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梧》
1. 初次下山
八年前,田水村有大妖作乱,仅一夜之间,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落成了露天坟场,遍地都是尸骨残骸,村里几十口人被夺走性命,只有一个小姑娘活了下来。
几日后有一名修士路过此地,见此地遭此横祸,实不忍赌,他逗留了几日,将村里死去百姓的尸骨一一下葬,临走前才遇到在村子里寻找食物的小姑娘。
她大概多日未曾进食,走路时身子一直打摆子,约莫七八岁的年纪,若是寻常小童,遭遇这样的事情,不是吓死了,也约莫是吓傻了,抑或侥幸活了下来,也多半是在等死,哪还知道寻找食物呢?
修士走近去看,一见小姑娘样貌及周身气度不凡,总不似寻常之人,他将储物戒中的食物拿给小姑娘吃,并询问了生辰八字,仔细算过一番,面上显露吃惊之色,良久,才露出笑意。
他对小姑娘说:“你我有八年师徒缘分,我可带你修行,成为一名修士,日后你便有自保能力,你可愿意?”
小姑娘抬起头,不问何为修士,亦无恐惧担忧,只定定道:“我愿意。”
转眼,八年已过。
崇吾山上,雪虐风饕,满山霜白。
山顶之上有几间用异形石头垒成的小屋,此地设四时法阵,自成春夏,几间石屋不受外界寒潮侵袭,法阵之中遍生野花,在茫茫一片白雪中,那一团团姹紫嫣红,艳的夺目。
倾梧在屋中收拾行囊,待收拾妥当,抬头环顾四周时,心中生出几分惆怅。
不知不觉,她在此已居住八年之久,刚被师父带回时,也正值严冬,她的凡人身骨受不住山顶的风雪,师父便为她设法阵,令她身之所感,皆在春夏,后来,师父怕她孤寂,便在房屋周围,栽种许多花草,又招来许多飞鸟灵兽相伴。
这八年时光,她过得很是快乐。
但如今到了分别之际,她虽有不舍,为何却不曾想过求师父留下她?
石屋之外,祉休真人已负手而立多时,见到倾梧背着行囊出门,他将一枚储物戒递到她面前,“修行之人用的收纳法器,这是为师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倾梧接过储物戒,眼中有泪,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唤了一声,“师父。”
祉休真人望着她笑了笑,满脸慈祥,“你我只有这八年师徒缘分,世间纷乱,妖魔横行,人心难测,前路你多珍重。”
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倾梧忽然跪伏在他面前,郑重道:“师父请受徒儿最后一拜。”
祉休真人将她搀扶起身,言语间有笑意也有几分严肃道:“你我师徒缘分已尽,若他日在别处相见,切莫唤我师父。”
曾经倾梧问过为何只有八年,那时得到的回答是天意。
所以如今,她不会再问为什么。
倾梧将行囊中的所有物品都收进储物戒,而后朝祉休真人拱手一拜。
仙鹤彻长一声鸣叫后自远处飞来,落在山顶上,倾梧不再有任何一丝犹豫,转身坐在仙鹤背上,待仙鹤飞起之时,祉休真人望着自己唯一弟子的背影默默拭泪,良久,才暗暗自语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而你,便是那个其一啊。”
……
仙鹤驮着倾梧一路向南行,崇吾山上的几间石屋已在视线之中渐渐模糊。
倾梧一声叹息后,趴在了仙鹤背上,它的羽毛很温暖,给了倾梧一些慰藉。
“小倾梧,你打算去哪儿?”
飞了许久,仙鹤才想起问她,倾梧一时也没有主意,只说:“七岁之前我未曾出过田水村,七岁之后也一直生活在崇吾山,所知所闻都是师父与你告知我的,外面的世界如何,我不知道,不如仙鹤伯伯你来替我决定该落脚何处吧。”
仙鹤还当真思考了起来,想了许久才说:“ 再往南百里外,有一个叫作南黎的大国,它乃当今五国之最,其都城洛天很是繁华,你初次下山,若要长见识,不如就去那里看看吧。”
“好,那就听仙鹤伯伯的。”
崇吾山在北方,距离南黎国甚远,仙鹤以术法飞行,不到两个时辰便到达南黎国地界。
“再往前走不远便是都城洛天了。”仙鹤进城恐会滋扰百姓,它在都城外的一个僻静之处将倾梧放下 。
倾梧向着城内张望着,听仙鹤叮嘱道:“进城要记得先找客栈落脚,你虽有自保之力,却无外出游历经验,要切记不要轻信于人,多听多看少说话,知道了吗?”
倾梧乖巧点头,“知道了仙鹤伯伯,您放心。”
仙鹤叹气,“真不知你师父是怎么想的,你从未外出过,他怎么放心你一个人,整日里计较那狗屁八年师徒缘,再多几年又能怎么样!”
听着仙鹤伯伯为自己抱不平,倾梧心里暖暖的,她笑起来说道:“师父极擅卜卦,且信天命,当年既是他算出的八年师徒缘,他自是要守天命的,我不怪师父,若当初没有他带我回崇吾山,我也不会活下来,即便他说我们师徒缘分已尽,但在我心中,他永远都是我师父。”
仙鹤摇摇头,“罢了罢了,你且去吧,万事小心。”
她曾听师父说起过,当初崇吾山本是仙鹤伯伯占据的地界,而师父四方游历,到此处时,深觉此地灵气磅礴,适合修行,便垒了几间石屋,准备长居在此,后来他与仙鹤伯伯还因此打过一架,可最终却成了好友,终年相伴。
以往她在时,崇吾山上还要热闹些,现下她离开,往后只剩下两个老头子互相关照了。
想到这,她才觉得有些难过。
“仙鹤伯伯和师父也要多保重。”
仙鹤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已经前行的倾梧,“等一下,小倾梧,给你一样东西。”
倾梧止住脚步,回身看去,仙鹤伯伯口衔一根飞羽走过来放到她的手上,待落到她的掌心时,飞羽瞬间化身为一把羽扇,“这把羽扇有我功法加持,待遇到危险时,便将它拿出来,它自会护你。”
倾梧看着手中法器,眼角有些湿润,“谢谢仙鹤伯伯。”
“好了,去吧,我真的要走了,若在此地久留,万一遇到修士将我当成恶妖,我还要打上一架。”
倾梧点点头,将羽扇收入储物戒中,看着仙鹤伯伯展翅高飞渐渐远去。
她转身再看向洛天城,眼神变得坚定。
……
五年前九国混战,大国不断吞并小国,而今只剩五国并存,在这五国当中,又属南黎国实力最为强劲。
南黎地处南方,气候温暖,土地肥沃,农业连年丰收,商贸更是兴旺,这里的百姓生活的很是富足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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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入城内,倾梧便全然忘记了分别的悲伤,眼前的繁华建筑令她目不暇接,小商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街上行人不乏锦衣玉带者,宝马香车从身旁经过,少女的娇笑声近了又远去。
一切的一切都令倾梧感觉到新鲜。
她在街上逛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仙鹤伯伯叮嘱她的话“要记得找客栈落脚”。
不多时,“嘉福客栈”四个字映入她的眼帘,待她走进店内,店小二主动上前询问,得知她是来住店的,小二便问:“不知客人想要怎样的房间,我们这里有天号房,地号房,人号房,通铺以及柴房和马圈。”
柴房和马圈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住处,至于那天、地、人,三个档次的房间,她用膝盖想也知道天号房才是最好的。
既然是初次下山,她当然想体验一下“最好的”,只不过师父虽给了她一些盘缠,但不多。
她跟店小二询问过房价,又仔细算过储物戒中的银两,想了想,果断道:“就要天号房。”
不管了,先享受着,待明日再去解决钱财问题也不迟。
店小二痛快一声“好嘞”便带着倾梧朝着楼上“天号房”而去。
往楼上去时,有两名男子与倾梧擦身而过。
其中一名男子对另一人说道:“每年七月半幽冥谷现世都会有许多修士前往寻找各类宝藏,听闻今年南黎皇广为招募能人修士,要去幽冥谷寻什么上古至宝弥罗石,据说此法宝有镇压妖邪的功效,曾经闻所未闻,不知南黎皇寻它来做什么?怎么样,你打不打算去试试?南黎皇可说了,谁若寻到此宝,便会重重有赏,其中还有兵家至宝《十四部天罡书》呢!”
另一名男子闻言笑着摇头,“我?我修炼只为延年益寿,幽冥谷那是什么地方,大妖聚集之所,入到那处,便是九死一生,我可不去。”
幽冥谷?
是师父曾经说起过的那个地方吗?
听师父说,曾经人间大陆并无许多恶妖作乱,但自十五年前的某一日,天空中一声震天动地的惊雷响起后,幽冥谷便现世了,自那以后,人间便不再太平。
十五年前……正是她出生的那一年。
收养她的阿婆也曾说过,捡到她的那一日大雨瓢泼,惊雷闪电不断,白日里天色黑的如深夜一般,阿婆说她活了几十年,都未曾见过那样的异象。
……
倾梧对幽冥谷现世深感好奇,待想回头询问一番,那两名男子已经走远。
是夜。
明月已然高悬。
客栈外的大树上聚了一群乌鸦,不知被什么惊动,忽然低叫几声四散而飞。
在倾梧似睡非睡之时,忽然听到几声婴儿啼哭,那声音很真切,好似在耳畔,然后仔细去听,又觉得很远。
不多时,声音消失了。
她揉了揉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
次日清晨,倾梧还在睡梦中时,客栈内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那声音是由女子发出,尖锐而恐怖。
感觉很不妙。
她立刻整理衣裳准备出去看看情况。
待她开门出去时,见到楼下地号房的一间屋子门前聚集了很多人,有一女子在看到屋中的情况后瞬间就被吓晕了过去。
2. 大妖犀渠
倾梧连忙下楼去看,待看清楚屋内状况时,纵使她身为修士,也着实被惊吓到。
屋内的残骸与血迹实在可怖,已有人受不住画面冲击,捂着嘴脸色惨白的跑到外面呕吐。
前面有几位胆子大的男客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这房中客人究竟遭遇了什么,有人说是遇到仇家报复,但立刻就有两道声音一齐开口,“是妖物。”
那几名男客闻声转头朝声源看去,隔着几个人,倾梧也与同她一起开口的女子对望。
那女子手握一杆银枪,一头秀发高高束起,虽作男子装扮,但却掩盖不住如画的眉眼,分明是一位身姿窈窕的貌美女子,可她身上的杀伐之气却很重。
能看出是妖物作恶,自然也绝非普通凡人,想来也同她一样,是一位修士吧。
倾梧对她友好一笑,那女子也朝她点头示意。
紧接着女子便走上前去,入内仔细查看了一番,倾梧见此也跟了过去。
那女子看了片刻后,问在场诸位,“你们可有人住在隔壁?”
