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和祖宗联系上了》
1. 第 1 章
王谢第一次认识王子怀的时候,是在一天下午。
那天她穿越不满一个月,身上已经不剩几个铜板了,把整个老宅翻找了遍,才发现这么一块玉佩。
玉佩质地圆润,看着清透,上面的雕工也极为难得,想来当掉后应该会有不菲的银钱。
穿越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这么穷的时候。“家徒四壁”这四个字,当真是写实的。她醒来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风吹进来走的都不是窗户,是墙上的破洞。
仅剩的家具只有木板拼成的床和桌椅,但凡值点钱的都已经被卖了干净。
本以为这么大的宅院,把里面的花草异石卖了也行,可谁知道除了几个卖不出去的树桩,就只剩下门前不能砍的梧桐,听说那有着几百年的树龄,砍了会影响福运。
原本她是不信的,可是既然都有了穿越这回事,她也姑且相信。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家业是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她每天住在这里,都担心这风能吹垮房顶。
如今找到这玉佩,事情总算有了转机。就是一点让她有些犹豫不决,她找到玉佩的时候,装着玉佩的盒子里还放了一张纸条,上面被人用墨笔写了几个大字:“当玉佩的人一辈子没有钱!”
也不知道写字的人是谁,竟然对她精准拿捏。
于是这天下午,她盯着玉佩看了许久,从长满杂草的院墙上随意揪了一朵摇摆的小花,一边扯着花瓣一边念叨。
“当了吧。”
“不当。”
“当了吧!”
“不当。”
最后只剩下了一片花瓣,晃晃悠悠的要落不落,此时只剩下“当”还没有说。王谢暗自心喜,心道果然还是要顺应天意。她长舒一口气,按住自己跳动不已的心,将柔嫩的花瓣捏在掌心,只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一切终将柳暗花明。
可这时候一直安静的玉佩忽然出声了,吓得王谢浑身一抖,差点没把玉佩摔了下去。
玉佩里面传来年纪不大的少年声音,对方显然十分好奇,声音中带着雀跃和小心,仔细听还能听到对方的紧张的呼吸:“是人吗?”
她没应,退后了三步,心里默念科学。也不知这玉佩什么时候成的精,怪不得能藏在这老宅里这么久了都没有被人发现。
玉佩也不管她是不是拒绝交流,见一开始的问题没有回答,又继续问道:“是神仙吗?”
王谢还是没有说话,她看着玉佩的目光更加小心,同时也屏住了呼吸。只是心中多了几分怀疑,对面难道不是精怪,看不到这里?
最后对面安静了不知多久,似乎是有些忐忑,不怎么安心,但还是壮着胆子问道:“总不能是鬼吧?别吓我,我胆子很大的。”
这时候,王谢有些确定,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这不就是古代版的电话吗?都已经能穿越了,也没有说不可以出现这种道具。
她接受得很快,只是想到对面的少年,心中又觉好笑,本想顺着对方的话假扮鬼怪吓一吓对方,可末了还是开口道:“我不是鬼,我是神仙。”
说这话的时候她想着也不知道对面是谁,总不会就信了自己这么拙劣的谎言。
然后她就听到对面语气中带着惊喜:“真的是神仙哎!”
王谢一顿,心说了抱歉,失误,失误,她也没想到对面这么好骗。
也不知对面是怎么想的,听到是神仙的时候还有点高兴,可很快他的惊喜很快便变成了担忧:“可我这辈子也没做什么名动天下的好事啊?”
王谢想,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只是对面的操作永远在她的意料之外,对方很顺畅地转换了思路,疑惑地说道:“难道是我犯了重罪,前来惩罚我的??”
“其实……”
王谢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已经掰着手指把自己从小到大犯的错数了一遍。
“我小时候摘了我娘养的牡丹,但娘已经原谅我了。”
“偷娘的胭脂给爹脸上画王八,这个我爹已经打过了!!!”
“难道是给爹衣服上撒辣椒粉,我已经在心里道歉了!”
对面左思右想,愣是找不出什么危害黎民社稷的重罪来。
王谢本来还想解释,可这时候她没有澄清,而是选择听下去,给无聊的人生一点调剂。
“继续,你最近一定做了坏事,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
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酷无情,心里却在想着对面的反应。
也不知道对方得知真相后会不会恼羞成怒,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她还可以继续假扮。反正一开始认错的是他,又不是自己。
说服自己之后一切变得心安理得,她听着对面几分懊恼,而后仿佛下定了决心,深深呼气。
“我今天翻墙出去玩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发闷,情绪低落,仿佛自己十恶不赦。
“这样啊。”王谢了然,“没闹出什么乱子吧?”
“没有,只是读书闷得慌,想出去散散心。”
看来是家里管得太严,让他起了逆反心。
但想到他之前的“丰功伟绩”,好像管得严也不能全是家里的问题。
“但你总不能因为这个就罚我吧?”对面十分不服气。
“我的确不会罚你。”王谢这时候才揭开真相,她也有些好奇对面的反应,故意压低了语气,在这四面无人的环境下,竟平生生多了一股阴恻恻来。
对面的人听着王谢一字一句,恍若一道道重击敲在他的心里,她说道:“因为我是人,不是神仙。”
“等等,等一下!”对面又急又气,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那你怎么会到我的玉佩里?”
能在玉佩里发出声音,又怎么不是神仙鬼魅,这让他难以置信!
王谢表示理解,毕竟谁遇见了玉佩会说话这种事,都会先怀疑。尤其他说了自己一堆黑历史,更是想让这段记忆过去。如果不是两人现在没有面对面,只怕对面能原地红温。
可她是王谢,有足够的冷漠无情,所以她只是敲了敲玉佩,冷静说道:“应该是玉佩让我们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对面很久没有出声,仿佛是在抓耳挠腮,想着该怎么转移话题,最好是让刚才的对话混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终于磨磨蹭蹭地又发出了声音:“喂,我叫王子怀,你是谁啊?”
虽然只是个简简单单的问题,但是让王谢瞬间提起了心,她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姓王?”
“是啊,我姓王,我家可是十里八乡的大户!”王子怀用的是十分骄傲的语气,分外骄矜。
“不过你怎么这么问?”
王子怀听着有些不服气,明明王家是大户人家,可王谢的语气,听着格外嫌弃。
王谢脑海里过了千百遍,语气却若无其事,十分镇定:“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姓挺大众的。”
纵然还不理解王谢口中的“大众”是什么含义,但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词,王子怀生气:“你说我的姓大众,那你姓什么?”
王谢则是坦坦荡荡:“我也姓王,叫王谢。”
“……是挺大众的,这么巧都能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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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没有说话,她知道玉佩应该不是巧合,否则不会让他们两个姓王的人遇见。
只是她来这么久了,知道王虽然是大姓,但经营这么久了,到她手里的就一间祖宅,也没什么钱,十天前还是族长的她也愁吃穿。
王子怀没听见她说话,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又问道:“这是我家的家传玉佩,我爹今天才给我的,为什么会传递你的声音?”
“这个嘛,”王谢拖长了声音,“我也不清楚,我现在拿的是我家的家传玉佩。”
“你家的?”王子怀多了几分不可置信。
王谢声音淡淡,打破了他的三观:“应该就是同一块,这点不必怀疑。”
天地间有这样一块神奇的玉佩已经是奇迹,又怎么会恰好一对。
王子怀不信:“说不定我们家传玉佩长得一样呢?”
王谢想了想,反问道:“那这句话你信吗?”
对面沉默,想来已经是认清。
王谢说:“解释起来很简单,你是我的后人,是我把玉佩传给了你。”
要是在以前她也不信,可她现在已经穿越,又怎么会想不到这里,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就这个解释最合理。
王子怀表示不服,争取最后的倔强:“为什么不能你是我的后人?”
