼肉颇像是妹妹剁的。” 这下,不光陆知鸢笑了,萧夜白,流萤,阿罗,连带着太子殿下都笑了。 陆锦瑶蹙眉,不知他们在笑什么。 太子殿下好心道“你真的了解阿鸢的厨艺吗?” 陆锦瑶心虚地撇过脸去“太子殿下这话是何意?” “锦瑶小姐,能将鱼肉剁成这样的只有你。我家小姐的刀工好着呢,不光太子殿下知道,萧殿下,还有皇后娘娘都知道。” “不错。”皇后点头“前些日子,本宫胃口不好,鸢儿来看本宫,特意给本宫做了一桌子饭菜。红烧茄子,糖醋里脊,水煮丸子,红烧狮子头,不光本宫吃了,陛下也吃了。鸢儿的刀工和厨艺比着宫里的御厨只好不差。陆锦瑶,你说鸢儿的刀工差,你真有见过鸢儿的刀工吗?” 陆锦瑶结结巴巴道“民女只是陆家的远亲,哪有资格吃妹妹做的菜。民女只是见过妹妹给侯爷还有老夫人做的菜,那刀工,那厨艺不忍直视。今日看来,怕是妹妹常居别院,心怀怨愤,特意将饭菜做成那个样子的。” 第203章 接连暴毙(下) “姐姐还真是不死心吶。”陆知鸢似笑非笑“侯府的下人只是换了个地方又不是被遣散了,你说这些谎话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脸特别疼?常居别院,心怀怨愤?是,我是心怀怨愤……我都心怀怨愤了还会给他们做饭吃?是侯府没有厨子呢,还是姐姐你不知道我母亲对我的疼爱有多少?” “陆锦瑶是吧?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皇上颇有些头疼的开了口“没记错的话,你是皇后指给越儿的贵妾。一个贵妾,不在自个儿的屋里好好待着,跑到这宴席上做什么?越儿年纪小,你的母亲,母妃没有教过你这些规矩吗?” “皇上,民女已经不是贵妾了。”陆锦瑶跪在地上“民女离开侯府后,被太师收做义女。贵妃娘娘觉得贵妾的身份配不上太师府,将民女升为侧妃。” “魏太师,这陆锦瑶说的可是真的?” 殿里闹成这样,魏太师竟然稳坐不动,连眼睛都没睁。直到皇上问出这句话,他才像瞌睡初醒,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回陛下,老臣与此女有缘,加上她身世可怜,一时心软便将她收做了义女。陛下您是知道的,老臣的一双儿女早去,眼下已是古稀之年,只想着百年后能有个给老臣烧纸的。锦瑶这丫头,心直口快,还望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勿要与她计较。” 说罢,瞪了陆锦瑶一眼“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请罪!” 陆锦瑶心头一颤,赶紧道“求陛下,皇后娘娘恕罪。民女出身贫寒,不知宫中规矩,一时口无遮拦。民女该死!” 皇后娘娘厉色道“知道口无遮拦就把嘴巴闭上!越儿,今日你母妃没来,待你回去,将这殿上的事情好好与她说说。越王侧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弄巧成拙,陆锦瑶用力攥了攥衣襟。 越王道了声是,没有理她,带着一丝恼怒回到座位。 魏太师轻哼一声,对陆锦瑶的不满更胜往日。知道她蠢,在她进宫前对她是千叮咛,万嘱咐。还以为她进宫后学聪明了,没想到在宫宴上闹出这么大的纰漏。若是再有下回,为了大计,为了魏家,留她不得。 流萤说得不错,天降大雪,这掺了八角的糖醋鱼块儿不可能是在别的宫里做的,唯一的可能是在御厨房。将御厨的那个小徒弟叫来,还没问他,他就软了双腿。 他没交代幕后主使,只说制作鱼块儿时出了岔子,怕师傅发现,怕管事的责骂就趁着师傅忙碌的时另外做了一份。他以为此事不会被人发现,没想到吃这盘鱼块儿的大人八角过敏。 问他为何要放八角? 他的回答是,他用的是剩下来的,没有经过葱姜水腌制的鱼肉,担心鱼肉过腥,便将八角研成粉末与胡椒粉末一同放入。他尝过,味道与别的鱼块相差不多,且糖醋味儿掩盖了原本八角的味道。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位大人八角过敏。 小徒弟的话绝非真相,他既这么说了,便有为那幕后之人顶罪之嫌,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皇上欲以意外了结此事,陆锦瑶却突然哭出声来。