人群中有一男子举了下手,“我,我就住在隔壁。”
“那你昨夜到今晨可有听到什么异响?”
男子闻言摇头,“只有早晨的时候听到有女子尖叫声,倒是没听到旁的声音。”
那女子尖叫声是楼内女房客今晨恰好经过此处,看到屋内惨状后发出的,也不算有用的线索。
但立刻又有一名男子说道:“我昨晚倒是听到了婴儿啼哭声,那会儿约莫是子时,声音感觉很近,我昨晚吃醉了酒,半夜头痛醒来时听到,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男子话一出口,便有三四人回忆起自己昨晚也听到了这种声音。
倾梧看向身侧的女子,“昨夜我也有听到,那声音时近时远,近的时候感觉就在耳边,但昨夜我似睡非睡时听到,还以为是做梦,所以没太在意,可现下看来,这或许与那妖物有关。”
“妖物,就连都城都有这等恶妖了吗?这天下莫不是真的要大乱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惶恐、担忧、叹息,诸多声音掺杂在一起,一时间沸沸扬扬。
倾梧朝那女子走近,笑着问道:“想来你也是一位修士吧?"
女子闻言点头,“是。”
“我叫倾梧,道友你呢?”
“云迦。”
倾梧看向她手中那杆泛着冷光的银枪,修士的本命法器会继承主人心志,与主人有着同样的性情,想来这杆枪应当是经历过无数杀戮,才养出一身遮掩不住的杀气。想到这,倾梧笑了笑,“女子习枪术,很特别,也很厉害。”
这女修性情很冷淡,似乎不欲多谈的样子,只道:“家学而已,不算厉害。”
倾梧倒是不介意她的冷淡,师父曾说过,有本事的人,大多性情古怪,她猜想此女修应当是个厉害人物,沉稳内敛不外露。
不过既然她不愿多说,自己也要识趣不多问,而是言归正传道:“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记载,百年前有一种妖兽名为犀渠,叫声似婴儿啼哭,喜食人,但据说这种妖兽曾被大能修士镇压,难道是它冲破封印逃出来了吗?”
云迦点头道:“通常妖物修行,喜食人的精气,却极为厌恶人的肉身,因人杂食,肉体凡胎,浊气很大,会影响修行,倒是犀渠,我也曾听闻过,它喜食人的肉身,只是妖物作恶并无规律可寻,若它在此处出没,怕是这都城的百姓危险了。”
后面诸位房客一听皆倒吸一口冷气,纷纷惊恐起来。
普通凡人,无术法护身,怎可能会不怕妖兽作恶呢,今日死的是这屋中房客,明日死的还不知是多少人。
正如云迦所说,妖兽作恶,毫无规律可寻,令人无法防范。
后面有一位男客忽然带头说道:“您二位既能看出是妖物作恶,肯定是高人,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啊!”
他话一出,后面许多人都跟着附和起来。
别说此刻这么多人求她,即便没有,身为修士,斩杀恶妖也是义不容辞。
更何况,从她入崇吾山跟着师父修习术法的那天起,便立誓要斩恶妖,卫正义,守护人间太平。
只是……倾梧看向云迦,“实不相瞒,我初次下山,并无捉妖经验,但身为修士,遇见妖物作恶,也绝没有袖手旁观之理,不知云迦道友可愿同我一起捉住这恶妖?”
“我……”
云迦有些犹豫,她此行来南黎是有大事要做,要保存实力,绝不可在这两日内负伤或损伤修为。
可妖物伤人在前,她身为修士,又岂能不管。
倾梧见她犹豫不决,便问:“道友可有为难之处?”
她身上的杀伐之气并非须有,想来也不是怕死之人,犹豫或许是另有缘由。
耐心等她许久,才见她转头看向自己,半晌,才定定道:“好,我答应你。”
倾梧高兴的拍手,“太好了,道友肯与我一起,我心里便踏实多了,捉妖也多了几分胜算。”
倾梧如今不过十五岁,长的格外娇俏灵动,粉面如明珠生晕,眼如琥珀,明亮皎洁。
云迦看着她,想到自己已故的妹妹,若妹妹还在世,也该如这位姑娘一般活泼可爱。
半晌,云迦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但笑着笑着,忽然又有点担忧,只因她的队友并不是她所了解的人,且不知为何,这姑娘给人的感觉就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修士之所以能被一眼看出,是因为在迈入炼气中期之时,便会有罡风笼罩,修为越高的人,罡风越是强劲,若不刻意收敛,罡风即可伤人。
若用法眼去看,罡风就如同一层清气环在人的周身。
可这姑娘身上一点罡风也不存在。
寻常修士可做不到任意收敛罡风,除非她是高人,再或者这世间妙法无数,兴许有她不知道的奇人异法,能做到此等地步。
就在云迦暗暗担忧时,倾梧向前一步,看着屋中血迹缓慢说道:“既然要捉妖,自然得先知道妖物的藏身之处。”
云迦:“你有办法?”
倾梧笑,“自然是有的。”说罢,她看向门旁众人,“还请诸位速速散去,留在此地,恐会被我的术法误伤!”
片刻,所有看热闹的房客都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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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迟了一刻真伤到自己。
倾梧见此地只剩她与云迦,便捂嘴偷笑了声说道:“其实我是第一次布阵法,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为好。”
云迦:“……”
会布阵,那就不是普通凡人。
难不成她真是高人?
可这般小的年纪,若真有那等修为,为何从未听到过她的传闻呢?
就在云迦对她的实力还在怀疑之时,倾梧已经正色起来,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八枚上品灵石,随手一掷,八枚灵石便各自落在乾、坤、震、艮、离、坎、兑、巽八个卦位之上,而她立身于正中,手中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闭目引亡者之血入阵,少顷,只见八枚灵石悬空而起,各自互换方位,紧接着,一阵金光自地面升起,她口中的咒语化作一道道符文环绕在升起的金光之中,那八枚灵石还在阵中不停变换位置,直到倾梧骤然睁开眼的那一刻,阵中金光消失,八枚灵石变作一道细细的金线顺着客房门口飘出去。
倾梧转头对云迦说:“卦阵指引在东方,跟上它。”
说着她先一步跟上去,云迦也紧随其后。
待出客栈的门,金线一路高升至空中,为能跟紧,倾梧召出命剑,御剑而起,云迦直接将手中银枪一抛,她纵身一跃,双脚踏在银枪之上,也快速追了上去。
二人一路跟随金线至东边桑榆山,到最高的那座山峰时,金线忽然消散。
此刻天色由晴转阴,大片乌云被风推来,丛林之中数鸟乱飞。
两人于山巅之上驻足,皆察觉到此地浓厚的妖气。
云迦:“看来这妖物道行不浅,它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到来,刻意释放妖气,是为逼退我们。”
倾梧也感知到了,单凭它释放出的压迫感便能知道这妖物很难对付,可是那也无法,身为修士,遇到妖物,哪有不打即退的道理!
“你怎么样?有信心吗?”倾梧这时才想起问云迦。
云迦不知为何,听她这问话竟是笑了,“你现在才探查我的实力,是否有些晚了。”
倾梧不好意思的笑笑:“你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嘛!况且我也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捉妖,就会遇上一个厉害角色。”
云迦笑了声,“那你呢?可有信心?”
倾梧:“有吧,也好像没有,哎,我也不知道信心是什么样子的,总之无论如何,先打了这一架再说!”
话落,倾梧突然高声喊道:“死妖怪,故作什么高深,你吃了人,必要偿命,赶紧给我滚出来!姑奶奶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云迦正想说,你这话有用么?那妖怪能听你的?这种捉妖前先骂上妖物几句的做法属实离谱可笑!
然而下一秒,便忽然传来几声婴儿啼哭,那般真切,如在耳畔。
这……还真的有用?
倾梧嘿嘿笑,扭头看云迦,“我师父说了,有些妖物比人类的自尊心还要强,他说的果然没错!”
就在她话音落地的下一秒,两人后方一阵黑烟似的疾风席卷而来,下一刻,便见到那飓风之中有一头体型庞大,形状似牛的妖物快速奔过来。
3. 我是我,我非我
随着妖物奔来,它的身形不断变大数倍,远远看着,如山峰倾倒,逼压而来,一排排粗壮的百年老树瞬间被碾压在地,掀起的巨石尘土将这一片天空都浸染成了黑灰色。
它张开巨口,露出沾染血色的牙齿,腥臭之味迅猛的扑过来,而它发出的婴儿啼哭声,也变得尤为刺耳难听,若是普通人在此,怕早已被震碎内脏,喷血而亡。
倾梧想感叹,她实在没想到,头一次捉妖,便能遇上个这么厉害的角色,但她无法开口,那股腥臭味像极了臭鱼烂虾堆积多年后散发出的味道,若是此时开口,那臭味岂不是要直冲她的天灵盖。
她会不会成为第一个被妖物臭味熏死的修士?