“不了吧,”王谢委婉,“我没见着族谱上有你。”
要是她的祖宗这么好骗,她怀疑这一脉早已消失殆尽。
王子怀据理力争:“我还没取字,族谱上说不定不是这个名字,我爹是王友,这个你总该熟悉。”
王谢点头,王友这个名字她熟,就在族谱上,翻开的第一页。
这样一来,之前的猜测被推翻,王谢思考片刻,说道:“所以你是我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
关系一清二楚,说得十分明白。
王子怀十分高兴,因为他证明了自己的祖宗身份。
王谢也十分高兴,因为这证明玉佩起码传了两百年,能卖更多钱。
里面有个会说话的祖宗又怎么样?贫穷可以打败一切。
王子怀还想和王谢说说话,却听见王谢这边的开门声,应当是要出门。
他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只是问道:“我们不多聊会儿吗?”
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神奇的事,他只想多聊聊天。
“不好吧,”王谢随口敷衍,“等下你也别说话了,免得当铺老板吓着了不给钱。”
“等等等等!”第一次遇见这种事,王子怀急了,“这是我们的家传玉佩!”
“就是家传的才贵。”
王子怀不懂,并感到匪夷所思:“我们王家什么时候这么缺钱了?”
他生活在钟鸣鼎食之家,属实不知道什么是缺钱,更遑论卖掉祖传玉佩,这可是会被打死的大罪。
对此王谢若有所思:“说不定就是从您这辈开始呢?祖宗这么顽劣又不好学,故而守不住家业。”
王子怀生气,现学现用,拿起祖宗的身份训诫:“你莫要胡说,我可是你先祖,你要对我恭敬。”
王谢想了想,说:“可先祖都已经长眠,你还活着,我对你太尊敬,你真不会感到膈应?”
这话虽然是诡辩,但对王子怀来说竟然有几分道理。因此他点点头,说那行吧没关系,只要王谢心中有他这个祖宗,一切都行。
王谢说:“好的,小,祖,宗。”
王子怀:“我怀疑你在笑我。”
“哪有的事。”王谢若无其事,把玉佩揣进兜里。
笑就笑了,反正他也没有证据。
2. 第 2 章
玉佩还是没有被当掉,但不是出于王子怀的恳求。
在被拿到当铺的路上,王子怀想尽办法想让王谢回头,但王谢并没有同意。只是王子怀碎碎叨叨,差点引起旁人注意,未免被人当做妖邪,王谢还是歇了当玉佩的打算。
“挺可惜的,”王谢惋惜,“应该能当个上千两呢!”
被她气到的王子怀半天没有说话,应该是躲在别处一个人生闷气。
小祖宗听着就知道应该是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还是第一次遇到王谢这般油盐不进的人,本以为自己是祖宗,王谢就能尊敬点,没想到王谢极为敷衍,让他气极。
“我不当了,你还生气?”王谢拿起玉佩,不明所以。
王子怀那边没有声音,小祖宗暂时还不想理她,王谢也不在意。把玉佩放下,玉石与桌面相接,音色琤琮,清脆悦耳,让另一边的王子怀一个激灵。
他本以为王谢会先道歉,没想到过了好一会儿还没听到后续。心想着王谢该不会就这样走了?不由得有些着急。他屏声静气,细细听着对面的声音。
好在王谢只是把玉佩随手放下,出门的时候又放在了怀里。
微风浮动,树叶沙沙,王子怀听着王谢踩着石阶向前走,脚步不停。
他看向门外,由名匠精雕细琢的小院自然风雅,但没有能被微风一吹就会树叶轻摇的大树,总觉得少了一番意趣。
他听着王谢推开“吱呀”的大门,擦掉手上的灰尘,想象着此时她应该已经走到了街上,左拐三道,右拐两道,路上有野狗狂吠,亦有夏蝉鸣叫。
转了一条街,小贩的叫卖声与人群的交谈声传来,看来这里是市集,想到王谢之前还想着当掉玉佩,他心中有些着急。可他又不敢在人群中大声说话,只得压着嗓子低语:“你不是说不当玉佩了吗?”
听到他声音的王谢有些意外,本以为对方还要僵持更久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主动与自己交流,虽说这声音多少带了埋怨。
她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说道:“说了不卖自然不会卖,可是小祖宗,我还要出来买菜做饭呐。”
对“落魄”这个词一直没有实感的王子怀总算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买菜,做饭,你自己吗?”
王谢习以为常:“当然,这里也没有别人。”
整个王家老宅现在唯一住着的就是她这个前任族长,就连其他亲戚也看不上这破败的宅子,偏偏这地皮又不能卖掉,也无人有那个能力将整座大宅修葺一番,这才让王谢一个人住了这么久。
可王谢的理所当然,对王子怀来说则是不可置信。
他感到自己的世界好像破碎了一角,活了十八年构筑的天地被王谢找了个缝就插了进来,又在边际挖了挖,让他意识到自己尚在井底。
“王家这时候已经没有下人了吗?”
“是啊,”王谢大大方方,并不避讳,“祖上留下的财产,只剩下这座卖不掉的祖宅,值钱的东西早已经卖了出去。”
此如当头棒喝,给了王子怀一个重击。他环视四周,看着自己周围的珐琅青瓷,丝绸锦缎,碎玉珠帘,只感到不可置信:“我王家这么大的家业,居然真败了个干干净净?”
“究竟是哪一代的不肖子孙?我想翻开族谱好好看看,说不定可以查清。”
“这不太好吧?”王谢出言劝阻,语气委婉“败家子也是我祖先,万一你知道后没了这个人,到时候也不知道我还在不在。”
“也是。”王子怀声音闷闷,不怎么高兴。
王谢见他没有继续要求看族谱,悄悄松了一口气。这种放在家里就是个象征意义东西,十天前被她卖给了二叔,包括自己名义上的族长称呼。
那时二叔还准备以势压人,欺负她孤家寡人无人可依。却不料她拿着族谱就开始威胁,要么给钱,要么把族谱卖给隔壁。
见王谢实在不好拿捏,二叔这才放弃。卖的钱她去药店还了债,如今也所剩无几。如今王子怀问起族谱,她才想起这样一个东西。
那时候她只是翻了翻,没怎么在意。如今想来还是要小心,不然小祖宗听到她把族谱卖了,想必会更加生气。
王谢轻轻敲了敲玉佩,又把玉佩放了回去。这里人声嘈杂,不适合和小祖宗交谈。
王子怀明白,这是让他保持安静。他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继续出声,只是人已经躺在了躺椅上,又把玉佩放在耳边,倾听着王谢那边的动静。
比起沉闷的院子,他更喜欢那里的生活气,哪怕只是听见王谢的声音,他都会轻松不少。
王谢这几天已经把周围都熟悉,她绕过人群,走到街角。声音由杂乱吵闹转而渐渐静谧,这里蹲坐着一个卖菜的阿婆,见到王谢过来更是开心。
她这些日子都在这里买菜,与阿婆已经相熟。只要人站在这里,还未开口,阿婆已经熟练地把几株白菜捆好递了过去。
看着明显比旁人多了不少的白菜,王谢抬眸问道:“还是五文?”
“拿着就行。”阿婆不由分说地把菜塞在王谢手里,她的菜她自己乐意。这些天她看得分明,若不是为了特地照顾她这身老骨头,王谢也不会多跑三条街来她这里。
阿婆的手粗糙,指甲缝里还有着新鲜的泥。她身形佝偻,每日挑菜上街已然是不容易。
王谢收了她的菜,但没有急着离开。阿婆拉着她的手,心疼地说:“这么瘦,爹娘看了不得心疼?”
说着她又捞了一个大白萝卜,塞到王谢怀里:“多吃点,阿婆也高兴。”
王谢顺势坐了下来,陪着阿婆聊东聊西。阿婆口中的每一条鸡毛蒜皮都能在王谢这里得到回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谢才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又不经意间把一串铜钱塞在阿婆的菜篓里:“阿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阿婆也善解人意,知道王谢家中不易,便又劝道:“我听说码头那边招工,你能读会写,何不放下身段去那边试试?”
此言一出,还在玉佩另一边的王子怀倏尔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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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王谢回家路上,他才敢低声发问:“你怎么也能出门做工?”