皇后厌烦地瞧了她一眼,问道“陆锦瑶,在这除夕宫宴上哭哭啼啼,可是要触我北凉,触陛下的眉头?” “民女不敢,民女只是觉得这位大人死得冤枉。民女刚刚想起,这个位置是民女的。”陆锦瑶指着那个位置“民女是跟着越王殿下来的,然民女尚未正式进入越王府,得贵妃娘娘垂帘,才有了门口这个位置。越王殿下心疼民女,让民女与他同坐。旁边那位大人见状,就将他的座位让给了民女。以此类推,就让这位大人坐到了门口。原想着宫宴上的菜都是一样的,错开一个位置不打紧,几位大人也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不曾想,竟害得这位大人替民女送了命。” 陆锦瑶伏在地上“民女与这位大人一样八角过敏,若不是越王殿下怜悯,若不是诸位大人相让,今日死在这里的便是民女。听闻方才有刺客欲用弓箭射杀妹妹,民女想着,这刺客许是冲着妹妹与民女来的。” 太子走到陆锦瑶跟前“你倒是说说这刺客为何要暗害于你?你只是陆家的一个远亲。” “不知太子殿下可有听过京城里的那些谣言?”陆锦瑶抬头“我母亲是陆侯爷的外室,我乃陆侯爷长女。” 太子道“听过,你是陆侯爷的长女吗?” 陆锦瑶低头“回太子殿下,民女并非陆侯爷的长女,然民女的母亲季婉婉乃是陆侯爷的青梅竹马,与侯爷一同长大。若非母亲出身卑微,当日嫁于陆侯爷的便是民女的母亲。母亲曾与朱家结亲,奈何这门亲事亦受到朱老夫人的反对,在母亲孤苦无依时,是前去渭南就职的侯爷收留了她。” 陆锦瑶深吸一口气“民女的母亲的确是侯爷的外室,然不像外头传的那般,是在夫人怀着妹妹时与侯爷不清不楚。民女不是侯爷的长女,民女的弟弟却是侯爷的嫡子。夫人也是因为民女的弟弟才与侯爷和离的。陛下,皇后娘娘,此乃家丑,民女原是不愿说的,然不说便有人误会,例如那行凶的刺客,怕是将民女当成了侯爷的子嗣。” 陆知鸢眯着眼睛“姐姐的意思是,刺客针对的是我陆家?” “还有谢家。”陆锦瑶小声道“妹妹莫不是忘了,那刺客用的武器是夫人带去边关的特制的弓箭。妹妹不止是谢陆两家的孩子,更是夫人唯一的孩子,那刺客定是恼恨夫人,恼恨谢家才会针对妹妹。殿下的宫女,过敏的大人,包括民女都是无辜被累。刺客用意歹毒,为了妹妹的安全,民女恳请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尽快将其捉拿。” 皇上沉着脸,命谢屿白全力缉拿。 随着除夕钟声敲响,皇上正式宣告了陆知鸢成为太子妃的消息,她也是北凉历史上第一个尚未及笄便被册封的太子妃。 宫宴过后是家宴,也是文武百官与家人守岁的时候。 太子没有回东宫,而是与陆知鸢一道去了荣华宫,与守在铜炉前的陆昀一道吃了火锅。踩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萧夜白与阿罗混在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中顺利出宫,踏出皇城的那一刻,阿罗掀开帘子看向皇宫的方向,幽幽地问了句“咱们还能见到小姐吗?” 第204章 十五岁了(上) 七年光阴一晃而过,陆知鸢十五岁了。 今日是她的生辰,荣华宫里张灯结彩,宫人们各个满面笑容,忙里忙出,喜气洋洋。 七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皇上的身子骨越发不好了,一年里有大半时间是太子代为听政的。皇后娘娘越发淡然,终日待在佛堂里为皇上祈福。越王殿下的生母,也就是江贵妃在越王殿下出宫开府那年病故了。陆锦瑶如愿以偿,成为了越王殿下的侧妃,然越王府里除了她还有一个正妃,三个侧妃,四个贵妾,她忙于后宅争宠,已经许久没有给陆知鸢添过堵了。 魏太师被刺身亡,幕后凶手直指永安王。皇上诏永安王进京,永安王怕皇上把他囚禁在京城,各种推脱。皇上恼羞成怒,连下十三道圣旨。永安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反了。 朝廷派兵围剿几次,永安王狡兔三窟,每次都能安然逃脱。 太子怀疑有人与永安王暗通消息,命谢屿白暗中调查,结果却是查一个死一个,眼看着朝中就要大换血,为了朝局稳定,只得暂停。 