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在妖物逼近前的那一刻,倾梧手中持剑,剑尖直入地面,一阵刚烈剑风有着排山倒海之势,使那妖物前进的速度慢下一刻,为她布阵争取时间,她手中快速结印,眸光定定,口中念道:“诸浮生,睨万象,天地乾坤,定山河。”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入地的灵剑拔地而起,剑尖绕着四周划过一圈,像是冲开了时间缝隙。
浮生万象阵已成。
犀渠被困于阵中,在它眼中,天地瞬时倒转,时空错乱。
阵法的强弱是随布阵之人修为强弱而变,倾梧如今只有金丹巅峰境界,妖兽实力非比寻常,恐在她之上,此阵并不能困它太久。
云迦与倾梧对此虽未交流,却也生出默契,在此刻迅速调整状态,准备应战。
倾梧手握命剑灵彻,与持银枪的云迦一左一右,以极为猛烈的攻势进击犀渠,趁着妖物心神扰乱之时,二人使出全力一击,倾梧持剑割开妖物咽喉,云迦纵身一跃,手握银枪直刺入犀渠头颅。
然而此妖兽道行不浅,两人的全力一击并未伤及根本,却在此时,浮生万象阵被冲破,犀渠已苏醒,它仰头怒吼,婴啼声冲入耳膜,腥臭味瞬间蔓延。
倾梧没忍住一呕,险些吐出来。
师父教会她万般术法,却没告诉过她,原来对付妖物,最重要的是,能忍得住恶心啊!
云迦飞身后撤,接了倾梧一道,“你还好吗?”
倾梧眼中有泪花,摇头说:“没事,就是被它恶心到了,待我想个法子。”
说着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两个纸团塞在两边鼻孔里,而后得意笑道:“这便好了。”
云迦见她举动,不禁再次蹙眉:她怎么如此跳脱?
不给两人走神的时间,犀渠再次攻来,它庞大的身形在奔跑之时引得地动山摇,乱石飞溅。
两人再次持本命法器攻上,云迦持银枪与妖兽缠斗,她的赤云枪染血无数,自带煞气,天然便能克那妖兽三分,甩枪一拦再矮身一刺,犀渠的腹部便顿时破开一道血口子,但这点伤害对它来说并不足以致命。
就在云迦与妖兽缠斗之时,倾梧找准时机抬手快速掐诀,催动自身灵力,加持功法,布下一个束妖阵,将犀渠定在原地,倾梧身姿轻灵,持剑飞身跃起,一剑刺入那妖物的眼睛,刺入后并未收剑,而是猛地用力,将犀渠的眼珠子挑了出来。
顿时,鲜血染红了她的灵彻剑,犀渠也因疼痛,愤怒长嚎,妖力震破束妖阵法,它在这山间不管不顾的乱奔起来,势要毁灭一切生灵般,倾梧被灵力反噬,又被妖力冲击,人被震退数仗之远,巨大的冲击力致使她呕出一口鲜血,可她满不在意,抬手拭去,目光死死盯着那已受伤失控的妖物。
而云迦也被妖力震飞倒在地上,许久才持赤云枪起身,她停顿喘息时看向倾梧,只觉得她的状态不大对劲。
此刻的倾梧,脑海中的画面被血色所染,眼前妖物失控的这一幕,令她想起八年前田水村被妖物屠村时那鲜血淋漓的场景。
无数尸骸散落在村子的各个角落。
先前还在玩闹的孩童没有了呼吸。
那一滩又一滩的血迹就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抚养她长大的阿婆就那样被妖物咬断了头颅。
可为何她却没死呢?
那样弱小年幼的她,为何却还活着?
残忍嗜血的妖物,为何偏偏独留她一人性命?
倾梧双目猩红的死盯着朝她奔来的妖物,云迦见她不躲不避,急忙持枪跃起去拦那妖兽,然而犀渠报复心极强,它眼中此刻目标只有倾梧,竟是不顾云迦的攻击,直奔倾梧而来。
“倾梧,你怎么了?快醒醒!”云迦大声的呼唤着,试图唤醒她。
倾梧此刻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眼前只看得到犀渠,脑海里全部都是过往的血色画面。
“妖物精怪与人类本该各自为界,互不侵扰,可你偏要扰乱人间,伤那无辜之人的性命,你说,你该不该死?”
话落,倾梧持剑飞身至半空,只见那灵彻剑忽然变大至数倍,剑身变得透明,隐有雷纹环身,方才还阴云密布的天,瞬间乌云尽散,晴空万里,可下一时刻,晴朗的天突然落下一道惊雷,雷声伴着灵彻剑滔天的怒意,随着倾梧挥手,眨眼间便斩入那妖物的脖颈之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妖物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已头颅落地。
一剑劈天地,斩凌霄……
有如此恢弘之力,又可引雷入剑的,这是……太一剑法!
云迦震惊的看着使出太一剑法的倾梧。
太一剑法相传是神明初降凡世时用以惩戒妖魔的,故而被誉为神明之剑,此剑法可向天地借气,若修至最高境界,力量之大可毁天灭地。后来据说这剑法被神明赠予过凡间的一位修行之人,那人便是广陵门的第一任掌门人卉吾道长,他习得此剑法后得道成仙,此事传开后,许多修士都对此剑法虎视眈眈,曾有人冒死闯入广陵门,将剑法偷走,后来这太一剑法便不知所踪。
再后来,传闻有一位大能修士,在渡劫期时,为破境而修此剑法,谁知在习得第二重剑法时便内丹爆裂而亡。
经此一事后,还有人不死心,修炼此剑法,结局都和那位大能修士一样。
从那之后,太一剑法虽已广为流传,却再无人敢修。
云迦看着倾梧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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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一剑法,震惊的愣在原地。
倾梧这一剑用尽她所有灵力,灵彻剑从手中脱离,她也从半空中摔落。
在晕过去之前,脑海中恍惚出现那样两道稚嫩与苍老的声音。
“师父,我不忍见他们受苦,这不公平。”
“那你要怎么做?”
“我要去救他们。”
“怎么救?这是他们的劫难,亦是因果。”
“那我便置身其中,成为这因果中的一环,以我之力,定能撼动乾坤。”
“那若你再也不能归位该如何?”
“那有何惧,天地本为一体,不分尊卑,我是我,我非我。”
我是我……我非我……
我是我……我非我……
……
“城中可有医修?”
“这位姑娘乃是被大妖所伤,心神受创,若不及时救治,恐会伤及性命,若有医修,还请前来救治!”
云迦一路施展飞行术法,带倾梧回到洛天城内。
城中百姓见她呼唤,情急之下便找来了民间大夫,云迦摇头,“你不行,必须要精通医术的修士,她这并非普通的伤,而是被大妖所伤,还请大家快快奔走相求,找来医修救治!”
两日后便是幽冥谷现世之时,此刻城中必定会聚集许多修士,其中不乏医修在内,她不信此刻找不来一个。
不知情的百姓大多是看热闹的心态,但也有好心人在帮着寻找。
云迦背着伤重的倾梧在街上奔跑,一边走一边喊人救治,这时遇到一名也同在“嘉福客栈”居住的房客,这名男子见是她们两人,便疑惑问道:“是你们,二位仙子是捉妖受伤了吗?”
云迦来不急多解释,只点头道是。
那名男子一听,便大声喊道:“父老乡亲,昨晚有妖物进入城中伤人,二位仙子是为护佑我们百姓,进山捉妖才会被其所伤,我们都帮帮忙,寻找一下医修,快!”
有这名男子号召,百姓们又一听,原来两人受伤是为大义,便都不再袖手旁观,人多力量大,不多时,便有一个着白色锦袍,腰间挂着一个葫芦,面容清俊,身材高大的男子到此处,他看到云迦时点了下头,然后为倾梧号脉,半晌,他蹙了下眉,问云迦:“你们住在哪?”
“嘉福客栈,就在前面不远。”
“去你们住处,我需要仔细给她瞧瞧。”
“好。”
来到客栈中倾梧的房间,云迦将人放在床榻上,男子便上前再次为倾梧号脉,这一次的时间比较久,云迦在旁看着,只觉得这医修面色一会儿比一会儿凝重,看得她的心也跟着高高悬起。
终于,就在云迦忍不住要询问时,男子才收回手。
“如何?”云迦急切问道。
男子看了她一眼,“你说她受伤了?那她是如何受的伤?”
“我和她一起去桑榆山捉妖,她被妖力所伤。”
“你说她和你一起去捉妖?她连灵根都没有,就是一个普通人,如何捉妖”
4. 修行奇才
“你说她没有灵根?”
云迦听后大为震惊。
灵根是决定一个人能不能成为修士的基本,许多宗门收徒,入门测试第一项便是测灵根。
灵根也分等级,初级、中级与满级。
但大多数时候,修士都是初级与中级灵根,满级灵根是那些修行世家祖上有人得道成仙后,赐福后人,才会在祖祖辈辈中有一人生下来便有满级灵根。
拥有满级灵根者,修行之路总要比他人容易些。
无灵根不可修行。
这是千万年来都不可改变的事实。
可是现在有一个人,她不仅能使出太一剑法,她还没有灵根。
“你是不是看错了?要不再仔细看看?”云迦不相信这件事,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男医修一听便不大高兴,“看错?若我楚客桓都能看错的病人,那怕是没有医修能看对了。”
楚客桓?
天柊谷第三十四代传人,人称小医仙的那个楚客桓?
据说楚客桓本人八岁通读所有医书,九岁开始研究毒术,十五岁登金丹巅峰,十七岁至合体期,如今十九岁便已是大乘中期境界。在天柊谷的历代传人中,除第二代传人外,属他最具天赋能力,所以世人才称他为小医仙。
若他当真是楚客桓,那便不会是他看错。
云迦下意识看向楚客桓腰间的那只葫芦。
没错了,他就是楚客桓本人,他腰间的葫芦乃是天柊谷历代谷主的传承之物,葫芦上刻着的“天柊”二字闪着鎏金般的光泽,那是天柊谷独有的秘术,外人模仿不得。
“抱歉,不知是楚谷主,是我失礼了。”
楚客桓本人洒脱随性,倒也不是真的生气,见她道歉便挥手道:“无妨,我不介意。”
云迦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姑娘,还是十分不解。
“楚谷主,并非我不信您的医术,只是,我与她一起对抗妖物,她布阵不在话下,剑术也很厉害,绝非普通之人,若说她无灵根,我……我实在无法相信。”
见她说的如此认真,不像在开玩笑,楚客桓便也觉得诧异。
“无灵根却能修行,这确实是一桩奇事,我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看来只有等她醒来才能知晓答案了。”
楚客桓说罢,云迦急忙问:“那她伤的重不重?需要如何救治?”
