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的使命厉元朗水婷月小说大结局》 第3章 一场漂亮翻身仗 金胜的出现,让尴尬的局面略微有所缓解。好歹他也是副县长,比钱允文差点不多,面子上,钱允文不可能太过放肆。 “小金啊,你也过来吃饭?” 钱允文年近五旬,比金胜大了十几岁,叫他小金本没问题。但是,在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老”和“小”俩字。 说人老,就是嫌弃是老人家,该给年轻人腾地方,退休回家哄孙子了;说人小,又是讽刺不成熟。所以说,一般都叫官职,只有关系极好的才会这么叫,否则有轻视之嫌。 钱允文管金胜叫“小金”,金胜心有不满,碍于情面没有发作。可关于换包房的问题,他隐晦的表达出了不同意。 “钱副县长。”金胜有意把“副”字念得很重,“一会儿我们还有其他客人,这个包房肯定是坐满了。刚才我过来时,看到别的包房还有空的,要不然你们……” 不等钱允文说话,胖子阴着脸乜斜着瞧了瞧金胜,一撇嘴问钱允文:“这人谁啊?” 见胖子发话,钱允文马上陪着笑脸,给他介绍金胜,至于厉元朗和季天侯,官太小,直接省略掉了。 介绍完金胜,钱允文故意大声道出胖子的身份,是说给厉元朗和季天侯听,更是点给金胜听的。 “这位恒勇恒总,是广南市恒嘉房地产公司总经理,也是市委组织部恒士湛恒部长的公子。”钱允文脸上泛着光泽,说话底气十足。搬出来市委组织部长的儿子,不就等于说,他拿下县长宝座,板上钉钉了么! 怪不得敢这么放肆呢,原来是恒部长的独生儿子,正经官二代。 书记管官帽子不假,可是组织部也是主管官帽子的部门,组织部长的意见,书记有时候也得权衡一二。 恒勇嘴角往下耷拉,眼角眯缝着,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看人的感觉。“金胜,嗯,听我爸提起过,省大高材生,是挺年轻的,年轻人嘛……做事好冲动。” 一个体制外的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副县长品头论足,凭的是什么?还不是仗着他有一个好爹! 金胜气得面色发紫,隐忍不发,双手却死死攥成了拳头。钱允文则是一脸玩味的笑容,有恒勇撑腰,他心情好到爆。 而一边的厉元朗早就看不惯恒勇的所作所为,金胜是副处级,恒士湛脑子里或许有他一号。厉元朗不过一个小小副科级,他就不信恒士湛一个副厅级干部,能把他怎地!大不了辞职不干了! 想到此,厉元朗跨前一步,站在恒勇面前,毫不客气的质问:“恒总,你刚才的话是代表了恒部长还是你个人?” 恒勇正自鸣得意,被厉元朗突如其来的质问当场惊愣住了,卡顿一下才说:“我的话就是我爸的意思,我就能代表我爸。” “好!”厉元朗突然高举起手机,义正言辞道:“你的话我已经给录下来,我这就打给水庆章书记,我想问问他,一个组织部长的儿子能代表组织部长,这符不符合组织原则。” 说毕,当着众人的面,厉元朗啪啪拨出一连串号码,真的打了出去。 水庆章,即将走马上任的广南新市委书记! 厉元朗一席话,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是震惊的震。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这 扬的这位恒勇恒大公子,一听到水庆章的名字,顿时全身都萎了,他再是个草包,也知晓水庆章的名声,那可是他老子的顶头上司!他老子不敢得罪,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他的脸色瞬间吓得煞白,油光锃亮的脑门上爬满冷汗珠子。手指着厉元朗,嘴唇哆嗦着,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却没有下文。 就连钱允文都暗自出了一把冷汗,自己托了多少关系想要巴结水庆章,到头来全都灰头土脸给挡驾回来。眼前这个小小的老干部局副局长厉元朗,竟有这个通天本事!不知不觉和新书记有了联系? 大多位高权重的领导都有一个私人手机号,外人不知道,只有关系最近的人或者家里人才有资格掌握。看样子,厉元朗不像是造假,他目光如炬,异常坚毅。乖乖,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君子不吃眼前亏,把这一页赶紧翻过去吧! 于是,钱允文硬挤出桃花灿烂的笑脸,上去一把摁住厉元朗打电话的手,帮着他挂断手机,一个劲儿的赔笑道:“元朗啊,这都是误会,误会。呵呵!恒总不是那意思,算了,包房我们不换了,金县长你们聚,我们就不打扰了。” 随即,轻怕着恒勇的手臂,冲金胜厉元朗等人微微点头致意,转身率先离开包房。 恒勇铁青着脸,频频点着肥胖脑袋,并向身边一人耳语问一句,随后咬着后槽牙说:“你叫厉元朗,行,我记住你了,我爸也记住你了,咱们走着瞧。”在众人簇拥下,气急败坏的走了。 这一幕的剧情反转,那个酒店经理全都看个一清二楚,心里狐假虎威的那点气势,在主子灰溜溜落败之后,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看都不敢看厉元朗他们几个,低下脑袋撒欢儿似的逃离218号房。 “哈哈哈!”在包房里就剩下厉元朗他们三人之后,季天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解气,太他么解气了! 就像一个便秘的人瞬间通畅一样,所有阴霾、所有晦气一扫而光! 金胜也是喜不自胜,刚才正面交锋,被恒勇这个官二代压得透不过气来,厉元朗出奇制胜的一招,化解得干净利落,他一把揪住了恒勇的命门。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这个小学弟,有头脑,有勇气,有担当,能堪大任。 有了这么一段小插曲,金胜觉得这地方喝酒有失兴趣,提出来换个地方。让司机开来他的专车,去县郊一个偏僻地方,小酌一番。 路上,金胜对身边的厉元朗笑问:“你刚才不是打给水书记的吧,是给水婷月打的?” 金胜够聪明,厉元朗苦笑着给出答案。水庆章这条路,他连水婷月这扇门都没打开,怎可能直接够到水庆章那里。 刚才打电话时,别看厉元朗镇静自若,实际上心里比谁都紧张。好在空城计这一招,让诡计多端的钱允文上了当,恒勇也不敢质疑,将错就错的,打了一个翻身仗。 坐在副驾驶上的季天侯扭回头说:“元朗,我帮你分析了,其实水婷月对你那个态度也算正常,这些年你不联系她,她有恨意。恨的越深,爱的也越深,你没听出来,她是知道你在甘平县的事情,说明她在关注着你。” 是吗? 厉元朗微微一愣,细细品味水婷月和他的对话,觉着季天侯说的很有道理。 正这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来,厉元朗一看号码,竟然是水婷月! 第4章 勾画蓝图 她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来,厉元朗有些忐忑不安。 信手接听起来,里面响起十分嘈杂的音乐动静,继而是水婷月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厉元朗,你个王八蛋,我恨你!” “啪”的一声,直接挂掉。 厉元朗有些懵圈。他猜想,水婷月一定是在酒吧喝酒,借着酒劲打来这个骂人电话。 正如季天侯分析的那样,水婷月对他耿耿于怀,也说明,她的心里一直有他。 “是水婷月的电话?”金胜挨厉元朗最近,或多或少也听到电话里的大致内容。 季天侯原本掏烟想撒一圈,金胜的话顿时把他吸引住,也问起厉元朗。 “是她。”厉元朗苦涩笑了笑:“她在骂我王八蛋。” “有戏。”季天侯顺嘴总结了一句。 金胜则拍着厉元朗的肩头说:“元朗,你可能对我想借你和水婷月之间的关系有些想法,我敢说,你真是错怪我了。” 厉元朗赶紧解释:“金县长,我……” 金胜摆了摆手,眼望车窗外,感叹道:“咱们县太穷了,手上有大把的可开发资源,这些年一直在全市最后一名徘徊。每一任县领导上台前都信誓旦旦,要把甘平建设多么美好,经济上提升多大的台阶。可实际呢,除了干政绩,干面子活,一点也没给老百姓带来实惠,我心里急啊!” “就说咱们现任领导班子吧,老书记岁数大了,不出车祸,后年也该退居二线去人大了,早就磨光进取心。而耿县长这个人,心气是有但能力不足,千头万绪,他找不出一个着眼点,来甘平也快三年了,还在原地踏步。” 说了这些,金胜索性敞开心扉,倒出自己全部苦酒。 “你们或许不知道,咱们县财政非常困难,前任花后任的钱,据说现在都花到2030年了,这得是一个多大的缺口啊!所以我想,与其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不如大张旗鼓的干一番事业,把甘平县的经济实实在在搞上去。这不是一个口号,要有实际行动。” “金县长,你有什么计划?”对于金胜这番肺腑之言,厉元朗深有同感。当初老书记在任上也是信心十足,准备把他外放到最贫困的水明乡,就是想利用这个乡得天独厚的山区优势,大力发展山产品加工和旅游事业,为甘平县整体经济改革打上第一枪。 然而天不垂怜,老书记倒下来,自然他的宏伟计划也遭搁浅。现今,金胜和老书记当年的雄心壮志大有一拼,就是不知道,他的眼光是否独到,能不能抓中要害。 结果,金胜所讲竟然和老书记的计划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厉元朗甚至怀疑,金胜是不是看过那份计划书。 因为这份计划书,可是厉元朗走遍全县十六个乡镇和三百多个自然屯,实地走访考察,和老书记俩人废寝忘食,熬了三个通宵才制定出来。 书记本来主抓人事不抓经济,老书记是看甘平县抱着金饭碗四处讨饭吃,他心里着急,这才让厉元朗在前面打头阵,他在后方筹谋划策。用一个月的时间弄出这份计划书,就等着上常委会讨论表决,却在关键时刻,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在金胜大谈他的发展计划同时,车子已经开到这家不挂幌的饭庄门前,几个人谁都没下车,厉元朗和季天侯都全神贯注听着,尤其是厉元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全然记在心里。 要不是金胜的手机不合时宜的打进来,被生生打断,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金胜一看号码,眉头微微紧锁,手捂话筒谨慎的接听着,除了“嗯”,“是的”,“我懂”,最后一句是:“好的老领导,我这就赶去见您。” 猜也猜得出来,这个电话对于金胜来讲,十分重要。他口中的老领导,一定是在背后支持他的大人物了。 好像老天都规划好了似的,这边金胜刚挂了手机,那边季天侯的也响了,听他说话语气,对方一定是他老婆冯芸。 br /> 冯芸比季天侯小两岁,长着一张娃娃脸,很机灵。她是县人大副主任冯一铎的宝贝女儿,和季天侯结合,算是政治联姻。 “唉!”季天侯收起手机,叹息道:“岳父知道了我和恒勇闹不愉快的事情,劈头盖脸给我一顿臭骂。” “呵呵!”金胜玩味的不住摇头:“巧了,老领导也是为这事让我去广南见他。这个恒部长啊……太溺爱他儿子了,把这事弄得满城风雨,也不怕对他有不利影响。” “怕啥?”季天侯接茬道:“恒士湛有省里支持,据说水书记走后的政研室主任,恒部长有意接替。” 到底是政府办的老油条,季天侯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都能延伸摸到省里的信息。厉元朗想,让他做县政府办副主任可惜了,应该去国安部。 他心里活动还没进行完毕,手机又跟着凑热闹响个不停,号码不熟悉,接听之后,却是一个标准的少妇声音。 别问厉元朗为什么听出来对方是个少妇,很简单,搂着韩茵睡了五年,男女之事,凭直觉也能猜出个大概所以然。 “你叫厉元朗是吧?”对方咄咄逼人的口气,厉元朗听了很不舒服。 “是我,你是……”出于礼貌,厉元朗如实回答。 “我是水婷月的闺蜜,我叫方文雅。也不知道你怎么惹了婷月,她到酒吧一个劲儿的给自己灌酒,还不住念叨你的名字。我不管你们是妾有情还是郎无意,也不管你在哪儿在干什么,限定你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到允阳。婷月喝醉了,你若不来,出事情后果自负。”临了,还小声嘀咕一句:“人家还有一个不满三个月大的婴儿等我回去喂饭,没工夫掺和你们这对野鸳鸯的事情。” 什么话,什么野鸳鸯,一个未嫁一个未娶,是正经鸳鸯好不好?听得出来,方文雅快人快语,应该是个好相处的女人。 “噗嗤”一声,金胜和季天侯不约而同大笑起来,今晚的饭局肯定吃不成了。金胜要去广南见老领导,季天侯挨完岳父骂,又要回家挨老婆冯芸的数落。而厉元朗则要马上赶到省城允阳,先不提帮金胜的事情,他也要为唤醒水婷月那颗昏睡的破碎玻璃心去负责,照顾酒醉后的她。 三个人很快分手各奔东西,并且都做了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甘平县距离省城允阳将近一百多公里,厉元朗全程高速,也不管超不超速,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一路狂飙。 等赶到允阳的俪人酒吧,不多不少,正好差一分钟才到一个小时。 方文雅此刻正在接听电话,身旁的水婷月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白藕般的胳膊耷拉在半空中,看得厉元朗直闪眼睛。 方文雅模样上乘,身材丰满,胸前鼓起两座珠穆朗玛峰。一想起她说给孩子喂饭,厉元朗就知道这是携带方便,随时保温的大饭盒。 也不等厉元朗说客套话,方文雅抢白道:“人我交给你了,婷月要是少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随即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对手机那头怜爱说:“好儿子,别哭了,妈妈这就回去,给你喂饭……” 不提方文雅蹬着高跟鞋的扭动腰肢离去,单说厉元朗慢慢坐在水婷月身边,不忍心打搅,便一声不吭的近距离静静看着她。 水婷月侧脸昏睡,眉眼间没有太多变化,和六年前相比一样漂亮、好看。想来她也是三十二岁的年纪了,岁月的利刃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腐蚀的痕迹。 回想着昔日和水婷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厉元朗心里如同碰翻了调料盒,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一股脑的往上涌动。 “唔……”水婷月身子忽然动了动,似乎想吐的前奏。 厉元朗赶忙过来,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问:“婷月,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洗手间?” 被厉元朗这么一说,水婷月才逐渐睁开朦胧的醉眼,盯盯看着厉元朗,谁知,竟猛然站起身,伸手往厉元朗的脸上狠狠甩过去…… 第5章 犬走犬路猫有猫步 厉元朗万万想不到水婷月会打他。 但凡男人肯挨女人打,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男人太窝囊,有喜欢被打的嗜好。还有一个就是男人背叛女人,心有愧疚。 厉元朗不窝囊,在水婷月那里他更不愧疚。想当年,水婷月母亲给厉元朗五万块钱的分手费,让他远离水婷月,他都没答应。 他穷,他缺钱,可穷要有穷的志气。他不会为了钱,出卖爱情。 水婷月母亲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动用各种关系,就想赶走厉元朗。 他那时到处投简历,基本上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终于有一家公司答应面试,可谁知第二天就变了卦。他去打工,没人敢收留他,去自由市场摆地摊,城管、工商、税务、卫生一大帮人过来找他麻烦,并且有人直白点明他,说是上面有人发话,不让他在允阳待下去,哪怕多一分钟都不行。 他能怎么办?活人不能给饿死。实在挑战不过权贵,无奈之下只好离开省城,离开他深爱的人。 这也是他后来为什么要报考公务员,要进入官场,不想做一个平凡老百姓的初衷。 所以,当水婷月这一巴掌打过来时,厉元朗轻轻一把接住,攥着她那温软如玉的嫩手,动情道:“婷月,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你、你撒开。”水婷月用力挣脱开被厉元朗攥住的右手,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酒吧这会儿又换上一支劲爆舞曲,厉元朗早就过了好动年龄,承受不住音响发出来的震耳音乐,都快把他震出心脏病了。 他跟水婷月商量,这里太吵,咱俩有话去外面说。 水婷月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香奈儿包,快速走向酒吧门口,瞅她疾步如飞的模样,哪像喝醉了酒。 厉元朗小跑两步就想跟上,却被酒吧侍应生拦住,这桌酒钱还没付呢。 他迅速掏出一叠票子,数都没数塞给侍应生,等到气喘吁吁跑出酒吧时,却看到水婷月已经钻进一辆出租车提前走了,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 多亏自己开了捷达王,虽然年头长了点,但跟踪出租车不成问题。 已是夏夜晚上十点多了,省城依旧灯火璀璨,霓虹闪烁,街道两边热闹非凡,行人如织,车流如线。 厉元朗毕竟在省城念了四年大学,对这里无比熟悉。看着出租车接连驶过几条街道,七拐八拐的最终停在市中心一处名为“芳华苑”的小区门口。 别看他跟水婷月处了三年,可从没来过水婷月的家,有那么一个母老虎似的老岳母存在,厉元朗踏足一步还不把他的腿给打断。 厉元朗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跟上水婷月。其实他的目的很单纯,凭直觉,他感到水婷月这么恨他,这么粗鲁对待他,似乎他们之间存在误会。他想当面和水婷月说清楚,把话说透彻,不能让误会变成一辈子的遗憾。 厉元朗小跑着追赶水婷月,不住喊她的名字,还有听他解释的字眼。水婷月却不理会这些,反而加快脚步进入一栋高层里面,连门都不肯给他留一道缝。 好在厉元朗刚到门口,正巧有人出来,给了他溜进这栋大厦的机会。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追人动作,厉元朗不会寻思到,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这一幕被车里一个人完全看在眼里。 这是一辆奥迪车,夜幕中没有打开一盏灯,要不是忽明忽暗的烟头闪动,都不知道车里还坐着人。 司机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没有回头,却对身后坐着的那人说:“老板,刚才进去的那个人好眼熟,好像是老干部局的厉元朗。” 黑暗中,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大致轮廓只是一个略微发胖的黑影。 “对,是他,怎么可能是他?”那人嘀咕了一句。 &nbs sp; “咱们在水书记家的楼底下等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得到上去的许可,厉元朗怎么敢大摇大摆去他家,真是奇了怪了。”司机咂嘴说道。 “人不可貌相。算了,还是走吧。这个点,水书记一定是睡下了。”那人拍了拍司机座椅的后靠背,闭目养神,心里却是问号连连。 “找个宾馆住下?”司机马上发动车子,却听那人长叹道:“回县里吧,我累了,还是在家里睡觉,安心。” 随着奥迪车尾灯亮起,显现出来的车牌号,在外人看来十分不起眼,可若是甘平县委的人一定认识,这是县委三号车。而车里坐的也是甘平县排名第三位的人物,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林木。 林木觊觎县长宝座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知道县长人选将就地提拔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后,他都有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 脑子里把自己所有关系网筛选一遍,才决定给市人大主任尤明川打了电话。这是他的老关系,更是他步入官场直至县委副书记的指路明灯。没有尤明川的一路提拔,他恐怕到现在还是县一中那个郁郁不得志的小教员呢。 就因为他的笔杆子硬,字写得漂亮,尤其一手书法字,龙飞凤舞,笔走龙蛇,深得同是书法爱好者的尤明川赏识,调在身边当秘书,一步一个脚印直到今天。 只是,在听到尤明川隐晦的表达出他马上就要退居二线,无能为力后,林木全身瘫痪一般,顿时成为泄了气的皮球。 那可是他的救命稻草,尤明川不帮忙,还能有谁帮助自己? “实在不行的话,你直接去找水庆章,我和他以前在允阳市委一起共过事,估计多少会卖给我一点面子,我先给他打电话通个气,看看他怎么说,你等我消息就是了。” 于是乎,心急如焚的林木不等尤明川回话,下午提前走了一个小时,让司机开车拉着他率先赶到水庆章家楼下,晚饭都是在车里对付的,就为能亲眼见一见新书记。 凡事要提前亮,如果尤明川那里摆平了水庆章,他会第一时间赶到水书记家里,不能让领导等他,他要等着领导才是。 甚至,他听说水庆章喜欢字画收藏,都把他家里压箱底的一副启工老先生的真迹,准备好当见面礼了。 事实结果呢,他白白干等了五个多小时,尤明川的电话也没打来。以他对老领导的了解,事情估计没成,老领导不好意思打给他。 林木预感不妙,可还抱着最后希望又多等了一个小时,在他看到厉元朗追赶水书记独生女儿水婷月进入大厦之后,他当时除了吃惊就是傻眼,这怎么会? 厉元朗一个平平常常的失势分子,怎么会跟水书记女儿有瓜葛,别人想着都走水庆章的路子,往上面攀爬,他厉元朗却走女儿这条道,高人啊,实在是高。 这会儿,他十分后悔起来。想当初厉元朗走背字,他不帮着说话也就罢了,干嘛非得在常委会上提出让厉元朗去清水衙门老干部局呢,这下要跟厉元朗搞好关系,通过水婷月见到水庆章成为不可能了。 怎么办?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季天侯和厉元朗是好哥们,而季天侯的老婆冯芸又在县妇联工作,自己正好主管妇联这一摊,何不趁此机会提拔一下冯芸,不仅人大副主任冯一铎高兴,季天侯肯定也是美滋滋。他厉元朗能走女儿路线,我何不走夫人路线,拐着弯和厉元朗攀上关系呢? 有了这一连串的想法,林木突然间信心百倍,就连在水庆章这里吃闭门羹的失望,转瞬间化为乌有。回去途中,还让司机放了一段舒伯特小夜曲,放松心情。 殊不知,此时此刻,和他由阴转晴变为好心情相反的是,在一百多公里以外的甘平县委常委家属区院内,五号二层小楼里,却爆发了一场家庭世纪大战。 这次的主角,是刚从外面喝完酒回家的钱允文,吵架的另一方自然是他老婆。 原本好好的两口子,怎会突然之间爆发冲突,吵得这么厉害,都快要动手了,原因竟然跟厉元朗有关。 第6章 人算不如天算 千万别搞错了,厉元朗可不是第三者,他跟钱允文老婆李梅香别说有一腿了,连一跟脚指头都没有。 钱允文从外面醉醺醺回到家,李梅香早就给他放好洗澡水等他了。李梅香知道钱允文今晚招待恒勇恒公子,连钱允文脖子上的口红印都没计较,就急切问他,结果怎么样了。 钱允文意得志满灌进沙发里,嘴里叼上一支软中华,李梅香非常懂事的拿打火机给他点燃。 深吸一口吐出个硕大烟圈,钱允文兴奋说道:“差不多了,恒勇当我面给恒部长打电话,好一顿夸我,恒部长对我印象深刻,言外之意,会在常委会上提名我当县长。” “太好了,老钱,没有花钱的不是,恒部长收了咱家那么多钱,对你没印象才是怪事呢。”李梅香也乐得满脸桃花开,眼前都憧憬出来钱允文上任之后,她作为县长夫人前呼后拥的美景了。 “这话以后不要说,当心隔墙有耳。”钱允文赶紧制止住老婆的大嘴巴,不让她瞎说。 “这不是在家里么,我在外面满世界瞎嚷嚷,你当我是广播喇叭,我傻啊。”李梅香马上送他一对卫生球子。 钱允文身体往后靠了靠,摸着地中海头型上仅有的几根毫毛,意味深长道:“听说林木还在四处活动,今天下午提前一个小时就去省城了。这个蠢货,水庆章那条路根本行不通,所有找他的人都往许忠德那里推。许忠德是谁?市纪委书记,外号黑脸包公,他和水庆章是战友,关系很铁,是水庆章到广南市的第一盟友。” 提起水庆章,钱允文忽然想起今晚在金鼎大酒店遇到金胜那一幕,尤其是厉元朗当他面给水庆章打手机的事情,他后知后觉,认为这事不靠谱,别不是厉元朗在蒙他呢吧? 看着老公突然间两眼发呆,李梅香奇怪,推搡钱允文几下,才让他醒过神来,一问原因,便一五一十讲出来。 李梅香闻听,顿时炸了窝,刚才还温顺成了一支小白兔,转而变成龇牙咧嘴的母夜叉,大骂钱允文蠢货,说林木蠢,他钱允文是个比林木还蠢的大傻瓜。 钱允文被骂迷糊了,这女人不是疯了吧,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也不客气的回击几句,就这样,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难听,越说越刺耳,都气成了斗眼鸡,钱允文差点动手扇李梅香的嘴巴子了。 吵了半天,吵累了,二人心态也平静下来,钱允文这才想起来,疯婆子为何一听自己质疑厉元朗当他面给水庆章打电话,是在糊弄他,他准备给厉元朗穿小鞋,她立时就发了火。 李梅香家族没有精神病史,老婆和他睡了二十几年,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举止,脑子正常得很。 “你懂个球球!”李梅香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数落起钱允文也是嘴不留情。“我下午上班时,偷听到冯芸打手机,说厉元朗好像和水什么月的,对,叫水婷月,上大学那会儿好了一阵子,而水婷月就是水书记的宝贝女儿。得罪了厉元朗,备不住人家就是未来市委书记的女婿,你跟厉元朗过不去,就是跟市委书记过不去,你说,你 你说,你是不是猪脑袋,是不是蠢!” “啊!”钱允文惊得一屁股坐下,本以为身后就是沙发,结果屁股后面没长眼,长了也是个独眼龙,没有测算好距离,一下子坐空,直接来了个大腚蹲。 把他疼得直咧嘴,也顾不得形象狼狈,呆坐在地上,脑子里却上紧发条快速运转。 李梅香在妇联上班,正好和冯芸同一个办公室,这女人天生好打听,各种小道消息八卦新闻,不管无中生有还是杜撰的,全都是她极力获取的秘方良药。 她的话,可信度极高,何况她是自己老婆,更不可能骗自己,对此,钱允文深信不疑。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得老子差点得罪他!”真是万幸,他没有像恒勇那样口无遮拦。一提起恒勇,钱允文也是恨得牙根痒痒,这家伙,真是个既贪财又好色的主!本来洗浴城的小红一直是自己独养的宠物,没成想今晚先让这家伙上了。结果小红在伺候自己的时候,一时生气,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个口红印。提起口红印,钱允文下意识的把脖子使劲往领口里缩了缩。 当然,这一切细小动作,李梅香没有注意到,而是辩解说:“我是想告诉你,可你一出去就是一天,还不让我给你打电话,这些话憋在肚子里都快把我憋出结石来了。” “喂!”李梅香忽然想起个事儿,又说:“我怎么听人说,恒部长想去当省委政研室主任,你说他好好的组织部长不干,干嘛去当什么个破主任。又没油水,官还不大,不就是调到省城去上班,有什么意思。” “你听谁说的?”这个消息,再一次把钱允文震惊得外焦里嫩。最近他一直走恒士湛这条线,对于县里的事情,尤其那些小道消息,早就不闻不问了,他是没这个心思。 “都在传,就连传达室的老大爷都知道,你怎么还蒙在鼓里。” “为什么不早说?”钱允文气得又瞪起眼珠子。 “我不寻思政研室主任没有组织部长官大,就没当回事儿,咋啦,难道是真的?” 唉,没文化真可怕,当初怎么瞎了眼睛找这个么无知的官盲。 钱允文气愤道:“省委政研室主任是正厅级,组织部长才是副厅,恒士湛这是想要更进一步,这件事十有八成是真的。” “不会吧?”李梅香也是一头雾水,傻傻的看着钱允文。 “不行!”钱允文突然站起身来,穿上外套就往门口走。 李梅香赶紧上去帮他拿过公文包,并问道:“关于咱们和厉元朗搞好关系那事,你是怎么想的?” “还想个屁!以后再说。我现在就去找恒勇那个王八蛋,妈的,收了老子的钱,要是不给老子办事,我就告他去!” 钱允文摔门而去,留下李梅香一个人傻傻站在门口,嘴里不住哀怨道:“本来以为今晚趁着老钱高兴,好好和他恩爱一把,怎么搞的,老钱大半夜的又走了。唉,洗澡水都放好了……” 第7章 救人一命 当然,外面发生的这一切,厉元朗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的心思都在水婷月这边。 跟着水婷月进了电梯,厉元朗极力解释他们之间有误会,并把当年水婷月妈妈难为他的事和盘托出。 水婷月一句不听,直接捂起耳朵,任凭厉元朗磨破嘴皮子,她就是理都不理。直到电梯到了二十楼,水婷月走到家门口,对追身而来的厉元朗说:“我就问你,你结过婚,这一点你怎么解释,你心里若是有我,就不会娶韩茵!” 随着水婷月重重关门声响起,厉元朗一时语塞呆若木鸡。是啊,这事他真没法说清楚了,自己也是一时被韩茵的美貌给迷住,鬼使神差的娶了她,却不想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人啊,一步棋走错步步错,要用许多正确方法去纠正以前的错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若是有的话,厉元朗一定会第一个买来吃掉,以缓解这份内疚之情。 在等电梯时,厉元朗叼上一支烟,望着窗外璀璨夜色,唏嘘不已。看来,水婷月是迈不过他有婚史的这道坎儿,金胜的事情他恐怕是帮不上忙了。其实和金胜接触后,给他的感觉是,金胜担任县长最为合适,最能有效的执行那份全县经济发展的宏伟计划,能把甘平县建设好,让老百姓尽快富裕起来。 至于钱允文,他只能呵呵了。林木嘛……厉元朗认为他这人难以琢磨,城府太深,这种人不适合干实事,务虚,倒是可以考虑。 不过,眼下说这些都没用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叮铃一声,电梯到了,就在厉元朗抬腿刚要迈进的时候,忽听身后水婷月急切的说话声:“你快看看,我爸爸他、他昏倒了” 啊!? 厉元朗闻听大吃一惊,一刻没耽搁小跑进了她家,也没心思观察房间布置,直接跑进里面的书房。 只见水庆章仰面躺在地板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已然没了反应。 “家里有没有速效救心丸,快拿来,赶紧给120打电话,快去!” 趁水婷月出去的工夫,厉元朗伸手探了探水庆章的鼻息,没有热气。又贴在他胸前听了听,不好,他有心脏骤停的迹象,必须马上做心肺复苏,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厉元朗当秘书那阵子,老书记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为此他专门学过急救常识,心肺复苏就是其中一项,只是过去这么多年,手有些生。不管那个,现在只能赶鸭子上架,试一试了。 厉元朗回想起步骤,先是打开气道,接着心脏按压,还口对口做人工呼吸,把他忙活了一身汗,好半天,总算听到水庆章嘴里发出“唔”的微弱声音。 这会儿,水婷月也拿来速效救心丸,压在水庆章舌头底下,帮他稳稳含住。 与此同时,120救护车及时赶到,把水庆章即刻送往省医大附属二院急救室,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抢救,水庆章终于脱离生命危险,活过来了。 医生说,他这是急性冠心病发作,多亏做心肺复苏和含速效救心丸,要是晚一点的话,人恐怕就……十分危险了。 当水庆章被推进观察室,厉元朗和水婷月并排坐在观察室外面的椅子上,水婷月望着他,深深说道:“元朗,谢谢你,是你救了我爸爸一条命。” 厉元朗虽然疲惫,却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是水伯伯福大命大,纯粹是赶巧了。婷月,现在都夜里十二点了,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照顾。” 水婷月不同意,厉元朗便拍着她的胳膊轻声劝慰:“听话,我撑得住,明天白天你再来换我,乖!” “那、那你也要注意身体,有事随时给我打手机。” “好的,我一定。” 目送水婷月离开,厉元朗强打精神,始终盯着观察室里躺在病床上的水庆章,一个盹都没打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早上,水婷月拿着早餐过来。 看着厉元朗熬红的双眼,水婷月心疼得眼眶微微湿润,尤其是小护士还错把他俩当成一家人,直夸厉元朗,“你爱人真好,昨晚一宿没睡,他有这份孝心,对你也一定好,嫁这样的男人,值了。” 水婷月也没解释,双腮绯红,抿着嘴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水婷月才告诉他,她妈妈谷红岩从外地出差就快赶过来,让厉元朗不要急于赶回甘平县,找个宾馆好好睡上一觉,这样开车才安全。 水婷月隐晦的意思,厉元朗听得出来。谷红岩对他不感冒,别看救了水庆章,谷红岩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接纳他,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待在这里倒显多余了。 和水婷月嘱咐几句话,厉元朗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宾馆,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实在太困了,一宿未合眼,加上开了一百多公里的车,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手机突然响个不停,把厉元朗直接吵醒。他胡乱抓起来放在耳边,迷迷糊糊问道:“哪位?” “厉元朗,厉大局长,你不来上班不给我请假也就罢了,今天耿县长来咱们老干部局检查工作,全局人都齐了,唯独就差你一个人。耿县长特意问起你,我没法替你隐瞒,只有实话实说。耿县长听了非常生气,让组织部尽快给出处理意见,好好处理你呢。这事你看着办,自己去给耿县长解释吧!” 说毕,对方都不给厉元朗辩解机会,直接挂断了。 打电话的人名叫杨绵纯,老干部局局长,是耿云峰那条线上的人。 要说杨绵纯这人也挺有意思,耿云峰当县长,他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现在耿云峰就要上位,杨绵纯自我感觉也提升了身价,在局里不再是那个见人就笑的老好人了,而是挺胸叠肚,眼睛目视天花板,都拿下嘴唇看人了。 厉元朗不属于任何派别,自由人士,和杨绵纯不是战友,只是普通上下级关系,泛泛之交。 以前对于厉元朗,杨绵纯还是给足面子的,可今天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想必背后,一定有拿他树立官威的意思。 不仅仅是他,还有耿云峰。前一阵子因为大家跑官耽误工作,耿云峰就气在心里,即便他下了严令,不少人稍有收敛,表面上执行,背地里还是我行我素,往广南市依然不少跑。 他正愁没机会抓个现行,杀一儆百呢。现在倒好,厉元朗送上门来,还是个没有背景的被贬副局长。也好,我这边磨刀霍霍,那边厉元朗就主动把脖子伸过来,我要不狠狠宰他一刀,岂不辜负了么! 于是,耿云峰大动肝火,在听取老干部局领导汇报现场直接拍了桌子,并对陪同的县委组织部长王祖民说,对于厉元朗无故旷工,让组织部拿个意见出来,是通报批评还是记过处分,尽快报给他。 万万想不到,厉元朗一个小小的旷工事件,却在甘平县政坛,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政治风波,各方角力正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林木中午在县委小食堂吃完午饭,惯例要去县委招待所他的专属房间睡个午觉。 刚躺下,就听有人敲门,是他的秘书也是私人司机孙奇。小伙子二十六岁,机灵有余沉稳不足,能力一般,不过这都不叫事,关键是,对他绝对忠诚。 秘书嘛,要是没一颗忠诚的心,岂能留在身边? “是小孙啊,有什么事吗?”林木打开房间门,身子挡在门口,那意思是事情重要就放他进来,不重要,别耽误他休息。 “老板,耿县长要处理厉元朗,今天为厉元朗没来上班都拍了桌子。”孙奇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实际上在观察林木的表情反应。 昨晚,他开车送林木在水庆章家吃了闭门羹,但是对于今早林木一上班就问他要冯芸的资料,凭他的聪明劲,一猜就猜出来,林木要走厉元朗这条路,继而和水庆章搭上关系, 于是,所有关于厉元朗的消息,他都无比上心,万事走在前头,让老板少操心,不就是他这个当秘书该做的么。 “是吗?”林木一听微微一愣,不过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原来还为没机会和厉元朗套近乎,眼前机会来了,他岂可放过? 林木转身走到客厅沙发里坐下来,拿起一支烟放在鼻子底下。他这人不抽烟,可是很喜欢闻烟,原来是个大烟囱,后来检查身体说心脏有毛病,就把烟给戒了。 孙奇看出来,林木这是在想事情,不能打搅。于是规矩的站在他面前,静等着老板作出决定他好去执行。 “两件事。”林木举起食指和中指,“第一件,你给耿县长秘书打电话,说我要向耿县长汇报工作,让他马上安排一下。第二件,打给厉元朗,要隐晦的说出我对他被处理这事很关心,有不同的意见,要和耿县长交流一下。咱们的好意,一定要让厉元朗领情。” 孙奇立刻点头会意,同时从公文包里抽出冯芸的个人资料,弱弱的问:“老板,您看提拔冯芸当妇联办公室副主任这事……还办不办了?” 林木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说:“都和厉元朗直接交上关系了,还提她干嘛,多此一举!” “是,我这就去办!”孙奇屁颠的走出林木房间,因为低着头没有注意对面有人走来,差点和对方撞了个满怀,正要发作骂对方不长眼睛,结果一看是个他惹不起的人物,连忙陪着笑脸说:“钱县长,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注意到您。” 钱允文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在孙奇侧身闪出的路径上,昂首阔步往楼下走去。 望着钱允文的背影渐行渐远,孙奇忍不住往地毯上“啐”了一口。 以钱允文的身份,本没必要和一个小秘书计较,实在是他的心情不好,瞅谁都不顺眼。 昨晚离开家去找花天酒地的恒勇,把恒士湛要调去省委政研室主任一事说给恒勇听。这家伙当即脑袋腰成了拨浪鼓,说他爸组织部长干得好好的,怎可能看上那么个破主任呢。他爸要调走,也得去当省委常委,政研室这座庙太小,装不下他爸这尊大神。 钱允文一听恒勇的话,就知道不着边际。这小子和他老婆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纯粹一个二百五,四六不懂。   p; 一个副厅级直接提拔副省级,在官场上不是没有,但是极少。越级提拔容易引起诟病,除非这人的确有本事,又有很深很重的政治背景,否则就是痴人说梦,和放狗屁没区别。 恒勇越是这么口无遮拦胡说八道,钱允文越是心里没底,反倒更相信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备不住就是真的。 可他又不敢直接去问恒士湛,他买官这事全都是通过恒勇操作,从没跟恒士湛正面接触过。虽然他提出过要见面,却全都被恒勇给否了,这就是恒士湛的老谋深算之处,他不出面,让儿子当中间人,出了事情,他也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所以说,恒勇他不能得罪,恒士湛他更不敢。毕竟,人还在位子上,说话还好使,万一是谣言,到头来得不偿失。 这种矛盾心理,折磨得钱允文坐立不安,就到县委招待所自己喝了几杯闷酒。原本酒量不错的他,一斤不在话下,可今天上午喝了不到三两就头重脚轻的,所以才来这里眯了一小会儿。 一觉醒来,碰上孙奇差点和他撞上,要不是看在林木的面子上,他非得当即发火不可。 走出县委招待所刚要钻进自己的帕萨特车里,就接到老婆李梅香给他打来电话。 李梅香这人包打听,厉元朗被处分这事很快传入她的耳朵里,她一分钟没耽搁,跑到女厕所偷偷给钱允文打电话报信。 虽说钱允文不拿厉元朗和水庆章关系密切当回事,她不这么认为,干什么事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多个朋友多条路,两头下注,终归保险一些。 这不,一有关于厉元朗的信息,她第一时间就打给了丈夫,明确提出让他去找耿云峰,帮厉元朗说好话,把处理意见降到最低。 钱允文起初不想管这事,他一直以为厉元朗当面给水庆章打电话是在戏耍他,可架不住李梅香唠叨个没完,去就去,耿云峰又不是食人兽,能把老子吃了不成! 他钻进帕萨特,对司机一挥手说:“回政府。”并在车上亲自给耿云峰秘书打电话,他有事要见一见耿云峰,希望尽快安排。 而在金胜办公室里,季天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地上来回走着,弄得金胜冲他直摆手:“天侯,你就不能坐一会儿,你这么原地打转,我看着迷糊。” “这个厉元朗。”终于,季天侯乖乖坐在金胜老板桌的对面,拍了一下椅背,气哼哼道:“他手机总在通话中,和谁打电话呢,别不是水婷月吧。他真有闲心,耿云峰就要处理他,他还在那里谈情说爱,服了他了。” 金胜呵呵一笑,道:“那还不好,他俩真要成事,耿县长还敢处理元朗,巴结都来不及呢。” “金县长,你看,要不要去找找耿县长,替元朗说说情?”季天侯递给金胜一支烟,给他点上,征询地问。 金胜抽了口烟,慢条斯理道:“说说没问题,虽然我人微言轻,可是帮助元朗的事,我责无旁贷。关键是,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看还是听一听元朗的意见,再做打算。” “唉!”季天侯长叹一声,嘀咕道:“这个厉元朗,跑出去一晚上,一个电话不来,也不知道他和水婷月进展咋样了,有没有结果。” 岂不知,不但有结果,还大大有好结果呢! 第9章 适得其反 季天侯猜的没错,厉元朗一直通话中的手机对象,正是水婷月。 水婷月电话打来的时候,厉元朗正在开车回甘平县的路上,亏了他有蓝牙耳机,不然驾驶证上的那点分,非得给扣光不可。 厉元朗救了老爸一条命,水婷月对他的态度也大有改观,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其实不止是她,她爸爸苏醒过来,知道厉元朗是他的救命恩人,接连说了三句:“这小伙子不错。” 不同于老婆谷红岩,水庆章对厉元朗没有坏印象,当年水婷月和厉元朗的事情,他是站在水婷月这边的。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婚姻大事,她本人做主就可以了,父母只提供参考意见,真正过日子的还是两口子。 只可惜,水庆章的话在这个家里面,无足轻重。谷红岩是省建行副行长,非常强势,她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势力,水庆章能走到今天,谷红岩娘家人给了很大的助推力。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水庆章自知这点,加之他性格随和,家里大事小情都是谷红岩一个人说了算,他也认可,早就习惯了。 听水婷月透露,她妈妈谷红岩得知厉元朗救她爸爸这事,一句话没说,不说不等于没有态度,水婷月跑出来给厉元朗打这个电话时,谷红岩还问她,是不是打给厉元朗的,水婷月点头承认,但是,谷红岩竟然没有阻拦。 这就是一个好兆头! 其实,他当时真没想别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和死神赛跑,与死神争夺,尽最大努力救活一条生命,仅此而已。 不过,若是能得到谷红岩的转变也未尝不可,他和水婷月之间横亘的唯一障碍就是谷红岩,如果障碍解除,或许…… 厉元朗嘴角微微上扬,而手机那头的水婷月仍旧滔滔不绝,不是情话,全是老爸转危为安后的喜悦之情。后来要不是有人叫她,她还会说个没完。 结束通话之前,水婷月告诉厉元朗,她爸住院这件事不要外传,担心广南市那边知道,上门探视的人肯定络绎不绝。在这关键时刻,正是表现的最佳时机,送钱送物的大有人在。不收不好,收,更不好,而且迎来送往,对她老爸病情康复也没益处。 厉元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忽然间他有个想法,就问水婷月:“水书记的病情,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爸恢复很快,只需静心修养,现在打的多是营养心肌的药,没什么大碍,估计再有个三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厉元朗略作思索,沉吟道:“甘平县燕游山疗养院,山清水秀,景色怡人,空气清新,我想对于水书记全面康复,是个不错的去处。” “疗养院?”水婷月不解说:“会不会医疗条件太过简陋了,你也知道,我爸爸他……” “不用担心,这家疗养院隶属于省医科大学,医疗设备齐全,医生技术水平自然没得说。这是县里刚出了车祸,不然的话,每年这个时候,县领导都要去燕游山疗养院住上几天,一是休息疗养,二来也是趁此机会检查一下身体,说实话,这里的医疗水平比县城医院都要强上许多,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是么?等我和爸妈商量之后再答复你。元朗,这一次,真的感谢你!” 厉元朗连忙客套几句,这 句,这个长达四十分钟的手机通话时长终于结束。他低头一看,好家伙,这期间一共有三个手机号打了二十多次,只有一个他熟悉,是季天侯的,其余两个很陌生。 不管这个,先给季天侯回过去,一晚上没和他联系了,估计一定是他等得着急。 结果没等厉元朗回拨,手机骤然响起来,孙奇率先打进。他心里这个气,厉元朗究竟怎么回事,拿个破手机瞎聊个没完,自己一直不停的打,手指头都杵酸了。 自然语气不是很友善,但还是把林木去找耿云峰替厉元朗说情的事复述清楚,还不忘大赞林书记一番,什么爱护下属,什么刚正不阿,看不惯的事情勇于挑战,哪怕是比他官大的耿县长之类的奉承话。 听得厉元朗直皱眉头,拍马屁这么露骨这么直接这么没营养的,他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不管怎的,厉元朗面子上的活必需做足,十分恭维的附和孙奇几句,表示林书记的这份情,他记下了。 这边手机挂断,其实在接听过程中,李梅香的手机就打来过,她让钱允文找耿云峰,同时就给厉元朗的手机号打个不停,好不容易接通了,原本阴郁的脸瞬间云开雾散,光芒灿烂。 “厉局长啊,我们家老钱听说耿县长要处理你,就为你鸣不平,我拦都拦不住,这不嘛,已经去找耿县长评理去了。唉,我们家老钱就是太爱惜人才了。在家里总是和我提起你,说你有才华有能力,待在老干部局屈才了。对啦,那次常委会上对你的人事任命,老钱可是投了反对票的,你应该记住。” 李梅香说了一连串的话,只有最后一句才是她的真实想法,要让厉元朗记住,记住什么?还不是记住钱允文替他求情吗? 厉元朗冷笑一下,那次常委会他虽然没参加,可事后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钱允文的反对票,哪里是帮他,他本想把自家一个远方亲戚安排进老干部局当副局长,投反对票,就是给他亲戚腾地方。他当时可是提出来,要把厉元朗发配到政协办当副主任的。 老干部局和政协办都是清水衙门,都是后娘养的部门,可相对于老干部局,政协办更惨,整天跑腿打杂,费力不讨好,和敬老院的护工没什么区别。 “谢谢钱县长谢谢李姐,耿县长处理我,我没意见,不用你们费心了,我会去找耿县长做检讨的。”厉元朗平淡的回应道。 “不用那么客气,厉局长有空来家里坐坐,老钱说你是能喝酒的。”说笑间,李梅香匆忙挂断手机。 把这两路尊神打发完毕,季天侯也和厉元朗通上话了,听到他也要金胜出面去找耿云峰后,厉元朗眼看进入甘平地界,便跟季天侯说:“我马上就要到家了,咱们见面聊,别让金县长为我费心了,摆明耿云峰是找我麻烦,谁说也没用。” 还真让厉元朗说对了,当钱允文离开县长办公室之后,耿云峰面沉似水,呼呼喘着粗气,忽然抓起桌上的一个白瓷水杯,狠狠摔在地上,“啪嚓”一声,摔了个稀碎。 摔杯子的声音一经响起,把在外面办公的秘书小郭吓了个浑身一哆嗦,赶紧敲门进来,看到满地的碎瓷碴,再看看老板那张气得铁青的脸,一时懵住。 先是林木林副书记,后来又是钱允文常委副县长,前后分别进了老板办公室,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怎么把老板气成这样。究竟为何,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10章 停职处理 老板心情极差,小郭不敢多问,蹑手蹑脚拿来工具把碎瓷碴收拾走了,又从外间屋的柜子里拿出个新白瓷杯刷干净摆上。这东西平常是招待客人用的,大多也没人使用,不过摆个样子而已,若是少了一个实在不美观。 “小郭,你给王祖民打个电话叫他过来,我有事找他。”总算耿云峰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语气也不那么愤怒了。 “好的耿县长。”小郭急速回到外间屋,抓起桌上的电话机联系通了组织部长王祖民,把耿云峰叫他的事情转达过去。 王祖民心里这个腹诽,耿云峰性子太急,市里不过让他暂时主持全县工作,就连代理县委书记都没提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插手县委的事情,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 像县纪委、县政法委、组织部、宣传部这些都是县委的组成部门,是由县委书记管辖的。耿云峰是县委副书记、县长,在党务方面,没有管理权利,只有政府那一块才是他的一亩三分地。 历来都是书记管党务和人事,县长管政府和财政,各有所属各管一摊,互不干涉。遇到人事任免或者重要决策,上常委会之前,书记和县长事先要通气,统一意见。这些虽然没有写进党章或者宪法里,不过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算是官场上约定俗成的惯例。 耿云峰急于插手县委事宜,若是重大问题也就罢了,现在就连厉元朗这么一个小副科级他都不放过,以此立威,王祖民不仅直摇头,暗道:“成不了大气候!” 他收拾好东西,坐车直奔县政府大院。甘平县委和县政府是分属办公,主要是县里财政紧张,拿不出钱来盖一栋大高楼。一个贫困县,真要是盖了豪华办公大楼,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旦曝光,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么。 好在县委离县政府没多远,坐车不过五分钟的路程。王祖民大步流星赶到耿云峰办公室,必然经过外间屋,看到小郭,递给他一支烟低声问道:“耿县长的情绪怎么样?” 小郭双手接过香烟没有抽而是放在桌子上,苦笑的轻轻摇了摇头,王祖民便猜到耿云峰火急火燎找他来的目的了。 果不其然,进入耿云峰办公室,他只是冲王祖民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王祖民坐在他对面。 等小郭沏好茶退出后,耿云峰身体往后靠在老板椅上,面色平静的对他说道:“祖民部长,我让你们组织部尽快拿出个处理厉元朗的结果,现在弄得怎么样了?” “这个……”王祖民略微沉吟道:“本着治病救人原则,准备让他在老干部局党委会上做个深刻检讨,下不为例。” “什么?”耿云峰稀疏的眉毛忽然紧皱在一起,脸顿时拉下来,口气也很生硬,“他目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你们就给他一个小小的检讨处理,那么我问你,以后大家都可以不用来上班了,不正常工作了,整个县委唱空城计,这个责任是你负还是我来负,党的威信,组织原则,该往哪里放?” 到底是碍于王祖民的身份,耿云峰这次没有拍桌子,可是那咄咄逼人的架势,也和拍桌子没有两样了。 “耿县长,以你的意思呢……”王祖民没有被耿云峰气愤以及的模样吓到,平静如水的面视着他。 “什么叫我的意思?”耿云峰尽量压制住火气,不过内心里已经是怒火烧胸膛了,尤其又看到王祖民大有没把他当回事儿,更是差点气抽了。 先是林木替厉元朗求情,紧接着,和自己私交还算不错的钱允文也来凑热闹,现在王祖民又是这番态度,说明什么?倒不是厉元朗有啥通天本领,而是他耿云峰难以服众。 原本耿云峰对厉元朗没什么是非恩怨,一个小小副科级干部,还进入不了他的法眼,之所以处理他,就是想给自己扬威立万,为下一步登顶县委书记宝座,提前进入角色。 万万想不到,效果却大相径庭,威没树立上,反倒威望大跌,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赔了老婆又折兵。 耿云峰接茬说道:“我让你们组织部门出意见, 出意见,你反倒问起我来了,我又不是组织部长。” 王祖民两手一摊,无奈说:“我给出的意见你又不同意,那我只好请耿县长亲自发话,我们执行好了。” 摆明了,耿云峰是重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上,人家王祖民以柔克刚,玩起了太极。 看来,他不表明态度是不行了,耿云峰抓起桌上的中华烟,让都没让王祖民,自顾点燃一支,狠吸几口这才说:“我的意见是,停职三个月以观后效,并且全县通报,在电视台要播放,要让老百姓看到我们党对违纪分子绝不袒护绝不姑息的决心。” 停职处理已经算是很重了,还要全县通报批评,这等于是让厉元朗把脸丢的一干二净,彻底丢到姥姥家去了。 “耿县长,是不是处理的有些重了,厉元朗不就是因个人原因没有准时上班吗,犯不着上纲上线吧。” 耿云峰看出来,王祖民有袒护厉元朗的嫌疑,也不跟他废话,大手一挥直接决定道:“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尽快落实施行,我希望今晚的甘平新闻里,就能看到这条消息。”然后端起茶杯吹口气,做了个端茶送客的举动。 王祖民郁闷的走出县政府大院,想了想,在车里拨了一个电话,悉心求教…… 大约半个小时后,厉元朗驱车回到甘平县,并没有直接回单位,更没有找耿云峰检讨。 在车上他仔细思量,就猜出缘由,耿云峰本来拿他立威,现在又有林木和钱允文主动示好帮他求情,结果事与愿违,反而更加激怒了耿云峰,自己此时送上门去,除了挨一顿臭骂,起不到任何作用。 至于杨绵纯那里,一想起那张狗仗人势的脸,厉元朗才懒得面对呢。 这个耿云峰,想当县委书记的心情太迫切了,正式任命还没下来,就插手县委事务,难以服众。反倒林木和钱允文这么做,讨好了他,却得罪了耿云峰,这也是他不同意金胜也参与其中找耿云峰的原因。 看着吧,甘平县真不平静啊。 他没回单位也没回家,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昨天就来过的那个农家院,不同的是,等候他的除了季天侯还有金胜。 三人都是老熟人,也少了繁缛末节的客套,落座后,季天侯首先问起关于厉元朗受处分的事情。 厉元朗便把自己的分析讲出来,他说的头头是道,季天侯频频点头,金胜笑而不语。最后,金胜夸赞厉元朗头脑清晰,和他想法一致,这个节骨眼上,低调不发声是最好的应付办法。 后来,厉元朗又主动说出他在省城的遭遇,尤其讲到水庆章突发心脏病住院时,季天侯和金胜全都屏住呼吸,紧张劲一点不次于水婷月。 毕竟,这俩人都把自己的仕途前景绑在了厉元朗和水庆章身上,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太不利了。 好在听说水庆章没事,恢复很好,这二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特别知道是厉元朗救了水庆章一命,心中大为快活,为此还一同干了一杯酒。 放下酒杯,季天侯提议道:“水书记住院,咱们用不用去看看?” 金胜却摆了摆手,给出不同意见,“没听元朗说,水婷月不想消息外传,估计也是水书记的意思,咱们就别不知好歹往上凑了。去看可以,但绝不是现在。” 到底是金胜水平高,眼光和格局看得长远和透彻。此时已是酒过三巡,天色早就暗了下来,三人又干了一杯酒,厉元朗便想着把燕游山疗养院的事情定下来。 之所以把水婷月嘱咐他的事泄露给这二位,一来和自己关系不错,二来有些事情需要季天侯去办,也要求助于金胜出面。况且,水庆章住院这事根本瞒不住,瞒过了广南官员干部,省委政研室必定要知道,这是起码的程序。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会家喻户晓的。 不成想,他还开头说呢,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手机号熟悉,竟是几个月没联系的韩茵,她找自己干什么? 第11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厉元朗,你真是越混越出息了,你出名了,出大名了。县领导对你无故旷工做出停职决定,文件复印件就在我手上,台里要马上播出。我恳求台长好几次,他总算答应没把这条消息放在甘平新闻播出,而是调到‘公众视点’栏目了,这个忙,我只能帮到这了。” 韩茵语气冷冰冰,不过心肠倒是很热。厉元朗知道,‘公众视点’是在每晚六点半播出,而甘平新闻是在央视天气预报之后开播,属于黄金时段。 他正想说句感谢的话,结果韩茵却说:“不要谢我,也不要自作多情,我肯帮你是看在咱俩夫妻一场,你混得差,我脸上也无光,你好自为之吧。” “咔嚓”一下,手机那头出现了滴的声音。 “什么事?”季天侯急忙问。 厉元朗咧嘴苦笑:“耿云峰把我停职了,马上就要在电视台播出这条消息。” “妈的!”季天侯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正好包间里有电视机,赶紧打开,就见画面上有个美女主持,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念道:“今日,县委常委、县委代书记、县长耿云峰同志,针对我县县直机关的工作作风进行调研和检查……” 接着画面一转,出现了耿云峰带领相关部门领导检查工作的镜头,并配有美女主持人吐字清晰、铿锵有力的画外音:“耿云峰同志先后走访了县直属单位工委、县委老干部局、机构编制委员会办公室、县委党校、县史志办,并针对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作风作了重要讲话和重要指示。他说……” 一段长篇大论后,画外音传来这条消息:“县老干部副局长厉元朗同志,工作期间不在岗位,无故旷工,因此,县委做出如下处理决定,给予厉元朗同志停职三个月的处理,并且做全县通报批评,限其在三天之内必须做出深刻检讨,以观后效。会上,耿云峰同志强调,县委将严格执行中央的八项规定,务实工作作风,严于律己,扎实做事。出了问题,无论涉及到谁,涉及到哪一个部门,哪一个行政级别,都要秉公处理,绝不袒护,绝不姑息,绝不手软,坚决贯彻执行……” “啪”的一下,不等主持人讲完话,季天侯气愤的一拍桌子,按着遥控器直接闭掉电视机,还把遥控器扔在地上,摔成两半。 就连一向稳健的金胜也忍不住发了火,“耿云峰真是欺人太甚,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作为当事人的厉元朗反倒一脸平静,置身事外,仿佛电视里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季天侯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刚要叼上,一股怒气卓然上升,气得他撤下烟团在手里,狠狠捏了个粉碎。可一看到厉元朗不动声色的模样,反而把他给惊住了,忙问:“元朗,你就不生气?” 金胜也是奇怪,厉元朗稳坐钓鱼台,不是给气傻了吧。 “呵呵。”厉元朗嘴角挂着冷笑道:“不知你们发现没有,今晚这条新闻里有个怪相,有人故意在抬高耿云峰,花花轿子抬死人,人抬得越高,摔下来越惨……” 这句话,令在场的季天侯和金胜都陷入深思之中,品味着厉元朗其中含义。 县委代理书记,重要讲话和重要批示?这些话放在一个处级干部身上,是否夸大和出格了?若是被市委领导看见,会怎么想?这一招妙棋,出自谁的手笔? 一连串的疑问,深深扎根在 扎根在季天侯和金胜的脑海里,久久没有散去…… 随着一阵手机响起,厉元朗接到了杨绵纯打来的电话,里面声音嘈杂,吵闹不听,还伴有音乐动静,一定是身处娱乐场所中。 “厉大局长真是年轻有为,我老杨干了这么多年,从没在电视里出过名,你一下子就成为名人了,不简单啊。”先是讥讽一番,杨绵纯才步入正题,音调也变得严肃起来,“明天早上九点局党委要召开班子成员会议,你要在会上发言,不过是检讨发言,希望你提前做好准备。这可不是我的决定,是县委的意思,组织部传达的。另外呢,咱们局刚得到一笔维修办公室的款子,明日就开始动工,我寻思你反正要停职三个月,办公室闲着也是闲着,准备把一些破旧物品暂时堆放在你办公室里,等三个月以后你上班再挪走。最好你明天就能把你的私人物品拿走,别到时候装修工人当成垃圾给扔掉了。” 这是杨绵纯狠狠打厉元朗的脸,啪啪山响,震耳欲聋。 经过这几年的逆境中的经历,早就把厉元朗磨练出来遇事不急不躁,不狂不恼的平和心态。索性他把手机调成静音,端起酒杯对季天侯和金胜说:“不管这事了,咱们继续喝酒,我还有个事儿请二位帮忙,就是关于燕游山疗养院,请你们帮忙疏通一下,我要安排个人住进来疗养几天……” 厉元朗有十成把握相信,自己的这份建议,水庆章和谷红岩肯定会采纳,下一步计划自然水到渠成。 与他泰然若之相比,此时有两个人知道厉元朗的处理结果,都不约而同的对耿云峰有了老大意见。 一个是林木,另一个就是钱允文。这不是没拿他俩当干粮么!面对面时,耿云峰答应好好的,说会考虑他俩的建议,从轻处罚厉元朗,这下倒好,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停职,还在电视上大张旗鼓的把处理结果公布于众,与其说这是在打厉元朗的脸,倒不如说把他俩的脸挨个都抽了一遍。 原本是县长人选的竞争对手,在对待厉元朗处理的问题上竟然出奇的思想一致。相约在一个僻静小茶楼里见了面,双方一合计,你耿云峰不是铁定要当这个县委书记吗?我们就把你拉下马,让你当不成,还要蹲大狱吃窝头! 这年月,当官的很少有屁股干净的,关键在于是否勤换内裤的问题。耿云峰又是个不讲卫生的主儿,听说他和县财政局预算股的女股长关系暧昧……还有东进乡副乡长为了由副转正,送给他一公斤的黄金饰品。某建筑公司为了承建一处县城楼盘,给耿云峰一套二百多平米的精装楼房,过户在他小舅子名下,并且支付他老婆欧洲十日游的全部费用,听说他在国外念书儿子的所有开销,也全让这家公司承包下来,等等。 结果这俩人把有根有据的这些大约核算了一下,当时就吓坏了。乖乖,这么多钱,要是都落实的话,耿云峰都被枪毙十次还带拐弯的。 这二人别的不行,要是弄个黑材料什么的,绝对是行家里手。况且,真要是扳倒耿云峰,那么也就是说县委书记的宝座又空出来,林木是副书记,跨越一步不是不可能,钱允文没了竞争对手,县长之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林木当书记,钱允文做县长,二人若是搭班子,一定配合得天衣无缝,想起来睡觉都要笑醒好几回。 剩下的,就是二人各自回去落实证据,关键时刻抛出这枚重磅炸弹。 风雨飘摇的甘平县,又要迎来一个阴霾的连雨天了。 第12章 两位市级大佬携手同来 第二天一早,厉元朗去了趟老干部局,准时参加局党委会,并在会上作了深刻检讨,不过这检讨书的内容听着耳熟,那是因为他昨晚连夜从网上摘抄下来,东拼西凑弄到一起的。 本着诚恳的态度,厉元朗声情并茂,表演功底相当扎实,让许多人误以为他受此打击,恐怕一蹶不振。 其实这一切都是表演给杨绵纯看的,他是耿云峰身边的传声筒,厉元朗的一举一动肯定会快速汇报给耿云峰。 会议结束后,厉元朗回到办公室将自己的物品归置好,全部带走,一件不留。走出办公室,看到同事们异样的眼光,有同情有惋惜,更多的是躲避,唯恐殃及自身。 厉元朗顿觉唏嘘不已,自己在老干部局好歹待了近四年,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不仅随份子还亲自到场,从不坐进专为领导准备的雅间就餐,而是坐在大厅里和下属们共娱共乐。 他不摆官架子,经常帮助有困难的下属,出钱出力的事情没少做。反而今天,一个主动和他说话搭腔的都没有,他深深感受到了那个词:世态炎凉。 唉,算了,大家都有苦衷,谁都不想因为他这个落魄分子而去得罪一把手杨绵纯。反正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早上就接到水婷月的电话,说她爸妈都同意厉元朗的建议,明天上午就去燕游山疗养院住几天,要厉元朗做好接待准备。 当然了,还不忘补充那句话:“我爸这次可是秘密行动,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若是走漏风声让甘平县领导知道了,我唯你是问,一定狠狠收拾你一顿。” 厉元朗很想知道水婷月怎么收拾他,可话到嘴边却生生憋了回去。 他抱着纸箱走出老干部局,都没心思看这里一眼,低着头正要去停车场,忽听身后有人叫他:“厉局长,等等。” 甜美的声音,清脆悦耳,不用猜,一定是苏芳婉那个小丫头。 苏芳婉年芳二十三,青春有活力,人长得喜兴,尤其笑起来,两个甜甜大酒窝和一口白牙,很是迷人。她身材出奇的好,一双大长腿,笔直圆润。胸前峰峦壮阔,厉元朗有时都在想,这个小丫头是吃了哪种维生素,怎么会有这么突出的发育,比他前妻韩茵的小旺仔可是强上百倍了。 苏芳婉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进入老干部局办公室后,受到办公室副主任的骚扰,刚好被厉元朗撞到,严厉斥责了那个副主任,并把苏芳婉调到自己管辖的后勤部门,十分照顾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工作,那些对苏芳婉想入非非的男人,也只能忍而不发。 不过随之而来就有各种风言风语传开,说他和苏芳婉关系不正常,厉元朗不在乎,他是单身,就是担心苏芳婉,她一个小丫头还没交男朋友,别再影响今后的名声。 苏芳婉却说:“我才不管呢,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说他们的,咱们处咱们的,我私下里还管你叫大叔,你可一定要答应。” 这不嘛,苏芳婉叫住厉元朗,瞅了瞅四下没人,伤感道:“大叔,你这么走了,今后就没人保护我了。” 厉元朗本想摸一摸小丫头的脑袋,怕影响不好,看着她略显吃紧的白色小衫,事业线若隐若现,便好言相劝道:“以后多穿宽松的衣服,打扮也不要太过显眼。叔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少说话多干活,遇见色狼就拿防狼喷雾剂喷他,不要手软,下次就没人敢对你起坏心思了。” “我怕、怕得罪了他们,该不给我转正了。”苏芳婉还在试用期,长达一年。她一个农村来的女孩,对这份待遇优厚的工作十分满意,可不想丢了这个铁饭碗。 厉元朗安慰她说:“你有我的手机号,遇到难处就给我打电话,千万记住,一定不能向罪恶行为低头,要和他对着干,他才怕你,不敢欺负你。” “嗯,我懂了。”苏芳婉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诚恳说:“大叔,我中午请你吃个饭吧。” “算了,你早点回去上班,我估计会有人一直盯 一直盯着我看,别因为我而耽搁你自己,回去吧,咱们吃饭的机会以后还有。” 看着苏芳婉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样子,厉元朗感慨万千,有些人啊,往往都不如这么一个思想单纯的小丫头。 厉元朗猜的没错,他在院子里的一举一动,都被站在二楼窗口的杨绵纯看个一清二楚,随即用手机给耿云峰打过去,告诉他厉元朗终于灰溜溜的滚蛋了。 耿云峰只在电话里嗯了一声,没说别的,把个杨绵纯郁闷得不行。 转眼到了第二天上午,厉元朗开车载着季天侯在甘平县高速收费站路口等着水婷月一家到来。大家都是老同学,季天侯的出场,也不显得突兀,顺理成章。 没多一会儿,水婷月开着她的那辆白色宝马缓缓而来,奇怪的是,后面还跟着一辆挂着普通牌照的黑色丰田大吉普。 这是何方神圣?水婷月在电话里也没说,厉元朗不便打听,和季天侯一起下车,快步走到宝马车跟前,看见水庆章和谷红岩都坐在后排,厉元朗主动打招呼说:“水伯伯,谷阿姨好。” 季天侯同样也问了好。凭着他俩都是水婷月的老同学,私下里这么称呼倒也合适。 水庆章冲他俩微笑着点头,谷红岩板着脸很是严肃,好歹说了句客气话:“厉副局长,庆章的事,你费心了。” “应该的。”和水庆章谷红岩夫妇说完话,厉元朗正寻思该怎么开口问后面那辆丰田大吉普车坐的是什么人,水婷月似乎心领神会,直接告诉他:“吉普车里有我许伯伯,你和天侯快去打个招呼吧。” 徐忠德!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 太刺激了,这一次不仅招待水庆章,就连徐忠德都来了,两位广南市委的重要人物纷纷前来,厉元朗的面子是真给足了。就连季天侯对他也是暗挑大拇哥,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随后,二人又是一阵小跑,到了大吉普前,左后门的车窗徐徐降下,徐忠德长得浓眉大眼,可能跟职业有关,脸始终冰着,一丝笑容没有,这也是纪委干部的通病。 二人又都向他问好,徐忠德点头说:“我今天是以私人身份来甘平的,你们照顾好庆章就行,不要管我。” 