王谢点头:“那是自然,不过是做工,哪怕做官做生意,也不是不可以。”
王子怀没有说话,只是加重了呼吸,显示出他心绪不宁。
猜到王子怀那边地情况应该与她现在不一样,她忽然心血来潮,故意说道:“小祖宗,其实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王子怀瞬间增强警惕,他和王谢认识不久,却已经知道对面的少女性子简直恶劣至极,每次聊天非得逗他生气:“什么事?不是很重要的就不要说了。”
“非常重要,”王谢慢悠悠说道,“其实我是这一届的王家族长,只是因为太年轻,并未掌握实权而已。”
后面的话王子怀已经没有听进去,他猛地跑出去,来到王家主的书房前,使劲将门推开,大声说道:“爹,就让妹妹当家主吧,我问了朋友,她说可以!”
王家主脸色一黑,让人把他揪住按在地,满脸都是无可奈何与痛心:“我王家几代单传,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纨绔,如今还要抛弃自己的责任,愧为吾家子!”
他一挥手,王子怀便被下人强押着带了下去,顺便被罚在祠堂抄写《孝经》。
对此王子怀十分不服气,他坐在祠堂的蒲团上转着毛笔,趁着四周无人和王谢埋怨:“我爹真是个老顽固,你能当族长,我妹妹怎么就不能当家主了,她那么聪明。”
王谢一边切菜,一边听着王子怀那边的声音。
青菜下锅,热油翻滚,水在油中炸开,噼里啪啦如同一小串鞭炮炸开,而后香气蔓延,诱人至极。
她夹了一筷子尝着味道,敷衍应答:“嗯嗯,是的,你说得对,你爹傻X,他不懂。”
“不准说我爹傻,他可是家主!”王子怀先是反驳,又很快泄气,“算了,你对我们这些祖先好像也没什么尊敬。”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王谢能做的事情,他妹妹就不可以。
王谢放下筷子,轻叹一声:“小祖宗,我生活在这里的确幸运,但我的这种幸运在你所处的时间还没有出现,如果你希望你的妹妹可以像我一样,那你可以等。”
“等什么?”王子怀问道。
“等一个改变的契机。”王谢说,“这件事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更别说其中的难处,不是常人可以承受。”
“那我来试试吧,”王子怀舒展了眉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拔着毛笔的笔尖,“如果我现在去做,虽然我妹妹可能还当不了家主,但是到你的那个时间点,你应该也会过得更舒坦些。”
他已经知晓有这样的未来存在,心中也越发肯定:“说不定我就是这个改变的契机!”
王谢应了一声,并没有在意。
小祖宗纵然家世显赫,可也不过是地方豪强,撼动一个时代又谈何容易。她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也不怎么清楚,也不知道这两百年间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小祖宗生活的时代和现在相差巨大。
简直就像是发生了奇迹。
3. 第 3 章
第二天,王谢还在睡觉,便听见耳边嘈杂,吵吵闹闹的,就像是有一万只麻雀在叽叽喳喳。
她闭着眼睛,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耳朵后又转身侧卧,想要避开这烦人的杂音。
可这声音总能找着缝儿,偷偷溜进她的耳朵里。
她浑身怨气,猛地坐起,眼中还带着没化开的困意。偏偏此时玉佩还在发出噪音,对面敲敲打打,一个“在否”说了好几遍,见没有声响还会停下来等一等回应再继续。
王谢看了看窗外,此时公鸡都还没来得及打鸣,她黑着脸把玉佩塞在枕头里,心想着王子怀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讲礼。
现代的时候总是设好几个闹钟都叫不醒,原来只是没遇到这么烦人的而已。
她抓起旁边的玉佩,咬牙切齿,声音多少带了点杀气:“祖宗,这个点天还没亮,您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非得这个点来找我商议?”
外面天色偏暗,明月高悬,还没来得及西落,虫子也还在休息,没有轻鸣。
好不容易得到回应的王子怀有些兴奋,他格外高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准备说给王谢听:“王谢王谢,你终于醒了!我喊了你好久!”
还没等王谢生气,他接着说道:“我刚刚想到了,只要我给你埋点东西你再挖出来,你是不是就有钱了?”
这话不假,且听着可行。
王谢恢复了理智,沉思片刻,而后又提出疑虑:“可是王家的地都已经被翻了几遍,稍微值点钱的好东西都被拿出去卖了,你就算埋了我也拿不到东西。”
“这有什么,”王子怀语气轻快,“我埋在别的地方不就得了,只要你知我知那就没有问题。”
不过这个地方得精挑细选,毕竟物是人非,斗转星移,保不齐他们理解的地方,在两百年间早就失了原貌,难以寻觅。
二人此时一合计,觉得城西的城隍庙边上不错,地方也熟,几百年也没变化,更绝妙的是此时夜黑风高四下无人,他们正好可以行动。
王子怀侃侃而谈,胸有成竹:“你带个铲子过去,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是个银碗,到时候你还可以把银子掰下来直接用,我们一起去,一个挖一个埋,绝对没有问题!”
这听起来好像真没啥问题!只要操作的当,埋得深一点也行,费不了多大力气。
“谢谢。”王谢郑重说道,她的人生本来与王子怀无关,没想到小祖宗对自己没钱的事情这么在意。
事不宜迟,她揉了揉太阳穴,背上一个铲子就出了门,而那边的王子怀也同时动身,带上了银碗,熟练地翻墙出去。
她朝着城隍庙的方向快步走去,耳畔传来王子怀的声音:“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办法帮你?”
“是,”王谢忽然心情大好,对着玉佩说道:“小祖宗真聪明,多亏有你。”
“那是自然!”那边的王子怀乐呵呵的,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我阻止你当玉佩,我总得换点其他东西给你。”
他一开始也没想到王家落魄至此,王谢说不定还要去码头做工。当时他记了下来,又让人去打听,才知道那里的管事不仅凶悍,还让人一天干到晚也没得休息。
本以为工钱会多一点,没想到一月到头也不到一两,简直黑心。
一想到王谢要去那里做工,他便觉得抓心挠肺,可又不想她把玉佩当掉。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能和人畅所欲谈,无所顾忌。
“我给你埋很多钱,你不要去码头做工了好不好?”他带着几分祈求,“我都问了,那里的管事还打人,不适合你。”
王谢按了按印堂穴,第一次感到无奈:“小祖宗,我是去当文书,不是苦力。”
“那也不行,”王子怀想都没想,直接否定,“我是你祖宗,我的话你要听!”
“给你钱我乐意,你有钱了想做别的事我也不管你。”
王谢突然心血来潮,低声问道:“就算我把这些钱撒着玩,你也不介意?”
本以为王子怀会生气,可没想到他只是想了一下,说道:“你这样做,应该也有你的道理。”
这下王谢没有再说话了,她没有想到在这样阶级分明的古代,会有一个人这样相信自己。
城隍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建的,过了几百年的时间仍旧香火鼎盛,王谢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听说城隍有灵,她能侥幸活下来,应当是城隍在阎王爷面前保了她一命。
王谢拿下背上的铁铲,四处敲了敲,这里人来人往,早已把泥土踩实,若真是埋在这里,还得费一番力气。
好在王子怀早已考虑到这一点,他拍着胸脯打了包票,让王谢站在城隍庙的西面,往前走二百步远,等看到一块一人高的大石头就停下,他把银碗埋在了这里。
王谢往前走了二百步,果然看到了他口中所说的巨石,心中不禁感叹还好这石头没人搬了去,否则也不知她要找寻多久。
“挖吧!”那边的王子怀鼓励,“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
王谢心中的期待也被高高提起,她知道王子怀这些年用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能被王子怀称之为“惊喜”的银碗说不定价值连城,却被他如此轻易地送给了自己。
她拿着铲子挖了下去,王子怀在另一头加油打气。为了不伤到宝物,她的力道也很小心。
一铲子没出,应该是埋得深了点,继续继续。
几十铲子没出,应该是地质变迁,几百年了泥土堆厚了点,可以理解。
当挖了半个多时辰,累得气喘吁吁,不仅双臂酸痛,腰上也难以发力,发现已经挖了半人高时,王谢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你确定埋的地方没错?”