“伤?她没有受伤,只是睡着了而已。”
云迦一听愣住了,“什么?你说她睡着了?”
她心急如焚,一路施展飞行术法,耗损许多修为,将她从桑榆山背入城中,生怕耽误一刻,就会令她有性命之忧,可结果……她只是睡着了?
云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接二连三的冲击甚至让她开始怀疑人生。
她究竟是遇到了一个什么人?
或者说,她真的是人吗?
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奇葩之处?
这太令她费解了。
云迦呆愣在原地,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楚客桓见自己无用武之地,便说:“既然她无大碍,那我就先离开了,你们对抗妖物,想必耗损了许多灵力,这两枚固元丹你二人一人一颗,服用后好好调息。”
楚客桓将固元丹交给云迦后,便背着手优哉游哉离去。
倾梧这一觉倒是睡得足够久,一直到第二天晌午才醒过来。
虽然知道她只是睡着了,并没有受伤,但云迦依旧不放心留她自己,便一直在此守着。
倾梧醒来时看到云迦在打坐调息,熏炉内还燃着灵犀香,正是晌午,炽烈的阳光从薄薄的窗扇内洒进来,光线内有细小的尘埃飘舞,屋内很是静谧,让人可以忽略时间的流逝。
原本不想出声打扰,奈何睡了太久,姿势又没变过,浑身的血液如同凝固住了一般,骨头也疼,睡着时不觉得什么,醒来后方觉难受。
她这一动,声音便惊扰了云迦,见她睁开眼,倾梧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吵到你了。”
“无碍,你……好多了?”
倾梧点点头,立刻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这一觉睡的好舒服啊,嗳,不对,我记得我们上山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我睡了多久啊?为何现在才是午时?”
“你从昨日未时一直睡到现在。”
“啊?这……这么久?”
云迦看着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所以说,你知道你是睡着了,并非是受伤了?”
倾梧诚实点头,“知道的,之前每次耗损灵力都会睡着,但以往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也不知这次为何这么久。”
云迦好气,“那你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我……对不起啊,第一次捉妖,太紧张,太兴奋了,完全忘记这个事情,害你担心了。”
她的态度太诚恳,像个犯错的小孩子,面对她那张脸,云迦都气不起来。
她在那自我纠结良久,倾梧悄悄走近,嬉皮笑脸的样子,小声问:“所以云迦道友,我是如何回来的?”
云迦一声冷笑,“我背你回来的。”
倾梧顿时抿紧唇瓣,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么重,你一定很累吧,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带我回来,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全力报答你。”
云迦绷了许久,最后还是被她的态度逗笑了。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况且也没有很重,只是你这种情况究竟是何原因你知道吗?”
倾梧摇头,“不知道,师父也没有告诉过我,只说以后会好的。”
“那……你没有灵根的事,你知道吗?”
倾梧疑惑蹙眉,“什么是灵根?”
云迦:“……”
“你不知道什么是灵根?你不是有师父么?他带你修行,却不告诉你何为灵根?”
“不知道啊,师父没说过,所以,灵根是什么?”
“灵根……灵根是修士修行的基本,没有灵根的人是无法修行的,我之前以为你受了重伤,所以一进城便找来医修为你治疗,但他为你号脉时却得知你没有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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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梧听后,也深感疑惑,“师父只说我是修行奇才,倒是从未跟我说过灵根是什么东西,听你这样一说,灵根还挺重要的,可我真的没有吗?会不会是那个医修看错了?”
云迦:“不,他不可能看错,你可听说过天柊谷小医仙楚客桓?”
倾梧摇头,“没。”
云迦:“!”
忽然觉得和她交流好累,这是从哪个深山老林里面出来的修士?她的师父又究竟是何方高人啊?
云迦内心凌乱了一会儿,但还是耐着性子同她解释:“天柊谷在天齐国境内,谷内弟子皆为医修,各个医术超绝,其谷中第二代传人更是修成大道,位列仙班,楚客桓便是天柊谷第三十四代传人,也是如今天柊谷的谷主,他的天赋能力并不输第二代传人,故而人称小医仙,昨日为你号脉的就是他,他不可能看错。”
这样说起来,她没有灵根便是铁定的事实了。
没有灵根不能修行,可是她不仅修行,还已经是金丹巅峰之境,这又如何解释呢?
过分费脑筋的事情,倾梧懒得想,况且又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结果的事情。
她嘿嘿一笑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虽然没有灵根,但也的确是修士,这是不争的事实,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或许我就是例外呢,毕竟师父说过,我可是修行奇才呢!”
云迦见她并不在这个问题上苦恼思虑,反而十分乐观豁达,想来,倒是自己过于纠结执迷了。
这毕竟是他人之事,亦是隐私,云迦认为,自己不该参与过多。
于是笑笑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枚固元丹你稍后服下,是楚谷主给的,昨日对抗妖物,损伤许多灵力,固元丹对恢复灵力有好处。”
倾梧接过,扔到嘴里吞了下去。
云迦去一旁拿好自己的赤云枪,道:“既然你已无事,我便离开了。”
倾梧连忙叫住她,“云迦道友,你接下来要去何处?方便带我一起吗?我一人下山,漫无目的,接下来也不知该去何处,如果你能带我一起就好了。”
云迦思虑了一下,却摇摇头:“我此次是要入幽冥谷找寻弥罗石,谷中有诸多大妖,危险重重,所以无法带你一起。”
“幽冥谷?你也要去幽冥谷?”
云迦:“你听说过幽冥谷?”
倾梧点头,“曾听师父说起过,那日初来客栈时,也听人议论过此事,说是南黎皇广为招募修士进入谷中寻找弥罗石,我对此倒是不感兴趣,但若云迦道友要去,我可以帮你一起找啊,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带我一起吧,我说好了要报答你,就一定做到,既然你说谷中危险重重,那你一个人怎么行,有我在,遇到危险,我们可以互相照应。”
云迦想起她那耗损灵力便会睡过去的毛病,也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一下,或许,也不是非要“互相照应”不可呢。
但她没开口说出,倾梧却已自行领会,“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没事,我这里有师父专门为我研制的灵丹,服下它,我便不会轻易睡去的。”
5. 幽冥谷
南黎国与大融的交界有一处山谷,七月半,子时刚到,天空没有星月,此地漆黑如泼墨。
在看不见前路的深夜里,倾梧与云迦一起走了许久的夜路。
附近鸟兽都极有默契的老老实实蹲在巢穴中不出来。
因此交界之地又显得格外寂静,以至于有几分诡异。
“云迦姐姐,为何我们一路行来并未遇到什么人,不是说这一日会有很多修士进入幽冥谷吗?”
云迦这一路格外沉默,因始终都处于戒备之中,并未顾得上多说话。
听到倾梧问,她才小声低语,“大部分修士都会选择用法器或符咒隐去身形,所以,我们才没在明面上遇到什么人。”
“为何要隐去身形?”
“要进入谷中找寻灵宝,便都是竞争关系,这一路上若遇到人,难免会有争斗,毕竟少一个人,便是少一个竞争对手,在入谷之前,很多人都不愿消耗灵力,故而选择此种方式前往。”
倾梧听懂了,并且十分认可这种做法,她点点头道:“那我们为何不隐去身形呢?”
云迦回头瞧了她一眼,夜色中,只隐约能看到她那张白嫩脸蛋的轮廓,看不清五官,“我穷,没钱买符,也买不起法器。”
倾梧听后挠挠耳朵,尴尬说道:“好吧,我也很穷,你说的那些,我也买不起。”
云迦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问道:“你很穷吗?可你在嘉福客栈住的是天号房。”
她这么一问倒是给倾梧问的有些耳热,半晌,才嘿嘿尬笑两声,解释道:“我下山,师父只给了我很少银两,我几乎都拿来住客栈了。我想着毕竟是人生中第一次住客栈,当然要好好享受一下,所以就……”
越说到最后越是心虚,声音也就越小。
云迦听后笑着摇摇头,心想,她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两人交谈着,忽然感觉到一股劲风从后袭来,云迦全身戒备,提起赤云枪便准备迎战,后面那人许是瞧出她的战意,为避免被刺伤,急忙开口道:“道友是我,楚客桓。”
闻言,云迦和倾梧一起停步。
楚客桓收回隐身符咒,现身而出。
云迦:“楚谷主?你也是要去幽冥谷的?”
楚客桓:“是啊,想去里面找些药材,谷中灵宝无数,怎好错过这一年一次现世的机会。”
云迦听后点头,不欲与他多谈,准备要走时,楚客桓却将目光落到一旁的倾梧身上。
“这不就是那位没有灵根却能修行的奇人么?”
倾梧见他在说自己,倒也不回避什么,反而大大方方笑着回应道:“是我,我叫倾梧,楚谷主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奇人奇人的叫,不太好听。”
楚客桓被她逗笑了,噗嗤一乐道:“好,倾梧道友,既然你们也要去幽冥谷,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如何?”
云迦和倾梧都盯着他看没说话。
楚客桓想了想又说:“我是医修,万一你们在谷中受个伤中个毒什么的,我也可以为你们医治。”
倾梧:“那楚谷主的交换条件呢?是想让我们保护你?”
虽然他确实是如此想的,但也没想过这话会被她直接说出来,楚客桓一时微愣,笑了下说:“倾梧道友可真是直白。”
倾梧笑的天真无邪的模样,“直白点很好啊。”
楚客桓:“确实很好,我喜欢倾梧道友的直白。”
“那既然我们是队友,楚谷主的隐身符可以给我们两人一人一张吗?”