随后,由厉元朗头前带路,水婷月的宝马车居中,徐忠德的丰田大吉普断后,一行三辆车,顺着甘平县的外环路,直奔目的地而来。 途中,厉元朗故意经过水明乡,多绕了十来里冤枉路,加油的时候,水庆章望着风景怡人的山色,不禁感叹:“这里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观,却没有好好利用,可惜了。” 徐忠德也是一脸感慨:“你看乡里就这么一条主路还坑坑洼洼,道两边的房子也是破破烂烂,唯独乡政府是个二层小楼,豪华气派,这个乡的干部太差劲,不为老百姓办事,就是不称职。” 关于水明乡,厉元朗再熟悉不过。他不会说水明乡本土实力强大,经常排挤走外派干部,才导致今天的落后局面。只介绍水明乡的自然资源和先天优势,有发展经济的基础。厉元朗如数家珍,各项数据信手拈来,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听得水庆章频频点头。就连黑脸包公徐忠德,也对他投去赞许目光。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是希望水庆章走马上任后,将来能对水明乡有政策倾斜。 谷红岩没有插话,她不关心这事,而是偷眼瞄了瞄厉元朗,又看了看女儿。 水婷月穿了一身紫红色耐克女款休闲衣裤,不是紧身,却也将她高挑身材淋漓尽致展现出来。她抱着胳膊,站在厉元朗身后,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厉元朗,表情里有赞佩还有些许的心动。 这点小心思哪里能逃过谷红岩的双眼,想着女儿这些年的坎坷情感路,三十多岁仍孑然一人,厉元朗虽然有过婚史,可他身形高大壮硕,器宇轩昂,模样也是俊朗英气,和女儿在一起还真般配。当年硬生生拆散他俩,到底是对还是错,一时间,谷红岩陷入深深思虑之中…… 第13章 留个好印象 燕游山疗养院坐落在风景秀丽的燕游山下,一条无名小河环绕流过。 正中是幢四层高的白色主楼,周围有十几栋二层别墅,青山绿水,空气清新。雨季过后,这里又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因为是私人行动,没有惊动院方领导,只有金胜一人站在停车场附近等候,司机秘书都没带。 金胜是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而燕游山疗养院又是省医科大学的下属单位,口对口之间常有业务往来。 联系工作都是由金胜出面,季天侯跑腿,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厉元朗让金胜从县医院调过来两个技术过硬的护士,负责帮忙照顾水庆章。 虽说有些多此一举,可厉元朗不敢怠慢,毕竟水庆章大病初愈,还是小心为妙。 对于这样安排,金胜心领神会,就连季天侯都兴奋得睡不着觉,能接触到市委书记,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 下车后,厉元朗把金胜介绍给水庆章和徐忠德,还包括谷红岩水婷月母女。并着重强调,金胜分管文教卫,显得很自然。 金胜当时就惊讶得不行,好家伙,不仅准市委书记来了,市纪委书记还有那位省建行的副行长,就连水婷月都是省团委的处级干部,哪一个都比他官大。 厉元朗,你小子能耐大得离谱,一个副科级竟然接触到这么多的大干部,我这个副处级都要仰视你了。 水庆章和徐忠德相互对视一笑,没显出反感。金胜也是表现得体,没有把内心的兴奋带到脸上和举止上,有礼有节,恰到好处。果然有修为,厉元朗没有看错他,帮他一把,值了。 原本给水庆章一家安排在地理位置最好的八号别墅,突然加了个徐忠德,来的路上,季天侯一个电话解决问题,徐忠德住的十号别墅就在八号旁边,步行三两分钟就到,方便老哥俩走动。 厉元朗、季天侯和金胜三人分别安顿好水庆章和徐忠德几位,让领导们稍事休息,午饭定在十二点半。 期间,水婷月抽个机会小声问厉元朗,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她想领略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言外暗示,最好只有他们两个人。 厉元朗随时有空,关键是水婷月,在爸妈眼皮子底下,这个机会不好把握。 三人忙完碰了个头,金胜和季天侯都不明白厉元朗为何把午饭时间定这么晚,担心领导们饿肚子,毕竟驱车两个多小时了,人饿得快。 厉元朗鬼魅的一笑,如此这般和这二位说了他临时产生的小想法,季天侯担忧说:“这样行吗,不会引起领导们不高兴吧?” 就连金胜也匪夷所思,万一演砸了,前期所有工作可都白做了。 “放心吧,就按我说的来,保证没问题。”厉元朗信心百倍的样子,让季天侯和金胜半信半疑。 此时在八号别墅的主卧里,水庆章躺在宽大的床上,正在看央视新闻频道,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实时掌握上层动态,紧跟中央步伐,是他这个级别官员的必修课。 这会儿,谷红岩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坐在梳妆台上抹着护肤品,并问:“庆章,我看咱家小月对厉元朗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这事你怎么看?” 水庆章靠着枕头,手拿遥控器道:“我早就说过,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咱们少干预。” “别以为厉元朗救了你的命,我会答应他做咱们家女婿,一码归一码。再说了,你都是五十四岁的人了,年龄上没优势,告诉你,两年进省委班子,四年成为省部级,这事不能含糊。咱爸年岁大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在老爷子还有影响力的时候你不进步,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你看我们谷家人个个位居高位,都比你强,这一点上,咱家不能落后。” 不知不觉,谷红岩又拿出她强势一面,水庆章扶了扶老花镜,白了一眼没有说话。 谷红岩依旧我行我素的唠叨着:“反正小月和厉元朗这事我不同意,这几天得把小月看紧点,当心被厉元朗那小子给迷住。” 见老婆说个没完,水庆章有些不满地说:“孩子的事,你少掺和。其实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寻思再干两年弄个副 弄个副省级退下来颐养天年……” “不行!”谷红岩霸道的打断老公的话:“我定的目标不能改,以后回娘家,你级别那么低,在我家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行,咱们家都是你做主你说的算,管完我又管女儿。女儿就是让你管的,三十好几的大姑娘了,还是一个人。你看人家方文雅,比小月还小一岁,儿子都有了。我再当多大的官有什么意思,将来谁当接班人。别人到了我这个岁数,早就儿孙绕膝了,我呢?真要到退下来的那一天,想抱个孙子都没可能,没孙子抱我抱你啊!” 难得水庆章说话这么大声,或许心里有愧,又或者担心水庆章病好不宜激动,谷红岩竟然无言以对,干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脸都憋红了,房间里一时陷入空气凝顿中。 幸亏水婷月敲门进来,看这架势赶紧劝和,总算平息风波。是人都有软肋,女儿就是这对夫妻的掌上明珠,唯一寄托。要不然,谷红岩也不会在水婷月婚姻大事上这么严格对待。 当然,这段小插曲没有影响到接下来的午餐氛围。 等水庆章和徐忠德几人在厉元朗季天侯金胜三人陪同下,走进贵宾一号厅,桌上摆的菜肴琳琅满目,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可以说丰盛至极。并且还摆了两瓶精装洋酒,这架势都能和国宴媲美了。 水庆章背着手,眉头拧成了疙瘩,徐忠德更是一脸怒色,指着桌上菜肴问厉元朗:“搞什么嘛,就是简单吃顿饭,搞这么多花样,就不怕我请你们去纪委喝茶!” 就连水婷月都深深替厉元朗捏了一把汗,之前他做的一切爸爸都挺满意的,怎么在安排伙食这一件小事上,犯了低级错误,元朗,你可别让我失望。 谷红岩本就在水庆章那里窝了一肚子火,正好趁机敲打厉元朗几句,质问他:“厉副局长,你不知道庆章病刚好,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么。你这么整,是想让他高血糖还是高血脂?”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金胜和季天侯都看向厉元朗,看他怎么圆场。 厉元朗却一脸平和的赔笑说:“各位你们误会了,这一桌菜是我让厨师用我们当地的山产品加工而成,没有一点荤腥,这叫素菜荤做。你们看……”他挨个指着说:“这个红烧肘子是用蘑菇做的,还有这条鱼,是用木耳捣碎和豆腐加工而成,还有这个……” “是吗?”水庆章眉毛一挑,来了兴致,主动坐在主位上,拿起筷子尝了一小口,兴奋道:“别说,真是蘑菇味道,忠德,你也来尝尝,味道鲜美。” 徐忠德挨着水庆章坐下,也将信将疑的吃了一口,不住点头,难得冷脸转晴,露出笑容。 “真有你的,元朗,你这个创意可以申请专利开店了,准保火爆。”水庆章立时开怀大笑。 厉元朗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依旧平静说:“考虑到水书记大病初愈,还有为了领导们的身体健康,我已经提醒厨房,所有菜肴少油少盐少糖。另外,这两瓶也不是洋酒,而是水明乡特产的葡萄酒,都用上好的野山葡萄加工的,有疏通血管,降脂降压的功效。”并且看了看谷红岩和水婷月母女,补充道:“还能养颜护肤,抗衰抗辐射呢!” “哈哈。”水庆章笑道:“元朗,你有心了。” 原本紧张一幕,经历元朗的巧妙周到的安排,两位大佬非常满意,水庆章还破例喝了一小杯山葡萄酒,味道甘醇,不失上品,若不是有医生嘱托,他非得自己喝掉一瓶不可。 金胜和季天侯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小心陪着水庆章徐忠德说话,借个由头,金胜就把自己心中发展甘平县经济的那份蓝图,详细汇报出来。 水庆章听得认真,还不时插言问几个问题,金胜都一一作了解答。看得出来,水庆章对金胜的第一印象很是满意。 厉元朗没有挨着水婷月坐,正好是面对面的位置,偶然或者必然的有了多次眼神交流,好似恋人间的情感传递,又恰如夫妻间的琴瑟和鸣,反正在眼神交流中,他俩的关系有了更进一层的升华。 酒过三巡之时,徐忠德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脸色忽然变得阴沉,并和水庆章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 厉元朗善于观察,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第14章 好大的阵势 这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气氛融洽,相谈甚欢。 走出餐厅的时候,水婷月故意落后几步,等厉元朗走过来和她并排时,偷偷一拉他的衣袖,悄声问:“想好把我拐骗到哪里去了吗?” 厉元朗一脸黑线,借我十个胆也不敢拐骗市委书记女儿,不过他早就打听好,知道燕游山神仙洞那里有不错的自然景观,正准备邀请水婷月游玩,便听到谷红岩招呼水婷月的名字。 没办法,有这么一个眼观六路的警察跟着,厉元朗的拐骗计划只好暂时搁浅,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苦笑。 “烦死了。”水婷月气得直跺脚,十分不情愿的跟随她爸妈走回八号别墅。 领导们各自返回别墅午休,厉元朗把他们送到门口。金胜要将甘平县发展经济建设的计划形成文字稿,因为这是水庆章的要求,写好后要送给他看。 季天侯中午喝了几杯酒,有些疲乏,他早就给三个人分别开好房间,打了声招呼便去自己房间里烀猪头去了。 “元朗,今天很成功,你做得不错,谢谢了。”说罢,金胜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稍微捏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二位离开后,厉元朗拿出手机叼上一支烟,寻思给水婷月发了一条微信,看看她能否溜出来去神仙洞玩一玩。 他低着头边走边编辑微信内容,没发现身后有一人正徐徐靠近他,忽然在后面拍了他一下,把厉元朗吓个激灵,手机差点没掉地上。 一回头,却见身后站着的竟是一脸笑容的王祖民。 “王部长?”厉元朗登时一惊,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他? “看你精神头不错,没有被停职处理打击到,挺好。”王祖民说笑道。 “王部长见笑了。”组织部是老干部局的直管部门,王祖民更是厉元朗的直接领导。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有的也是工作接触,交情不算深,一般般吧。 “嗯,你忙你的,我还有事。” 厉元朗赶紧把身体往边上一撤,侧身让王祖民先过去。他心里直纳闷,王祖民若只是凑巧来这里也就罢了,若是有目的冲着哪位市委领导,那岂不是他的失职,消息外泄这顶帽子想摘都摘不掉。 这不是小事情,万一王祖民传扬出去,不仅甘平县官场轰动,弄不好广南市也会闻风而动,还不一股脑的都往这里跑,乱哄哄的,水庆章还怎么休养。 他的担心真不多余,看到王祖民的目标竟然是十号别墅,心头更加一沉,偷偷跟在他身后,直到看见王祖民走进别墅里,他彻底迷糊了。王祖民是去找徐忠德,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 反正厉元朗昨晚睡得挺好,也没困意,就坐在附近的石凳上,一边给水婷月发微信,一边观察十号别墅的动静。 很快,水婷月就回他说,她妈妈看得很紧,不让她出去,看看晚饭后有没有机会。 厉元朗想起徐忠德和水庆章关系好,随口问起水婷月,说看见王祖民去见徐忠德了。 水婷月却说,王祖民是徐忠德的老部下了,他们有走动,不用担心他会把她爸爸和徐伯伯来这里的事情讲出去。 噢,原来如此,一定是徐忠德把王祖民叫来的,厉元朗长出一口气,轻松许多。 望着身边绿树掩映,微风吹来,树叶摇曳,凉爽舒心。勾起厉元朗大学时的回忆,他和水婷月依偎在学校钻心湖边,说着情话,畅谈未来和人生,甚至都想到以后二人成家后的模样,就连谁做家务谁管钱都分得一清二楚。 时移世易,俩人最终也没走在一起。现在老天眷顾,机会再一次摆在眼前,厉元朗可不想失去,这和水婷月她爸是干什么的没关系,他爱的是水婷月这个人。他想和心爱的女人厮守一辈子,无论贫穷富贵,相爱一生,尤其是经历过那段不成功的婚姻之后,这种想法非常强烈。 或许心有灵犀,水婷月竟然给他发来一张十几年前的照片,那是水婷月二十岁生日照,厉元朗吻着水婷月粉嫩光滑的脸蛋,一脸甜蜜相。 他清晰记得,当时厉元朗把自己辛苦打工两个月赚来的钱,全部投入到庆生会上。邀请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在红磨坊夜总会包了个豪华间好好热闹一番。 席间,他还用精心准备的一枚银戒指,单膝跪下向水婷月求婚。在同学们一片“嫁给他”的起哄中,水婷月感动得热泪盈眶,含泪点头,并和厉元朗紧紧拥在一起…… 本来那晚,水婷月都做好将自己送给厉元朗的打算了,可是到了最关 了最关键一步,她突然反悔,说要把最美好的东西留在新婚之夜。 厉元朗这个郁闷,可他还是尊重水婷月的选择,早晚是自己的女人不差这一时。 人算不如天算,用那句话说,他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这也成为厉元朗的一个遗憾。和水婷月相恋这么久,该做的都做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却没有捅破,别再便宜哪个混蛋了。 所以,这次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决不能再度溜走。 不过他心里也没底,水婷月对他的态度虽然已有改观,可还没有到情浓意浓的地步,主要是一直没有表达机会。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成全,关键是怎么摆脱谷红岩的阻挠呢。 结果却令厉元朗非常失望,一连几天过去,谷红岩如影随形,始终不离女儿身边,厉元朗也只能通过眼神和水婷月交流,其他的,一点机会没有。 当然,背地里一直联系不断,尤其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视频聊天不聊困了都不算完。 五天后的早上,厉元朗正陪着水庆章一家吃早餐,徐忠德已于两天前先行返回市里。就见疗养院外面警车开道,突然行驶进来五辆黑色奥迪车,清一色广南市一百以内的小号车,肯定是市里官员的。 厉元朗忍不住站起身来,水庆章却不为所动,摆手示意他坐下,感触道:“元朗,我今天就要去广南上任了,省委组织部的李部长今天就要宣布我的任命。感谢这些天你对我和我的家人给予的照顾,也没有机会和你单独聊一聊,反正我今后就在广南工作,见面的机会还有。你若来广南想见我,打个电话就行,不必提前预约。” 听了水庆章这番话,厉元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水庆章言外之意,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大门,随时为自己敞开,这该是多么大的殊荣啊。 他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表面平静的只说了句:“照顾领导是我该做的事情。” 话不在多,心照不宣即可。 没一会儿,呼啦啦从外面走进来一大群人,为首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满脸堆笑向水庆章作自我介绍,他叫方玉坤,广南市政府秘书长,代表市长沈铮专程来接水庆章上任的。 其余的都是相关部门的头头,估计也就是在市委书记面前露个脸而已。 水庆章慢条斯理的用完早餐,在众人簇拥下走到停车场,自然不用再坐水婷月的宝马车了,而是市委为他准备好的一号车。 就在此时,远处又赫然响起警笛声,一辆警车开道,后面齐刷刷跟着长长的车队,一一鱼贯驶进停车场。 厉元朗看得清楚,车牌号都是甘平县委县政府领导专用车,县里五大班子领导全部到齐,就连个别大局的局领导也跟着来了。 一时间,原本肃静的停车场,顿时密密麻麻挤满了小轿车和衣冠楚楚的各级官员。 甘平县县长耿云峰在前,副书记林木,常委副县长钱允文,组织部长王祖民等,包括副县长金胜以及县政府办副主任季天侯都赫然其中,场面为之壮观,令人乍舌。 “水书记!”耿云峰因为激动,脸色通红,更多的是自责和愧疚。堂堂的市委书记在他的地盘上住了五天,他这个代理一把手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这就是失职,是他能力水平有限,没有尽地主之谊,没有照顾好领导。 多吓人,官场上一旦水平出问题,别说升迁了,就是本来的官位恐怕都保不住。最重要的是,市委书记会怎么看他,第一印象就不好,非常不好! 水庆章倒是面色平和,不喜不怒,到了他这一级别的官员,早就练好养气神功,轻易从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当然了,若是关系亲近,就另当别论了。 “云峰同志,这么兴师动众的来干什么!让大家都回去,别因为我一个老头子耽误正常工作。” 话说得很平淡,却意义深刻,水庆章对于耿云峰带着么多人来见他,有些不满意了。 “是,是,水书记批评的是。”耿云峰点头哈腰答应着,豆大的汗珠从他脑门上流下来,他擦都不敢擦,半鞠躬的身体瑟瑟发抖。 就连一边的市政府秘书长方玉坤都不高兴,心里腹诽,这个耿云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纯粹是个混蛋。书记在你的地盘疗养,你却不知道,多么露脸的机会,结果你竟把屁股给露出来了。 没用,太没用了。 水庆章看了看时间,没有多耽搁,就在低身准备钻进一号车的刹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走向一个人,专门和他握了握手,令在场所有人,特别是甘平县的县领导们全都惊掉了下巴。 第15章 甘平县人事议题 厉元朗,刚刚被做停职处理的厉元朗! 太震撼了!几天前,知道厉元朗被耿云峰大张旗鼓的做停职处理,有同情的,有惋惜的,还有当做反面教材的。大家工作上都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耿云峰这个活阎王,拿自己祭旗立威,落个像厉元朗一样的凄惨下场。 现在看到的是,市委书记水庆章分开人群,大步走向站在最后面不起眼位置的厉元朗,笑容满面来到他面前,伸出双手。请注意,是双手,什么人能让一个堂堂市委书记自降身份,用双手紧握,肯定是关系非常好,非常近,近得让人难以想象和琢磨。 厉元朗也被水庆章这个做法惊住了,本来么,在场乌压压这么多人,中心点只有水庆章一个,谁会注意到他? 而他则被人群无形中挤到最外面,谁都没把一个小小副科级,还是落难的副局长放在眼里。 所以,厉元朗站在很偏的地方,双手垂下远远望着这一切。当初救水庆章的命,后来又安排他到此地疗养,厉元朗有私心,就是把金胜介绍水庆章认识,更大的私心还把水明乡让这位大书记留有印象。所有这些,都是为甘平县经济发展铺路,直白来讲,也是为甘平县老百姓尽早过上好日子,兜里有钱花而努力。 为老百姓谋福,为老百姓做事,他义无反顾,责无旁贷! “元朗,好好干,我看好你。”水庆章不止双手握住厉元朗的手,临了,还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谢谢水书记的勉励,我做得还不够。”低姿态,谦逊,永远是厉元朗的座右铭,从未改变。 水庆章微微点下头,这才转身,再次成为众人拥簇中心。司机一直开着车门恭候他,迎着司机搭凉棚的手,弯腰钻了进去…… 这么做,就是给人看的,给所有人高调看,厉元朗是我水庆章看好的人,该怎么对待他,你们看着办!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扶人上马,送人一程,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还要靠他厉元朗自己。 而且几天接触下来,水庆章相信,他的眼光不差,女儿眼光也错不了,厉元朗这个人,有格局,有心思,更有一颗坦荡的心怀,可堪大任。 此情此景,耿云峰内心犹如点起了火苗,紧紧咬着牙根,看厉元朗就像见到仇人一样,眼睛都快红了。 他先是被水庆章对厉元朗独独偏爱所震撼,细细一想,妈的,混蛋厉元朗,你明知道市委书记就住在疗养院却不上报给我,这不明显是想看我出丑,为我处理你报复么! 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当上县委书记,非把你调入人大,不,政协办当主任,级别提到正科,给你一个闲置,把你挂起来不可! 想必水书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嘿嘿,这招挺好,挺解气。 而站在他身边的林木,依旧似笑似不笑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看来当初这个宝真押对了,厉元朗果然深受水书记赏识,前途不可限量。 挨着他的钱允文,私底下偷偷拽了他衣袖一把,表面上很正常,实际心里边也炸开了锅。 原来一直骂老婆李梅香是个大草包,大官盲,现在看来,在对待厉元朗这件事上,他不如老婆有远见,今晚回去,一定好好犒劳她…… 很快,市局警车头前开道,水庆章的市委一号车紧随其后,接着是方玉坤的车和市里的车,然后才轮到县领导的车,排了个一字长蛇阵,全都打着双闪,浩浩荡荡沿着山间柏油路往甘平县方向驶去…… 远远望去,几十辆黑色小轿车,闪着红色尾灯,犹如龙蛇一般蠕动,蔚为壮观。 最后,水婷月开着自己的白色宝马到了厉元朗跟前,她本想对厉元朗说话,却被后座的谷红岩抢了先,“厉副局长,感谢你几天来对我们一家人的照顾,你也好自为之。”一拍座椅,“小月,开车!” 水婷月面露不喜,可也无可奈何,抓方向盘的手偷偷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悄声说:“走啦。” “再见!”厉元朗冲她们母女挥手道别,目送宝马车远去…… 正这会儿,疗养院正楼里呼啦啦又跑出来好几个人,头前是这里的院长,厉元朗和他见过面,还算熟悉 算熟悉。 “厉局长,刚才那人是……”他指的是水庆章,今早起晚了,在房间里洗澡时接到手下电话,结果往停车场那边一看,壮观的场面可把他给震撼住了。 穿好衣服叫上疗养院班子成员跑到停车场这里时,一看人都走了,只有厉元朗一个人,就想问出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是谁,哪一级的大人物。 “新任广南市委书记水庆章。”厉元朗如实回答,现在就没必要隐瞒不报了。 “哎呀!”院长悔得直拍大腿。按照级别,他这个疗养院长是副厅级待遇,别看只差了半级,可跟手握实权的市委书记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最主要的是,疗养院在人家地盘上,大老板就在他这里疗养,他却一无所知,别说好好伺候了,连见一面都没见上,真是太失败了。 当天上午十点,在广南市委大礼堂举行全市领导干部大会,会上,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李军,代表省委宣读了任命书:经东河省委研究决定,任命水庆章同志为广南市委委员、常委、书记,免去其东河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职务。 水庆章在会上发表了讲话,寥寥数语,中规中矩。沈铮也发了言,他指出,坚决拥护省委的决定,并代表广南市二百七十名正处级以上干部,热烈欢迎水庆章同志就任广南市委书记。今后,广南市将在市委、市政府的坚强领导下,贯彻落实新时代发展理念,聚力改革创新,奋力拼搏赶超,力争将广南经济更上一层楼。 耿云峰代表甘平县出席了市委大会,因为县委书记一职空缺,只有他一个人前往广南市。会议中间,不少其他市县郊区的同僚都向他祝贺,半开玩笑问他什么时候成为耿书记。耿云峰表面上谦虚,内心却是狂喜不已,看来,自己上位已经板上钉钉,不会有问题了。 转眼已经进入八月,水庆章上任十多天了,但是关于甘平县委书记一事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这不仅仅事关一个书记的位置,当时牺牲五名副县级,现在全都空着,也影响到县里正常工作运转。 为此,市长沈铮多次找水庆章协商,要求尽快就甘平县领导调整提上议事日程。 一般来说,新书记都在半年,至少也得三个月之后才做人事调整,主要是有个了解干部的过程。可是甘平县情况特殊,必须从快,否则人心惶惶,对整个甘平县不利,也影响到广南市的整体大局。 人事调整之前,书记和市长要先通个气,而且,组织部长也要到场,三个人聚在一起,把人事任免定下来,基本上常委会就能通过。 当然,三位大佬怎么做的决定,外人无从知晓,反正从水庆章办公室里出来,沈铮意气风发,面带笑容。恒士湛虽说还是老样子,看不出喜怒哀乐,不过,他主动跟水庆章新任秘书黄立伟打招呼说话,实在难得,说明他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当天傍晚,在市委小会议室里,召开了水庆章就任以来第二次市委常委会,在家的常委悉数到齐,会议议程只有一个,讨论甘平县领导班子的人事问题。 就在这个时刻,距离一百里地之外的甘平县,早就过了晚上下班时间。甘平县委、县政府不少办公室里依旧亮着灯。许多和这次人事任免相关的人员,大到处级副处级,小至普通科员,都跟商量好似的,谁都赖在办公室里不走,身在单位,心却已经飞到广南市委常委会上去了。 意外的是,这个会开的时间并不长,可以用简短来形容。也是,市委书记、市长以及组织部长都定好的事情,也不涉及其他常委的切身利益。一个破甘平县,又穷又没前途,谁都不会关注它。 所以,在恒士湛念完拟任命官员的名单后,沈铮第一个表态支持,他这方阵营的几位常委都跟着符合,恒士湛不隶属于沈铮这一派,而是另一派的标志人物,但也表现出完全赞成的态度。 更有意思的是,一直处于中间派,并且经常在常委会上放炮的徐忠德,竟然也说:“我没意见,完全赞同市委的决定。” 他一发话,原来同样属于中间派的两个人,也都点头附议。 难得,非常难得。在决定人事任免问题上,广南市常委会难得出现意见一致的和谐局面,这让水庆章极其满意,最后他提议道:“我看,就不要举手表决了,咱们一起鼓掌通过吧!”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久久回荡在小会议室周围,广南市晴朗的夜空…… 第16章 各有各的打算 奇怪的是,广南市委常委会结束之后,却来了个冰封消息,无论哪一名常委,嘴上都贴了封条,决口不谈。 耿云峰坐在办公室里,第一时间得知会议开完,特意起身把办公室的门紧锁上,小郭已被他打发走了,即便只剩他一人也不放心。 他拍了拍日渐老化而又跳速飞快的心脏,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抓起桌上的话机,拨了一连串号码,弯腰恭敬的说:“市长您好,我是云峰……” 的确,耿云峰是沈铮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能底气这么足,吃定了县委书记宝座是他的。 广南市第二号人物,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根深蒂固的本土派,投奔到他门下,耿云峰有理由相信,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云峰,会上水书记做了冰封消息的要求,我不能破这个例,明天士湛部长将代表市委去你们甘平宣读任免结果,你要有个准备……”顿了一下,沈铮继续道:“士湛部长要找你谈话。” 按说,组织部长找谈话,这是工作调动前的信号,是好现象。但是,甘平县因为特殊原因,人事方面特事特办,他已经得到市委办公厅通知,明天恒士湛先找个人谈话,之后就在全县干部大会上宣读市委决定。 那么就是说,耿云峰跟别人正好相反,先宣布组织决定再进行组织谈话,别看顺序颠倒,意义却大不相同。 沈铮没明说,等于间接告诉耿云峰,他已经在县委书记人选上出局了!不仅仅是出局,有可能县长都不保! 他要挪窝,不可能待在甘平县了。 想到此,耿云峰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瞬间目瞪口呆,一屁股瘫坐在老板椅上,浑身冒虚汗,就连喘气都不匀乎了。赶紧哆嗦着手从衣兜里掏出速效救心丸,颤巍巍搁进嘴里含住,眼睛一闭。煞白的脸,在灯光掩映下,好像死人一般。 林木也是焦急万分,不过他这人城府颇深,大风大浪经历久了,心态坦然许多。坐在椅子上,林木拿着一支中华烟放在鼻尖底下,微闭双眼,发际线靠后却没几根的头发,黝黑锃亮,一看就是长期染发的结果。 他将头往后仰着,竟像个小孩一样,嘴唇一撅,和鼻子形成一个夹子,紧紧夹住那支烟,玩弄起来。 忽然,手机响起,不是电话而是手机,这个讯号告诉他,来电很重要。 林木赶紧把中华烟拿下来撇掉,下意识紧紧抓住手机,说:“老领导,您好!” 那头的尤明川呵呵一笑,道:“林木啊,这一次我没想到,水庆章还是卖了我一个面子,毕竟多年老同事了,我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我不方便直接告诉你,反正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慢慢来吧。” 有些干部喜欢有话不直说,要让你自己领悟,尤明川就是其中之一。好在林木头脑够聪明,稍动几分心眼就明白了,他当县长没戏,不过有个意外收获。 也行,不急于这一时,十几小时后就全能知晓。林木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孙奇的名字,大手一挥说:“走,吃饭去!” “回家?”孙奇小声问道。 “去你姐家开的家常菜,真有点饿了。” 与林木好心情相反,钱允文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团团打转。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恒士湛最终也没去成省委政研室接替水庆章的位子,对于钱允文应该是好事,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恒勇一直赖在甘平县不走,住在五星级的金鼎大酒店总统套房里,每晚一万多的房费,还有时不时去夜总会或者洗浴城享乐,一天算下来好几万呢。这些钱全是他钱允文买单,一想起来就肉疼。 当然了,钱允文才不会花这种冤枉钱,随便找一家企业,让他们掏就是了。可是,如果这些钱不花在恒勇身上,直接给他上供,还不是一样花他的钱么。 因此,在市委常委会结束没多久,钱允文就给恒勇打了电话,少了恭维和低三下四,直接问他结果。 不成想嘴上绑大喇叭的恒勇,却也学会了打太极,没说结果而是颇有意味的告诉他:“放心吧,钱县长,我爸明天来会找你谈话,你的钱不白花,肯定会给你好处的。” 好处?多大的好处?老子可是花了那么多的钱,别再是竹篮子打 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吧。 相反,厉元朗却优哉游哉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尽管金胜也沉不住气问过他,厉元朗却让他放宽心,成功与否明天自有公论。 其实他也不知道最终结果怎样,虽说一直跟水婷月有微信联系,偶尔也偷偷通话,但是关于甘平县人事问题,厉元朗从不谈起,也不让水婷月说,他不想在两人关系中间夹带私欲。 爱情就该是纯粹的,纯白无杂质,这样的爱情才能更加久远。 这些天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细心研究那份甘平县经济发展计划,不断补充和添加新的想法和内容。有时,他也开车下到乡镇,实际调查研究,完善那份计划书的实质。 期间,他还去了一趟单位,主要是小丫头苏芳婉给他打电话哭诉,他前脚离开,杨绵纯后脚就让小丫头去当清洁工,负责打扫整个楼的卫生。 真是欺人太甚,杨绵纯太不是东西了,有什么冲自己来,欺负一个还没转正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为这事,他跟杨绵纯大吵一架,很少动气的他竟然拍了桌子,把杨绵纯气得差点坐轮椅,指着厉元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最后,在众多人眼皮子底下,厉元朗霸道的一把抓住苏芳婉的手腕,大步离开老干部局。 “后悔不?要是后悔的话,现在回去也不迟。” “大叔,我……”苏芳婉索性把心一横,甩了甩马尾辫,挺起傲人的弧度曲线,说:“我不后悔,不行就回家种地,省得在这里受罪挨欺负。” “小丫头。”厉元朗摸着她柔顺乌黑的发丝,说:“放心吧,有机会大叔一定给你安排个好地方,这事急不来,慢慢等。” “嗯,大叔,我跟定你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有双重含义,小丫头竟然双颊微红,低着头不敢看厉元朗了。 而就在刚才,厉元朗接到老干部局办公室的电话,通知他明天上午十点,在县委大会议室召开全县科级以上干部大会,要他准时参加。 科级以上干部大会,要厉元朗参加已经算例外了,关键他还在停职期间,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 话不多说,第二天上午九点半,不少干部已经走进大会议室签到。当杨绵纯看到厉元朗时,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来了?” 厉元朗也没客气,绷着脸说:“是办公室通知的。” “他们肯定搞错了,科级以上干部大会,你不过一个副科级,还在停职期间,我这就问问。”当着厉元朗的面,杨绵纯打着官腔问办公室主任,结果对方说,让厉元朗参加会议是县委办直接传达,他无权不执行,更不敢过问。 “搞什么搞!”杨绵纯也不搭理厉元朗,正好有个熟人经过,装模作样找人家聊天去了。 “喂!”正这会儿,季天侯红着眼睛从签到处过来,拉着厉元朗悄悄说:“金县长一早就被叫去谈话了,知不知道内幕?” 厉元朗摇了摇头,季天侯小声嘀咕道:“但愿梦想成真,这事折腾我好几晚睡不着觉,都快崩溃了。” “别什么事都往这上面赖,你睡不着觉是不是冯芸那里交不上粮食了?” “滚,你小子这时候还有闲心开玩笑,我都快急死了。”季天侯胳膊肘捅了厉元朗一下,脸上神色始终紧绷着。 “急也没用,顺其自然就好。” 厉元朗和季天侯坐在一起,他放眼望去,整个会场参加人员果真都是科级以上干部,他是唯一的副科级,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九点五十五分,随着欢迎进行曲的播放,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恒士湛走在最前面,接着是组织部女副部长付艳华,然后是方玉坤,市政府秘书长。厉元朗见过他,代表市委市政府迎接水庆章就任的,便是这个方玉坤。 他身后才是面如死灰垂头丧气的县长耿云峰,而耿云峰身后,却是意气风发的金胜,再往后是林木、钱允文还有一干原来的县委常委们。 最令人吃惊的是,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美女少妇,厉元朗眼睛瞪成了铜铃般大小,张大嘴巴一脸吃惊相。 竟然是她?怎么会是她? 第17章 意料之外的结果意料之中的结局 方文雅! 看样子,这次人事调整,方文雅肯定就任县委常委了,因为资历尚浅,她排在最末一位。 众人合着节奏拍着巴掌,依次走到主席台上。恒士湛居中,左面是副部长付艳华,右面是方玉坤,付艳华身边是耿云峰,金胜站在方玉坤旁边,以此类推。 同时,会场内所有人也都站起来,一起拍着巴掌。 恒士湛环顾四周,随后手往下压了压,示意音乐停止,众人就坐。 耿云峰主持会议,他的声带嘶哑,一点劲没有,就跟刚做了绝育手术一样,“现在开会,首先请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付艳华同志,代表市委宣读人事任免决定。” 付艳华四十岁,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一身职业装将她细腰裹得紧紧。她清了清嗓子,竟然发出清脆婉转的声音:“经市委常委会讨论决定,方云坤同志任甘平县委委员、常委、书记,免去其广南市人民政府秘书长的职务。免去耿云峰同志甘平县人民政府县长职务,另有任用。金胜同志任甘平县委常委、副县长、提名甘平县人民政府县长人选。任命林木同志为甘平县委常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任命钱允文同志为甘平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任命王祖民同志为甘平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兼组织部长,任命……” 付艳华往下的宣读,厉元朗没怎么细听,从刚才众人上台的排位,他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他现在关心的是方文雅的职务。 最后,付艳华念道:“任命方文雅同志,为甘平县委常委、宣传部长。”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现场响起一片掌声。二十几天甘平县人事之争,在这一刻画上句号。 大幕垂垂落下,几家欢喜几家愁,最大的赢家还是金胜。一个排名靠后的非常委副县长,这次大跨步直接当上县长,还挤走了原县长耿云峰,不得不说,剧情反转太快,让所有人惊掉了眼珠子。 还有方玉坤,从市政府秘书长调任甘平县委书记,虽然是平级调动,但是一方诸侯和伺候人的秘书长不可同日而语。关键是有了基层执政经验,对于以后的仕途帮助很大,混好的话,下一步晋升到副厅也很正常。 林木也算小有收获,兼任县政法委书记,公检法都归入他的麾下,比一个空有虚名的专职副书记强上许多。 就连王祖民都收获了纪委书记的兼任,一手治贪一手管官,这两项全是决定干部命运前途的尚方宝剑,在党内的地位一下子提升了一大截。 要说钱允文则是不满中的一个,当时知道结果后,心里把恒家父子骂了一百多遍。什么好处,老子花了那么多钱,不过就是在常委排名上提升了几位而已。 当初也是蒙了心,非要竞争什么县长,县政法委书记也不错,管着公检法三家,权力大又实惠。而他呢,虽说是县政府的二号人物,可上面有县长金胜压着,和原来的常委副县长没什么两样。 他偷眼瞄了瞄林木,不仅心里腹诽起来,这家伙可是得了便宜,早知道当初不和他一起整耿云峰黑材料好了,若是自己一个人来,或许能将好处最大化。 还有那个王祖民,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是闷声发大财,竟然身兼二职,纪委书记兼组织部长,好事全让他一个人包了,他凭什么! 所有这些人里面,最郁闷、连死的心都有了的,耿云峰是第二,绝对没人敢说第一。昨晚他一连打了六七个电话,把所有能想到的关系全都找了一遍,希望事情还有转机。 结果看到方玉坤那一刻,他顿时明白,自己在做无用功。人事任免已定,不可能悔改,他灰溜溜离开甘平县,实际上已成定局。 至于调他去市档案局当局长,耿云峰气得差点哭了,超级闲衙门,大都是不得志或者年龄偏大的人去养老,他才四十五岁,年富力强,等于把他仕途之路彻底堵死,再无机会。 他还听说,市纪委收到匿名举报他的信件和音频证据,下一步会不会要请他去喝茶?一想到这里,忍不住身子往下缩了一截,要不是身边的钱允文下意识拽了他一把,非得钻到桌子底下不可。 耿云峰冲钱允文一咧嘴,面露苦笑,不知为何,钱允文看到他近乎失 他近乎失态的样子,心里也发酸,大有兔死狐悲的感受,甚至后悔背地里搞他黑材料的举动了。 他俩细小动作,台下人却没注意到,因为他们都被新任县委书记方玉坤慷慨激昂的讲话内容给震撼住了。 方玉坤长了一张笑面虎的脸,平常就给人一种见人就笑的错觉。或许他注意到这一点,今天特意梳成大背头,也不知打了何种发胶和护发素,头发黝黑锃亮。 还佩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本来又矮又胖的发福身材,经这么一折腾,非但没有加分,反而十分滑稽。 可是谁也笑不出来,方玉坤一改笑面虎的平易近人,板起面孔冷冰冰环视台下,脱稿讲了三点。 第一,深入贯彻落实中央八项规定,加强作风建设。结合一号首长的重要讲话精神,甘平县委将成立整顿工作作风领导小组,由他亲自担任组长,金胜和林木任副组长,对全县党员领导干部进行一次大范围的整风肃记运动。 第二,全面审视存在的不足和问题,采取有效措施提高风险管控水平。针对那些为官不为,为事不办的懒政、怠政领导干部,将采取庸者下,能者上,绝不含糊。 第三,加大反腐力度,从严治党管党。对于腐败分子,无论涉及到谁,涉及到哪一级别,绝不手软,严查到底。 别看他讲了这么多,其实归纳起来只有一点,他要抓权,以整风名义,将全县大大小小的干部牢牢抓在手中,坚决不松开。 按说书记管党管人事,这么做无可厚非,那也得分时间分场合,分对什么人。今天毕竟是上任大会,还有个市委组织部长恒士湛在场呢。 这些话对下属说可以,对恒士湛就不合适了。人家毕竟是市领导,是你方玉坤的上级,这么做,难免有抖威风的嫌疑。 好在恒士湛只是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平常神态,看不出有任何不悦挂在脸上。 接下来金胜的讲话就中规中矩多了,作为政府县长,他的讲话内容大都围绕甘平县经济建设和提高经济水平上面,并且肯定了前任县长耿云峰为甘平县所做出的贡献。寥寥数语,温暖人心,和咄咄逼人的方玉坤比起来,人情味很足,也很受用。 大会按照议程进行了两个小时才宣布结束。 在众人起立鼓掌声中,主席台上的领导们簇拥着恒士湛付艳华离开。当然,也只是离开会场而已。中午,新一届县委班子成员将在县委招待所设宴,款待恒士湛一行。大晌午的,总不能让市领导饿着肚子回去吧,这是必要的礼节,除非市领导实在有事推脱。 等会议散场后,季天侯喜得差点蹦起来,一把搂住厉元朗的肩膀,兴奋的小声说:“走,咱哥俩也庆祝庆祝去。” 摆明了,金胜成功上位,离不开季天侯和厉元朗的鼎力相助,尤其是厉元朗,没有他,就没有金胜的今天。 厉元朗却没有季天侯表现得那么明显,这件事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从水庆章要金胜将甘平县发展蓝图形成文字稿开始,厉元朗就觉得这事成功的几率很大,只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敢肯定就是了。 厉元朗没有沾沾自喜,十分冷静的低声提醒季天侯,方玉坤新官上任三把火,全是烧给干部的,咱们还是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小心为妙,别往枪口上撞。大中午的不能饮酒,喝酒有的是时间,晚上下班再去小酌也可以。 季天侯点头答应,喝酒不在目的,他还有许多话要说,看来也只能憋到晚上下班以后了。 人是情感动物,尤其身处官场之人,早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结果一出来,厉元朗和季天侯他俩骤然间成为这些科级干部们关注的焦点了。 从大会议室到一楼,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不少以前鸟都不鸟他俩的科级官员,主动和他俩打起招呼,特别是厉元朗,一路走下来,频频接受大家各怀心思的点头问候。 他一一笑脸回应,并没有因此而显现出半点骄傲自满和自大的情绪出来。 “厉副局长。”这会儿,突然听到前方不远处有人叫他,厉元朗一见那人模样,不禁略微皱了一下眉,好心情骤然降到冰点。 第18章 备受青睐 在一楼门口,杨绵纯双手交叉在一起,抻着脖子往厉元朗这边看,显然是有意等他。 对于杨绵纯这种人,厉元朗嗤之以鼻,真不想搭理他,怎奈杨绵纯属于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个的脸。 所有褶都堆到眼袋附近,哈巴狗一样屁颠凑到厉元朗跟前,十分低媚跟厉元朗说话,完全一副商量口气。“元朗,我一早就觉得,耿云峰对你停职处理是错误的,是大错特错,暗地里为你鸣不平。” “那我应该谢谢你了。”和对待别人不同,厉元朗板着面孔,脸上一丝笑意没有。 “还有哇,苏婉芳是个有能力有水平的好同志,应该尽快转正,另外我还想提拔她当政工股副股长。” 看见没,这就是杨绵纯的可取之处,审时度势,转变极快。自己的后台耿云峰倒了,而厉元朗和金胜关系交好,眼见着此消彼长,不和厉元朗搞好关系,今后准没他好果子吃。 “提拔谁给谁转正,那是你杨局长的权利,我一个停职的小小副局长无权干涉也无权过问,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杨局长,欺负女人,尤其是一个刚上班的小女生,那不叫能耐。” “是、是。”杨绵纯点头如捣蒜,一脸媚笑道:“我一定虚心接受元朗的建议,元朗晚上若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出来坐坐……” “对不起,我没时间。”厉元朗也没客气,从杨绵纯眼前大步穿过,一点面子也没给他。对付这种小人,就应该这样! 才走没多远,手机响了,是水婷月打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调侃他:“怎么样,厉大局长,听到这个结果,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一听就知道,水婷月说的是方文雅调来甘平任宣传部长的事。厉元朗半开玩笑说:“老实坦白交代,是不是你的主意派她来监视我的。她家里还有个需要喂饭的婴儿,你就这么忍心让他们母子分开?” “切,别高抬自己了,我又不是你老婆,没这个权利也没这个义务。” “不是可以尝试着是嘛……哈哈!”厉元朗一语双关的玩味笑道。 “一边去,我才不干呢。”水婷月心口不一的说,不过还是道出实际缘由,方文雅是主动找她提出要去基层锻炼的。 方文雅在省团委干了几年科长,能力和资历都有了,早应该提到副处。只可惜省团委名额已满,就想着另辟蹊径,下基层待几年,不仅解决了副处级,还有个基层工作的履历,对将来提升很有帮助。 正好这次甘平县人事调动,宣传部长一职有空缺,水婷月就和她爸提了提,方文雅各方面条件都够,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反正甘平县离省城也不远,使劲开车,一个小时就到家了,不耽误她儿子吃饭。上次厉元朗不就是一个小时赶到省城的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有公报私心的嫌疑……” “是又怎么样?”水婷月又拿出爱使小性子的习惯说:“要不是我爸在广南当书记,为了避嫌,说不定这次我就去甘平县了。” 厉元朗打趣道:“你可是处级干部,是来当县长还是当书记?宣传部长可是副处级啊。” “我才不管那些,为了你就是当个小科员我也乐意。”忽觉自己说漏了嘴,水婷月赶忙掩饰道:“不跟你说了,我这还忙着呢,挂了。” 厉元朗喜不自胜。水婷月现在对他的情感表露越发明显了。也难怪,他俩曾是恋人,有感情基础,加之厉元朗救了水庆章一命,事事为她和她的家人着想,深受她爸的赏识。 即便她妈妈谷红岩还对厉元朗颇有微词,厉元朗也表现出隐忍的心态,不计前嫌,不予计较。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值得托付终生。 还有关键一点,水婷月都三十二岁了,若再不嫁人,会招致许多闲话,尤其在官场上,没有成家的人难堪大用,这个约定俗成的做法万难改变。 一个对家庭都不敢负责的人,还指望他对谁负责。 厉元朗把手机揣进衣兜里,正打算去停车场回家,他尚在停职期间,不会去县委食堂混饭吃,泡碗方便面成了他最近常吃的主食。 “厉元朗同志,请等一等。”这一声召唤,来自于县委办公室主任于鹤堂。 他和因公殉职的原县委书记关系牢靠,书记死了,他的后台也没了。而新任书记方玉坤又是个强势的人,谁都喜欢用自己的人,他这个县委办主任还能干多久,心里一直没底。 忐忑不安中,方玉坤让他通知厉元朗来县委招待所参加午宴,于鹤堂当时就很震惊。昨天接到市委组织部长恒士湛秘书打来的电话,直接 ,直接点名厉元朗出席今天的全县干部大会。现在又是新书记让厉元朗来吃饭,这个饭局参与者可都是处级以上干部,他一个副科级,还是停职的副科级,为何得到如此青睐? 一想到自己地位不稳,于鹤堂就把厉元朗当成了潜在的对手,话没说全,只告诉厉元朗去县委招待所吃饭,至于是方玉坤叫去的,一概没讲。 厉元朗很是意外,考虑目前身份,他步行到县委招待所。 招待所名义上很普通,内在的名堂却很大,说白了,豪华程度一点也逊于五星级的金鼎大酒店。 踩着松软的地毯,走进招待所餐厅最大的一间包房里,厉元朗看到一共摆了两张大圆桌,中间用屏风隔开。 外面桌子坐的都是领导们的司机秘书还有县委办科室的头头,里面才是市县领导的位置。厉元朗低着头,挑背靠门口的那个位子坐下。 吃饭是有讲究的,正对门口的是主位,而背靠门口的则是最末一位,都是身份最低的人才坐的。厉元朗之所以坐这里,自我感觉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有蹭饭的嫌疑。 他刚坐下,县委办文秘组组长邹绍来一眼发现,一皱眉头说:“厉副局长,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是县委领导招待恒部长的午宴,你要是馋酒的话,和刘经理打声招呼,挂在我们文秘组的账上,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过瘾就是了。” 听得出来,邹绍来对厉元朗是有成见的。当初厉元朗在县委办任秘书时,邹绍来就嫉妒厉元朗的才华和受重用,感觉是挡了他升迁的路子。 这些年他郁郁不得志,县委书记换了几茬,他这个文秘组长一直原地不动。好不容易方玉坤上任,他和方玉坤早前认识,又请于鹤堂帮忙推荐,觉得担任方玉坤秘书这事十拿九稳了。 一把手的秘书,那就是书记的代言人,能当半个家,最重要的是,提升速度非常快。他现在还只是股级干部,说不定用不了两三年,就会像厉元朗当初那样,弄个副科甚至正科,想想都觉得兴奋。 面对邹绍来近乎逐客令的撵他,厉元朗没有大动肝火,而是淡淡回击道:“是于主任叫我来的,邹组长要是有疑问可以问问于主任。” 这把软刀子抛出去,把邹绍来噎得差点打嗝,索性瞪了厉元朗一眼,还说着风凉话:“有些人啊没有自知之明,都给停职了还自以为不错,我看呐,下一步就得降职使用了。” 厉元朗呵呵一笑,反唇相讥道:“我只知道组织部长是王祖民同志,倒不知道什么时候邹组长能当组织部的家了,干部升降问题,邹组长有权做决定。” “你……”邹绍来气得脸成猪肝色,正要发威,就听到包房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恒士湛在方玉坤和金胜陪同下,大步走进包房。恒士湛晚来几分钟,是因为他找耿云峰代表组织谈话,正式提出耿云峰任市档案局局长的事宜。 耿云峰不接受也得接受,无从选择。整个人一点没有了精气神,就连中午的这场宴会都没参加,一个送行的人也没有,孤零零离开甘平县,去市档案局报到。 包房里最外这一桌见到市县领导进来,都起立鼓掌欢迎。恒士湛一米八的个头,长得很瘦,戴一副黑框眼镜,很有专家学者风度。 他双手合十,笑容满面和大家打着招呼,而后往屏风另一头走去,忽然间想起什么,猛一回头直视厉元朗,好奇的说:“元朗同志,你也在啊,很好很好,一会儿可得陪我这个老头子喝两杯,我还有话对你说呢。” 众人皆惊。恒部长对厉元朗如此偏爱意味什么,傻子也猜得出来。邹绍来更是惊呆住了,而更令他惊呆的还在后面,县委书记方玉坤竟然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笑说:“元朗,我上任之前,水书记可是亲口和我说起,你是能喝酒的,一会儿可要帮我陪好恒部长,不醉不归啊。” 然后又看了看这桌人,笑脸立刻转阴,自语道:“怎么回事?怎么把元朗同志安排到这一桌?”并大喊于鹤堂,当着众人面质问他怎么办事的。 于鹤堂被弄了个大红脸,不住点头承认是他一时疏忽,赶紧亲自来邀请厉元朗去里面那一桌就餐。 金胜则笑而不语,拍了拍厉元朗肩膀,尽在不言中。 这一幕,把个邹绍来都给看傻眼了,恒士湛对厉元朗的亲近态度,还有方玉坤的赞赏有加,别看金胜没说什么,可他拍着厉元朗的肩膀已经说明一切,二人关系极深。 市委领导、县委领导都对厉元朗这么好,那他刚才对厉元朗又讥又讽的,太不识时务了。 我的妈呀,一想到这,邹绍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响起蜂鸣声,眼前一黑,瘫坐在椅子上…… 第19章 智斗 至于外面如何忙乎突然昏厥的邹绍来,里面这桌人无暇顾及。恒士湛一进来,大家都呼啦啦起立拍手。 他一一和大家打着招呼,并和个别人握了握手,然后在方玉坤和金胜的陪同下,走到主位的位子坐下。 官场上的座位是有讲究的。恒士湛左侧是方玉坤,右侧是金胜,而方玉坤的另一边则是付艳华,金胜这边是林木。以此类推,都是按照党内排名安排,不是随便坐的。 所以在最末端,一边是县委办主任于鹤堂,另一边就是方文雅了。 正好他们俩之间有个空地方,这是菜口,专门留做上菜用的。厉元朗去旁边搬了一把塑料椅子,管服务员要了一套餐具,规矩坐下。在座各位官都比他大,他坐这里正合适。 厉元朗冲左侧的于鹤堂微微点了一下头,刚才于鹤堂被方玉坤训了个大红脸,都把气算在厉元朗头上,不过表面还要装出样子,颔首应付过去。 反观方文雅则是报以一个玩味笑容,把厉元朗弄得后背直发凉,这个美艳小媳妇别再想出什么坏点子整他吧。 方玉坤率先站起身,端着酒杯环视一圈,对在座所有人说:“欢迎恒部长和艳华副部长到我们甘平县来,在此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敬恒部长和艳华副部长一杯酒,二位随意,我干了。” 恒士湛稳稳坐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付艳华女中豪杰一般,豪爽的一口喝干,还亮了亮杯底。 在下属面前,领导要端着架子,喝酒喝一小口已经给了面子,若是拿白开水,下属也不能说什么。 恒士湛算是不错抿了一小口,但是付艳华就不一样了,她在市委组织部是副部长,又不是常务副,排名比较靠后,和方玉坤同为正处级。 以前她在市委,方玉坤在市政府,偶尔有工作上的接触,算是半个老熟人,这个面子她不能不给。即便今天身上有亲戚来了,可必须咬着牙也要把这杯酒喝下去。所以说,女人身处官场不容易,要有豁得出去的精神,当然,这里指的是喝酒。 “哈哈,艳华副部长够爽快,一会儿,大家都得好好陪一陪她。”方玉坤打着哈哈,一眼瞄见了方文雅,这一大桌子,就付艳华和方文雅两位女士,有点葱花的意味。 于是乎,方玉坤半开玩笑的非让方文雅单独敬付艳华一杯酒,付艳华偏着头笑问:“方书记,喝酒总得有个理由吧,这杯酒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方玉坤摸了摸鼻梁骨,打趣道:“你俩都是同性,这总可以了吧。” 同性,这和后面加个“恋”字的那个奇特爱好很相近,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这个玩笑话,略微带点黄颜色。 官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和异性开玩笑多少有点荤腥,实属正常。只不过,级别越大越有收敛。方玉坤本意是想调节一下气氛,而拿女性作为话题,是所有男性的钟爱,何况,这俩女人都有姿色,年龄不同,却各有千秋。 一个像熟透了的水蜜桃,水多汁甜;一个似雨后的葡萄粒,娇艳欲滴。 听方玉坤这么一说,在座的人,尤其男人都跟着哈哈笑起来。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恒士湛也眯起眼睛,笑眯眯直视着方文雅,表情里折射出某种特殊含义。 一时间,方文雅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她虽然是个直性子,可没有心理准备,一时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的搓着双手。 倒是付艳华,毕竟久经沙场,吃过见过。从恒士湛细小的面部变化里,就能读懂他的心思,于是打圆场道:“文雅同志,方书记都发话了,你又是在方书记领导下,宣传部今后需要县委支持的地方有很多,我看这杯酒你怎么也得喝了。来,我作为老大姐,先带个头,咱俩单独喝一杯,就为了……女人也是半边天这个理由喝。” “女人也是半边天,好啊,艳华,你这个提议不错,我赞成。”恒士湛美滋滋带头拍起了巴掌,自然赢得其他人的赞同,噼里啪啦的也都鼓起掌来。 这桌最大的领导都发话了,要是不喝酒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可关键是,方文雅现在是滴酒不能沾的,上次陪心情不好的闺蜜水婷月喝酒,她也只喝了柠檬水。 结果弄得她脸涨通红,本来方文雅长得就有几分娇媚相,脸一红,又是在哺乳期,这时期的女人别有韵味,一来一往,反而更加诱人和有味道了。 急了半天,方文雅咬着嘴唇摆手说:“恒、恒部长,方书记,金县长,各位,我、我实在不能喝酒,身子不方便,那个、那个厉元朗知道……” 哗……众人哗然,都不可思议的看向厉元朗。 什么情况?厉元朗知道方文雅身子不适喝不了酒,他俩是什么关系?绝大多数人认为方文雅一定是亲戚傍身,而厉元朗肯定和方文雅有暧昧关系。一句话不慎,引来天大的误会。 有那么个说法,躺着也中枪。厉元朗都快卧着了,还是没有躲过这一枪。 面对这一窘境,厉元朗并没惊慌,而是大方的站起身来,对众人打着哈哈说:“各位领导千万不要误会,方部长的意思是说,她家还有三个月大的婴儿,她还要负责喂饭,所以才不能喝酒的。” 他端起跟前满满一杯酒,大约在一两半左右,郑重道:“我替她喝,三杯顶一杯,恒部长,各位领导,我先干为敬。” 一仰脖,厉元朗干脆利落的连喝三杯,一滴酒没漏,亮出杯底展示给众人,同时也在观察大家的反应,尤其是恒士湛和方玉坤。 方玉坤表情平淡的摆弄着酒杯,半真半假的说:“文雅部长,我记得你家住在省城,不用天天回家的。这以喂孩子为由不喝酒,是不是对我的提议有什么……不同想法啊。” 这话说得就重了,言外之意是方文雅不给他这个大班长的面子,一个常委班子,书记是班长,其他人都是班员,就连县长也一样。一时间,气氛略显尴尬。 恒士湛嘴角微微往下一动,动作细小,还是被厉元朗给捕捉到了。他身体往椅背一靠,也淡淡说:“元朗同志是好心,不过你这酒喝得也有些莽撞,白喝了。” 恒士湛也对厉元朗的做法显现出不满一面,不少人都直摇头,就连金胜都急得直皱眉,暗自认为厉元朗不经领导同意,擅作主张替方文雅喝酒的举动大错特错,正寻思该如何出面化解这场危机。 方文雅自然听出这二位大干部的不满之意,知道是自己一时不慎捅出大篓子,就牙一咬,心一横,别说一杯白酒了,就是一杯毒药,她闭着眼睛也要喝下去! 正在她要举杯的时候,厉元朗却轻轻摁住她的手腕,依旧满脸笑意道:“恒部长、方书记,各位领导,方部长不能喝酒,咱们也不能饶了她。我听婷月说,她在省团委可是文艺骨干,咱们罚她唱歌好不好?” 这句话,寥寥数语,信心量却是非常的大。搬出水婷月的名字,还叫的那么亲切,一下子将众人的思绪勾回到那天水庆章对厉元朗特殊关怀的画面上来。 水婷月是谁,想必在座众人没有不知道的。水婷月在省团委当处长,方文雅又同样来自于省团委,稍微一联系,大概其也会猜出来,方文雅身后站的是谁了。 而且,厉元朗也给足方玉坤的面子,这个大台阶伸出来,方玉坤若是不接着,岂不是政治智商为零的表现了么。 恒士湛也听到过水庆章对厉元朗的喜爱,要不然也不会让秘书打电话,要厉元朗参加干部大会,就是做样子给水庆章看的。所以,他率先符合说:“元朗同志的提议非常好,我赞成。” 恒士湛都发话了,方玉坤也同意,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 厉元朗为了活跃气氛,就让大家点歌,方文雅清唱,直到大家都满意了,这杯酒的事才算过去。 酒不能喝,唱歌是方文雅的拿手绝活,她也从刚才发挥不佳的状态里激活出来,在厉元朗的眼神暗示下,亲自邀请恒士湛先点歌。 恒士湛摸了摸浓密锃亮的黑发,摇头说:“我老喽,不比你们年轻人,流行歌曲一个不会,就爱听个京剧什么的。” “好哇,方部长,你就唱个京剧。我看‘沙家浜’不错,你来阿庆嫂,我毛遂自荐斗胆演刁德一,至于胡司令嘛……”他环视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恒士湛身上。 “好,真好!”一向稳重的金胜竟然被厉元朗的提议喜得直拍大腿,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这个厉元朗真是聪明机智,把一场危机轻松化解,此人不简单。 大家自然心境明了,也都跟着拍巴掌叫好。恒士湛老脸顿时笑成一朵花,却还接连摆手推辞:“不行不行,我嗓子不好,唱歌难听,还是算了吧。”嘴上这么说,身体已经不自觉的离开座椅,慢慢站了起来。 在方玉坤的盛情邀请下,恒士湛半推半就的徐徐走到桌子旁边的空地上,同时方文雅和厉元朗也都一左一右站立在侧,摆好了架势。 厉元朗一个眼神,方文雅心领神会,急忙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中华烟,双手递到恒士湛手上,并亲自给他点燃,还用京剧强调说:“胡司令,您请抽烟!” 美女点烟,恒士湛心情好到爆表。随即,厉元朗按照唱词一指方文雅,字正腔圆唱道:“这个女人不寻常……” 方文雅接过来,兰花指指向厉元朗,表情生动的也唱起来:“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 轮到恒士湛,摇头晃脑的也来了一句:“这小刁的面子一点也不讲!”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不管唱的好与坏,反正不时引起众人鼓掌叫好,把宴会推向一波又一波的最高顶点,热闹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第20章 各方争夺的香饽饽 恒士湛喝了不少酒,脸色微红,但是状态却出奇的好,就连走的时候,不住拉着厉元朗的手,连连夸赞:“小伙子不错,有前途。”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紧紧握住方文雅的手不愿松开,还半开玩笑说,有时间请方文雅到市里,要好好和她切磋京剧唱腔,夸方文雅唱京剧水平很地道。 恒士湛喝醉了,这是好现象,只有把领导喝醉喝倒,才能表示出来下属的尊敬,也说明领导心情超好,对下属很满意。 送走恒士湛等人,方玉坤回到他的办公室,使用的还是原书记那间。房间重新粉刷布置,物品全换成新的,于鹤堂也算尽心,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办好了这件事。 方玉坤刚在大会上重申严格管理干部的三把火,他自己却带头破坏,带着酒气办公。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一把手,又是陪市领导喝的酒,没人敢说更没人敢想。 他刚坐稳,县委办主任于鹤堂便敲门进来,除了方玉坤要的甘平县概况和科级以上领导花名册,于鹤堂还带来另外五个人的资料。 方玉坤还没配备秘书,司机是他自己带来的,秘书要在县委里面挑,首选就是文秘组。 于鹤堂故意把邹绍来的在简介放在最上面,以便引起方玉坤的注意。 果然,方玉坤仔细看了看问他:“他叫邹绍来?文秘组组长?” 于鹤堂点头称是。方玉坤将那张纸拿在手中,也不知道是在看还是想着什么,老半天问了一句:“今天中午和厉元朗发生冲突的就是他吧?他昏过去了,人怎么样?” 于鹤堂心里一惊,暗道这位新书记不简单,他进来的时候,厉元朗跟邹绍来的不愉快已经结束,方玉坤怎会知道?难道有人通风报信不成? 他首先想到是厉元朗,可从始至终,也没见厉元朗和方玉坤单独交流的机会,不应该是他,那会是谁?一种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于鹤堂忙说:“方书记,谢谢您对下属的关心,邹绍来就是有点中暑,早就没事了,这会儿已经在工作岗位上办公了。” “给他放几天假,让他回去休息好了再来上班。他的身体不太好,才三十多岁就能中暑,咱们招待所的餐厅可都是装了空调的,我看对于这位同志就不要考虑了。而且我建议把他安排到其他工作量不大的地方最好,文秘组这么重要的部门,总要有身体好的同志才能胜任,你说是不是?” 方玉坤直视于鹤堂的眼神,令他惴惴不安,邹绍来别说竞争县委书记秘书了,这下倒好,反而让新书记发配流放,什么工作量不大,摆明就是给闲置起来,这辈子想出头都难。 对不起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于鹤堂也做不了这个主,只能在闲散职位上看看能不能让邹绍来有个好去处了。 至于其他那四个备选人,方玉坤大约看了一下都不满意,思考着忽然问于鹤堂:“你觉得厉元朗这人怎么样?” 于鹤堂自然明白方玉坤所指的含义,便提醒他,厉元朗虽然是老干部局副局长,可目前还在停职期间。 方玉坤顺口问起事情来龙去脉,于鹤堂倒也老实,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没有添油加醋。 方玉坤却大手一挥道:“这个耿云峰啊,格局太小,心眼也不大,算个什么事嘛,至于紧抓着不放。而且你知道不,厉元朗为什么没请假,他当时是在省城照顾水书记,照顾市委书记算什么旷工,胡扯!” 随即,方玉坤做出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个决定,撤销对厉元朗的停止决定,并且内部通报。还让于鹤堂马上给厉元朗打电话,有事找他。 于鹤堂走出方玉坤办公室,吓出一身冷汗。乖乖,怪不得厉元朗这么受重视,水书记当面对他那么好,原来人家是市委书记的救命恩人啊。自己还不知趣的要跟他作对,这不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撞嘛,自找没趣。 在他办公室里,于鹤堂忍不住连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暗骂自己愚蠢,看不出眉眼高低。 等到脸庞有酥麻的感觉,他才想起来,急忙找出甘平县干部花名册,按照上面提供的号码给厉元朗的手机打了过去…… 厉元朗也没闲着,看着恒士湛专车走远,便跟随金胜一起去了县政府,他的新办公室。 公室。自然是耿云峰那间,金胜没叫政府办做任何改动,物品都是用原来的,只把自己的东西搬过来就行了。 他没那么多讲究,办公室不过就是工作的地方,有间屋子,有桌椅板凳,不用站着办公便好。这一点,倒和厉元朗非常相像。 金胜撒给厉元朗一支烟,自顾点上问:“元朗,今后有什么打算?” 在金胜面前,厉元朗也不藏着掖着,除了必要的尊重之外,说话自然直白了许多。“我听从县长的安排。” 金胜身体前倾,胳膊肘支在桌面上,以商量的语气的说:“元朗,你也知道我关于咱们县发展经济建设的那份蓝图计划里,重中之重就是水明乡。” 金胜说的没错,水明乡四周连接六个乡镇,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可也因为这点,水明乡滞后的经济和落后的发展,辐射影响到周围那六个乡镇。如果水明乡经济起飞,同样也会带动附近其他几个乡镇的发展。一点带一面,一面带一片,就会将整个甘平县整体经济提上一个新台阶。 “县长,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水明乡?”厉元朗试探道。 “唉!”金胜深深叹口气,“我心里也纠结啊,让你去水明乡最合适不过了,可你也知道,我刚主持县政府工作,千头万绪,需要做的事情非常繁多,也非常复杂。