“没啊?”那边的王子怀也感到奇怪,他看了看四周,方圆百米就这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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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半截埋在土里,无法轻易移动。他仔细挑选过的,觉得这地方甚好,也不难找,又怎么可能弄错?
他比王谢还要紧张,害怕她白来一趟。实在是一开始说得那么郑重,又把人半夜叫醒,之前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心都在颤抖,整个人战战兢兢。
此时此刻天边已经微明,眼看着再在此处逗留会被发现,王谢只好停手,又把刚刚挖的坑填平,背着铲子回去。
路上空气寒凉,缺少了能照亮一切的阳光,也没有白日的喧闹,家家户户闭了门窗,悬挂在门口的灯笼也早已熄了光亮,唯有暗淡的月光照着前路,颇有几分凄凉。
王谢不由得停了下来,恍惚间让她觉得天地唯独一隅,世间寂寥。
可这时没有听到她脚步声的王子怀出声,打乱了她的思绪:“你怎么还不走啊?”
他提醒道:“天就要亮了,小心些,别让人看见了。”大晚上的背着一个铲子出门,确实让人很难不去在意。
王谢这才回过神来,简简单单应了一声:“好。”
今日的收获约等于无,好在还有个人陪着自己熬夜,累了点也无妨,大不了明日再来,总归石头没有换地方,可以在四周多挖一挖找一找,说不定就能找到。
再者几百年过去,说不定因为地壳运动,巨石有过移位,但他们已经确定好是城隍庙西边两百步,又能差到多远?更何况她不觉得王子怀在骗自己,这点上她从未怀疑。
这件事王子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明明埋的是同一个地方,怎么王谢就挖不到。他觉得应该是两百年过去,土堆得太厚了,决定白天再去一次,把中间一部分的泥土换成河沙,等到王谢再去挖的时候也会省力不少。
如此过了两三日,王谢每日昼伏夜出,神情疲惫,眼看着都憔悴了不少。王子怀也眼神放空,目光呆滞,每次和王谢说话时都要把话在脑海里过上几遍,就怕说错了什么惹得王谢生气。
直到城隍庙的守庙老人亲自上门,准备劝王谢去城隍庙还愿。他对城隍老爷十分虔诚,说当年闹灾的时候,就是城隍显灵救了自己。
“这个你还真别不信,”守庙老人陷入回忆,带着感激和庆幸,“当年我就快饿死了,我们一家子人也没吃的,一个窝窝头都要三十文钱,实在买不起。”
“我当时去求城隍爷,结果出门就被庙门口的石头绊倒了,你猜怎么着?下面居然出来个银碗!”
“一定是城隍老爷见我们受苦,特地赐给我们的,你说灵不灵?”
坐在他对面的王谢面色苍白,手上微微颤抖,过了好久才扯出一个笑来,僵硬地说道:“是啊,真灵。”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去考察附近的河道变动和地下水走向,还想去研究城隍庙的翻修历史,还好老爷子来得及时,也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一个广为流传的神仙显灵都是事出有因。
4. 第 4 章
在送走守庙老人之后,王谢坐在宅院里,看着枯黄的落叶从枝桠上摇摇晃晃,打着旋儿垂落下来,轻轻贴地。
她的心也如同这落叶一般,失去了原本的生机,毕竟事实实在太过沉重了。接连劳碌了几天,她的手都已经酸到抬不起来,腰上也疼的不像样,可吊在驴前面的萝卜突然就抽走了,连个缓缓的时间都没。
王谢闭上眼睛,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这才把玉佩拿出来,语气复杂:“祖宗,您听见了吗?城隍爷显灵。”
以往没事就喜欢找王谢叨叨的王子怀此时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一言不发,安静得出奇。
“是神仙赐的呢,”王谢继续说道,“不过也算是积攒了功德,救了他家的性命。”
“可我不认识他家人啊,”那边的声音闷闷的,不怎么高兴,“我精挑细选的,就是想送给你的。”
他可知道这几天王谢天天吃的不是白菜炒萝卜,就是萝卜炒白菜,还顿顿如此,他听着就没有什么食欲。若非想着给王谢送点钱,这几日他也不会这般折腾,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费心。
他躺在了房顶上,身下是坚硬的瓦砾,凹凸不平,感觉并不怎么舒服,更别说阳光刺眼,惹得他头痛。
“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他把手放在眼前,盖住了大半的阳光,却仍有阳光从他的手指间漏出来,带着独有的灼热。本来他还想着王谢拿到银碗后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可现在东西没了,这几天他还让王谢跑来跑去。
没听到王子怀继续说下去,王谢便意识到对方现在不怎么对劲。这些天他们两个跑来跑去一场空,想起来本就好笑,可她现在并不想让王子怀因这件事不高兴。
明明第一天认识的时候,他就是那样快乐,在她面前更是不知愁绪。
也不知道王子怀把玉佩放到了哪里,她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此时天空澄澈,阳光万里,王谢放轻了声音,让风把自己的话语带到玉佩的另一边去:“王子怀,不要内疚,我其实很高兴。”
“你放的银碗救了不止一个人,让老爷子一家都活了下来,这真的很好。”
“可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听到王谢的声音,王子怀不自觉说出了自己的内心,原以为道歉的话不会那么轻易就说出口,可想到对面是王谢,他就毫无顾忌。
他恢复了絮絮叨叨,像是要把这几天压抑着的心里话全部倒出来:“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选好了地方,而且挖了那么深的坑,想着你往下挖一挖就行了!”
“可是我又怕你累到了,就往上提了提,你每次去城隍庙挖坑,我也在城隍庙挖坑,还要躲着家里人……”
“白天的时候我娘看我脸色那么差,还以为我病了,硬是给我灌了好多药,好苦。”
他微微提高了尾音,像是在埋怨,也像是在撒娇:“真的好苦。”
平日里他可不会这样,就算是累到了也只会强撑着,说根本不值一提。
王谢又起了逗弄的心,说道:“原来你怕苦,我以为这点苦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王子怀声音闷闷:“要是可以吃甜的,谁会想吃苦,我就是怕苦嘛,反正你不准嫌弃。”
“没有,”王谢声音中也带着几分笑来,就像是挠痒痒一样,传到了王子怀心里,“怕苦的小祖宗也很好,我不会嫌弃。”
“''这可是你说的!”王子怀不见沮丧,却多了几分眉飞色舞,“虽然我这几天害你白跑,做事情好像也没那么妥当,但是你不能嫌弃我,也不可以把玉佩当掉!”
原来他一直都在担心这个,说来也是,如果是之前,这玉佩定然留不了这么久。
“不会的,”王谢承诺道,“我都答应你了,又怎么可能反悔?”
更别说这王家也太大太空,多一个人唠嗑也热闹些。
“那就好。”王子怀乐呵呵的,只觉得照在身上的阳光也没有那么烫了。
只是弄错了一次而已,他还有机会嘛!两次,三次,十次,他总能把钱送到王谢手里。
“其实我还有点生气,”王子怀皱起眉心,想起方才守庙老人的话语,“他刚才说窝窝头三十文一个哎,肯定是在骗你,哪有那么贵啊,估计看你年纪小故意那么说,显得他那时候更可怜,送他银碗的城隍爷多么圣明。”
“守庙人我见得多了,都是想尽办法来说自家的庙有多灵验,然后想骗你出香火钱的,你可千万别信。”
“三十文一个哎,”他愤愤不平,“真的很贵。”
王谢此时正清洗着从阿婆那里五文钱买来的白菜,听到王子怀的话手中的动作一停。
而后她若无其事地说道:“是的,三十文一个窝窝头就是很贵。”
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出行皆有仆人服侍随便拿出来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都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宝物。
这样的小祖宗,以前只怕从来都没计较过几文钱,花钱的时候只看自己开不开心。
也就是这些天跟着她总是听到五文钱的白菜萝卜,估计才稍微有点对钱的概念。这样也挺好的,当初她也不是没想过是不是小祖宗不食人间疾苦,把钱随随便便就洒了出去,才让王家现在败落了个干净。
“可我觉得他没有骗我,”王谢回道,她想起老爷子当时的神情,那样的虔诚做不了假,他对他信奉的神明有着十二分的诚心,“小祖宗,你不明白,饥荒的时候一个五岁的孩子只能换一斤白面,三十文一个的窝窝头在那个时候还算便宜。”
真正的天灾人祸来临之时可不会留情,小祖宗还太年轻。
“这样啊。”王子怀有些迟疑,他并不会怀疑王谢的话,只是他忽然觉得有些担心。如果真到了窝窝头都要三十文一个的时候,每天只用几文钱买菜的王谢要怎么生活下去?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大家都能吃上饭,不用挨饿,只要付出劳力就能养活自己?