云迦在想要不要提醒她一下,他们毕竟不相熟,这样第一次见面就和人家要东西属实不好,但她话未出口,楚客桓便已经大方的将隐身符拿了出来。
“既是队友,两张隐身符算什么,来,给你们。”
倾梧高兴接过,将另一张递给云迦,“楚谷主真是好人,待进入谷中,你就跟在我身后,遇到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她站在楚谷主面前,单从身形上看,就如同老鹰与小麻雀。
你听说过遇到危险,小麻雀张开翅膀将老鹰护在怀中的吗?
这话说出口,实在很有违和感。
身为医修大多武力值不行,楚客桓也不例外,但他与其他医修不同的地方时,他敢于面对自己的缺点,所以从不避讳。
“那我便听倾梧道友的,待遇到危险,一定乖乖躲在你身后,绝不给你添麻烦。”
倾梧笑嘻嘻的,连应两声:“嗯嗯。”
后面的路因为有了楚客桓给的隐身符,云迦也不用那么戒备,三人一边赶路一边低声聊天。
楚客桓:“此次进谷,两位道友可想过要找些什么宝贝?”
倾梧闻言先说:“我是跟着云迦姐姐来长见识的,至于能得到什么宝贝,全凭机缘。”
云迦:“我来寻弥罗石。”
楚客桓听后很惊讶,“你找弥罗石是为了献给南黎皇?”
云迦听后眉头蹙紧,淡淡道:“我不喜欢献这个字,你可以当作我是为了跟他换取《十四部天罡书》。”
楚客桓:“那确实是一本兵家至宝,你习枪术,若能得此宝典,习得这书中的功法要诀,想必修为会有很大进益,只不过……你二人一个习枪,一个习剑,这样的好宝贝,若到手,该分给谁啊?”
倾梧:“先声明,我此次进谷,绝不是为了得到任何宝贝,你说的那个什么书,我听都没听过,也不稀罕,楚谷主,你这话,可大有挑拨离间之嫌哦……”
楚客桓尴尬了一下,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我绝没有此意,只是刚刚欠缺考虑,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了而已,怪我怪我。”
云迦倒也并没有因为楚客桓的一句话而怀疑倾梧的动机,先不说这两日的相处,已让她对倾梧有基本的了解,就说她那称为神明之剑的太一剑法,这样的天下第一剑法她都习得,又怎么会稀罕这什么兵家宝典呢。
云迦笑了声说道:“倾梧确实不需要《十四部天罡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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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部天罡书》也可说是稀世珍宝般的存在了,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修士冒着生命危险进谷,就是为了找到弥罗石再到南黎皇那换取这本书。
楚客桓其实很好奇,为何别人打破头都在争抢的东西,而习剑术的倾梧却不稀罕也不需要,这个疑惑,在进入谷中之后,他才得到答案。
当然,这是后话。
不知不觉,三人已到达目的地。
越靠近交界处的山谷便越能感觉到此地诡异的静谧。
倾梧站在山崖边向谷中张望,以法眼去看,隐约能看到谷中隐有微蓝色的气浪流动。
她好奇问:“那便是结界吗?”
云迦是第一次来,对此地也不了解,倒是楚客桓已经来过两次,比二人有经验的多,他点头道了一声:“是。”
倾梧搓搓手,跺跺脚,“好紧张好紧张,下面的妖怪都长什么样子啊?有没有毛茸茸比较可爱一点的?”
听了她的话,楚客桓不禁想起前两次来幽冥谷见到的妖物,顿时胆寒,浑身一抖,干笑着道:“毛茸茸的我没见到过,血盆大口,一口一个人头的我倒是见过两次。”
倾梧嫌弃皱眉:“咦~~~~”
云迦:“我们抓紧时间下去吧。”
倾梧:“怎么下去,直接跳吗?”
她话刚一说完,云迦便抓着她的手腕直接跳了下去,而后便听见彻长的尖叫声久久不散。
山谷之间疾风穿插流动,倾梧尖叫声被一口冷风堵了回去,她打了个嗝,而后便紧紧闭上了嘴巴。
到底是修行之人,即便再紧张,再没有经验,也能在紧要时刻镇定精神。
当她全神贯注感受着身体穿梭的速度时,便重新夺回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她右手持剑,抵住风浪,待到达山谷中间的位置时,已能清楚的看到结界,这便就是她之前看到的微蓝色的气浪。
无需用任何功法打开结界,他们就这样毫无阻碍的穿过结界进入到了幽冥谷中。
一落地,倾梧便被眼前宛如仙境般的一幕给震惊到了。
绿意盎然的草地,各色花朵竞相绽放,树木挺拔高大,河水清澈见底,就连空气都别样清新。
倾梧:“不是说幽冥谷是很危险很可怕的地方吗?可这里明明很美啊。”
楚客桓上前一步摇头道:“美并不代表不危险,幽冥谷是一个向下的空间,一共分三重,第一重为妖界,二重是魂界,三重乃是虚弥界。”
“妖界不用我多说,你们都知道是妖物所在之地,而魂界则是世间所有生灵的亡魂找不到投生之处才会聚集到此,至于虚弥界,那一处是没有任何生命的空间,据说千万年来,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入内,也无人知晓其中如何。”
倾梧听到后一副长见识了的模样,“我以为幽冥谷只有妖物,却不曾想还有三重界。”
云迦:“你能这样认为也不奇怪,毕竟世人提到幽冥谷,只提妖物,是因为多数人只敢来这一重界。”
6. 长孙沅昊
不知为何,听他们说完,倾梧反而对那从无人到访的虚弥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心中隐隐有一些憧憬与向往,恨不能立刻便去探一探,闯一闯。
可理智又让她迅速清醒。
千万年来都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入内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
她可真是敢想。
……
自入幽冥谷后,一切都还很正常,并无倾梧想象中的那般危险,至少眼下是如此的。
几人在谷中缓慢前行,听到楚客桓说:“这幽冥谷中妖物不知凡几,且实力不容小觑,接下来我们要小心为好,决不能掉以轻心。”
“这么胆小怯懦,还来这幽冥谷凑什么热闹,不如为了保命趁早滚出去。”
这声音是从三人后方传来的,说话之人是个少年郎君,一身昂贵锦衣,手中摆弄着一支紫竹洞箫,他身边跟着两个修为高深的修士,那两人一左一右排开,将他护在中间。
态度如此嚣张,言语满是讥讽,倾梧见了直皱眉,“这人是谁啊?这么讨厌?”
楚客桓冷哼一声,言语间也充满着不屑,“南黎国最大的修行世家,长孙家族家主最小的孙子长孙沅昊。这人仗着自己的家族势力,蛮横惯了,从不将人放在眼里,你瞧见他身边那两个修士没?据说他们都是合体期以上境界,这两人就是专门保护他的。”
倾梧“切”了声,想说点什么,一转头却瞧见云迦紧握拳头,眼神死死盯着那个长孙沅昊,恨不能将他整个人盯出一个窟窿来,云迦身上蒸腾起的怒意太过凶猛,致使赤云枪也在隐隐嗡鸣,甚至要挣脱主人的束缚冲上去刺穿那个少年。
她也不清楚云迦和那个人之前有过什么样的仇恨,但此时此刻,却不是报仇的最佳时机,先不说那人身边有两个高人保护,单说在这幽冥谷中,随时都会有妖物出没,危险便也会悄然降临。
倾梧悄悄抓了下云迦的手腕,小声问:“云迦姐姐,你怎么了?”
她的一句话唤回了云迦的一分理智,只见云迦猩红着眼,微微摇头后,硬逼着自己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原本还一片祥和,绿意盎然之地,忽然被灰黑烟雾笼罩,那烟雾隐约间还带着一股腥臭味。
倾梧最怕这难闻的气味,一瞬间勾起她在桑榆山上不好的回忆,差点要哕时,听到楚客桓急忙说道:“快闭气,是毒瘴。”
言罢,他赶紧拿出三枚避毒丹,自己服下一颗,另外两颗给倾梧和云迦,“快服下,此丹可暂时化解毒性。”
毒瘴一出,附近必定有妖物作祟,在此之人都各自警觉起来,倾梧和云迦持法器在前,楚客桓也按之前所说,乖乖躲在两人身后。
长孙沅昊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仍旧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只因他有倚仗,不仅是那两名修为高深的侍卫,更是因为随身带着的无数灵宝法器。
这一时,又有多名修士随机落入此地,见此毒瘴蔓延,不由暗骂一声“真倒霉!”。服下避毒丹,小心警惕的盯着四周。
风逐渐猛烈,树叶沙沙作响如恶鬼低鸣,尘土四下飞扬,让人睁不开眼睛,就在这视线受阻之时,忽然听到四周响起“嘶嘶”声,不止一处,声音庞杂。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是蛇,好多蛇。”
大家费力睁开眼,果然见到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蛇将他们这些人包围住。
云迦小声提醒倾梧,“警惕些,主角还没登场。”
后面有修士扔出几张烈火符,符咒飞出落地的瞬间,便形成火圈将那些蛇挡在外面,这些蛇对此虽有忌惮,但也只是不再往前,却并未离开,仍旧对他们虎视眈眈。
倾梧抬头环顾四周,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蛇啊!”
云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前方一棵千年老槐树的树干上,一条巨蛇盘在上面,身量之大,吞下他们在场所有人怕是都填不饱它的肚子。
那巨蛇也发现她们正在盯着它看,竟直直的奔着她们而来。
倾梧见此迅速拿出三枚灵石,向着身后地面一撒,三枚灵石便落于卦位之上,她口中念念有词,手上快速掐诀,一个简单的守护阵法便将楚客桓护在其中,“你在里面待好别乱动,待我们先解决了这妖物。”
说罢她持剑上前与云迦一起迎战。
在那巨蛇发起攻击之时,那些小蛇也不再忌惮火圈,竟都越过火圈全部冲了上来。
长孙沅昊身边的两名修士目的只为护着主子,有蛇攻击时便出手解决,其他时候只在一旁当个看客。
其他修士见烈火符已不再管用,便都各自持法器砍杀起来。
这一时小蛇们都去攻击其他人,倒是这只巨蛇专门盯上了她和云迦。
倾梧飞身跃起,挽起一个剑花飞刺,但那巨蛇很是灵敏,竟快速闪过,让她刺了个空。
身后楚客桓还不忘提醒她们,“小心别被它咬到,这蛇有剧毒,要是被它咬上一口,就没命了。”
他话音一落,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倾梧回头一看,只见一名修士被一只蛇咬住了大腿,血液呈黑色从伤口处流出,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人竟然化成了一滩血水!