另外,我这个代县长到年底换届,能否顺利过关都是未知数,我身边需要有人,尤其是你。” 听出来了,金胜这是要把厉元朗留在身边,不打算外放到水明乡,可水明乡的确要有个能力强的人去,才能镇住盘根错节而又根深蒂固的本土势力。 谁合适呢? “你觉得天侯行不行?”金胜思来想去,只有季天侯可以使用。他是自己的学弟,更主要的是值得信赖,搁在那里放心。 “天侯嘛……”毕竟是他厉元朗最好的哥们,于公于私,厉元朗都不会阻挡人家升迁之路。 不过说句实话,季天侯真不是合适人选,他性子太急,干事情冒进,爱犯意气用事的毛病,小节方面也不太注意,容易给对手可乘之机,抓住小辫子不放。 所以在季天侯人选方面,厉元朗犹豫了一下。金胜似乎看出来,也点头承认:“天侯身上有些小毛病,咱们勤督促着点吧,目前态势下,也只有他可以考虑,没有其他人选了。” “好吧。”厉元朗也无良策,就问金胜,准备给季天侯安排什么职务?副乡长还是常务副乡长? 季天侯政府办副主任是副科级,同级调动,也只能任这两个职务之一。 “副书记、乡长,政府这方面的事他要管起来。马胜然是老书记了,在水明乡干了快二十年,不好动他。”金胜的话应该是有九成把握,他不是满嘴跑火车的那种人,喜欢乱说。 季天侯任水明乡乡长,级别提拔到正科,厉元朗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也是正科。在金胜成功登上县长宝座之后,对他帮助最大的两个人,都做了人事上提级的实权安排,也是投桃报李,有情有义。 就这样,金胜先跟厉元朗商量妥当,才将结果告知季天侯。看得出来,金胜对厉元朗不止偏爱,还偏心。 主要还是能力问题,不仅仅是厉元朗和水庆章的特殊关系,以及牵线搭桥帮他上位。更是通过几件小事,金胜感觉厉元朗这人头脑机智聪明,办事圆滑,能忍则忍,能屈能伸,实属难得人才。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厉元朗能为他所用,实在是幸事。 厉元朗还在金胜办公室说话时,就接到了于鹤堂打来的电话,这一次他一反常态,说话很客气,都把“您”字说出来,完全不隐藏的,实事求是转达出方玉坤要见厉元朗的要求。 挂断手机,厉元朗笑着问金胜:“县长,方书记要我去一趟,你不好奇吗?” “意料之中的事。”金胜也是眯眯笑着回答:“做好准备,他要重用你。” “和我想的一样。”厉元朗也不隐瞒想法,淡然说道:“直白来说,他是要拉拢我。” “你小子啊,比我说话还实在,哈哈……” 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县政府一号办公室的屋子里…… 第21章 打的就是你 还真让厉元朗和金胜猜对了,方玉坤先是和厉元朗聊了聊不咸不淡的***,才说出他的目的。 方玉坤抛出的橄榄枝可谓非常具有诱惑力。让厉元朗做他的秘书和文秘组组长,最重要的是,兼任县委办公室副主任。 光一个县委一秘,就足够吸引人的了,文秘组长一个正股级不算什么。县委办是正科级单位,主任都由县委常委兼任,比如于鹤堂,所以,这个副主任自然水涨船高,高配正科级。 如果换做旁人,一听到县委书记这么重视自己,还不美出鼻涕泡来,原地蹦三蹦都算轻的。只是厉元朗却没有任何喜悦,甚至还发愁,协助金胜在县政府站稳脚跟,年底成功过人大选举这一关,厉元朗责无旁贷。县政府主任,他必须要担当起来。 可这边方玉坤说的是那么的诚恳,还有意栽培他。驳面子很简单,一句话就可,关键是以后是在县委书记的领导下,金胜这一层大棚膜都不牢固,何况厉元朗又不是仗势的人,凡事都找领导撑腰他做不来,还是自己解决为妙。 厉元朗思索着并偷瞄方玉坤,观察他的眼神变化,闪烁之间他忽然明白方玉坤的想法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想简单了。 于是,心里有了主意的厉元朗直截了当的说:“感谢方书记的栽培和信任,我之前和水书记聊天时,水书记对我提过建议,要我以后多在实际岗位上发光发热,多接触县委办和政府办的事情,这对我自身提高修养很有帮助,所以我觉得……” 沉吟半句,厉元朗观察到一提水庆章,方玉坤果然眼睛瞬间像安装了手电筒,锃明瓦亮,心里便有了小九九。 “所以我觉得在县委这边当副主任,在政府那边兼任主任,符合对我自身的提高,更符合水书记对我的要求,他听了一定满意。” “噢。”方玉坤听闻频频点头,思绪一阵说:“水书记站得高望得远,深谋远虑,他的话我们一定执行。这样吧元朗,你的想法和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争取尽快放在常委会上讨论,早点定下来。” 其实厉元朗一早发现,方玉坤拉拢他的真实目的,无非是和水庆章搞好关系,刚才那一句“水书记听了一定满意”的话,就是说给方玉坤听的,而这也正是方玉坤希望得到的答案。 厉元朗贴着水庆章的标签,他一个县委书记讨好厉元朗,也就是讨好水庆章,这个意思必须表达出来,也一定要让水书记知道他方玉坤有意提拔厉元朗的这件事。 至于是否重用厉元朗,拿他当自己的知心人,可就两说了。全是做做样子,表面文章而已。 厉元朗读懂这些,心里也就释然了,这才搬出水庆章的名堂,编造了这些建言,糊弄方玉坤。反正他也不会真去查实,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走出方玉坤的办公室,厉元朗来到停车场,掏出车钥匙正准备开门,却接到一个手机号打来的电话。这个号码以前给他打过,只是他没有保存。 “晚上我请你吃饭,地方你选,甘平县我不熟。” 能把话说这么直白的,也就只有方文雅了,找不出第二个人。 厉元朗有心拒绝,晚上已经约了季天侯,他要去水明乡上任,厉元朗有几句重要的话嘱咐他,他不能爽约。 可方文雅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近乎威胁的口吻说:“告诉你,今晚你若不去,我就把听到的一些传言加工成真实情况告诉婷月,叫你好看!” 这边和厉元朗通着话,那边传来她不住的叨咕声:“这都什么水平,这点小事情都做不好,身边没有个得力的人真不行,秘书的事要尽早落实。” 秘书?对了,方文雅初来乍到,身边肯定没配秘书呢,正好小丫头苏婉芳还没安排,她人聪明能干,又是女同志,年龄也比方文雅小很多,真是一个绝佳人选。 “好,我答应你,今晚带你去吃甘平本地特色菜。我带个人过去你没意见吧?”厉元朗打着哈哈说。 “随便,你要不带人我还得带呢,咱俩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好听。” “一言为定,我稍后把地址发给你。”钻进那辆捷达王,厉元朗发动车子,直接开往县郊的城乡结合部。那是一片平房区,因房租便宜,是不少初来乍到年轻打工族的理想租住地,苏婉芳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在路上给 在路上给苏婉芳打电话的,别看认识小丫头有时间了,还一次没去过她的出租房,主要是男女有别不方便。 有些话其实就能在手机里表达清楚了,无非是让她晚上陪着厉元朗去和方文雅吃饭,还有好好表现,争取得到方文雅认可,他再帮着说几句好话,做秘书这事就水到渠成了。 只是手机那边乱糟糟的,是苏婉芳和别人吵架,还是男的,似乎不止一个人。 厉元朗担心苏婉芳挨欺负,他对苏婉芳有像小妹妹一般的爱护。他有个妹妹,三岁那年一家子出去玩,结果妹妹走丢了,父母急疯了满世界的找,至今也毫无音讯。 他妈妈因受此打击一蹶不振,没多久得急病撒手人寰。他爸借酒浇愁,整天抱着酒瓶子度日,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在他大二那年突发脑梗半身不遂。 把厉元朗急得都想退学,还是水婷月及时阻止他,他爸爸供他念大学不容易,就此荒废不是他的本意也不是他爸爸希望看到的。 治病需要钱,半身不遂更是费钱的病,厉元朗省吃俭用,课余时间打两份工,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这也是他严重缺钱的主要原因。 现在厉元朗条件稍微好了一些,就请个保姆专门照顾他爸,他也经常抽时间回去看望他老人家。 所以说,他对苏婉芳没有其他杂念,喜欢摸她头,也是哥哥关怀妹妹的下意识举动,干净的如清水一般纯洁。 闻听到苏婉芳在手机里和别人争吵,厉元朗心急如焚,开车速度飞快,按照苏婉芳提供的住址找到她的出租房。 是在一条小胡同里,厉元朗七拐八拐的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离老远就能听到有个公鸭嗓的男子在那里叫嚣,说他孙毅看上的女人,从没跑出过他的手心。 厉元朗冲进院子里看到,苏婉芳站在房门口,正被一个穿花衬衫,染着黄毛,胳膊上有纹身,脖子上挂大金链子的瘦高个男子抓住手腕,而男子身边还有两个流里流气的帮手,一个染着红毛,一个染蓝毛,都抱着胳膊在一旁起哄看热闹。这仨人年龄都不大,也就二十多一点,可做派跟小混混没区别。 苏婉芳拼命挣扎,嘴里面不住骂黄毛是色狼赶紧放手,她越这样,黄毛贱皮子越是兴奋,还说他孙毅就稀罕性子刚烈的,这样才有征服欲。 他那俩哥们红毛和蓝毛在旁边又吹口哨又拍巴掌,大言不惭的管黄毛叫孙哥,管苏婉芳叫嫂子。 气得苏婉芳脸色通红,浑身扭动反抗,本来就波澜壮观的山峦微微颤动,把个黄毛馋的直舔嘴唇,恨不得上去吃一口,并嬉皮笑脸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抓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厉元朗抄起身边一根木棍大吼一声冲上去,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都能听到骨头碎裂声音。 木棍正好砸在黄毛罪恶的那只胳膊上,把他疼得“嗷”的大叫起来,整个身体一躬,像个大虾米似的。脸上因为巨疼,五官扭曲在一起,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变得狰狞可怕,好似白无常现身了。 而红毛和蓝毛见此情景顿时一惊,厉元朗不会武术,没有以一敌三的能力,要想取胜,只有采取突然袭击和一鼓作气,丝毫不给对手反击的机会。 他抡起木棍上下纷飞,打完黄毛又打红毛和蓝毛,直到把这仨人赶到院子外面这才罢手。 厉元朗身体一横,紧紧护在吓得发愣的苏婉芳身前,用棍子一指黄毛他们三个,厉声喝道:“还不滚,要不然把你们屎给打出来。” 好霸气!把这三个小混混都给吓傻了,尤其看见厉元朗双眼通红,面沉似水,正义感爆棚的气势,身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黄毛疼得脑门上渗出冷汗珠子,托着那只被打得不敢动的胳膊,好一会儿才恶狠狠的咬牙骂道:“你他妈是谁,敢打老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身边的红毛也跟着叫嚣:“知不知道孙少他爸是谁,分分钟让你进牢房啃窝窝头。” “我们孙少他爸是城关派出所的孙所长,你等着,我这就给孙叔打电话,让他派人来抓你!”蓝毛急忙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送到黄毛耳边。 哼!原来不是小混混,是缺少家教的官二代,真给当官的脸上抹黑。 厉元朗闻听反而镇定自若了,用棍子一指那三个,义正言辞的喝道:“打的就是你!” 第22章 收拾警界里的败类 黄毛强忍剧痛,对手机那头说了句:“爸,我被人打了,快来给我报仇。” 也不知手机那头如何回应的,反正黄毛冲着厉元朗恶狠狠瞪了一眼,在红毛和蓝毛搀扶下,怒气冲冲走了。 等红毛他们一离开,苏芳婉顿时吓得差点瘫倒在地,多亏厉元朗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 身体难免有些接触,特别是厉元朗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地方,赶紧把手往下挪了挪,抓住苏芳婉胳膊肘处,并搀扶她走进屋里。 这是个只有不到三十平米的老少屋,一侧是走廊,尽头有厨房和卫生间。而那个十几平米的房间,是客厅和卧室连在一起的,显得格外狭小。 不过,收拾的很干净,窗台上摆着几盆花,散发出清爽怡人的花香,再有身边苏芳婉少女独有芳香,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十分舒爽。 厉元朗扶着苏芳婉坐在沙发里,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并询问事情的缘由经过。 苏芳婉喝了点水,缓过劲来,竟然扑进厉元朗怀里呜呜痛哭。厉元朗双手张开,并逐渐的慢慢放在她后背上轻拍几下安慰道:“小丫头,咱们不哭了,有啥事告诉大叔,大叔给你做主。” 他嘴上这么说着话,心里却一百个不舒服,由于小丫头紧蹭着他的胸膛,虽然有丝织物阻隔,摩擦起来也十分敏感。再有,苏芳婉受委屈的模样,让他又爱又怜,也跟着心酸不好受。 苏芳婉在哽咽声中,断断续续讲出经过。黄毛名叫孙毅,是派出所的协警,红毛和蓝毛是他朋友。 孙毅早就觊觎苏芳婉的美貌,时不时语言挑逗一下或者趁机摸个手啥的占些便宜。今天中午,孙毅和那俩狐朋狗友正在附近小酒馆喝酒,一眼瞥见出来倒垃圾的苏芳婉。 在单位,苏芳婉一直按照厉元朗的嘱咐,穿得很严肃,平时那些容易暴露她发达事业线的衣服全都锁在柜子里。在家则相对放松些,喜欢啥穿啥,也不顾忌。 她今天穿的那件白色小衫,领口略微有点低。当时就把孙毅的色胆给勾起来了。都说酒壮英雄胆,孙毅算不上英雄,充其量不过狗熊而已。 仗着喝了几两猫尿,孙毅的胆子变得大起来,加之又有那俩损友起哄拱火,就以检查治安为由,骗苏芳婉打开院子门,继而对她动手动脚,还要趁机想把苏芳婉拉进屋子里就地正法。多亏厉元朗及时赶到,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厉元朗气得攥起了拳头,可苏芳婉也担心起来,孙毅老爸孙守成是城关派出所所长,听说很快就要提拔县公安局副局长,厉元朗打了孙毅,他爸不会就此罢休。 还有一个她没好意思说,孙毅别再把怒气算在她头上,到时候孙毅变本加厉,那么她的下场……想想都可怕。 “这个孙毅,哪有一点警察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小混混,此人不除,危害太大。”厉元朗下定决心,找个机会,非要把他清除出公安队伍不可。 他俩正说着话,房东老大爷敲门进来,老人家六十多岁,戴一副瓶底厚的眼镜,像个老学究。 房东唉声叹气的跟苏芳婉说,他才接到派出所来的电话,威胁说如果还敢让苏芳婉住在这里,就让他好看。他一个退休老教师,平头百姓一个,斗不过政府。 老房东没办法了,退给苏芳婉几百块钱央求她尽快搬走,最好是今天就搬。 看着老人家的无奈之举,厉元朗恨之入骨,收拾孙毅的心更强烈了。 “走吧,暂时住我家去。”厉元朗家三室一厅,一百平米,就他老哥一个人住,有空余地方安置小丫头。 苏芳婉也没别的地方可去,重新租房也需要时间,只好麻烦大叔了。 她的东西不多,厉元朗的捷达王一趟就装完了,载着苏芳婉去他家安顿好。 小丫头看到厉元朗屋子收拾干净利索,还以为是厉元朗请的家政,结果听到厉元朗经常打扫屋子干家务,非常奇怪,都说没本事的男人才干家务活呢,大叔在单位是领导,在家是模范男人,谁要是嫁给他,该多享福啊。 小丫头心田里情愫异动,忍不住偷偷看着厉元朗帮她安置行李,还傻笑起来,引得厉元朗直犯疑问,别不是刚才的事把她吓出毛病来了? 干活当中,厉元朗就把晚上和方文雅一起 雅一起吃饭的前因后果告诉小丫头。苏芳婉自是喜上眉梢,乐得直拍巴掌。 给宣传部长当秘书,也就是进了县委办,和她原来所在死气沉沉的老干部局不可同日而语。最主要的是,以后谁还敢欺负她,后面站的可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呢!那可是县委领导,大干部! 厉元朗只简单交代她几句,小丫头聪明,该怎么做自会有分寸,不用说太多。 收拾完毕,厉元朗和苏芳婉先后洗了把脸,苏芳婉还特意化了淡妆。不得不说,年轻女孩有年轻的优势,浑身上下透着青春活力和气息,稍微打扮,就能引人注意。 而且苏芳婉波澜壮阔的山峦很是特别,都比正在哺乳期的方文雅还要大上一个型号,方文雅别看到有自卑感就行。 “还是换一件宽松点的上衣吧。”厉元朗的意思让苏芳婉别打扮得太过火,普通一点最好。女人都有猎奇心理,让她穿得朴素,不显山不露水的,方文雅那里好交代,省得再把没必要的话传到水婷月耳朵里,他还得解释,麻烦。 收拾停当,晚上五点钟,厉元朗开车载着苏芳婉赶到“春姐家常菜”,这地方菜做得好吃,很有地方特色。 厉元朗早就定好包间,也把地址发给方文雅,坐在包间里静心等候方文雅的到来。 他刚点起一支烟还没抽到嘴边,忽然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外面呼啦啦闯进来三个警察。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肩牌上是一杠三个四角星花,一级警司警衔。 厉元朗毕竟在官场沉寂多年,对公安口多少也有所了解,这位一级警司行政上当属副科级,再结合苏芳婉听说的提拔副局长,还有年龄也匹配,这人估计八成就是孙守成了。 他猜的没错,眼前这位面色铁青的正是县公安局城关派出所所长孙守成。 接到儿子打电话说被人打了,孙守成正在一位能帮助他升任县公安局副局长的关键人物那里,暂时让孙毅先去看病,随后再说。 孙毅被厉元朗这一棍子打的不轻,右胳膊粉碎性骨折,三个月才能恢复。把孙守成气得鼻子没歪了,先让手下打电话威胁房东。至于打人凶手厉元朗,他这个层面知道不多,还是旧黄历,以为厉元朗不过就是不得烟抽的被贬老干部局副局长,他孙守成收拾个厉元朗还不绰绰有余。 本来,孙守成没打算这么快下手,他今晚约了那个大人物在这里吃饭,正好看见厉元朗和苏芳婉也一同进了包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机会难得,就从所里叫来两个小警察,自己也换上警服,抓人么,就要名正言顺。 孙守成背着手,冷脸看了看厉元朗,又瞄了瞄苏芳婉,阴冷的说:“我们接到举报,有人在这屋里进行非法交易,请你们二位协助我们走一趟。” 苏芳婉认识孙守成,吓得脸色大变,下意识的往厉元朗身边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浑身发抖。 厉元朗却不以为然,依旧叼着香烟,自顾点燃,喷出一口浓烟说:“你就是孙所长吧,我想问一下,我们进行什么非法交易了,你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 “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里搂搂抱抱,不是非法交易还是什么!”对于厉元朗轻蔑的态度,孙守成气得嗓子冒烟,好悬没抽了。更加坐实儿子没错,错就错在被厉元朗欺负了,这个仇非报不可。 “搂抱犯了哪家子王法?况且我们好好坐在这里,什么也没做,谁给你的权力胡乱抓人!”厉元朗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把孙守成吓得浑身一抖,妈的,一个小小落魄副局长竟敢对他这么大声讲话,也太把他放在眼里了。便就收起虚伪的面具,不讲客气的对手下俩小警察怒喝:“还他妈愣着干嘛,把这对给脸不要脸的男女给我抓起来!” 俩小警察唯孙守成是瞻,服从命令就是天职,一左一右奔向厉元朗,其中一个还掏出手铐子,那架势直接想给厉元朗铐上,把他当成罪犯对待。 擒贼先擒王,厉元朗不管小警察,从桌上抓起一个茶杯,“啪”的一下,朝孙守成的脑袋撇了过去。 孙守成好歹也是经过训练的,头一歪,茶杯撇空了,打在墙壁上,摔个粉碎。 把他气得暴跳如雷,从腰间摸出手枪,对着厉元朗大骂起来,恰在这时,包间门再次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人,阴着脸断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第23章 身兼二职 说话那人声音不高,却有足够的震慑力,厉元朗倒没觉什么,可把孙守成吓得不轻,拿枪的手直哆嗦。 气得那人上来一把夺下,对着孙守成二话不说抬手就打。“啪啪”左右开弓,接连打了六七个大耳光,只把孙守成打得眼冒金星,嘴角都渗出血丝来了。 “孙秘书,你……”孙守成不解的看着那人,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都傻了。 不错,来人正是孙奇,林木的秘书,也是孙守成极力巴结之人。 也不知道他翻家谱往上查了多少代,终于捋清楚,孙奇太爷的爷爷和他太爷的太爷是亲哥俩,二十六岁的孙奇比他大一辈,他得管孙奇叫小叔。 好家伙,一竿子支到大清朝。也行,只要帮自己弄上公安局副局长,别说管你孙奇叫小叔,就是叫祖宗都乐意。 孙守成警龄不短了,混到派出所所长才弄了个副科级。前一阵子,一位副局长到站退休,终于空出个名额,这让局里许多人死死盯住这个位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众多候选人里面,孙守成不占大便宜,别的不说,光上面没有人替他说话这一项,就是他的硬伤。 孙守成急得抓破脑瓜皮才想起孙奇这个人。他先下手为强,得知林木兼任政法委书记后,第一时间去找孙奇拉关系。 孙奇本来对孙守成没什么好印象,他那个惹事儿子孙毅,纨绔子弟,好事不干坏事做绝,吃喝嫖赌抽,他哪一样都占全了。 只是自己和孙守成的老家都是孙家庄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屯亲。关键是,林木刚刚兼任政法书记,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做事提前亮,永远是孙奇的座右铭,也是林木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何况,孙守成再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好歹也算亲戚,是亲三分向,该帮的他还要帮。 别看政法委书记没有直接任命县公安局副局长的权利,可它是公安局主管部门,就连县公安局局长何永志都是政法委副书记,有权向公安局党委施压,政法委书记的话,他这个公安局长怎么也要掂量掂量。 就是说,林木一旦替自己打招呼,何永志在向市公安局推荐提名时,一定会考虑孙守成这个人的。 有了这层关系,孙守成喜出望外,这也是他不把厉元朗放在眼里的主因。一小小副局长,和他一个级别,打了他儿子不说,刚才又拿茶杯撇他,是可忍,婶不能忍,这才一着急把枪掏出来,那架势恨不得一枪崩了厉元朗。 厉元朗纹丝未动,脸上看不到任何惧怕之色,好似孙守成拿的不是手枪,而是一根烧火棍。但是看到孙奇当面敢抽孙守成大嘴巴,也是令他吃惊不小。 孙奇打完孙守成,还对着他破口大骂:“你个傻孙,竟敢对厉主任不敬,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不是想死!” 随即,孙奇大步跨过来,还使劲瞪了孙守成一眼,拱手抱拳,陪上笑脸对厉元朗说:“厉主任,误会,全是误会,都怪我管教不严,让我这个大侄子冒犯了您,向您赔罪!” 孙奇这番话除了赔礼道歉之外,还在向厉元朗传递一层信息,孙守成和他有亲属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希望厉元朗放孙守成一马。 偏偏这个孙守成记吃不记打,捂着被扇通红的脸颊,呆呆问道:“厉主任?什么厉主任,他不是老干部局被贬的副局长厉元朗么?怎么成了厉主任了。” 提起这茬,孙奇怒吼孙守成闭嘴,然后又笑着对厉元朗说:“厉主任可能还不知道,下午刚刚开了常委会,已经通过任命,任命您为县委办副主任兼政府办主任,恭喜厉主任高升。” 厉元朗微微一笑,心说方玉坤真是快刀斩乱麻,自己前脚提出这个要求,他后脚就给办了,水庆章面子是给足了。 不过他还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噢,噢”的连连点头。孙奇都这么对他了,他也不想揪着孙守成不放,但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清楚。 “孙所长,今晚看在孙秘书的面子,我不追究你。可我也要警告你,还有你那个为非作歹的儿子,今后再敢为难苏芳婉,欺男霸女,别怪我没提醒你,就不是说说的这么简单了。一个小混混竟然成了协警,这是给我们县公安局抹黑,更是给县委、县政府抹黑!”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守成总算明白,今晚他是撞到枪口上了。厉元朗是产房传喜讯,人家升了。名头还不小,县委办副主任兼政府办主任,不是和县委书记打交道就是和县长天天见面,真要是一个不高兴,收拾他一 拾他一个小小派出所长还不跟玩似的。 可真是的,今天出门咋没看炎黄历呢,上面是不是有不宜出行的提示,认栽吧。原打算借此敲厉元朗一笔竹杠,陪他儿子医药费。现在倒好,他哪敢提这茬。一想起来真是后怕,多亏孙奇及时出面化解,否则难以收场。 “厉主任,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啪啪几下,孙守成忍痛愣是又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在厉元朗一句“好啦,你走吧!”近乎逐客令撵他,这才点头哈腰出了包间。 孙奇也摆手告辞,等一走出包间,就指着孙守成鼻子,恨其不争的说:“你说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还上不去?就是因为消息不灵通,脑袋瓜子笨。听没听见,明天就把你儿子赶出派出所,要想当上这个副局长,你儿子就给我消停点,少惹事!” “是、是。”孙守成唯命是从,一个歪屁不敢放,孙奇这个秘书都归厉元朗管,他算个毛线啊。 关于他俩回包间怎么商量不提,单说这几个人走后,苏芳婉都看傻了。剧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大叔简直牛掰了,不仅升官,还把欺负她的人彻底修理一遍,真过瘾。 以后可得好好跟着大叔干,准没错。 苏芳婉喜眉笑眼的夸赞着厉元朗,手舞足蹈,浑身都是戏,把个厉元朗都逗乐了,手摸着她的头,笑说:“别光顾着高兴了,一会儿方部长来,我嘱咐你的话一定记住。她这人好接触,心直口快,属于吃软不吃硬,你只要……”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门轻轻一推,方文雅从外面款款走进来。 她换了一件水粉色连衣纱裙,将婀娜多姿的身材完美展现出来,波浪形长发披散开来,更透着成熟少妇的别样风韵。 “我是在夸你,哪有说坏话。”厉元朗半开玩笑,并趁机给方文雅介绍认识苏芳婉。 女人都是敏感动物,两人握手之际,相互打量起对方,方文雅随即莞尔一笑,问厉元朗:“原来她就是苏芳婉,你的粉丝?” 听出来,方文雅一语双关,肯定是听到厉元朗和小丫头的传闻了,好在没有乱说,只说是自己的粉丝,没扯别的。 “方部长别误会,大叔和我在一个单位,看我一个人在县城孤苦伶仃,对我非常照顾。其实大叔不止对我好,对我们局其他人也同样好,不摆官架子,不爱训人,和我们商量着干工作,大家背地里都管他叫‘善人’,是善良的善。” “呵呵。”方文雅笑得花枝乱颤,说厉元朗心好,这点她信。 三人说笑间分宾主落座,方文雅有些忌口,油腻辛辣不能吃,厉元朗就点一些清淡而又有特色的菜肴,酒是不能喝,他要的矿泉水,二位女士竟然异口同声都点了柠檬水,口味出奇的一致。 等菜的空档,方文雅告诉了厉元朗下午开常委会的事情,厉元朗又一次听到自己晋升的消息,不惊不喜,表情平静,相当的沉稳。 方文雅对厉元朗又高看一眼,不仅仅是今天中午他替自己解围,更主要的是,厉元朗身上成熟稳重,机智果断,有他在身边,感觉非常安全。 估计水婷月就是看上厉元朗这一点的,以前在她面前没少提及厉元朗,还夸他如何如何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几次接触下来,果然不简单。这个人,将来前途不可估量,一定大有作为。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也很成功。一开始方文雅对苏芳婉有些提防,把她当成水婷月的威胁和竞争对手了,结果一聊起来,二人有许多共同爱好,喜欢喝柠檬水,喜欢看韩剧,就连化妆品的牌子都一样。 女人本身就有共同语言,何况爱好相近,越聊越投缘,后来都把厉元朗晒在一边,弄得厉元朗这个郁闷,他反而成了灯泡,多余的人。 吃晚饭,厉元朗开车先把方文雅送到县委招待所,方文雅已经同意,明天就去找于鹤堂办手续,把苏芳婉调过来当秘书。 之后,又和小丫头回家。进到家门,接到季天侯的电话祝贺,听里面喧闹嘈杂,季天侯在外面有饭局,定好明晚哥俩再聚。 厉元朗忙碌一天,洗了个澡早早睡下。小丫头一是换地方二来心里高兴,这个晚上,她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厉元朗就接到组织部长王祖民的电话,通知他到组织部办手续,他被正式任命为甘平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兼甘平县人民政府办公室主任。 从今天开始,厉元朗正式走马上任,开启崭新的一页。 第24章 新官上任琐事多 上午八点半,厉元朗准时坐在王祖民的办公室里。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祖民状态奇佳。扔给厉元朗一支烟,笑呵呵的开场白竟然是:“徐书记对你印象很好。” 提到徐忠德,二人心照不宣,都是自己人,说话也就随便了点。 王祖民深吸一口烟,略有所思道:“元朗,作为老大哥,我提醒你一点,县委这边你最好挂名,别做实质性工作,要不然你会吃不消的。” 厉元朗何等聪明,一点就透。他这句话有两层含义,一个是,他插手县委事物,方玉坤不一定高兴,于鹤堂更加不爽。 官场上讲究站队,厉元朗是水庆章的人,也是金胜信赖的人,和方玉坤还有于鹤堂不在同一战线上,对他肯定有提防。 二来,厉元朗又是政府办主任,那边一大摊子事情够他忙乎的了,再加上县委办这边,他又没长三头六臂,不可分身,难以应付过来。 “谢谢王部长的提醒,我会和于主任说清楚的。”厉元朗见王祖民端起茶杯喝水,便起身告辞。 之后,他又去敲开于鹤堂办公室的门。 “元朗主任来了,快请坐。”难得,于鹤堂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请厉元朗坐在沙发上。 厉元朗眼尖手快,看到于鹤堂保温杯里没水了,端起来去饮水机加满热水,而后拿起一个白瓷杯,放了一小撮茶叶,给自己也沏了一杯茶。 “呵呵。”于鹤堂半开玩笑说:“到底是干秘书出身,老本行还没忘记。” “在于主任面前,我还是个小学生。”厉元朗倒不是有意奉承于鹤堂,于鹤堂也是从县委办综合组的普通科员干起。后来受到某位领导赏识,一步步的由秘书再到县委办副主任直至今天的主任。 厉元朗春风得意那阵子,于鹤堂就是县委办主任,一晃几年过去,他还是县委办主任,职务没变原地踏步,只能说明一点,于鹤堂上面没有政治资源。 官场上,政治资源有绝对性作用,上面没人赏识你没有人替你说话,谁知道你老大贵姓,将来提拔任用,更想不到还有你这个人。 二人客套一番,于鹤堂便和厉元朗谈起县委办的分工问题。县委办下设文秘组、综合组、县委督查室还有司机班等机构,除了于鹤堂这个主任外,加上新任命的厉元朗共有四个副主任。厉元朗才来资历浅,排在最后一位。 其他三个,有一个是常务副主任车广深,县委办二号人物,仅次于于鹤堂。另外两位厉元朗也都认识,毕竟他原来所在的老干部局,隶属于县委下面的组织部管辖,一个大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见面点头打招呼也是常有的事儿。 于鹤堂和厉元朗商量,前一段时间领导们出事后,就进行过一次大范围的分工调整,如果再来一回恐怕不妥,要不然就把后勤一小部分和司机班划给厉元朗管辖,可不可以? 厉元朗明白,县委办名声在外,实际上就巴掌大点的一块地方,大家各司其职,自己如若插上一杠子,反倒会引起人们反感。 于是他说:“谢谢于主任对我的信任。您也知道,政府办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我两头忙起来怕吃不消,您看……不如县委这边还是由您和其他三位副主任多操心,我做个听命令的就行了。” 言外之意,厉元朗是想在县委办挂个名,不干事更不争权,落得个清净,好全力以赴把工作重心放在政府办那边。 显然,这正是于鹤堂希望看到的结果,他脸上挂着的笑容立刻变得真挚起来,一个劲的表扬厉元朗识大体顾大局,即便厉元朗少来县委办,也要给他预留出一间办公室,方便以后工作安排。 还真让王祖民猜着了,县委那边真不希望厉元朗插手,反倒政府办可就不一样。厉元朗在政府办的一亩三分地是一把手,他说的算,有绝对话语权,大事小事都要找他拿主意。 厉元朗不是一个喜欢抓权的人,要想让自己轻松,就不能大事小事紧抓不放,安排具体的人负责具体的事,到时候找具体负责人过问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大家做完事情 完事情再找他汇报,听他指示。干活不累,还让大家伙干劲十足,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中午的时候,金胜让厉元朗陪他一起去政府机关食堂就餐。食堂这一块也是厉元朗负责的,得到通知,政府办副主任田东旭屁颠跑来,询问金县长的口味有没有忌口的。 厉元朗觉得好笑,金胜做了多年副县长,也没人关心他吃饭的习惯问题。现如今一步登顶成为政府大院的南波万,立刻就成为官员们的研究对象。 也是,县政府副县长有好几位,县长却只有一个。别看职务名称就差一个字,深层次内涵却差了许多,简直是天壤之别,无法比较。 厉元朗告诉田东旭,金县长吃饭随便,口味上没有要求。不过,考虑到领导日理万机,为身体着想,最好是少油腻多清淡。中午就他们俩人,别搞什么花样,家常做法,三菜一汤即可。 田东旭连连点头,还掏出小本子记下来,乐呵呵走了。 金胜这一上午忙得可是脚打后脑勺,一刻也没闲着。先是召集其他几位副县长开会重新分工,研究部署今后县政府的工作方向,要以发展经济建设为中心。 紧接着,又先后招见各大局一把手谈话,尤以财政局、商务局、建设局、交通局这些与经济发展休戚相关的职能部门为主。 结果厉元朗在他班公室外面足足等了近一小时,金胜才伸了个懒腰,连连打着哈欠。 “县长,光干工作不吃饭可不行。”他指了指墙上的电子钟说:“都十二点半了,该去解决肚子问题了。” “哎呀!”金胜长出一口气,眨巴着眼睛拍了拍肚子说:“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走,吃饭去!” 去食堂的路上,金胜和厉元朗商量,他这几天实在太忙,抽不出一点时间,让厉元朗和季天侯谈谈,季天侯明天去上任,有些注意事情提前给他打打预防针。 就是金胜不提醒厉元朗也想着这事,他已经和季天侯约好,下班后去他俩以前常光顾的农家院喝酒。 其实他已经知道,季天侯的任命文件一下来,不少之前和他忽近忽远的所谓朋友哥们,都邀请他吃饭喝酒,玩一条龙服务。 季天侯也是来者不拒,什么样的饭局他都去,多年媳妇熬成婆,终于当家做主人,有些忘乎所以。从昨晚到现在,听冯芸向厉元朗抱怨,就没见季天侯清醒过。 有些话,必须当面和他交代清楚,否则后患无穷。 田东旭还真是尽心,厉元朗让他准备三菜一汤,这家伙倒好,的确是三个菜,可每盘菜都有洗脸盘那么大,还雕花雕孔雀,海鲜鱼肉蛋蔬,种类齐全,丰盛程度不比国宴差多少。 金胜一见,立马拉下脸来,背着手不肯入座,并质问恭敬站在一旁的田东旭:“这些菜是不是你的主意?” 田东旭察言观色,脑门渗出细汗珠,惊慌失措的点头称是。 “搞什么嘛,就我和厉主任俩人吃饭,弄这么多花架子,你这是让我金胜犯错误,传出去说我搞特殊化是不是!” 难得好脾气的金胜发了火,田东旭又羞又臊,脸也吓得白一阵红一阵。厉元朗见状马上过来打圆场,劝说金胜,菜做都做了,不吃也可惜,就让田东旭每盘菜拨出去三分之二,告诉食堂卖给同志们吃,剩下一小部分,由他和金胜二人消灭掉。 田东旭答应着,走的时候还不忘冲厉元朗深深点头感谢帮他说话。 “这个田东旭啊,真是……”金胜无奈的摇着头,和厉元朗坐下来,就着饭菜聊起他发展全县经济的设想和步骤。 整个下午,因为给手下放权,厉元朗落个清闲,抽机会给水婷月打了个电话,浓情蜜意,情话不断,彼此关系又有一个新的升华。 快到下班时间,厉元朗先去金胜办公室问他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指示的。金胜忙着写东西,摆手说没有,还提醒他别忘和季天侯见个面。 等走回自己办公室,厉元朗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夹上公文包离开,手机响了,还以为季天侯等不及催他,可一看号码,顿时一愣,是韩茵? 第25章 情理难相宜 “元朗,听说你高升了,祝贺你!” 今晚的韩茵,可比前一阵厉元朗上电视挨处分的冷冰冰判若两人,也温柔许多。 “韩茵,你不会是仅仅打祝贺电话这么简单吧,有什么话直说。”和她一起生活五年,厉元朗了解韩茵这个人,无利不起早,求人才说话,非常现实的一个女人。 “也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吃个饭,庆贺你高升。” 她没说实话,厉元朗也没兴趣追问,正好季天侯的电话打过来,就告诉韩茵,他今晚没空,改天再说。不等韩茵回复,厉元朗匆匆挂断手机,开车离开政府大院。 见到季天侯,他正在打着电话,摆手示意厉元朗坐下,对着手机那头说:“你们先喝着,我这边还有事,过一会儿就去。” “天侯,你真够忙的。”厉元朗倒了一杯清茶,笑呵呵说。 “没办法,我还没上任呢,水明乡的一些个部下就来找我,往我靠拢,我也是身不由己。”季天侯从兜里掏出一盒软中华,自己抽出一支,然后将烟盒推到厉元朗面前。 厉元朗手拿中华烟盒摆弄着,不仅唏嘘。自己不过抽十几二十几的香烟,季天侯以前也差不多。现如今鸟枪换炮,一下子提升档次,都抽六七十的中华了。 “天侯,金县长忙得脱不开身,让我和你聊一聊水明乡的情况。”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说。 “县长对我还真是上心,我知道,在我的任命上,常委会有不同意见,还是县长力排众议保举我。元朗,我……” 厉元朗摆摆手说:“天侯,咱俩是十多年的老哥们老朋友,我也不拐弯抹角,有话我直说了。县长为你可是下了保票,你一定要干好。水明乡在全县这盘经济大棋中,意义重大。” “我懂。”季天侯深有感触道:“这两天接触水明乡的人,我多少了解一些。马胜然是坐地虎,在水明乡扎根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之前已经赶走五任县里任命的乡长,他依旧坐在书记宝座不动。说明什么,说明他在上面有人……” 季天侯指了指屋顶天棚,小声道:“不在县里,也不在市里,他省里面有人。” 噢?厉元朗剑眉一挑,心说真是人不可貌相,一个小小的乡党委书记,竟然会和省里搭上关系? “有人也无所谓,毕竟他水明乡党委归县委管辖,我就不信马胜然能脱离县委,把水明乡弄成他的独立王国?”厉元朗一听就来气,水明乡这么多年一直抱着聚宝盘要饭吃,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干部的问题。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车头不走了,车厢还跑个屁呀! 马胜然在水明乡一待就是二十几年不挪窝,不是县里不动他,是他自己坚决留在水明乡,就是给他副县长都不换。 厉元朗越发觉得,季天侯和马胜然之间肯定要有一番斗法,就是不知道季天侯是不是马胜然的对手。 有些话,季天侯爱不爱听厉元朗也得说。“天侯,抛开马胜然,你去水明乡先要干的事情有没有打算?” “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季天侯说道,他在政府办沉浸多年,自然也有一套响当当的理论博学。 厉元朗可不想听到这么空洞的语言,他耐心的嘱咐季天侯,多下村屯走走,水明乡山区多,有得天独厚的发展基础,多在山产品加工上面做文章。另外,他们的大学同学里面有好几个是做生意的,如果能说服他们来水明乡投资,势必会带动水明乡的经济有个大发展。 这些可都是厉元朗多年夙愿,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施展。如今季天侯去水明乡,厉元朗就把压箱底的想法全部奉献给季天侯,让他少走弯路,直接上手,也为他的政绩和今后仕途加上一个重重的砝码。 “元朗,我听你的,一手抓经济,一手和马胜然他们斗,我就不信了,我一个堂堂的政府乡长,干不趴下马胜然一个老糟头子!” “天侯,不是让你去内斗,发展水明乡的经济才是关键……”厉元朗又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知道了。”恰在这会儿,季天侯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来,他接听几句挂断后,端起面前的酒杯对厉元朗真情的说:“你对我季天侯的肺腑之言我记下了,你的情我也记下了。今后,你在政府办,我在水明乡,如果有什么政策倾斜可别忘了哥们。来,咱哥俩干掉这杯酒,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咱哥俩来日方长。” 说毕,季天侯一口喝干,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轻轻怼了他一拳,笑哈哈转身离去。 望着季天侯留下的 侯留下的酒杯,厉元朗无奈苦笑。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季天侯听没听进去,路都给他铺好了,道也指清楚,以后的路,就全靠他自己走了。 一个人喝酒没意思,厉元朗顺手掏出手机,给水婷月发出一条微信:“干嘛呢?是不是在想我?”下班之后,水婷月在家不自由,不能打电话,微信就成为他俩的联系工具。 老半天,水婷月也没有回复,却接到韩茵的电话。其实,刚才他和季天侯谈话时,韩茵就已经打来过,只是厉元朗挂断没有接起。 “厉元朗,你什么意思,当大官了,不愿意搭理我这平头小百姓了是不是?”韩茵开口质问厉元朗,不过这语气倒是她曾经的影子,要是温柔贤婉,厉元朗还真不适应。 “刚才忙没时间,说吧,什么事?” “请你吃饭,做不成夫妻做朋友总可以吧,一日夫妻百日恩,这点面子你就不给?” 厉元朗一想,韩茵好歹和他在一张床上睡了五年,不看憎面看佛面,不就是吃个饭么,又不是睡觉。索性答应下来,按照韩茵提供的地址,开车到了她家楼下。 这是一处新建小区,韩茵家住在高层的十楼。今晚的韩茵化了淡妆,不得不说,韩茵的确美丽,稍微打扮,就透着妩媚。再加上穿着白色纱裙,她本来皮肤就白,露在外面的胳膊如白藕一般滑润。若隐若现能看到里面的内衣轮廓,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令人眩晕。 好在厉元朗吃过看过,免疫力比一般男人强悍,没有被韩茵故作媚态给迷惑住。进来后,将在路边买来的一束鲜花送给她,韩茵喜欢花,这些都是她喜欢的品种。 “谢谢。”韩茵痴情的深闻着,双肩略微一抖,冰冷中终于显现出欢笑的喜悦神色。 房子不大,也就六十多平米,装修不豪华,但是收拾的干净温馨。韩茵已经做好饭,厨房餐桌上摆放着餐盘刀叉,看来她请自己吃得是西餐。 韩茵喜欢情调和浪漫,估计又是在搞烛光晚餐那一套,只可惜,物是人非,显然现在这么做不合适。 “请坐。”韩茵将鲜花插在花瓶里,请厉元朗坐下。她则拿来两只蜡烛和一瓶红酒,并端上来两只大盘子。 一大盘煎牛排,一大盘蔬菜沙拉,这两样是韩茵最爱吃的,以前他俩经常吃西餐,每次必点。 韩茵点燃蜡烛,甩灭火柴时,身体难免抖动,引起厉元朗一阵注意,多日不见,韩茵的事业线好似发达不少,不似以前的小旺仔了。 “韩茵,就别搞那一套了,咱俩就是朋友。”厉元朗故意把“朋友”二字说的很重,也是提醒她,不要忘了彼此的身份。 韩茵倒是听话,撤下蜡烛,和厉元朗面对面坐下,给彼此倒了一杯红酒,端起酒杯,柳眉一挑深情满满的问:“元朗,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厉元朗愣愣摇了摇头。 “今天是你我相识六周年。”韩茵摇晃着杯里紫红色的酒液,动情的叹息:“只可惜,都是回忆了。” 被韩茵这么一弄,厉元朗心里有些不好受,赶紧岔开话题,询问韩茵到底有什么事求他。 “我在县电视台干了八年,人生能有几个八年?我已经三十岁,腻烦了播音,想转入幕后干点实际工作。我们台的新闻部主任一直空缺,台长也有意于我,只是文广新局的贺局长一直卡着不放。元朗,你是政府办主任,你给贺局长打个招呼,他不会不卖你这个政府办主任的面子。” 说来说去,这是韩茵让厉元朗为她大开方便之门,厉元朗有些抵触。毕竟自己刚上任,就动用手中权力以权谋私,传出去不好听,也不是他为人为事的本意。 于是他委婉劝说韩茵:“你还是在播音主持岗位上锻炼两年,贺局长不是卡着你不放,而是你的学历不够,把你提上去,那些比你学历高的人会怎么想?难以服众。这两年你先学个本科学历,到时候等你各方面条件都够了,我会帮你说话的。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你也早点休息吧。” “等等!”韩茵见厉元朗起身要走,就从桌子上端起厉元朗的酒杯,款款走到他面前,伤感道:“我就这么令你反感,连坐下来陪我喝一杯的心情都没有?元朗,不管你帮不帮这个忙,我都不记恨你也不怨你,来,咱俩喝完这一杯,你爱干嘛就干嘛去,我不拦着你。” “好。”厉元朗拿过酒杯,和韩茵对碰一下,玻璃器皿发出清脆声响,他仰脖一口喝光杯中的紫红色酒液。 韩茵也探出红唇,衔在杯沿上,眼望着厉元朗,神情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魅笑,一饮而尽…… 第26章 要出事! 跟韩茵喝完这杯酒,厉元朗就觉得红酒不对味,有些涩涩发苦,一皱眉头,第六感告诉他,这里不宜久留,转身大步往门口走。 刚到门口,天旋地转一般,眼前发花,还口干舌燥。 “怎么了?”韩茵赶紧过来一把扶住厉元朗,关心问起他。 “给我拿一杯水,我渴得厉害。” 韩茵扶着厉元朗坐在沙发里,端来一杯水让他喝下,结果厉元朗还没喝完,忽然一头倒下,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睡了很久,厉元朗睁眼醒来,外面的天都亮了。他躺在沙发里,身上还盖着一条夏凉被,关键是,身上的衣物完好,也没有什么异样感觉。 厉元朗头痛欲裂,坐起来双手使劲按住太阳穴揉起来,回想起昨晚的经历,应该是那杯酒有问题。但是他也想不通,也没见自己和韩茵发生过什么,韩茵干嘛往他酒里面下药? “你醒了。”韩茵身穿薄料纱质睡裙慵懒的靠在卧室门口,双手环抱在胸前,看向厉元朗。 “为什么这样做?”厉元朗冷着脸质问她。 “什么跟什么啊?”韩茵生气的不解回应着。 “我是问你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哦,原来是这事。”韩茵不以为然说:“我寻思昨天是咱俩认识六周年,就想着留个纪念。结果你一睡不醒,怎么叫也叫不起来,结果啥事也没干成,哼,一定是买假药了。” “你!”把厉元朗气得差点蹦起来,手指韩茵半天说不出来话。这个女人怎么想的,咱俩都离婚了,还搞什么纪念日,纪念也就纪念了,日字想都不要想。真是服了她! 厉元朗气哼哼的把身上的夏凉被抓起来狠狠扔在沙发上,可能起来起猛了,眼前一阵发花,他稳了稳神,也不理韩茵叫他,踉踉跄跄扶着墙走出去。 等他回到自己家里,小丫头苏芳婉迎上来,急切询问他昨晚怎么没回家,打了好多遍电话他就是不接,都把小丫头担心死了,差点要去报警。 “没事,喝多了。”厉元朗摸了摸苏芳婉的头,去卫生间快速冲了个热水澡,总算感觉好一些。 苏芳婉已经做好早餐,咸菜和稀粥,还有买来的油条和包子。 厉元朗也是饿透了,喝了碗稀粥还吃了两个包子,肚子里有食,精神头也足了,就问起苏芳婉昨天工作上的事情。 于鹤堂办事还算利落,主要是方文雅催得急,当天就办好苏芳婉的调转手续,让她去方文雅那里上班了。 “你不知道,大叔,我离开老干部局时,杨绵纯脸上那个献媚样,都让人恶心。”嘴里嚼着油条,苏芳婉眉飞色舞讲起那段经历,局里好些人对她那个羡慕,就连杨绵纯都亲自把她送到大门口,真过瘾。 厉元朗为之一笑,这种事情他见多了,见惯不怪。他关心的是,苏芳婉在方文雅那里干的怎么样,秘书讲究心思缜密,眼尖手快腿勤勤。苏芳婉脑袋瓜够用,缺乏经验是硬伤。 “方部长干起工作来非常认真,就是有点操之过急,事事想做圆满。不过对我非常好,很有耐心。” “噢,那就好。”厉元朗放下心来,方文雅性子直爽,有一说一,能对苏芳婉有耐心,很难得,或许她俩投缘吧。 & 苏芳婉接着说:“别看方部长平时笑呵呵的,发起火来好吓人,昨天文广新局的贺局长汇报工作,就被方部长训了个狗血喷头,你没见贺局长走的时候,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文广新局归宣传部管,正是方文雅的地盘,一想起韩茵煞费苦心的求他帮忙,厉元朗不住摇头苦笑。多亏没答应,若是让方文雅知道,再传进水婷月耳朵里,指不定弄出什么事端来。 开车把苏芳婉送到县委大院,厉元朗调转车头正好和林木的奥迪车碰上。奇怪的是,林木摆手让司机停车,降下车窗主动跟厉元朗打起招呼:“元朗,早啊。” 厉元朗握着方向盘也问了声:“林书记,早。” 林木微笑着点头,似是喃喃自语:“方书记全力抓党管党,金县长要大力发展县域经济,这两项嘛……呵呵,看似不相关,恐怕会有冲突,方书记一会要召开全县党员干部会议……”随即一拍司机椅背,奥迪车开走了。 他意味深长的话令厉元朗细细品味着,一打方向盘,直奔县政府大院而去。 在他办公室门口,遇见一个人正在原地站着,东张西望似乎等他。 郭亮! 郭亮是原县长耿云峰的秘书,耿云峰失落离开甘平县后,一直没有安排工作,弄得他几晚上睡不着觉,心知恐怕前景不妙。与其在家干等看老婆白眼,不如主动找上门,希望给新主任留个好印象,发发慈悲。 秘书这碗饭不好端,端好了,领导晋升,自然水涨船高,平步青云。端不好,领导被贬受难,秘书也受牵连,有可能沉此一生,再无出头之日。 “厉主任,早。”郭亮比厉元朗小三岁,三十不到。跟了耿云峰多年,提了副科,并没有兼任实权职位。身为小老弟,级别也比厉元朗差半格,又是落魄的他,对厉元朗非常尊敬。 厉元朗也没拿大,开门让郭亮进来并问:“郭秘书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郭亮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厉主任,您别叫我郭秘书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叫我小郭就成。我在家都休息两天了,过来想问厉主任,对我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有什么打算……” 郭亮局促站着,看到厉元朗桌上的茶杯,急忙将剩茶叶倒掉,涮了涮杯子,重新沏好一杯茶,双手恭敬的放在厉元朗面前。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厉元朗看着那么熟悉,倒是伺候过县长的人,有眼力见。 原本,办公室开会时,有的人提出把郭亮调到机要室当主任,标明副科级待遇即可。只是厉元朗没有同意,他对郭亮没有坏印象,耿云峰大权在握之时,郭亮这人一直很低调,没有仗着主子的光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在这一点上,说明郭亮这人本质不错。 “这样吧。”厉元朗坐在椅子上,示意郭亮坐他对面并说:“我和其他几位副主任研究一下,你先回去等我消息,这事我会尽快办。” “是,麻烦厉主任多费心了。”郭亮起身,点头哈腰离去。 送走郭亮,厉元朗看着桌子上的金县长的行程安排,忽然想起什么,快速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急切的问:“小王,县长在吗?” 小王是金胜的秘书,听到是厉元朗的电话,赶紧客气道:“厉主任,县长去小会议室了,今天要开政府经济会议。” 厉元朗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要出事! 第27章 为县长分忧解难 厉元朗气得直拍大腿,真要出坏事。 上午八点半,金胜召开政府经济会议,出席的都是相关局的负责人。而与此同时,县委也要召开整顿风气的工作会议,县委名头响亮,参加者当然都是各局委办的一把手。 如此一来,两场会议肯定撞车。关键是,政府这边的经济会议是昨天就定好的,也是政府办负责通知的。 今早若不是林木提了那么一嘴,厉元朗还不知道方玉坤要召开这场整风会议。 厉元朗急得一阵小跑,风风火火赶到政府小会议室。他是政府办主任,不涉及经济范畴,更不是金胜的秘书,所以不用参加会议。 等到地方一看,果然如他所料,参加会议人员都是各局的副局长,真格的二把手。县委主管党内干部,大权在握,自是不敢得罪,政府也是顶头上司。这些头头权衡利弊,只好退而求其次,一把手去县委,二把手来政府。 关键的关键,这是方玉坤在向金胜释放一个信号,你是二把手,我才是甘平县真正的老大,要有自知之明,不可僭越。 金胜的脸阴冷着,按照稿子念了不到十分钟便草草结束会议。一回到办公室,气得直拍桌子,怒吼道:“方玉坤欺人太甚,明知道这边有会,他那里也开会,不跟我打招呼不说,也不通知我参加,摆明了这是和我唱对台戏,向我示威,看我出洋相!” 厉元朗赶忙道歉:“县长,这事都怪我。早上碰到林书记向我提了一嘴,我因有事情耽搁,没来得及通知你……” 金胜大手一挥:“这跟你无关,方玉坤想要整治我,谁也拦不住。”继而长叹一声:“唉,新班子才运转就想着摆威风搞内斗,以后县里的经济发展真令人担心……” 厉元朗也为自己的失误导致金胜被动而自责,同时对方玉坤的做法颇有微词。县委和县政府各管一摊,好端端的搞这么一出,实在不高明。你方玉坤想要树立威信,树立官威,可以,也不用这样露骨和直接吧。 正在他心烦意乱之时,水婷月的电话到了,厉元朗一见,心情好了许多。 水婷月和他解释:“昨晚把手机忘在车里,没及时回微信,不怪我吧。” 厉元朗则说:“怪你还能怎么办,离那么远,想要惩罚你也做不到,等下次见你的,非饶不了你!” 水婷月开玩笑挑逗他:“好啊,想怎么惩罚,你说啊。” “嘿嘿。”厉元朗不怀好意的笑说:“使劲抽你的屁股,直到打疼为止。” “讨厌死了,说得那么难听。” 打情骂俏了一阵子,厉元朗正色道:“说真的婷月,我想你了,什么时候来一趟甘平,我带你去神仙洞游玩,就咱俩。” “恐怕不行。”水婷月微叹道:“我妈最近把我看管得太严了,一点自由时间都不给。昨晚咱们在省城的大学同学小聚,我跟我妈磨破嘴皮子,好说歹说她才同意让我去的。” “怎么样,咱们同学变化大不大?”一晃,厉元朗和大学同学也是有年头没见过了。主要是那会儿他躲避水婷月,怕俩人见面尴尬。 “基本没什么变化,不过,有一人变化挺大的,就是周宇。他现在是一家房产公司的大老板,听说去年在房地产市场狠狠赚了一笔,昨晚吃饭唱歌全是他买单。”水婷月感叹道:“真没想到,上学那阵,周宇是咱班最穷的,每餐除了吃咸菜就是喝免费汤,四年大学都没见他买过一件新衣服。哦对了,他昨天还提起你来着,说他最感谢的同学就是你,因为在他没钱吃饭的时候,是你管了他半个月的伙食,这份情,他永远记在心里面。” 厉元朗和周宇是一个寝室的室友,他当时家里也不宽裕,和周宇同命相连,对他格外同情照顾。 大一刚入学那年,有一次午饭时间,他发现周宇没去食堂而去学校后面的钻心湖,就偷偷跟着他,竟然看见周宇在薅柳树叶子吃。厉元朗过去一问,周宇当时就哭了,说他妈妈得重病,家里实在没钱给他寄伙食费,兜里钱早就花干净了,打工的工钱又没发,只好饿肚子,等到发了工钱才有饭吃。 这么能行。厉元朗二话不说拉着他去食堂,买了一大盆饭菜,看着周宇狼吞虎咽的样子,当即拍胸脯说,有我厉元朗 厉元朗吃的就不让你周宇饿一顿肚子。 结果,厉元朗管了周宇半个月的伙食,直到周宇发了工钱才算结束。要不是水婷月提出来,厉元朗都快把这事忘了。 只是后来大家都各忙各的,彼此断了联系,不过听到周宇发迹,厉元朗由衷为他高兴。 水婷月最后透露,这周末她妈妈要去广南看望她爸爸,如果厉元朗想见她的话,可以去广南市找她。 厉元朗有个微信群,是他在广南一中念书时建立的同学群。高中时他一直在甘平县念书,后来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他获得全省第三广南市第一的好成绩,作为优秀人才,被广南一中硬要走的。 其实,他对广南一中的同学印象不深,他只在那个班待了三个月,又是高考的最后冲刺阶段,无暇顾及其他,甚至有些同学的模样他都记不清,更甭提名字了。 昨晚群主说话,想在这周末聚会,愿意参加者从速报名。厉元朗工作繁忙,没打算参加,如今听到水婷月周末去广南,时间点上正好吻合,便在微信群里报了名字。 这边刚挂了水婷月的手机,金胜打电话把他叫到办公室。他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生气归生气,工作还得干。金胜想利用两天时间去下面乡镇走走看看,让厉元朗给安排一下。 他这次要轻车简从,只带司机秘书和厉元朗,也不要通知当地政府,要来个微服私访,这样才能发现问题。 厉元朗答应一声,往他办公室走的路上,正好碰见常务副县长钱允文从办公室里出来,便主动打了声招呼。 “是元朗主任啊。”钱允文低声而又关心的语气问道:“刚从县长那里出来?县长的情绪怎样?” 厉元朗知道他指的是开会撞车那事,便说:“县长挺好的,指示说一切以大局为重,县政府毕竟是在县委领导下,支持县委工作,是县政府必须做的。” “你呀你!”钱允文笑眯眯指着厉元朗说:“你太鬼了,不说实话,会上我都看见了,县长的脸色可不大好看。” “我说的就是实话,不信你去问县长。”厉元朗正色的回答道。 “算了,我还有事。”钱允文夹着公文包,悻悻的迈步走远了。 本来想从厉元朗嘴里套出点东西的计划落空,钱允文郁闷无比。隔山观虎斗,趁机浑水摸鱼,是他此时心态的真实描写,只不过,龙虎没斗起来,难免有点小失望。 厉元朗回到办公室,把负责后勤的副主任田东旭叫来,要他安排一辆普通车,说明天要用。 自从厉元朗帮助田东旭圆场,他一直记挂着这事,所以厉元朗交代的事情,田东旭都尽力去办,也尽力要办好。 “车队有好几辆车,年头也不长,挂的都是普通牌照,不知主任想用哪辆?” 厉元朗想了想乡下道路不好走,就说:“找一辆大吉普,SUV也行。” “那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田东旭刚要走,却被厉元朗叫住:“东旭,你等等。我想问你一个事,你觉得给郭亮安排个什么职位合适?” 田东旭也不傻,自然从厉元朗话里话外看出端倪,便说:“主任做主就是了,我听你的。” “我不搞一言堂,还是大家商量着来才好。不如先让他去综合组任个副组长,老邢年岁大了,马上就要退下来。” “我明白,我这就去把风放出来,相信其他几个副主任会懂的。”和聪明人说话不累,厉元朗就是让田东旭放出风去,到时候其他几个副主任心知肚明,任命也会顺利的。 这可是厉元朗为郭亮争取到最好的职位了,相比于机要室主任坐冷板凳,这把椅子可要热乎多了。 晚上,厉元朗回到家,小丫头偷偷站在门口,来个突然袭击,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变着说话声调让他猜是谁。 家里就他和苏芳婉俩人,厉元朗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一句“别闹了”,转身看着小丫头心情大好,就问她缘由。 “大叔,你知不知,杨绵纯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了。” 啊,厉元朗有些吃惊。 第28章 正义感爆棚 听小丫头说,晚上下班时,她看见杨绵纯面如死灰的钻进一辆小轿车,身后还跟着俩人,就问旁边同事,说那是市纪委的车。 杨绵纯出事,厉元朗不感觉奇怪。他在任老干部局局长之前,在县财政局任主管预算和国库的副局长多年,这可是肥的流油的差事。估计调他去老干部局,也是因为怕在这里年头太久容易出事,曲线救他的一个手腕。 也好,这种人渣不除,就是个祸害,大快人心。 “砰砰”一阵急促敲门声响起,这时候是谁来呢? 厉元朗赶紧冲苏芳婉使了个眼色,她住这里别人不知道,不想让外人看到,传出去影响不好。 小丫头会意,吐了个舌头俏皮回到自己房间关严门,厉元朗才打开房门,见门口站着的竟是郭亮。 他面色严峻,还偷偷观察四周是否有人看见他。 “什么事,小郭?”厉元朗不解问道。 “厉主任,我有要紧事找你商量。”郭亮似乎很紧张,厉元朗急忙闪身放他进屋。 坐在沙发上,郭亮局促不安的直摸裤子,半天才说:“厉主任,我听说杨局长被抓起来了。” 厉元朗不是纪委办案干部,况且那么多人看见杨绵纯被带走,他没必要隐瞒,微微点下头,算是给出回答。 郭亮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从衣兜里掏出一个U盘,郑重其事递给厉元朗说:“主任,我知道您给我安排进综合组,我感谢您,也信任您。这是我当耿云峰秘书时,记下他收受别人贿赂的证据,都存在U盘里。还有……” 郭亮又掏出一张银行卡,说这里面有三十万,是耿云峰为了封住他的嘴给的好处。他一分未动,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揭发耿云峰。 耿云峰?厉元朗又是一惊。联想起杨绵纯是耿云峰的人,他有个预感,耿云峰恐怕会出事,先从他周边的人查起,最后才是大鱼落网,这是纪委办案的一贯手腕。 “小郭,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很正确。”肯定完郭亮,厉元朗当着他的面拨通了王祖民手机,他兼任纪委书记,这件事正归他管。 “王部长,您好,我是元朗。”厉元朗说道:“我现在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想马上见到您。” 王祖民顿了顿,告诉厉元朗一个地址,约定半小时后在那里见面。 于是厉元朗带上郭亮,开车直奔县郊的一处饭庄,在包间里见到王祖民,将郭亮的U盘和那张银行卡交给王祖民。 王祖民一拍手,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拿走那两样东西出去,估计是核实内容。 “小郭,能说说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揭发耿云峰的问题吗?”王祖民毕竟是组织部长兼任纪委书记,没有纪委书记经常冷着脸的职业病,说话慢悠悠的,表情也显得亲近多了。 “王书记。”郭亮又摸着大腿,还是有些放不开的回答道:“耿县长对我不错,他当副县长时,心里还是装着老百姓想干点实事。可是后来当了县长,权力大了,心也变了。有一回我无意中看见有个修路承包商给他送了一张银行卡,没多久,那个承包商就包下修路工程。我是水明乡石板村人,那条路正好是修到我们村里的。可是那个承包商偷工减料,路两边放了鹅卵石,路中间就用沙土糊弄。不到一个月,水泥路面就出现塌陷现象,到处都是大坑,气得老百姓直骂政府,要去告状。” 顿了顿,接过厉元朗递来的水杯,郭亮接着说:“我家那年采了不少山货,可就是因为路不好走运不出去,不少山货发霉腐烂,我爸急得够呛,就肩挑背扛一点点往外运,那天天黑一个没注意,不小心掉进大坑里,摔断了一条腿,至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说到这里,郭亮动情的眼眶湿润着说:“从那以后,我恨透了那个承包商,也对耿县长的做法不满,暗地里搜集证据,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他做的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揭发出来,还老百姓一个公道。” “好,说的太好了。”王祖民直拍巴掌,肯定了郭亮是一个有良心有正义感的好同志。 这时,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回来,与王祖民耳语几句,王祖民点了点头,起身紧紧握住郭亮的手,使劲摇了摇赞叹道:“郭亮同志,你提供的东西很有价值,很重要。希望你回去一定要严守秘密,不要外传。” “我记住了,王书记。” 随即,王祖民让手下人开车送郭亮回去,却把厉元朗单独留下来,有话和他说。 当然,鉴于严格的纪律,王祖民不会和厉元朗谈论起杨绵纯或者耿云峰案子情况,而是问他对郭亮的工作安排。 厉元朗如实说,他准备安排郭亮担任综合组副组长,以便未来接替即 来接替即将退下来的邢组长。 “郭亮这小伙子不错,我很喜欢。元朗,可不可以忍痛割爱,把他让给我安排到纪委来,我们就缺少这样有正义感的好同志。” 一个纪委书记兼组织部长都这么说了,厉元朗还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反正郭亮到纪委也不会亏待他,或许比留在政府办更好,挡人前程的事,厉元朗不会做,便痛快答应下来。 等厉元朗从外面回来,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了。他见小丫头卧室门关着,怕吵醒苏芳婉便没有点灯,蹑手蹑脚摸到卫生间,转身进来关好门,这才打开灯,一眼瞅见正坐在坐便上的苏芳婉。 我的老天爷,这丫头睡眼惺忪,低垂着头,就连发现厉元朗进来的反应都慢半拍。 厉元朗赶紧一转身,背对着她说:“你个小丫头,上厕所怎么也不锁门呢!”然后一推门,快似走了出去。 好半天,随着卫生间里传来流水声,苏芳婉穿着睡裙接连打着哈欠,不以为然的说:“谁知道你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就我一人在家,锁门多费事!”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回了房间,把门带上。 厉元朗心想,得赶紧给小丫头找个住处了,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实在不方便,自己总拿她当妹妹对待,可她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妹妹,感觉不一样。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厉元朗提前安排好这两天的事情,钻进一辆老款指南者,便和金胜等人一起上路了。 按照行程,他们沿着水明乡周围的六个乡镇走一圈,最后一站是水明乡。 看得出来,金胜想法和他一样,要想发展全县经济起飞,就从水明乡开始动刀。 路上,金胜和厉元朗聊天,句句话不离他的整体构思,看着他熬红的双眼,厉元朗一阵心酸,有这么好的一位一心为民的好干部,好县长,真是甘平县的大幸,也是老百姓的大幸。 第一站,他们到的是古铜镇,相比于水明乡,古铜镇条件要好上一些,有许多二层三层甚至四层小楼,道路相对平整,除了主路是水泥路,辅路也是。规划齐整,绿树掩映,花香似锦,心旷神怡。 可是一过了镇子,情况大为不同。道路坑坑洼洼,路两边村子草房成片,破破烂烂,有不少草房的房梁出现塌腰状况,可还有人居住。 金胜眉头紧皱,让司机靠路边停车,和厉元朗还有秘书小王一起,他背着手边走边看,他以前也经常下乡,对这一带有所了解,只是这么久过去,依然没有改变,心情难免沉重。 正好对面走来一个扛锄头的老农民,金胜主动上前搭腔,递给老人家一支烟,问他这里是不是叫松山岭村? 老者上下打量着金胜以及厉元朗他们,好奇问:“对的,你们是不是城里来的干部?” 金胜笑呵呵反问:“您老人家怎么认为我们是干部?” “你看你们穿得这么干净,还穿着皮鞋,而且你给我的烟十几块钱一盒,我们支书和村主任都抽这个牌子,不是干部还能是什么。” 老者的话质朴实在,的确,在这里看到的人,没有一个像他们三个这样,溜光水滑。走的时候忘记打扮了,穿普通一些,怎么也得接地气,别让人有鹤立鸡群的看法。 金胜没有承认,只含糊说他们是过路的外地客商,主动给老者点燃香烟,随便聊起村里的情况。 老者一听说他们不是本地人,便打消顾虑,说话更为直接。“为什么这么穷?还不是村里干部光顾着自己捞钱,谁管村里人死活。” “这话怎么说?”金胜眉头微微一动,又继续问。 “村里的好地全让他们给卖了,卖的钱也不公开,都揣进自己腰包。孬地才分给我们老百姓,大多是山地,一年到头收不了多少粮食,不穷才怪呢。”老农使劲嘬了一口烟,忿忿不平的说着。 “你们就不会向上级部门反应,任他们这么做?” “谁敢呐,被村支书和村主任发现,除了骂就是打,谁还敢捅这娄子,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唉,老百姓跟政府作对,没有好下场!” 老者长长叹了一口气,掐掉抽了半截的香烟,揣进衣兜里,笑说舍不得全抽完,留着过会再抽。 看着老者无奈神色,金胜眉头皱得更紧了。 恰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阵喇叭唢呐声,一问老者才知道村里今天有结婚的人家,还是村支书范海成办喜事,娶儿媳妇。 “走,看看热闹去!”金胜带头往村里走,厉元朗小王赶忙紧随其后,谁知,刚走进村子里不远,忽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第29章 绑架来的婚姻 “小梅,你不要走,妈舍不得你啊!” “妈……” 两种哭声来自于不远处由土坯垒砌成的一堵院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个看热闹的村民。 厉元朗抢先一步找到一个相对地势微高的地方,能让金胜得以看清楚。 他和小王一左一右站在金胜身边,踮起脚尖伸脖往人群中间望去。 只见院子门口,一个身穿中式婚纱的女孩,眉清目秀,看上去不超过十六七的样子,被两个彪形大汉左右架住,纤弱的身子挣扎着动不得。 而在女孩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瘫倒在地上,披头散发衣装残破,张扬着一只手泪流满面冲女孩哭喊道:“小梅啊,你别走,妈不想让你走!” 这会儿,走过来一个年纪大概在五十岁以上富态的中年女人,掐腰站在妇女面前,颐指气使说道:“我说小梅她妈,你欠了人家范支书三万块钱,范支书大人大量,看你家困难还不上,不仅把这笔债给免了,还给了你家一万块彩礼钱,上哪找这好事儿去。” 小梅她妈一把抓住女人大腿,哭诉道:“李婶,小梅才十六啊,范涛是个傻子,嫁给他,小梅亏啊。” “妈……我不要嫁人,我要上学……”唤做的小梅的女孩也哭成了泪人,只是任凭她怎么挣扎,在那两个彪形大汉犹如铁钳的大手下,显得无力和无助。 