另一边的王谢看着自己手上的白菜,心中叹气。看来还是得想办法赚点钱,不然在小祖宗想到办法把钱给自己之前,她连白菜都要吃不起。
一想对面的小祖宗估摸着天天山珍海味,嫉妒的心有一瞬间的扭曲,仇富果然是她现在改不掉的毛病。
王谢平复好心情,又敲了敲玉佩:“我要做饭了。”
食不言寝不语,这几天她已经让王子怀牢牢记在心里。她也不想像上次那样半夜被突然叫醒,这样的经历再来几次真的要命。
王子怀也敲敲玉佩回应:“嗯。”
房顶上不是很高,他往前远眺,只见到一堵又一堵高墙。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他索性翻身而上,站在了王家最高的屋檐上。
他今天穿的一身黑衣,站在上面也不是很显眼,唯独发带随着微风轻扬,上面点缀的玉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无论从哪个方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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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四周都是连接不断的黑色瓦砾铺就的屋顶,还有刷得灰白的砖墙,看不见尽头。
“王谢,临安城好大啊。”他喃喃道。
在这天地之间极目而望,他也不过是一个黑点,画不出五官,看不出手脚,唯一不同的是突兀地站在了最高的地方。
他知道前面拐过去两条街就是人来人往的市集,他也看到了数不清的灯笼挂在了高楼之上。
他身后则是被隔成一个个小院子的王家,寻常时候他想要出门,要经过好几道院门,总是束手束脚。
他继续看向脚下的城市,忽然很想知道两百年后会是什么模样。
王家的宅子依然在,但内里空空,还有那几百年未变的城隍庙,纵然是换了守庙人,但依然有连绵不断的香火信仰。
那里王谢才是族长,会有阿婆劝她去码头做工,守着城隍庙的老爷子说话平和,闲谈举止之间也颇为得体,不会像他去城隍庙时遇见的老爷子一样总朝他嚷嚷。
“王谢,”王子怀忽然问道,“两百年后是不是很好?”
刚夹起一根白菜,一月不知肉味的王谢才做好心里建设,准备吃下这没油没盐的水煮,就听见王子怀这样问。
“是很好,我每天大鱼大肉,足不出户就有人把饭菜送到我面前,很多人为了逗我开心故意丑化自己,还为我精心准备剧情。”
“我随随便便说点什么,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支持,他们对我极尽溢美之词,夸我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几十层高的豪华宅子我可以随意进去,精雕细琢的金银玉器我可以随便参观,从古至今帝王才能使用的宝物,还会有人特地为我解释用处。”
“我身边的孩子上学不要束脩,大家若是生了急病,会有好几个大夫一起赶来,用价值十万的器具为大家保住性命。”
“怎么样?”她闭上了眼睛,思绪已经飘远,“很好,对吧?”
听到她回答的王子怀本想说王谢说的内容太假,一看就是在骗他。
可是听了下去之后,他觉得王谢口中描绘的世界很美好。
“真有那样的未来吗?”王子怀好奇,“那要怎样才可以做到?”
王谢重新拿起的筷子又停了下来。
本想着糊弄他一下,他还真问!世道如何他现在不清楚,也该明白她口中的世界凭他一己之力又怎么能做到?
“别想了,算了吧,”王谢敷衍想,“不要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还可以改变以一切啊!”
“为什么不行,说不定我就可以呢?”王子怀不服气,“你都已经见过那样的世界了,那证明有人做到了。”
“我没见过,”王谢面不改色地撒谎,“刚才都是我编的。”
“这样啊,”王子怀听上去有些低落,但很快又雀跃,“那我试试呗,说不定我能做到!”
对此王谢一键三连:“嗯嗯,好的,加油。”
她怎么就忘了,小祖宗天不怕地不怕,是典型的中二病。
另一边的小祖宗侃侃而谈,十分自信:“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你会成为族长吗?现在不行不代表未来不可以。”
说完后他恍然记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听到王谢那边碗筷碰撞的声音这才开始心虚:“那个,我想了一下,决定多埋几处地方,到时候你听我的去挖一挖,总能有一个会留下来”
“信我,这次一定!”
5. 第 5 章
纵然知道王子怀是认真的,但想到自己挖了好几天此时还没有恢复的手,王谢委婉说道:“尽力就行,这些天你也累了,就算了吧!”
“那怎么可以?”王子怀坚决反对,他可是知道王谢这些天有多穷,今天卖菜的阿婆还说王谢看着又瘦了,看着令人心痛。
“你放心,这是我自愿的,”王子怀心中还有几分感动,“不用这么担心我,也不用给我省钱,不过是一个银碗而已,我还担得起。”
他的尾音又翘了起来,夹杂着隐秘的欢喜:“我这次又选了好些东西,你就收着嘛,等你收到了我也会很高兴。”
哪怕见不到小祖宗现在的表情,王谢也能猜到他此时应当是眼中璀璨,如同漫天的星光,张扬又自信。
明明是相反的两个人,却因为一块玉佩相识。纵有千万种理由告诉自己可以不用和他继续交流,把玉佩当掉换来的钱足以让自己衣食无忧,可每次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王谢又会消掉这个念头。
小祖宗实在是太容易相信人,遇上的是自己还好,若是遇到的是别人,也不知会被骗成什么样,真让人发愁。
虽然没有担心他也没有心疼他的钱,但是王谢还是接受了对方的感动,并且推脱自己还有事,让他先去休息。
等到对面没了声音,王谢才松了一口气。得亏让这小祖宗安静了,否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准备去码头做工,他还不得闹脾气?
那里从早到晚,辰时到酉时毕,一天能给二十个铜钱,还是看在她字好看的份上。
说来也怪,听说以前官府还会组织乡学,每个人都能去免费学两年,不过现在贪官污吏横行,乡学早已十不存一。
可大多数人都认得几百个字,说得出几句圣人之言,因为如此,也让她这个文书当的颇为不易。
一天辛苦也不过二十文钱,到了饥荒时还换不来一个窝窝头,属实少的可怜。
只能怪她穿越前是个文科生,就连穿越者必备的玻璃制法和精盐提纯也不怎么熟悉,如果是理科大佬,来这里的第一天估计就能手搓火药,哪会像她一样穷得家徒四壁。
第二日,她破天荒地去了集市,准备买点肉来犒劳自己。
穿越前她随随便便就能点一份料足美味的外卖,猪肉牛肉羊肉任选,半夜了还能出门烧烤,谁能想到一朝穿越就连一点油她都放不起?
若不是还有王子怀天天唠嗑,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往左边一看,猪肉十二文一斤,右边的羊肉没挂牌子,她也知道自己买不起。至于牛肉,在这个时代是被禁止售卖的东西。
思索不过一瞬,她就走到了卖鱼的摊位。临安近河,鱼倒是不贵。
她提着一条鱼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今日虽然劳碌,也没有和王子怀聊上几句,她心里却得到了满足。来这么久了,可算要吃到荤腥了。
想到卖菜的阿婆,王谢脚步一停。
这些天每天都去阿婆那里买菜,若是今日没去,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担心。
熟悉地左拐右拐,绕过人来人往的街道。此时阿婆还摆着摊,也不知道今日卖出去多少。只是这周围虽然住了些许人,却也不如市集热闹,她年纪大了,每日靠着这点钱财维生,也不知道儿女在什么地方。
见她过来,阿婆连忙招呼道:“今日风尘仆仆,可是听了我的话去码头做工?”