残忍恐怖至极,令人不忍直视,倾梧狠闭了下眼睛。
“害怕了小妹妹?我见你生的漂亮,不如心甘情愿将这张脸皮给我,我便给你一个痛快可好?”
面前的巨蛇竟在这时化身成为一个美艳的女妖,她微微笑着,露出两颗尖牙,舌尖扫过牙齿,笑的阴森可怖。
倾梧不怒反笑,“那可不行,我怕疼的很,不如将你这一身蛇皮剥给我,我可以拿了去换银两。”
话落,她提剑刺出,与这妖物缠斗在一起,云迦在旁协助,两人一妖一时斗的昏天黑地。
那些小蛇已经被其他修士和长孙沅昊的人解决的差不多,修士们见这大妖只盯准倾梧和云迦两人,便都找个机会悄悄遛了,倒是长孙沅昊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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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只是双臂环胸,站在那里看热闹。
楚客桓见此唾弃至极,“你们不出手帮忙,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
长孙沅昊斜觑他一眼,讥笑道:“她们生或死与我有何干系,我为何要帮?”
也是,他们长孙家族惯来如此,自己利益高挂,从不顾他人死活,他就多余问。
这妖物不停变换形态,一时现原形,一时又化身成人,有来有回,和倾梧云迦二人斗了许久,但她妖力并不算高深,倾梧这一时抓准破绽,一个束妖阵将它困在其中,云迦见此提枪去刺,两人配合默契,终于这妖物被云迦的赤云枪扎中要害,一击而亡。
蛇妖化作一滩腥臭浓血,血液之间躺着一枚妖丹,云迦将其拾起,同倾梧商议后,决定将它送给楚客桓。
倾梧走过去,挥手将楚客桓的阵法解除。
楚客桓松了口气,“总算解决了,二位辛苦,这两枚固元丹你们服下。”
两人也不再过多客气,直接接过服下,云迦将妖丹递到楚客桓面前,“妖丹是上好的药材,我和倾梧都不喜用它来提升修为,故而商议后决定送给你,也算感谢你赠予我们的丹药。”
楚客桓倒显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我给你们丹药,也是为了让你们保护我,这妖丹,我怎么好意思收下。”
倾梧笑着劝他,“你快收了吧,我们要它也无用,既然是队友就别客气,之后的路,我们还要继续互相帮助呢!”
听此,楚客桓便也不再客气,正要接过妖丹之时,身后突然传来长孙沅昊的声音。
“你们将这妖丹给我。”
闻声,几人一齐转身看向身后的三人,目光最终聚集在长孙沅昊身上。
倾梧见云迦一看到长孙沅昊便杀意爆棚,她思索片刻后,上前一步将云迦挡在身后,“你说要我们将妖丹给你,可是要用什么东西来换?”
那长孙沅昊听后冷笑一声,“你说换?我们长孙家想要得到的东西,从不交换,你们若识相,就乖乖主动献上,否则,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倾梧忍了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弯腰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喂,两个木头桩子,你们主子是不是小时候得过什么疾病烧坏了脑子?怎么如此不正常?”
长孙沅昊一听愤怒至极,“你竟敢骂我脑子不正常?”
楚客桓只道倾梧道友是个直白的姑娘,不成想竟直白如此,一时也憋不住想笑,他早就想说这长孙沅昊脑子不好,没想到竟被倾梧先说了出来。
“不然呢?南黎皇想得到什么东西尚且还要用无数珍贵法宝交换,你却张口就让人给你,若不是脑子不好,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嫌自己命太长!”
长孙沅昊:“你们还愣着干嘛?去给我杀了他们!”
那两名修士得令而动,倾梧快速朝他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今天算你命大,我们还有大事要做,不跟你玩喽猪脑子!”
7. 狗妖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个大活人就从长孙沅昊的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人呢?”长孙沅昊气愤上前质问他身边的两名修士。
其中一名修士道:“是他们趁我们不注意,布下了传送阵,眼下应该很难寻了。”
长孙沅昊听后更加气急,抬手便是一个耳光,“两个废物,我要你们有何用!”
对于他来说,一个低阶妖物的妖丹并不重要,他只是无法接受有人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拒绝他,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日后遇见那三人,尤其是那个骂他脑子不正常的死丫头,一定要折磨到他们跪地求饶,再将他们一个个杀掉,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
在十里之外的一个河边,倾梧三人刚从传送阵法中出来。
云迦问:“你似乎懂得很多阵法,是布阵高手?”
倾梧听后连忙摇头,笑着说:“不不不,高手远远称不上,只是略懂一些皮毛,若说高手,我师父或许算得上是吧。”
楚客桓便好奇,“你师父是谁?能培养出你这样厉害的徒弟,在修行界应该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吧?”
“楚谷主,你要夸我,也不用这么迂回吧?”
楚客桓嘿嘿笑,“被你看穿了。”
“我师父不许我在外面提起他的名字,且在我下山时,我们师徒关系便已断了。”
云迦和楚客桓听后都觉诧异,因怎么听都觉得像是被逐出师门的感觉,可偏偏倾梧这般活泼可爱,性格好,人也好,怎么都想不出她被逐出师门的理由。
楚客桓小心翼翼的问:“怎么就断了?”
倾梧不知这两个人已经发散思维,想偏了,只叹气道:“我也不明白,师父收我为徒的那日,便告诉过我,我们只有八年师徒缘分。”
听她这么一说,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看吧,就说如此可爱的小姑娘不可能是犯了大错被逐出师门的,是他们想多了。
三人从传送阵出来,一直在聊天,都未曾注意到,前方有一大片花田,花色品种各样,在月色下争奇斗艳的盛开着。
楚客桓忽然惊喜说道:“是肉骨花。”
说着便向前迅速跑去,云迦一句“当心”还未能说出,便见到在那花丛之中突然蹿出一个妖物,它速度极快,让人未能看清它究竟是个什么妖物。
只听一声尖叫,楚客桓已经被那妖物扑倒在地,云迦情急之下,将赤云枪甩出去挡,那妖物似乎有所防范,并未被伤及分毫,也是这时,妖物俯下身去仔细的嗅楚客桓身上的气味,就在倾梧和云迦纷纷跑上前,准备解救楚客桓时,那妖物竟化作人身,但又未完全化作人身,还留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是……狗妖?”
倾梧暗自嘀咕着,却见云迦已经召回赤云枪准备继续对付那妖物,但在她准备出手时,被倾梧拦了一下,“先别动手,它似乎没想要伤人。”
云迦蹙眉,要挣脱她的阻拦,并气愤说道:“妖物怎么可能不伤人?”
“妖也分善恶,不是所有的妖都有害人之心,它若想害人,此刻的楚谷主早已经没命了。”
这话不假,云迦看着那妖物向后退却的两步,思忖许久,才将赤云枪放下。
楚客桓吓得满身大汗从花丛堆里爬起身,也顾不上摘花了,紧跑几步到两人身后。
那狗妖看上去有些失落的样子,耷拉着耳朵转身看向他们三人,“你们都是人类?这是妖界,你们为何要到这里来?”
倾梧上前一步,笑着回答,“我们要来此地寻些重要的东西,无意打扰,这便继续赶路。”
“可是谷中有很多厉害的大妖,它们不一定都像我这样不伤人,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楚客桓听到“不伤人”三个字,眼睛立即亮起来,此刻也不怕了,凑到倾梧身边,笑着问:“妖友,那个肉骨花是很稀缺的药材,我能摘下它带走吗?”
狗妖一听立刻摇头,“不行,这里的花都是我的朋友,你不能摘走它。”
倾梧拽了下楚客桓的衣袖,悄声说:“这肉骨花虽然稀缺,但别处也未必没有,人家不伤我们,我们也不能为了一朵花去伤它,这实在不是良善之举,不如就算了。”
楚客桓是医者,医者仁心,自然是慈善的。
听了倾梧的话,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点头道:“行吧,那我们再走走看。”
三人准备离开,狗妖盯着楚客桓的背影良久,突然叫住他们道:“要我给你也不是不行,除非你肯帮我一个忙?”
楚客桓一听,立即笑着转身,“什么忙?你说。”
狗妖上前两步,低声道:“你能不能带我出去?我妖力弱,出不去那结界,但只要与人类结契,便能顺利通过结界,去到人间。”
妖物精怪与人类结契,是很古老的传说,在很多年以前,三界之中并未有妖物精怪的说法,这不过是人类赋予那些得到神奇力量动物们的名称而已,而真正能够将它们归属分类的,其实是善知善念与修行法门。
有的动物生来便为恶,修行法门自然也是行恶道。
而有的动物吸食天地精华,经年累月,开启灵智,但并不行恶道。
还有一些,开启灵智后,想要有大的进阶,便会选择与人类结契,走四海八荒,搭救众生,积德行善,最后功德圆满,自会得道成仙。
故而,并非只有人类可以走正道,列仙班,动物也可以。
将所有动物一概称之为害人的妖物,实际上是很不负责任的说法。
只是动物修行非常不易,尤其与人结契这一种,因它们虽开灵智,但却并不能够全然看懂人心复杂,一旦识人不清,与之结契之人是个心思狠辣,没有善知善念之人,如此以来,非但不能对它的修行有任何好处,甚至还有伤及性命之风险。
结契不仅是结缘,更是生死契。
动物精怪以性命为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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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主人结契,替主人挡灾化煞,更要承受因果报应。
只因结契修行是极具风险之事,现今的修行界,已很少再有结契之说。
三人听后都很是不解,楚客桓问道:“这幽冥谷内也算灵气充沛之地,与你修行很有益处,为何要去人间界?”
狗妖垂着头,温吞着答:“我,我要去找人。”
倾梧:“找谁?”