李婶则对劝慰小梅她妈:“你真是糊涂,范涛傻是傻了点,可人家范支书有钱有权,早就在县城给小梅范涛他们买好楼房,以后小梅就是城里人了。而且小梅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享福,你还有啥想不开的。” 随即,她对两个彪形大汉说:“大孬二孬,快把新娘子送进车里,错过时辰,范支书会不高兴的。” 大孬二孬应承一声,架起瘦弱的小梅钻进不远处一辆绑着红气球的奔驰轿车。李婶紧走几步,上了后面的黑色奥迪,进去前对那些个看热闹的村民扬手喊着:“大家一会儿别忘了去范支书家里喝喜酒,人不到,礼钱也要到,别惹范支书生气。” 紧接着,奔驰车在前,奥迪紧随其后,又有七八辆轿车跟随,浩浩荡荡扬长而去。 望着尘土飞扬的车队,看热闹的村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其实从刚才李婶和小梅的对话中,厉元朗他们就听出个大概其,一问身边的村民,果然是小梅家借了支书范海成三万块钱还不上,就拿小梅抵债,嫁给范海成的独生傻儿子范涛当老婆。 小梅一个十六岁花季女孩,含苞待放,却被硬生生逼着嫁人,上演一出新时代的黄世仁和喜儿的悲惨故事,气得金胜脸色铁青,浑身直哆嗦 “混蛋,太不像话了。”金胜忍不住大骂一声,引得一旁刚赶过来看热闹的那个老村民提醒:“同志,你千万别这么说,要是让范支书听到你可就惨了,都走不出村子。” “你们范支书有多大本事,这么霸道。”厉元朗插嘴问了一句。 “范支书在我们村就是天王老子,他有钱又有权,那辆大奔就是他家的车,手下有十多个年轻人做帮手,谁要是得罪他,轻则挨一顿打,重的给你送进班房,不赔个倾家荡产都出不来。” 老者的话绝不是故弄玄虚,眼前的事实已经说明一切。金胜、厉元朗和小王三人都是义愤填膺,岂能坐视不管? 金胜大步走到小梅妈跟前,厉元朗则慢慢搀扶起她。女儿被人生生带走,她却无能为力,是个当妈的,受此屈辱,眼泪早就哭干,愤怒生成火焰,她望着车队远去的方向,咬牙切齿说:“范海成,小梅要是被欺负了,你不得好死,你全家都没好下场。” 这是最狠毒的诅咒了。引得围观村民摇头叹息着,看了一眼小梅妈,无奈的纷纷散去。 只有老者没有走,除了叹气,更多的是同情,顺嘴打开话 嘴打开话匣子:“小梅爸瘫痪在床没钱治病,就朝支书借了八千块钱的高利贷。这些年利滚利,一下子到了三万块,没钱还债,支书就逼着小梅妈用小梅做他儿媳妇。范涛一个傻子娶媳妇干什么用,还不是便宜了支书这个老鳏夫!” “您老别说了!”小梅妈听到实话,忍不住掩面痛哭,悲痛欲绝。 气得金胜紧紧攥起了拳头,安慰道:“老嫂子,你放心,小梅的事情我们一定要管,也一定会把她完好如初给你带回来。” “你们、你们是谁?”小梅妈抹着眼泪,吃惊望着金胜三人。 老者见状,抢先过来介绍说:“他们是外地来的客商,上咱们这做生意的。” 女人眼神里原本升腾起来的一丝亮光,却因为得知厉元朗他们的身份而熄灭,失望的摇头道:“没用的,你们管不了这事。” “老嫂子,我们这位金老板说话算话,你也别太伤心了,就在家里等着,我们这就给你要人去!” 从老者那里打听到范海成家的住址,厉元朗打头阵,金胜和小王紧随其后,朝着范海成家里快步走去。 范海成家位于全村最高处,是一幢气派的二层小洋楼。院子里盖着苫布,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站在门口的二孬正在嗑着瓜子,看见厉元朗一行,穿着讲究,气度不凡,便上前客气的问道:“三位是镇上来的干部吧?带请柬了吗?” 厉元朗就势点头:“我们是来参加范支书儿子婚礼的,请柬忘在车里,要不回去拿给你?” “不用,不用。”二孬连连摆手:“一看你们就是大干部,用不着,我这就去通知支书。” “我们自己去找他,告诉我他在哪里就成。”厉元朗摆手道。 二孬指了指小楼里面,讨好说:“支书正在一楼客厅参加仪式,几位请进。” 他们三个也不客气,穿过院子小楼里。 一楼非常宽敞,装修也豪华。正堂当中搭建的小台子上,端坐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胖乎乎的脸长得黢黑,头发乱糟糟的像个抱窝鸡,搭配上一身浅灰色西装,领带打得和红领巾差不多,有些不伦不类,很是滑稽。 在他面前,站着哭成泪人的小梅,拉扯大红花另一头的是个小眉小眼的丑男,不住吞咽口水瞅着新娘子就会一个劲的傻笑。 不用猜,坐着那个应该是范海成,丑男就是他的傻儿子范涛。 在新郎新娘身后,站着大约十几二十来人,估计范海成担心傻儿子闹笑话,结婚仪式没让更多人参加,这些可能是他的亲属和嫡系。 李婶看着众人,提起媒婆固有的脆声,说:“吉时已到,陈小梅范涛结婚仪式现在开始。” “好。”人群里传来叫好声和一阵噼里啪啦的鼓掌声。 “请新郎新娘拜天地。一拜天地,一鞠躬,敬苍天,佳偶天成;二鞠躬,敬黄土,喜结连理;三鞠躬,敬天地,地久天长。二拜高堂,一鞠躬,敬父母,骨肉情,情如东海;二鞠躬,谢父母,养育恩,恩重如山;三鞠躬,祝父母,享天伦,长寿百年。” 随后,李婶又让新人转过身去,对下面人群说:“三拜来宾,一鞠躬,谢贵宾,大驾光临;二鞠躬,谢亲朋,登堂庆贺;三鞠躬,谢乡邻,捧场祝贺。” 真看出来这是一场绑架来的婚姻。傻小子范涛被大孬指挥着鞠躬,这还有几次弄错了,鞠躬变成狗吃屎,差点摔跟头,洋相百出。而陈小梅则是让两个妇女按住脖子才鞠躬的。 李婶也不管这些,接着她主持仪式的那套词:“下面是夫妻对拜……” “等等!”她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发出一个震耳欲聋的反对声,惊得众人一愣,纷纷向声音发起者望去。 第30章 气场足够强大 不错,说出这两个字的正是厉元朗。 看到陈小梅被人欺负着拜堂成亲,厉元朗早就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慨,一直忍而不发,直到时机成熟,悍然间挺身而出。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看到老百姓被党员中的蛀虫败类欺负,厉元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个人安危于不顾,巍巍耸立,正气凛然。 此时,端坐正中的范海成,还在为傻儿子就要抱得美人归而沉浸在喜悦之中,忽听到有人断然大喝,不禁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起厉元朗,还有离他不远的金胜和小王二人。 范海成没见过金胜,以他这个级别还够不到县长这一层面,况且最近几天光忙乎儿子婚事了,不看电视也没摆弄手机,只是觉得厉元朗三人器宇不凡,不似平常人。 于是他忍了忍内心不满,用轻缓语气问道:“这位朋友,你有什么话说?” 厉元朗分开众人,昂首站在范海成面前,犀利的眼神直视着他,凛凛问道:“你就是松山岭的支书范海成?” 范海成被厉元朗的气势镇服住,本能的想起身点头答应。可一寻思眼前这人他没见过,镇上的领导他都熟悉,没有这一号人,就安然的坐稳继续绷紧脸,淡淡回应了一个字:“是。”并反问厉元朗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厉元朗一指还被两个妇女控制住的陈晓梅,威严的说:“她还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你却用卑鄙手段硬逼着她和你傻儿子成亲,你还有没有人性,有没有党性原则,配做一个党员干部吗!” 这一席话,字字诛心掷地有声,不仅把范海成吓了一哆嗦,就连在场所有人都震惊无比。 “你、你到底是谁?”范海成感觉厉元朗口气不似普通人,知道来者不善,这人身上那股气势给人一种从上往下压的憋闷,压得他喘气都不顺畅,赶紧缓了缓,强打精神装腔作势接连询问厉元朗的真实身份。 厉元朗没理他这茬,而是再次要求他立刻放人,别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迷途知返,尚且不迟。 范海成先是被厉元朗的这番话给吓住了,转念一想,我管你是谁呢,在松山岭这一亩三分地上,我就是天王老子,怕你干个球! 于是乎,他壮起胆子冷声道:“朋友,你如果诚心来祝贺我儿子结婚的,我赏你一杯喜酒喝。如果是来捣乱的,哼,甭管你是谁,是干什么的,在松山岭这儿,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也得给我卧着。” 说出这话的同时,范海成一使眼色,大孬,以及后从外面进来的二孬,还有那十来个年轻男子,纷纷过来,分别围住厉元朗和金胜小王他们三个。 “干什么,范海成,你要对我们动粗不成!”厉元朗见状,疾步返回金胜身边,小王他俩一左一右把金胜护在身边。 十来人面色不善的已经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就等范海成一声令下上来抓人。 “马上给邵万友和梅四平打电话,我还不信了,松山岭还是不是党的天下,是不是归甘平县管辖!”金胜此时此刻,面对比他们仨多于数倍的十来个大小伙子,也是面不改色,眉头紧皱,愤怒的火焰在胸膛中不住升腾,窜跃。 厉元朗则轻松的对金胜低声说:“县长,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估计快到了。” “真有你的,什么事情都想在前面。”金胜很满意厉元朗的做法。 可在这一边,范海成有些慌神,金胜口中的邵万友和梅四平,一个是古铜镇党委书记,另一个是古铜镇长。他不认识县委书记县长,可这二位都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岂能不知。 不由得他再次问起这三人的身份,小王抢先回答,一指金胜说:“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位是金县长,这一位……”又指了指厉元朗,“政府办的厉主任,你有多大的胆子敢对县领导动粗,是不是干腻歪了。” “嗡”的一声,范海成大脑一阵缺氧,多亏坐在椅子上,否则非得眩晕摔跟头不可。 坏了,县长和主任怎么混进他儿子的婚礼现场,而且听出来,已经知道他逼陈小梅嫁人的事情了,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而那十来个围住他们三人的年轻小伙子也顿时傻了眼,县长,在他们眼里是一方诸侯,是甘平县的大员。长这么大就见过镇长的这些人,没被吓出心脏病都算身体好的了。 此刻的范海成内是矛盾的,也是挣扎的。不过他细一想,这三人的做派倒是像干部的,可关键他没见过金胜,更不熟悉厉元朗,会不会是骗子呢? 而且如果是真的话,看样子这位金县长对他已经彻底失望,自己陪上笑脸也得不到他的原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 休,让人先把他们关起来再说。管你是真县长还是假县长,在我的地盘上,我说的就算。 大不了出了问题,到时候我就说是场误会,以为他们是冒充县长的骗子,不知者不怪嘛。 想到这里,范海成对着十来个年轻人一声令下:“别听他们的,他们三个是骗子,诈骗犯。哪有县长就带俩人来的,每次都是前呼后拥一大帮人陪着。他们绝对是假的,来人,赶紧给我绑了,一会儿直接送派出所去。” “你们谁敢!”厉元朗抢先一步,护在金胜身前,同时随手抓起一把塑料凳,紧紧拿在手里,虎视眈眈瞪着那十来个人。 小王则一把掏出工作,甩在范海成眼前,“这是我的工作证,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不是假冒的。”小王也是气愤以及,白净文质彬彬的脸上,有些微红。 厉元朗也对范海成怒喝道:“范海成,你敢对金县长动手,我会让你一辈子蹲在监狱里出不来。” 范海成从二孬手里接过工作证,翻了两页,一想反正已经撕破脸,也不管这些。他从工作证一扔,一拍椅子站起来,挥动双手命令道:“证件都能造假,他们三个一定是诈骗犯,赶快给我抓起来,一会儿我给大家发红包。” 这十来个年轻人是范海成挑选的,绝对忠诚。平时没少得他好处,就说大孬二孬,都是他本家侄子,老叔发话了,必须执行,还要冲锋在前,绝不含糊。 重赏之下必有胆肥的,二孬和他哥大孬凑在一起,摆好架势,率先向最前面的厉元朗发起攻击。 咱们先前提到过,厉元朗不会武术,可他今天是真急了,金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是他这个政府办主任的失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帮混账王八蛋伤到金胜,哪怕自己受伤,也要保护金县长毫毛未动。 于是,他对小王大吼一声:“你保护好金县长。”随手抓起一把塑料椅子,上下翻飞,直接和大孬二孬交上手。 有那么一句话,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厉元朗豁出去的劲头,把这二人弄得措手不及。赤手空拳和厉元朗交锋,刚上来就被厉元朗一左一右分别打在二人胳膊和肩膀上,只听得“啪嚓”一声巨响,塑料椅子碎了,这哥俩也都疼得一咧嘴,纷纷倒退好几步,捂着受伤部位,一时不敢靠前。 厉元朗一手握住半截碎椅子,另一只手指向其余几个年轻人,厉声怒吼:“谁还赶过来,当心你们脑袋开瓢!” 他眼睛通红,气势凛人,那些人个个面面相觑,一时间也给吓住了。 气氛,骤然间凝固住,偌大的客厅里出奇的安静,没人说话,只有呼呼喘气声。 “哇”的一声,范海成的傻儿子范涛竟然坐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手刨脚蹬的拍着地面哭得直淌大鼻涕,“爹啊,他们欺负我,不让我娶媳妇……” 范海成刚才还被厉元朗的举动给完全镇住,儿子的哭闹把他原有的火气又给点燃了,气得一指厉元朗:“给我打,打坏了,我给你们担着!” “你们谁敢!”厉元朗义正言辞,又上下挥舞碎椅子几下,成不成的先来个心里震慑,镇不住,就和他们拼命。 “范海成,你他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县长下手。”随着房门被人一脚踢开,邵万友气哼哼率先闯进来,身后跟着同样满脸怒气的梅四平。 邵万友是在接到厉元朗电话后,立刻通知梅四平,二人一刻不敢耽搁,驱车几十里地,第一时间赶到松山岭村,范海成的家里。 他接到过范海成的请柬,只是因为镇里事情多脱不开身,就没来参加这场婚礼。况且,他和范海成关系平平,没必要为了手下一个村支书跑几十里捧场,犯不上。 倒是梅四平和范海成有点私交,原本想来的,却觉得镇长屈尊去喝村支书家的喜酒,有失身份,索性就只随了份子钱。 可当他听邵万友说,县长金胜和政府办主任厉元朗,没有任何通知就私下跑到松山岭村是,心里老大不高兴。微服私访是康熙皇帝老儿喜欢搞的事情,现在是新社会,搞这一套花架子,摆明是在作秀。 出发之前,邵万友和梅四平商量:“去给派出所的老张说一声,还是派个车过来为好。” 梅四平则不以为然:“没这个必要吧,一个范海成,他反不了天。” 邵万友摇了摇头:“范海成一向猖狂,目中无人,到时候你我都镇不住他,只能采取**手段。” “行。”梅四平尽管不太愿意,架不住邵万友的坚持,这才当面拨通镇派出所所长张全龙的手机,让他派一辆警车和两个民警过来,随他们一起赶赴松山岭。 别说,邵万友的这一招,还真派上了用场,而且是大用场。 第31章 邪恶,在正义面前一文不值 厉元朗本来都做好拼命的打算了,危急关头,邵万友和梅四平及时赶到,制止住以大孬二孬为首的这十来个家伙。 邵万友狠狠瞪了范海成一眼,转而陪着笑脸走过来,主动伸出双手向金胜赔罪。 “万友同志,你古铜镇民风不错啊,村支书欺男霸女,还想动手打我,若是换成平民百姓,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呢。” 金胜没有伸手,而是冷脸直视着邵万友。这话说得很重,就差拍桌子骂人了,却犹如一巴掌拍在脸上,邵万友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发烫。 梅四平也本想趁机和金胜套近乎联系一下感情,可见到邵万友碰了一鼻子灰,便打消念头,反正有你大书记在前面顶着,我这个镇长还是眯着得了。 尽管镇长是在县长直接领导下,我别凑过去自讨没趣,只管等着挨骂就是了。 “县长,是我领导无方,我接受组织处理。不过,在组织处理我之前,我要先处理范海成。”邵万友低眉顺眼的小声说道。 “那是你的职责,你是镇党委书记,这是你的权力。”金胜背着手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厉元朗和小王站在两边当起了左右护法。 “范海成,你给我滚过来!” 邵万友一声大吼,把范海成立时吓得紧张起来,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脑袋里飞快想着应付对策,经过二孬身边时,努嘴示意让他赶紧找人去。 二孬不像大孬,凭着一身蛮力,只顾闷头打打杀杀,他这人很聪明,只是用不到正地方而已。 范海成的暗示,他马上心知肚明,慢慢往后倒退着一直退到房门口,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金胜他们身上,没人关注他。 等到出了小楼,面对院子里站着的众多村民,找来几个关系要好的人,聚在一起如此这般商量起来…… 邵万友把所有火气全都撒在范海成头上,怒不可遏的让那俩小民警抓住范海成,并且还要把屋子里刚才要参与打斗的那几个人全部带走。 “邵书记,我犯了哪条王法,您要给我说清楚。”反正都这样了,范海成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有理没理偏要硬讲三分,为自己争取到从宽处理。 “你聚众斗殴,还要袭击县长,仅凭这两条就够判你十年八年的了,你还想怎样。” “聚众斗殴?我不承认,谁会在自己家里打架,是他们上门找我麻烦,我是正当防卫。还有袭击县长一说,我没见过县长,他脸上又没刻着字号,那位小同志说他是县长我也不能信。这年月骗子太多,我只不过是想把他们抓起来送到派出所,让公安搞清楚。你问问大家伙,我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 “是。”这些人都是范海成的嫡系亲属,自然会帮着他说话,他好大家都好,这一点谁都懂。 “这……”堂堂镇党委书记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语塞,差点闹了个大红脸。 范海成太能说了,上下一张嘴,黑的都能给说成白的。可也是,没点真本事,能在松山岭当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不出事,不是神仙但也不是凡人。 梅四平见邵万友吃了瘪,心里暗笑,可也不能坐山观虎斗,好歹在自己地面上,就出来打圆场,对范海成训斥道:“不管咋说,这事也是你做的不对。范海成,赶紧给金县长赔礼道歉,对了,还有厉主任和王秘书,麻溜的。” 梅四平这是要和稀泥,表面上严厉,实则是在帮范海成逃脱责任。 范海成明白,厉元朗岂能不懂。 就在范海成挣脱开俩民警抓他的手,正酝酿着笑脸赔罪的时候,厉元朗迈前一大步,直接抬手阻止道:“范海成,你私抬利息让陈小梅一家还不上钱,然后逼迫陈小梅嫁给你的傻儿子,我请问你,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这、这是冤枉。”范海成狡辩道:“这都得是胡说,不信你问问……” “住口吧,屋子里这帮人摆明都是你的亲信,他们的话我不信,金县长也不信。”厉元朗霸道的打断了范海成的话,手一指窗户外面,赫然说:“我们要听的是松山岭其他老百姓的话,是一千二百五十六名淳朴村民的话,而不是这十几个人,他们代表不了松山岭,只代表你个人。” 乖乖,范海成被厉元朗一席话震惊得有些麻木,这个厉元朗句句在理不说,还能准确指出松山岭全体村民人数,他是县政府办的主任,不是松山岭的村主任,真有水平。 “我……”范海成被问得只会干张嘴说不出来话,脸涨通红。 金胜非常满意厉元朗的表现。从始至终,厉元朗凭借 朗凭借他机敏的头脑和勇敢的胆量,一直冲锋在前,为自己遮风挡雨挡子弹。 一个一心为民,正义感十足,也对自己忠诚的人在身边,是他金胜的福气,更是甘平县百姓的福气。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党员干部,一个真正的党员干部! 金胜有感而发,今后,只要有机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一定要帮衬厉元朗,扶他上马,送他一程,让他走得更高、更远……。 “你的问题很清楚也很明白,松山岭都穷成这样,老百姓大多住在草房里,而你家却住着气派小洋楼,私家车是大奔。并且你还在县城买楼房给你儿子做新房用。我想问问你,这些钱是哪来的,你能说清楚吗。”厉元朗厉声质问范海成,这不是空穴来风,是眼见的事实,活生生的事实。 说清楚,怎么说清楚?他一个村支书,生活华丽,高调摆谱,不出问题才怪。 范海成面如死灰,无力的耷拉下脑袋。邵万友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强压怒气,让那俩小民警押着范海成和大孬等十来个人现行到外面等候。 邵万友请示金县长,请去镇上检查指导工作,反正临近中午了,顺便在镇上吃个午饭。 金胜说他还有件事情要办,让邵万友他们先走。 厉元朗猜出金胜嘴里的这件事情是什么,放眼寻找整个客厅,却没看见小姑娘陈小梅的身影。 呼唤着她的名字,厉元朗边叫边找。 “叔叔,我在这里。”随着一个怯弱声音响起,陈小梅费力的从一张桌子底下爬出来,原本白净的小脸蛋,蹭得黑一块白一块,头花散落,头发也披散开来。 厉元朗的年岁比她大了整整一倍,纯粹两代人,陈小梅管他叫叔叔正合适。 刚才这间客厅里发生的一切,陈小梅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早被吓傻了,趁人不注意偷偷钻到桌子底下藏起来,属于正常得自我保护意识。 金胜对陈小梅妈妈做过保证,一定要把她女儿完好如初送回来,他要说到做到。 小梅妈一开始看见小梅那样子,披头散发的还以为遭了欺负,顿时抱着她就哭开了。 还是小梅懂事,含泪大致讲了厉元朗金胜救她的过程,还兴奋说,范海成被警察带走了,以后在村子里再也不受欺负了。 小梅妈闻听金胜和厉元朗就是她家的救命大恩人,激动的当时就要下跪感谢,被金胜一把拦下。 看着她那破破烂烂的家,金胜感慨万分,当即将兜里所有钱全掏出来,厉元朗和小王也倾其现金,三人凑了几千块钱交给小梅妈手里。 “这怎么行,万万使不得。”恩人救了女儿,等于救了她们全家,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怎么好意思收人家的钱呢。 “老嫂子,钱不多,给老哥哥治病要紧。”金胜看到小梅爸瘫痪在床,身上都长褥疮了,心如刀割,已经联系好县医院,120救护车一会就来接人,让她们做好准备。 “恩人,你们叫什么名字,我好托人把你们名字写下来贴在墙上,天天烧香保佑你们。” 小梅知道他们身份,抢先介绍:“妈,这位是县长,这一位是主任,那位是王秘书。” “县长……”小梅妈当时傻了,这可是大干部,以前听说过,如今活生生站在眼前,一时反应不过来,呆若木鸡。 金胜厉元朗他们则趁机道别离开,小梅千恩万谢,厉元朗摸着她的头,嘱咐她以后要好好读书,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并把手机号留下来。 等他们三人渐渐远去,望着高大坚实的三道背影,小梅妈喃喃自语:“青天大老爷,好人,好人啊……” 厉元朗三人走到停车的地方,邵万友和梅四平的车还有那辆警车也停在旁边,车上押着范海成,至于那十来个人,因为警力不足,暂时交给村委会看管,派出所随后再来取人。 金胜一看时间不早,快到中午,就和厉元朗商量先去古铜镇吃个饭,也想听听邵万友他们对范海成的处理意见。 随后,一行人四辆车,警车开道,浩浩荡荡就向几十里地之外的古铜镇进发。 车队刚刚行驶没多远,前面的警车突然停下。金胜不解的问道:“怎么停车了?” 这会儿,梅四平小跑着过来,紧张的报告:“县长,不好了,咱们的车被松山岭的老百姓给拦下了。” 厉元朗闻听,顿时眉头一皱,知道是出事了,而且事情还不小。 第32章 民意正天 果然如他所料,警车前方聚集了一百多号人,站成好几排拦住去路。虽然个个赤手空拳,但是看那样子,大有来者不善的意味。 为首的正是二孬,只见他举起胳膊大声呼喊道:“我们不同意把范支书带走,范支书是好干部!” 在他的带动下,那些人也都跟着喊起来,一时间,呼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金胜厉元朗他们赶紧下车,厉元朗放眼望去,人群中有妇女,有白发苍苍的老人,甚至还有十来个小孩。 显然这是一起群体事件,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群体事件! 邵万友阴沉着脸,走到警车边上,对里面稳坐钓鱼台、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的范海成,怒气冲冲吼道:“肯定是你的主意吧,别以为这样我们就带不走你!” “邵书记,你看见没?这就是民意。我范海成自信为松山岭的老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好事,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看得清楚谁是好官。不能仅凭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一面之词,就定我范海成犯错误。你说是我的主意,可是大大冤枉了我,我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做没做的你心里明白,背后使绊这事,我范海成做不出来。” 邵万友怎能听不出来范海成话里有话?可他没心思反驳,而是冷哼一声大步走到警车前方,摆手对着喊声震天的人群喊话:“乡亲们,我们镇党委只是把范海成带回去调查,等事情查清楚了,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请大家回去,都聚在这里不好,都回去吧。” “不行,不放范支书我们就不回去。” “对,抓走范支书,我们坚决不答应!” “范支书,我们想念你。” 人群中又是一通乱喊乱叫,参差不齐的喊声中,二孬叫的最欢实,上蹿下跳的,显而易见,他是这伙人里面的发起者和领头人。 梅四平没有站在邵万友那里,而是紧紧围在金胜厉元朗他们身边,急得拿起手机唠叨着:“县长,我这就给张全龙打电话,让他多派些警力过来保护您,还有霍成明这个王八蛋,怎么搞的,连个电话也不接,我看他这个松山岭的村主任是干到头了,村民们闹事,他竟然当起了缩头乌龟,连个面也不露。” 金胜微微蹙起眉毛,冷脸说:“梅四平,这个时候你应该站在邵万友身旁帮助解决问题,而不是在我这里唠叨些个没营养的废话!” 厉元朗也在一旁补充道:“梅镇长,不要给张所长打电话了,我担心警方人力过多介入,会适得其反,引起百姓们反感不说,再闹出双方冲突,反而会将事态扩大化和严重化。” 梅四平认识厉元朗,也仅仅认识而已,他俩都是科级干部,说话自然用不着太客气,所以他乜斜着眼睛,有些不服气地问:“依厉主任看,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这可是给厉元朗下了道难题,按说这是古铜镇管辖的地盘,作为古铜镇长的梅四平,不想着自己去解决问题,反倒把难题甩给政府办主任头上,什么逻辑。 金胜刚要发作,厉元朗轻轻搭了搭他的手臂,很自信的说道:“县长,要不我去试试吧。” “元朗,你有把握?”金胜也替厉元朗担心,那些村民看起来个个义愤填墉,都在气头上,弄不好别再被村民误伤或者骂回来,脸上无光不说,传出去对厉元朗的名声也有影响。 “放心吧,县长,我有信心。” “小王,你也跟着去,梅四平,你尽快联系村主任,让他赶紧带村委委员赶过来支援。” 金胜发完话,大家各自领命散去。小王夹着公文包紧紧跟在厉元朗身后,他以前熟悉厉元朗,尤其这段时间,厉元朗和他的老板走动频繁,对厉元朗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与金胜交好的层面上。说难听点的,就是攀炎附势。 可今天他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平时看着不那么特别突出的厉元朗,竟然表现出如此的高能力和高水平。 不止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勇敢护卫老板的安危,还用犀利和讲道理的言语,把能说会辩的范海成驳了个无言以对,乖乖低头认输。 看来,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厉主任身上正合适。 这边,邵万友还在苦口婆心劝解着村民们,他的喊话一点效果不起,反倒激起村民们的情绪,越喊越激动,原本距离警车还有七八米,现在都只有一米不到了,大有冲上来抢人的趋势。 小 小王本以为厉元朗会和邵万友一样,甚至会跳上警车的机器盖子上,振臂喊话。 结果他看到厉元朗竟然笑呵呵直接走到村民中间,挑了一个面向朴实的老头,递给他一支烟,平易近人的问:“老人家,家里有几亩地,收成怎么样?” 他这么一做,谁都看不懂了,就连一直站在前面的二孬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能说会道的县里干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迷魂药? 老头一看香烟牌子,舍不得抽夹在耳朵上,厉元朗又给了他一支,还给身边的其他人发烟,看不出一点架子。 老头这才点着烟缓缓说:“你是县里干部吧?这年头说实话也不扣帽子,俺就实话实说。这里山地多,好地俺们分不到,只能种山地。种庄稼都要除草,而山地的草和灌木对保持水土有用处,这么一除掉,很容易造成水土流失,严重的都会造成山土滑坡。所以啊,山地收成肯定会比平地少,自然卖钱也少。” “那么我问您,好地是谁给分的,是范海成还是你们村民?” “哈哈哈,你这干部说笑了,俺们哪有那个权力,还不都是村长支书他们说的算,俺们算老几。”老者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也引得附近几个村民都跟着掩嘴偷笑,以为这个县干部水平真有限,这么一个小儿科的问题都搞不懂。 “既然是支书村主任他们擅自做主把好地给别人,山地分给你们种,你们为什么还要替他说话,还死心塌地的护着他?”厉元朗继续问道。 这时,老头身边一个小男孩,童趣天真的说:“我爷爷说了,只要来参加拦车,每人给一百块钱,我还跟小朋友们玩呢,我爷爷就把我抱来了,说是等钱一到手,就给我割肉吃。” “瞎说什么大实话。”老头顺手拍了小孙子一巴掌。 童言无忌,但同样是真话。厉元朗心里有了打算,返身回到邵万友身边,冲他点一下头,然后对众人问道:“范海成答应给你们每人一百块钱,乡亲们收到没有?” “没有。”人群中有心直口快的人率先抢答。 “那你们随份子的钱范海成收到没有?”厉元朗又问。 “早就随了,不随范支书不答应。”人群里又有人插言。 “你们想想,你们随了份子钱范海成又给你们一百块,里外里,他是一分没掏,等于给的都是你们自己的钱,是不是这个道理。” 二孬发觉了厉元朗的做法,急忙否决道:“你说的不对,礼尚往来,有礼有回,这是人情债。” “好,这个人说礼尚往来,我想问问大家,范支书给你们回过礼吗?”厉元朗环视众人,从大家的表情里已经猜到个差不多。 “还真没有,我家老爷子去世,范支书就没随礼。” “可不是嘛,我儿子结婚,他也是一个子儿没掏,喝完喜酒还白拿了一条烟。” 众说纷纭,全都数落范海成的不是。 厉元朗趁热打铁,又跟村民们算起帐来。“我们把范海成带走,他儿子的婚自然结不成了,你们的礼金也能给退回来。你们没花一分钱不说,等我们处理完范海成,再给你们换一个好支书,把平地让给大家去种,收成好了,挣得钱也多,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是不是这个理儿。请问你们还要阻止我们带走范海成吗?” 这笔账,但凡一个脑子没进水的人都能算清楚,谁也不傻。人群中瞬间发出骚动声,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正这时,从远处四面八方呼啦啦又跑来几伙人,为首的是那个老者还有陈小梅和她妈妈。 小梅妈哭着跑到村民们面前,例数厉元朗他们的好处,声泪俱下,令人动容。 厉元朗则让大家都拍拍良心扪心自问,范海成今天看上的是陈小梅,明天若是看上你们家的女儿,你们有同样的遭遇,还会维护这个只顾欺压老百姓鱼肉老百姓的腐烂干部吗?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一百多村民,在后到的那些正义村民面前个个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双眼只顾看向地面,不敢看其他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仅仅不到二十分钟,原本还处于敌对状态的危机,瞬间土崩瓦解,大家纷纷散开,给警车让出一条道路,有的人经过警车时,看着里面的范海成,忍不住还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民意,这才是真正的民意,民意正天! 第33章 重要一站 这场群体危机,在厉元朗巧舌如簧的劝说下,顺利解决了。 送走陈小梅和她妈妈等众人,梅四平这才气喘吁吁的带来松山岭的村主任霍成明。 霍成明是个老实巴交的四十来岁中年汉子,看见金胜特别紧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着费劲。 厉元朗就纳闷了,这么一个没有胆量没有担当的人,是怎么选上村主任的。 事情都解决了,作为村主任的霍成明才赶来,金胜就是老大的不满意,没怎么搭理他。至于范海成,他相信古铜镇党委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也没接受邵万友的挽留去古铜镇吃午饭,金胜说他们即刻返回县城,一分钟没耽搁,指南者一溜烟快速消失在众人视线里,方向是直奔县城的。 路上,金胜对司机老李说,让他选一条就近的路,咱们不回县城,按照原计划去下一个乡。 厉元朗对金胜声东击西的做法微微一笑:“县长是担心梅四平通风报信,暴露咱们微服私访的目标,第一手掌握的资料就不准确了吧。” “是啊,这个梅四平肯定能做得出来,他这个人啊……”金胜摇了摇头,说:“水平一般,能力有限,当镇长不合适。” “嗯,”厉元朗微微点着头说:“我也这么认为,主持政府工作的人一点担当没有,把发展全镇经济的这条担子交给他,我怕他挑不起来。不过,邵万友还算不错,处理紧急事务比梅四平强多了,只可惜他是镇委书记……” “到任那天,方书记和我谈了一嘴干部调整问题,这次任命天侯同志去水明乡只是小范围的小打小闹,大规模调整一般在书记上任的三个月甚至半年之后,看来这事只得等一等了。” “我看不见得,方书记性子急,或许等不到那一天。”厉元朗也不避讳,小王是金胜信赖的人,司机老李也跟了金胜多年,绝对忠诚。 “随他吧,反正梅四平在我这里就是否决票。”金胜怅然一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接下来,厉元朗他们一行,利用两天时间先后走了其余五个乡镇,却没有什么大收获,总感觉不管镇里还是乡里,都好似准备过一样,街道整洁,办公室窗明几净,干部们按部就班工作,询问老百姓都说党好干部们好,没有一句牢骚话。总之,没查出问题,也没有眼前一亮的收获。 周五下午,指南者开到水明乡地界,这是此次出行的最后一站,也是重点站。 说它是重点站一点不为过。一来水明乡特殊的地理位置,经济好坏关系到周围六个乡镇。还有一个是,趁此机会看看刚刚到任的乡长季天侯,看他两天时间有没有收获或者感想。 季天侯是厉元朗和金胜的朋友,他的好与坏,时刻记挂在二人心上。于公于私,这趟水明乡之行,都非常重要和有深意。 水明乡是甘平县最贫穷最落后的乡镇,可它得天独厚的山区风貌却没有很好利用起来。如果说甘平县是端着金饭碗要饭,那么水明乡则是抱着聚宝盆饿肚子,人懒心更懒。 人懒是行动上的问题,可是心懒,那就是思想上出了毛病。 首当其冲的就是领导班子,一个人懒心更懒的领导班子,怎会带领大家脱贫致富奔小康呢! 望着路两边郁郁葱葱的庄稼,只是破旧的村貌并没有提起金胜丝毫的好心情,就跟身旁坐着的厉元朗商量说:“一会儿直接开到乡政府,去看看天侯,听一听他的想法,然后咱们就回县里。这两天走的地方多有点累了,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正好明后天是大礼拜,给你们放个大假。” “我得感谢县长赐假之恩,说实话,不给我放假我也得请假,今晚就要赶去广南参加高中同学聚会,明后天也有点小事情要忙。”厉元朗开着玩笑说。 “你要去广南?”金胜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嗯,她要来探亲,我们可是好久没见面了,挺想她的。” 厉元朗没有点名字,金胜岂能猜不出来?“她”除了水婷月,还会是谁? 这么说来,水婷月要去见她爸爸,厉元朗极有可能见到水庆章书记,到时候能不能…… 即便车里的小王和老李二人是金胜的亲信,可有些事,金胜还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于是对厉元朗说:“等到了县里,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厉元朗心知肚明,金胜有话要交代,默认点了点头,随即又拿小王开起玩笑,说他两天不见女朋友了,应该好好安慰人家一下才是。 这个安慰可是带有引号的,老李结婚多年,男女 ,男女那点事熟练至极,忍不住呵呵憨笑起来说:“王秘书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多加强营养,到时候好有劲儿。” 厉元朗笑着摇头:“老李,这事跟胖瘦没关系,胖人发虚,还没干啥呢就一身汗,等到完事后,还不跟洗了桑拿一样啊。” 这些话弄得小王脸红成一大片,这个不好意思,十分腼腆的说:“厉主任,你想歪了,我和她很纯洁的。” “纯洁?”厉元朗一语双关道:“纯洁的都在幼儿园呢。” 哈哈哈! 车里顿时一阵笑声,就连金胜都被厉元朗活跃气氛的话题给逗笑了,指着他说:“你呀你,三句话不离本行,一看就是个老司机。” “老司机?”老李不解的说:“我一个开了二十年车的都不敢称为老司机,厉主任年纪轻轻的,怎能叫做老司机呢。” “老司机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指……”坐在副驾位置的小王赶紧趴在老李耳朵边面授机宜。 把个老李闹了个大红脸,一个劲说自己:“老喽,跟不上形式了,以后一定得多看手机多上网。” 四个人说笑间,指南者已经开进水明乡政府大院。 老李依旧坐在车里没下来,小王在前,金胜和厉元朗在后,三人走进乡政府办公楼。 不怪徐忠德提起过,水明乡老百姓的房子破破烂烂,就属乡政府最气派了。二层小洋楼,装修不能和县委县政府比,相对来说,也算得上够豪华,够奢侈。 “喂,你们是干啥的?”三人刚进门,就见传达室有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推开小窗户,伸出脑袋询问。 “我们是来找季乡长的,请问乡长办公室在哪?”小王快速走到那人跟前,很客气的说道。 这人长了一双三角眼,鹰钩鼻子刀条脸,给人一种很奸邪很狡猾的感觉。 他上下打量着厉元朗金胜他们三人,忽然间眼神停留在金胜脸上,立刻转化为笑脸说:“三位请等一下,季乡长不在办公室,他在休息,我这就带你们去找。” 顿了顿,眼珠子一通乱转,忙说:“三位请到这里坐着等一下,钥匙没放在我这里,我马上去取。” 然后硬将三人让进收发室,还吩咐看收发室的老头赶紧沏茶,沏最好的茶叶,随即匆匆走了。 厉元朗感觉这里面有猫腻,季天侯不在办公室也就算了,给我们带路便可,没钥匙直接敲门就得了,取哪门子钥匙? 他赶紧掏出手机,拨打季天侯的手机,反正已经到了就没必要隐瞒。 不是厉元朗不想给季天侯通风报信,是金胜不让这么做。这一路走来,不少乡镇明面上装作没有布置没有准备,暗地里早就安排好一切,消息走漏,令金胜大为光火。 他之所以轻车简从微服私访,就是要第一手了解实际情况,不想看这些没用的花架子,全都伪装好了,就失去这次调查研究的意义了。 关键是,厉元朗觉得季天侯虽然有点小毛病,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能保持清醒的。 如果今天金胜不打招呼前来,算作一次考试的话,他相信季天侯准能顺利过关。 结果不成想一来就给上眼药,堂堂的乡长上班时间不在办公室里办公,却在休息,难道是中午喝多了? 还真让厉元朗猜对了,季天侯不仅是喝多了,还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床上直打呼噜。手机就放在枕头边上,厉元朗打来几遍响个不停,他愣是没有听到。 而刚才出去那人名叫黄文发,乡党政办秘书。今天中午,全乡所有中层以上领导聚餐,一是欢迎季天侯到任,二来也给书记马胜然接风,他刚从省城办事回来。两个事加在一起,算是双喜,所以大家都没少喝。 书记马胜然果断下令,下午放半天假,明后天又是周末,该回县城的回县城,该回家抱老婆的抱老婆,就留下黄文发一人值班,有事打电话联系。 黄文发正在收发室摆弄手机,厉元朗金胜他们三个突然驾到,他看见院子里停的那辆指南者,车牌号不是很熟悉,但也知道那是县城的车子。 另外,从这三人的穿着打扮和口气,他判断来者不同寻常,等仔细一瞧金胜的那张脸,顿时惊得不行。乖乖,这不是新上任的县长大人么!他怎么来了? 总算黄文发还有点真本事,遇事不惊。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客气招待着县长他们,安排好之后,一路小跑到办公楼后院,找了一个僻静处,掏出手机赶紧拨了一个长串号码…… 第34章 打麻将比见县长重要 水明乡对面的夜雨花餐馆,别看只是平房,前后院加起来面积很大,装修中上游,最主要的是老板娘高月娥。人长得漂亮,身材丰满,该小的小,该大的地方一点不含糊,年轻那会儿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人儿。 只可惜如今三十四岁,竟然守起活寡来。怎么说呢,丈夫前几年跑运输出了车祸,别的残疾没落下,男人最该有的那个功能却给弄没了,这不是守活寡是啥。 高月娥风情万种,拥有成熟少妇的别样韵味,靠着她这身特有本事,一下子拿下水明乡政府定点招待的金字招牌。大大小小的宴会,内部吃喝,只要在她那里签字,准保痛快报销,从不拖欠。 这会儿,夜雨花餐馆后院的一间包房里,水明乡党委书记马胜然、常务副乡长肖展望、组织委员谭刚、党政办主任刘树喜四个人,正围在麻将桌前奋战搬砖。 马胜然今天手气出奇的好,一拿仨,四圈下来,足足赢了八千多,直乐得他眉开眼笑,瞅谁都顺眼。就连刘树喜没有执行他打麻将不关机的死命令,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都没生气,还示意惊慌失措的刘树喜可以当面接听。 “喂。”刘树喜说了一句,之后就剩下听了,而且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嘴巴也跟着不自然的张开了。 “什、什么?金县长来乡里了?就在乡政府?” “啪嗒”一声,刚拿起二饼要打出去的肖展望,惊得手一滑,麻将牌掉在地上。 谭刚则眯起眼睛,深吸一口烟看向马胜然。 还得说这位马书记,岿然不动,好似耳朵聋了一般,自顾低垂眼帘,专心致志看自己的麻将牌,寻思该打哪一张。 刘树喜手捂话筒,慌言道:“书记,金县长他……” 马胜然伸手直接打断,嘀咕着:“金县长来了咋地?也不让政府办通知一声,搞什么突然袭击,竟弄花架子作秀。” 刘树喜忙解释:“黄文发说,金县长是专门找季乡长的,您看这事……” 说话间,门一响,一股香风从外面直窜入四人鼻腔里,不用问,是高额月穿着白色旗袍,扭动活滑腰肢款款走进来,手里面还端着一盘新摘的葡萄。 高月娥笑着说:“各位领导肯定口干舌燥了,给你们摘点院子里刚熟的葡萄解解渴。” 谭刚则舔了舔嘴唇,眼神望向高月娥最高的部位,目不转睛的开起荤玩笑:“我一看见你就口渴,喝水都不管用,更别说吃葡萄了。” “死样。”高月娥纤纤手指点了谭刚脑门一下,搬了把椅子直接坐在马胜然身边,看到他跟前那一摞小山高的红色钞票,眼睛一亮说:“马书记,您又赢了。我看啊,以后三位别跟马书记玩麻将了,到时把钱往桌子一放举手投降就得了,省得马书记摸牌打牌的,劳心费神。马书记这水明乡第一麻神,可不是说着玩的。” “那是,那是。”肖展望也不忘奉承几句:“马书记玩一次赢一次,从没输过,真是常胜将军。书记名字里就有个‘胜’字,胜之有理,理所当然,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这一顿马屁拍得,文绉绉的词句搭意很有水平,把个马胜然乐得眉毛眼睛都挤在一块了,连连摆手说:“别竟捡好听的说了,月娥,这打麻将要的是过程,一张牌打出去,要让下家吃不到,另外俩家还碰不到更是糊不到,需要动脑力,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忽然想起黄文发那边还等着刘树喜回话呢,便问高月娥:“季乡长你给安排哪里睡觉去了。” “在我开的旅店里,安排是最好的房间,要不是他喝成那样,小姐我都给预备好了。”高月娥也不避讳,实话实说。 “先不用整这套,我看季乡长对酒比对女人感兴趣。午宴的时候,他是来者不拒,谁敬酒他都喝,这样的人,好摆平。” 随后,马胜然对刘树喜下着命令:“就让黄文发把县长他们带到季乡长住的地方,咱们接着打牌。” “好。”刘树喜按照马胜然的吩咐转达给了黄文发,让他如此这般又交代几句。 谭刚从高月娥递来的果盘里拿起一粒葡萄,看着高额月不怀好意的坏笑,高月娥白了他一眼,装作愠怒的说:“少看我,我的才不那么大呢。” 肖展望跟着大笑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马胜然:“马书记,金县长来,咱们得露一下面吧?” 马胜然酸溜溜的不以为然:“着什么急,反正他又不是来看我的,就让他和季天侯叙旧,咱们打完这两圈牌再说。哎,该谁出牌了……” 与此同时,黄文发在得到刘树喜的指示后,屁颠的快速跑回收发室,把自己装成气喘吁吁的样子,还煞有介事的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主动上前双手紧紧握住金胜的手,点头哈腰的媚笑说:“您是金县长吧?我刚才瞅您眼熟,路上才想起来,都怪我眼 都怪我眼拙。金县长,马书记、肖副乡长、谭委员还有刘主任他们四个下村了,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一会就到。” 金胜表情平淡的和他简单握了一下手,抽出来淡然说:“先不管这个,请你马上带我们去见季乡长。” “好,好,咱们这就走。” 黄文发头前带路,金胜厉元朗和小王紧跟其后,四个人走出乡政府大院,上大街走了不到五十米,停留在一家名为“夜雨香”的小旅店门前。 黄文发告诉金胜,季乡长就住在这里。 随后他率先进屋,打听到房间号,上了二楼,边走边提示身后的金胜厉元朗三人,小心台阶。 在201房间门口,黄文发敲着门喊了几声季乡长,里面没反应,在征得金胜同意下,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后立刻侧身,放金胜他们三个进去。 厉元朗一进屋,窗户紧闭窗帘拉下,一股烟味和浓烈的酒气弥漫在空气里,直熏鼻子。 小王眼疾手快,赶紧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以冲散房间里这股难闻味道。 房间分里外两间,面积都不大,里间屋开着门,从外面就能看见季天侯四脚拉叉俯趴在大床上,呼噜打得震天响,被子踢到脚底下,裤腰带都没系上,露出里面的灰内裤,好悬走光。 这哪有一点乡长的样子,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金胜背着手站在他面前,紧咬牙关,眉头立刻拧成一团,胸膛上下起伏,隐忍着怒火没有迸发出来。 季天侯都醉成这样了,他发火对方也听不到啊。 “金县长,我这就叫醒季乡长?”黄文发试探的问道。 “不用了,你忙你的,这里不用管我们。如果马胜然回来,就告诉他我在这里。” 听到金胜的逐客令,黄文发点头哈腰的转身离去。他前脚关门一走,金胜后脚气得叉腰一指季天侯:“你瞅瞅你就这点出息,刚来就醉成这副模样,今后还指望你干点实事,这样可怎么能行。” 厉元朗也跟着失望叹气,并劝解金胜:“县长,天侯可能有场合不得不喝,喝一次醉酒,咱们提醒他注意就是了,别跟着动怒生气,对身体不好。” 金胜闻言,走到外间客厅坐在沙发里,小王泡了一壶茶,给他喝厉元朗分别倒了一杯。 二人边喝茶边抽烟,更是等季天侯醒来。结果等了将近两个钟头,季天侯还没睡醒,倒是马胜然来了。 在他身后还跟着常务副乡长肖展望,组织委员谭刚和党政办主任刘树喜。厉元朗一看禁不住偷笑,马胜然这谎撒的一点没营养,副乡长和党政办主任跟着下乡情有可原,一个组织委员跟着下乡干什么去?四个人正好一桌麻将,你们要来也分着来,都赶在一起了,谎言不攻自破。 他和金胜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明白嘴上留情,没有提起这事。 马胜然再老资格,可是在金胜面前该有的态度一定要有,装作客气的双手紧握,使劲摇着并一再认错,说他下乡回来晚了,没有接待好金县长,还请县长原谅。 金胜自然说不计较这些,工作嘛,还是要放在第一位的。随即和其他三人也分别握了握手。 马胜然熟悉厉元朗,前任县委书记秘书,以前总打交道,也是客气一番,捧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臭脚。 大家分宾主落座,金胜和马胜然聊着工作上的一些事情,都是面子上的话,假模假式,厉元朗听着打不起精神,正好手机响了,顺势走到房间外面接听。 电话是他在广南市一中的班长齐同飞打来的,说实在话,厉元朗对齐同飞有点印象,不是很深,其实对那帮同学都一样,要不是有的同学拿出当年毕业照片晒在微信群里,厉元朗都对不上号。 齐同飞在电话里先是客气了一番,并顺嘴问厉元朗这么多年在哪里高就,也不联系老同学? 厉元朗便说,他在甘平县政府当个小科员,混得不好,没脸见大家。 不是他装,而是觉得没必要在同学面前显摆,同学感情应该是最真挚和纯洁的,不应掺和欲望和杂念。 谁知,齐同飞得知厉元朗的身份后,语气立刻淡了许多,也没说过多的话,只是告诉厉元朗,晚上七点在富丽堂皇大酒店贵宾五号厅,举行同学聚会,希望他准时参加。 厉元朗想了想说:“我看情况吧,如果时间允许一定到。” “你一个小科员有什么可忙的,元朗我可跟你说,咱们这次来的人不少,难得聚这么全,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齐同飞近乎命令式的口吻说道。 “我知道了。”挂断手机,厉元朗在沉思,就冲齐同飞这个态度,晚上聚会我还有没有参加的必要了。 第35章 变了味的同学会 回到房间,金胜和马胜然的面子话也说得差不多了。马胜然起身一再邀请金胜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吃晚饭。 刚才肖展望去叫季天侯,他还是没有醒,这酒喝的,醉生梦死一样。 金胜一想季天侯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他有许多话需要嘱咐,便决定留下住一晚上,要和季天侯彻夜长谈,这样可不行,太耽误事。 不过马上想到厉元朗要赶去广南市,就让老李送厉元朗先行返回县城。 水明乡离甘平县城不近,来回二百多里地,老李岁数也不小了,这么跑怕他吃不消。况且金胜是县长事情多,万一用车很不方便,便婉言谢绝他的好意。 马胜然也挠头说,乡里车少都不在家,倒是刘树喜提醒他,说夜雨花餐馆一会有辆车要去广南市进货。于是,当着大家的面,马胜然打给高月娥:“高老板,你那里是不是有辆车要去广南,你给我捎个人过去。对,现在。另外,晚上你备一桌好酒好菜,有重要领导参加……” 金胜对于吃饭要求不高,吃饱就行,本想不让马胜然准备丰盛,简单一点最好。可一寻思他是老资格的乡党委书记,不好驳了面子,只好客随主便了。 在厉元朗离开时,金胜主动去送他,并不用其他人相陪。 路上,金胜拍着厉元朗肩膀说:“元朗,你放心去好了,这里有小王跟着。我今晚要和天侯好好谈谈,早的话我回县城,太晚了就留下来凑合一夜。” “好吧,县长,我那边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转告给你。”厉元朗指的是水庆章。 “你理解能力强,我就不多说了。方书记那边最好要敲打敲打,总想着揽权,这对全县的发展不利。”金胜嘱咐道。 “我明白县长的心思,这件事的确是制约县域经济发展的绊脚石,我会提醒水书记的。” 正好车来了,厉元朗上车和金胜挥手道别。 这是一辆厢式客货,车况旧是旧了点,不过驾驶室就他和司机俩人,还不算挤。 司机没有走高速,那需要绕道甘平县城,路远不值得。水明乡有一条路通往广南市,路近但是路况差,大多是土路,坑坑洼洼的又颠簸。 走了一多半的时候,车子陷入泥坑里,厉元朗下去推车,好不容易推出去,结果溅了他一身泥水,鞋上裤子上都是泥点子。 本来这次陷车就耽误了时间,厉元朗将就着用手纸简单擦了擦,也没条件换身干净衣裤,终于在傍晚六点半左右赶到富丽堂皇大酒店。 这是一家纯五星级酒店,可比甘平县的金鼎大酒店强不少,面积大不说楼层也高出十几层,关键还是涉外酒店,外宾出来进去的,稀松平常。 厉元朗一下车,就看见齐同飞正站在酒店门廊那里打电话,似乎在等什么人。 老远看见厉元朗朝他走来,齐同飞眉头禁不住皱起,厉元朗头发毛糙,裤子上鞋上全是泥点子,跟个民工一样。 齐同飞是富丽堂皇大酒店的餐厅部副经理,这次聚会是他张罗的,之所以放在自己工作单位,一来是显示他的能力。他班这届同学从商的居多,从政的很少,属于凤毛菱角。像他这样,能在著名五星级大酒店干到餐厅部副经理的位子,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二来,表面是聚会,实则他还有私人目的。他们有个同学叫谢克,名字挺不近人情,关键人家地位高啊,目前是西吴县常务副县长葛云辉的秘书,刚刚提的副科级。 从政的本来就少,这么年轻就是副科级,而且还是实权领导的秘书。齐同飞有个亲属正好在西吴县,托他办事,他大包大揽答应下来,结果没有关系碰了一鼻子灰,现如今和谢克搭上关系,这事就有成功的希望。 他此时等在外面就是等谢克到来,一定要亲自迎接他,并在同学们面前给足面子,把他捧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才好。 “你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从猪圈里爬出来的。”齐同飞没给厉元朗一点好脸色,甚至还十分厌烦的瞪着他。 厉元朗有气强忍住,毕竟同学一场,没必要弄僵,便笑着说:“来的时候车陷泥里了,把衣服弄脏了,不好意思。” “就是那辆客货吧,也真是的,快去卫生间洗一洗,谁家聚会不打扮打扮,至少也该穿整齐点吧,哪个像你,别给咱班人丢脸。” 齐同飞随即跟门童说,让他带着厉元朗赶紧去洗干净。 他俩这边说话呢,忽然见一辆黑色帕萨特疾驰而来,直接停在门廊里。 司机下车打开后车门,手搭凉棚,谢克戴着 克戴着墨镜,穿一套浅灰色西装,扎着同颜色的领带,大模大样的从车里走下来,很有领导派头。 同时,副驾驶那边也打开车门,走下来一位短发美女。戴着黑框眼镜,穿一身OL浅蓝色职业装,拎着白色小包。弯眉杏眼,高挺鼻梁,红红樱唇,身材玲珑剔透,就是个子略微矮点,穿上细细高跟鞋,也就一米六五左右。 “谢秘书,你可算是来了。”为了彰显关系密切,齐同飞和谢克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随后,他才看向那位女士,笑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薇,一定是你。西吴县团委宣传部长,未来的女县长可就是你喽。” 男的是谢克,女的叫李薇,厉元朗总算勾起一丝回忆,把他们对上号了。 看李薇和谢克同车来,厉元朗怀疑他俩是不是两口子,可他没说,要不是那就太尴尬了。 齐同飞和谢克还有李薇站在门廊处热聊着,丝毫没搭理厉元朗,倒是李薇看见他,指了指问道:“你是厉元朗吧?咱班的大帅哥大学霸?” 厉元朗谦虚的摆手说:“李薇,你别笑话我了,就是普通人一个。” 谢克则用眼瞄了瞄厉元朗,嘴角一撇道:“厉元朗,李薇说的没错,上学那会儿,你是咱班学习尖子,全学年都排进前十名,就是高考时没发挥好,只考上东河大学,可惜了。” 厉元朗心里苦笑,哪里是他发挥不佳,实在是因为他是算着分数考上东河大学的。 一是省城离家近,来去方便。二来也是东河大学奖学金丰厚。他家条件不好,他爸供他念大学不容易,多拿奖学金能为家里减轻不少负担。 高考时,他若不是在几门主科上故意没写满题,丢了一些分数,别说上东河,就是京城大学都不在话下。 他的苦衷岂是谢克能知道的,也只有水婷月才最了解他。 “咱们别在这里站着了,赶紧入座,谢秘书,同学们就等你了。”齐同飞搂着谢克的肩膀,率先往里走,而李薇似乎故意落在后头等着厉元朗。 厉元朗看着自己一身窘相,不好意思的冲着李薇耸耸肩,说:“你看我这样子也不雅观,我先去洗一把脸再上去,你跟齐同飞和谢克先去,我随后就来。” “没事,我在外面等一会儿你,我有话问你。” 厉元朗还很奇怪,他和李薇只是普通同学,况且多年未见,她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在卫生间里,厉元朗洗了一把脸,又把泥点子擦干净,裤子湿淋淋的出来,歉意的对李薇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哪的话,咱们是老同学了,不用那么客气。”李薇想了想问:“厉元朗,我以前听说你在甘平县委是县委书记秘书,现在应该高升到乡镇大员了吧?” 原来是这事,厉元朗心里有谱了,却仍没说实话,又把和齐同飞说的那些复述一遍,还隐晦的问李薇是不是和谢克一家。 “嗨,你误会了,谢克我俩就是同学,在一个地方工作,正好我是搭他车来的,他今天是特意坐葛县长的专车,显摆呗。”李薇说完,又问厉元朗一开始仕途那么顺利,怎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她很好奇。 女人就是好奇动物,李薇也不例外,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厉元朗就把他的经历大致讲述一遍,李薇颇为同情,一个劲摇头:“可惜,真是可惜了,多好的前途,因为领导病逝,耽误了你的前程。” 二人边说边聊,很快走进贵宾五号厅,这里摆了两张大桌子,厉元朗一看,齐同飞说的没错,大致踅摸一圈,至少在四十人以上,人真是够全的。 虽然是两张桌子,可是厉元朗发现,待遇却分出个三六九等。 最里面的那张圆桌,坐的都是光鲜亮丽混得好的,最外面穿戴打扮则相对普通一些,估计都是普通人士。 大家都很自觉,混好的坐一桌,混差的坐一桌,没人僭越乱坐的,因为那会引起白眼或者言语攻击和讽刺。 厉元朗也没挑,直接坐到差同学那张桌子,还是最不起眼靠门口的最末一位。 李薇也想坐他旁边,却被齐同飞过来叫走,还说:“李部长,咱们这帮同学们里面,不算做买卖的,要讲从政的话,除了谢克就是你了,怎么能让未来的女县长坐到这边来。你上座,坐在谢秘书旁边。” 李薇本不想去,架不住齐同飞再三邀请,只好冲厉元朗歉意一笑,去了那一桌。 见人基本上到齐了,齐同飞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张纸念出他的开场白…… 第36章 人分三六九等 这些陈词滥调属于老生常谈了,网上随便下载,有的是备用选材。厉元朗懒得听下去,正好身边坐了一个人,马上思索着他的模样和那张毕业照对号,想得脑瓜浆子生疼,愣是没想起来。 那人冲他憨厚笑道:“厉元朗,我叫邱继元,咱俩是同桌,你有没有印象?” “邱继元?你是邱继元?”厉元朗大喜过望,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邱继元变化太大了,比以前胖多了,那时还是个黑瘦子,两腮无肉,现在快胖成猪八戒他表哥了。 厉元朗这一声说的比较高,引起其他同学全往那边看,齐同飞讲话反而没人认真听了。 齐同飞一看是厉元朗,脸上老大不高兴,就旁敲侧击说:“某些同学注意了,别人说话你最好不要出声,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好歹也是政府的科员,怎么一点素质没有呢。” 厉元朗听出来这是齐同飞在讥讽他,也不在乎,反倒向其他同学拱手抱拳,表示歉意。 接下来和邱继元聊天,自然是低声交流。听邱继元说,他现在承包了一个施工队,算是个小包工头,四处找工程。只是这年头这一行不好做,经常欠他钱,拆东墙补东墙是常有的事儿。 怪不得邱继元没有坐到那一桌,他还没混出个样来,哪好意思往那边凑。 邱继元也问起厉元朗现在情况,厉元朗便说:“也就是在甘平县政府做一个跑腿打杂的活儿,没什么出息。” 这点邱继元倒是相信,都坐在这桌了,有出息才怪呢。 不过一打听厉元朗提到甘平县政府,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试探说:“你在县政府工作,是不是经常能见到县长?” “差不多吧,怎么……”厉元朗追问。 “唉!”邱继元微微叹着气,递给厉元朗一支烟,说:“你们那的钱县长,答应给我一个工程做,可他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老同桌你是不知道,我停工一天要拿出不少钱,手下一百多弟兄等着吃饭,我停不起啊。也不怕告诉你实话,钱县长再拖下去,不出一个月我就得破产。” “你说的是县郊广场的棚户区改造工程吧?” “是是是。”邱继元忙不迭的点着头,眼神里露出期待的目光。 “这事还真怨不得钱县长,主要是新县长刚上任,下乡走了一圈,没来得及上政府办公会讨论,我估计下周就会有结果了。”厉元朗说的是实话,作为政府办主任,金胜的工作安排都是他经手的,他当然清楚。 邱继元心里一阵窃喜,没想到这次同学聚会还小有收获。别看老同桌不过是政府部门的小科员,消息倒是灵通得很,以后一定多多联系才是。 “钱县长原来不是正县长,我还以为他说得算呢。这样老同桌,我舔脸拜托你,以后政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劳烦第一时间告诉我,等哥们挣大钱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好处。”邱继元拱手央求道。 厉元朗忙摆手说:“咱俩是老同桌不用客气,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工程资质和工程质量一定要有保证,要通过正规的招标渠道,别想着歪门邪路。” “这没问题。”邱继元拍着胸脯打保票,“我那公司所有手续都齐全,都干过好些工程了,经验丰富,这点你就放心。” 刚说到这里,他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后跟厉元朗说,他还有事先走一步,并且和厉元朗互留联系方式,没跟别人打招呼,提前退席。 这边,齐同飞讲完话,临了还说:“这次同学聚会每人交三百块钱,按照当下的标准肯定超支。刚才谢克谢秘书和我说了,超支的那部分他全包了,并且酒宴结束后,请大家一起去唱歌。谢秘书慷慨解囊值得我们学习,来,大家都端起酒杯,敬谢秘书一杯。” 好嘛,同学聚会成为齐同飞的马屁宴,在谢克脸上这顿拍,把谢克拍得云山雾罩,别说南北找不到,估计连自己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接受着大家的轮番敬酒和答谢,谢克忙的不亦乐乎,志得意满的笑一直挂在脸上,褶子都挤在一起分不开了。 厉元朗自然没有像大多数同学那样主动献媚,谢克不过一个虚衔副科级,在他这个实职政府办主任眼里,还真看不出去。 人都现实,同学也不例外。这场名义上的同学聚会已经失去了味道,可大家都乐此不彼,也愿意成为巴结谢克的专门聚会,全一窝蜂的往谢克身前凑,你一杯我一杯,把他围在中间,或真或假的笑声响彻包房。 厉元朗实在无聊,给水婷月发了条微信,得知她妈妈在身边不宜多聊,就想抽身离开。 偏偏李薇端着酒杯过来单独敬他一杯 他一杯酒,厉元朗感觉到李薇肯定有话要说,只不过刚才没好意思张出口而已。 估计借着酒劲,李薇要沉不住气了。果真,和厉元朗喝完这杯酒,李薇面若桃花,双腮绯红,略有几分醉态。 她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厉元朗甘平县委还有熟人吗? “你指的是哪方面的,什么部门?县委办还是……” 李薇直言道:“元朗,咱们是老同学我就不瞒你了。下个月初,有个干部交流机会,我在西吴团县委组织部长的位子上干了四年,这次有机会往上提一提。甘平县和另一个县二选一,我不熟悉甘平县,不过甘平县是宣传部文艺科科长,你又在甘平,认识人多,我想请你帮我参谋参谋。” 团县委组织部长不过就是正股级,地方粮票。而宣传部文艺科科长,却是副科级,也算正式步入干部序列。怪不得李薇认可撇家舍业离开西吴,想去人生地不熟的甘平县任职呢。 又是宣传部,又是在方文雅的领导之下。厉元朗不禁腹诽,自己怎么就跟方文雅扯不清关系? “宣传部长方文雅是从省里调来的,刚刚上任。她这人不错,心直口快,干工作有股子拼劲儿,这事最好还是你自己拿主意,我只给你提供消息。”厉元朗抿了一口白酒,慢丝丝说。 “方文雅?团省委的方科长!”李薇顿时喜上眉梢,显然她和方文雅认识,关系应该不浅,不然也不会美成这样。 厉元朗心里一想,旋即便问:“李薇,看样子你认识方部长?水婷月熟不熟悉?” 这二人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好闺蜜,厉元朗也是有一搭无一撞的,闲着无聊逗一逗李薇。 “我以前去省团委办事认识方部长,相处得还不错,谁?你说谁?”李薇听到水婷月的名字,顿时眼睛瞪得老大,不认识似的死死盯住厉元朗。 “水婷月,我听方部长说她们是好朋友。”厉元朗若无其事淡淡说道。 “省团委少年部的水部长,我们也非常熟悉啊,那次省团委之行,认识这二位领导,是我最大的收获。” 李薇提起水婷月和方文雅来滔滔不绝,免不了和厉元朗又喝了几杯,便有了九分醉意,手搭在厉元朗胳膊上,说话也是招三不招四,谈起了她不幸的婚姻,前夫出轨,她怒斗小三,又大闹前夫单位,说起话来手舞足蹈,无所顾忌。 厉元朗本来想走的,一见李薇喝多了,她家不在广南,跟前又没有可托付之人。况且他无意中发现,谢克往李薇这边多看了几眼,特别是那眼神停留的地方含有直白色意。 大家都是男人,心知肚明,谢克的一举一动和那点小心思,其能逃过厉元朗的火眼金睛。 于是他决定,暂时不走,反正水婷月明天才来广南市,索性做一次护花使者,保护李薇。同学一场,他又是男人,男人保护女人理所当然,该有的担当一定要做到。 酒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要不是有人吵着去唱歌,指不定喝到猴年马月了。 不少人都喝多了,也喝跑了好些个,等到酒店歌厅门口,差不多少了一半人。 厉元朗也想尽早抽身离开,架不住李薇说啥也要去唱歌发泄,她真是喝多了,一直被厉元朗搀扶着,否则走路都画圈。 厉元朗拗不过她,也只好随着人群走到歌厅门口。 齐同飞始终陪着谢克,一到歌厅,凭借他在酒店的熟络人脉,当然也借着酒劲,就跟歌厅经理说,把最好最大的那个包间打开,他们要用。 谁知经理却说包间里已经有人了,只剩下最小的那间。 谢克有些不爽,训斥齐同飞怎么混的,你不是经理么,这点面子都不给。 齐同飞也是有苦难言,他只是餐厅部副经理,管不到歌厅这一块。而且人家可是经理,他比人还矮半截呢。 见齐同飞说不上话,谢克打着酒嗝,大言不惭对歌厅经理说:“你去跟他们商量,就说我说的,让他们给腾出来,大不了他们所有花销全记在我的头上。” 经理一点面子不给的说:“恐怕不行,这二位都是大老板,他们不差钱,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 “妈的,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谢克通红的脸,大拇指一指自己的鼻子,怒气冲冲道:“老子是西吴县葛县长的秘书,葛县长不止在西吴县有名望,就是在广南市,跺一跺脚,地面都得抖一抖。小子,你别得罪我,得罪我当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没等经理反唇相讥,却见从包间里走出来一个人,背着手满有风度的冷脸说:“是谁这么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第37章 惊掉了下巴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瘦高个儿,脸白净白净的,但是眉毛很粗重,尤其那双眼睛,犀利中放着咄咄寒光,非常有威严和威势。 看得谢克浑身禁不住哆嗦一阵,吓得红脸白了一半,跟个大花脸似的。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味,马上堆起笑脸,主动伸出双手向那人示弱,“原来是郑秘书,您好。” 郑秘书?在场所有人都蒙了,大家面面相视,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一直鼻孔看人的谢克,怎会瞬间低头认输,想必这位郑秘书来头要比他大得多。 厉元朗在人群后面,这事他不会靠前,有齐同飞和谢克这两位不怕死的急先锋挡着,他没必要露这个脸。再说,身边还搀着个李薇呢,也不方便。 郑秘书真是一丁点面子不给谢克,皱眉头仔细打量他半天,似乎有印象的问:“你是葛云辉的秘书小谢吧?” “是是,是我,郑秘书,亏您还记得我。”谢克脑袋点成了鸡啄米,双手一直停在半空中,郑秘书却背着手,没有和握手的意思,好生尴尬。 正这会儿,就见从歌厅外面急匆匆走来四五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戴眼镜中年男子,看那打扮和气度,也是个身份高贵之人。 齐同飞眼尖,禁不住惊呼起来:“曹总,我们酒店的曹总。” 