“嗯,”她应声道,“虽然劳碌了些,但也得了工钱。”
“那就好那就好,”阿婆满脸欣慰,她说道,“有手有脚的,又不是像我一样老了,养活自己总是不难的。”
她拉着王谢的手,又想到了什么,在王谢耳边细细叮嘱:“孩子,这些天外面不对劲,听说北面出了反贼,你要多小心。”
“嗯,阿婆也要小心。”王谢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怎么安全,但听到有反贼出现,还是有些吃惊。或许是时候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朝代更替之时。
但阿婆看她的眼神更加担忧,她看了看四周,又把王谢拉近了些,着急道:“谁说让我小心了,你姓王,乃是皇族之后,他们肯定会朝你下手。”
王谢眼神放空,她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居然还是皇族?
“王家……是皇族?!”
阿婆拍了拍她的手,把她从迷茫中拍醒:“虽然你这些年过得清苦,可王乃是实打实的皇姓,这你都忘了?”
说完她又有些唏嘘:“还好你前些日子把族长的位置给让了出去,说不定被反贼遇上了也会留一命。”
那可不一定,王谢心中想到。如果她是反贼,那么所有姓王的都要先祭旗,哪怕只剩下一个活口,也会成为某些人口中的“天下大义”。
她满怀心事回到了家中,又听见玉佩对面传来声响,原来是王子怀在找自己。
这时候,王谢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她的脑子还在迷糊,本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小族长,没想到竟然啊还有隐藏buff。
那边王子怀等了许久,没有听到王谢的声音,更是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王谢,王谢你怎么了?”
“我没事。”王谢平复了心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王子怀商议。
他名义上可是她的祖宗,她若去问皇族是怎么回事,岂不是立刻暴露?早知道自己穿越而来的那几天就应该多打听一下,熟悉朝代的历史,也好过自己现在内心纠结,却又不知该向谁倾诉。
王子怀并未怀疑,此刻的他也与平时不同。他声音闷闷,像是在隐忍,但还带着熟悉的雀跃与兴奋:“我跟你说,我在家里埋了十几处地方,我挨个说与你听,你好好记着,等下就去寻。”
“这么多地方,总有一个会留到两百年后!”
他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总归王家又不是别处,应当不会有外人不小心翻到宝物。
没听见那边有动静,他甚至出声催促:“快点快点,我这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
王谢抬头,看着空荡荡的王家,再次感到了头痛。
“小祖宗,我不是说过,家里被人翻了三番,”知道王子怀估摸着没听懂,她叹了口气,“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这里连墙都要砸出好几个洞。”
有因必有果,她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百年老宅这么多破洞。只怕是前人发现这里随便什么地方挖一下就能挖出宝藏,心中的贪欲完全藏不住。
王子怀咬牙切齿,恨不得亲自下场,把那些不争气的后人挨个揍一遍:“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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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王家的家业就是被这些不孝子败光的!”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强忍怒火,对着王谢说明他最放心的藏宝之处:“你去右边第二个院子里,第三棵松树下面找找,我埋的时候特地在上面种了树,等树长出来后,即便是要挖宝也要忙上许久。”
这地方王谢倒是熟悉,只是她有些不懂:“那你为什么觉得我可以挖开两百年的松树并找到地下的宝物?”
对面好一会儿没声,最后才幽幽地说道:“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如果他俩是什么塑料友谊,估计后面还要来个毫无感情的“加油”。
也是意识到自己做的有点不对,王子怀小心翼翼地道歉:“我只顾着让其他人不能偷走,埋严实了些,那里面可都是我想送你的礼物!”
他等了片刻,没有收到王谢的回应,心中一急,只得压低声音说道:“不要生气,求你了。”
“你找到了埋的钱财之后就可以去吃点好的。总不能每天都去吃几文钱的白菜萝卜。”
“没有,”王谢瞅了瞅手上的鱼,说道,“我今天买了条鱼,这顿吃鱼肉。”
“啊?”王子怀那边发出疑问,“就一条吗?”
二人顿时陷入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子怀那边传来了声音:“我错了。”
“行了,”王谢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起身说道,“我去找找锄头。”
王子怀顿时满怀期待:“要小心点,这次放的东西易碎。”
“……”
“我不说话了。”王子怀熟练闭嘴。
“说吧,”王谢叹气,“我没有怪你。”
王子怀松了口气,声音还有些委屈:“我这次动静太大,我爹也知道了。”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事,只是之前那个银碗的事情被他发现了,还打了我一顿,现在我只能躺着和你说话。”
难怪今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原来是受了伤。
王谢感到奇怪,为什么今天埋了十几处财物都没有生气,却因为一个银碗大动肝火?
那边的王子怀也很快说出了理由:“他以前天天拿那个碗吃饭,这些天不是不用了吗?我想着干脆拿来给你,上面的雕花和宝石可好看了!”
等等,普通银碗上会有雕花和宝石吗?虽然知道王子怀给自己的东西估计不便宜,但是也没有这些话让她震惊。
王子怀继续说道:“谁知道他那个银碗是配套的啊,我也没想那么多,结果他听到银碗被我拿走埋了之后整个人都气得发抖,打得我现在都起不来。”
虽然第一天认识的时候就知道小祖宗不是个安分的,却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程度,这顿打还真不冤。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王谢安慰的王子怀有些不满:“我伤口还疼着呢,你怎么也不安慰我一下?”
“怎么会呢?”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表情,王谢开始敷衍,“其实在听到你挨打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心痛了,一想到你现在受着伤还动不了,我的心都要揪紧,连饭也吃不下了。”
“也没那么难受,”王子怀支支吾吾,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王谢对自己这么说,“我自幼习武,皮糙肉厚的,我爹从小就喜欢打我,我也习惯了,其实并不是很痛。”
6. 第 6 章
此刻王谢捂住了胸口,无他,良心在痛。
王谢啊王谢,对面的人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每次都对他这么敷衍,还老喜欢逗他?
“擦药了吗”王谢放缓声音,语气也极尽温柔。
王子怀稍微一动就被背上的伤口扯得抽痛,他面目狰狞,但没有出声。
听到王谢的问话,他才又动了动,若无其事地说道:“擦了,用不了几天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虽然话已经这样说了出去,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轻轻说道:“其实有点疼,但只是一点点,疼得不多,我可以忍。”
他总想让王谢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又想让她觉得自己顶天立地。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想让她能多关注下自己,这才软下了语气。
他爹打他的时候的确下了狠手,看他的眼神更是嫌弃。此时他还只能趴在床上,稍微一动就痛得不行。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小祖宗的示弱,但这回王谢听后内心还是有一瞬间的触动。如果不是自己信任的人,谁又会在别人面前揭露伤口?
“那你好好休息,我唱歌给你听?”王谢这回是真真切切的心疼,小祖宗这场祸事,说起来也是因她而起,让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嗯?好!”
王子怀嗯着答应,原本只想听到王谢的关心,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王谢的歌声也和她此时的心一样,温温柔柔的,没怎么努力就让王子怀安静。他甚至都不敢用力呼吸,就怕打断了曲调。
她其实不怎么会唱歌,歌词也总是忘,大多的时候只是哼着还算熟悉的调子,不过就算走调王子怀也听不出来。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些好笑:“小祖宗,怕是只有你会安安静静地听我唱歌了。”
毕竟其他人都觉得她五音不全,唱的时候一个人一个调,和其他人不在一个频道。
“怎么会?很好听的。”王子怀疑惑不解,他是真的觉得她的声音听着就舒服。
他不知道为什么王谢总是会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词汇,或许是两百年后的变化?他不知道?可他确实又对王谢很好奇,每次她总能说出一些让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让他感到新奇。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只要和王谢在一起,他就不会无聊,哪怕吵吵闹闹也会很有趣。
王家的宅子早已没了两百年前的雕梁画栋,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间房,还都摇摇欲坠。横梁上的红色已经掉漆,也不知道多久之前画上的彩绘,已经只剩下一点点浅色。
这落魄得还真彻底。
右边第二个院子,第三棵松树,她循着小路走了过去。
这里的院墙已经被推到,因为无人修缮,碎石落了一地。院内的房屋更是空置着,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小祖宗,我到了。”王谢说道,她也已经准备好了铲子,预备动手。
这一次王谢终于挖出了王子怀送给她的礼物,有珍珠玉石,也有金银宝器。他装了一个小陶瓷箱子,把它们都放了进去。
仅仅这一盒的价值,就能够买下临安城十分之一的土地。
这还真不怪自己的那些个祖先,王谢感慨,如果是她,知道自家宅院里藏了这么些个好东西,论谁能不动心?