提起那段往事,狗妖似乎很难过,连带着说话的声调都有些低沉,“我曾在人间有一个主人,他将我从小养大,可有一日,他将我带到街上后,他却不见了,我找了他很久,都找不到他,那是我第一次走出家门,我不记得回去的路,从那天起,我就在街上流浪,吃街上没有人要的,坏掉,烂掉的食物,我每一天都会去那条街上等他,可我再也没有等到他,后来,我被人踢打,被其他动物欺负,若不是误打误撞到了妖界,或许我早就没命了,我一直努力修行,就是想再见他一面,我想让他知道我还活着,他的小黑现在已经有自保能力,不会被欺负了,我不想他一直难过。”
听了狗妖的一番话,三人都一时陷入沉默中。
倾梧心思最是柔软,听后竟觉鼻酸。
妖物单纯,善恶都足够纯粹,哪知人心复杂且易变。它怎么会知道,若当年它的主人有心要去寻找它,在它日日都去那条街等候时,主人与它又怎么会一再错过。
那分明就是有意抛弃。
可这样的真相,一时间竟无人愿意戳破。
倾梧:“动物修行,一百年开灵智,两百年修成人身,你的两百年,是他的两世轮回,凡人命短,你如今再去寻他,又怎么寻的到呢?”
狗妖笑着摇头,一脸单纯无害的模样,“不会的,他是修士,是可以长生不老的,不过两百年而已,他一定还在,就算……就算只有一点的可能,我也想去试试。”
这应该是这狗妖的执念了吧,难怪它修行两百年,却还只是个最低阶的妖兽,只因执念太深,无法领悟大道。
倾梧看向云迦和楚客桓,用眼神询问他们的想法,却见楚客桓竟不知何时红了眼眶,在发现倾梧看他时,才低下头擦拭了下眼角。
“你怎么了?”
楚客桓笑了声,摇摇头,“无碍,只是想到我十岁时养的大黄,世人称我为医仙,可我当时却没能救回我的爱犬,如今……罢了,或许也是一段缘分吧,我答应与你结契,带你出谷。”
狗妖见他答应,开心的在原地转圈,而后想起那朵肉骨花,将其摘下后一路小跑着送到楚客桓面前。
修士与妖物结契,要以魂为引,血为线,缔结生死之契约。
结契之时,要心无杂念,叩拜上苍。
当那根旁人看不到的血线将人与妖物相连之时,契约便成,从此,修士与妖气运相结,大道同行。
楚客桓:“我不要你为我挡灾化煞,也无需你承担我的因果,只需要你保持一颗清澈之心,走正途,永远行善积德,终成大道。”
8. 一念即起,一念即死。
倾梧:“小黑,你就这样跟我们走了,你的那些朋友怎么办?就不怕被其他修士摘走了?”
这问题问到了点子上,一时间三人都齐齐看向小黑,等待它的回答,毕竟它方才护花心切的样子可还历历在目呢。
小黑被问的有几分心虚,挠挠耳朵,嘻嘻笑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朋友,我在这幽冥谷里到处躲到处藏,整日居无定所的,哪里来的朋友……”
楚客桓:“那你刚刚为何那样说?”
“嗯……其实……其实是小胡大哥告诉我的,做狗狗的,不能太老实,要多点心眼,所以我就……我就编了个谎,想跟你们做个交易,咳咳……”说完它自己先低下头去,不敢看几人的目光。
倾梧觉得这事还挺有趣,想想便笑起来,云迦见她笑,也跟着弯了下唇角。
而目前最大的“受害者”楚客桓本人,却并未表现出多么气愤,“你小胡大哥是谁?”
小黑:“胡三郎,它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狐妖,但是上一次幽冥谷现世时,它就说要去外面看看,之后我便没再见过它了,如果说在这谷中,谁算是我的朋友,那也只有小胡大哥了。”
这难道就是狐朋狗友的由来么?
倾梧:“小黑,你可知道,狐狸自来以狡猾出名,在民间可没有好评哦,做狗狗的还是要憨厚老实一些,这才不违你们狗狗的本性嘛!”
小黑是个耳根子很软的家伙,听了倾梧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点头说道:“你说的对,那我以后再也不说谎骗人了。”
……
有了小黑的加入,他们就相当于拥有一张活体地图,虽说小黑身为狗妖的道行尚浅,但论对幽冥谷地形的熟悉程度,它说一,旁的妖便没资格说二,毕竟这两百年来,它在幽冥谷妖界之中一直都是居无定所的,只因它修为低,性格又较为软弱,且胆小的很。为了避免被其他妖物欺负,这两百多年,它一直都是东躲西藏的状态,也就间接导致它对妖界非常熟悉。
据小黑所说,云迦想要找的弥罗石是在妖界的最深处,那里有一棵不知生长多少年的古树,树之大之壮可直通天地,在那棵古树的树洞之中,由朝露之水和树木精气相结合而生出的一颗晶石,这颗晶石自带辟邪化煞功效,在古树方圆十几里之内,都没有妖物敢靠近分毫。
“但是我也听说,这颗晶石,它不仅能够辟邪化煞,还有净体淬体以提升修为的功效,是万年难遇的修行至宝,不过这种说法并不是广为流传,我也是偶然得知,真实性无法考据。”小黑又说道。
这样说起来,倒是解释得通,南黎皇为何忽然要广召修士寻这弥罗石,之前他们还疑惑,身为一国之君,身边从不缺少大能修士保护,为何要费尽心力寻这辟邪化煞之物,如此看来,南黎皇兴许是偶然间得知弥罗石的另一功效也未可知。
既然目标明确,现下也有了准确的方向,三人便不再浪费时间,一路由小黑带领着朝谷内深处前行。
妖界的环境实际上比人间界要好上许多。
花草遍地,古木参天。
不似倾梧最初想象的那般阴森恐怖,真实的妖界其实很安静。
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秩序。
倾梧这一路上都在想,若不是因为人类的贪欲,贪图这幽冥谷中的奇珍异宝,冒险进入谷内寻宝,又怎么会徒增那么多的杀戮。
世人皆说妖物可恨,可实际上,真正可恨的是内心的贪念和欲望。
无论是人还是妖,一念即起,一念即死。
真正的对与错,善与恶,或许早已没那么容易分辨。
楚客桓走在倾梧身边,忽然听见她一声短促的叹息,一时有些惊讶。
虽说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倾梧给他的印象就是个涉世未深,单纯懵懂,又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小姑娘。
这忽然之间一声叹息,究竟是为何?
“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还叹上气了?”
云迦方才没注意,现下听楚客桓这样问,一时也将目光移到倾梧身上去。
倾梧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脸,“我叹气了吗?没注意啊。”
嗳?不对,她方才在想什么来着?为何觉得心口有些发闷?还有楚谷主为何说她叹气?她怎么全无印象。
楚客桓疑惑挠头,“是我听错了?你没叹气吗?”
倾梧摇摇头,不知为何,在楚客桓出声询问时,她的大脑便无端空白了一瞬,之前在想的事情全然忘却,就像被人夺走了记忆一般。
这感觉好生诡异。
她有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妖物作祟,但见他们却都正常,且专注赶路,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等再行过一段路,小黑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小声对他们说:“前方不远处的河道里有一条修行了五百年的鲶鱼精,它擅长制造水患,若你们惊动了它,它是会将你们直接传送到汪洋大海中淹死的!”
云迦:“五百年,道行确实不浅,可它既然敢伤人性命,那我今日也要与它拼死一搏。”
小黑拼命摆手,“不不不,千万别伤它性命,它很可怜的。”
“可怜?它怎么可怜了?”倾梧好奇问道
“它曾经生活在人间界羽国相杌小镇的一条河中,那条河原本清澈见底,很适合鱼类虾类生存,可没过两年,民间的一家造纸工坊将污水排入到河道中,那条河被严重污染,鱼和虾死了很多,鲶鱼精的家人也都死光了,只有它活了下来,又在机缘巧合下来到幽冥谷中修行,这些年它只待在那条河道里,从不去人间作恶生非的。”
倾梧明白小黑的意思了,这条鲶鱼精仇恨人类,但它却又有理由如此,毕竟它曾被人类毁掉了生存的家园,就连家人也惨遭横祸,只剩它孤零零一个,这些事情若发生在人类的身上,怕是一定要倾尽所有去报血海深仇。
而鲶鱼精这些年从不出谷作恶,想来已是本性纯良,他们又怎么能去主动招惹!
楚客桓听后思考了很久,“那我们绕路而行?避开它不就可以了吗?”
小黑却又摇头,“不行,西边有虎妖坐镇,东边有熊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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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大妖都有千年道行,若是遇见了,你们打得过吗?”
千年道行?
三人一听都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妖物的千年道行相当于人类修士的大乘境界。
倾梧和云迦两人相互配合或可拼尽全力将其拿下,但……拼尽全力之后呢?
接下来的路不走了吗?
弥罗石不要了吗?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用膝盖想都知道,还是当下的路线最为保险。
云迦此行唯一目的就是弥罗石,此刻她也没那么多耐心细细的去想是否还有其他可能,她将目光定在小黑身上,“既然只有这一条路可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小黑瞥一眼云迦,又看一眼倾梧,最后看向楚客桓,抿着嘴唇,未开口,脸蛋竟先红了起来。
倾梧:“你是有办法的对吧?那你快说啊!”
“就是……就是那条鲶鱼精它眼神不好,几乎是靠气味去感知附近敌情的,所以只需要用一些东西遮掩住你们人类身上的气味,让它以为,你们是妖,应该就可以骗过它了。”
楚客桓一听松口气,“这很简单,我这里有一些花草香料,撒一些在身上不就行了。”
“那不行的,都说了鲶鱼精道行高,且嗅觉灵敏,你说的这种方法,不行。”
云迦气急,“你能不能别卖关子,究竟有什么方法,快说!”
小黑挠挠头,脸蛋又红了一个度,“你们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小黑一溜烟跑远,等再回来时,它已经变回原形,嘴里还叼着一个人类用的夜壶,待跑到三人面前,将夜壶放在地上,它眨巴眨巴眼,抬起前爪碰了碰夜壶的边缘,小声说:“你们用这个就能遮掩住人类的气味儿了。”
倾梧紧蹙秀眉,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问:“这什么呀小黑?”