他笑眯眯正想往跟前凑,而曹总直接忽视他,从他面前直接穿过去走到郑秘书跟前,点头问好自我介绍:“郑秘书你好,我是富丽堂皇大酒店的总经理,我叫曹杰,这是我的名片。” 说着,曹杰双手递上名片,郑秘书接过来看了看,客气道:“曹总百忙之中赶来,惊动了贵方,打扰了。” 曹杰急忙摆手说:“应该的,郑秘书能屈尊光临我们酒店,是我们的荣幸,冒昧问一句,黄秘书可在?” 郑秘书指了指包间回答:“他在里面。” “麻烦郑秘书帮我引荐一下,我想结识黄秘书。”曹总这么客气对待郑秘书,就已经让众人惊掉眼球,而那个未曾露面的黄秘书,显然架子比郑秘书还大一圈。在场所有人心里直犯嘀咕,这个郑秘书还有黄秘书,究竟是哪路尊神? 等曹总一行人在郑秘书带领下呼啦啦走进包间之后,谢克真泄了,挺直的身板瞬间塌软下来,似是泄了气的皮球。要不是身旁的齐同飞拽了他一把,非得瘫坐地上不可。 齐同飞把他架起来,慌忙问:“郑秘书到底是谁?至于紧张成这样?” “你懂什么,他是郑重,市纪委书记徐忠德的秘书,深得徐书记看中,很有前途的一个人。”谢克脸色苍白,总算能完整说出一句话了。 哇靠! 谢克此言一出,在场的同学们都惊傻了。市纪委书记,专门抓当官的,多么响亮的名头,真格的惹不起,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吧,期间又偷着走了好几个。 “要不算了,咱们换一家歌厅?”齐同飞征询谢克的意见。 “等一会儿,等郑秘书出来的,我怎么也要打个招呼再走。”看得出来,谢克这是想趁机巴结郑重,难得机遇他是不会错过的。 厉元朗闻听,心里微微暗笑。他没见过郑重,上一次徐忠德来燕游山疗养院是以私人身份度假的,没带秘书只带了司机,所以未曾有机会结识。 厉元朗看到剩下的同学们没走,都在等包间里郑重出来,他反倒有种看热闹的想法,便扶着李薇走到歌厅里边靠门口的待客沙发上坐下。 李薇不重,可这么搀着她也把厉元朗累出一身汗。管服务员要一杯白开水,厉元朗照顾李薇喝下去,总算强多了,最起码不那么粘人。 李薇还醉醺醺拍着桌子问厉元朗,大家都站着干嘛,为什么不去唱歌? 厉元朗简短截说,包间人满了,他们在等空包间。 也就一支烟的工夫,曹总笑容满面的从大包房间里出来,和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边走边说话。这人身材也不胖,戴了副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很有礼貌,一看就是政府人员,素质非常高。 郑重站在那人身旁,估计这人应该是黄秘书无疑。 黄秘书和郑秘书二人把曹总送走,正准备返回,却见谢克一溜小跑过来,气喘吁吁,脑门上全是汗,不知是吓得还是跑的。 “黄秘书,您,您,竟然是您。”谢克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半天说不个所以然来。 黄秘书厌恶的瞪了一下,问郑重:“这人谁呀?” 郑重趴在黄秘书耳边说了几句,黄秘书没怎么搭理,只是淡淡说:“葛云辉的秘书,就是葛云辉本人都没你这么张扬,还是低调点好。” “是、是,我记下了,以后一定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葛县长也经常这么教导我。” 谢克这边说着话,而李薇还是酒劲未消,一个劲儿拍着桌子,还大声喊:“厉元朗,你去问问,怎么还不进包间,我要唱歌,我要吼出来!” 黄秘书训了谢克几句,就想回包间,可他突然听到李薇喊出厉元朗的名字,微微一震,马上将目光移挪到厉元朗身上,远远的打量着,就连身边的郑重也是既惊又喜。 于是乎,惊掉所有人下巴的一幕,活生生展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黄秘书在前,郑重跟在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厉元朗面前,黄秘书竟然主动伸出双手,向厉元朗讨要握手的意思。 太惊悚了,一个小小的厉元朗,一个甘平县政府的普通小科员,竟会有如此礼遇,除了瞪大眼睛就是张大嘴巴,一时都合不到一起去。 厉元朗倒是稳坐钓鱼台,不惊不喜一副平淡相。这做派,平常人是不具有的,铁定是经过大风大浪才能练就而成。 他缓缓站起来伸出手问黄秘书:“请问你是……” 郑重急忙介绍说:“这位是市委办公厅秘书一处处长,黄立伟。” 秘书一处处长?厉元朗立刻明白黄立伟的身份了,他是水庆章的秘书。 市委办公厅分三个秘书处,秘书一处直接对市委书记服务,秘书一处处长绝大多数都由市委书记秘书兼任。名义上是处长,实际只是正科级干部,但是提拔机会非常大,只要不出现大是大非的问题,可以说,仕途前景一片光芒。 怪不得黄立伟对自己这么客气,显然有他和水婷月的关系,更有水庆章的原因。秘书是领导最贴心的人,公事私事都瞒不过秘书眼睛,除非是个瞎子。 “我叫黄立伟。厉主任,我可是没少听水书记提起你的大名,今日有机会得以相见,真是有缘。”紧紧和厉元朗握住手,黄立伟不仅自报家门,还把厉元朗巧妙夸赞一番。不愧是秘书出身,嘴皮子就是油滑。 “黄处长,你好,第一次和黄处长意外相见,我也是三生有幸。”嘴皮子这事厉元朗也不差,好歹做了几年县委书记秘书,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场合该说什么,历练垂青,早就磨练出来。 “呵呵,客气。”随即,黄立伟又把郑重介绍给厉元朗认识,自然又是一阵热情的互捧。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都不会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本能的隐藏是人性使然。 “厉主任,你在这里是……”黄立伟想起来询问巧遇厉元朗的事情。 厉元朗就把同学聚会想唱歌的事情说了,黄立伟一拍巴掌说:“多大点事,我和郑重就俩人,闲来无事听歌喝酒,占那么大的包间也是浪费。”随即一招手,把歌厅经理喊来吩咐说:“把大包间给腾出来,给我和郑秘书换一间小的,另外,他们所有人唱歌的消费全记在我的账上。” 歌厅经理恭敬说:“黄处长,刚才曹总已经吩咐过了,您的消费本酒店全部免单,至于他们……” 厉元朗见他面露为难神色,就说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唱歌花钱,理所应当。 黄立伟则假装生气样子的说:“厉主任这是拿我当外人,给个面子,也让我尽地主之谊。” 厉元朗拗不过他,只好拱手抱拳,“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个人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幕可把这些同学看傻了,尤其是谢克还有齐同飞。 黄立伟是什么人?从刚才厉元朗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也大概能猜出来,这位惊动酒店总经理曹杰亲自出马的大人物,竟然是市委书记秘书。 怪不得,就连郑重都对他很尊敬,那可是市委书记眼前的红人,多少高官巴结的对象。 谢克就想,葛云辉一直跟他提有机会想结识黄立伟,一直找不到门路,现如今门路就摆在眼前,机会千载难逢,岂可错过? 还有齐同飞,惊悚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人,厉元朗不说是县政府的小科员么,怎么还被称为厉主任,哪个部门的主任? 关键是,就连市委书记的秘书都对他客气有加,他有什么深厚背景,能到达如此殊荣? 相信这些谜团不止这二人有,其他同学都有,唯独李薇尚处于高度醉酒之中,脑袋反应慢了好几拍,醉眼朦胧的望着这一切,还在叫嚷着要去唱歌要去嗨。 这边,歌厅经理工作高效,已经命人快速将小包整理出来,敬请黄立伟和郑重使用。 黄立伟却没急于去小包,他跟郑重咬耳交代几句,郑重点头应承,过来对厉元朗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第38章 困局 “厉主任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去小包坐一会儿,喝杯酒?” 这要是换成在场任何一人,受到郑秘书邀请,还不美得大鼻涕满天飞啊。 可厉元朗却犯起难来:“你看,我的这位同学喝多了没人照顾……”他说的是醉醺醺的李薇。 没等其他人做出反应,齐同飞当即举起手,就跟小学生上课回答老师问题一样,颠颠的跳跃到厉元朗面前,高高举起的手还没放下来,标准的乖乖仔形象。 “厉主任,就把李薇交给我吧。”齐同飞一脸郑重的说:“歌厅上面就是房间,我用员工卡可以办理入住,保证李薇休息好,睡个好觉。” 这可把一旁的谢克气晕了。刚才对厉元朗连讥带讽的,数他齐同飞意见最大了,这变脸变得比他妈兔子还快,抢了他的风头不说,主动示好厉元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现在的谢克怎么瞅厉元朗怎么顺眼,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年轻有为,就连厉元朗鞋帮上的泥点子都那么可爱,甚至想上去舔干净的心思也有了。 自然,这个千载难逢亲近厉元朗的机会,他可不会白白让齐同飞抢了去,也过来争抢着搀扶李薇,要好好照顾她。 说实话,厉元朗还真信不过谢克,没搭理他而是对其中两名女同学商量,让她们帮忙。毕竟都是女人,怎么也方便些。 那俩女同学也犯了花痴病,她们眼里的厉元朗,瞬间高大帅气,都后悔结婚太早了,如果嫁给厉元朗,现在就是主任夫人了。刚才也真是的,聚会时干嘛不和厉元朗多接触,交流一下感情也好啊。 再看谢克,长得猥琐难看,敬酒时还装作不小心碰了她们的手,恶心死了。和厉元朗比起来简直差太远了,什么副县长秘书,给厉元朗提鞋都不配。 这俩女同学笑眯眯答应着厉元朗的请求,并且过来一把将谢克搀扶李薇的手扒拉开,一左一右搀住她,梗着脖子仰起脸挑衅谢克道:“躲开,没听厉主任让我们照顾李薇么,哪凉快哪呆着去!” 把谢克臊了个大红脸,当时下不来台,恨不得找个茅坑钻进去。 齐同飞却乐得差点大脑缺氧,厉元朗没接受谢克善意却也没阻止他开房间,等于默许了他的做法。立时双腿生力,小跑着去楼上客房部办手续。可能是乐极生悲,脚底下不知怎么拌蒜,“噗嗤”一下摔了个大跟头,也顾不得形象不佳,揉了揉摔疼的胯骨,一瘸一拐的跑去楼上了。 人群中禁不住响起一阵哄笑声,厉元朗也是无奈摇头。还是同学呢,真是丑态百出,谢克和齐同飞这俩活宝,都能编成笑话听了。 看着那俩女同学扶着酒醉不清醒的李薇上楼休息,厉元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这才和郑重跟在黄立伟身后,一行三人走进小包间。 至于谢克一个劲儿的想要冲上来表现,厉元朗直接视而不见,就他这秘书的水平,真是太垃圾,丢人现眼。 说是小包其实也不算小,他们三个人坐下来还显得空空荡荡。黄立伟坐在沙发中间,左右分别是厉元朗和郑重。 “厉主任,你喜欢听什么歌?” 黄立伟说的是听而不是唱,是在说明他邀请厉元 请厉元朗同来不是消遣的,更不是放松心情,而是有话要谈。 “黄处,我看咱们别这么称呼了,显得生疏,我今年三十二岁,不知两位……” 厉元朗的心思,黄立伟和郑重都明白,这是要以哥们相称,好拉近彼此关系说话方便。 结果论起来,黄立伟今年三十四,郑重三十三,一个比厉元朗大两岁,一个大一岁,都得叫哥。 “那我可就冒犯了,黄哥郑哥。”厉元朗半开玩笑说道。 “这样好,这样最好。”郑重率先点头赞同。 黄立伟也微笑颌首,还提议三人共同干一杯啤酒,没直说名目,间接等于喝了拜把子酒。 黄立伟是不抽烟的,可也不反感烟味,对于厉元朗和郑重两杆大烟枪熏他,没有意见。 厉元朗没点歌曲,而是点了十多首钢琴曲,都是优雅婉转恬静的,让人听着舒心。 心境有了,谈话气氛自然也有。 还是郑重先开口,说出黄立伟心情不佳,是因为水庆章在工作中和沈铮以及恒士湛有些摩擦,分歧很大,这才找他出来喝酒解闷。 厉元朗问黄立伟几句,知道了个大概,心里有想法也因为头次见面,彼此不熟而咽到肚子里。 倒是郑重为了活跃气氛,提起厉元朗和水婷月的关系上面来,半开玩笑的问他,何时吃二人的喜酒。 厉元朗一笑带过,他还没有过丈母娘这一关,谷红岩什么时候接纳他,他心里也没底。 这一夜,厉元朗在不平静中度过,原本要见到水婷月的好心情,也变得郁闷起来。 其实,不仅仅是他,两百里地之外的金胜同样心情糟透了。 这事还真不是关于季天侯的,在他酒醒之后,金胜和他彻夜长谈,季天侯也认识到自己贪杯和有些膨胀,做得过火,当即表态,要戒掉毛病改正错误,请金县长看他以后的行动就是了。 金胜是周六上午回到县城的,先在家里洗了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然后坐在书房里,翻阅着厉元朗整理出来这两天下乡的调研报告,没一会儿,钱允文登门拜访。 他俩都住在县委住宅区,俩家的小楼相隔没多远。以前金胜不住这里,是升任县长后搬进来的,也就是耿云峰原来住过的二号别墅。 两人寒暄过后,钱允文单刀直入,谈了他此行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为范海成说情,还有一个是关于县郊广场的安居工程招标问题。 范海成被邵万友交给镇纪检部门连夜突审,两天两夜不睡觉,终于熬不过去全部交代。 他的问题很严重,已经涉嫌犯罪,金胜也没给钱允文面子,直接说这件事不用谈了,弄得钱允文下不来台,脸色有些难看。 而关于第二个事情,钱允文提出交由广南市恒嘉房地产公司来做更为稳妥,并隐晦的说:“这家公司实力雄厚,资质好口碑高,最为关键的是,你知道老板是谁吗?” 谁? 当金胜听到那人的名字后,为之一愣。 第39章 重温恋爱时光 恒勇? 恒士湛的独生儿子,那个纨绔子弟。 钱允文这是把一块烫手山芋给了自己,弄不好的话,这可是放在火上烤的节奏啊。 可是棚户区改造涉及到千家万户的安危,切不可掉以轻心,金胜没答应,表示还是按照市场规矩来,公开招标这件事不能改。 钱允文白来一趟,屁事没谈成,仅存的那点城府也装不住了,脸黑成了包公,站起身来悻悻道:“该说的话我都说了,金县长大公无私,不给我钱允文的面子,更不给恒部长的面子。事不强求,请金县长掂量清楚,别最后闹个难以收场。走了,不送。” 大上午的就被钱允文弄了个不开心,这还不算完,中午饭金胜刚撂下筷子,方玉坤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他家在广南没有搬过来,都是周五下班司机开车送回去,周一早上再去广南接他,这个时候,方玉坤正在广南。 “大中午的就给金胜同志打电话,占用你午休时间,希望你不要见怪。”客套了一番,方玉坤才步入正题。 说来说去,他也是为了让恒嘉公司参与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这事来的,基本上和钱允文说的换汤不换药,并特意提起恒士湛来。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宠得厉害,得罪了恒士湛,对今后工作没有帮助。 反正交给谁都是做,莫不如送一个顺水人情给恒部长,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毕竟是县委书记发话了,金胜不可能不给面子,就说这事等周一上政府办公会研究再说吧。 方玉坤不同意上办公会,干脆直接上常委会。甘平县应有十一名常委,因为林木和王祖民都身兼二职,所以只有九人。 方玉坤自信,他能拿到一半以上的赞成票,恒勇拜托他的事,十拿九稳,没跑。 金胜自然明白方玉坤心里的小九九。看来,关于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工程,公开招标的希望渺茫,这么大的阻力,该如何化解? 金胜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支接一支的猛抽烟,弄得他老婆吴红娟直报怨,还以为书房着火就要打119了。 金胜和吴红娟感情很好,搁在往常,早就开起了玩笑,可今天他没心情,看了看吴红娟,又低头续上一支。 吴红娟知道老公心情不佳,端进来一盘水果,坐在金胜椅子的扶手上,搂着他的肩膀说:“你就不会给厉元朗打个电话,听一听他的想法?” 金胜微微叹气道:“元朗这次去广南,很可能见到水书记,我不能贸然给他打电话,万一和水书记在一起,就显得太有目的性。还是稍安勿躁,等他给我打吧。” 金胜猜的一点没错,不过厉元朗并没和水庆章在一起,而是他女儿水婷月。 水婷月和谷红岩是上午到的广南市水庆章住处,水庆章说他腰疼病犯了,让谷红岩伺候他敷点药水,还让水婷月上街买一些治腰伤的膏药回来,并冲女儿递眼色。水婷月心领神会,这是老爸她提供约会机会,不等谷红岩答应,抓起LV包,笑呵呵跑掉了。 厉元朗昨晚睡在富丽堂皇大酒店,是在齐同飞好说歹说邀请下,才入住的。 早餐也是齐同飞安排好送到他房间的,对厉元朗他极尽巴结,尤其是得知厉元朗身兼甘平县委办副主任和政府办主任这个惊天大消息后,眼珠子都快掉地下摔八瓣。好家伙,年纪轻轻 纪轻轻担当重任,明码实价的正科级,相比较于谢克可是强许多。 更主要的是,人家认识的可是市委书记秘书和纪委书记秘书,看样子关系还不浅,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至于谢克,请神送到西,不得罪尽量不得罪。厉元朗属于长远投资,谢克则是眼前利益有求于他,两头下注,他肯定不亏本。 李薇天刚亮时就离开酒店,在前台给厉元朗留言,说她临时有事先回西吴县,并感谢厉元朗照顾她,留下手机号方便以后再联系。 厉元朗起床后,把衣服裤子从里到外全洗一遍,皮鞋也刷干净,冲完热水澡正在用早餐就接到水婷月打来的电话,约他在酒店楼下停车场见面。 他没想到水婷月这么快就能跑出来,衣服裤子还潮呼呼的,想去买也来不及,总不能光着出去吧。 索性对付穿上,仗着是夏末秋初,日头还很毒辣,一开始贴在身上不舒服,习惯了也就好了。 俩人在电话里就卿卿我我,又有之前几年恋人时光的亲昵根基,毫不掩饰内心的思念之情。一见面,厉元朗和水婷月就紧紧拥在一起,厉元朗手摸着水婷月的头,嗅闻她发丝中散出来的怡人花香,闭眼陶醉。 身子刚刚接触到厉元朗的衣服,水婷月黛眉紧蹙问他:“衣服怎么是湿的,你掉水里了?” 厉元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憨傻笑解释衣服裤子弄脏的原因,他是早上才刚洗完还没晾干就急着来赴约。 “走,带你买身衣服去!”水婷月霸气的拉住厉元朗的手上了她的宝马车,直奔广南市步行街。 水婷月之前来过几次广南,全是公事,逛街倒是头一回,而且还是跟厉元朗一块儿。 手挽厉元朗的胳膊,二人走在步行街上,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在省城逛街的情景,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自然和随意。 两人边走边聊,述说着相思之苦。听水婷月说,她把厉元朗任职政府办主任以及在恒士湛欢迎宴上替方文雅解围一事告诉了她妈妈,谷红岩则不以为然,说厉元朗属于耍小聪明,他只不过还是正科级,水婷月是正处,等厉元朗什么时候混到处级干部,他俩的事再作考虑。 言外之意,等于给厉元朗下了既定目标,只有跟我女儿平级,你才有机会迈进我们家门,否则门不当户不对,不做考虑。 厉元朗细一寻思也是这个理儿,他比水婷月差了整整一个级别,女强男弱,在一起的话,难免有吃软饭的诟病。 在这一刻,厉元朗已经下定决心,什么时候成为处级干部,什么时候就向水婷月求婚。 当然,这都是他的心里话,没有和水婷月分享的必要。 今天是周六,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步行街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陪着水婷月走进一家超大商场,她给厉元朗挑衣服的时候,厉元朗手机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接吧,要不然你也心神不宁。”水婷月是体制内的人,理解厉元朗许多时候的身不由己。 走到僻静处,手机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厉主任你好,我叫张全龙,是古铜镇派出所所长,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向你反映。” 张全龙?厉元朗一时愣住,印象中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他,他为什么找到自己,要反映什么事情? 第40章 无意中的发现 张全龙说道:“梅镇长被人打了。” 厉元朗一惊:“梅四平?严不严重?” “是的。”张全龙继续说:“他是让范海成两个弟弟打的,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关键是……” 张全龙沉吟着,声音继而变得很低。听他说,梅四平答应帮忙把范海成捞出来,但是却收了这哥俩一块劳力士金表。并且专门提出要一张一位已故京剧大师亲手签名的唱片。 金表好说,关键是唱片难弄。这哥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不少钱好不容易才淘弄到手。 结果呢,范海成不仅没出来,还要重判。这哥俩感觉被梅四平给耍了,就去找他想把东西给要回来。 没想到,梅四平来了个死不认账,一来二去发生口角,继而撕扯起来大打出手,才闹了个这样的结局。 梅四平竟然收别人东西?可听张全龙的意思,这些只是范海成俩弟弟的一面之词,没有确凿证据,要立案很难。 厉元朗不明白张全龙为何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他又不是纪委书记? 可接下来张全龙的话,却让厉元朗恍然大悟。 “是邵书记让我打这个电话的。上一次在松山岭,邵书记对厉主任的胆量和谋略化解村民拦路十分敬佩,而且他还说,金县长是名好官,甘平县许久没有这样的好官了……” 感叹中的张全龙唏嘘不已,这也是他的心里话。甘平县经济一直落后,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干实事能干实事的金县长,能帮的一定要帮,这也是邵万友的真实想法。 最后,张全龙故意送了个小提示:“厉主任,梅镇长是钱县长提拔的……” 听得出来,张全龙是受到邵万友的点拨,透露给厉元朗也是告诉金胜。邵万友这人不错,最起码还有一颗正直的心,再综合那天在松山岭村邵万友敢于直面拦路村民的举动,厉元朗觉得,这个人,行! 挂了手机,厉元朗低头沉思,正好水婷月给他看中一条弹力好的四角内裤,便问他的意见。 厉元朗思绪溜号便顺嘴说:“你看好就行,至于型号大小,你知道的。” “什么呀?”水婷月被闹了个大红脸,羞涩的挥动小粉拳打了他胳膊一下。 “疼啊。”厉元朗装作挨打受气的样子,摸了摸被打的胳膊,笑说:“你怎会不知道?你是见过的……” “你还说,还不住嘴!”水婷月脸更红了,拎起LV包就要砸过来。 厉元朗提及这事是他俩相恋时差点突破关系最近的那次,当时厉元朗差点就要得手,结果关键时刻被水婷月叫停住,说要把最好的留在新婚之夜。 所以他这么一提,水婷月更加不好意思,尤其是还有导购员就在身边,直弄得那个娃娃脸的女导购员一个劲儿抿嘴乐。 “哈哈哈,元朗,这么巧,能在这里碰到你。” 随着说笑声响起,厉元朗定睛一看,只见面前站着的竟是钱允文和他老婆李梅香。 这夫妻二人引人注目,全是一身名牌,最特别的是李梅香手里面还拎着一个黑色密码箱。 “钱县长,你也来逛街,实在太巧了。”厉元朗笑着打过招呼,主动伸出手和钱允文握了一下。 可这么一个细小动作,却让他有意外发现,那就是钱允文手腕上戴着块金光闪闪的腕表。 “钱县长这是陪嫂子逛街的吧, 的吧,咦!这块表不错,挺漂亮的嘛。”厉元朗假装无意中发现新大陆一般,仔细端量起这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金表。 钱允文不认识水婷月,那次去迎接水庆章,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位新书记身上了。而且,水婷月始终和她妈妈谷红岩在一起,远离人群之外,更加不引起人们关注了。 “厉主任,和女朋友也在逛街?”钱允文忙将手腕缩回来,还特意用西服袖子将劳力士金表遮盖住。 厉元朗不置可否笑了笑,并没有单独介绍水婷月的身份,水婷月也只是礼貌的和钱允文夫妻点头打招呼,没有说话。 她聪明识大体,懂得什么时候讲话什么时候闭嘴,分寸拿捏的恰到火候。 “好,好,我就不打搅你们年轻人了,你们尽兴。”钱允文适时的和厉元朗分手道别,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没有握手。 两口子走了一段路,李梅香这才问老公:“你说刚才和厉元朗在一起的那个漂亮女人,是不是水庆章的女儿?” 钱允文一直对厉元朗注意到他手腕上的劳力士金表而耿耿于怀,听老婆这么一说恍然醒悟。怪不得瞅那女的眼熟呢,眉眼间果然有水庆章的影子,是他女儿铁定无疑了。 “要不咱返回去和她聊一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李梅香可不想错过。 钱允文看了看腕表,瑞士原装货就是好,做工和样式都美如心境,十几万到底是好东西啊。 “还是算了吧,和恒勇见面的时间快到了,办正事要紧。”随即拍了怕李梅香的手提密码箱,心里却做起了美梦。 他是在离开金胜家之后,和恒勇联系上的,把结果一说,恒勇鼻子没气歪了,当即给金胜打了个电话,拿出纨绔子弟的作风,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自以为是。 金胜按压住火气,却坚守底线,恒嘉房地产公司要来,他举双手欢迎,但也得按照规矩办事,参与公开招标。 “行,你的话我记住了,这点面子不给是不是,别到时候哭着求我。”恒勇气愤的把手机摔了个稀巴烂,还上去在碎壳上踩了好几脚,方才平息心中怒火。 恒勇坐在总经理办公室不住运气,忽然另一部手机响起来。这是他的私人手机,仅限家里内部人知道,拿起来一看,是他妈妈打来的。 “小勇啊,今天是你爸爸生日,别忘早点回来。另外,妈让你给你爸爸准备的生日礼物你弄好没有?” “妈,您放心吧,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保我爸满意。”别看恒勇是个不学无术的大草包,可真要用起心来哄他爸高兴,本事也不小。 他知道恒士湛喜欢京剧,是个痴迷的京剧发烧友,就告诉钱允文,让他弄一张京剧大师亲笔签名的唱片,这东西在恒士湛眼里视若珍宝,肯定喜欢得不行。 当然了,恒勇怎么也得给钱允文点甜头尝尝,就信口开河,说他爸爸今晚过生日,他会促成钱允文和他爸爸见一面的心愿。 这才有了钱允文夫妇精心打扮,专程跑到广南市里一趟。他俩去这家大商场,就是给唱片打个包装,外面上看着洋气。 最后选了半天,看中这只手提密码箱,把唱片装里面,庄重而又神秘够档次,结果一出来就遇到了厉元朗和水婷月。 厉元朗看着钱允文李梅香离去的背影,联想起张全龙说的那些话,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猜出钱允文此次来广南的目的。 他灵机一动,一个想法油然而生,便对水婷月急切说道:“婷月,我想见一见水伯伯,最好是现在。” 第41章 女大不由妈 广南市北山脚下,有一处仿欧别墅群,采用统一岩石式样的外墙砖,清一色灰色瓦片。四周绿树成荫鲜花点缀,小桥流水鸟飞蝉鸣,与不远处一碧千里的北山,遥相呼应,形成山水相连的自然美景。 水庆章所住的一号别墅,位置最好采光度也最高。 有那么一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水庆章最近工作烦闷,不过老婆谷红岩和女儿水婷月的到来,还是让他心情有所好转。 腰疼病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而已,女儿和厉元朗多多接触他乐观其成。小月都三十二了,是应该体会家的温暖和男人照顾了,若是再生个小孩,三世同堂,尽享天伦之乐,那该有多好。 不像现在,虽然衣食无忧,可总感觉缺少点什么。冷清,对,冷清,家的冷清。 这么一想,水庆章敷在腰眼上的藏药,即便热乎乎的,也感受不到一丝热意,却从心底里往外散发着凉气,凉飕飕的全身不舒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啦?”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谷红岩擦着手,看到水庆章身体微微颤抖,坐在他身边,手摸藏药袋仔细观察起来。 “没大事,你去把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一点,屋里有点凉。”水庆章找了个借口,看着谷红岩的模样,心里沉思。 他这个老婆,强势是强势了一些,不过对他还算知冷知暖,体贴关怀。 说起来惭愧,水庆章能有今天,全靠这个老婆。他是从农村考上来的大学生,文采好又写得一手漂亮钢笔字,关键他还擅长作诗。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诗人可是众多女孩崇拜和追求的偶像。况且水庆章长相帅气,浓眉大眼很符合那个时代的审美标准。一时间,许多女生将水庆章视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向他传情递爱者络绎不绝。 就是那些自感没戏的女生,也都把水庆章当做选择男友的标杆,达不到水庆章的条件,对不起,免谈。 谷红岩和水庆章同校不同届,是他的小学妹,对于水庆章风流倜傥的外貌和才气,她也是迷得不行不行的。 她自知,她不是出类拔萃的,仅凭她的长相和身材难以打动水庆章,干脆痛快点,直接表白水庆章,只要你选择了我,我会让你少奋斗十年。 谷红岩当时就把她的家世告诉了水庆章,一听到谷红岩的父亲身居高位,水庆章都傻了,万万想不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学妹,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家庭背景。 而谷红岩那句让他少奋斗十年的话,也让水庆章心里泛起涟漪。他家太穷了,真是穷怕了,父母费劲供他读书就是要他出人头地,改变命运,从而提高全家人的生活质量。 权衡再三,水庆章做了人生第一个抉择,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谷红岩做女朋友。不为他自己,也要为全家人的未来考虑。 接下来也就顺其自然,结婚生女,水庆章按照谷红岩设定的路线稳步前行,从副科到正科,正科再到正处,直到今天,他已经成为正厅级的市委书记,手握重权的地方大员。 这里面有他的努力,更多的是谷红岩背后的支持。 但是女强男弱也令他苦不堪言,自卑的难以抬头。每次陪谷红岩回娘家,谷红岩的兄弟姊妹看水庆章轻蔑的眼神,都让他芒刺在背,浑身不舒服。 现如今他看厉元朗,很有自己当年的影子,但是和他有所不同,厉元朗这人不仅聪明正直,而且相当有主见,有自己行事风格和底线。 水庆章希望厉元朗能咸鱼翻身,逆袭而上,给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世家子弟好好上一课,穷人不靠关系靠自己,一样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这也是他力促厉元朗和水婷月在一起的原因之一,为寻常百姓家正名,为有志的穷小子们争一口气。 “小月出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谷红岩摆弄空调嘴里嘟囔着:“不行,我得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广南不比省城大可也不小,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我不放心。” 谷红岩扔下遥控器去找手机,她不知道厉元朗就在广南,更想不到女儿正跟他待在一起。 “你可真是,小月又不是小孩子,这么大一个人,或许是逛街买衣服去了,少管她,给她点自由空间。”水庆章劝着老婆。 “她在广南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朋友,买哪门子衣服。”谷红岩嘴里唠叨着,似乎想起什么,一惊一乍的说:“别不是厉元朗在广南吧,甘平离广南不算远, 算远,开车一个多钟头就到,小月别再背着我和他约会吧?” “神神叨叨。”水庆章俯趴在床上数落起谷红岩:“放心吧,你宝贝女儿不会让人拐跑的,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拐市委书记女儿,除非他是不想活了。” “是谁说的我被拐跑了呀!”水庆章话音刚落,水婷月拎着LV包像个小鸟一样欢快推门进来,把包扔在沙发上,并坐在老妈身边,搂着谷红岩的肩头,笑眯眯的亲密问道。 “是你爸说的不是我,问你爸去。”谷红岩假装生气水婷月,出去买个膏药用了两个小时,什么膏药这么难买? 水婷月一吐舌头,歉意的冲水庆章一笑,她只顾着和厉元朗逛街,竟把正事给忘了根本没买药。 水庆章则回给女儿一个不介意的眼神,买药不过是借口,他这里各种药品备得很齐。真需要的话,一个电话,市药监局局长还不拉着一卡车的药品主动送上门来啊。 “妈,我晚上想吃你做的红烧狮子头。”水婷月话锋一转,又褒赞起老妈的厨艺来了。 其实谷红岩做饭一塌糊涂,严重属于能把东西做熟即可,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尤其现在当官了,家里都有保姆,谷红岩更是很少下厨房,懒得做了。 不过红烧狮子头倒是她的拿手好菜,主要是她老爸谷老爷子就喜欢这口,为了讨老爷子欢心,谷红岩特意找顶级厨师学的。直到现在,每次回娘家,谷老爷子都点女儿做这道菜,好让他食欲大开。 谷红岩本来不愿意下厨房,油烟缭绕的,反正这里也有保姆,做饭手艺还不错。架不住水婷月连哄带骗的把她弄下楼,进厨房和保姆忙乎晚饭去了。 等到水婷月返回父母卧室,水庆章早就拿下药袋,整理好睡衣坐起来问:“小月,说吧,又搞什么阴谋诡计呢?” “爸,元朗想见你。”水婷月如实招供。 “他在哪儿?”水庆章顿时浓眉微微一蹙,预感到厉元朗此刻见他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在我车里等着。”水婷月指着窗外。 水庆章想了想说:“民强路有家海欣茶艺,老板姓郑,你送元朗去那里,你不要进去。告诉元朗就说是郑重的朋友,有人会将他带进我专门使用的雅间里。咱们分头走,我让司机开车送我去,随后就到。” 这里是市委住宅区,常委们的别墅相隔不远,谁的一举一动难免被发现,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妙。 安排完毕,水婷月快速下楼,开车按照导航很快到了那家海欣茶艺门口。 门脸不大也很普通,而且还地处一条幽静的小巷里。但凡开门做生意,都喜欢选择闹市区营业,最起码也要在街道两边人来人往的地方。海欣茶艺却反其道而行之,厉元朗第一感觉是,要么专门接待身份特殊群体,要么老板不图挣钱,只为个人爱好。 水婷月没有下车,厉元朗独自一人迈步走进,一进里面,顿时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了。 倒不是装修得古色古香的格局以及价值不菲的实木桌椅,而是在门厅靠窗处,坐着一个年轻女子,长发垂肩,白纱衣衫配白色长裤。侧脸看,双眉弯弯,小小琼鼻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薄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艳欲滴。 尤其是,女子纤纤玉指波动古筝丝弦,发出婉转低沉的琴音,似细雨打芭蕉,远听无声,静听犹在耳畔。她身边焚着一炉香,烟雾缭绕香味袭人。朦胧中,好似仙女下凡,降临人间。 把个厉元朗都给看呆了,哪里来的女子,竟有如此魅力,好歹自己也算是没少看美女,却没有一个这番情调之人,简直美呆了。 曼妙女子也发现了厉元朗,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依旧闭着美眸双目,旁若无人的继续弹奏着古筝琴曲,大约两分钟左右,方才按住丝弦,身子往后一靠,平复呼吸慢慢转过半个身躯,黛眉往上轻轻一挑,含齿笑问:“请问您是来喝茶的还是来发呆的?” “噢。”厉元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他是郑重的朋友,有事前来。 曼妙女子“哦”了一声,喊来一名女服务员,让她把厉元朗带到尊贵厅。 这女认识谁?老板还是老板娘?看样子三十不到,怎么也在二十五岁上下,她姓郑,又提到郑重,名字叫“海欣茶艺”,难道她叫郑海欣?是郑重的表妹或者妹妹? 走进曲径幽深的走廊里,厉元朗还忍不住多看了女子两眼,身后又响起古筝的弹奏声…… 第42章 家的味道 服务员带着厉元朗东拐西拐,像走迷宫一般,换成他自己,这么复杂的设计根本找不到。 尊贵厅茶室不算很大,八仙桌上摆着功夫茶具,房间里没有窗户,却是墙角摆放着盆栽鲜花,空气中到处弥漫花的芳香,令人心旷神怡,一点也不憋屈。 水庆章是在十分钟后赶来的,厉元朗也是老熟人了,没有过多客气,点头致意二人对面而坐。 厉元朗沏好功夫茶,起身给水庆章倒了一杯,并没有多说话,身处陌生环境,又是在科技飞速发达的今天,厉元朗担心被第三只耳朵听到,还是谨慎为好。 水庆章食指中指轻微敲击着桌面,以示谢意,并说:“元朗,有什么话尽管说,这屋里很安全。” “安全”二字意味着,房间里没有任何监听和监视设备。想起郑重是徐忠德的秘书,他又和美女老板一个姓氏,厉元朗猜出个大概其,估摸这房间应该是徐忠德的秘密据点,外人根本进不来。 打消顾虑,厉元朗开门见山谈了他在商场遇见钱允文和李梅香夫妻二人的经过,特别讲到钱允文戴的劳力士金表和李梅香手里面提着的密码箱。 “嗯。”水庆章端起茶杯微微点头,双眉紧锁,显然一个常务副县长戴一块价值十几万的腕表,本身就有问题。 接下来,元朗又将张全龙口述有关于梅四平被打的原因一并讲了出来。看似是两件事,实则可以归结到一件事情上面,那就是范海成两个弟弟花重金买来的东西,最终落入到钱允文手里了。 恒士湛是京剧发烧友,对京剧痴迷的喜爱程度不是什么秘密,钱允文挖空心思弄来的那张唱片会不会送给……恒士湛? 这说明什么?原因不言而明,厉元朗提供的消息太有价值了,只是缺少足够铁证,此时的水庆章心里也有了些许打算。 看起来,恒士湛这块堡垒,早晚要坍塌,于是当着厉元朗的面,拨通了徐忠德的电话,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该说的话都说了,水庆章没有多坐起身离去。司机开车回到他家别墅门口,他坐在车里往四号楼那边望了望,二楼阳台上,恒士湛正在侍弄花草,便下车徒步走向恒士湛的家里。 恒士湛万万想不到,水庆章竟然主动登门拜访,让他有些大感意外,不过很快调整好心态,邀请水庆章去他的书房里坐坐。 水庆章也没别的意思,今天是恒士湛生日,作为同事也是他的上级,过来道贺并当场挥毫泼墨,临时发挥写了一首诗送给他,以表心意。 水庆章毛笔字也写的非常漂亮,文采又飞扬,妙笔生花,语句通贯,洋洋洒洒间送上恰到好处的祝福。 恒士湛喜不自胜,接连拍巴掌叫了三声“好”,并热情邀请水庆章留下来吃顿便饭。 水庆章则说自家老婆和女儿来了,一家人难得凑在一起,也就不打扰恒士湛的家庭寿宴,往外走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唱片,询问恒士湛可以看一下吗? 这是儿子恒勇刚拿回来的生日礼物,是京剧大师生前亲笔签名的唱片,他也没觉得什么,便让水庆章随便看,不要介意。 拿在手里,水庆章翻来覆去看了看,顺嘴说:“这位大师的唱片存世量极少,他亲笔签名的更是凤毛麟角,就是花多少钱也很难弄到,士湛部长,你真幸运。” “小勇给我买来的,这孩子总算还有点孝心,知道我就喜欢这口,呵呵。”恒士湛打着哈哈回答道。 “小勇这孩子不错,懂得孝心,士湛部长有福气。”说了几句客气话,水庆章和恒士湛握手道别,往自家别墅那里迈着方步走了回去。 望着水庆章的背影,恒士湛陷入沉思,默默回到书房,播放着那张唱片,把自己关在里面一直不出屋。 恒勇手拿着车钥匙刚从外面回来,随口问他妈:“我爸呢?” “在书房里想事呢,谁知又抽哪门子疯,水庆章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进书房没出来。” 恒勇他妈妈了解老公的脾气秉性,他想事的时候就喜欢播放京剧唱片,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别人不许打扰,谁打扰他跟谁急。 “水庆章来咱家了?”恒勇还很奇怪,好端端的,市委书记跑他家来干嘛?和他爸也没深交,实在难以理解。 他现在心情好到爆,这份生日礼物令他老爸十分满意,还对恒勇提出来的和钱允文见面持赞同意见。不过要等到晚上天黑再来,毕竟白天人多眼杂,传出去影响不好。就太在意恒士湛反常的举动,回到自己房间里烀猪头去了。 刚睡了 ;刚睡了没多一会儿,就听他妈急促敲门叫他赶紧下楼,说他爸有话问他,并偷偷告诉他,恒士湛发火了,要他小心为妙,千万别说错话,更不要顶撞他爸爸。 恒勇还纳闷呢,到底怎么了,我爸发哪门子邪火! “你老实坦白,唱片是从哪里弄来的,谁给你的?”恒士湛一连问了两个尖锐问题,一时间把恒勇问个哑口无言,看着老爸要吃人的样子,他也怕了,才如实坦白说出钱允文的名字。 “蠢货,大蠢货!”恒士湛忍不住大骂一声,手使劲拍了沙发扶手一下,怒气冲冲道:“这个钱允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拎个破东西招摇过市,弄得尽人皆知。你马上把这东西送回去,以后也少和他来往,这种人猪头猪脑,狗屁不是,干副县都抬举他了。” 恒勇和他妈妈一头雾水,听不明白恒士湛话里有话的实质含义。等恒士湛跟他俩细细掰扯,一桩桩一件件的指明清楚,这二人方才如梦初醒。乖乖,原来是这么一会事儿,等于恒士湛的把柄被水庆章牢牢抓在手里。 气得这娘俩又把钱允文大骂一顿,要不是恒士湛发现及时,他们全家都毁在钱允文手里了。 此时的钱允文还躺在宾馆的大床上,梦想着晚上见到恒士湛该如何表现,殊不知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厉元朗坐进水婷月的车里,紧紧捉住她的双手,有些恋恋不舍。相逢容易分别难,短短几个小时不足以填补他和水婷月彼此的挂念和意动的情愫。 车窗外夕阳西下,夜色垂暮。厉元朗和水婷月十指紧扣,缓缓间双目对视,此情此景,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情到浓时,厉元朗一把搂住水婷月光滑的粉颈,热辣的嘴唇徐徐贴在水婷月的红唇之上…… 厉元朗是在晚上七点钟坐顺风车回到家的。 在路上,小丫头苏芳婉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询问厉元朗什么时候回来。 和方玉坤一样,方文雅也是在周五晚上开车回省城家里,三个月大的儿子肯定饿坏了,她想儿子想的厉害。周五回家,周一早上赶回来,尽管开车辛苦,却也乐此不彼,成为她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和规律。 所以大礼拜这两天,苏芳婉自然放假。厉元朗和水婷月的事情她略知一二,以前也没觉着什么,可自从厉元朗帮她打了孙毅还有安排进宣传部担任部长秘书开始,苏芳婉对厉元朗便有了种莫名的情思。 谈不上多么疯狂的痴迷,反正听到厉元朗去广南和水婷月在一起,她心里就不舒服,一整天干什么事都没精神头,总是空落落的魂不守舍。 傍晚时分给厉元朗打电话,听他正在返回甘平的路上,晚上回来吃饭。顿时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欢快的跑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吃喝,钻进厨房里一通忙活。 当厉元朗略显疲惫打开家门时,就被一阵好闻的菜香味勾起了胃里的馋虫。 他这一天没怎么正经吃饭,看到餐桌上摆放的精美菜肴,忍不住顺手抓起一块红烧肉,刚放进嘴里,却听得身后响起苏芳婉可爱的佯怒声:“大叔,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讲卫生,饭前洗手,连三岁的小朋友都知道,你却做不到。” 厉元朗笑呵呵将肉块放进嘴里,边嚼边含混不清的赞美道:“香,真香,太好吃了。” 咽进肚子里,还不忘唆着沾满油腥的手指头,却被苏芳婉过来一把打掉他的手,怪嗔着说:“你还舔手指,真是脏死了。”便把厉元朗推进卫生间,让他洗干净手再出来吃饭,不许敷衍她要检查的。 厉元朗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草草洗了一遍手,脸也没洗,快速坐回到餐桌前。望着四菜一汤的美味菜肴,食欲大开,忍不住抡起筷子夹了一口清蒸鱼,大嚼特嚼。 不得不说,苏芳婉的厨艺真是不错,到底是穷人的孩子早独立,苏芳婉做菜的味道,让厉元朗感觉到家的温馨。 “好吃吗?”看着厉元朗吃得香甜,狼吞虎咽,苏芳婉心里升腾起莫名的幸福,双手托腮这么一直看着他。 好一会儿才用征询的语气问厉元朗:“大叔,部里给我解决了一套单身公寓,你说我搬还是不搬?” 厉元朗吃得全神贯注,囫囵着说:“好事情啊,搬,白给的干嘛不住。” “就是,就是我不想搬走……”苏芳婉眉目转情,双颊绯红着注视厉元朗,从他脸上到他的脖子上,忽然间,一块鲜红的印记映入她的眼帘,继而怒气冲冲甩出一句:“我决定了,搬走,现在就搬!” 说着话,苏芳婉立刻起身跑回自己房间,把门重重关上。 反倒把厉元朗弄得一头雾水,小丫头的脸怎么说变就变,突然转性了呢? 第43章 心有小家心系大家 瞬间,餐桌上只留下厉元朗一个人。 他赶紧走到苏芳婉卧室门口,抬手轻轻敲着门低声问:“小丫头,怎么啦?你怎么生气了?” “我没有,我就是不想住在这里,一分钟也不想。”说话间,苏芳婉气哼哼的一把推开门,一手拎着一个硕大的拉杆箱,撞开呆若木鸡的厉元朗,吃力的向着房门口去走。 无论厉元朗怎么劝,小丫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搬走。实在没办法,厉元朗眼见外面天色完全黑下来,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独自一人走,就提出开车去送她。 “不用你送,我自己打车走。”苏芳婉嘴里面说着,还是把一个拉杆箱故意放在房门口。 厉元朗拎起来快步追出去,路上,苏芳婉赌气坐在后座,眼望车窗外一句话不说,即便厉元朗一再追问,除了送他一对白眼球子,腔也不搭。 厉元朗自讨没趣,只好专心开车,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沉闷起来,非常安静,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楚。 分给苏芳婉的公寓位于市委后面,是市委住宅区。小区有年头了,但是环境好管理严格,外来车辆和人员需要登记方才放行。 毕竟住在里面的大都是市委直属机关的科长副科长们,还有实权部门的工作人员以及家属,这要是随便进的话,肯定乱套,不出事情才怪呢。 好在苏芳婉有入住证,厉元朗开着捷达王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开到楼下停车位。 这是一栋五层高的步梯楼,厉元朗从后备箱里拿出两个拉杆箱,一手拎一个,这种力气活总不能让女孩子干,男人该有的风度一定要有,哪怕苏芳婉对他一直不理不睬的。 她的房间在五楼楼顶,面积不大,三十平米左右,但是客厅卧室厨房还有卫生间一应俱全,就连家具电器也一样不少,可以说是拎包即住,只需简单收拾一下就行了。 “厉主任,感谢你长久以来对我的关怀和照顾,你看屋里这么乱我就不留你了,等到哪天有时间,我请你过来做客。”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没叫“大叔”而是叫了一声“厉主任”,实际上已经拉远了苏芳婉和厉元朗之间的距离,厉元朗知趣的放下东西,点了点头告辞离开。嘱咐的话就在嘴边,最终没有说出来。 坐进车里,对着后视镜看着自己的脸,厉元朗一直搞不懂苏芳婉为何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冷若冰霜。 摸着脸颊的时候,骤然发现脖颈处竟有一块唇印,那是他和水婷月爱的印证,怪不得呢,小丫头这是吃醋了。 唉,自己对她可都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关爱,根本不掺杂一丁点男女私情,她肯定是误会了。 别看厉元朗在其他方面聪明果敢,但是面临男女之间感情时,却优柔寡断甚至拖沓。即便他有过婚史,也有过和水婷月几年的恋爱经历,面对苏芳婉,他却不知该如何处理,或许时间是一剂良方,等到她冷静下来,自然会明白的。他和她之间,没有可能。 厉元朗扯过几张纸巾,虽然心有不舍,可总不能脖子上总挂着唇印见人吧,成何体统? 一边擦着唇印,一边回味着和水婷月拥吻的感觉,厉元朗相当享受。这不是他和水婷月第一次亲吻,以前谈恋爱时,这种节目经常有,就跟喝水一样平常。 但现在意义不同,感触也不同。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重新拥有水婷月,厉元朗更加重视他们之间的感情,曾经的错误不想发生第二次。 心里想着水婷月,心有灵犀一般,水婷月的微信语音适时发过来。 “干嘛呢?”她问道。 “想你呢。”厉元朗回答干脆简练。 “讨厌死了,油嘴滑舌,竟挑人家爱听的说。” 厉元朗呵呵一笑回应道:“没办法,我说的都是你爱听的,因为我们彼此了解,心心相印。” “真有你的……” 二人又打情骂俏的说了阵男女情话,水婷月这才步入正题,晚饭时,她爸爸提到去恒士湛家里,即兴发挥写了一首诗送给他作为贺寿礼物,还讲到了那张唱片的事。 厉元朗就笑了,他和水庆章心照不宣,这一步他也预料到了。送上门来的机会,水庆章哪有不笑纳之礼?这对以后他在市里平衡各方面关系很有帮助,也解决了他遇到的困局。 接下来,水婷月又透露给厉元朗一大重要消息,她爸爸下个星期准备去下面各区县走一圈,有可能第一站就是他们甘平县,让厉元朗提前做好迎接准备。 “遵命,老婆,迎接未来岳父是小婿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厉元朗发出这段语音,充满打趣意味,也有他的真情实感在里面。 “少来,谁是你老婆。”水婷月嘴里否认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乐开了花。 这段微信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因为谷红岩的出现,才不得不告一段落。 厉元朗一见时间快到晚上九点半了,寻思着该不该打扰一下金胜。在他赶回甘平县之前,厉元朗已经和金胜通过话了,把他见到钱允文以及和水庆章见面之事说了个全部。 金胜对于他的分析也是赞成的,结合钱允文来家的谈话,更加印证了厉元朗的猜测,这个钱允文手脚不干净,其实查他不难,梅四平就是突破口。 只是金胜目前暂时没有动钱允文的打算,一是甘平县班子刚刚稳定,不利于大动干戈。最主要的是,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难以撼动其位置,时机条件都不成熟。 现在不动不等于将来不动,这还需要厉元朗找机会和王祖民沟通,毕竟金胜和王祖民关系一般。厉元朗不同,他和王祖民有交情,通过徐忠德的关系,他的话,王祖民能够听进去一些。 还有一个,就是关于恒嘉公司要承揽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工程的事情。方玉坤已经发话,周一就要上常委会讨论,金胜自知他在常委会上的分量和支持力度小,这事通过的可能性很大,他很苦恼,苦无良策。 水庆章这次恒士湛家里走一遭,实在太好了,不仅仅让水庆章走出困局,也给金胜一个机会,而且还不小。 不行,就是再晚也要把这些话告诉金胜,估计他现在应该没心思睡觉,最起码这么早就睡着。 于是,厉元朗当即把电话打到金胜手机上,大晚上座机响铃,很容易让人产生紧张心理。 金胜果然没睡,还在书房里抽着闷烟。听到厉元朗说的水庆章和恒士湛接触这件事,立刻茅塞顿开,喜得连连拍大腿叫好。这是一着妙棋,水庆章不经意的敲打,恒士湛肯定有所察觉,对儿子恒勇也一定嘱咐他懂得收敛。那么,方玉坤和钱允文是否也接到指示,不敢贸然支持呢? “元朗,太好了,我之前一直犹豫常委会上怎么应对,看来,你的分析有道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谈完这件事,厉元朗又提到水庆章可能要来甘平县的事情,金胜更是高兴,如果有市委书记的支持,他以后工作开展就容易多了,也等于暗示方玉坤,在夺权方面,别做得过分。 两人谈了近一个小时,金胜提到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上面来,他想掌握第一手材料,明天是周日,还想微服私访,去和老百姓近零离接触,看一看大家对这项工程有什么看法和意见,提供参考。 厉元朗劝说他,他是一县之长,上过电视,政府网页有他的照片,很容易被人认出来。这样吧,明天他和小王两人去,会把最真实最详实的东西反馈给他。 “那就太好了,元朗,占用你的休息时间实在不好意思,等到不忙了,我给你放几天大假,好好补偿给你,也让你有机会谈情说爱,哈哈……”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厉元朗开车接上小王,直奔县郊广场。 这一带是甘平县为数不多的棚户区之一,离着苏芳婉原来租住的地方不远,都是这次力争改造的范围之内。 厉元朗把车停在附近,和小王步行走街串巷,假称他们是县电视台记者,遇见老百姓就随便聊几句。 记者这一身份是最能敞开老百姓真情实话的职业,面对镜头敢于畅所欲言。 大家七嘴八舌,归根结底只有条:没钱和不方便。 按照政府给出的方案,这次棚改采取异地安置的方式,将把所有拆迁户分别安置在县城几个新建楼盘中。 而这些楼盘全是毛坯房,面积又大,住进去补交差价就得不少钱,还不算装修费。 这一片住的绝大多数是下岗工人和企业退休职工,工资不高存款少,一下子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还有就是那几处楼盘大都集中在县城郊边,离县中心远不说,交通也不方便,公交车一天就几趟,间隔都在半个小时左右,天一黑就停运了。 关键是,县城大商场大超市办事机构多集中在中心地带,百姓有私家车的很少,真要去一趟城区除了坐公交就是打出租,出租车费又贵,没个十几二十块的根本下不来。 另外有人反应说,给他们安置的楼房,价位高不说,质量还不好,都是开发商卖不出的才给他们,位置采光问题一大堆。 厉元朗把这些一一记下来,当初棚户区改造工程是在耿云峰主政时期初步定下来的,金胜不过是接手。很显然,这套方案非常不合理,没有切身实地为老百姓着想。本来是好事情,却因为某些个人私利而侵犯大多数人的利益,厉元朗便有了改变这套方案的想法。 可是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一旦推倒,势必牵扯一些人的利益,而这些人,大多位高权重,这事该怎么解决为好呢? 厉元朗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和头疼。 第44章 碰瓷,你找错了人 不知不觉,厉元朗和小王走了一上午,收获颇丰,这可都是绝对详实的第一手材料,相信对金胜的帮助和判断非常有用。 “主任,真是不走不知道,老百姓实在太苦了。多亏县长想的周全,直接让咱们和百姓面对面了解他们的难处,倾听他们的声音,能遇到这样的好官,是我的福气。”小王颇为感触道:“有时候我就纳闷了,上面的政策都明明是好的,棚户区改造利国利民,怎么一到下面就变了味呢。” 厉元朗微微一笑反问:“你说呢?” “嘿嘿。”小王摸了摸后脑勺,怒情的说:“是有人篡改了政策,只图一己私利,人为设置障碍和麻烦……” 他和厉元朗也混得熟悉了,知道厉元朗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官清官,自己虽然归厉元朗这个政府办主任管,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可他在厉元朗面前一点不拘束,非常放得开,想啥说啥。 “你说到点子上了。”厉元朗叼起一支烟,感慨道:“咱们干部队伍整体是好的,不过也有那么几只苍蝇混在里面,一条鱼腥一锅汤,苍蝇掉进汤锅里,整锅汤都变了味。所以苍蝇一定要打,坚决地狠狠地打,才能保证干部队伍的纯洁性。” “主任,跟你在一起我真涨了知识,你还有县长都是好人,是一心为百姓谋福祉的大好人。”这绝不是小王拍马屁,而是他真情实感的流露。 “厉元朗!” 二人说话间往停车位走的时候,忽听有人叫厉元朗的名字,回头一看,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灰色西服白衬衣没扎领带,有几分干部模样。 “我是厉元朗,请问你是?”厉元朗迎着来人一指,不解的问道。 “咱们可是老同学了,甘平三中从高一到高三,高三后半学期你转学到广南一中了。” 这人说的全对,只是厉元朗一时想不起他是谁来。 “嗨,”那人歉意道:“都怪我没说明白,我叫楚春齐,记不记得来,我在你前桌?” 厉元朗一拍脑门,回忆起来说:“楚春齐,你可比上学那会儿变化大多了,你不说还真认不出来你。” 老同学见面,自然寒暄几句。厉元朗问起楚春齐在哪里高就,他没说发财,凭感觉楚春齐不像做生意的,应该是端公家饭碗的拿工资人员。 “啥高就不高就的,就是一个跑腿打杂的,城关社区负点小责任。” 听楚春齐这么一说,厉元朗顺势问他在城关社区管什么事? “社区主任,芝麻绿豆管,不值一提。”楚春齐嘴里这么说,眼神里充满炫耀色彩。 小王禁不住抿嘴偷笑,社区主任?连个公务员都算不上,顶多事业编,值得在堂堂政府办主任面前显摆么。 “元朗,听说你在老干部局当副局长,前一段时间被处理了,现在怎么样?”楚春齐明知故问,被处理的干部基本上前程被堵死,这也是他对厉元朗炫耀的原因之一。别看你是副科级,还不如我这个不入流地方粮票好使呢。 小王就想暴露厉元朗的身份,被他按住手腕微微拦住,笑说还行,慢慢混吧。 “走吧。”楚春齐一看时间到了中午,又是在他管辖的地盘上,老同学见面怎么也要尽地主之谊,喝杯酒叙叙旧。 厉元朗对于楚春齐的做派本来想推辞的,可一寻思,这片拆迁区域正好归城关社区管辖,也好问问他一些相关情况,做到全面全方位了解岂不更好。 楚春齐是骑电动自行车来的,厉元朗开车跟在他后面,来到街口一家名为“老三菜馆”的小饭店。 饭店不大,只有五张桌子一个雅间,老板姓韩,三十多岁,外号韩老三,还身兼厨子。服务员是个男的,二十多岁,长得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穿了一件黑色半袖衫,左臂上印有国旗图案,露出来的胳膊全是肌肉块,似乎是个练家子。 看样子,楚春齐是熟客,跟韩老三也不见外,递给他一支烟并问这个男服务员是谁。 “这是我弟弟,家里排行老五,大名韩卫,转业之后一直闲着,我老婆回家忙秋收,店里一时找不到人手,就把他叫来帮忙的。”韩老三把烟夹在耳朵上,按照楚春齐一句老规矩,转身进后厨忙活去了。 小店生意一般,这都晌午头了,五张桌子就他们一桌客人,本来要去雅间的,韩卫说雅间预定出去了,只好挑 只好挑里面那张桌子三人依次坐下。 楚春齐给厉元朗小王分别发烟,还问小王的身份。 小王见主任都没自报家门,他更不能越俎代庖,只说他姓王,厉元朗的小跟班。 等菜的间隙,楚春齐便和厉元朗聊起上学时的趣事,还有他所掌握的同学们去向。他们这个班级考出去的同学和在本地的基本上各占一半,在外地的大部分集中在广南市和省城允阳,也有极个别的在南方大都市或者京城。 厉元朗听他滔滔不绝讲完,便顺口问起县郊广场拆迁这一片的事情,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楚春齐这个社区主任真不是白给,讲起来头头是道。他掌握的情况和厉元朗了解的差不多,只不过角度不同。楚春齐是替政府说官话,厉元朗是把百姓放在第一位,以服务于老百姓做全面考量的。 这期间,韩卫陆续端上菜,四个菜,两荤两素,色香味都不错。越是这种苍蝇小店,炒出来菜的味道越是不错,而且价格便宜,大众口味,反倒不次于大酒店。还有不少吃腻山珍海味的有钱人群体,开车寻找苍蝇馆子换口味。 厉元朗要开车不想喝酒,结果架不住楚春齐一再相让,弄出不喝酒就看不起他的话,厉元朗拗不过,只好陪着他喝起来。反正小王也会开车,就让他给自己当一回司机好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随着门口响起一阵轰鸣和急速刹车声,从外面进来六个年轻人,走在前面是个秃头,矮胖身材,进门就扯起大嗓门高喊:“有喘气的么,赶紧出来迎接小爷我。” 韩卫在后厨帮忙,闻言赶紧跑出来,客气的说:“几位吃饭,里面请。” 秃胖子乜斜着眼睛,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不可一世样,大言不惭的说:“小爷我定的雅间,带我们过去。” 来的都是客,韩卫礼让着六个人往雅间走,路过厉元朗他们这桌时,秃胖子一个没注意脚底下打滑来个趔趄,身子一栽歪,正好撞在最外侧坐着的楚春齐身上。 而恰好楚春齐手里夹着香烟,烟头直接穿过秃胖子半袖衫,和皮肉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把个秃胖子疼得“妈呀”一身尖叫蹦了起来,倒退好几步一看衣服烫了个大窟窿,露出来肥厚的肚皮,都给烫红了。 一脸胖肉堆积的五官,马上凝聚在一起,小眼睛怒火冲天一指楚春齐怒骂:“你他妈眼睛瞎了,竟敢烫小爷我,是不是皮子紧了,让小爷给你修理修理。” 他这边大喊大叫,身边五个人立时把厉元朗这桌给围起来,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大有武力解决的前兆。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把楚春齐吓了一大跳,他喝酒属于脸先红,然后越喝脸越白,现在是脸白阶段,被这么一吓脸更白了,像白纸一张。 厉元朗见状,脸色一沉,将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生气道:“我刚才看得清楚,是你摔倒撞过来的,责任在你。看你肚子上烫红了也怪可怜的,大不了赔你一件半袖衫。” 其实秃胖子也就烫了那么一下,揉揉就没事了。可他却蛮横不讲理,仗着人多,又看厉元朗他们三个不是混社会的,穿得也算上档次,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新的想法。 “行啊,要赔半袖衫可以,至于把我烫伤的医药费小爷我心情好,给你们免了。看见没……”秃胖子捏着半袖衫说:“我这是名牌,限量版的,我也不说原价多少钱了,说了你们也买不起。一口价一千块,你们赔我一千咱们两清。” 厉元朗噗嗤一笑直摇头,什么狗屁名牌,就是杂牌子,顶多二百块钱还是全折,秃胖子张口一千块,摆明是讹诈是碰瓷。 他的脸当即冷下来,一拍桌子站起身怒斥秃胖子:“你想钱想疯了吧,一件破衣服就要一千块钱,你怎么不去抢钱!” 秃胖子立时显现出无赖样子,叫嚣道:“你猜对了,我就是抢钱,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是谁,我马飞在这一带都有名,也该着你们倒霉,撞到枪口上了。小爷我正愁没钱花呢,你们竟然主动送上门来,哥几个!” 自称马飞的秃胖子一声令下,“还不抄家伙给我干他们,不拿出一千块钱就往死里打。”说话间,马飞率先抡起拳头,直奔厉元朗面门打过来。 厉元朗也不是吃素的,手里早就握住酒杯,准备和这群狂妄之徒死磕到底。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只大手横将伸出来,死死攥住马飞出拳的右手腕,令他一时动弹不得。 第45章 冤家路窄 出手相救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旁站着的韩卫。 只见他气不长出面不改色,而是语气平缓却含有威势的一字一顿说道:“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你来吃饭我欢迎,要是来打架的话,请你到外面打去。” “妈的!”马飞气得暴跳如雷,怎奈那只大手太给力,犹如铁钳一般,他使出浑身劲儿手腕依旧纹丝不动。相信韩卫没有再发力,否则他手腕不保。 而这时的厉元朗小王二人,还有一开始吓傻,现在才反应过味来的楚春齐聚在一起,楚春齐认识马飞,指着他高叫道:“马飞,我是楚春齐,城关社区的主任,你不要胡来,当心我报警让你二进宫。” “呸!”手被抓住的马飞啐了楚春齐一口,满不在乎的吼着:“一个小破主任算个屁,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说出来把你吓尿裤子。”并骂着他带来的那五个人,“你们傻了,还不过来帮忙干他!” 他所指之人是韩卫。那五人见状直接放弃了对付厉元朗他们三个,都随手拿起家伙围过来,虎视眈眈看着韩卫。 这会儿,韩老三手拿炒菜勺子,急忙从后厨跑出来拱手劝架:“大家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马飞手下俩人大骂韩老三:“滚一边去,这没你事儿。”还毫不客气的把他撞出圈外。 马飞都这样了,嚣张气焰依旧,扯着嗓子对韩老三大吼道:“韩老三你等着,小爷我不把你的饭店砸了我就不姓马。” 眼看着马飞一伙人都将矛头对准了韩卫,他可是为了厉元朗出头的,厉元朗岂可坐视不管。三十二年来,头一次热血上涌,气脉冲动,抄起桌上的空白酒瓶子就要上去拼命,同时暗示小王赶紧打电话报警。 然而此时此刻,令所有人震惊一幕陡然发生了。 只见韩卫空出来的右手抓起一只空酒杯,团攥在手里,微微一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酒杯碎成玻璃碴子。这还不算,韩卫再次用力,碎玻璃碴竟然变成粉末状,徐徐从他手心下方渗漏出来,掉落在地。 掉在地上的不仅是玻璃粉末,而是在场人的眼珠子。这是什么概念,只把玻璃杯捏碎不算本事的话,能把玻璃碴捏成粉末状,这人的手劲该有多大? 什么鬼?韩卫简直太牛叉了,徒手捏碎酒杯,也就是说他手下留情,否则马飞的腕骨也会和酒杯下场一样,彻底碎了。 大家都看傻了,尤其马飞还有他手下五个人,原本还张牙舞爪的举着板凳和啤酒瓶子,这会是被韩卫神力的举动给镇住了。 “谁还敢闹事,酒杯就是例子,还不快滚!”韩卫大吼一声,松开马飞。 这家伙往后趔趄几步,握着右手手腕,又疼又恨,嘴不饶人的咬牙切齿威胁道:“行,算你狠,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等着,有种的别走,等我大哥来挨个收拾你们。”说完,踉踉跄跄的带着那几个人悻悻而去。 “这可怎么好。”韩老三看着马飞的背影,急得直拍大腿。并过来冲厉元朗等人一一抱拳,歉意对楚春齐说:“楚主任,这一顿算我请了,你们几位还是离开吧,马飞这家伙记着仇呢,一会指定带着更多的人前来报复。” 没等楚春齐说话,厉元朗抢先问:“韩三哥,我们一走,你的店怎么打算?” “都怪我这个弟弟。”韩老三狠狠瞪了韩卫一眼无奈道:“是他闯了祸,我这小店肯定开不成了,只能回老家安心种地。” 并且继续数落韩卫:“你这倔脾气啥时候能改一改,看见坏人坏事就管,天底下那么多的坏人你能管过来么,要不是你这臭脾气得罪人,也不会丢了工作,整天无所事事。” “哼!”韩卫鼻子里冷哼一声:“他姓刘的欺负老实人,下次再要我撞见他还敢这样做,就不是踢他一脚那么简单了,非把他的腿踢断不可。” “闭嘴,少说两句。”韩老三动怒,狠狠训斥住韩卫。把个韩卫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不说了,呼呼生着闷气。 厉元朗则过来劝说:“韩三哥,我看韩卫做的对,对于那些违法的狂徒就是不能手软。你不必担心,我们不会走,既然这件事由我而起,我会管到底的,也会让你的饭店继续开下去。” 楚春齐不服气,我这个社区主任都不敢说这种大话,你一个落难的副局长就敢大言不惭的大包大揽,于是说:“元朗,你千万别逞能,马飞在这一片是有影响力的,不可轻视。我还是找找我们社区的一个副主任,他和这一带的小混混们都有交情,让他 情,让他出面摆平吧。”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小王深知厉元朗的能耐,便对楚春齐说:“楚主任你放心,我们厉主任说到做到,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 “厉主任,什么厉主任?”楚春齐一时愣住,厉元朗不是老干部局副局长么?怎么成了主任?哪个部门主任?是学校的班主任吗? 厉元朗摆摆手没回答,过来紧挨韩卫身边坐下。他挺喜欢韩卫骨子里的正义感,尤其他的一身武功,结合他身穿这件黑色半袖衫的特点,便问他是不是退伍兵。 “我是特种部队退下来的,因为……”韩卫想了想才说:“是身体受伤才转业的。” “噢,噢。”厉元朗接连点头,又问他当初被分配到什么地方上班的。 韩老三插言说:“原来在水明乡政府开小车,就是因为他踹了党委办主任刘树喜一脚,被乡政府开除了,我早劝他不应该多管闲事,可他偏偏不听。” 水明乡,厉元朗不禁偷笑,又是水明乡,看来,自己跟水明乡真有不解之缘。 “刚才是谁啊,这么牛叉,竟敢欺负我兄弟。”正这会儿,随着一声公鸭嗓喊出来,从外面呼啦啦闯进来十多个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头发染成黄色,右胳膊挎着绷带,身边一侧站着马飞,另一侧分别是红毛和蓝毛二人。他们几个身后,密密麻麻站着一大群人,手里面拿着棍棒,气势汹汹,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完全堵上了。 是孙毅,冤家路窄,马飞口口声声的大哥估计就是他了。 果不其然,马飞手一指厉元朗众人,特别指了指韩卫,对孙毅告状说:“大哥,刚才就是这小子打我。” 