当官的,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在没有适合的候补人选之前,那些人一个都不能动,动了就是动摇国之根本。 谢屿白从户部尚书升为右相,真正的二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谢屿安依旧是富得流油的北凉首富,只是不再打理名下的产业,而是将它们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外祖父年迈,解甲归田,没有回京,与谢朝云一道住在边城的将军府。 谢朝云因其战功被封定边将军,然边城的人习惯叫她云将军。 萧夜白用了五年时间成为南楚王,又用了一年时间平定南楚王庭内的不服之声。六年的王储之争,让本就不太富裕的南楚千疮百孔。萧夜白励精图治,用陆知鸢教他的方法使南楚休养生息。 小舅舅谢屿恒依旧混迹江湖,混着混着不知怎的就成了武林盟主。 韩廷清河帮发展的也不错,横跨黑白两道,俨然成了第一大帮。好在他与谢家没冲突,要不小舅舅这个武林盟主就要头疼了。 巳时刚过,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便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往荣华宫的方向而来。准太子妃生辰,谁不想近前巴结,奈何宫中守卫森严,只允许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带近身的仆人前来。宴席摆在荣华宫,采用的是传统宴席和自助餐结合的形式。 传统宴席设在前院,桌椅板凳都是符合规制的,所食用的餐食也都是宫中御膳的标准。自助餐设在后院,取餐台和桌椅设在花丛中,有高有矮,有大有小,可供不同年龄段的夫人和小姐们食用。 除此外,还有秋千,摇椅和供孩子们玩乐的小木马、滑滑梯与以及球球池。 女眷在宫里,男眷在宫外,由谢屿安出面,代表陆知鸢在谢府和将军府分别设宴,去往谢家多是商贾,去往将军府的多是官员,由谢屿白在那边照应。 这一日,无论宫里宫外,皆是喜气洋洋。 全北凉的人都知道太子妃要过十五岁生辰了,生辰过后便是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大婚之后,太子极有可能继承皇位,而陆知鸢将会成为真正的一国之母。 太子已成年,然除了正妃外,没有纳任何一位侧妃。外人猜测,太子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忌惮谢家的权势,生怕得罪了谢家。只有太子和他身旁的亲近之人才知道,他不纳侧妃是因为他不想纳。 除了政务繁忙,他那一颗心全都在陆知鸢身上。他记得陆知鸢跟他说过的话,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君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专属于某个女人,但他在努力,他希望赢得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距离开宴还有一刻钟时,太子殿下的轿撵停在了荣华宫外。 一身镶嵌着金边儿的蓝袍,腰间缠着嵌有同色系宝石的腰带,脚蹬镶金边儿的黑靴,沉稳地步下轿撵。今日未戴金冠,戴着的是他生辰时陆知鸢送他的玉冠。 随后而来的是谢屿白的嫡子,陆知鸢的表兄谢安华。他长得像他的母亲,气质却与谢屿白如出一辙。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腰系玉带,坠着块儿纯白通透的玉佩。他还未到冠礼之年,墨发高束,发丝垂落,五官俊美,嘴唇微扬。 陆知鸢带着流萤迎出来“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鸢儿见过表哥,表哥吉祥。” 太子挽住她的手“今日是阿鸢的生辰,阿鸢最大,这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应是阿鸢。” 