云迦已经彻底冷了脸,“它的尿。”
倾梧:“?”
楚客桓:“你没开玩笑吧小黑?你让我们……让我们用这个掩盖气味儿?”
小黑耷拉着脑袋,不敢抬起头面对他们,也不敢吭声,但是答案显而易见。
云迦挣扎了一会儿,但想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结识倾梧之前,她对妖物并无善恶的观念,只觉得妖便是妖,见则杀之。
若在以前,她哪还需要如此麻烦,只需要握紧她的赤云枪与之一战便是。
可现在,她受倾梧和小黑的影响,便也无法再对所有妖物暴戾行事。
想到这,云迦首当其冲拎起夜壶,倾梧见了震惊抬头,“云迦姐姐,你……”
云迦看她一眼,态度柔和道:“你本就是陪同我才来到此地,接下来让我一个人前往吧,倾梧妹妹,你回去吧。”
“那怎么行,说了我们是队友,哪能半路抛弃,我做不出这样的事。”
倾梧和云迦不约而同看向楚客桓,听他说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好歹也是男子,该有的担当还是要有的,我也不走。”
9. 又见太一剑
一刻过后,三人一妖重新上路,只是这次他们身上都多了一点难以言说的气味儿。
接下来的路程,倒是安静许多,每个人都把嘴闭的紧紧的,双手捂着鼻子,闭气前行。
一条纯黑色无杂毛的小狗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后面,动动鼻子嗅嗅这个,再嗅嗅那个,半晌,在心里嘀咕,“其实也还好吧……味道很难闻吗?”
被他们如此嫌弃,小黑心里难受,此时此刻,只有它一只狗狗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在往北行不过一里路,就看到小黑说的那条东西向的河道,两边看不到尽头,此刻,看着十分平静,甚至连妖气都捕捉不到……等等……也不是捕捉不到,是他们都捂着鼻子呢,咳……
小黑悄声提醒:“就在前方了,鲶鱼精这些年专注修行,很少化作人形离开河道,待会儿我打头,先探探路,你们随后再过。”
三人点头,表示同意。
小黑说完话,就撒开爪子跑到河道边上,紧接着一个猛子扎进河水里,在里面撒欢的玩,将清澈的水搅浑,里面的小鱼小虾吓得四处逃窜,不过片刻,三人便看见,河水中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缓慢的游向小黑,那黑影随着游动形态,身形在不断变小,最后只剩下一人手臂那么长,到小黑身边时,才听到由那黑影发出来的声音,“小黑,又是你来我这河里洗澡?”
“嘿嘿,鲶鱼大哥,就是我呀,你这边的河水格外清澈,我就喜欢在你这里洗澡。”
那鲶鱼一听,冷哼一声,“我看是因为你去别处,人家不让,还要打你一顿吧!”
“是啊,还是鲶鱼大哥好,不欺负我狗狗妖。”
“你少来。”
小黑在河道中朝三人使眼色,接收到小黑给的信号,由云迦打头,三人悄默默的准备过河,这时,河中的鲶鱼精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仔细嗅一嗅,疑惑问:“小黑,是不是还有别的妖在?”
三人一听立即停下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楚客桓拼命给小黑使眼色,让它自己想措辞骗过鲶鱼精。
小黑也是个机灵的狗妖,想都没想,张口就来,“啊,我新结识了三个同类朋友,它们道行低,不敢在妖界乱跑,是听我说,鲶鱼大哥人很好,从不欺负道行低的精怪,所以今日就随我一起来戏耍,鲶鱼大哥若是不喜欢,我们这就离开,不打扰您修炼。”
鲶鱼精一时没应声,似乎还觉得哪里不对劲,“小黑,不是我说,你这三个朋友,平日里也和你一样不爱干净,怎么一身的尿骚味?”
听此,三人下意识低头仔细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云迦和楚客桓只是皱紧了眉头,倾梧却差点吐出来,好在她反应快,死死的捂住嘴,抬头望天,努力把那股恶心劲儿压下去。
好吧,她现在明白了,这次下山,最大的考验就是要忍得住恶心。
倾梧此刻心中有痛,眼中无泪。
正在大家都各怀心思时,上方世界突然一道白光直直的射下来,还未待几人反应过来,只听那鲶鱼精说:“是我的雷劫,小黑快带着他们离开。”
动物与人类修行都需要渡雷劫,只因这是逆行天道之举,需要经受一些惩罚与考验,但又有些不同,是因为人类只需要经历一场雷劫,而动物,却会在不同时期,经历多场雷劫。
所以说,动物修行实际上是比人类要困难许多的事情。
听小黑说,这鲶鱼精已经有五百年道行,一百年开灵智,二百年修人身,这前两百年,不出意外,上苍都会降下雷劫以惩戒或考验,到五百年时,因道行高,道心坚定纯粹,往往比前两次,要风险小一些。见到雷劫时,三人便都是这般想的。
小黑听到此处,对三人说:“那我们快离开这里,不要打扰鲶鱼大哥渡雷劫。”
他们三人正准备渡河时,天上又一道雷落下,这次直接击在鲶鱼精身上,只听身后一声惨叫,再转头看去时,那鲶鱼精喷出的血已经将河水染红。
小黑此刻已顾不得他们三人,它变成人身快速奔向鲶鱼精,“鲶鱼大哥你怎么了?你不是有五百年道行吗?为何这道雷会让你伤的这么重?”
鲶鱼精在它说完这句话时,也化作人身,它的人身是个着黑袍的中年男子,身材矮胖,还瞎了双眼,小黑近身搀扶它时,听见它说:“不知怎的,自十五年前,幽冥谷第一次现世于人间,这妖界灵气便很不稳定,未开灵智的难以修炼,开了灵智的,又总是被一股无形的怨气纠缠,前些天,我听到豹妖要去人间作恶,我拦住它,想要劝说一番,动物修行不易,我们又不以人类为食,本不相干,何苦招惹,最后还要遭受那天谴,可它不听,与我打了一架,它的道行本不在我之上,可不知为何,那一日它却很凶猛,简直戾气横生,我被它重伤,没能拦住它。”
小黑一听,担心极了,它与鲶鱼精虽然算不得什么朋友,但在妖界,不欺负它的妖很少,鲶鱼精算一个,它已经修行了五百年,两次雷劫都挺过来了,若这一次,因为身体有伤而命陨……想想,便觉心痛。
倾梧在旁听得直皱眉头。
又是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幽冥谷会在那时现世,又为何妖界一众妖物会被无形的怨气纠缠?
自从倾梧下山后,已经听到过多次和十五年前有关的事情,让她无法不多想。
这时,上方界云层翻涌,正在酝酿第三道雷。
鲶鱼精用力将小黑一推,吼道:“你快走,带着那些人类离开这里!”
人类?
它已经知道他们是人类了?
小黑一时愣怔,“鲶鱼大哥,我……”
“别解释,我若连他们是人类都感知不到,这五百年也就白修行了。”
小黑:“鲶鱼大哥,你既然知道他们是人类,为何还要我带他们走,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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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恨人类了吗?”
“我是恨人类,但我恨的是那些让我家人无辜惨死的人类,若我也滥杀无辜,岂不和那些人一样可恶,这些年我之所以放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人类太过贪婪,总想到谷中寻宝,这谷内并不全是你我这样善恶分明的妖,若以我一妖之“恶”能拦住他们前往,少生杀戮,这也算是功德一件。”
小黑也是一个心软的妖,听到鲶鱼精这样说,眼泪成串的落下来,一时又是惭愧又是心痛。
眼看着那第三道雷已要落下,小黑狠狠心,一咬牙,回头对楚客桓说:“对不起,主人,我不能随你一起出谷,但还是求你能帮我找到我从前的主人,你我已经结契,我会用意念传达给你他的模样,姓名和过往,若你寻到他,只管告诉他,我过得很好。”
楚客桓也看明白小黑要做什么,虽说他与小黑相识短暂,并无深厚情谊,但小黑心性纯善,他也不忍见小黑这样去送死。
于是劝说道:“小黑,以你之力,无法替它抵挡这道天雷,不过是白白丢掉一条性命。”
小黑看上去心意已决,并不听楚客桓说什么,而是坚定的站在了鲶鱼精身前。
楚客桓见此,重重叹息一声,竟也不管不顾跑了过去。
在天雷落下之时,有两道缥缈如仙的身影迅速掠过,倾梧召唤出命剑灵彻,云迦手握赤云枪,两人一左一右冲上前去,与那天雷对击,天雷似乎察觉到有人力与它对抗,它并不似之前那般,落到实处即刻散去,而是源源不断的输送其威力。
云迦与倾梧,俱是满头大汗,嘴角有血。
楚客桓虽然武力值低,但修为不差,他见两人灵力在不断消耗,没有任何犹豫,出手将自己的灵力向两人输送,小黑和受伤的鲶鱼精见此也照做。
可在天雷的威力面前,他们的一切努力,似乎都是徒劳。
敢违逆反抗它的人,就该被毁灭除掉。
倾梧转头看到云迦苦撑的模样,想到此次来幽冥谷,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若非有他们这些人和妖的羁绊,想必现下,她已经要达成心愿了才是。
“云迦姐姐,若待会儿我睡着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云迦看向她,想到她之前说的,灵力耗损就会睡着的事情,“可你不是说,有你师父给的灵丹,不会有事吗?”
“是啊,可我也不知道,若是灵力耗损的太过严重,灵丹是否还会管用。”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要斩天雷呢!
云迦还未能想清楚她话中含义时,只见灵彻剑已升至半空,倾梧闭目口念剑诀,随她抬眼的瞬间,那道天雷旁,又降下另一道雷,灵彻剑变大至数倍,剑身透明,雷纹环身 。
“那是……是太一剑吗?”
楚客桓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个没有灵根的人,能够修行已经是天下奇闻,可她不仅能够修行,竟还能使出……太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