孙毅扫视一圈,最后目光没有落在韩卫身上而是厉元朗,不禁头皮发麻,右胳膊原本处于恢复期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心里恨啊,就是这家伙把自己胳膊打断,住了半个月的医院不说,就连协警都混没了。 他爸孙守成没交代厉元朗的身份背景,就是告诉他好好养伤,协警也别干了,等他当上副局长后,给他弄个正式编制进局机关,不在派出所瞎混。 孙毅在家躺了几天实在待不住,又有红毛和蓝毛撺弄他出去散心,便上麻将厅打麻将消遣。 别看孙毅只能用左手玩,属于半截残废,可一点也不耽误胡牌,手气老壮了,赢下不少钱。正准备请哥几个喝酒洗浴一条龙,就见马飞咋咋呼呼跑来告状,说他被人打了,描述的花里胡哨,好像打他那个人简直就是世外高手。 孙毅本来不愿意搭理马飞的,这家伙平常太高调,总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嚣张相,而且还是个两劳释放人员,手脚不干净。再者,他爸一直嘱咐他,这段时间非常关键,要他低调别惹事。 怎奈他今天心情好到爆表,满口答应,要会一会马飞嘴里形容的那个高手,看看他这么不开眼,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动他孙毅的人。 结果一眼看见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的厉元朗了。他和厉元朗本身就有旧仇,如今平添了新恨,旧仇新恨加在一起,瞬间点燃了他胸膛中的怒火。 孙毅看向厉元朗,阴冷的说道:“你真是老子的克星,走到哪都能碰见你。也好,咱们今天就老账新账一起算。简单了,我把你的右胳膊打断,咱俩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说:“我打你那只胳膊是因为你手贱,想摸不该摸的东西。而你打了我,不光你摊上事了,就是你爸也摊上事了,你最好衡量清楚再做决定。” 这几句话,平缓中透着凛凛杀气。厉元朗真不是吓唬孙毅,那天晚上孙守成拿枪指着他,看在孙奇的面子上他放过孙守成一马,没有追究。 如果今天孙毅胆敢对他动粗,对不起,厉元朗不会饶了孙毅,就是孙守成也要受到连累,还提什么副局长,他的派出所所长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厉元朗的话,真把孙毅给说住了,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他老爸都让他少惹。他一时拿不准主意犹豫起来。 “大哥,别听他的,吓唬人谁不会。”马飞在一旁扯着嗓子鼓动。 红毛和蓝毛也不住怂恿他,对方五个人,他们十多个呢,打他们还不跟玩似的。 孙毅牙关一咬心一横,豁出去了,管你是谁,今天不把你胳膊打断,不算完。 随即一声喊:“哥几个抄家伙,给我上!” 第46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上) 眼看着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厉元朗不能怠慢,随手抓了把椅子护在身前。文质彬彬的小王也不甘示弱,在松山岭就遇到过类似情况,有了之前的经验,不慌张更不胆怯,一手拿起一根筷子,发现没有鸟用,赶紧换成了啤酒瓶子。 楚春齐心里也冒火,来气的是马飞不给他面子,刚才想要上去理论,一见是混不吝的孙毅,顿时萎了。谁不知道孙毅的名号,还是眯着吧,反正他要收拾的是厉元朗不是自己,惹不起躲得起,就把身体往后面挪了几步。 韩卫不顾他哥韩老三的劝阻,挺身而出站在厉元朗身边。这下可好,厉元朗居中,一左一右分别站着小王和韩卫,像极了左右护法。 这边,孙毅的话音一落,十几个人迅速冲过来,举着棍棒等武器便要动手,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呜哩哇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门口。 “让开让开,这是要干什么,打群架啊。”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警官,分开众人走到孙毅和厉元朗双方中间位置站定,背手先看了看厉元朗,随后又瞅了瞅孙毅,跟他微微点头打招呼,厉元朗就知道此人是来拉偏架的。 这人肩牌上挂着一杠两个四角星花,二级警司,应该是个当官的。 果然,听孙毅客气说:“原来是宋所,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聚众闹事,打伤我的人还要打我,我现在要自卫还击。” 厉元朗气的都笑出了声,孙奇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本事也太拙劣点了吧,他们的人是自己这方三倍还拐弯,而且个个手拿棍棒等武器。再看这边,厉元朗手里拎着椅子,小王一手一个啤酒瓶子,韩卫赤手空拳。楚春齐吓得躲在他身后,声都不敢出一个。韩老三手里面只有一个炒菜用的勺子。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就知分晓。 可偏偏这位宋所长眼睛长痔疮,分不出好赖。他板着脸,威严的对厉元朗他们说:“你们涉嫌聚众闹事,跟我们去趟所里,等调查清楚再说。” 厉元朗没有动弹,而是问宋所长的身份。 “宋新利,城关派出所副所长。你是谁?” 怪不得拉偏架,原来和孙守成是一伙的,是他的副手。厉元朗也不客气,伸手管孙新利要证件。 “我这身警服就是证件,少废话,跟我们走一趟。”宋新利背着手,对身边带来的两个小民警下了命令。 那俩小民警唯命是从,一左一右抓住厉元朗的胳膊,差点就要上铐子了。 厉元朗冷笑着对宋新利说:“你身为执法人员不分青红皂白,滥抓无辜,你最好想清楚了,抓我的后果是什么!” “你到底是谁,竟敢口出狂言,当心我治你一个袭警的罪名。”大庭广众下,厉元朗犀利的语言不给宋新利的面子,他鼻子没气歪了,脸也涨通红。 “你别管我是谁,反正我警告过你,抓了我你后果自负。” “妈的,我管你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抓不误,给我带走!” 宋新利一声令下,民警拽着厉元朗走出饭店。而韩卫小王包括楚春齐和韩老三四个人,也一并带走。唯独对孙毅手下留情,宋新利只说让他们赶紧散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传出去不好。 楚春齐还跟宋新利套近乎,赔笑说:“宋所长,我,楚春齐,城关社区主任,咱们在一起喝过酒的。” 宋新利本来心里窝着火气,再说一个小小社区主任他真看不进眼里,股级干部,算个屁!谁叫你跟刚才那个狂妄之徒混在一起的,和孙毅作对就是和我过不去,也不理楚春齐这茬,不认识他似的大手一挥:“甭管是谁,全部带走!” 宋新利是接到110指挥中心打来的报警电话,自己开了一辆警车,还带了一辆微型,厉元朗他们分别被带进警车和微型里,唱着警笛,一溜烟开到城关派出所。 宋新利将五个人分别关押,厉元朗和韩卫一个屋,其余三人一个屋,也不急于提审,他是想先杀一杀厉元朗的锐气。 由于事先都把他们几个的手机等通讯工具没收了,想往外打电话已然成为不可能,现在和外界完全断了联系。 今天是周日,孙守成没在所里,上午和孙奇去了一趟林木家里,谈了孙守成争取副局长的想法。 林木对孙守成第一印象不算好,感觉能力水平太一般,不足以成为他掌控公安系统的得力帮手。只不过这是孙奇极力推荐的人选,不好驳了孙奇的面子。 只说这事他需找机会跟方玉坤沟通一下,毕竟方玉坤是县委书记,手里捏着官帽子,没有他的支持,即使副科 使副科级也难以过关。 听到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表了态,孙守成万分高兴,中午请孙奇在金鼎大酒店的豪华包间里狠狠搓了一顿,喝完酒又去蒸了桑拿,回到家都是下午五点多钟,天快黑了。 他今天心情超好,看见儿子孙毅正用蓝牙耳机和别人通话,本来没有偷听的意思,却在无意中听到一个人名字:“厉元朗”,不禁为之一动,直接打断孙毅得意的样子,问他把厉元朗怎么啦? “爸,我今天可真是开心,我算是报了仇,让我宋哥把厉元朗弄进派出所关了起来。真过瘾!谁叫他打断我胳膊……” 还没等孙毅把话说完全,孙守成气得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打在孙毅脸颊上。 “爸,你这是……”孙毅用那只好手摸着滚烫的腮帮子,瞪着大眼珠子傻了一样,随即哭着告状:“妈,你快来,我爸他打我……” 孙毅他妈正在厨房忙活晚饭,闻听儿子挨揍,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将怒气冲冲的孙守成推开,摸着儿子五指扇红的脸不住安慰:“好儿子,疼不疼?”并质问孙守成:“你疯了,好端端的打儿子干嘛!” “打他,打他都是轻的,兔崽子,告诉你别惹厉元朗你就是不听!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县委办副主任,政府办主任,金县长眼前的大红人!”孙守成怒不可遏,知道儿子这是闯了大祸,急忙给宋新利打电话询问。 再说金胜,派出去的厉元朗和小王一天也没个音讯,不免心中着急,就给厉元朗的手机打了过去。 此时厉元朗等人的手机都堆放在宋新利的办公桌上,他身子斜躺在椅子上,正在剪指甲,双脚毫不客气的搁在桌子上一顿晃悠。 他心里美滋滋,听说孙守成就要上调县局任副局长,那么派出所所长这一位置指定空出来,他由副转正顺理成章,以后就不是宋副所长而是宋所长了,美得他哼哼起了小曲。 这时,桌上那一堆手机响起铃声,本来不想接,可架不住一直响个不停,伸着脖子一划拉,找到响铃的那部手机,一看联系人是“县长”,不禁笑了。这年头都喜欢把最熟悉的而又不宜公开那个人换成职务名称,比如他就把相好的改成“科长”。 于是也没在意,接听后大咧咧问道:“喂,谁啊?” 电话里却传来一句警觉而威严的声音,反问:“你是谁?” 宋新利当时就生气了,哪有打电话反问的道理,不悦的大声低吼:“我是城关派出所副所长宋新利,听明白没有,用不用我再重复一遍。” 令他大感意外的是,对方根本没被他的身份吓到,反而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叫金胜,宋新利你给我听清楚了,厉元朗厉主任的手机怎会在你手里,他人现在在哪儿?” “金胜!”宋新利就是脑袋再犯二,也知道金胜的鼎鼎大名,甘平县的县长谁不知道,尤其身处官场,不知道上司的名字就好比不想进步一样。 “金、金县长。”宋新利紧张得麻溜站直身体,好似金胜就在他眼前似的,全身微微颤抖语无伦次道:“金、金县长您好,我、我那个什么、那个厉主任在、在我们派出所……” 他的话还没讲完,金胜那头毫不客气的挂断电话,滴滴忙音令他预感到事态不妙。 没等他反应过来味,孙守成的手机打过来,也问起厉元朗的事情,闻听果然关在所里,孙守成气得大骂宋新利是头猪,一头大蠢猪! 也顾不得多骂,孙守成急忙换上警服,匆匆离开家,开车直奔派出所,他担心自己恐怕说不动厉元朗给面子,便在路上将这件事告诉了孙奇。 孙奇知道后也惊得不行,宋新利把厉元朗抓进派出所,这可是天大的政治事件。他不敢怠慢,驱车也赶往城关所。 这还不算完,远在广南市的黄立伟发现水庆章这两天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以为是老婆和女儿来看他。后来从水庆章那里才知道,厉元朗来广南给水庆章带来好消息,心里对这个刚认的小兄弟不禁刮目相看。 一时兴起,黄立伟就给厉元朗打了电话,想和他聊一聊,扯扯闲篇。 谁知道接电话的又是宋新利,并知道厉元朗是被城关派出所给抓起来。心中动怒,二话不说,当即致电在广南市家里的方玉坤,委婉的把这事说了,并加了一句:“我想水书记要是知道厉主任被无故抓起来,会很不高兴的。” 方玉坤脑袋立时大了一圈,我的妈呀,是哪个杂碎闲出屁来,惹厉元朗干嘛! 若是让水书记知道这件事,会怎么看待他?方玉坤顿觉天旋地转,浑身冒虚汗,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彻底傻了。 第47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下) 等方玉坤缓过劲来,直接打给县公安局局长何永志,劈头盖脸的把他一顿臭训。 何永志真够窝囊的了。刚才接到金胜的电话,虽然没有方玉坤说得那么狠,可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满意。 也是,堂堂政府办主任被派出所关起来,那可是县长的嫡系衙门,对政府办主任不敬,也就是对县长的失礼。况且,公安局是政府主管部门,县长是直接领导。 别的地方,公安局长都身兼副县长,那可是实权副处。可他这个局长只兼任政法委副书记,还是正科。这一次换了县长,何永志希望金胜能给他机会,上个台阶,毕竟副县长怎么也比局长好听。 万万想不到,喝凉水塞牙,倒了大霉!一个厉元朗被抓,县里一二把手同时打电话过问此事,向他施压。何永志气得嗓子直冒烟,宋新利啊宋新利,你个王八蛋,你等着的。 何永志不敢怠慢,坐着他的专车,挂上警灯,飞驰电掣直奔城关派出所。 当然,外面发生的这一切厉元朗是不知道的。他和韩卫关在一起反倒不寂寞,韩卫这人话不多,那也得分谁,混熟了话自然就多起来。 这是一间审讯室,宋新利为了给厉元朗一个教训,撤走了座椅板凳,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厉元朗索性和韩卫席地而坐,冰冷的大理石板传递过来的丝丝凉意,却在他和韩卫热切的对话中逐渐消弭,凉在身上却暖在心里。 韩卫讲述了一些他在部队上的趣事,也讲了有关水明乡厉元朗所不知道的内幕。 韩卫家在水明乡下面一个叫韩家屯的小村子,村里人大部分姓韩,亲戚套亲戚,离燕游山疗养院不远,自然风光秀美怡人却非常贫困。 这些年,大家也都想致富,只是乡党委书记马胜然口号喊得响亮,却没有一点实际行动。光顾着发展个人势力,排挤上面派来的干部了。 也有几任乡长上来想干一番大事业,怎奈马胜然人为设置障碍,他手下又有一批追随者,让乡长举步维艰,难有作为,最后都落得灰溜溜离开水明乡的下场。 而且,马胜然屁股还不干净,都传他和夜雨花饭店老板娘高月娥关系暧昧,说他在夜雨花有股份,暗地里还做着不可告人的生意。 其实县里曾有过几次想动马胜然的意思,关键马胜然在省里有人,听说他和常务副省长陆荣夫家里人有特殊关系,那可是省委领导,谁还敢动他一根毫毛,岂不是找不自在么。 韩卫提供的这些消息对厉元朗很重要,最起码他对马胜然有了一个最直观最全新的了解。 有些传言未必就是传言,往往是从属实中提炼加工出来的。 二人越聊越投机,不觉间过了好几个小时,附近的地上到处是烟头,审讯室里也是烟雾缭绕,雾气腾腾。 厉元朗问韩卫,有没有兴趣来县政府上班,看他会开车,暂时安排进司机班,至于待遇,先按事业编走,等以后有机会再转入公务员编制。 韩卫都愣住了,这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都难以得到的位置,厉元朗会有这个能耐?看他真诚的样子不像是信口胡诌,能说这么轻松,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韩卫突然对厉元朗的身份感兴趣起来。 交人交心,浇树浇根。厉元朗想结交韩卫这个正直有良心的小伙子,就没必要隐瞒,便将自己的身份一五一十说出来。 老天,韩卫不相信似的看着厉元朗足足有五分钟,这也太神奇了,厉元朗不过三十二岁,比自己才大六岁,已经是政府办主任,并兼任县委办副主任,足量正科级干部。这要放在部队上,怎么也得是副团或是正营。 不由得,他对厉元朗肃然起敬,也没刚才那么随便了,不自觉的挺直身板,像极了在部队里面对上级的样子。 厉元朗呵呵一笑,让他别拘谨,咱们是朋友,朋友就要随意些,你叫我厉主任也行,叫厉哥更好。 “厉主任,以后我韩卫这一百多斤就全交给你了,你指哪儿我打哪儿,绝无二话。”韩卫当即表了态,他会紧紧跟随厉元朗的步伐,做厉元朗最强有力的支持者。行不行的,看他今后表现。 “好,咱们一言为定。”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会儿,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孙守成穿着一件深蓝色夹克急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面如死灰的宋新利。 很显然,宋新利刚刚挨了一顿骂,耷拉着脑袋,警服前衣襟上还留有一个明显的皮鞋印子。 孙守成一见坐在地上的厉元朗,怒脸立刻多云转晴,赔着笑低身主动伸出手,并一再歉意的说:“对不起厉主任,误会,全是误会。” 厉元朗没 元朗没伸手,更没搭理他这茬,而是冷冷回应道:“孙所长,你们无缘无故把我关了几个小时,不问话也不了解情况,我想问问你,这样是误会吗?简直就是非法拘禁!” “是是是,这都是我管理不善,请厉主任批评,我保证不会有下次,并对相关人员一定要严肃处理。”说着话,孙守成冲宋新利一递眼色。 宋新利会意,马上干笑着靠近厉元朗向他赔礼道歉,竟捡好听的说,不住作揖,那样子就差给厉元朗下跪了。 此时的厉元朗心意已决,不彻底端掉警界害虫还有孙毅那个败类,他决不罢休。 所以对于孙守成和宋新利这俩人,不好意思,一个面子不给。于是厉元朗抻了个懒腰,接连打着哈欠说:“这里除了地有点凉之外挺好的,我还没待够呢。” 听出是厉元朗在挑理,孙守成气的火冒三丈,回身对宋新利破口大骂:“你个混账东西,还不去搬把椅子过来,就搬你的皮转椅。” 宋新利接连说着“是是”,却被厉元朗直接制止住:“不用忙活了宋大所长,我今晚就住在这里,哪也不去。”说着话,厉元朗头倚在墙壁上,闭起眼睛一言不发。 孙守成急得冷汗都下来了,他最担心就是厉元朗不买他的账。好在孙奇及时赶来,并替孙守成不住说好话,请求厉元朗再饶过他一次。 “孙秘书,先前孙所长拔枪对我,这事大不大?好,看在你孙秘书的面子上,我忍了。现在呢,又把我无故关押几个小时,我若是再忍,那以后说不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呢。不是我厉元朗不通人情,而是他孙守成做得太过分,我希望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免谈。” 厉元朗的话有理有据,孙奇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许多托辞,也因为实在不占理而理屈词穷,哑口无言。 这期间,何永志也赶到,一进来就被眼前一幕惊怔住了。 只见厉元朗盘腿坐在地上,身边围着孙奇、孙守成和宋新利,三个人全都半蹲着和厉元朗交谈,没一个人站起来。 厉元朗一见是何永志,毕竟人家是政法委副书记,县公安局局长,和他同是正科级干部,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于是厉元朗站起身,掸了掸衣裤上的灰尘,脸色稍缓的说:“我厉元朗何德何能,竟然惊动何局长的大驾来临。” 这句话带有明显的挖苦意味,何永志也不计较,客气的和厉元朗握了握手,说道:“实在对不起厉主任,是我对下属管教不严对你造成伤害,我向你道歉。” 接下来,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何永志竟然当场脱帽,对着厉元朗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 这份诚意,简直太真实了,厉元朗岂能敢接? 不说何永志堂堂局长大人身份,就是比他大了十来岁的年纪,兄长一样,能低姿态到这种程度,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感化了,何况厉元朗又不是冷血动物。 他赶紧过来一把搀住何永志的双臂,愧疚着说:“何局长这是干嘛,这不是折我的寿么,我可承受不起。你的这份情谊和真诚令我十分感动,我心领了。不过我原谅不等于不追究,何局长你说呢?” 其实在路上,何永志已经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只要厉元朗能走出这间审讯室,他知道该怎么做。 “厉主任,谢谢你给我何永志的面子,你等一下,我这就宣布处理结果。”何永志冲厉元朗摆了摆手,随后对孙守成和宋新利二人冷脸宣读:“第一,撤销宋新利城关派出所副所长职务,调县看守所任管教。第二……” 他狠狠瞪了孙守成一眼,继续冷声说:“第二,孙毅、马飞聚众滋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给予孙毅刑事拘留十五日,马飞拘役三个月的处理。至于其他涉案人员,一个不放过,该罚的罚,该抓的抓。对于这件事,我们严查深究,绝不护短,无论涉及到谁,坚决打击!” 最后那句话,分明是说给孙守成听的,而且何永志直接对孙守成下了死令:“孙守成,我限定你明天一早带着你那个宝贝儿子去看守所报到,逾期不到,你就等着和宋新利作伴去吧。” 何永志这番话,相当于当面啪啪打孙守成的脸,羞得他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早把宋新利骂了一百个来回,还有他那瘪犊子孙毅,回家非把他的另一只胳膊打断不可,让他再去惹是生非。 这样的处理结果,正是厉元朗希望看到的。何永志雷厉风行,严于执法,从这一点上看,他是个合格干部,也对得起帽子上的那枚泛着光芒的警徽! 厉元朗韩卫五人,是在何永志孙守成以及宋新利等一干警员簇拥下,走出的城关派出所。 望着厉元朗的背影,何永志心中不禁感叹: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第48章 风向标转向 厉元朗走到自己的捷达王跟前,一直处于高度蒙圈状态的楚春齐陡然反应过味,小跑着追上来,一把抓住厉元朗的手使劲摇动着,满脸媚笑说:“元朗,不,厉主任,我真是有眼无珠,我的老同学混得这么硬实,我刚才还……惭愧啊。” 说实话,厉元朗对于楚春齐没什么好印象,今天几件事上,楚春齐作为基层干部,畏手畏脚,没有勇于担责的做法,实在对不起国家发给他的那份工资。 不管咋说,出于老同学的情分,厉元朗也要送给他几句忠告。“春齐,以后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中,一定要懂得坚持正义,不要向邪恶势力低头,更不能躲避。我们是党的干部,是老百姓的带头人,事事要做在前面,事事做到表率。因为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的不是我们自己,而是我们身上沉甸甸的那份职责和人民的信任。” “是,厉主任说的是,我一定谨遵在心,回去把您的话装裱起来,挂在我的办公室里,时时铭记您的教导。” 厉元朗无奈的笑了,说道:“春齐,我又不是重要人物,说的话也不是重要讲话,没必要搞得这么夸张,这只是作为老同学,我跟你说的心里话而已。这些话你不仅要记住,也要做到。好了,我们来日方长,就此道别。” 楚春齐略微有些小失望,本来以为靠上厉元朗这棵参天大树,对他今后仕途上会有很大助力。只是听厉元朗的意思,没有继续交往的可能性,心中升腾起的那点欲望,也瞬间被浇灭。 转过脸来,厉元朗又跟韩老三韩卫哥俩说了几句话,韩老三今天真是开了眼,政府办的大主任,这得是多大的官儿啊。 以前总以为村支书派出所长什么的官就不小了,可跟人家厉主任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刚才听弟弟说,厉主任要安排他进政府办的司机班,乐得快蹦高,一个劲嘱咐这个个性强的弟弟,一定要好好干,跟在厉主任身后,准错不了。 韩卫没和厉元朗多说什么,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对厉元朗处事风格和行事作风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他从厉元朗身上也能感受到神圣的正义感,了解到厉元朗绝对是一个好人,一个一心为民,嫉恶如仇的好干部。 “明天你去县政府找我,我帮你把手续办齐。”厉元朗不忘叮嘱韩卫一声,这个难得的人才,厉元朗真是喜欢。 “行,主任,我一定去。”韩卫憨厚的点着头,心里别提多美了。 正说着话,就见一辆黑色奥迪车徐徐开过来,稳稳停在厉元朗身边,驾驶侧车窗降下,露出老李那张熟悉的笑脸:“厉主任,金县长已经在家备好酒菜,让你和小王过去,压压惊。” 什么!县长邀请,这可是许多人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却在厉元朗看来,很平常,一点没有感觉到他的惊喜,平静的和众人一一握手话别。小王他俩上了金胜的奥迪车,随着红色尾灯越来越模糊,逐渐消失在韩家哥俩和楚春齐的视线中…… 周一早上,厉元朗又投入到紧张而忙碌的工作中。韩卫如约前来找他,厉元朗是政府办主任,司机班自然在他的管辖范围内,本来只需他一个电话就能办妥,可是厉元朗却亲自送韩卫去了司机班,他这么做就是让其他人知道,韩卫是他看好的人,那些拿有色眼镜的人要好好掂量,别把欺生这套招数用在韩卫身上。 金胜同样也很忙,刚进办公室小王就告诉他,县委办通知九点准时去县委小会议室开会。 这次常委会议题一共有两个,一个是研究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的开发商问题,说白了,就是决定恒嘉公司能否顺利承包下这项耗资巨大的工程。 第二个是讨论几项人事任命。这次不是大范围的人事调整,实在是这几个位置空缺时间太久,非到解决不可的地步了。 方玉坤事先和金胜沟通过,因为其中两项涉及到政府部门,他不能独断专行一人做主。 金胜给出自己的人选,方玉坤表态支持。同样,他提出来的几个候选人,金胜也持赞成态度。这就叫搞平衡,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前面提到,甘平县应有十一名常委,因为有兼职,实际只有九人。分别是:县委书记方玉坤,县长金胜,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林木,常务副县长钱允文,纪委书记兼组织部长王祖民,统战部长郑海洋,县委办主任于鹤堂,常委副县长陈海龙以及宣传部长方文雅。 金胜走进小会议室时 会议室时,其他常委已经悉数到齐,只有方玉坤还没到位。这是惯例,一把手都是最后一个到场,总不能让一把手先来等着其他人,会让人不舒服,也自降一把手的威信。 金胜和在座的其他常委点头打了招呼,坐在长桌左面椅子上,放好水杯打开日记本,低头在上面写着东西。 九点差一分,方玉坤红光满面迈着方步走进来,向大家摆手致意,然后在长桌正中间的椅子上徐徐坐下。 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说:“现在开会,这是我到甘平县第一次主持常委会,也是第一次和大家共谋甘平县的未来和发展,我建议,大家一起鼓个掌,预祝我们今后的合作一帆风顺。” 噼里啪啦的一阵掌声响起,这才进入第一个议题,讨论棚户区改造确立开发商问题。 金胜抢在别人之前第一个发言,他说:“棚户区改造涉及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我认为采取公开招标最为合理。多几家公司竞争也多几项选择,层层过滤,逐项把关,要把这项工程交给最有实力资质最好口碑最棒的公司,让老百姓的利益最大化,这才是棚户区改造的初衷和根本。” 他话音刚落,于鹤堂低垂着眼睑,看着桌面说:“据我了解,恒嘉公司各方面综合实力都很强,也符合县长的要求,我觉得让恒嘉公司开发非常合适。” 现在所有人都对于鹤堂的表态感到意外,谁不知道钱允文跟恒勇私下来往密切,第一跳出来反对的应该是他钱允文,而不该是于鹤堂才对。 很奇怪,钱允文犹如老僧坐定,手里摆弄着香烟盒却一言不发,跟个木头人似的。 林木看着他,忍不住眉心微微一动,这个钱允文,按他以往的性格,早就该放炮了,搞什么捉迷藏? 这时,统战部长郑海洋说道:“于主任的话在理,恒嘉公司在广南市开发了七八处楼盘,卖得非常好,口碑也不错,我支持把工程给恒嘉,我的话完了。” 二比一,就目前状况来看,金胜显得身单力孤,没人对他提出的招标方案表示肯定。 王祖民适时表态发言:“郑部长说的只是表面现象,据我了解,恒嘉公司卖的最好那处楼盘,是和远大之间搞的内部交易,远大买恒嘉的房子,恒嘉再买远大的房子,给人错觉以为房子卖的非常快,其实就是变相炒房价。” 实际上,王祖民的话已经否决了恒嘉公司,等于支持金胜的公开招标方案。 金胜不由得看向他,微微一笑,这份情,他记下了。 陈海龙是刚提拔进常委的,以前和金胜同为副县长常打交道,自然发言支持他的想法。 方文雅位列常委最后一名,本来发言不应这么靠前。可她这个人心直口快,抛开厉元朗不谈,于公方面,她也觉得金胜的方案可行度很高。再说,她来自省城,才不管你恒勇是谁呢,就事论事,直接说:“金县长的方案合理,我支持。” 好嘛,转眼间就是四比二了,方玉坤猜到了支持金胜这一方也就这几个人,可他没有想到,钱允文还有林木一直不发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点名:“允文同志,你的意见呢?” 钱允文看都没看方玉坤一眼,而是扒拉着面前的碳素笔,表情淡淡说:“我也同意方部长的意见,我支持金县长。” 短短几句话,令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钱允文这是怎么了,脑袋进水了吗?他竟敢公开和方玉坤唱反调,否决了恒嘉公司! 林木一直静心观察,始终不表态是看大势往哪里转,现在五票赞成金胜,两票反对,九名常委里已经超过半数,就不差他送个顺水人情了。 于是林木说道:“我也同意允文县长的意见,我赞成。” 乖乖,六比二,实际上也不用方玉坤说话了,恒嘉公司独揽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工程的这件事,已经成为不可能。 方玉坤恨得咬牙切齿,面沉似水,第一次常委会就遇到内部倒戈,令他气愤难填,极力压抑住内心火气。事实已经不扭转,便当即拍板道:“既然大家都谈了各自意见和想法,我看就不用举手表决了,金胜同志公开招标方案切实可行,通过。” 举手也是臊他的脸,他何必自讨没趣呢。 金胜也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竟然顺利通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风向标怎会突然转向了? 第49章 都要分得一杯羹 “接下来,进行会议第二项,商议干部人选问题。” 很显然,方玉坤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没有先前的意气风发,铿锵有力,反而无精打采。 这几项都不怎么涉及各自利益,关键都不是好位置,况且事先县委书记和县长早有沟通,基本上没人反对,顺利通过。 方玉坤还算有点收获,最起码人事任命遂了他的心愿,就准备宣布散会。谁知道,于鹤堂横空插话道:“方书记,杨绵纯因涉及职务犯罪已经被移交司法机关,老干部局局长一直空着,是不是也一起解决了?” 方玉坤考虑过这事,只是他手里一直没有得力人选,一听于鹤堂提起来,想到他刚才给自己当急先锋,就想着投桃报李,还于鹤堂这份人情。 “鹤堂同志,你有什么合适人选,说说看。”方玉坤的语气很亲切。 “邹绍来同志有能力有水平,在县委办综合组担任多年组长,资历各方面都够了,我建议提拔他担任老干部局副局长,主持全面工作。况且厉元朗同志调离之后,副局长一职也空着,老干部局长时间没有一把手,对给老同志提供后勤服务也是个损失。” 邹绍来?综合组组长?方玉坤仔细一寻思,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个因为和厉元朗闹不愉快,被自己否定当秘书,发配坐冷板凳的那个人吗? 方玉坤心里有气,于鹤堂啊于鹤堂,你这是跟我讨价还价来了,你刚帮完我的忙,就让我还回去。 他没有当场表态,而是环顾众人说:“大家对鹤堂同志的提议有什么看法,都说说。” 又是一个清水衙门,谁都提不起精神。再说从方玉坤脸上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干脆做个顺水人情给于鹤堂,纷纷发表意见,除了赞成就是同意,基本上全票通过了。 这还了得,第一次常委会,方玉坤就有种失控的预感,怎么回事?大家看不出来我不满意于鹤堂的提议么,怎会全和我唱反调? 要说这事已经让方玉坤生大气的了,那么接下来林木不咸不淡的发言,让他更是火冒三丈。 “公安局空缺一位副局长一直没有递补,已经严重影响了日常工作的开展,我作为主管政法委的书记,心里着急啊,方书记是不是也现在讨论了?” 这个林木,真会见缝插针,见于鹤堂的提议获通过,也按耐不住,把他的事情直接讲出来,简直就是逼宫。 方玉坤喝了一口茶水,借以掩饰内心不满,放下水杯淡淡问道:“林木同志想提谁,说说看。” “城关派出所所长孙守成就很合适,他本身就是副科级待遇,提副局长也算平级调动……” “噗”的一声,方玉坤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含在嘴边,生生给咽了下去。 “谁?”方玉坤瞪大眼珠,不解问道:“孙守成,就是那个纵容自己儿子还有部下无端扣押厉元朗同志的孙守成?” 就连金胜也对林木这个提议颇有微词,这件事都闹到水书记秘书那里了,你林木真是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 “什么?扣押谁?厉元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难怪林木消息不灵通,昨天中午他和故交喝酒喝大了,回到家倒头便睡,一直睡到天亮就直接来上班了。 关键是孙奇,他没敢说,怕引起林木不高兴,把对孙守成的全部好印象瞬间归零,就给隐瞒了。 谁成想林木会在这时候提出副局长的议题,结果等他听完方玉坤大致的描述之后,老脸瞬间转红,一个纵容儿子和下属的所长,还提什么副局长,撸了他所长都是应该的。 他又想起孙奇这小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隐瞒不报,这是什么意思,是没把我这个副书记放在眼里还是想另寻高枝? 方玉坤本来一肚子气,正好林木往他枪口上撞,就把怒气发泄到林木身上,对他冷嘲热讽。 “林木同志,我可得批评你几句了。你身为主管干部和政法的领导,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呢?唯才是举用人唯贤,对于孙守成这种人要给他一个处分,怎可能还能提拔呢?你没有把好这一关呐。” 这些话可够重的,林木也是无话可说,坐在那里直运气。 要说于鹤堂和林木有私欲在里面,金胜突然加进来的这段话可都是冲着工作来的。 他用商量的语气说:“方书记,政府这边一直缺个主管文教卫的副县长,就是我留下的空缺,你看是不是也讨论一下,形成意见上 意见上报给市委组织部,请市里面尽快研究批复。” “这个事嘛……”方玉坤略作沉吟道:“暂时先不议,政府那边分工调整一下,那摊分给别的副县长代管。” 金胜听方玉坤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再提起。等他多做观察,到时候心里有个好的合适人选也不迟。 “散会。”方玉坤轻拍了一下桌子,再不提散会,指不定会有谁搞出什么事端呢。 第一次主持常委会信心受挫的方玉坤一回到办公室,就跟小蒋说:“我现在有事,谁来都不见。” 小蒋一见老板情绪不好,做事更加谨慎小心,待方玉坤进里间屋之后,把门轻轻关严实,坐在外间自己办公桌前,当起了门神。 方玉坤坐在老板椅上,点燃一支烟想了想,便将半截烟头摁灭在烟缸里,抓起桌上那部红色话机,拨了一串号码打过去。老半天,才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市长,您好,我是玉坤啊,有件事我想向您汇报一下……” 的确,方玉坤这个电话是打给广南市长沈铮的。他原来是市政府办公厅秘书长,自然是沈铮的人,能成为甘平县委书记,也是沈铮为他争取来的,更直白讲,是水庆章妥协的结果。 当初,水庆章和沈铮还有恒士湛讨论甘平县人事议题的时候,水庆章为了拿下甘平县长这个职位,拱手将县委书记送给了沈铮,常务副县长给了恒士湛。 三人各取所需各有所得,于是乎,才有了顺利通过人事任命的那次和谐常委会。 方玉坤将困惑告诉给了沈铮,尤其是恒嘉公司没有直接拿下棚户区改造工程,他觉得对不起老领导的嘱托,十分内疚,并委婉表达了对钱允文临阵倒戈做法的不满。 沈铮听完,一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而是说:“玉坤,这件事士湛部长和我通过气,他也不主张恒勇的公司借他之名拿下工程,怕会引起大家背后议论,钱允文一定是得到恒士湛的指示才这么做的。我看就按金胜的主张办,公开招标,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也好看看恒嘉公司到底有没有这个实力。”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是恒士湛临时改主意的结果,这个钱允文也真是,干嘛之前不打一声招呼,闹得自己很被动。 其实钱允文不是不想和方玉坤提前沟通,而是他实在没这个心情。前天给恒士湛送唱片,开始一切顺利就等着恒士湛接见了。 却不成想,恒勇气哼哼来宾馆找他,当面大骂他人头猪脑,拎着个破密码箱招摇过市,让水庆章猜到抓住他爸爸的把柄,趁机敲打了一番。 恒士湛发了大火,怒斥恒勇把唱片送回来不说,也不让他插手甘平县棚户区改造工程,如果真想介入,好说,按照正规途径参与招标,拿下来是你有本事,拿不下来活该。 钱允文这才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千方百计搞到这张签名唱片,本以为会加分,结果变成减分。从市里回来到现在,钱允文始终神情恍惚,走出小会议室时,不小心踩到林木的脚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两眼发呆的继续走路。 林木本来还要问钱允文临时变卦这事,一看他举止反常就没追问。算了,还是管自己的事要紧,替别人瞎操什么心。 他迈着方步缓缓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见孙奇正在外间屋整理材料,便对他说:“小孙,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孙奇从老板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忐忑不安的跟着林木走进里屋,见林木保温杯里没水了,端起来正要去续水,却被林木摆手阻止:“先不要倒水了,这会开得时间太长,灌了一肚子水,你去把烟给我拿来。” 林木是不抽烟的,但凡拿烟基本上都是在思考事情,孙奇吃不准老板的用意,乖乖把软中华放在他面前,垂手挺身站立着,静等老板讲话。 “小孙,你跟了我几年?”林木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尖底下来回闻着,看也不看孙奇,表情非常平静。 孙奇一阵窃喜,听老板的意思要外放他?这可是他做梦都想的事情。别看他给三把手当秘书,也解决了副科级,有级没权。想想人家厉元朗,落魄的县委书记秘书,如今咸鱼翻身,贵为政府办主任,就连公安局长都脱帽鞠躬礼遇有加。人比人气死人,也没法比。 “算上今年,正好三年了。”孙奇如实回答。 “是啊。”林木微微叹声,略有所思的说:“是应该放你出去锻炼锻炼了。” 果真是要外放他?孙奇差点没蹦高,可当他听到林木的下一句话时,却吓得冷汗直流,当即傻了。 第50章 开局不顺 “今天在会上,于鹤堂提了一嘴,老干部局副局长有个空位子,就是厉元朗遗留下的岗位,你去干吧,说不定也会和厉元朗一样飞黄腾达。”林木的语气平缓,不了解他的以为是心平气和,实际上他已经相当不悦了。 “老板,我、我……”孙奇结巴了,能不结巴吗,这是什么狗屁外放,分明是把他打入冷宫,彻底堵死了升迁之门。 稳了稳神,孙奇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珠,疑问道:“老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狠心发配我?” 林木看着拿在手中的那支烟,眼皮没抬一下,淡淡的说:“不是你做错了,而是我错了,是我不应该太放纵你,让你自以为是,连孙守成扣押厉元朗那么一件大事都敢隐瞒我,让我在常委会上还傻乎乎的提出孙守成任公安局副局长的建议,结果挨方玉坤好一顿埋汰。” 林木是在极力掩饰内心愤怒,他恨方玉坤不留面子,更把这股火气发泄到了孙奇身上。“你现在翅膀硬了,想要单飞,我成全你,让你在老干部局副局长的位子上大有作为。不过呢,你上面还有邹绍来,他可是主持工作的副局长,你要好好配合他。” 孙奇彻底傻了,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以为耍了个小聪明隐瞒不报,却招致林木强烈报复,整个人身体瞬时瘫软下来,当时就哭起来,再三央求林木手下留情,他以后说啥也不敢了。 “你先出去吧,好好反思反思,想好了想明白了咱们再谈。”林木直接下了逐客令,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孙奇给撵了出去。 方玉坤,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大庭广众之下让我下不来台。行,这份仇,我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 林木这么一想,将那支中华烟狠狠揉捏在手心里,碾成碎末,烟丝徐徐掉落在地上…… 钱允文回到县政府,失魂落魄走向自己办公室,却和急匆匆而来的厉元朗撞了个满怀。 厉元朗是接到金胜电话让他马上去一趟,走的着急没注意到钱允文,这才酿成对撞之祸。 “钱县长,不好意思,全是我的不对。”厉元朗低身将钱允文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捡起来,客气的道着歉。 望着厉元朗行色匆匆的背影,钱允文猛然想起恒勇的那句“提着个破密码箱招摇过市”的话,什么招摇过市,不就是在商场里遇见过厉元朗么! 联想到厉元朗对他佩戴劳力士腕表的感兴趣,他恍然大悟!一定是他,是他猜出密码箱里装着那张签名唱片,然后给水庆章通风报信,这才引出水庆章敲打恒士湛的事情出来。 前因后果这么一联系,加上厉元朗这人十分聪明,钱允文确信,他的分析没错,罪魁祸首就是厉元朗。 这两天也真是昏了头,怎么没把心思放在查找幕后真凶身上,光自责有个屁用。 好你个厉元朗,你给我来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阴人谁不会啊,耿云峰不就是让我给阴进监牢的么,还差你一个人了。 杨绵纯进去不久,便交代了耿云峰贪污违法的问题,再结合钱允文和林木搜集的黑材料,很快就被双规,等待他的将是法律严惩。 耿云峰也够悲催的了,丢了县长,又在市档案局局长位置上屁股没坐热,就坐到牢里去了。 做官还是要两袖清风,大公无私,否则早晚有一天倒霉会找上门来,因为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厉元朗一进金胜办公室,就见金胜信心满怀的样子,今天常委会开得好不过瘾,太成功了。 他最担心的是,方云坤会动用在常委会绝对支持票,强行通过让恒嘉公司开发棚户区。想不到钱允文临阵倒戈,剧情来了个大反转,他采取公开招标的方式竟然全票通过了。 大胜利,以弱胜强的大胜利。 金胜毫不掩饰内心喜悦,把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当即告诉了厉元朗。 厉元朗高兴的同时,也深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可够他忙乎的了。发布招标通告,邀请省内以及广南市甚至外省有实力的开发商前来竞标。 成立竞标小组,逐步筛选竞标公司,让有实力口碑好信誉高的公司参与最后竞标,谁的标底给的最低,中标可能性就最大。 千头万绪,好在政府办有三位副主任,厉元朗就把任务分派下去,大家各司其职,他居中指挥调度,一切井然有序,毫不紊乱。 br /> 招标通告发布仅一天,就有三家公司报名参与竞标,两家来自于广南,一家是甘平本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恒勇携他的恒嘉房产公司第一个报名,这次他是和远大置业合伙,估计是他也没有把握一人吃掉这份大蛋糕,有钱大家赚,这才拉来远大置业的。 况且,远大置业和恒嘉房产是多年的合作伙伴,远大置业在行业内部,口碑名气都要比恒嘉房产高出一个档次,恒勇的特殊官方背景以及远大的综合实力加在一起,绝对双赢,相信拿下这项工程的可能性又往前递增一步。 可是厉元朗却不这么想,一连三天过去,还只有这三家公司,照此下去,其他两家完全不是恒嘉房产的对手,恒勇极可能拿下这项工程。 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恒勇人品如此,把这么一个涉及千家万户的惠民工程交给不靠谱的恒勇手上,实在是走钢丝,危险系数太大。 可关键是,报名截止日期到本周末,眼看着时间临近,没再有人来报名,依然只有这三家公司,把厉元朗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坐不住了。凭直觉,厉元朗认为这里面不对劲,但怎么个不对劲法,一时也说不上来。 这些苦闷他无法向别人倾述,金胜倒是每天都要听他汇报招标进展情况,还发话说,有困难可以随时找他。可他是县长,每天工作量非常大,总不能一门心思全放在这事上面。 而且厉元朗身为政府办主任,就是为县长分忧解难的,还怎会给他添堵呢。 好在还有水婷月的支持,她主动帮助厉元朗联系上了周宇。周宇是允阳正道地产的总经理,这几年,正道地产在业界发展迅猛,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综合各方面实力对比,绝对可以跟恒勇一方不相上下,甚至还高于对方。关键一点,周宇对厉元朗有着特殊感情,当年在他最落魄饿肚子的时后,厉元朗伸出援助之手管了他半个月伙食,他至今铭刻在心,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 因为厉元朗实在脱不开身,是周宇从允阳风尘仆仆赶到甘平县。还是在厉元朗常去的那个农家院,他第一次见到几年未见的周宇。 如今的周宇鸟枪换炮,人发福不少,头发梳得锃明瓦亮,浑身上下全是名牌,手里夹着雪茄,俨然一副大老板形象。 “元朗,好久不见,可想死兄弟我了。”周宇将半截雪茄交给身边长相俊美的年轻女秘书手里,直接张开双手,和厉元朗来了个大大熊抱。 “你小子胖的快成猪了,走在大街上我肯定认不出来你。”厉元朗捶着周宇腆起来的肚囊开起玩笑。 “元朗你可瘦多了,这个主任不好当吧,操心费力的。干脆辞职下海得了,到我公司给你一个副总干干,待遇好,关键是……”这家伙冲厉元朗一个飞眼,手却在女秘书翘起的臀部拍了一把,笑哈哈说:“关键这方面可以随便,没人举报你。” 厉元朗摇头叹气:“我现在是焦头烂额,哪有那个闲心。” 二人坐定,周宇递给厉元朗雪茄烟,这是他从古巴定制的,味道好当然价钱更好。 厉元朗的烦闷,周宇很清楚,打发女秘书出去,房间里就剩他们俩人,周宇这才和厉元朗交了实底。 其实他们也想参与竞标,连标书都准备好了。可远大置业的老总倪远景早就跟业界几个有实力的同行发出话来,谁敢参与,就是和恒勇作对和恒部长作对,一旦出了问题,后果自己兜着。 摆明就是威胁,谁不知道恒勇的官方背景,他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好爹。真要是拿下工程,以后少不了政府的支持,一旦恒勇从中作梗,闹个鸡飞蛋打不好收场。 在商言商,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大家权衡利弊都避而远之,这就是为何招标通告发出这么久了,省内其他几家有实力的大公司不敢参与的原因。 商人追求利益,官员更在乎前程。看似不相干的两种身份有他必然的交叉点,商人可以给官员带来政绩,同理,官员也可回报商人利益最大化。这就是为何当下,官商勾结总也打不完的主因。 当然了,厉元朗和周宇算不得勾结,因为心境不同,厉元朗一心为公,周宇是怀着一颗报恩的心,和那些利欲熏心的贪腐分子相比,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周宇的实话,让厉元朗倍感意外,没想到恒勇会采取卑鄙手段干预和阻止公开招标。关键是该如何破局,是摆在他面前的头等大事,厉元朗陷入沉思之中…… 第51章 隐患 “周宇。”厉元朗非常郑重的说:“县郊广场的棚户区改造是一项涉及千家万户切身利益的惠民工程,是金县长上任以来为老百姓做的第一件实事,我和金县长都很重视。它不是面子工程,更不是政绩工程,是让老百姓享受实实在在的好处,享受改革带来的红利。” 厉元朗放下半截古巴雪茄,这玩意劲太大,他有些抽不惯,换上经常抽的利群,厉元朗叹气道:“目前只有三家公司报名竞标,只有恒勇一家独大,竞标成功十拿九稳。说实在的,我真不想看到他得逞。恒嘉房产什么底细,你老哥应该很清楚,就是个买空卖空的皮包公司,最关键一点,他恒勇不会在意工程质量,他在乎的是钞票。” 厉元朗显得略微激动。“你的正道地产名声在外,而且你做房地产,就靠口碑靠质量靠价格亲民,这三点正是我们政府十分需要的。周宇,这次棚改对金县长是一次考试,对我同样如此。我们要么不做,要做一定做好。他恒勇不是仗着有个官方背景的老爸么,恒勇又不是恒士湛,况且恒士湛不过就是组织部长,他管不到棚改这一块。我这里也表个态,我全力支持你参与竞标,这件事我已汇报给金县长了,他也表态支持,想下午就会见你。周宇,别有顾虑,只要有我在,遇到困难,我会全力以赴帮助你,怎么样?” 这番诚恳话语传送到周宇耳朵里,尤其是听到厉元朗一心为民,真心实意想为老百姓做事的肺腑之言,周宇深深被厉元朗的一身正气所折服。 他吃过苦,有过穷日子,特别理解底层百姓的辛酸。他投入到房地产市场,没有利欲熏心,没有挣昧良心的黑心钱,狠抓工程质量,坚持用好的建筑材料,而房价方面却定的很低。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普通百姓能够买得起房,住得起房,尽量减少被房贷压得生活质量全面下降。 说白了,周宇和厉元朗还有金胜一样,都有一颗红色的心。 特别是听到厉元朗全力支持他参加竞标,就连县长都要会见他表明态度。周宇心想,恒勇有他爸支持,我周宇这边有县长、县政府办主任的鼎力相助,一点也不逊于你,我还怕什么! 还有就是他欠厉元朗的人情,尽管厉元朗从始至终没提过一个字,可是他心里记得。自己的恩人遇到难处,他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于是乎周宇也当即表态,爽气的说:“元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推三阻四就是自不量力了。” 随即,他一拍巴掌,美女秘书款款进来,周宇让女秘书拿出他早已拟好的东西,对厉元朗说:“投标书我已经带来,你有诚意,我周宇同样也带着真诚,跟你交个底,我的招标团队就等在省城的公司里面,只要我一声令下,马上赶来甘平县,全力投入到招标的前期准备中。元朗,这次我周宇要是拿不下这项工程,以后都没脸见你,也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厉元朗却哈哈大笑,手指着周宇说:“你这家伙,是不见大庙不磕头不见真佛不烧香啊。” 周宇则摸着大肚囊,惭愧笑道:“元朗,在商言商,做官言腔,我是个商人,我有钱但我没权。如果没有你这个大主任和县长做我的后盾,说实话,我真是没有勇气淌这摊浑水。” “好,那咱俩就一言为定。”厉元朗笑着伸出右手。 “一言为定,我这就让秘书去报名。”周宇也是个急性子,和厉元朗握手中,便要吩咐秘书马上办理此事。 厉元朗一挥手劝阻道:“再着急也不差这一会儿工夫,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并一起去见金县长。” “那行,我听你的。”周宇痛快回应道,并问:“天侯什么时候来?” 厉元朗看了下时间,说:“我刚才给他打过手机了,他正在来的路上,估计也快到了。” 季天侯和厉元朗周宇都是大学同学,这次周宇来甘平县,厉元朗事先已经告知季天侯,他现在很忙,特意抽出时间赶回县城,为的是见老同学一面,顺便办点别的事情。 也真不抗念叨,周宇刚提到名字,季天侯风尘仆仆从外面进来,半开玩笑说:“是不是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呢,厉大主任。” 这边和厉元朗说话,那边却热情的和周宇大手紧紧一握,对胖了一大圈的周宇身材品评一番。 季天侯瘦了,有日子没见,整个人又黑又瘦,还有了黑眼圈,一定是没休息好。厉元朗看见他这个 他这个样子,不免有些心酸。 “天侯,要多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干工作又不是拼命,再说咱们已经不年轻了。”厉元朗心疼劝说他。 “元朗,还真是让你说对了,”一提到工作,季天侯眼睛发光,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水明乡实在太穷了,道路不好,山产品运不出去,而且山地偏多,农作物收成不高,这些都是制约当地经济发展的根本因素。” 季天侯接过周宇给他的古巴雪茄,抽了一大口,被呛得直咳嗽,连说这什么烟,太有劲了。 厉元朗听出来他还有话要说,便让他继续讲下去。 “我用两天时间走遍了大半村屯,观察地形地貌,还真找到一条让水明乡立刻脱贫致富的好路子。”季天侯非常兴奋地说道。 “什么好路子?”厉元朗和周宇几乎异口同声问他。 季天侯故意卖了个关子,分别看向二人,这才慢条斯理解释道:“常务副乡长肖展望向我提出来,建立采石场,他还给我介绍一个南方老板,那人说了,采石场的所有投资他出钱,我们乡政府只负责跑手续,到时候两家二一添作五,各占百分之五十股份。元朗,周宇,你们想想,采石场见效快,又能解决一部分人就业问题,还能给乡里上缴利税,三喜临门,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厉元朗闻听,眉头微微一皱。水明乡山区多,山上倒是有不少石头,原材料这方面不缺。可关键是…… “天侯,你可要想好了,过度采伐会造成水土流失,现在是初秋,天气预报说了,受台风影响,咱们这里过些日子有可能面临一次大的降雨,别再出现什么险情。”厉元朗很是担心季天侯利用开矿迅速解决水明乡的贫困问题。 当初他在水明乡走访调研的时候,也听到过有村民提出开采石场的建议,后来,厉元朗为此专门询问过国土资源局尚局长,老尚学的是地质专业,对这方面有发言权。 尚局长当时一听便把头摇成拨浪鼓,他从专业角度分析,水明乡是个大盆地,附近山上长有各种松树,一旦开采石头,势必会破坏原有的生态平衡,一旦遇到大雨,很容易引起泥石流或者山洪暴发,造成难以预测的损失。 尚局长还说过,只要他在任上,水明乡要建采石场想都不要想。这是为水明乡的百姓生命安危负责,也是为乡党委乡政府负责。 如今,季天侯却要重新撼动这块压舱石,厉元朗不免担心起来,一个劲儿规劝他千万要慎重。 结果却招致季天侯一阵摇头,不以为然摆手说:“元朗,你这人哪点都好,就是魄力不足,做事总是瞻前顾后,缺少长远眼光。这事我问了不少专家学者,乡里为此也召开过多次会议研究,马书记对这事一百个支持。不瞒你说,今天上午我已经跑了工商局、安监局、环保局和税务局,下午再去趟国土局找老尚办理开采证,这事基本就齐了。” 厉元朗还想劝他这事不靠谱,还是应该脚踏实地,按照他给季天侯指明的路子,一边发展山产品就地加工,一边想办法解决修路问题,落实好这两项,水明乡经济腾飞指日可待。 可是季天侯根本听不进去,已经铁定心肠要走开采石场的这条路。眼见二人有争执的趋势,周宇赶紧插言,说他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厉元朗和季天侯经常来这里,都快把菜谱背下来了,点了八个特色菜。因为下午都有事,没有人喝酒,全用矿泉水代替。 席间,季天侯得知周宇目前是房产大老板,有意竞标棚改工程,大大夸奖一番。随后,三人又聊起上学时的趣事,聊起不少同学的动向。 周宇笑眯眯问厉元朗:“我看你水婷月对你有再续前缘的意思,上次咱们大学同学在省城小聚了一次,我和水婷月聊天时,她都把你挂在嘴边了。怎么样老同学,坦白交代吧?” 季天侯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周宇说:“你这老总,商业消息灵通,男女私事上可是落伍了。人家厉大主任早就和水婷月暗中珠联璧合了,你就等着到时候随份子吧。” “你个大喇叭,这事还在路上走着呢,谷红岩这关我不一定过得去。”厉元朗如实回答。 “车到山前必有路,是你的别人抢不去。”周宇端起水杯,以水代酒,向厉元朗表示祝贺。 一时间,雅间里发出难得的欢笑声…… 第52章 善意的忠告 这一顿饭吃的时间不长,因为大家都不喝酒,一个小时左右也就结束了。 季天侯本打算晚上宴请周宇,可一听说金胜下午要接见他,估计周宇晚上有饭局,反正周宇一时半会儿留在甘平,机会多的是,等大家忙过这一阵再聚。 厉元朗和周宇还有他的美女秘书陆浅浅三人走出农家院,周宇的座驾是辆黑色迈巴赫,进口版二百多万。 再一看边上厉元朗的车,黑色捷达王,同样是黑色,同样是德国人的手艺,摆在那里无论外观和气势,泾渭分明。 周宇就说:“元朗,你这车也太寒酸了点,我那里有辆奥迪,才跑了两万多公里,九成新,不嫌弃的话,送给你开。” 厉元朗噗嗤就笑了:“老哥,知不知道县里大老板方书记的车才是奥迪,金县长的也不过是帕萨特,你让我开着奥迪招摇过市,太显眼了。别看这辆车价位低,可它性能好,零件好买保养又不贵,什么样的路况都能对付,说白了就一点,耐造!” 可能是厉元朗吐字发音模糊,陆浅浅把“造”字听成了某个字,还以为厉元朗放粗话,忍不住抿嘴偷笑。 “低调,你小子就是要低调,我懂了。”周宇接着提议道:“元朗,说到这里我有句话想要和你探讨。” “愿闻其详。”厉元朗煞有介事的拱手抱拳。 “我知道你要做个好官,做个清官。可现实中太难了,各种诱惑无处不在,你能挺过一时能不能挺过一世?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所以我觉得……”周宇故意拖长音,吊足厉元朗胃口。 厉元朗也不着急,开玩笑说:“别以为我会追问,我偏不问,让你憋着,憋到你拉裤兜子为止。” “哈哈哈!”周宇爽朗大笑,随即正经说道:“元朗,我觉得吧……你应该建立自己的经济王国,只有你自己有钱了,你才不会去贪,才能有纯净的心思做一名好官。” 建立经济王国? “对,就是靠着你的智慧和能力去挣钱。我知道你们当干部的不允许经商,你可以不做,交给绝对信赖的人去做,你只要背后出点子就行。” 还别说,周宇的这番话倒是有一定道理。厉元朗不是爱财如命的那种人,但是也需要生活和活着,光凭那点工资养活他和他老爸还算富富有余,关键将来一旦和水婷月成家,以后有了孩子,开销自然很大,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厉元朗没说话,等于他深深记下了。 因为有厉元朗陪同,周宇登记报名一切顺利,快速办好手续。他给金胜打电话联系,正好金胜现在有时间,就带着周宇陆浅浅和金胜见了面。 金胜对正道地产早有耳闻,这样有实力的大公司前来投标,自然喜出望外,握着周宇的手不住摇动起来。 当他知道周宇是厉元朗的大学同学,关系还不浅,算起来二人也是校友,相谈甚欢。 厉元朗陪在一边静静听着二人谈话,手机振动了,他怕影响气氛,早把手机调成振动音。 打声招呼,厉元朗走出金胜办公室,一听是韩卫打过来的。韩卫去司机班有几天了,班长也不给他派工作,整天闲的屁股快长茧了,就和厉元朗商量,要不给他开车得了。 拿着一份不菲的工资,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喝茶就是摆弄手机看报纸,韩卫坐不住了。 厉元朗问他现在在哪里,韩卫说他正在收发室和看门大爷聊天。 “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找你。”厉元朗匆匆下楼,走在政府大院,不少人和他主动打招呼,他都一一笑着回应。 政府这边的大管家,谁不知道,除了县长副县长,就属他官大了,不热情点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岂不是傻。 见到韩卫,厉元朗和他在收发室门口闲聊几句,问他和司机班同事相处还算愉快,班长对他也客气,韩卫的直率性子没受人排挤,厉元朗很满意。 “行吧,韩卫,我的车不属于司机班,是我自己的车,我把钥匙给你一把,公事外出的时候你就给我开车,休息时我不占用你的私人时间,怎么样?” 韩卫却不同意,很实在的说:“主任,我没有私人时间,只要您一句话,我随叫随到。” 厉元朗拍了拍他肩膀,调侃道:“那可不行,你都二十六了,也该找个女朋友管管你了,我可不想让人背后说我不给你搞对象的时间,是个不近人情的领导。” “嘿嘿。”韩卫摸着脑袋,露出洁白牙齿,憨憨说:“那玩意可遇不可求,缘分未到着急也 到着急也没有用。再说我也不想这么早结婚,让人管着多难受,还是一个人自在。” 说了几句话,韩卫笑呵呵拿上车钥匙去看车了。厉元朗用车这么久,也没时间保养一下,韩卫年岁不大,摸车年头不短,只要启动发动机听声音,就能听出这车哪块有毛病,算是半拉老司机了。 厉元朗看了看手机,估计金胜和周宇还要说一会儿,反正他闲着没事,就进收发室和吴大爷说几句话,顺便摆弄微信跟水婷月谈个情说个爱。 这中间,一辆黑色雅阁开到大门口停下,吴大爷赶紧出去询问。司机下车和吴大爷比划着,看样子是打听人的。 厉元朗一看司机模样,这不是邱继元吗? 于是赶紧走出收发室,对邱继元打招呼问:“继元,你怎么来了?” 邱继元赶紧过来握住厉元朗的手热情说:“元朗,我就是来找你的,寻思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话说到这里,一看厉元朗是从收发室里出来,狐疑问:“老同桌,你不是在政府上班吗?怎么……” 他的意思是说,厉元朗在县政府,不会是个看大门的吧? 也难怪邱继元不知道,上次同学聚会,他走的太早,歌厅里发生惊掉下巴的那一幕他没赶上,也就不知道厉元朗的真实身份和能量。 “一样,在哪都是干工作嘛。”厉元朗呵呵一笑。 “是这样。”邱继元直搓手,面露失望欲言又止,讪笑着不知该不该开口了。 “继元,有话直说。”厉元朗发给他一支烟,顺手也给吴大爷了一颗。 “就是县郊广场棚户区竞标的事,我也想试试。原本以为你……算了,我还是另想主意吧。”邱继元没好意思直说,厉元朗不过一个看大门的,找你也帮不上忙。 吴大爷五十几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接触人海了去,哪能不晓得邱继元那点小心思。也深知什么时候该插嘴,什么时候闭嘴,见时机成熟,马上插言道:“这位小师傅,眼前放着真佛你却要去别的地方磕头。实话告诉你,这事你找厉主任是算找对人了,厉主任正管这事,他说的算。” 轻飘飘拍了厉元朗一个小马屁,没办法,谁叫收发室也归县政府办公室管辖呢,厉元朗可是他的绝对领导。 “厉、厉主任?”邱继元也是惊得不要不要的,瞪着大眼睛直看厉元朗。 “县委办副主任兼政府办主任,厉元朗主任。”吴大爷又不失时机的介绍厉元朗的身份。 “哎哟!”邱继元悔得直拍脑门,对厉元朗一顿道歉,他刚才有点狗眼看人低了。 不知者不怪,厉元朗才不会在乎这些,他关心的是,邱继元这一次冲着棚户区改造工程也想分得一杯羹,关键他公司的实力,恐怕难以胜任。 邱继元把厉元朗请到县政府不远处的一家小茶馆,在静馨的雅间里,对他大倒苦水。 邱继元已经很久没接到工程了,手下那一百多号人要吃要喝,还要发工钱,他都快入不敷出眼瞅着坚持不下去了。 他看到甘平县政府发布招标通告,正好承建这一块是他最拿手的,就想着能不能包下其中一两栋楼由他施工,先解决燃眉之急再说。 他原本想给厉元朗打电话询问,一想到还是来一趟比较有诚意,这才独自开车跑来甘平县。一进政府大门就被吴大爷给拦住了,正要给厉元朗打手机,却不想厉元朗正在收发室里坐着,无巧不巧的碰上了。 “继元,我知道你现在面临困难,只是目前招标刚刚开始,报名几家都是有实力有名气的大公司,我才带着周宇报了名。而且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还要按照程序来,最后挑选的肯定是最好的那家公司……” 厉元朗说的足够隐晦,以邱继元的实力不足以拿下这项工程。他不过一个一百多人的建筑公司,作为施工单位尚可,开发的话,就勉为其难了。 “周宇!”邱继元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惊叫问:“你说的是允阳正道地产的老总?” 正道地产在业界鼎鼎大名,邱继元岂有不知之理。况且,他之前还和正道地产有过合作,算是半个熟人了。 听闻周宇就在甘平县,邱继元美滋滋的一拍大腿,觉得机会来了。正道一旦参与投标,十拿九稳,那样的话,自己在和周宇商谈,争取弄一两个项目,公司目前面临的窘境可就迎刃而解了。 厉元朗当然不清楚邱继元心中所想,而且他也没心思想这些,因为水婷月刚发来的一条微信,让他吃惊不小。 第53章 常委扩大会 “我爸爸明天将去下面转转,第一站就是你们甘平县,你这个大主任可有的忙了。”水婷月在微信上面打出来一行字。 早就听说水庆章会下来视察,明天是周六,这位大书记真是个工作狂人,大礼拜都不休息,厉元朗估计自己也会忙个不停。 “问你个事儿,李薇是谁?你认识不?”没想到水婷月竟然没用微信,直接给他打了电话,并冒出这么一个话题。 厉元朗赶紧走出雅间,把李薇是他在广南一中高中同学事情说了一遍,看情况,她应该是来甘平县委宣传部报到了,指定是方文雅告诉水婷月的,要不然她哪里知道李薇是谁? 李薇来甘平县委上班,也没给自己来个电话,他好尽地主之谊请她吃个饭啥的,怎么说他也照顾醉酒的李薇一次了。 不对,水婷月故意提到李薇,方文雅和水婷月都不知道李薇是自己的同学,除非是李薇亲口说的,莫非…… 果然,水婷月告诉厉元朗,李薇已经调任宣传部文艺科科长,今天上午的事,她报到时和方文雅主动提到了厉元朗,但没说什么关系。 方文雅觉得李薇一个离异小媳妇,长得又娇小可爱,别再和厉元朗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关系,深怕闺蜜吃亏,这才在第一时间反馈到水婷月耳朵里。 厉元朗苦笑,李薇看似聪明伶俐,怎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话说不清楚会害死人滴。 “前面有个苏芳婉,现在又多出个李薇。元朗,以前你什么样我不管,现在咱俩关系毕竟不同,我希望你以后在处理和异**往时要格外小心,别留下什么话柄。”水婷月语气变得很正式,厉元朗知道这是对他的警告,也是忠告。 老百姓作风有问题,顶天也就是受到道德败坏的谴责,换做官员可就不一样了,那将是致命的,甚至有可能引发撤职查办黯然下台,仕途从此终止完蛋。 厉元朗岂能不知?但他心底无私天地宽,身正不怕影子歪,本来他和李薇还有苏芳婉就没什么,更没做对不起水婷月的出格事情。 于是他笑咧咧说:“老婆,你老公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的。而且我现在忙得脚打后脑勺,就是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时间。” “好哇,你是有贼心就是没贼时间对不,看我不好好收拾你的。”水婷月见厉元朗故意气她,就假装生气的和厉元朗打起了嘴巴官司,说起荤素搭配的玩笑话。 “你来收拾我吧,我躺在床上等你来收拾。” “滚,讨厌死了,每次一说到关键地方你总是耍流氓。” 厉元朗哈哈大笑起来,听到有手机打进来的提示音,才恋恋不舍挂断情感电话,一接听,竟然是于鹤堂。 “元朗同志,我是于鹤堂,方书记让我通知你,马上来县委小会议室参加紧急常委扩大会议。” 常委扩大会?厉元朗立刻断定,此时方玉坤召集紧急常委会极有可能和水庆章明天来甘平县视察有关系。 但是,常委扩大会为何扩大到自己,他还是有些搞不懂。 此刻,厉元朗从外面返回雅间,邱继元也在打电话,听语气很恭敬很客气,估计对方可能是周宇,他这是和周宇搭上线了。 厉元朗也没时间管这事,商人之间他还是少掺和为好。 和邱继元打了声招呼,厉元朗便快步走出茶馆,路上就联系韩卫让他把车开过来,有这么一个专职司机也挺好,方便实用。 没一分钟,韩卫开车过来,厉元朗钻进副驾位置,告诉韩卫去县委。 一般来说,当官的坐车要坐在后座上,厉元朗没这么做,就是不让韩卫认为他是自己的司机,是朋友更为恰当。 以厉元朗现在的身份,还不到需要配专职司机的资格,万事要低调为妙,别给人留诟病。 县委离县政府没多远,隔着一条大街开车五分钟就到。 厉元朗下车后直奔后院,灰色三层小楼又叫常委楼,县委几名常委就在这里办公。从他升任政府办主任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实话讲,他这个挂名县委办副主任真是名副其实,于鹤堂虽然在县委办给他留了办公室,可他是一次没去过。 去那干嘛?也没给他分工,自然没人向他汇报工作,去了反而让人觉得多余碍眼。当初方玉坤叫他来县委,不过也是看在水庆章的面子上,玩表面文章而已,切不用当真。 走在路上,厉元朗和一个人擦肩而过,他因为心里揣测为何参加常委扩大会,没有注意到那个人是谁。 “厉主任!”那人 ”那人却是看到了他,赶忙满脸堆笑的过来打招呼,捉住厉元朗的手好一顿摇晃。 “噢,是邹局长,你好。”厉元朗见是邹绍来,知道他现在是产房传喜讯,人家(生)升了,目前是主持老干部局工作的常务副局长,不出意外的话,由副转正是迟早的事。 “厉主任,好久不见,唉,说来惭愧,那次是我有眼无珠,伤害到厉主任,还请厉主任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权当我消化不良放了一个屁。” 邹绍来这是指在欢迎恒士湛的酒宴上,他对厉元朗言语攻击的事情。他不提,厉元朗都快忘了,更无心和他计较,说了几句客套话,厉元朗还有急事便摆手离开。 看着厉元朗的背影,邹绍来脸色逐渐趋于平静,甚至还慢慢阴下来,随手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说道:“老贺啊,山城路有家新开的海鲜城不错,下班后咱哥俩聚聚,上次你把我喝吐了我还记着,今晚说啥也得喝回来。哈哈,好,不见不散。” 