谢安华在一旁道“安华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表哥——”陆知鸢嘟了嘟嘴“你怎么也跟着太子哥哥胡闹?听闻你进了皇家书院,这是准备把念过的书再念一遍?” 太子在她额上轻轻戳了一下“有没有可能,安华不是去念书的,而是去当先生的?” 陆知鸢吐了吐舌头,朝着二人伸出手去“太子也好,先生也罢,今日我生辰,礼物拿来,多多益善。” 太子与谢安华不约而同地往一旁让去,宫女与太监们鱼贯而入。太子送了她十五件生辰礼,每一样都极具意义。周岁时的金锁,两岁时的整套餐具,全是纯金打造,三岁时的小木马,是太子殿下自个儿刻的,直至十五岁,太子送了她一整套的宫装。 此宫装不同于宫中那些,而是太子殿下参与设计,由宫内最好的绣娘缝制,上面的每一根线,每一颗珠宝都是太子亲自挑选或者找回来的。 谢安华是代表谢家进宫送礼的,除了大舅舅跟二舅舅的,还有大表姐,小表姐,以及他这个小表哥的。金银珠宝,翡翠玉石,古玩字画,江湖奇物,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羡慕不已。 临近开宴,又来了两拨送礼的。 他们是拿着谢相的令牌入宫,由侍卫统领一路护送到荣华宫。一拨是代表韩廷的,另外一拨则是代表南楚王萧夜白。 韩廷送来的是珍稀药材,萧夜白送来的则是极具南楚特色的生辰礼,与生辰礼一道送来的还有两封书信。当着太子的面,陆知鸢未拆,把它们交给流萤让其收好。 看着那两封信,太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205章 十五岁了(下) 正想着要不要派个暗卫将那两封信给偷了,触到陆知鸢的眼神有些怂。算了,人在宫里,饶是青河帮的帮主也不能跑到宫里抢人。还有那位南楚王,应该不希望南楚与北凉开战,为北凉守边的可是云将军。 说话间,平乐公主到了。 公主十七岁成婚,选了个出身富贵,性子温和的探花郎做驸马爷,二人甚是恩爱。 公主刚进门就拉着陆知鸢的手抱怨“你都不知道我那驸马爷有多过分,知道我有了身孕就把我那猫送走了。我央求了他好久,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待我生下孩子便将我的猫抱回来。待会儿我就去母后那边告状,大不了我不回去了,我要住在你这荣华宫里。” “母后为父皇祈福,没空见你。”太子将她的手拿下来“阿鸢要为父皇诊病,要处理自己的商铺,还要辅助皇兄处理政务。你跟驸马的事儿你自己处理,不要牵扯阿鸢。” “别人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皇兄是有了阿鸢不要皇妹。”平乐公主作势抹眼泪“母后不理我,皇兄不疼我,连我自个儿选的驸马都欺负我。你们都是坏人,平乐要离宫出走。就跟鸢儿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带球跑。” 陆知鸢抿着嘴笑“公主不吃蛋糕了?今个儿做了两款。一款是水果蛋糕,一款是坚果蛋糕。” 听到蛋糕,公主的眼睛都亮了,抚了抚刚刚隆起的小肚子“吃完再跑,本公主要吃那个坚果的。” 太子扣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寿星先选。” 公主撇了撇嘴,没再吭声。 这场生辰宴从早晨持续到傍晚,待百官家眷散去,荣华宫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只残留在空气中的酒香,菜香,以及蛋糕上奶油的香气还在提醒他们白日的喧闹。 陆知鸢坐在主殿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宫人们清理最后的痕迹,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好像所有的热闹都是转瞬即逝的,只有孤独才是永恒的。 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陆昀和流萤一左一右坐在了她的旁边,门口还有个笑意盈盈的七公主。 陆昀送给她一张画像,画像上是身着便服的谢老将军和身着铠甲的谢朝云。 