不过这次也比她想得轻松些,她属实没想到自己到这里的时候,原本的松树已经只剩下了木桩。这些天她没空往这边走,也就没有注意。
不过想也知道两百年的松木有多珍贵,这种能换钱的东西他们又怎么可能留下?幸好没能整株卖掉,否则这最后的礼物也难逃他们之手。
“我挖到了!”她揉揉酸痛的手,看着手上已经破损了一部分的礼盒,动作更加小心。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高兴。”
“怎么样怎么样?”王子怀一下子就要从床上跳起,顿时身后的伤口一阵刺痛,差点没把他疼得叫出声,还好他迅速反应过来,强忍住疼痛,压低了声音问道,“东西都还在吗?”
“都还在,不用担心。”
听到这句回答,王子怀长舒了一口气,“那你赶紧去换点钱,买点好东西吃,最好多吃点,我可不想听到阿婆说你又瘦了,这一句我听了太多次,想要换一句。”
王谢的心一暖,小祖宗总是用他的方式来关心自己。
她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想象着王子怀把这些东西放进去时的模样。王子怀也没有闲着,昨日才放进去的东西他还有记忆,正在努力回忆。
“里面有一串珍珠项链,我在库房里找了许久,就这串最大最圆,当时我就想着如果你戴上了应该会很好看,所以放了进去。”
王谢把珍珠项链拿了出来,珍珠颗粒饱满,每一颗都为五寸,能配得一串实属不易。只不过在地里面埋了这么久已经发黄,却依稀能窥见当初的光辉。
她想了想,把珍珠项链戴在了身上,这东西就先留着,等缺钱了再当。
“还有一个玉镯,也不知道有没有保存好,会不会失了光泽,”他说的是被里面的小盒子包裹的碧玉手镯,过了这么久看着仍然通透。
“不过当时也没想这这么多,”王子怀的声音忽然迟疑,“我只是想着玉能养人,就给你放了一支玉镯。”
“我知道你缺钱嘛,所以放的最多的是金子,前面两个也不知道会不会碎掉,但金子不会出问题。”
这倒是真的,王谢看着剩下的金子,时间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唯独金子还散发着耀眼的光。
“怎么样?不错吧,是不是很开心?”
王谢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你知道送女孩子首饰是什么意思吗?”
对面的王子怀显然没想到这点:“啊?”
·
也多亏了王子怀赠送的金子,她买菜总算能不看价钱了。
她在集市上逛了一会儿,不仅买了鸡鸭,还买了不少种子,随即又去码头招工,说是要修房子。
阿婆说的话她可没有忘记,万一叛军打来,以她这身板逃脱谈何容易?还是早点在深山老林盖好房子,等到叛军一来就躲进去。
她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在这样的世界,能好好活着就已经是不容易。
一路上听着她买着买那,最后还要买木材砖瓦,王子怀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待到人声远了些,他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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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是不是要天下大乱了?还是出现了灾荒?”
王谢疑惑:“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想要修缮王家老宅?那里也很破败。”
“可你不像是会在无用之物上浪费钱的人啊?”王子怀皱眉,“王家的宅子都荒废许久了,要是修还不知道花多少钱呢,还是重新建一个比较容易。”
“再者,你买的粮食太多了,”他说道,“如果不是为了准备迎接灾祸,你又怎么会这么做?你之前买菜都是按天买。”
很好,他分析得一阵见血,可以说丝毫不差,但是王谢不怎么开心。
“我也不想,”她深吸了一口气,“可谁叫天下将乱,叛军已起,我也不知道这临安城还能安稳几日,不如早做打算。”
更何况她才知道王家竟然还是没落皇族,就这个条件便注定了她不能老老实实躲在城里。
“你那边也不安稳吗?”王子怀若有所思,“我这里也听闻近日出现了流民。”
他又问:“如果天下烽烟四起,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王谢反问,“当然是守在深山里面,囤积粮食开垦土地,再多修点墙设些陷阱保证安全,外面那些人想争就让他们争去。”
“让他们先打,当那个出头鸟,自己积蓄实力吗?”王子怀的双眼亮起,“这个主意不错,我看可行。”
等等,她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不过你还是先找个可靠的手下才行,”王子怀真心提议,“你的身体太弱了,又不像我从小习武,如果不能服众估计会引起混乱。”
可是她好像不需要服众?王谢听得有些迷糊。
那边王子怀还在继续:“深山老林里面很危险的,你最好多带一些人,有时候就算有陷阱还是会出现一些凶猛的野兽,人少了只会成为他们的食物。”
“……我知道了。”王谢艰难开口,“那你觉得我应该去哪里招人?”
“去城外吧!”王子怀一锤定音,“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有一批人被拦在了城外,只是被士兵挡着进不来而已。”
他随口说道:“外面都已经战乱四起,你此时所在的临安看着大家都还衣食无忧,哪里那么容易?”
“临安多农田,又没有天险阻隔,唯有西面深山难入,如果我是反贼,我也会想着先攻下临安,为以后铺路。”
“……谢谢。”王谢脸色僵硬,王子怀说的很好,可她并没有争霸之心。
临安是个好地方,但她对临安无意。
只是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如果天下大乱,朝廷昏聩,无数百姓沦为流民,你会怎么做?”
“等。”王子怀说道。
这个答案让王谢有些安心,可还没等她松口气,王子怀又继续说了下去。
“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看这郡守开不开粮仓,否则别怪我领着家丁包围郡守府,逼着他开仓放粮!”
不是,她怎么有些听不懂?明明她说的是假设,王子怀却已经做好了准备,眼看着就要行动?
想到阿婆说过的王家乃是皇族之后,王谢现在只觉得信息量有点大,是真遭不住。
7. 第 7 章
过了几日,王谢还是没有按耐住,去找了卖菜的阿婆询问本朝高祖的名讳。
阿婆见她过来,脸上一冷,把她拉过来叮嘱:“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这些日子不好过,你最好躲到别处去。”
说完又怕王谢不懂,又加了几句:“他们杀人不眨眼的,你还年轻,没见过匪徒。”
王谢握住阿婆的手,耐心解释:“我已经准备好了,近日就要去山里,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处理。”
想到自己即将问出的问题,王谢还是有点迟疑的。她不确定自己知道答案之后是否还会保持平常心,也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面对王子怀。
可是她心中又有一个声音挣扎,王子怀傻傻的,你说什么话他都信,这么好骗,他怎么可能争霸天下,还成为最后的得胜者。
“阿婆,”王谢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你可知道本朝高祖……是何名讳?”
最后的几个字,她问得极为缓慢,就像是即将宣判的犯人等待着自己的刑期。
“这个你可不能随便说,”阿婆眉头皱了起来,“那可是高祖殿下,他的名讳哪能是我们能叫的?”