厉元朗走进小会议的时候,林木、王祖民、郑海洋以及方文雅都已落座,这四人一见厉元朗,都露出狐疑神色。 也难怪,厉元朗不过一个政府办主任,不是常委,怎会参加常委会呢? 厉元朗进来和四人点头致意,看了看没有坐在长桌上边上,而是后面靠墙的一排椅子中间,随便找个位子坐下来。 别人都把这份疑问搁在心里,方文雅却是忍不住,偷偷过来挨着厉元朗坐下,低声问:“厉元朗,你怎么来参加常委会了?” 厉元朗便告诉他是于鹤堂通知的,说是常委扩大会。 “扩大会?”方文雅一脸迷惑,她得到的通知没说扩大会,只说是方玉坤紧急召集的,有要紧事,别再苏芳婉听错没传达明白吧。 这会儿,其他常委陆续进来,都看到坐在墙边椅子上的厉元朗,点头打招呼的同时,脸上都写满问号,就连倒数第二个进来的金胜,也一脸吃惊的看着他。 又过了几分钟,方玉坤才迈着方步,后面跟着秘书小蒋,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 方玉坤落座后,看了看在场众人,说道:“海龙副县长下乡没赶回来,其他同志都到了,好,我们现在开会。” “同志们,我刚刚接到市委办公厅通知,明天上午市委书记水庆章同志要来我们甘平县视察,这次会议只有一个议题,大家商量如何接待水书记一行……” 方玉坤说话简单明了,环视一圈又说:“这次是县委常委扩大会议,只扩大到一个人身上,就是厉元朗主任。” 一见厉元朗坐在后面,立刻招手笑说:“元朗同志,干嘛坐那么远,那是小蒋做记录的地方,你抢了他的位置了,呵呵,赶紧坐过来。” 方玉坤心情不错,还能开玩笑。厉元朗赶紧起身,在末尾处于鹤堂示意下,挨着他坐好。 接下来,于鹤堂将已经草拟好的视察内容在常委会上宣读一遍,请常委们讨论研究。 水庆章这次只在甘平县待一天一夜,明天上午到,周日早上启程赶往西吴县。 广南市下辖一个地级市,两个县级市还有五个县,一个地方待一天,全程下来就得一个星期。所以不能多做停留,要想了解个大概,一天正好。 于鹤堂的安排中规中矩,明天上午先听县委汇报,接着去县委党校视察。午饭后,去县城工业园区参观指导,和入住工业园区的企业负责人还有员工座谈。时间允许的话,水庆章再走访几家贫困户,白天的行程基本上就结束了。 于鹤堂是老县委办主任,这些事情轻车熟路,既有县委行程也有政府行程,两者都兼顾到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就等着常委会定下来,他再跟市委办公厅沟通,争得水庆章同意之后,行程基本上不会做大的改动。 金胜本想加入棚户区改造进来,毕竟这是他上任以来做的头等大事,如果能得到水书记重视,对以后工作开展将会有很大帮助。 结果方玉坤听完,手里拿着碳素笔在桌面上敲击两下,拍板道:“鹤堂主任这么安排很合理,大家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我看就按照这个方案报到市委办公厅吧。” “没意见。” “我看可以。” “我赞成。” …… 林木、钱允文和王祖民等常委纷纷表态,金胜本想说的话只好憋在心里,就此作罢。 但是接下来,常委们却为了一件小事争论不休,起因竟然是林木的一句话。 第54章 针锋相对 林木端起保温杯吹了吹,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方书记,于主任只讲了水书记的行程,接待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没等方玉坤说话,于鹤堂抢先回答:“住的方面,自然安排在县委招待所贵宾间,吃也在招待所餐厅,午餐和晚餐的陪同人员都是班子成员。至于陪水书记视察的人嘛……我听市委柳秘书长的意思,水书记不喜欢搞排场,就让相关委办局的领导陪同即可。” 林木微微点着头,肯定的说:“于主任费心了,安排的很周到。”随即放下保温杯,又问方玉坤:“迎接水书记一行,方书记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简单,在甘平和广南交界处,县五大班子都要到场。水书记毕竟是第一次视察,第一次……纠正一下,是第二次来我们甘平县。作为县委书记,我们一定要拿出十足的诚意和对领导的尊敬,在县境礼迎水书记一行,这个必须要做到,没有商量的余地。” 方玉坤当即定下基调,振振有词的话,让在场其他常委深知,他是一把手,是甘平县无可替代的掌门人,拥有绝对话语权和一锤定音的权力。 金胜略微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说:“方书记,刚才鹤堂主任提到过,市委柳秘书长说水书记不喜欢搞排场,我看……咱们是不是只在县委等候领导们,不必大老远跑到县境呢?” 金胜反驳的话,令方玉坤微微不爽。可金胜毕竟是县长,二把手,该有的面子还是得给,方玉坤便说:“金胜县长,水书记第一次视察,首站就选在了咱们甘平,这说明什么,说明水书记对甘平十分重视,时刻挂念甘平的发展。若是按照你的意思,你觉得合适吗?” 一句看似平淡的反问句,实际上已经质问金胜不识时务,对领导有不够尊重的嫌疑了。 “我觉得金县长说的有道理,我和水书记认识较早,他这人的确不喜欢迎来送往那一套,我看派于主任在县境迎接,县领导集中在县委等候最为妥帖。” 方文雅是水婷月的闺蜜,自然和水庆章有过接触,也了解他的为人。她对事不对人,当即谈了自己的看法。 “文雅部长,你了解水书记是在他还担任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的时候吧?”这时,统战部长郑海洋不阴不阳的插话进来,“时移世易,位置不同了,人的境界也不一样。水书记来咱们甘平,就派个县委办主任去迎接,传出去不太好吧。” 可能发现这话味道不对,郑海洋马上对于鹤堂歉意的一笑:“于主任请别介意,我没有贬低谁的意思,我是就事论事。” 于鹤堂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有搭茬儿。 这会儿,钱允文却说出一段语句惊人的话来。 “我记得当初耿云峰主政甘平的时候,水书记在燕游山疗养院住了好几天,他这个临时一把手却一无所知。当时水书记离开甘平去广南赴任,耿云峰的脸都绿了,没过多久就给调到市档案局当局长,现在呢……直接进了大牢,这辈子恐怕要把牢底坐穿了。” 钱允文这一番话,惊人之处有两个。一个是,暗讽耿云峰昏碌,顶头上司在他地盘上他都不知道,就这点水平还混个屁。 第二个更为惊悚,不等于暗示说,耿云峰是因为礼数不周而遭到水庆章的报复,丢了县长不说,还给抓进牢里去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钱允文,看他稳坐钓云台的样子也不像喝了,怎么竟说胡话呢。 即便这些是真的,作为堂堂常务副县长,甘平县排名第四位的领导,怎敢信口雌黄。这话万一传进水庆章耳朵里,你就不怕成为第二个耿云峰吗? 和他关系较好的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尤其是林木。 按说俩人关系原来一般,就是因为合作找耿云峰贪污受贿的黑材料,短暂的联过手,算是半个盟友。 林木赶紧清了清嗓子,假装使劲咳嗽了几声,借以提示钱允文,说话要有个把门的,还眼神示意他,厉元朗就在现场,当心被人给出卖了。 钱允文本意只想说前半句,提到耿云峰,是想拐弯抹角强调,千万不要得罪水庆章,耿云峰就是前车之鉴。 结果也不知道是嘴不好使还是脑袋短路,竟然把后半句的心里话说了出来,顿时闹个大红脸,赶紧补充说:“各位别弄错了,我刚才没有贬低水书记的意思,就是想说耿云峰不识时务,咱们不要向他学习,要对水书记足够尊重。” 有那么一句话,叫做越描越黑,钱允文越是这么解释越让人觉得,他是有意通过耿云 通过耿云峰一事,暗示水庆章小肚鸡肠,难有容人之量。 别人不知道,厉元朗还不知道么!耿云峰之所有出事,和不知道水庆章住在燕游山疗养院,根本没有一分一毛的关系。那是因为耿云峰贪污受贿证据确凿,没有这件事,他一样要进去。 这个钱允文,本事没有一个,恶语中伤倒是好手。 厉元朗禁不住摸了摸额头,低眉垂目望着手中的笔记本,上面没有记载一个字。他本来就是列席会议的,没有表决权更没有发言权,除非有人专门问他话,他才可以出声作答。 这是规矩,一成不变的规矩,没规矩哪来的方圆。 王祖民轻咳几声,说道:“我相信允文副县长的初衷不是恶意中伤谁,不过既然你提到了耿云峰,我作为纪委书记不得不插上几句话。耿云峰是被杨绵纯供出来的,他的涉案金额高达上千万元,这样一个实打实的大贪官,就是没有水书记这件事,他一样得坐牢,一样难逃法律制裁!” “啪啪啪”,这脸打的,清脆响亮。王祖民语速平缓,却极具杀伤力,等于是在指责钱允文胡乱扣帽子,栽赃陷害水庆章。 此刻把个方玉坤气得直运气,差点就要破口大骂钱允文是个大混蛋,脑袋一定让驴给踢过了。这么一个没水平、口无遮拦的家伙,恒士湛怎么就会看上他,简直就是个废物饭桶。 方玉坤立马拿着碳素笔击打清漆桌面,高音提醒说:“大家注意了,跑题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如何迎接水书记一行,和耿云峰那个腐败分子不相干,这个话题谁也不要讲了,讲正事。”说完,还不忘狠狠瞪了钱允文一眼。 于鹤堂也适时的替方玉坤维护会场方向,他接着话茬说道:“我看方书记的做法可行,咱们应该到县境迎接水书记,诚意十足,恭敬有加。再说,其他地方大都这样做,无可厚非。” 方玉坤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瞥见坐在末端一言不发的厉元朗,便笑眯眯的问道:“元朗主任,你也发表一下看法吧?” 直到这时,在座所有人才搞明白,方玉坤把常委会变成常委扩大会,而且只扩大到厉元朗一个人身上,意欲何为了。 厉元朗和水婷月交往,一定了解水庆章的脾气秉性,让他参与讨论,就是要把这项工作做的更加缜密更有效率,让他这个县委书记在市委书记面前留个好印象。 不得不说,方玉坤真是用心良苦。 既然被方玉坤点了名,厉元朗就不能只带耳朵不带嘴了。他略微沉思一下说:“我和水书记有过那么一点点接触,稍微对他有些了解。水书记这人性格随和,不喜欢搞花架子,方书记一定要在县境迎接水书记的话,我看……可以由方书记和金县长两人去就行了,其他人可以在县委等候。” 厉元朗不过是个折中方案,方玉坤却不以为然的否决了。 “元朗主任,你这个见解还是保守了些,我看就这么定了吧,明天上午九点整,县五大班子领导在县委大院集合,一起去县境迎接水书记一行。”随即命令于鹤堂,将行程安排立刻报告给广南市委办公厅,得到批准后就此执行。 然后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大声说了一句:“散会。” 这事不能再讨论下去,这样扯来扯去的,明天一早也扯不完。方云坤动用他一把手的权力,当即拍板决定,其他人无话可说。 人家是一把手,有绝对的权力,至于不同意见,对不起,允许保留。 随着方玉坤和秘书小蒋率先走出会议室,其他常委也都收拾好各自东西,陆续走出会议室。 唯独钱允文自己,孤零零坐在位子上,直到县委办的工作人员打扫完毕会场,有人过来提醒他要关门了。 钱允文这才拿着自己的东西,踉踉跄跄走出来,一出会议室的门,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钱允文突发脑出血住院,经医生全力抢救,命总算保住了,就是有些命名性失语,看见某一个物品,能说出它的用途却叫不上名字,还伴有轻微的记忆力减退症状。 不过他的事情,也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少人都认为钱允文得病是被吓的,是因为他胡言乱语牵涉到市委书记水庆章,把自己吓出病来了。 当然,这事没有掀起大风大浪,毕竟和他患病比起来,水庆章即将到甘平县视察才是头等大事,是对新一届甘平县领导班子的集体考验,一次正规的期中考试。 第56章 书记不爽 水庆章的车队只有五辆车,最前面警车开道,后面跟着一辆黑色奥迪,接着是两辆考斯特中巴,最后是一辆黑色奥迪轿车。 堂堂市委书记出门,随行人员和车辆并不多,可见水庆章为人低调,不喜欢讲排场。方玉坤这么兴师动众迎接水庆章一行,很可能拍到马蹄子上了。 果然,水庆章乘坐的考斯特中巴车稳稳停在方玉坤等人面前,按理说书记怎么也得下车和大家握手打个招呼再继续赶路。 可是车门打开,却不见水庆章的身影,方玉坤愣呵呵看向金胜一脸不解。 好一会儿,市委办秘书一处处长黄立伟才姗姗下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对方玉坤和金胜二人说道:“书记请你们二位上车一趟。” 从黄立伟的表情里,方玉坤和金胜就已经读出来水庆章的不满意。他们俩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中巴车,规规矩矩站在水庆章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 水庆章面沉似水,沉声说道:“底下来了那么多人,这是参观我这个市委书记长啥样模样还是来看耍猴的,嗯?” 这句话说得可够重的,方玉坤脑门上顿时冒出冷汗。金胜也不由自主的身躯微微抖了一下,忙赔着笑脸说:“水书记说笑了,这是我们甘平县为了欢迎水书记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来视察,表示出来的诚意。” “诚意?”水庆章鼻子里冷哼一声:“我希望看到的是你们为老百姓做了多大好事,做出多少发展甘平经济改变落后面貌的实在成绩,而不是这样的花架子,表面文章。” 水庆章动怒了,短短数语已经闪现出不悦情绪,只是按耐住没有爆发出来而已。 “是、是,水书记批评的是,我们马上把这些人撤走。”方玉坤脸都成了猪肝色,憋得通红。 “算了庆章,既然人都来了,还是见一下为好。你看外面天阴成这样,他们站了这么久也挺不易的。”坐在水庆章对面的市纪委书记徐忠德拍了拍老战友的手背,劝他心平气和别发怒。 市委秘书长柳本杰也劝说几句,水庆章总算面色趋于平静,让方玉坤头前带路,下车和县委县政府县人大以及县政协等相关领导一一握手寒暄,甚至握住方文雅手的时候,还夸她越来越漂亮了,这让一旁的方玉坤和金胜提着心总算放下一半。 短短几分钟,水庆章最后握完政协副主席的手之后,冲着其余各大委办局的头头们歉意的高高一拱手,算是集体打了声招呼。这么多人他不可能一一握到,太耽误时间了。 之后,又在方玉坤金胜等人陪同下,返回中巴车上。 随即,甘平县派来的警车打头阵,广南市的警车紧随其后,再就是水庆章的车队,后面跟着甘平县迎接队伍,都打着双闪,浩浩荡荡一排几百米,向甘平县城进发。 厉元朗所在位置正好是水庆章没有握手的地方,他倒不在意,反正和这位未来准岳父熟悉,见面次数多了,走过场的事情有和没有都一个样。 按照规矩,他们这些人要等到县领导先上车,他们才可以上车跟在队伍后面。 老百姓排队讲究个先来后到,官场上讲的是从大到小,这是不可改变的规则。 等的过程中,大家还站在原地规规矩矩看着水庆章的车队通过,可就在这时,令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当水庆章的中巴车经过厉元朗身边时,却突然停车,随着车门打开,黄立伟站在门口冲厉元朗一招手,笑眯眯说:“元朗,请吧,书记请你上车。” 厉元朗身边站了好几个局长,大家都瞪大眼球张大嘴巴,我没有听错吧?就连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没有幸上车陪同,厉元朗一个政府办主任却有这等殊荣? 这其中也有个别人了解内幕,心里不禁念叨,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老丈人对女婿也不差啊。 当初找老婆怎么没看家庭呢,有个市委书记当老丈人是什么感觉,最起码少奋斗二十年,现在追悔莫及了。 不提这些人的心理活动,单说厉元朗跟随黄立伟走上中巴车,徐忠德见到他,一拍身边的空椅子笑说:“元朗坐过来,帮我劝劝庆章,他心里有气还没消干净呢。” 厉元朗当然不能直接坐下,在黄立伟的介绍下,和车里其他人微笑致意打起招呼。 这一次陪同水庆章下来的除了纪委书记徐忠德之外,还有市委秘书长柳本杰,常务副市长金维信等人,当然,郑重也在场。 “元朗你坐下。”水庆章示意厉元朗坐在徐忠德旁边,和他面对面。 “方玉坤金胜他们搞得这么隆重,你就没有提醒他们一下,我不喜欢搞这一套?”水庆章有责怪厉元朗的成分,他还在生着气。 恒勇闹了个大尴尬,脸上通红一片,心里腹诽水庆章不懂人情世故,没给他这个公子哥面子。 座谈会一开始,金胜作为主持人,率先讲道:“水书记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在座各位企业家见面会谈,我代表甘平县政府和招标领导小组,热烈欢迎水书记一行前来指导工作。下面,就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水书记讲话。” 掌声雷动过后,水庆章说道:“指导谈不上,我来就是想听听诸位的意见和看法,对我们招标过程中有什么不足之处大胆指出来,我们好加以改正。重申一点,我只带耳朵,不带嘴巴。” 众人哈哈一阵大笑,不过水庆章的话越是客气,大家心里越是没底,和政府部门打交道多了,都成为老油条,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怎么,没人说?没人讲话我可要点名了。”水庆章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周宇脸上,笑眯眯道:“周老板,你们正道地产在允阳的房地产界是后起之秀,名头响亮,就请你先讲讲吧。” 被书记点了名,周宇不好不做声,略作沉吟道:“水书记,既然您问我了,我就斗胆向您和各位领导汇报一下我的心里想法。” 周宇身体前倾,双肘支在桌面上,宽厚大手交叉在一起讲道:“我能来甘平县参与这次竞标,全都看在厉元朗主任的面子上,说实话,我是被他的人格魅力彻底折服了。厉主任说过,这次棚改工程涉及到的动迁户,绝大多数都是下岗工人和最底层的老百姓,他们收入低生活困难,拿不出太多的钱贴补到房子上面。一开始我还不信,直到我昨天去了那里实地了解情况后,发现比我想的要严重许多。棚改本身就是国家为改变百姓居住条件而施行的利国利民大好事,现在百姓遇到困难了,我们作为开发企业该怎样做如何做,能让百姓享受到棚改带来的实惠,一个是抓工程质量,另一个就是价格。我也是穷苦人家走出来的孩子,深知他们的疾苦和诉求。在这里我表个态,如果正道竞标成功,我们将以零利润完成这项工程,为的是给甘平县老百姓做一件实事,也为能有一个心系百姓疾苦,为百姓利益着想的好干部厉元朗主任,这么做,值了。” 好半天,会场内一片肃静,有对周宇饱含深情的真心话镇服住,也有对厉元朗的重新审视和重新认可。 “啪啪啪”,随着三声巴掌响起,水庆章带头鼓掌,这掌声是送给周宇的,更是给厉元朗的。 啪啪啪!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重重响起,大家使劲拍着巴掌,哪怕手心都拍红了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为这样有良心的开发商,还有一心为民的好干部,手掌心拍肿了又当如何,佩服,实在佩服。 鼓掌持续有一分多钟才逐渐停下来,水庆章微笑着频频点头,对周宇的一番慷慨陈词表示赞同。 然后,轮到恒勇发言,这家伙装模作样的从兜里掏出几张纸,还弄了一副不知是近视还是散光或者压根没有度数的眼镜,振振有词念道:“尊敬的水书记,各位领导,你们好,我是恒嘉房产公司老总恒勇……” 肯定是有专人执笔,恒勇照本宣科,说的冠冕堂皇,一点干货没有,除了口号就是口号。 水庆章在他还没念完就毫不客气的打断道:“恒总,不要念下去了,说点实际的,就谈谈你对棚改的想法。” 恒勇第二次尴尬的放下讲话稿,咽了口唾沫说:“我是商人,商人讲究的是利益。我不会像周总那样搞什么零利润,没钱赚,我手下上百名员工喝西北风呀。只要把工程交给我们恒嘉和远大,恒嘉有人脉,远大有实力,一加一大于二,肯定会把这件事做好。” 水庆章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又问:“具体说说看,怎么个做好法?” “这个简单,棚户区改造最大难题在拆迁上面,我们恒嘉一直采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先搬走的先挑房子,补偿也多给一点。至于后搬的,尤其是那些钉子户,我们会断水断电,不然扔个死鸡死猫啥的,逼着他们搬走。水伯伯您是不知道,老百姓越穷越不讲理,总想在拆迁上面得到更多好处,简直就是刁民心态,不能惯着。” 恒勇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大嘴巴。水庆章倒是没有生气,又心平气和的问他:“施工方面,你是怎么想的?” 恒勇见水庆章对他的想法感兴趣,越说越来劲。“我们施工的原则就是一个字,‘快’。两拨工人倒班,昼夜干活,争取用最短时间把工程做完。我打个保票,一年之内起十栋楼,两年之内,所有二十二栋楼全部交付使用。” 哗……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一片哗然。 第59章 公论自在人心 众人一片哗然,不是对恒勇口无遮拦,信口胡诌,而是他自鸣得意,摇头晃脑,以为大家都认可他的话有道理。 身旁坐着的远大老总倪远景不住给他使眼色,努嘴示意让他看看水庆章的脸色,平静中透着一丝愠怒。 倪远景不到五十,梳着大背头,一副黑道大佬的模样打扮。他饱经风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场合该说什么话心里有底。 恒勇有些话是说的没错,可也不能照直了全都往外扔。在商言商,在官言腔,当官的不喜欢听到说老百姓的不是,官民鱼水情深,说水浑浊,不就等于说鱼也吞咽了脏东西么。 恰恰这个恒勇不自觉,还把老百姓说成是刁民,仗着水庆章有城府,不跟他计较,若是换成官员胆敢这么说,还不当场翻脸,直接撸官罢职啊。 剩下的其他房企老板们,说的倒是中规中矩,没一个像恒勇那样胡说八道的,但也没有周宇说的那么好,反正都是一个路数,为自己企业贴金,争取把这份大蛋糕吃进肚子里。 水庆章的时间有限,听大家谈了近一个小时,因为还有接下来的活动,便起身告辞。 他真是秉承自己那句话,只带耳朵不带嘴巴,结束时也没说什么。市电视台的跟队记者,还有县电视台的那个小姑娘主持人,她叫杨莎莎,今年二十一岁,人长得不是很漂亮,贵在年轻身材好,俏皮的嗲声嗲气问水庆章:“水书记,您能不能对电视机跟前的观众们,讲几句话呢?” 水庆章微笑着面对杨莎莎只说了一句话:“公论自在人心。” 公论自在人心? 杨莎莎手握话筒望着水庆章等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嘀咕着,摸向长发的自然举动,一不小心,手碰到从身边走来一个人的胳膊上。 那人站住,杨莎莎一见是文广新局的局长贺广普,马上一吐舌头,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歉:“对不起,贺局长,我不是故意的。” 贺广普原本以为谁打了他一下,刚要发火,一看是杨莎莎,顿时脸露笑容的说:“没事。”并问她:“你叫杨莎莎?杨绵纯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表叔。”杨莎莎今年二十一岁,大专毕业后就进入县电视台,从实习记者干起,到现在已经是接替韩茵做新闻主持人了。 杨莎莎能进电视台,全靠她表叔杨绵纯帮忙,如今杨绵纯出事收监,杨莎莎自感没有了靠山。 她在大学里学的不是播音专业,属于中途转行,而且大专学历也不够硬气,生怕这碗饭端不牢。正好遇到贺广普,这可是她的顶头上司,千载难逢的接近领导机会,她可不想错过。 杨莎莎嘴皮子利落,懂得领导喜欢听什么。而贺广普呢,跟着这个比他儿女还小的小姑娘在一起聊天,顿觉年轻了十岁,浑身上下充满活力。 这两个相差二十多岁的男女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都把采访任务忘干净了,还是摄像师傅好心提醒才恍然大悟。 临分手时,杨莎莎提议说:“我知道有家新开张的鸳鸯火锅店,那的麻辣味道很正,就是不知贺局长晚上有没有时间……” 贺广普清楚晚上有大餐,可他一个文广新局的局长在县领导堆里实在不起眼,估计早离席一会没人注意。他不能吃辣的,吃多了胃受不了。可为了能和年轻的杨莎莎吃饭,辣的算什么,就是吃烧红的铁块都无所谓,便让杨莎莎等他电话。 按照行程,水庆章他们下午又去了县工业园区,和几家入驻企业的老板座谈开会。之后走访贫困户,又临时增加去县郊广场棚户区实地考察,和当地老百姓面对面谈话,倾听他们的心声,比原定计划延迟了一个多小时。晚餐定在五点钟,直到六点半才开席。 不同于午餐,晚餐可以喝酒。水庆章破例喝了一小杯当地产的白酒,他心脏不好,承受不住酒精的过多侵袭,一两已经算是过量了。 晚餐结束后,水庆章又找方玉坤、金胜、林木以及王祖民分别谈了话,黄立伟坐在水庆章房间门口掐算时间,方玉坤和林木都在十五分钟左右,金胜多一点,二十分钟,但是王祖民却用了近半个小时。 当然了,至于领导和他们每个人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也打听不到。反正方玉坤出来时不住擦汗,金胜好多了,整个人精神焕发,踌躇满志。 林木这人隐藏很深,从他面部表情想要窥见他心里所想很难,进去时啥样,出来时还是那副样子。 王祖民一如既往的平和,见到黄立伟还是客气打起招呼,出了水庆章的房间,又被徐忠德给叫了去,谈了一个多小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n nbsp;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点来钟。厉元朗当然参与不到这些活动,晚餐结束后就被周宇叫走。 周宇和他的团队就住在金鼎大酒店的豪华房间里,他们见面的地点也是在这儿。按说,招标过程中,厉元朗不应该和投标公司专门接触,怕有私下交易的嫌疑。 好在厉元朗提前向金胜做了汇报,并带着田东旭一起过来,免得授人以柄。 周宇这么急着叫厉元朗来,是他遇到一件麻烦事。哥俩见面也少了寒暄,周宇直奔主题。 他的标书已经做完,就锁在房间的保险柜里,今天下午开完座谈会回来,无意中发现房间的东西被人动过。 商场如战场,周宇立刻想到可能有人在打保险柜的主意,想窃取标书,从而知道他们的标底。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万一对方获取标底,只要报出低于他们标底的价格,那么正道地产很可能在这次竞标中不占有价格优势,会是出局的重要隐患。 周宇在甘平县人生地不熟,也只有厉元朗一个熟人可以商量。急忙找厉元朗来,就是让他给出主意想办法的。 “嗯。”厉元朗摸着下巴苦思冥想,问周宇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还是报警吧,通过走廊监控可以轻松发现窃贼的模样,顺藤摸瓜,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同行干这种卑鄙下流的龌龊事。”周宇恨意难平,气鼓鼓的说道。 “先不说破案就需要时间,等你抓到那个人,又审又问的,审出结果来,备不住竞标已经结束,黄瓜菜都凉了。还有,抓到窃贼,不代表对方再不派人来,所以啊老哥,这可不是上策。”厉元朗仔细分析,已经找出破解办法。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我随身携带标书吧,那样更暴露目标,也容易让人得手。”一向稳坐钓鱼台的周宇,此时也坐不住了,急得焦头烂额,无计可施。 “他们不是想要标书吗?”厉元朗狡猾一笑道:“那你就给他们呗,省得对方抓心挠肝搞不到手,誓不罢休。” “给他们?”周宇一时愣神,惊恐望着厉元朗,直到看见厉元朗幸灾乐祸的表情,他终于明白厉元朗话中的含义了。 “你真行,再好的猎手也斗不过影帝级的兔子,你小子就是兔子,服了你了。呵呵。” 厉元朗却手指周宇开着玩笑:“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不行,我得罚你,罚你完事后请我吃大餐。” “没问题,天上除了星星,地上除了石头,想吃什么随便点。要不就现在吧,咱们找个地方吃点宵夜?” 厉元朗倒是想去,只不过黄立伟一个电话过来,打破了他的计划。 “元朗,没睡吧?水书记请你来一趟。” 这么晚了,水庆章找自己有什么事呢?厉元朗心中迷惑起来。 正好水婷月给他发来微信,他俩关系明朗之后,几乎天天有联系,发微信报个平安都成为日常家事了。 当水婷月知道她爸爸这么晚还没睡觉,担心对他心脏不好,就想马上打电话提醒老爸,却被厉元朗给拦住。 回她微信说:“水书记急着找我肯定有事情谈,放心吧,我会尽量缩短时间并且提醒书记早点休息。” 看到厉元朗这么说了,水婷月方才作罢。 “书记怎么样?”在房间门口,厉元朗向门神黄立伟打听水庆章的精神状态。 “很有精神头,你进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黄立伟笑眯眯的敲门请示,得到批准后,放厉元朗走进房间。 之前就提到过,县委招待所外面普通,里面别有洞天。水庆章所住的贵宾间,一点不逊于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无论装修布置全是一流。 刚一进来,厉元朗就看见房间里不止有水庆章一人,他身旁坐着徐忠德,对面沙发上坐的是王祖民和郭亮。茶几上摆放着一摞资料,看样子,水庆章刚刚看完。 如果徐忠德和王祖民在场,厉元朗不算惊奇,郭亮也在,就让他感到意外了。 郭亮目前是县纪委第三监察室主任,深受王祖民赏识。县纪委一共设有四个监察室,按照片区划分,第三监察室主要负责受理各乡镇党员干部违法违纪案件的。 那么郭亮的现身,是不是哪个乡镇领导出了问题? 果然,水庆章让厉元朗坐在王祖民另一侧,徐忠德的一句问话,还真让他猜中了,而涉及案件的那个人,厉元朗还熟悉。 第60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徐忠德等厉元朗才坐稳,便问道:“元朗,请你把上次在广南见到钱允文的事情再讲一遍。” 他让厉元朗重复一遍,实际上已经从水庆章那里知道来龙去脉了,只不过现在提出来,厉元朗感觉到似乎有对钱允文开刀的苗头。 刨根问底,尤其是面对纪委官员是大忌,也大听不出来个子丑寅某,除非人家主动说出来。 厉元朗喝了一口清茶,润了润嗓子,便将记忆细胞里残存的数据库捋清楚,原原本本复述出来。 “也就是说,你没看见唱片,全靠自己分析出来的?”徐忠德板略有所思问道。 “是的,我是在听到张全龙给我提供的消息,结合看见钱县长那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腕表,猜出李梅香拎的密码箱里肯定有干货,但绝对不是钱。”厉元朗诚实讲出心里所想。 “为什么不会是钱呢?”徐忠德很好奇,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味。 “其实也简单,密码箱不大,充其量也就装几万块钱。况且科技这么发达,不少人手机在手,都不揣现金了,谁还冒傻气提着钱到处闲逛。” “嗯,有道理。”徐忠德微微点着头,几万块钱送给恒士湛,也太拿不出手。真要送钱,钱允文更不会去商场瞎溜达,太扎眼。 扯了***,徐忠德才道出找厉元朗的真实目的,他朝王祖民一努嘴,王祖民会意,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两样东西,展示在茶几上,一样是京剧大师亲笔签名的唱片,另一件就是那块劳力士金腕表。 这不是范海成两个弟弟送给梅四平,之后进了钱允文口袋,他又想转送给恒士湛的东西吗? 王祖民说,这是李梅香今天下午主动交到他手里的,还把梅四平提礼行贿的全过程交代清楚,并附上一份钱允文亲手签名的详细材料。 里面的内容简直把钱允文包装成两袖清风的清官,写他如何怒斥腐败分子梅四平,又如何毫不犹豫及时上交赃物,体现一个合格领导干部的自觉风范。反正是不吝啬的往自己脸上贴金粉,一层接着一层,什么肉麻写什么,全然不在乎。 厉元朗一见便笑了,如果没记错,从钱允文收东西到现在都好几天了,他这个‘及时’的时间跨度有点太长了吧。 范海成罪孽深重,已经移送司法机关。他两个弟弟暴揍一顿梅四平之后,看到哥哥已然捞不出来了,可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彻底打了水漂,越想越窝火,索性直接告到县纪委。 正好郭亮受理此事,报给王祖民,赶上今天徐忠德也在,作为他的直管上司和老领导,王祖民自然第一时间向徐忠德做了汇报。 这件事情看似很小,折射面却很大,一直往上查的话,恒士湛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徐忠德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去找水庆章商量。因为厉元朗无意中的发现,让他成为贯穿整件事的参与者,而且他脑袋灵光,善于分析,水庆章这才要黄立伟把他叫来的。 很显然,这个时候钱允文上缴赃物,纯属于丢卒保车,牺牲梅四平以保全他自己。 听王祖民的意思,干脆先查梅四平,顺藤摸瓜在抓钱允文。凭钱允文和恒勇数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恒勇屁股底下一定有屎,等证据确凿后,最后触碰恒士湛,和他彻底摊牌。 水庆章一言不发,徐忠德沉着脸瞅瞅王祖民,然后一眨眼睛。 王祖民便对郭亮说:“小郭,你先去楼下车里等我。” 郭亮是秘书出身,眼观六路的能力极强,怎会看不出接下来的谈话不需要他这个芝麻小吏知道,便快速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夹上公文包起身告辞。 见他走了,徐忠德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对水庆章说:“庆章,恒士湛目前很配合你,几次在常委会上都顺着你的意思来,现在动他,会不会打破平衡?” 水庆章深有感触的点着头:“是啊,沈铮这一系没有了恒士湛的助力,影响力小多了。”随即又问厉元朗对这件事的看法。 明面上,钱允文要舍掉梅四平,可钱允文会不会和梅四平私底下达成某种交易,让梅四平把这件事承担下来,他好明哲保身呢? 厉元朗将自己的分析一一道出,颇得水庆章徐忠德的赞同,就连王祖民也对他高看一眼,半开玩笑说,想把厉元朗调到纪委担任常务副书记,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不然他两头兼顾,实在分身无术,力不从心。 “元朗可不能给你,以他现有能力,独掌一方才会让他更加成熟。”水庆章难得这么直白说话,等同于认可厉元朗的真 朗的真实水平,将来要委以重任。 他们四个最终统一想法,暂时不动钱允文,就连梅四平都不去触动。至于范海成那俩弟弟,纪委可以出面找他们谈,行贿本身就是犯罪,还敢大张旗鼓的索要赃物,把法律当成儿戏了,简直就是法盲作为。 这绝对不是包庇犯罪,而是策略。现在不是动这几个人的时候,时机不对,证据也不足,还容易打草惊蛇。 厉元朗在水庆章房间没待多久,累了一天,也该让市委书记早些休息,毕竟五十几岁的人了,身体不是铁打的,不宜劳累过度。 这一夜,厉元朗过得并不平静,回家躺在床上,竟然接到韩茵打来的电话,对他嘘寒问暖,话里话外打听他和水庆章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受到市委书记如此重视。 厉元朗本来有些困乏,想到韩茵老毛病肯定又犯了,看见自己有发展就往上贴,不愿意和她多费口舌,以太晚我困了为由,挂断手机并静了音。 水庆章是第二天上午离开甘平县的。方玉坤和金胜先陪他们一行吃了早餐,又带领县委主要领导护送至县城交界,这次视察才算结束。 至于成功圆满与否,相信昨晚水庆章找这几位领导分别谈话的内容,就已经表明心迹了。 接下来的日子,厉元朗一直忙着招标小组的事情。小组里有专家有学者有工作人员,他不过多插手,主要起到联系和沟通作用,不时向金胜汇报进展就行了。 经过小组人员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工作,三天后,在县政府会议室,举行了“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开标大会”。 县委书记方玉坤,县长金胜以及相关部门的主要领导出席,按照既定程序,主持人宣读会议纪律,之后由投标人代表查验招标文件是否密封,确认无误后当众拆封,由主持人宣布符合条件的招标文件,六家公司全部过关。剩下的就是他们离场,等待评标小组进行评审。 厉元朗全程参与,亲眼看到最后只有恒嘉远大组合以及周宇的正道地产综合实力异军突起,不相上下。 可当评标小组将两家竞争对手的标底展示出来,众人不禁大吃一惊! 为何?正道比恒嘉远大的标底只低了十块钱。 十块钱,一盒烟钱。可就是这一盒烟的价钱,让恒勇和倪远景彻底失去了价格优势,最终出局。 当结果出来后,在场的恒勇和倪远景都傻了。怎么会?怎么会比正道高出十块钱呢?不科学啊? 但是白纸黑字已经形成文件,周宇代表正道地产和县长金胜,当场在合同上签了字,即刻生效。 在随后的祝贺酒会上,周宇端着酒杯走到厉元朗身边,不住摇头晃脑,“老弟啊,我真是五体投地佩服你,要不是你想到用假标底这招,恒勇真不一定会上当。” “你也猜出来是恒勇背后搞鬼,派人去偷你的标书了?”厉元朗和周宇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香槟,笑问。 “我又不傻,能肆无忌惮干出这种龌龊事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哈哈,这就叫做愿者上钩,聪明反被聪明误,活该。”人多眼杂,说出这句话的厉元朗,最后两个字没发出音,只说了个口型。 这会儿,邱继元端着酒杯走过来,加入到二人的说笑中。 不得不说,邱继元这人有个八面玲珑的优点,主动联系上周宇,说通周宇将前期拆迁交给了他,如果这活干得漂亮,后期的室内装修就全是他的了,这可比承包下一两栋楼的利润高多了,难怪邱继元乐得差点找不到北。 “继元,我可要提醒你,拆迁这活不好干,对待老板姓千万不能野蛮拆迁,要做文明拆迁,出了篓子,可别怪我六亲不认。”厉元朗说的是实话,这项工程是金胜就任县长以来的第一份答卷,不容有半点闪失。 “老同桌,我记下了。”话不在多,邱继元寥寥数字就已表明了心迹。 几家欢乐几家愁,恒勇得知结果后,差点没气得半身不遂,酒会都没参加,和倪远景灰溜溜离开甘平返回广南。 他这次铩羽而归,不仅仅是丢了面子没有挣到钱,更主要的是,在他爸爸面前失了分,恒士湛指不定怎么训他。 恒勇坐在车里直运气,手机响了,秘书说是一个陌生来电,问他接不接。 “这他妈是谁,不知道老子心情不爽吗?”恒勇手一划拉,秘书不小心,手竟然触动到接听键上,里面顿时传来一个男子激动的声音:“恒总,我是甘平县老干部局的邹绍来,我有个重要发现向你报告……” 第6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连几天,甘平县遭遇入秋以来的最大一场雨,持续整整一天一夜,雨情才放缓,大雨变成毛毛细雨。 难得雨休,厉元朗中午请邱继元和李薇吃了一顿便饭。前一阵子忙,也没时间顾得上会会老同学,这次尽地主之谊,算是补上亏欠。 李薇是从谢克嘴里知道厉元朗是甘平县政府办的主任,一开始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实际一到甘平县,从各方面反馈来的消息,让她很惊讶。 厉元朗的受重用程度,和市委书记水庆章不平凡的关系,都让她重新认识这位老同学了。太牛了,照这样下去,厉元朗前途不可估量。 有了敬畏心做崇,导致李薇今天和厉元朗同桌吃饭,显得非常拘谨放不开,还不如邱继元随便呢。 其实这顿饭也没说别的,谈了谈李薇工作情况,以及邱继元拆迁的前期准备,再不就是聊了聊以前上学时的趣事,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厉元朗开车送李薇回宣传部的时候,意外遇见小丫头苏芳婉,见她眼圈通红,厉元朗便关心问起缘由,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他说。 “厉主任,谢谢你的好意,我很好我没事。”苏芳婉不咸不淡的回答,不叫他大叔而直呼他的官衔,厉元朗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在逐渐疏远。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厉元朗自讨没趣,不过看到小丫头愁眉不展的样子,他还是挺心疼的。 晚上下班,韩茵竟然拿着雨伞在大门口等他,上车后说请他吃饭,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 提起吃饭,厉元朗就想起那晚韩茵给他下药,心里有了阴影。他真不想去,是韩茵生拉硬拽逼着他,实在扭不过,硬着头皮几乎是被绑架去的。 好在韩茵这次安排在麻辣火锅店,就他们两个人,要了一个情侣小包间。滚滚火锅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花椒和辣椒的混合香味。 厉元朗和韩茵对面而坐。韩茵给他倒了一杯白酒,厉元朗以开车为由谢绝了。 韩茵白了他一眼,责怪道:“怎么,还以为我在酒里兑东西了。放心,今天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我已经想明白,让你被动和我在一起,没意思。” 厉元朗则平淡的问:“韩茵,你找我来不会只说这个的吧?” “当然不会。”韩茵甩了甩长发,挑着一缕发丝,含情脉脉的问:“元朗,你说我美吗?” 韩茵今晚穿了一件黄色高领衫,她皮肤本来就白,灯光映衬下,妩媚丛生,桃羞杏让,非常迷人。 若是换成没经男女事的纯情小伙子,肯定会被她千娇百媚的模样迷得神魂颠倒。可厉元朗不会,他已经被迷住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时,韩茵从领口里掏出一件东西展现在厉元朗眼前,手拿坠件问:“还记得它吗?” 这是一条铂金钻石项链,是厉元朗和韩茵结婚一周年,厉元朗买给她的礼物,并亲自戴到她的粉颈上的。 “怎么不记得,为了买它,我可是攒了三个月的工资。”厉元朗如实说道,但是表情并不热烈。 “知道吗,这条钻石项链我可一直戴着,从没摘下来过。” 韩茵打起感情牌,厉元朗大约猜到个差不多,就问她有什么话直说,拐弯抹角的听着累。 “元朗。”韩茵一把抓住厉元朗放在桌上的手,很正式的说:“我们复婚吧。” 复婚的想法从韩茵嘴里说出来那一刻起,厉元朗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惊讶。韩茵今晚不同往常的举动,他已经猜出个大概其。 厉元朗把手抽回,点燃一支烟平静问道:“你说咱俩复合在一起会幸福吗?” “会的,当然会的。”韩茵似乎看到希望,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油油的火光,惊喜的憧憬道:“你现在是主任了,将来有可能是乡长党委书记,再往上备不住就是县长了呢。我吧,也升到新闻部主任,以后再也不用外出采访了,就在家里全心全意的伺候你。实在不行我就辞职,做全职主妇,咱俩还要生个孩子,你忙一天回到家,有儿子还有我陪伴,享不尽的天伦之乐……” 韩茵四十五度斜望着棚顶,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 厉元朗被她的想法给逗笑了,又问:“如果我什么都不是了,你还会提出复婚吗?” 韩茵顿时一愣,继而笑起来:“瞎说,你的事业如日中天,又被市委书记看中,我都听说了,这次水书记视察,你可是露了大脸,水书记对你印象非常好呢。” 厉元朗决定说实话,他不想韩茵在虚无缥缈的幻境里越陷越深,早点让她知道就会早点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有女朋友了,她叫水婷月。”   p; “水……”韩茵一怔,复述着:“水婷月?”脑子里快速回忆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来,柳眉蹙起愤愤说:“是她?你的前女友?老实交代,她是怎么勾搭上你,插足咱俩的事情?” 厉元朗也没客气的回应:“怎么是她勾搭我?我和婷月认识在前,和你认识在后,我们原来就有感情基础,要不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这叫再续前缘。” “呸,不要脸!”韩茵立刻变脸,气鼓鼓的抓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手里攥着空杯子不住念叨水婷月的名字。 “水婷月,水婷月,水庆章……”她的眼睛一亮,猛然发现了问题所在。“水婷月和水庆章什么关系?是父女?” 从厉元朗点头中,韩茵得知答案,暴跳如雷指责厉元朗:“好呀,看你像个正人君子,原来就是个攀权附贵的小人!怪不得水庆章对你那么好,敢情他是你未来的老丈人啊!” 厉元朗本想和韩茵辩解,他当初和韩茵好的时候就不知道她的家世,即便如今和好如初了,依然没有依靠水庆章的权势,干到这个位置,全凭自己的努力。 只是韩茵此刻被气得恼羞成怒失去理智,任何话都听不进去,说了也是白说。 她悲愤的嚎啕大哭起来,并细数他们之前的点点滴滴和恩恩爱爱,大骂厉元朗忘恩负义不是东西。一怒之下,又干掉两小杯白酒,这么喝下去纯粹是买醉。 厉元朗赶紧过来劝她,被韩茵一把推开,痛哭流涕怒骂他:“你给我滚,这辈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此时的韩茵歇斯底里,完全丧失理智,厉元朗怎好一走路了之,别说是他前妻,就是普通朋友也不会扔下她不管。 可是韩茵不允许他在这里,起身推着他往外撵,弄得厉元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杨莎莎碰巧遇见了。 知道厉元朗和韩茵吵架,杨莎莎便劝解韩茵,一口一个“韩姐消消气。”还不住朝厉元朗递眼色让他先走,自己会照顾好韩茵的。 “拜托了,杨莎莎,你把韩茵送回家,别忘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厉元朗离开之前,叮嘱杨莎莎。 “厉主任,你就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韩姐的。” 厉元朗离开没一会儿,韩茵就酩酊大醉,杨莎莎扶着她去卫生间哇哇吐了半天,韩茵嘴里囫囵不清的念叨着:“厉元朗,你个小人,你不娶我,行,我手里的东西会毁掉你一辈子的,你后悔去吧!” 和韩茵彻底闹掰,厉元朗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口窝一阵发闷,憋得难受。 不过细一想,说开了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韩茵这人太现实,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顺境时怎么都行,一旦遇到逆境,无休止的抱怨争吵,又会回到那段痛苦不堪的日子,重蹈覆辙。 已经走过的弯路,厉元朗不想再走一次了。 今晚的雨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半夜,小雨又成了中雨,成线的雨滴敲打着窗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搅得人难以入睡。 位于县城边上的一家洗浴中心,三楼最里边的一间包房里,没有点灯,黑暗中香烟冒出来的火星,一闪一闪的,隐约看到两个人影。 这二人躺在休息椅上,说话声音压低,生怕别人听到,实际上包房里就只有他们俩人,连个蚂蚁都没有。 其中一人说:“杨莎莎还真卖力,终于在送韩茵回家时,借着她喝醉套出实话,找到了她存照片的优盘,刚给我发过来,您看看,非常劲爆。” 另一人没有抽烟,而是点着了打火机,火光正好映射出他对面那人的脸,自鸣得意中透着阴险,却是邹绍来。 邹绍来赶紧把手机里接收的照片送到另一人眼前,阴冷地说:“想不到,韩茵和厉元朗竟然玩得这么嗨,花样不少呢。呵呵,话说韩茵的口型还是不错的。” 另一人看到,这里面大约有二十几张照片,清晰度非常高,都是韩茵在帮助厉元朗做恶心的事情。但是……他仔细观瞧,貌似厉元朗始终闭紧双眼,似乎睡着了一般。 “绍来,怎么没有一张厉元朗睁眼的照片,他看着也不配合,给人感觉像是PS的,可信度不高。” 邹绍来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领导,无所谓,这是韩茵在厉元朗睡着时候拍的,是杨莎莎无意中听韩茵提起过有这种照片,她多次接近韩茵直到今晚才弄到手。” 这位领导点了点头,问道:“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领导,我已经和恒少联系过了,他要把这些照片通过网络散播出去,非把厉元朗搞臭不可,这次恒少竞标失败,怀疑就是厉元朗背后搞得鬼。还有我,因为厉元朗差点坐冷板凳,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我一定要报仇,弄得他身败名裂。”邹绍来猛抽一口烟,火星中露出一张狰狞可怕的阴森森脸庞。 第62章 雷霆万钧的手段 领导闻听,却不赞成的摇着起头:“你别忘了厉元朗独身,他和哪个女人搞暧昧都不算生活作风有问题,顶天也就是不检点而已,告不倒他,别最后你再落个诽谤嫌疑,脱不开干系。” 邹绍来仔细一寻思,惊得一拍大腿,直呼若不是领导的提醒,他恐怕会犯大失误。还适时奉送上一记马屁,挑着大拇哥夸赞道:“还是领导看得高望得远,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想请教一下领导,您觉得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领导再次点着打火机,闭上眼睛意味深长的说:“厉元朗和水婷月在交朋友,据我所知,水婷月妈妈谷红岩一直不怎么待见厉元朗,你说这些照片要是让谷红岩知道会怎样?水庆章是欣赏厉元朗,可他怕老婆……” “对呀!”邹绍来喜得再次拍了大腿,都顾不得大腿拍红了有些疼,脑子里已经飞速想着坏主意了。 第二天上午,东河省建行副行长谷红岩开完例会回到办公室,女秘书敲门进来,说前台送来一份她的快递。 谷红岩一见快递落款是个很生疏的地址,名字叫“吴赐仁”,是个陌生人。 打发走秘书后,拆开里面是一个牛皮纸信封,什么字体都没有。随手捏了捏,厚厚一沓,像是钱? 以前听到过有人接收不明邮件,里面放着生化物品之类的新闻,她长了个心眼,叫来秘书拆开牛皮纸信封,往桌子上面一倒。哗啦啦,竟然倒出一摞照片。 秘书见到照片,脸立刻“腾”地红了,任凭她有男朋友,可照片里不堪入目的内容,还是让人难以启齿,羞死个人。 即便谷红岩这个年龄的女人,也是被惊讶得合不上嘴。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主角她不认识,但是那个男人…… 竟然是厉元朗! 谷红岩顿时火冒三丈,不仅仅是厉元朗在照片里的丑陋模样,更是因为在下属面前,谷红岩这个脸真是丢大了。 “你出去!”谷红岩尽量压住火气,把女秘书撵出办公室,离开时还不忘威胁她:“今天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若是传出去,我会要你好看!” 女秘书唯唯诺诺的走开后,谷红岩气得将桌上照片一把扒拉到地上,接连大骂厉元朗是混蛋,下流胚子。 其实,这些日子女儿小月偷着和厉元朗聊微信她也知道一二,本来要阻止,可一想老公说的那番话,小月年纪不小了,该成家立业生孩子。别人儿孙绕膝,她还膝下空空,也该享受三世同堂的天伦之乐。 所以,对于水婷月和厉元朗暗中交往,谷红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松动不少。 现如今,厉元朗竟然背叛她的女儿,他厉元朗算个什么东西!看上我家小月已属攀高枝,胆大妄为到和别的女人…… 谷红岩越想越气,差点把电脑给砸了。不过冷静下来,接连喘了几口粗气,调匀情绪,率先给水庆章打了电话。 接通后也没客气,劈头盖脸把老公一顿数落,说他眼光臭,厉元朗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伪君子,你还欣赏他,早就应该将他撤职查办送进大狱。 水庆章还纳闷呢,大上午的,老婆这是发哪门子神经,谁又刺激她惹她生气了。 “你等着,我把这些东西发给你,你就知道了。” 谷红岩没挂断电话,直接挑其中几张图像清晰的通过微信发给水庆章。“你好好欣赏吧,想明白了给我打电话。” 水庆章吃惊好半天,不可能吧?厉元朗看似挺正派的一个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这边和女儿小月谈朋友,那边却又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电脑合成的呢? 他不是电脑专家,可这事又属于家丑,家丑不可外扬,没法找别人帮忙。 水庆章站起身走到窗边,烟瘾不大的他,一连抽了两支烟,眼望窗外陷入沉思。他在揣摩这些照片的真实性。 谷红岩性子急,她等不到水庆章考虑明白,再次拨打他桌上的内部电话,逼问他想清楚没有,怎么处理这件事,尤其厉元朗。 “小月知道这事吗?”水庆章没有直接回答谷红岩,而是关心起女儿来。 “我能告诉她吗?她知道了还不伤心死。”谷红岩总算为女儿着想,她怕水婷月承受不住打击,万一有个好歹,这辈子后悔都来不及。 “你容我好好想想,我怀疑有人故意陷害他。” “你还考虑个什么!”谷红岩怒不可遏的吼道:“证据都有了,他厉元朗赖不掉。告诉你,如果你不忍心动手,那么这件事就由我来办,他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在外面胡作非为,还治不了他,反了天了。” 水庆章清楚,谷红岩一旦插手此事,只会越办越狠。他这个老婆有通天本事,她身后庞大的家族势力,处理一个厉元朗就跟踩死个蚂蚁那么简单。   p; “还是我想办法吧,你就别插手了。”水庆章做出妥协,即便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行,庆章,我可警告你,这次你要是心慈手软的话,我可不饶你,我会把怨气都撒到厉元朗身上,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嗯,我知道了,小月那边你还是要上心,挑个机会慢慢渗透给她,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住……”水庆章一再嘱咐,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就是他的天。 “赶紧办你的事去吧,我懂得该怎么做。” 挂断电话,水庆章将半截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缸里,提起电话给徐忠德打过去。 “忠德,有件事只有你最值得信任了,还是别再电话里说了,见面谈,对,去海欣茶艺……”水庆章略作沉吟说道。 自然,这一切厉元朗不知道,此时的他正为一个突发事件而焦虑不安呢。 昨天夜里,水明乡韩家屯突然遭受山洪暴发,地势偏低的二十几家住户损失严重,房屋全被冲垮。好在乡里提前接到预警,率先把人转移走了,没有造成人员失踪和伤亡。 可这件事情也不小,县长金胜带着厉元朗和相关部门一把手,紧急赶往受灾区,指挥救灾和慰问受灾老百姓。 厉元朗跟在金胜身边,各种跑腿联络事宜都由他来完成,包括联系附近的驻军以及武警,还有让卫生局尽快派医疗小分队,民政局马上组织发放救灾物品和食物, 从头天上午到第二天早上,厉元朗忙得脚打后脑勺,没睡上一分钟,浑身是泥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眼睛都熬红了。 厉元朗见到季天侯时,询问他发生山洪的原因。一开始季天侯支支吾吾,实在憋不住了才道出实情。 原来,乡里在韩家屯附近设立采石场,在开采证没有办下来的情况下,私自开工。结果改变了生态平衡,导致水土流失,造成山洪暴发。 “天侯,你真混啊。”厉元朗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情面,狠狠训斥他:“我早就警告过你,采石场这件事你一定要慎重,可你不听一意孤行,现在倒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是乡党委会上集体讨论通过的,马书记还大力支持呢。”季天侯辩解道。 “你是乡长,马胜然不过是书记。合同上是你签的名字吧,首问责任制,你是当仁不让的第一责任人。” 季天侯也傻眼了,当初在会上,大家可都投了赞成票,马胜然还表示,采石场盈利了,季天侯头功一件。 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出了成绩,乡党委委员人人有份,可一旦出了问题,都会把责任推到季天侯这个乡长身上的。 果然,厉元朗的猜测在三天后就兑现了。 方玉坤紧急召开常委会。会上对于水明乡擅自成立采石场造成山洪暴发一事大发雷霆,都拍了桌子。 “同志们啊,教训深刻,季天侯为了一己私利,为了捞政绩,不顾老百姓的安危,一意孤行非要设立采石场。马胜然同志向我反映,当时他力劝季天侯,说咱们手续不全,先不要急于上马。但是季天侯不听,还大言不惭的说,出了事情由他顶着。大家说说看,对季天侯该怎样处理。” 第一个跳出来的自然还是于鹤堂,钱允文生病住院,急先锋的位置已经被于鹤堂占据了。 “方书记,季天侯的错误很恶劣,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却给国家和个人带来不小的财产损失。我建议,撤销季天侯同志水明乡党委副书记的职务,他这个乡长也是代理的,同时也应该一并拿掉。” 于鹤堂发完言,林木不紧不慢的说:“于主任的建议我赞成,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和影响,如果不严肃处理,没法向甘平百姓尤其是韩家屯的百姓交代,市委会怎么看我们,甘平县百姓会怎么看我们?” 金胜一直隐忍着没说话,他心里矛盾。于工,季天侯的确做得过分,严肃处理是应该的。于私,季天侯是他上位县长的得力帮手,处理狠了,他于心不忍。 想了想金胜才说:“撤职我赞成,但是能不能给季天侯同志安排个其他位置,毕竟他上采石场也是为了发展水明乡的经济,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这一次,包括王祖民、陈海龙还有方文雅都没发言支持金胜的提议,反倒是统战部长郑海洋发话说:“我看县人大办公室主任年纪大了,就让季天侯接替这个位置吧。” 县人大办公室主任已经是较重的处罚了,可方玉坤却不依不饶,坚决不同意,最后他拍板决定,免去季天侯水明乡副书记、代理乡长的职务,调县政协办当主任。 金胜听了心里不舒服,还想为季天侯争取个好位置,怎奈方玉坤心意已决,只好作罢。 “接下来,咱们研究一下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厉元朗的问题……”方玉坤突然抛出这个话题,犹如定时炸弹一般,将整个常委会的会场,炸个外焦里嫩。 第63章 不算最坏的结果 方玉坤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好端端的,厉元朗会出什么问题,他可一直是水庆章眼前的大红人。 很意外,方玉坤在常委会上第一次定下基调,省略所有顾虑,直接谈结果:“厉元朗这位同志犯下不该犯的错误,我建议撤销其现有职务,将这位同志调到一个不重要的部门享清福去吧,至于待遇嘛……暂时先保留正科级,以观后效。” 哗…… 众人闻听,顿时哗然。 别人不说,单说金胜,此时已经气得脸色铁青,难得动怒的他,将手里的碳素笔捏得嘎嘣直响。 刚刚处理了季天侯,现在又打厉元朗的主意,谁不知道厉元朗和季天侯是他的左膀右臂,砍掉右臂不说,又来琢磨左胳膊结不结实,方玉坤到底安了什么心! 金胜尽量压制住心中怒火,语气平和的说:“方书记,我想请教一下,元朗同志到底犯了什么错,我们这样对待他。自从他担任政府办主任以来,工作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尤其是在这次棚改招标工程中,他起到了重要作用。亲临实地调查研究,掌握大量一手非常详尽详实的材料,并写下一份长达十几页的报告呈送给我。还有,政务大厅的送温茶举动,得到市委水书记以及其他市领导的首肯。对待这样一位一心为公的好同志,这么做是不是有失公允,伤透人心,而且难以服众。” 王祖民接过话茬感慨道:“元朗的确是个好同志,在处理范海成问题上,给予县纪委提供有力帮助,这点我可以证明。” 方文雅对王祖民的看法表示赞同,厉元朗给宣传部门的帮助不多,毕竟县委和县政府各管一摊交集不多,最起码给她介绍了一个好秘书。 方文雅和苏芳婉相处融洽,她非常依赖苏芳婉,已经超出上下级的桎梏,说是闺蜜言过其实,好朋友倒更为合适。 但是,林木的一席话却令大家深感意外和颇有意味。 他手里摆弄着碳素笔,眼皮低垂着只看桌面,慢条斯理的说:“厉元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大人物,处理他是必然的,大家都要想想清楚再做决定。” 得罪了大人物? 在座八名常委,除了方玉坤和林木之外,其余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写满惊讶和不解。 王祖民刚要发问,手机突然接到一条短信,他一看内容,顿时眉头紧皱。 与此同时,郑海洋、陈海龙、方文雅的手机先后响起短信或微信提示音,看完之后,谁都没说话,有失望有惊愕还有同情。 方玉坤玩味的笑着,脸上不阴不阳。金胜更是疑惑,这些人几乎同时接到短信,也就是说有人通风报信,内容是否和厉元朗有关? 但是金胜的手机一直没动静,按说他在广南市里也有人脉,虽然处于半隐退状态,好歹多年的领导岗位,桃李遍布,但凡市里有点风吹草动,只要涉及甘平县涉及到他,第一时间肯定会告诉他的。 怎么了?他下意识拿着手机看了看,正疑惑呢,“滴滴”两声,短信提示音骤然响起,打开一看,内容竟然是:“所有关于厉元朗的任何决定,你都要同意,不要有反驳意见,自保为上!” 金胜惊呆了,惊呆的是,厉元朗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转瞬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从众星捧月的香饽饽,变成人见人打的过街老鼠。 他惊讶的还在后头,郑海洋率先说:“我支持方书记的建议,厉元朗同志的确不适合待在这个位置,可以安排个轻松点的地方,前段时间把他累坏了,正好可以多休息休息嘛。” “我同意。”王祖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有气无力,整个人仿佛瞬间垮掉了一般。 “我也同意,我看他的县委办副主任一并撤下,做了这种苟且之事,保留正科级都太仁慈,降职使用更为妥当。” 谁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和厉元朗私交还算不错的方文雅会说出这样的话出来,而且语气坚定,眉眼中透着愤怒和不齿。 可是她的“苟且”二字,似乎说明厉元朗在男女关系问题上犯下大错。 金胜更加糊涂,厉元朗单身,虽然和水婷月处朋友,但还没有谈婚论嫁,即便如此,也算不上作风有问题。 水婷月? 金胜忽然摸到了整件事的命门,水庆章!值此一想,他释然了,原来门道在这里,厉元朗啊厉元朗,让我怎么说你呢,你、你真是……太不注意检点了 检点了。 唉! 金胜无力的身体一摊,高大身躯徐徐往下坐,差点出溜到桌子底下,马上提了提精神,绷直身体做好,却一言未发。 这时候,林木也发话了。“县委党校常务副校长一直身体不好,长期休病假,我看不如让厉元朗同志去那里好了,我兼任党校校长无暇顾及,有他在这个岗位上,我放心。” 林木看似是为厉元朗说话,实则是狠狠在背后踹了厉元朗一脚,常务副校长也就处理一些日常事务,真正做决策拿主意的,还是他这个专职县委副书记。他也由此成为厉元朗的直接上级,想想都觉得爽。 金胜闻听,禁不住眉头微微蹙起,只不过林木的话让他有了个念头。元朗,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今后的路,还要靠你自己走下去。 他话锋突然一转问:“方书记,季天侯离开水明乡,乡长的位置空出来,是不是一起研究了。” 没等方玉坤发言,林木抢先说:“让胜然同志暂时兼任,他在水明乡工作二十多年,熟门熟路,对于目前水明乡的复杂局势,有助于稳定干部和老百姓的心。” “有道理,林书记的建议非常恰当,我同意。”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于鹤堂,此时跳出来第一个支持。 “这样不好吧,书记兼乡长,况且马书记又是坐地户,不符合干部的原则,是不是可以考虑别的人选?”提出不同意见的是郑海洋,统战部长。 “海洋部长,你有什么人选吗?”方玉坤今天心情超好,不止是厉元朗的意外失宠和季天侯走麦城,关键是这一次常委会意见统一,在处理厉元朗问题上,难得一致,这可是好现象。 “方书记,我觉得常务副乡长肖展望不错,这位同志能力水平有一些,提拔他对于当前形势有稳定作用。” 说这番话的不是郑海洋,而是金胜,大家都很意外。没有消息说肖展望和金胜有来往,他这一招棋下得是哪门子车马炮? 王祖民偷眼瞧了瞧金胜,看他神情果毅,不像是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管他呢,反正和金胜已经站在一条船上,该支持的还是要支持。 于是王祖民附议,陈海龙一直没说话,主要今天常委会太不寻常,方向标左右摇摆,都他把转晕了。 这时候,他不能再做木头人了,决定发言支持金胜。“我赞同金县长的提议。” “我也赞成。”方文雅说话了,反正只要不涉及厉元朗,她还是要站在金胜一边的。 她觉得金胜这人不错,比起善于舞弄权术的方玉坤,金胜至少是干实事的人,这一点和她有些相像。 “我也同意。”郑海洋说完,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大口茶,眼神却偷偷瞟向方玉坤。 已经有五票支持,关键是郑海洋也同意,方玉坤便认为郑海洋提出的人选就是肖展望,索性送他一个顺水人情,怎么都是沈市长一脉,该给的面子还要给。 这件事就这么通过了,七票赞成,林木投了唯一的弃权票。 “好啦,事情都谈完了,就这么定了。季天侯任政协办主任,厉元朗任党校常务副校长,肖展望担任水明乡副书记,代乡长。”方玉坤交代王祖民,下一步马上进入组织程序,要以最快速度出台相关任免文件。 王祖民点头答应,方玉坤就要拍板散会,金胜突然又提出来,肖展望空下来的常务副乡长该由谁担任? 这个提议,方玉坤还没想到,是啊,怎么也是个副科级,上常委会讨论很正常,不过他不想再让金胜牵鼻子走了。金胜提出来一定有他的合适人选,不能让他得逞。 “这个事先不讨论了吧,让水明乡党委开会研究,推荐人选我们再定。”方玉坤本想否了,可金胜却不依不饶,大胆的说:“我看,干脆让厉元朗接任吧。” 轰…… 他的话再次在常委们中间引起轩然大波,厉元朗,不是去党校已经板上钉钉了么,金胜这又是搞什么鬼? 王祖民豁然开朗,他明白了金胜的想法,支持肖展望当乡长,就是给厉元朗让路。 于是王祖民马上附议,他声情并茂的说:“厉元朗一个正科级干部去水明乡担任常务副乡长,已属于发配了,对他算是降职处理,向上面也好交代。刚才,方部长不是提到过,最好是降职处理,我觉得有道理。” 降职处理? 第64章 水明乡常务副乡长 方文雅本想提出不同意见,开玩笑,厉元朗去当副乡长,比党校副校长可是强多了,一想起谷红岩嘱咐她的那条短信,以及厉元朗所做龌龊事,就为闺蜜水婷月鸣不平,说啥也要好好治一治厉元朗不可。但是,王祖民的这句话却直接封住她的嘴。 你不是说降职使用么,我已经按照你的想法这么做了,若是出尔反尔的话,岂不是言而无信,视工作如同儿戏吗? 方玉坤没有想到金胜下了半天的棋,真正的招数是声东击西。这人太狡猾,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不等他表态,金胜又补充道:“这一次不过是小修小补的人事任免,下次大规模的人事变动时,我们一定要以方书记的意见为中心,坚决支持方书记的人事意向,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金胜这么说等于是向方玉坤做出妥协,只要他同意厉元朗去水明乡,今后的人事议题金胜不会参与,更不会反对,为了争取厉元朗利益最大化,他是血拼到底不惜余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况且方玉坤来到甘平县快到一个月,早就打算在人事上做一次大规模调整,正好金胜此时低头,顺了他的意,看来人事问题要抓紧时间办,越快越有利。 “嗯。”方玉坤微微点头,很满意的看了金胜一眼,说道:“金胜县长这个提议不错,降职使用,也让厉元朗同志在新的岗位上好好反思自己所犯错误,以此为鉴,我支持。” 他的表态,也是于鹤堂表态,再加上金胜一方的王祖民,一直很支持他的陈海龙,以及有话没法说的方文雅,就连郑海洋都举手赞成了,已经达到七票,林木即便反对也毫无意义。 林木真是挺生气,好嘛,书记县长一唱一和的就把人事大权分配完毕,把他这个副书记放在哪里了,真是不拿豆包当干粮,欺人太甚。 他干脆直言说:“金县长这是搞什么嘛,水明乡常务副乡长仅次于书记乡长和副书记,第四把手。会上方书记不都说好了,要把厉元朗闲置起来,这还不是等于给他委以重任,咱们该怎么向市领导交代。” “这个……”金胜略作沉吟,想了想说:“林木书记若是觉得这还不够的话,厉元朗可以不是党委委员不就行了么。一个常务副乡长不进党委,算不上班子成员,这么对待厉元朗,咱们做的还不够严肃处理,那什么算是,是不是抓起来才算呢。” “金县长你这可是强词夺理了,我只是想提醒大家一下,咱们怎么决定无所谓,主要是让市领导满意为止。”林木狡辩道。 金胜立刻送他几句不好听的话,眼瞅着针尖对麦芒,大有吵起来的趋势,方玉坤马上从中调和,劝说林木要以大局为重,常委会的集体意见,他一人反对显得多不合群。并且暗示,将来的人事研究,会分给他一杯羹的。 这次紧急常委会,开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 会后,王祖民尽快落实常委会决议,快刀斩乱麻,当天下午就找相关人员进行组织谈话。 