陆昀不好意思道“小姐生辰,不知道该送小姐什么好。思来想去,找了京城里最好的画师,花了大价钱,让人把他送到边关去,画了老爷跟夫人的画像还有日常。画师去的时候特不情愿,回来的时候乐呵呵的。单是画像就画了满满一箱子。各种场景都有,像极了小姐说的那个什么连环画。画在书房里,小姐慢慢看。” 陆知鸢满是感动地抱了抱他。 陆昀脸颊微红,僵着身子没动,待陆知鸢松开后,结结巴巴道“画师回程时,经过陆侯爷所在的县城,侯爷让画师给小姐带了礼物。陆侯爷他生病了,应该没有多少日子了。” 七年时间,断断续续地也知道一些陆淮的情况。 他选的那个县城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刚到任就被绑了,在山寨里被折磨了三天,竟跟寨主成了朋友。寨主不是恶人,山寨里的那些人也都是因为穷,没吃没喝才上山为匪的。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向寨主保证一定会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寨主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只是见他穷的叮当响,当他是被皇帝硬塞过来的,就没有难为他。 天降大旱,他领着百姓挖井。遭遇洪涝,他身先士卒,带着百姓修筑堤坝,差一点死在洪水里。他用自己的实干精神,赢得了百姓们的一致称赞,他也从过去那个只知道花钱养外室的平南候陆淮蜕变成了真正的有担当的男子汉,名副其实的县太爷。 他的病既是积劳成疾,也是有意为之。七年,他不止一次地给谢朝云写信,然谢朝云一字未回。 “父女一场,当去看看,送他最后一程。” 陆知鸢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流萤“流萤姐姐要送我什么礼物?” “小姐是要流萤的命吗?流萤就流萤,还要带个姐姐,被太子殿下听到了,定要奴婢吃不了兜着走。”流萤拿出一个锦盒来,打开是一整套木头做的饰品。 “这是我与青枝姐姐一道做的。在咱们北凉有个说法,女子佩带桃木可以驱邪。这里头的东西都是用桃木做的。不是普通的桃木,是青枝姐姐领着人去山里找的百年生的野桃木。奴婢知道这个不贵重,与太子殿下还有那些贵客们送来的礼物没法比,但奴婢知道小姐一定会喜欢。” “是是是,知我者,莫如青枝和流萤姐姐。”陆知鸢抱了抱流萤,将锦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两支桃木簪,她拿了一支,将另外一支插到了流萤头上。四串桃木手链,有表面光滑的,有雕刻花纹的,还有刻成花样的。 陆知鸢当着流萤的面将那串素镯戴在手上,挑了那串刻有花纹的戴在流萤手上,剩下的两串,一串给七公主,一串给平乐公主。 桃木做的平安福挂在陆昀身上,小木剑与回信一起送到清河帮。还有个桃木做的平安扣,派人送去南楚当做给萧夜白的回礼。 太子踏着傍晚的夕阳而来,言语中带着一丝落寞“合着旁人都有的东西就本宫没有?” “太子哥哥也想要?”陆知鸢仰着头,坐在台阶上未动。 流萤给陆昀使了个眼色,陆昀瞄了太子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旁人畏惧太子,他不畏惧。在他眼里,太子跟萧夜白一样,都是对小姐居心叵测的人。 小姐这个太子妃,旁人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他知。若非太子不守信用,小姐早该在两年前离开皇宫。 太子撩起锦袍,坐在陆知鸢旁边“阿鸢的拥抱可否给本宫一个?” “太子哥哥想要抱抱?”陆知鸢侧脸,眼底噙着一缕笑意。 日落西山,霞光染红了天空。风渐止,四周变得越发安静。太子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脸越来越热,心跳越来越快。他缓缓靠近,在即将触及她的唇瓣时猛然回神,轻轻咳了咳。 “阿鸢是本宫的太子妃,本宫向阿鸢索个拥抱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