厉元朗是在办公室里接到王祖民亲自打来的电话,在他之前,金胜已经来过电话,他支支吾吾的声音,令厉元朗很疑惑。 “元朗,我……”半天沉吟声,才说:“你和水婷月关系还好吧?” “挺好的,怎么了?”厉元朗昨晚还跟水婷月在微信里浓情蜜意,水婷月看中一套名牌休闲装,要买给他呢。 厉元朗当时还开玩笑,说送佛送到西,干脆从里到外给他买全得了,反正他也没时间逛商店,并故意提醒水婷月,别忘了买内裤,尺寸型号她知道。 水婷月笑骂他不正经,说了不少闺阁情话,微信语音聊到深夜,都差点忘记了睡觉。 只是今天上午忙着和周宇还有邱继元商议棚改工程的前期动迁事宜,一直没联系水婷月。所以说,他对工作狂人金胜询问工作以外的私事,反常举动倍感意外。 “那个……”金胜吞吐半天,果断说道:“元朗,有件事……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你的工作马上要有变动。” 厉元朗一时蒙圈,他在政府办主任的位置上才坐了一个月不到,莫非是……季天侯要被处理,乡长一职由他接任? “是去水明乡?”厉元朗试探着问。 “对,水明乡。不过、不过不是乡长,而是常务副乡长,并且……并且不进党委班子。” “什么?”厉元朗一时语塞,不进党委班子,常务副乡长还不如党委办主任呢,有名无实,对于他以后开展工作非常不利。有职无权,谁会搭理你。 “一会儿,祖民部长会找你谈话,为什么是这个结果,相信祖民部长会告诉你一个大概。”都不等厉元朗回答,金胜直接 胜直接挂断电话。 他真不想看到厉元朗失望的表情,自己的爱将惨遭发配,他这个主帅心情也差到极点。 金胜话说一半留一半,弄得厉元朗忐忑不安。接到王祖民深沉嗓音的电话,他更是预感到事情不妙。 也没叫上韩卫,自己开车直奔县委组织部,在门口正好遇见垂头丧气的季天侯。 奇怪的是,季天侯看到他,眼神里都是惋惜,惋惜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厉元朗。 长叹一声,季天侯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趴在他耳边低声说:“晚上在老地方,不见不散。” 厉元朗仍旧一头雾水,走进王祖民办公室,王祖民阴沉着脸,示意他关上房门,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拿出烟来丢给厉元朗一支,自顾点燃吸了一口说:“元朗,你呀你,太让我失望了。” 厉元朗局促不安的摸着大腿,紧张问:“部长,您能跟我说明白么,到底是发生什么,为什么要调动我的工作?” “还说呢,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看得出,王祖民非常不悦,面沉似水。 “我、我做错什么事?麻烦您告诉我。”厉元朗还是搞不懂,一个个的都打哑谜,他又不是读心术专家,上哪猜去!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做了对不起水婷月的事情从而得罪了水书记,是水书记指示要严肃处理你。常委会研究决定将你降职使用,要不是金县长力排众议,奋力争取,舍弃很多东西,你就不是水明乡常务副乡长,而是党校副校长了。” 得罪了水书记? 厉元朗惊得大眼瞪小眼,一时没反应过味来。偏偏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除了水家人的电话,你一律不许接。”王祖民冷冷的下着命令。 还别说,真让他猜中了,来电显示是水婷月的手机号。 争得王祖民的同意,厉元朗站起身走到窗户跟前滑屏接听,里面却传来水婷月的抽泣声。 “婷月,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厉元朗十分紧张的问道。 沉默,那边沉默许久,除了水婷月的哭声,没有一句话。而且这哭声越来越大,竟然变成嚎啕大哭。 “婷月,到底怎么了,你要急死我呀,说话呀!”厉元朗真着急了,都要变成嘶喊声了。 “我、我恨死你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背叛!”这是水婷月带着哭腔发狠痛斥厉元朗,并且说出令厉元朗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咱俩完了,结束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厉元朗颓废的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他彻底傻了却还是没搞明白,水婷月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到底是为什么? “算了,元朗,你现在情绪也不适合咱们谈事情,我给你放个假,明天上午你过来,我们再谈。”王祖民没有偷听的习惯,可架不住手机那头声音太大,他想不听都能听到。 厉元朗离开组织部走向停车场,他伤心他难过,更有许多的不理解。他苦思冥想,没有注意前面有辆车驶过来,若不是紧急一脚刹车,差点撞上他。 开车人急忙把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对着他大骂道:“你他妈眼睛瞎了,想要自杀找别人去,别让老子担责任!” 厉元朗这才行反应过来,一见却是邹绍来。 邹绍来打开车门下车,迈着方步背手走到厉元朗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对不起,我没看见是你厉元朗。不过呢,我真不知是该叫你厉主任还是厉副乡长。” 他故意将“副乡长”三个字说得很重,摆明是在厉元朗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厉元朗也没心思搭理他,一声不吭的从他身边经过,走向自己的车子。 却听到邹绍来幸灾乐祸挖苦道:“你说你眼瞅着就要成为水书记的乘龙快婿了,怎么就这么愚蠢,去搞别的女人。搞就搞呗,还被拍了照片,啧啧,那照片真够劲爆的。” 邹绍来的这番话,立刻叫醒厉元朗,听他意思,他知道自己被打压的原因。赶紧返回身质问邹绍来:“有话说清楚,什么我搞别的女人,你别血口喷人!” “哈哈哈!”邹绍来仰天大笑,自鸣得意说:“我凭什么告诉你,自己猜去!”然后钻进小轿车开到车位上,就在下车准备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故弄玄虚突然抛出一句:“好马不吃回头草,某个人连马都不如。” 好马不吃回头草? 厉元朗一时陷入沉思中…… 第65章 难兄难弟 回头草?还和女人有关? 厉元朗马上想到了韩茵,对,就是她,问题根源肯定和她有关! 他没有打韩茵手机,而是驱车直奔县电视台,有些话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他要当面质问韩茵,在背后到底搞了什么鬼,让自己身败名裂。 县电视台在文广新局老办公楼后院,厉元朗和韩茵还是夫妻的时候,没少来这里找她,熟门熟路。 韩茵当了新闻部主任后,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门却锁着。厉元朗敲了半天门,里面没反应,打韩茵手机,提示无法接通。 询问经过的同事,摇头说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家,别再失踪了吧? 厉元朗低头苦思,不小心和对面急匆匆走来一人撞了一下,抬头一看,竟是杨莎莎。 很奇怪,杨莎莎看到是厉元朗,脸吓得煞白,一向口齿伶俐的她,叫了半天:“厉、厉……”却没叫出厉元朗全名。 “杨莎莎,知不知道韩茵去了哪里?”厉元朗沉声问道。 “厉、厉哥,我、我不知道……”都不等厉元朗的下文,杨莎莎快速离开,走向大门口。 看着她眼神躲闪不敢正视厉元朗,心里指定有鬼。 厉元朗决定跟踪杨莎莎,他知道杨莎莎和韩茵有私交,前几天还帮他将韩茵送回家中。 杨莎莎几乎小跑着出了单位,边打电话边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是不是偷着联系韩茵,给她通风报信? 厉元朗一刻没耽搁,开上自己的捷达王紧紧尾随那辆出租车。当然,他要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离着太近他怕被人发现,尤其是开出租车的司机个个都是猴精,这方面有天然的敏感度。 意外的是,出租车一直行驶到县城边上停下,杨莎莎下车继续抱着手机通话。不大一会儿,从远处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杨莎莎跟前,她往里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拽开副驾车门钻了进去。 厉元朗看在眼里问号留在心中,杨莎莎在搞什么鬼?出门都跟地下接头似的,竟然换车乘坐? 来不及多想,跟踪也要跟到底,我倒要弄明白个究竟。厉元朗启动捷达王,稳稳跟上那辆黑色科鲁兹。 这辆车直接出了城,沿着柏油路行驶十几分钟,拐下正路又走羊肠小道的水泥路,最后开进路边一片杨树林的纵深处。 奇怪的行进路线都把厉元朗搞蒙圈了,他远远的停车熄火,然后下车点燃一支烟,步行偷偷摸向科鲁兹停车处。 踩着逐渐枯败的草稞中,脚下发出“嘎吱”声响。厉元朗蛇形走位,穿梭于杨树中间,终于看见那辆科鲁兹的尾部。 因为车窗贴了车膜,厉元朗看不到车里面的情况。他掐灭烟头一把撇掉,蹑手蹑脚低身猫腰悄悄摸过去,寻思靠近一点能否看清楚或者听到什么意外发现。 结果他才走了没几步,就见科鲁兹轿车的车身忽然间震动起来,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我去,厉元朗毕竟是过来人,对于床上那点事熟门熟路,立马明白科鲁兹为何开进这么隐蔽的地方。杨莎莎急于赶来的目的,她这是让人喂饱来的。 本来,男女之事不在厉元朗的关心范围之内,你情我愿,就是杨莎莎找了一头驴也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又不是厉元朗的女人,何必多此一举,操这个闲心。 没有发现韩茵的踪迹却遇到野外鬼混,厉元朗心情失望到极点,转身就要返回。 忽然听到科鲁兹不在有动静,而是发出一声开关车门的声音。他赶紧把身体隐藏在一棵树后面,并远远观瞧。 只见驾驶位走出一人,身材高大消瘦,戴了一副墨镜,直接拉开裤子拉链就地放水。 看男人的身材,厉元朗很熟悉,但是在没看清脸的时候,他不好妄加判断。 杨莎莎也下了车,整理着衣裤,那样子似乎意犹未尽,有些不高兴。 男人方便完,转脸看着杨莎莎并摘下墨镜。是他,果然是他,文广新局的局长贺广普。 万万想不到,这俩年龄相差一倍带拐弯的男女,竟然搞在一起,厉元朗大跌眼镜。 这年头是怎么了,不是老少恋就是姐弟恋,美其名曰为了真爱。要说相差几岁十来岁甚至十几岁,能有爱情厉元朗还信。可是相差二十几岁,整整一代人的间隔,还不是你爱我青春年少,我爱你兜里钞票,各取所需,各为所用,都是那点钱闹腾的。 &nbs > 厉元朗没心思偷听贺广普和杨莎莎的对话,返回开车又去了一趟韩茵的家,同样是铁将军把门,韩茵是在故意躲他还是失联,厉元朗搞不清楚。 正好季天侯给他打来电话,催问他已经在老地方等半天了,他怎么还不到。 季天侯此时和厉元朗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厉元朗也正想着找个人倾诉衷肠。 还是那家农家院,还是那间雅间,一壶烧酒四个小菜外加一个锅仔,哥俩面对面坐着,一口接一口抽着闷烟。 老半天,季天侯“噗嗤”一声苦笑,感慨万千的说道:“元朗,记不记得,几个月以前,咱哥俩还在这屋里商议县长人选。如今物是人非,金胜如愿当上县长,而咱俩呢,一个落配到政协办当主任,一个成为非党委委员的常务副乡长。想想都觉得可笑,常务副乡长进不了党委班子,这在全国恐怕都是个案了。” “唉!”厉元朗深有同感的长叹一声:“天侯,看开点吧,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往前看,咱们还算年轻,脚下的路还很长,总比耿云峰杨绵纯他们整天面对铁窗强。” “他们算什么东西!”季天侯鄙夷的冷笑:“想我季天侯在水明乡起早摸黑,下村屯走农户,晚上睡觉都在想着怎么发展水明乡的经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是因为采石场的问题,把我一下子贬到县政协去坐冷板凳,我心里不服!” 厉元朗知道季天侯想不通,可想不通的还有他厉元朗,一个月的政府办主任,他同样付出不少却换来这样一个回报,他也不不是滋味。 更为不理解的是,至今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因为什么被水婷月误解,为何得罪水庆章。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他也没感觉犯下什么滔天大错。 “喝酒吧。”厉元朗无奈的端起酒杯。 “哼!”季天侯仰脖自顾干掉一杯酒,忿忿不平道:“马胜然那个老混蛋,妈的,一定是他给我下套,让我往里面钻。肖展望是马胜然的人,当初他给我介绍那个商人,准是没安好心,也怪我没多想,以为就此提升水明乡经济,给老百姓提供就业机会,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天侯,我早就叮嘱过你,水明乡形势复杂,马胜然在那里干了二十几年的乡领导,根深蒂固,党羽众多,一定要小心从事,可你……。”厉元朗摆了摆手,没有再往下说。 “是,我是有责任,这点我承认,可他马胜然就没责任了吗?作为党委一把手,责任划分上没追究他一丁点过失,哪怕口头警告都没有,全算在我头上,公平吗?” 季天侯又倒了一杯酒,咕咚咚喝光,抹了一把嘴角,气呼呼又说:“当时开党委会,开采石场是全票通过的,好嘛,出了功劳人人有份,出了问题由我兜着,我、我是出气筒还是欺负我是大傻子。” 季天侯的话令厉元朗无话可说也无话可劝,说实在的,这次对季天侯处理的确有失偏颇,韩家屯发生的洪水,固然有附近开采石头造成水土流失,也是乡里监管不力乱用决策的恶果造成的。 只处理季天侯,没有对乡党委书记马胜然有一丝一毫的处分,不符合首问责任制的原则。不处分水明乡党委不处分党委书记马胜然,怎么都说不过去。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县委已经做出决定无法更改,只能服从,万事从头开始。 从季天侯的话里话外,厉元朗也听出来,他对金胜颇有看法,怪罪金胜没在常委会上替自己说好话。 金胜能当上县长,他季天侯是出了力的,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犯错就彻底丢弃在下水道里,永世不得翻身,太令人寒心了。 政协办主任,跟养老院的保育员差不多,这可是发配的明显信号,也是仕途中止的前兆。 季天侯正当年富力强,这时候送去养老,不说别的,就是他老婆冯芸知道后打电话埋怨怪罪他,老丈人在电话里恨铁不成钢的教训他,季天侯都快被逼疯了,差点就要得抑郁症。 说了半天自己事,季天侯这才想起来,懊悔的直拍脑门,抱歉的问起厉元朗,他因为什么被贬。 厉元朗一声苦笑,无奈摇头:“你被发配到政协办,最起码还知道缘由,可我……直到现在都靠猜,没一个人告诉我真正原因。” “猜?”季天侯愣愣的问:“你猜到了什么?” “我估计这事跟韩茵有关系。”这是厉元朗的真心话,种种迹象显示,韩茵有最大嫌疑。 提起韩茵,季天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马上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怪怪问道:“还真让你猜对了,怎么样,那事有眉目了吗?” 反倒把厉元朗弄蒙了,季天侯这是要搞哪一出? 第66章 逐渐明朗 “天侯,怎么回事,给我交个底好不好,这一天我就靠猜了,头都大了。” 季天侯也没隐瞒直接说:“我刚才在这里等你,打听到你是因为得罪水书记才遭到降职处理,就给水婷月打电话询问。她在电话里说你背叛了她,有图有真相,你抵赖不过。于是我马上联系了周宇,他也很着急,他在省城有关系,让我等他消息。现在,周宇已经有了点眉目,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正往这里赶。” 厉元朗闻听忐忑不安,喝到肚子里的酒不是辛辣而变得苦涩。哪还有心思喝酒了,就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支接一支抽着闷烟。 空气中除了烟草的呛人味道,就是安静,出奇的静。 厉元朗和季天侯谁都一言不发,彼此想着心事,时间仿佛凝滞一般。 终于,大约十几分钟后,周宇气喘吁吁闯进来,一进屋,端起桌上的茶杯大口喝了个精光。 “怎么样?”季天侯急不可耐的询问周宇,那样子比厉元朗还着急。 “基本上差不多了。”周宇一抹嘴坐下来,看着厉元朗单刀直入问:“韩茵是你的前妻吧?” 果然,真和韩茵有关系。 厉元朗木讷点了点头,坐在周宇身边仔细听他下文,生怕遗漏一个字。 “我雇了省城最有名气的私家侦探,一个小时后给我回话,说韩茵拍摄了她和你……”周宇欲言又止,摆了摆手指说:“反正她给你那个的照片,不知是谁背后搞的鬼,把这些照片弄到手邮寄给了水婷月她妈妈谷红岩。谷红岩盛怒之下,要求水书记必须严肃处理你,否则她就出手。上学那会儿我就听说,水婷月外公家很有势力,真要谷家人出手,你比现在还要惨,水书记最起码让你当常务副乡长,以谷家人的行事风格,不把你弄进大牢都不会收手罢休。” 厉元朗闻听,心头一沉。和水婷月交往时,只听说过她外公不是本地人,家在京城,就是普通老百姓,往深了他没问水婷月也没说。不成想,谷家竟是大有来头。 还有韩茵,她给自己……厉元朗一时摸不清头脑,要真有这事的话,自己怎会不知道? 自从和韩茵离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就是跟水婷月浓情蜜意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更深发展。若真有这么一次,他一定印象深刻,岂会一点印象没有? 蹊跷,实在太蹊跷。 “不行,我要去找韩茵,这事我从没做过,怎么会发生,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厉元朗站起身,目光犀利,心中却被愤怒填满。 “元朗,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周宇拽住厉元朗衣袖,把他按在椅子上。 “是啊元朗,这事听着神奇。”季天侯又问周宇:“你说会不会有人设计陷害元朗。” “我也问过侦探,他说完全排除PS,照片是原始的没有任何剪辑或者嫁接成分,这一点他可以保证。”周宇顿了顿,问厉元朗:“元朗,你好好回忆回忆,你最近和韩茵接触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厉元朗和韩茵也只有三次见面,尤其第一次,对了,那是他和韩茵相识六周年纪念日,他误喝了那杯酒一醉不醒,之后韩茵还说他啥事没干成。 她要干啥事,她到底干了啥事? 厉元朗幡然顿悟,肯定是自己在睡着的时候,韩茵做了事情还拍下照片。那晚逼着厉元朗和她复婚,厉元朗没答应,韩茵为了报复他,就把照片寄给谷红岩,继而拆散他和水婷月,让他厉元朗身败名裂。 这一切顺理成章,只是厉元朗还有疑惑。他了解韩茵,这个和他生活五年的女人,现实是现实了些,但是骨子里不是个坏女人,她有良心的,会做出这样下三滥的勾当吗? 不太可能。 他需要马上找到韩茵,马上见到她当面问清楚。周宇则安慰厉元朗不要着急,韩茵中午参加一个饭局,整个下午都没来上班,估计正在什么地方醒酒呢。他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咱们坐等消息。 不得不说,周宇想法全面办事周到,事事都为厉元朗解脱负担。大恩不言谢,厉元朗当即敬了周宇一杯酒,发自内心感谢他。 没一会儿,周宇就接到手下人打来的电话,已经查明,韩茵此时正在光明小区一处出租房里,而且中午饭局只有四人参加,除了韩茵,还有杨莎莎和文广新局局长贺广普以及老干部局常务副局长邹绍来。 邹绍来! 厉元朗立刻联想到下午在县委大院和他不期而遇的场景,他和自己有私人恩怨,而且看韩茵的眼神也透着股淫邪,会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 厉元朗坐不住了,他要即刻赶去光明小区,担心去晚了,韩茵遇到不测。怎么也是自己曾经的女人,不会让邹绍来这样的小人得逞,否则他一辈子良心不安。 谢绝了季天侯和周宇要同去的好意,这件事和 这件事和他有关,他要自己处理,更不希望若是发生不堪一幕,他以后都会在这俩朋友面前抬不起头,对韩茵影响也不好。 厉元朗急匆匆走出农家院,刚钻进车里,就见有个身影坐进副驾驶位置,一看却是韩卫。 “主任,您还是信不过我韩卫,出了大事情也不叫上我一声。”韩卫赌气的说道。 厉元朗还以为韩卫是说他被贬的事情,就简单解释让他不要多想,他如果不愿意待在司机班,会想办法安排他去别的地方。 “主任,您太小看我了,没有您我指定不会留在司机班,大不了再去我哥饭店继续当服务员。我是说您现在一定有急事,看您脸色就知道有大事要办,我韩卫别的能耐没有,还有把子力气,只要您发话,干什么都行。” 厉元朗没想到韩卫会这样说,正好,有他也可以,韩卫会点功夫,万一遇到不利情况,是个不错的帮手。 “好。”厉元朗启动捷达王,风驰电掣直奔位于县郊的光明小区。 光明小区离着不太远,是个老旧小区。大约十分钟左右,厉元朗开车进了院子,按照周宇提供的地址,将车停在楼下空地上。 “主任,我不上去了,有事您打电话就行。” 厉元朗对韩卫得体的做法十分满意,点了点头下车。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从住户窗户里传出来的灯光,也能看清路面。 当他通过停车位上一排车辆往单元门口走的时候,发现有辆车看着眼熟,一看车牌号,不正是邹绍来的车子吗?下午差点撞上自己,他对这个车有印象。 也就是说,邹绍来此时正在出租屋里,那么……他不敢往下想了,加快脚步钻进单元楼,大步沿着楼梯上了三楼,右侧那间房门紧闭,他把耳朵贴在防盗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没有说话声,更没有男女欢愉的声响,只有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可他也不敢怠慢,抡起拳头大声砸门。 “砰砰砰”一阵剧烈声响起,好半天,才听到一个男人惊悚的问话声:“谁、是谁?” 不用问,搭话的正是邹绍来。 “开门,物业的。”厉元朗没好气的吼道。 里面的邹绍来却没有搭话,倒是有走道声音,厉元朗估计他肯定是想通过猫眼观察,便用手遮住猫眼,让他看不清外面人是谁。 果不其然,邹绍来顶着猫眼看了半天,黑咕隆咚啥也没看到,便问:“你谁啊,遮住猫眼干嘛?” “我是物业的,楼下反映你家卫生间漏水,快点开门。”说话间,厉元朗已经撤开手掌,不过把身子贴在一边的墙壁上,这是猫眼盲区,看不到的。 “你、你是厉、厉元朗。”说了这么多话,邹绍来再听不出来是厉元朗的声音,耳朵就该扔了。 “妈的,姓邹的,赶紧开门,否则我饶不了你!”厉元朗见隐瞒不住,索性站在门口,阴冷的双眼冒出灼热的火苗,就要点燃内心愤怒的火焰。 厉元朗这副模样,借邹绍来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开门,无论厉元朗如何威胁,如何叫门,这家伙是铁定了心不开门,随你叫去。 没有钥匙,又没有合适工具,厉元朗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突然急中生智,给韩卫打电话,把他叫上来帮忙。 韩卫速度很快,没两分钟便赶到。厉元朗把事情交代完,韩卫看了看门锁,轻松的一撇嘴,摘下裤腰上的一串钥匙,那上面挂着个细长的带勾铁丝,只见他低身猫腰,用细铁丝在钥匙孔里来回摆弄着,侧着耳朵闻听门锁。 万不成想,里面的邹绍来发觉外面有人撬锁,只听到“咔嚓”一声,他竟然在里面把门反锁上。 “妈的!”韩卫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要打开防盗门,里面插销一拧,神仙也没办法。 把厉元朗也气得大骂,却无计可施。 这时候,韩卫眉头紧成一个团,对厉元朗说:“主任,你闪开,我把门踹开。” 厉元朗一惊,防盗门这么厚的铁板,一介肉躯,何以撼动? 不管那些了,死马当成活马医,救人是关键。 厉元朗退到一边,韩卫身体往后倒退几步,几乎靠在对面邻居家门口,气运丹田,暗中憋足了劲,突然加速,飞起右脚使劲踹向防盗门!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防盗门竟然被韩卫一脚踹出个大坑,紧接着他一鼓作气,又踹了第二脚第三脚,大约也就七八脚的样子,竟然真把防盗门踹裂开。 韩卫麻利的徒手撕开铁板,胳膊得以伸进房门里侧,摆弄几下,终于将门打开。 厉元朗第一个闯进屋子里,邹绍来吓得赶紧跑进卧室里,厉元朗一个箭步冲过去,飞起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再看床上,顿时惊呆住了! 第67章 真相浮出水面 韩茵仰面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栗色卷发铺散在枕头上,还响着微微鼾声,睡得香甜。 白色高领毛衫被卷起来,露出里面黑色杯罩,平滑的小腹下,裤子已经被脱下一半,雪白的大腿和**边小裤赫然在目。 看样子,邹绍来还没来得及脱干净衣服,差一点就让这家伙得手,好险! 即便这样,厉元朗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手将扯开的被子盖在韩茵身上。冲过来一把揪住邹绍来的衣服领子,二话不说,抡起手掌,对着他那张欠揍的脸左右开弓,大嘴巴子扇得叭叭作响。 把个邹绍来打的哭爹喊娘,一个劲儿的告饶。他越是这样,厉元朗的怒气越浓烈,扇起嘴巴子毫不手软,今晚不把他打的他妈妈都不认识他,就不算完!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厉元朗手都打疼打木了,这才放手。再一看邹绍来两边脸通红不说,嘴角冒着血丝,脸都肿成包子了。 “厉、厉副乡长,不,厉主任,不,厉大哥,饶命啊,求求你别打了。”邹绍来一个劲作揖,苦苦哀求着。 “跪下!”厉元朗一指地面,邹绍来吓得“噗通”一声,规矩跪在厉元朗面前,浑身颤栗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厉元朗高高站在他面前,大声质问:“你个混账王八蛋,说,到底对韩茵做了什么!” “厉、厉大哥,你都看见了,我啥也没做!”邹绍来拱手乞求,还指了指床上仍旧未醒的韩茵,意思厉元朗都看到了,韩茵还算完好无损。 “胡扯!”厉元朗一声震呼,气得上前狠狠踹了邹绍来一脚,将他踢倒,怒吼:“韩茵的衣服是她自己脱的啊,骗谁呢你。” “我、我……”邹绍来抵赖不过,只好说了实话。 其实,这家伙早就对貌美如花的韩茵垂涎欲滴,动了歪心思。知道她是厉元朗前妻,以前碍于厉元朗的地位,他不敢放肆。 如今厉元朗败走麦城,而且他的仕途正旺,此消彼长,胆子就变得大起来,开始找机会拿下韩茵做他玩物。 今天中午他摆了酒局,一个人请韩茵吃饭怕她不来,就找来贺广普和杨莎莎作陪。 这俩人早知道邹绍来那点小心思,酒桌上甜言蜜语灌韩茵喝酒,左一杯又一杯,怕她不倒又加了点佐料。韩茵再能喝,也架不住这么灌,再加上药物作用,很快就醉的不省人事。 这里是邹绍来以前住过的老房子,没租出去一直空着,邹绍来在外面寻花问柳,经常把不正经的女人领回来过夜,有床有被褥,是他的安乐窝。 把昏醉的韩茵弄回来,邹绍来其实早就可以得手,只是突然接到单位电话,说有重要事情需要他去处理,结果就在县委大院遇上厉元朗。 邹绍来损了一顿厉元朗,心里还沾沾自喜,暗自嘲笑他,你前老婆很快就要成为我身下之物了。嘿嘿,你这边降职遭贬,我这边玩着你前老婆,双重打击,非把你打趴下不可,想想都觉得舒爽。 只是处理事情一直到天黑,回来后刚刚脱下韩茵的外衣,就听见厉元朗找上门来,眼瘾都没过足,何来的下一步行动。前因后果就是这样,邹绍来一点不敢撒谎。 尤其是看见厉元朗吃人的样子以及始终站在门口,面沉似水、人高马大的韩卫,邹绍来可不敢拿生命开玩笑。 生怕惹起厉元朗发怒,这位大块头非把他撕碎了不可,这人都能把防盗门踹裂,他这身子板还不给踹残废了。 此时的厉元朗也在暗自观察邹绍来的表情和眼神,确信他没说假话,冲着门口的韩卫望去,意思让他拿手机把这一切全都录下来。 韩卫的确是个合格跟班,没用厉元朗发话,已经拿手机对着邹绍来开录了,刚才他所说的话,一句没落下,全都保存在手机里面。 厉元朗脑袋运转飞快,感觉韩茵私拍照片一事,貌似邹绍来或许脱不开干系。很简单,杨莎莎跟贺广普搞在一起,而邹绍来又和贺广普交往密切,蛇鼠一窝,会不会杨莎莎通过接近韩茵,盗取那东西然后送给邹绍来呢? 邹绍来恨他入骨,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他一定不遗余力去做。所以,厉元朗连蒙带吓,问起邹绍来照片的事情。 “你老实说,除了今天这事,还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 厉元朗喝问完毕,那边的韩卫还有意无意徒手将一只玻璃杯碾成碎末,恐吓意味配合得天衣无缝。 邹绍来脸都吓绿了,不过还是百般抵赖。“厉、厉大哥,冤枉啊,我没有,照片的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nb bsp; 许是吓怕了,邹绍来开口一说话,立刻露出马脚。 厉元朗冷笑道:“我说照片的事了么,你这是不打自招,再不老实,你就让他把你胳膊碾成碎末。” 邹绍来一看地上的碎玻璃碴,还有韩卫那张阴森森的脸,在疼与不疼之间权衡半天,自然倒霉,一五一十的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一遍。 事情也简单。韩茵有次和杨莎莎吃饭喝酒,无意中提了一嘴,说她有厉元朗的把柄,不怕他能跑出自己的手掌心。 杨莎莎就记在心里了。那次水庆章来甘平县考察,采访时跟贺广普无心中有了交集,杨莎莎本就水性杨花,一心想着攀高枝。贺广普贪图她年轻身材好,杨莎莎看中贺广普手中权力,二人一拍即合,当天晚上喝完酒便滚进一个被窝里去了。 后来杨莎莎跟贺广普聊天时提到韩茵,讲了韩茵手里可能有厉元朗的把柄。贺广普其实跟厉元朗无冤无仇,只是想到邹绍来和厉元朗有过结,为了这个所谓好哥们,他两肋插上一刀,让杨莎莎留意这事,争取搞清楚。 那天晚上,韩茵提出复婚厉元朗没答应,她借酒消愁喝多了,正好遇上杨莎莎,就把韩茵送回家。 杨莎莎趁着照顾韩茵的机会问她,结果毫无戒备的韩茵如实招出,杨莎莎轻松找到藏在韩茵家里的那个优盘,复制出来交给贺广普,之后又转到邹绍来手里。 于是,就有了谷红岩收到那些照片,厉元朗遭贬的结局。 当然,邹绍来故意隐瞒了给他提供主意的那个人,开玩笑,那人位高权重,逼急了厉元朗,大不了要他的命。可那个人更加阴险可怕,若是得罪他,会要了他全家人的性命。 韩卫将邹绍来所说的一切全都录制完毕,厉元朗则冷冷对邹绍来讲:“今天的事,你要是胆敢在外面胡言乱语,我录下的这东西就会满天飞,让你臭不可闻,没脸在甘平县混下去。” 邹绍来苦着脸连连说:“我哪敢说出去,借我十个胆也不敢,说出去对我没好处。” 厉元朗相信邹绍来的话,出卖自己的哥们,这是人生大忌,以后谁还敢和你做朋友。况且,领导也不会信任你,朋友都出卖,还有谁不能出卖的。 “你好自为之,以后再有坏心眼,我绝不会像这次轻饶了你。” 随后,厉元朗把韩茵的衣服穿好,抱起她由韩卫头前引路,大步走出房子。 邹绍来望着厉元朗的背影,又气又恨又悔又怕,可他却无从反抗,他更是不能报警,他企图非礼韩茵在先,这可比挨了一顿打还要严重。 看来,这顿揍他只能打掉牙咽进肚子里,等有机会在报仇吧。这么想着,嘴角一抽动,带着整个脸火辣辣的疼。妈的,还要编理由骗老婆,就说自己下楼不小心摔了跟头。这脸肿的,也不能上班了,得躲在家里养几天伤不可。 不提邹绍来,单说韩卫把车开到韩茵家楼下,厉元朗下车之前对韩卫说:“你要是不嫌弃,我把你调到水明乡去吧。” 韩卫眼睛一亮,依旧面无表情的说:“主任,我说过了,我韩卫就把这一堆这一块交给您,随时听您调遣。水明乡是我家乡,由您在水明乡带着大家伙干,一定会把水明乡建设好,大家的日子都有了盼头。” 但愿吧,水明乡前途坎坷,水底暗礁众多,厉元朗只身一人,还是个有名无权的常务副乡长,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出来,他心里真没底。 不过厉元朗转念一想,事在人为,有水明乡几万老百姓支持做后盾,我就不信干不好。或许,这次被贬遭难,是他人生一个新起点。 厉元朗把韩茵抱上楼送回家,并没又急于离开。韩茵一直昏睡,他不放心要留下来照顾她。 安顿好韩茵,厉元朗分别给周宇和季天侯打了电话,讲述他胖揍邹绍来的过程以及他的招供。 季天侯性子急,自然气得大骂,声音震耳欲聋,那架势恨不得把邹绍来炖了熬汤。 周宇心思淡定得多,劝说厉元朗,觉得在官场太累,莫不如辞职去他那里干。副总待遇,在正道地产,保证厉元朗在他之下千人之上,再也不必烦心那些烂事,专心给他做副手即可。 厉元朗何尝不想活得自由自在,可是他不能,因为他心里装着老百姓。水明乡甚至甘平县还有许多老百姓生活贫苦,需要有人为他们做点什么以改变现状。 而他厉元朗,就想做这样的人。 尽管前途任重道远,他也要义不容辞为自己的理想去努力,去奋斗。 挂断手机,厉元朗正准备给金胜拨个电话,巧合的是,金胜的电话竟然打进来。 第68章 还你一份清白 金胜的第一句话是:“元朗,想通没有?” “县长,我想明白了。”厉元朗坚定的说:“谢谢县长为我争取到最好的结果。天侯在水明乡没有完成的任务,就由我来做吧,我有信心把它做好。” 金胜叹了口气:“水明乡的情况你比天侯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你不像天侯那样,是顶着乡长名头下去的,对你是大材小用,也对你有各方面掣肘,将来开展工作会遇到各方面意想不到的阻力,希望你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我会的,县长。”厉元朗分析道:“马胜然和肖展望一定会联手对我设置人为障碍,这点我清楚。” “嗯。”金胜赞同并启发说:“肖展望虽然是马胜然的人,但是你也要明白,人的地位提高境界也会不同。下午肖展望从祖民那里谈完话出来,特地来我这里感谢我,不管是真是假,我觉得他的心态已经起了变化,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话没有直白说,厉元朗怎会不懂得。以前肖展望归附于马胜然,那是因为他还只是个常务副乡长。如今升任乡长,在水明乡是仅次于马胜然的二号人物,再唯马胜然马首是瞻,岂不太掉价,自降身份么。 金胜那句话,人的地位提高境界也会不同,不就是说,肖展望有了和马胜然一比高下的决心,再不是从前那个听话的乖乖仔了。 或许这二人斗法,能给厉元朗提供一个机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坐山观虎斗,总比这二人联手对付他强许多。金胜的一席话,厉元朗听出画外音,明白了去水明乡他要怎么做,做什么。 “谢谢县长的提醒,我懂了,低调做人低调做事。” “好,元朗你足够聪明,一点就透。枪打出头鸟,你始终不露这个头,枪口就找不到你。”对于厉元朗此次去水明乡,金胜是比较放心的。 “比较”而不是“完全”,主要体现在厉元朗的权力问题。 季天侯是以党委副书记,代理乡长去水明乡,厉元朗却只是个非党委委员的常务副乡长。千万别小看党委委员,那可是乡里的决策机构,每人一票拥有绝对实权,和县常委是一个道理。 有了这名头,人家就是乡领导,不是党委委员的,充其量算是乡干部,和乡领导差着等级呢。 他今晚打这个电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季天侯信心满满却铩羽而归,厉元朗虽然在各方面比季天侯优秀,但是他的起点比季天侯低许多,今后能不能逆势而胜,完成他制定的发展全县经济大业,当好急先锋,金胜心里也没底。 聊完了水明乡的事情,厉元朗顺便提到收拾邹绍来以及他的招供,原原本本告诉了金胜。 “果然是幕后黑手做的孽。”金胜分析道:“我感觉这件事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元朗,你想想,邹绍来不过一个老干部局副局长,哪来的那么大勇气和你作对,身后必然有人给他撑腰出主意,而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对手。” 厉元朗也想到过这一层,只是毫无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县长,我走之后,政府办主任要找个合适继任人选,不能替你排忧解难,也不要添乱才好。”提到这个话题,厉元朗陡然有了伤感之意。 “你说的在理,只是我的事情多,暂时没考虑好。元朗,你有没有合适人选给我推荐一个。”金胜和厉元朗相处一个月,已经习惯厉元朗,甚至说依赖厉元朗,没有厉元朗在身边帮他,他一时难以适应。 按说,下属绝不能给上司定主意,这可是难以饶恕的错误。可厉元朗和金胜的关系不同,说句过分的话,二人已然是鱼离不开水的关系,彼此更像是朋友,交心的朋友。所以,厉元朗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政府办副主任田东旭人还不错,不是优秀却也合格。还有……”厉元朗想了想,试探说:“小王是你的秘书,也该有个级别了。” “好,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厉元朗的的意思是提拔田东旭当政府办主任,空出来的副主任给小王兼任。小王是县长秘书,水涨船高,担任挂名的政府办副主任,也就解决了副科级待遇,名正言顺,别的县大都这么做。 县长秘书级别太低,对县长脸面也不好看。 讲了这些,金胜又对厉元朗说:“元朗,我这边你不用操心了,安心做好你的分内事。年底人代会上,我的‘代’字去掉,问题应该不大。我前几天和人大的冯一铎副主任见了面,有天侯的关 侯的关系,他对我很支持。” 县人大主任一直卧病不起,作为县人大第一副主任,冯一铎支持日常工作,实际上的一把手。他是季天侯的老岳父,有这层关系和他的支持,就很少出现县长落选的意外发生。 提起季天侯,金胜略作沉吟道:“天侯可能对我有想法,他的事我会找机会重新帮他安排。只是市里要求县里上报处理意见,现在还不能动,让他先忍一忍,忍过几个月再说。” “我会找机会和天侯好好谈一谈,县长,天侯有想法,主要还是这次让他一个人背黑锅,他想不通。” 金胜也是无奈,“这也怪他,万事欠考虑,什么事都大包大揽,合同上都是他签字,不找他找谁。” 二人又闲聊几句,包括调韩卫去水明乡的事情,金胜大开方便之门,无论厉元朗需要谁,他无条件放行。 挂断手机,韩茵仍旧睡着,坐在床边,看着曾经的女人,厉元朗感慨万千,不知怎地,他想到了水婷月。 试着给水婷月发了一条微信,却提示被对方拒收,厉元朗无比失望,水婷月把他拉黑了。 看来她是恨透自己,先让她冷静几天再联系吧,现在时机不成熟。 韩茵不是喝醉,而是药劲太大。喝醉的人都知道,几个小时睡醒了会口干舌燥,需要补充大量的凉水解渴。 韩茵没有,一直这么睡着,无比香甜。她这个样子,就是被人干遍所有坏事,也会毫无反应。多亏厉元朗吃过见过,完全能把持住自己。换作旁人,即便正人君子,面对此时面若桃花妩媚至极的睡美人,估计也会失控的。 守在韩茵床边几个小时,厉元朗实在困得要命,昏昏欲睡,最后一头趴在她床边,头枕着胳膊,厉元朗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元朗感觉到有人给他盖衣服,这才迷迷糊糊醒来,一看,是头发湿淋淋刚洗完澡的韩茵。浴后的香气还有迷人的脸蛋,十分诱人。 “是你把我送回家,一直照顾我的?”韩茵柔情问道,眼神里发出希望的光芒。 对于眼前的女人,厉元朗是又怜又恨。怕引起韩茵误会,厉元朗索性没给她好脸色,痛斥她不注意保护自己,差点让邹绍来那个混蛋占了便宜。 韩茵无比委屈的说:“我是听说你得罪水书记被贬,邹绍来和贺局长说他们在市里面有关系能帮助你疏通,前提条件是让我连续喝下五杯白酒。元朗,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都说女人胸大无脑,韩茵的也不大,脑子却不怎么够用。把他气得无语了,气哼哼说:“你就不想想,我得罪的可是市委书记,他邹绍来和贺广普何德何能,有什么本事能说动市委书记改变决定!” 韩茵一时愣住,可不是么,当时就想着怎么帮厉元朗,却忽略了这么大的一个坑,都怪自己太糊涂。 可她糊涂的事不止这一个,厉元朗就将照片一事和盘托出,问韩茵当时怎么想的,拍那些无聊照片有何意义? “那不是我们认识六周年纪念日嘛,我就想着留点纪念,那天刚好不是我的安全期,所以我想……只要我们有了孩子,你才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厉元朗冷笑道:“你的回答未免太牵强了些,不仅仅是为了纪念,是不是想留下这些东西,让我帮你说话好当上新闻部主任,这东西就是你威胁我的证据,对不对!” “我、我没有。”韩茵的无力狡辩已经说明一切,她是有这个想法,不过没有实施,却被别人利用。 “韩茵,我今天明确告诉你,即使我和水婷月断了,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我们真不合适。而且我现在已经遭贬,你的主任夫人梦想彻底破灭,回到现实来吧,找一个合适你的人嫁了,不要指望我这一棵树。” 厉元朗说完这些,眼见天色大亮,都快八点钟了,就要赶去县委组织部见王祖民,他去水明乡报到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要不会给人留下话柄,说他不服从组织决定。 “你等等。” 就在厉元朗转身要离开之际,韩茵忽然一下子跑过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头贴在厉元朗后背,脸磨蹭着不肯松开。 厉元朗没有动,双手自然垂下,仰头闭上双眼长长深呼一口气,最后心一横,挣脱开大步往楼下走去,头都没回。 就听到身后韩茵略带哭腔的嘶喊:“厉元朗,我欠你人情,一定会还你一份清白的。” 第69章 下马威 厉元朗踏进王祖民办公室,他也刚到,脱掉风衣正要挂上,被厉元朗一把接过来,挂在衣帽架上。 王祖民拿着保温杯,看着厉元朗满意点头说:“情绪不错,比昨天下午强多了。看你精神焕发,一定是有了收获。” 厉元朗就猜到王祖民或许知道他昨晚暴揍邹绍来的事情,便想解释清楚。谁成想,王祖民摆了摆手说:“有些事情不需要告诉我,去跟水处长说去,她才是系铃人。” 他的话一语双关,怎奈水婷月能不能接受,会不会原谅,都在两可之间,厉元朗没这个把握,暂时还不想触碰。 “你既然想通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今天没事的话,上午就去水明乡上任吧,常务副乡长不能空着。”王祖民说话间慢慢坐在椅子上,继续讲道:“我今天上午事情多,就不陪你下去,让孟令江去好了。” 孟令江是组织部副部长,排名最末一位。厉元朗现今只是个常务副乡长,又不是党委委员,对等级别,派组织部副部长同去,王祖民已经算给足面子。一般情况下,干部科科长下去宣布也属正常。 厉元朗走出王祖民办公室时,正好遇见春风得意的田东旭。估计他也是刚接到通知来组织部谈话的,副主任升为主任,级别提了半格,副科变为正科,天上突然掉个大馅饼,不砸高兴才怪。 怎么也得说,政府内部人员调整,方玉坤没有阻拦,主要是金胜答应不插手下一步大规模人事调整有直接关系。 你不给我设坎,我就不给你使绊子。和平相处的两条平行线,不曾交集,井水不犯河水,谁都不吃亏。 “厉主任。”田东旭搓着手,他打心眼里还是挺感激厉元朗的。金胜今早给他打电话,说提拔他接替厉元朗做办公室主任,田东旭还以为听错了,蒙圈好半天。 直到金胜告诉他上班后就去王祖民办公室谈话,这才缓过味来,表了决心并且感谢金胜的信任。 金胜却说:“要谢你就谢元朗吧,是他推荐的你。东旭,你在政府办干的年头也不短了,要多学学元朗的工作作风,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埋头苦干扎实做人。” 听得出来,金胜对于田东旭那次安排午饭搞花样,还是耿耿于怀,只不过碍于厉元朗的面子才使用田东旭。况且,除了他,政府办还真找不出一个合适人选,田东旭属于矮子里拔大个。 所以说,他见到厉元朗自然要感谢他的举荐之恩,少不了说好话。 厉元朗嘱咐田东旭几句,交代他金胜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切记,不能玩投机取巧那一套。 忠言逆耳,田东旭却没有任何反感,理解厉元朗这是为他着想,在帮他,千恩万谢方才握手道别。 走到楼下停车场,韩卫早就开车等着他了。厉元朗没有上车,而是站在车边上抽烟等着孟令江。 大约十几分钟后,孟令江才夹着公文包出现。他四十多点,猪头大耳,个子不高,肚子倒是挺大的。 还学着大领导模样,喜欢把裤腰带扎在大肚子上,远远看去,特别像被勒成两截的不倒翁。 “咦?”看着厉元朗的捷达王,孟令江眉头一皱,问:“这是你的车?这么破,是不是太寒酸点了。” 厉元朗清楚孟令江这个人好摆架子,眼高手低,本事没有多少,装犊子绝对一流。 也就没跟他计较,笑说:“这是我自己的车,破是破了点,不过好在抗造,跑乡下的泥土路倒是挺实用的。” 孟令江冷哼一声:“还以为你说的是辆坦克呢,没见把破车美化这么好的,不愧做秘书出身,嘴皮子够溜的。” 二人对话间,一辆黑色奥迪驱行过来。组织部长王祖民的座驾才是帕萨特,这辆奥迪指不定是从哪里借来的,反正组织部没这么好的车。可见孟令江对于此次水明乡之行的重视程度还是挺高的。 “咱们走吧,厉副乡长。”孟令江调侃厉元朗一句,大手一挥,钻进奥迪车率先驶离出县委大院。 韩卫开着捷达王紧随其后,两辆车一前一后穿过县城主路,沿着出城山道疾驰而行,直奔水明乡。 水明乡距离县城不算太远,主要是道难走,盘山路多,竟是沙石路或者土路,坑坑洼洼的,颠簸厉害。 走了一个多小时,到达水明乡已经十点多了,眼看着快到中午了。 水明乡政府位于乡中心大街上,是全乡仅有的几栋二层小楼之一。外观气派,院子宽大,光滑的水泥地面和院外大街坑洼的路面形成天然反差。大楼门口矗立着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颇有古时衙门风范。 按照程序,厉元朗今天报到,乡政府肯定已经接到组织部通知,知道他们要来 他们要来。 可是厉元朗和孟令江下车后,站在空旷的院子里,却没见到一个人,哪怕连条狗都没有。 厉元朗还好说,本来自己就是被下放,不愿意在小节上斤斤计较。可是孟令江不同,好歹他也是正科级的副部长,名头大,组织部的一只老鼠也比乡政府的猫有优越感,这是城乡天然的心理优势,改变不了。 孟令江一见没人接待他,脸立马拉得老长,对厉元朗发着牢骚说:“马胜然是怎么回事?不派人接待咱们,肖展望也该露个面吧。我今天不光是宣布你的任命,还有他肖展望的呢。” 随即,对身边的干部科侯科长努嘴说:“你去,去看看乡政府里面还有没有喘气的活物,马上给我叫过来,太不像话了,真是不拿豆包当干粮。” 厉元朗赶紧劝阻道:“孟部长,我看算了吧,也就几步远,咱们先进去再说。” 孟令江放不下身段,非要就在这里站着,反正他不宣布县委任命,肖展望就不能走马上任,看是你肖展望着急,还是我着急。 正僵持着,忽见楼里面急匆匆跑出来一个人,满脸堆笑直奔孟令江而来。 那人鹰钩鼻子三角眼,长了一张刀条脸,小眼睛叽里咕噜乱转,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厉元朗看着眼熟,想起来了,那次他陪同金胜来水明乡,遇见的第一个就是他,他叫什么来着?对,黄文发,乡党政办秘书。 “您就是孟部长吧?”黄文发伸出双手一把握住孟令江的手,点头哈腰,一脸媚相。 “嗯。”孟令江一只手和黄文发握着,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挺直腰板面露不悦的问:“你是乡里的?” “我叫黄文发,党政办秘书。”黄文发如实自我介绍完毕,又看了看厉元朗,脸上挂着假笑,说:“厉副乡长,你好。” 厉元朗自然不会像孟令江那样托大,冲黄文发一点头,礼貌的握了握手,并问:“乡里其他领导怎么不在?都下去了?” 这么说无非是给这些人找台阶下,别给孟令江弄出怠慢他的借口。大家将来还要在一个马勺里吃饭,抬头不见低头见,给他们留点面子,也是给水明乡领导集体面子。 黄文发何等聪明,立马顺杆下,露出一副不得已的无奈相,摇头晃脑说:“这不嘛,韩家屯发生洪水后,老百姓对政府赔偿有异议。马书记就带领全体班子成员,亲自坐镇,去安慰受灾户了,乡里就剩下张国瑞副书记和我了。唉!乡里离开马书记真是玩不转,哪个村里有事,也只有马书记能出面才能摆平,啧啧,马书记就是我们的脊梁骨。” 这马屁拍的,炉火纯青,滴水不漏。很显然,黄文发就是马胜然跟前的忠犬八哥,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为工作原因没来出面接待,孟令江挑不出理来。尽管黄文发有撒谎嫌疑,哪有一二把手同时下乡的道理,党委书记不在,乡长也要值守。何况今天还有重要人事宣布,这是必要的组织原则。 纯粹是糊弄人呢,这是马胜然故意给个下马威,就是针对厉元朗的,孟令江不过是沾光而已。 你不是县长眼前的红人吗?虽然落难,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余威犹存。但是你也要打听打听,在我马胜然的一亩三分地上,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卧着,无论是谁,我马胜然在水明乡就是天! “你赶快给马胜然和肖展望打电话,组织召开全乡干部大会,我要马上宣布任命决定,开完会还要返回县里。”孟令江近乎命令式的口吻吩咐黄文发。 “孟部长,马书记临走的时候交代过,让您和厉副乡长先吃饭,下午一点半他们准时赶回来开会。您看都快中午了,饭菜早就备好,咱们先去吃饭。” 黄文发正说着话,就见从乡政府大楼里呼啦啦又走出来三个人。两男一女,中间男子四十来岁,国字脸,浓眉大眼,一米八的个头,仪表堂堂。 他右边的男子年近五旬,比他矮了半头,戴着一副瓶底厚的近视镜,头发略微花白,像个老学究。 左侧的女子三十五六岁的年龄,梳着齐耳短发,眉清目秀,很文静的模样。一袭深蓝色衣裤,细腰长腿,浑身上下透着知性女人的成熟味道。脚下蹬着黑色高跟鞋,只比中间男子矮了一个脑瓜顶,估计个头怎么也在一米七以上。 中间男子快步来到孟令江和厉元朗面前,主动伸手介绍:“我叫张国瑞,水明乡副书记兼纪检书记,欢迎孟部长前来指导工作。” 握完孟令江的手,又伸手和厉元朗重重握了一下,笑说:“欢迎厉乡长到水明乡工作,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只是,张国瑞这边说着话,一直站在厉元朗背后的韩卫,竟然眼圈泛红,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忽然间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举动。 第70章 牌品即人品 韩卫立正挺直身板,面对张国瑞敬了一个标准军礼,并且大声说道:“指导员好,三连一排二班班长韩卫向您问好!” 这个举动,令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唯有张国瑞笑眯眯的说:“原来是韩卫呀,这又不是在部队,别搞那一套。” 厉元朗立刻明白,韩卫是复转军人,张国瑞肯定当过他的上级,不是叫指导员了么。于是便问:“张书记原来是……” “我在部队当连队指导员的时候,韩卫是我手下班长,一晃有四年没见了吧?”张国瑞颇为感慨的问韩卫。 “报告指导员,差二十五天四年整。”韩卫规矩的回应,尽管张国瑞提醒他不要搞部队那一套,他依然我行我素,骨子里养成对上级的尊敬和服从,不是一朝一夕说改就改的。 孟令江对韩卫和张国瑞的意外重逢不感兴趣,他的眼神早就踅摸在张国瑞身边的一男一女身上,尤其是那个女人。 倒不是他有什么非分之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一个心理正常的男人,好看的女人谁都喜欢多看几眼。 张国瑞便把一男一女介绍给大家认识,男的名叫高灿儒,水明乡政法委员,女的叫吴红丽,宣传委员。 这二人又和孟令江厉元朗一一握手寒暄几句,厉元朗觉得吴红丽这个名字,和某个人只有一字之差。对了,金胜老婆不是叫吴红娟吗,她们俩难道只是名字差了一个字这么巧合,会不会有其他关系呢? 当然了,这种场合厉元朗不能瞎问,礼节性的握了握吴红丽温软的手。话说这女人三十多岁,手却嫩的跟个小姑娘一样柔软无骨,保养不错。 打完一圈招呼,张国瑞板着脸怒视黄文发,训斥道:“黄文发,孟部长和厉乡长到了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我事先早就告诉过你,你的记性让狗吃了吗!要不是我及时发现,还蒙在鼓里呢。县里领导来咱们水明乡,乡领导没有一个人出面接待,外人还以为水明乡领导架子大,不把县领导放在眼里。黄文发,你这个秘书当得不合格,以后注意点,下不为例。” 黄文发被训得脸红一片,尴尬的苦笑,一个歪屁不敢放,站在原地一个劲儿的直搓手。 从张国瑞的话里,厉元朗就能发现端倪,马胜然跟张国瑞不合! 肯定是马胜然吩咐过黄文发,自己和孟令江到来不要告诉张国瑞,他是不想让张国瑞借机抢了买好的风头。 大家都不来迎接厉元朗,故意晾着他,你张国瑞凭什么当老好人,让厉元朗领你的情。别人把白脸都唱了,你却要来唱红脸,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厉元朗心想,看来,水明乡并不是铁板一块,谁都听马胜然指挥,最起码还有张国瑞发出不同声音。 这种场合,张国瑞点到为止。说了几句黄文发,也是说给马胜然听的,估计这话的保密性都超不过十分钟,很快就会传到马胜然耳朵里。 管他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的便。 之后,张国瑞热情邀请孟令江和厉元朗等人去用午餐,用餐地点自然是乡政府对面的夜雨花饭店,别的地方,乡财政所也不给报销。 何况全乡也只有夜雨花饭店允许乡政府签单吃饭,其他饭店根本行不通。乡镇府这块牌子都臭大街了,对外欠饭费快有十万,一直不给结清,光欠黄的饭店就超过五家,谁还敢赊饭费?除非钱多得没处花。 其实,也不是马胜然不想过来迎接孟令江和厉元朗。 下马威是要给的,可是他也得吃饭,总不能饿肚子吧。 今天一大早,马胜然得知厉元朗上任,提前安排好一切,便招呼着肖展望、谭刚和刘树喜一起去“夜雨香”旅店打麻将。 马胜然特别喜欢玩麻将,不光是他总赢,而是非常享受赢钱的成就感。 可是今天却怪了,肖展望手气出奇的好,一拿仨赢了很多钱,尤其是经常胡马胜然点的炮。 谁不知道肖展望当常务副乡长时,是出了名的臭牌篓子,玩十次输十次,从没赢过。今天是咋啦,手里抹蜜了? “八条。”马胜然阴冷着脸,看不出一丝笑模样,打牌也比平时谨慎许多,犹豫半天,才把闲张也是臭牌八条打出去。牌桌上都打出去三张八条了,肖展望门前清报听,总不会胡这张牌吧? 马胜然清楚记得,肖展望上家刘树喜刚打完八条,肖展望才报的听,这张牌十分安全。 万不成想,肖展望忽然一拍桌子,嘴里叼着烟喜笑颜开的喊道:“胡了,卡八条,绝张!” “你还胡我的牌?”马胜然老脸都气成猪肝色,眉头聚在一起拧成个大疙瘩,双眼冒火直视肖展望。 “等等!”谭刚见势不妙,赶忙冲肖展望挤咕眼 挤咕眼睛,提醒道:“老肖,你好好看看自己的牌,别不是诈胡吧。” 这是给肖展望台阶下,马胜然有点输急了,肖展望应该见好就收,能胡也别胡了,给马胜然留点面子。 殊不知,肖展望根本不看谭刚,仍旧低着头看了看手中的牌,大笑着推开,得意说:“你们看看,什么都不缺,就缺这张八条,卡张,拿钱吧。” 谭刚只好把几张红钞票递给肖展望,而刘树喜则不是滋味的说着怪话。“肖乡长升官了,打牌水平也提高不少,和原来就是不一样。” 这不明摆着,以前肖展望输钱是他不敢赢,如今他赢钱是因为当了乡长,和马胜然是平起平坐的正科级。 刘树喜能想到这点,马胜然怎会不知道?阴冷着将面前仅剩的几张百元大钞撇给肖展望,气鼓鼓的一句话不说,开始码牌。 “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孟部长他们刚到饭店,咱们现在去也不晚,还是等哪天再玩吧。”肖展望手里攥着一大把钞票,把牌一推,不玩了。 “不行,再摸四圈,谁都不许走。”马胜然怒气哄哄的说着,没有动地方。 肖展望却说:“马书记,都玩十二圈了,孟部长来,好歹咱们也该露个面。再说,你都输没钱了,搁什么玩。” “搁命。”马胜然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那样子都要吃人了。“我马胜然这条老命怎么也值个万八千的,这样,我赢了你给我钱,我输了,我把命交给你,任你处置。” “不就是个玩牌嘛,至于说的那么吓人,谁敢跟你赌命,犯法。”肖展望也挂不住脸,有些不满的赌气回应道。 马胜然瞪着眼睛死死盯住肖展望的脸,而肖展望也不怯场乜斜着眼看他,笑眯眯的神情里隐藏着不屑一顾。 气氛陡然紧张,大有一触即发的趋势。 刘树喜和谭刚见势不妙,谭刚马上从中劝解,并暗示肖展望说:“再陪马书记玩四圈,老肖,差不多就得了,你要是再胡牌,我输得就只剩下裤衩子了。” 这句玩笑话一说出口,在座没有一个人笑,气氛这么紧张,谁还笑得出来。 刘树喜见状,赶紧出去找旅店老板借了一万块钱,规矩的放在马胜然面前,然后一挥手说:“赶紧的,谭刚,码牌啊。” 就这样,在马胜然重新有了赌资后,四个人又打了四圈麻将。和以往不同,这四圈牌打得相当沉闷,除了打牌时喊一声牌的名称,其余的闲话一句没说。 一个小时多一点,四圈牌打完,马胜然总算捞回了一些,可他仍旧脸色难看,沉默不语,心事重重。 “走吧,马书记,我刚给高老板打电话,她说孟令江正喝兴头上,都开始跳舞了,咱们现在就过去,非灌趴下他不可。” “滚开!”马胜然一把推开刘树喜拽他衣服的手,怒不可遏道:“要去你们去,老子今天身体不舒服,回家睡觉去!” 随后,马胜然一脚将椅子踹翻,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摔门离去。 “什么牌品,输俩钱至于么。”肖展望直撇嘴,咬着香烟抽了一口,“呸”的吐在地上。 刘树喜没说话,披着衣服坐在椅子上发呆。倒是谭刚说了两句埋怨肖展望的话:“你也是的,马书记手气背不会让着他点,非得胡牌,还竟胡马书记点的炮,这不是不给马书记面子吗。” “玩牌有输就有赢,我每次输钱也都乐呵呵的,哪像他那样,输不起就别玩。”肖展望嘟囔着对谭刚说:“现在他们酒过三巡了,咱们跟他们拼酒去。” 谭刚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并问刘树喜去不去。 “你们去吧,我喝酒不行,张国瑞是酒坛子太能喝,我干不倒他,再把自己喝趴下,还是算了吧。”刘树喜摆摆手,打起了退堂鼓。 “走吧,管咋的今天也是老肖高升的大喜日子,咱们总得过去庆祝一下。”谭刚不由分说,拽着刘树喜跟随志得意满的肖展望走出“夜雨香”旅店,直奔“夜雨花”饭店而来。 路上,谭刚和肖展望走在前面,刘树喜离着有几步远一直跟在身后。 谭刚偷偷问肖展望:“老肖,你今天这么做是不是故意的?” 谭刚和肖展望有私交,私底下关系不错,也没隐瞒,压低声音说:“马胜然太猖狂了,咱们总不能在他手下一直压着吧,何况我当上乡长,是金县长大力举荐的,有金县长给我做后盾,我怕他马胜然做个球!” “嘘!”谭刚做了个小点声的手势,暗指刘树喜是马胜然的铁杆代言人,还是小心为妙,别让他听了去。 岂不知,他俩的话一点没糟践,刘树喜支着耳朵全部消化进肚子里,嘴角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71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还真是的,这边酒没到三巡,菜没过五味,孟令江就喝多了。这是真怪不得别人,全是他自找的。 酒桌上除了他还有厉元朗、干部科侯科长,以及张国瑞、高灿儒、吴红丽,后来厉元朗把韩卫也叫上桌。 黄文发因为挨了张国瑞一顿训,心情不好,中途借故有事提前走了,没来饭店。 也是,满桌子都是副科以上干部,他这个小喽啰身份尴尬,不来是最好的选择。 七个人里面,韩卫和张国瑞是军人出身,喝酒敞亮,不用酒杯用大碗,高灿儒不胜酒力,二两酒的量,还得慢慢喝不能喝急了。吴红丽作为唯一女同志,长相文静,肯定喝果汁了。 孟令江却不依不饶,非要吴红丽喝白酒,还说了一些挑逗意味很浓的双关语。 把吴红丽逼急了,拿起一瓶白酒跟孟令江叫板,他俩一人半斤,敢不敢喝? 孟令江久经沙场的人了,还能被女人吓唬住,当即和吴红丽你一杯我一杯的拼酒,半斤酒没用多少时间,很快喝下肚。 女人不喝酒就是不能喝,肯喝酒的准是酒蒙子级别。 看似不能喝的吴红丽就属于这种类型,不喝是不喝,一喝起来刹不住车。一瓶见底又拿出一瓶白酒,问孟令江还敢不敢接着来? 孟令江舌头都硬了,嘴自然也不软,强挺着站起身,摇摇晃晃,舌头里像是塞了鞋垫子,大言不惭讲道:“喝就喝,谁不喝谁是四条腿爬的。”还比划了一个王八手势,好像谁不知道似的。 张国瑞见孟令江喝得过量,下午还要召开全乡干部大会并且宣布人事任命,酒什么时候都能喝,但不是现在,怕耽误事。 他赶紧劝阻吴红丽,提到下午开会的事情。吴红丽听他的话,但是孟令江不管不顾。已经喝高了的他,抢酒瓶子不说,非要给大家现场表演一段新疆舞,还要求吴红丽陪他一起跳。 孟令江矮胖,比吴红丽矮了多半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本身就是另类搭配。先不说这个组合不伦不类,关键担心万一吴红丽眼睛一花一个没留神,再把孟令江当成皮球给踢飞了,那可就出大笑话了。 所以,吴红丽自然没有答应,还捧孟令江让他自己来个独舞最好。 此时的孟令江脑子里全是酒虫,听不出个好赖话,还以为吴红丽是在夸他,就让服务员打开点歌机,当即扭动肥躯,伴随音乐忘我的自娱自乐起来。 他这么胖,走路都像个皮球,跳起舞来更像是跳动的皮球。不时还学着人家晃悠脖子。话说,他有没有脖子都不一定,滑稽至极,引得大家伙阵阵哄堂大笑,笑得肚子都疼。 历元朗对面的侯科长见孟令江洋相百出,禁不住直皱眉头。毕竟是一个部门的,领导喝酒失态,他这个下属也是颜面无光。 这边孟令江跳得正嗨,肖展望带着谭刚和刘树喜随即进来,一进屋他便拱手抱歉:“实在对不起,来晚了。主要是韩家屯老百姓太难缠了,耽误了时间,见谅。” 一看孟令江还在闻声起舞,肖展望拍着巴掌合着节奏,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孟部长这舞姿,啧啧,太棒了,身段竟然这么苗条,在组织部真是屈才了,应该去宣传部,哈哈。” “你也觉得我跳的好?”孟令江提溜着大舌头喘着粗气说:“刚才吴委员也是这么夸我的。” “红丽同志本身就是宣传委员,咦?红丽,你怎么不陪着孟部长一起跳,来个双人舞呀。”肖展望借机调侃着。 “我才不呢,孟部长一个人跳多好,独舞不是一般人才有资格跳的。”吴红丽喝了酒,双腮微红,倒显得妩媚多了。 孟令江终于停止了转陀螺,拽了几张餐巾纸擦着脸上汗珠,结果有张纸就粘在他左脸上,他愣是没发现。挂着这张纸,手舞足蹈大谈,他从小就立志将来当舞蹈演员的梦想,那张纸忽扇着,非常搞笑,又引得大家大笑个不停。 还是侯科长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它给摘下来。 直到这时,肖展望才有机会和孟令江历元朗侯科长握手,并把谭刚和刘树喜介绍他们认识。 和历元朗握手时,肖展望特地使了使劲,还拍着历元朗的肩膀说:“厉副乡长,不管以前怎样,今后你就是我在政府这边的副手了,还希望你多多支持我的工作,为我分忧。” “肖乡长客气,支持肖乡长的工作是我的分内事,我尽力做好。”历元朗回答的滴水不漏,恰到好处,引得肖展望连说几个不错。 和谭刚还有刘树喜握手,也就是面子上走过场,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历元朗还是能感觉到,谭刚对他还算客气,刘树喜却是不屑一顾。非党委委员的常务副乡长,还不如他这个党政办主任有实权,人家低看一眼,纯属正常。 突然间又多了三个人,肖展望提议换张十人桌,原来的菜肴不要,又重新摆上一桌菜。 历元朗禁不住心疼,一来一去得多花多少钱,这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所谓人民公仆,花起钱来真是眼睛不眨一下。 肖展望心情好到超爆,要不是下午有会,估计也会喝成下一个孟令江出来。 还是张国瑞及时提醒,这顿饭没吃多长时间就结束了。 整个酒局,厉元朗喝得不多,他秉持低调做人低调做事的原则,不显山不露水。水明乡情况复杂,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泥潭,时刻保持清醒,是他的底线。 ; 在这一点上,厉元朗就要强于季天侯,不像他才来就被灌醉,这也给人留下摸清他路数,对付他的办法。 看到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筷的剩菜剩饭,历元朗心里不好受,偷偷问服务员,这些东西平常怎么处理。 “直接倒掉变成泔水,还能喂猪用。”许是发现自己说话有误,小姑娘忍不住吐了下舌头。 其他人离席走向外面,历元朗便跟小服务员商量,想把剩下的东西打包带走,反正他要住下,这些菜够他和韩卫几天的伙食了。 关键是这么就扔了,实在可惜,历元朗真心舍不得。 “您是乡里的干部吧?”小服务员一边打包一边说:“您是我看见的第一个打包的乡干部,您和他们不一样。” 历元朗便好奇问她,自己怎么个不一样法。 “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历元朗笑了,拎着好几个方便袋走到夜雨花饭店门口,和从外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撞的地方弹性十足,历元朗立马猜出是个女人,而且还不小呢。 这女人三十多岁,长相妩媚妖艳,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子。 “哟,你是新来的厉副乡长吧?我叫高月娥,这家店是我开的,希望厉副乡长以后常来光顾,多提意见。” 高月娥礼貌的伸出手,历元朗双手提着方便袋,歉意的耸了耸肩。 “你还打包啊?”高月娥不解的问道。 “我正好晚上要吃饭,有这些菜,去食堂打几个馒头或者米饭,也省菜钱。”历元朗笑说。 “那多费事,我干脆让后厨炒几个新菜,晚上给你送过去,就记在乡里账上,很方便的。”高月娥摆手说道。 “多谢高老板好意,不用麻烦了。”说罢,厉元朗点头致意,拎着东西告辞离去。 望着厉元朗的背影,高月娥心说:“这位新来的厉副乡长,好有气质,人,真帅!” 因为厉元朗还没分到宿舍,暂时把这些好吃的交给韩卫,让他放在车后备箱里。 韩卫没少喝,走路都有点轻飘飘的踩了棉花,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到老领导,一时高兴多喝点人之常情。 韩卫曾在水明乡干过,只是那时候张国瑞还没来,他任水明乡专职党群书记才半年有余,韩卫这会儿还在他哥的饭店里打杂,彼此间根本没交集。 看到厉元朗拎着这些吃喝,韩卫爽朗的笑了,禁不住啧啧咂舌:“有鸡有鱼还有肉,就是过年,家家户户也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水明乡穷,韩家屯更穷。以前就听韩卫讲过,村民辛苦劳作一年到头,除夕夜的餐桌上,除了炒菜放点肉之外,基本上看不到什么荤腥,日子过得非常贫苦。 “韩家屯是不是有所小学?”厉元朗突发灵感,有了个想法。 “有哇,由于离家远,实行全封闭式管理,每周休息两天,周五回家,周日晚上返回学校,咋啦?”韩卫不解的问道。 厉元朗没直接回答,就告诉韩卫,办完乡里的事情陪他去一趟韩家屯。 下午一点半,水明乡政府一楼会议室里,各村支书村主任悉数到场。整个会议室里吵吵闹闹,跟个自由市场一样。 打招呼扯闲磕,还有抽烟的,竟然有不少人脸蛋红扑扑,浑身散发着酒气。上梁不正下梁歪,领导们都喝了,底下人自然不能落后,一时间,烟味酒味还有汗臭味混合在一起,直呛鼻子,令人作呕。 厉元朗眉头微微一皱,水明乡领导机构简直就是一盘散沙,人心不齐,思想涣散,这样的带头人何来带领大家伙脱贫致富?真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看来,水明乡积重难返,问题多多,要想彻底改变这一切,任重而道远。 即便肖展望带头走进来,众人都像没看见似的,依然我行我素,会场乱哄哄始终安静不下来。 肖展望和摇摇摆摆的孟令江分别坐在主席台正中位置,其他党委委员按照排名也都依次坐好。厉元朗选择坐在最边上,尽管身边的吴红丽劝他往中间坐,厉元朗也客气的回绝了。 低调不张扬,是他的主旋律,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肖展望看到大家这个样子,挂不住脸,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让黄文发马上打开窗户,屋里的气味太呛人了。 “肃静了,现在开会。”肖展望使劲拍了拍话筒,可没人理他,说话声还有,只不过小了一点点。 肖展望咳嗽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底下有人喊:“肖乡长,马书记还没来呢,是不是等一等马书记。” “是啊,一把手没来,这会怎么开?” “没有马书记拍板,啥事也定不下来,这不是胡闹嘛。” “可不是……” “说的有道理。” 原本变小的说话声顿时又变大了,乱糟糟的会场秩序始终存在,一点没改观。 把个肖展望气得不拍话筒改成拍桌子了,就连张国瑞帮腔连喊几句“安静”都没人听。 可就在这时,会场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清脆咳嗽声,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门口那个人身上,立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