“那您的意思是您知道了?”王谢继续问道,看着阿婆的目光更加黏糊。
阿婆也不知道王谢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个问题,但是见王谢现在的模样,还是有些不忍心:“罢了,若是旁人问起来,我定是不会说的,高祖陛下值得天下人尊崇,可既然是你,那我也破例一回。”
“高祖姓王,名思之,这是我奶奶告诉我的,她小时候就记得这个名字被所有的人传颂,只要这个人来了,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听到回答后王谢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有猜错,王子怀怎么可能是开国皇帝。他生活在距今两百年前,家中又是豪富,倒是更像是皇亲国戚。
若是他是开创本朝盛世的高祖皇帝,那她这些天都在干什么?不仅逗弄对方,还多次欺骗对方,若是被后世的人知道,还不知道会在史书上怎么记。
阿婆见她脸上浮现笑意,摇了摇头,不知道王谢在想什么。她话已经说了,危机已然临近,她一把老骨头不打算走,但王谢还年轻。
·
见过了阿婆,王谢紧绷的心终于放松。她这时候也想起来前几天她和王子怀交流的时候,对方提醒她的话。
深山老林多猛兽,按照自己的小身板确实难以应付。可若是真的要按照小祖宗的提醒去城外招逃难过来的流民,她又有些不放心。
不论如何,索性先买好武器,等到了山林也多一些防备,她如今也不缺钱,到时候多买点金属利器好保全自己。
铁匠铺里面的刀剑这段时间非常紧俏,王谢选了把短刃,又买了一把长刀。店家乐呵呵地把她送出了门,还让她有空多光顾。
尽管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再次光顾这里的机会,王谢仍然点点头答应。长刀已经用布包好背在了背上,短刃则插在腰间。
“这样应该足够了。”王谢喃喃道。
下一秒,王子怀的声音从玉佩中出现:“什么足够了?”
王谢扶额,怪不得今天这么安静,原来是王子怀没有出现,她心事重重,居然没有注意到这点。
“没什么,”王谢解释道,“不过是买了些兵刃,我一个人使用足够了。”
“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王子怀声音提高,分外不解,“你不准备招些手下?”
“有何不可?”王谢说道,“我现在不就是一个人?”
“可是……”王子怀的声音带上了疑惑,又多了几分质问,“你不是想要一个美好的,像梦一样的世界吗?”
“我听过你口中的世界,你不是也很喜欢那样吗?”
可离那样的世界实现,需要科技的进步,文化的传播,思想的解放……
王谢没有回答,她知道那个世界很美好,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伟人,力量渺小。
“乱世里面,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王谢声音放得极轻,不想惊扰对面少年迷惘的心,“我不是什么圣人,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也会去救其他人,但是我并没有做好平定天下,还一个盛世的准备。”
“小祖宗,你也说那样的世界像梦一样美好,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个世界就存在于梦中?”
王谢没有等王子怀的回答就把玉佩放了回去。她知道小祖宗有时候会格外孩子气,天不怕地不怕的,觉得只要努力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她学过历史,看过史书,知道实现那样的世界需要经过怎样的一条路。
她还是胆小了些,也没有自信能完成几代人完成的伟业。
正当她以为王子怀这一次估计要与自己冷战许久的时候,玉佩那边忽然传来了对方的声音:“那你记得要找人保护好自己。”
没有谴责,没有反对,他只是希望她能够平安。
王谢身形一滞,眼中也是化不开的震惊。
对面的话语并没有就此而停,但多了几分思考和坚定:“我想了想,你不想把自己的人生耗在这么难的梦想上也没错,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不是一件需要被谴责的事情。”
“但你的那个梦想,我还挺喜欢的,”王子怀低笑,“既然你不想完成你的梦,那就让我来试试好了。”
“就像之前我和你说过的那样,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万一我成功了呢!”
此时此刻,王子怀就像在于王谢并肩而行。让他见识到世界有多大,能变得有多美好的人是王谢,但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并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王子怀自己。
王子怀跃跃欲试,兴致勃勃:“王谢,你觉得我最后成功了吗?”
“不知道,也许成功了,也许失败了。”王谢回答。这个问题如果问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说不定都能得到一个结果,但他问的是王谢,王谢并不清楚这个朝代的历史。
一开始王谢并不觉得了解这个时代的背景有多重要,反正她也没有钱。可这时候她却只想让自己多记得他一点。
有这样的志向与想法,王子怀的名字又怎么会默默无闻?还是说他英年早逝,并没有活过这一年?
王谢忽然不敢想了,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城门外。
在这里看过去,几乎都是饿昏了的灾民,他们跋山涉水,背井离乡,就是为了想要在临安城讨得一口吃的。可没想到临安城的士兵却将他们拦在门外。
王谢摸了摸腰间的短刃,心中放心些许。她从不会轻视饿到极致的人,他们已经很难保持神智的清醒,为了一口吃的伤人也不是不行。
只是她环视四周,这里的灾民显然已经没了气力,一个个躺倒在路边,见她过来最多也只是动了动眼皮。尽管她心中再怎么提醒自己需要戒备需要小心,可是面对这样的一群人,总会让她觉得自己带刀过来实在是过于防备。
王谢迟疑了片刻,还是敲了敲玉佩,低声问道:“我已经到城外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王子怀这下是真的吃惊,他还以为王谢没有听他的建议。
既然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选几个人回去。王谢走到他们身边,按照王子怀给出的建议,准备看那些看着身体强健些又拖儿带女的,这些人顾及孩子又受了恩情,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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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献上忠义。
古代的雇佣关系最看重忠诚,这点王谢不及,毕竟穿越前她就喜欢开除老板,并乐此不疲。
只是刚走到一群人面前,还没等王谢问出问题,就有一人朝着王谢猛地扑了过来,面目狰狞,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饿狼见到了生肉,呼吸间都带着血腥。
他想杀自己!
几乎是一瞬间,王谢便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意。可是为什么?她明明是才来到这里!
来不及思考了,对方手中还拿着武器,尖锐的,长条的,再不做些什么自己一定会死的,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另一边听到风声的王子怀立马察觉不对劲,对着王谢喊道:“动手!”
王谢条件反射,抽出了腰间刚买的短刃向前刺去。
这是刚从铁匠手下千锤万凿开了锋,还未被使用过的短刃。它的刀刃极为锋利,刀身也极为流畅,中间还有一道小小的沟壑,等刀身刺入了体内后,血水就会顺着刀身中间的沟壑流出来,汇成一道小小的浅流。
这本应该是王谢用不到的设计,她买这短刃的时候,也只是觉得长度刚好合适。
面对潜意识里存在的威胁,她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朝着前方举起了短刃,只听见“噗呲”一声,是刀刃穿透胸膛的声音。
“王谢!”也不管另一边听到了玉佩的声音后会不会惊讶,王子怀几乎是大吼着叫着王谢的名字。
过了许久,王谢才敲了敲玉佩,算是回应:“……我没事。”
只是她的声音变得干涩发哑,显然是在忍耐着什么。但她不说,王子怀也不问,而是静静听着王谢那边的声音。
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溅上了血滴,手上也松了力气。方才她没有看清,这时候她才看到对方手中拿来攻击她的不过是一根削尖了的木棍,而这木棍甚至没有碰到她的衣角。
“啪嗒。”她一时间没能继续拿稳手中的短刃,任由它掉在了地上。
她强迫自己低下头,看着倒在自己身前的灾民。令她惊讶的是,对方还未完全闭合的眼中竟然全是释然,而他身边的灾民眼中是全然的羡慕,他们羡慕对方可以早早死去!
王谢心中只感到沉重。
他们已经过不下去了,对未来也不抱有什么希望,与其这样等待着饿死,还不如为自己选个最快的死法,而这时候,他们遇到了带着刀过来的自己。
她看着脚下,刚才那人显然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饿昏了头的流民连站起来都已经费劲,又怎么会伤到自己。
周围明明还是白日,王谢却感到刺骨的寒冷。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的史书上只写了寥寥数语,却无比残酷。
如果这个场面被记载下来,应当是“是岁大饥,道有白骨”。
与天下相比,一个人的生命是很渺小,但也不应该就这样逝去!
“小祖宗,我后悔了。”王谢喃喃道,她看着周围的灾民,心中忽然就有了力量,“我想要救他们。”
“他们所有人吗?”王子怀问道,并出声提醒,“你刚才说过的,只想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可这样接下来你不会过得轻松。”
“是我眼前所见的所有人。”王谢轻轻说道,“至少我见到了他们,就证明他们命不该绝。”
她看着自己的手,就是这只手刚刚带走了一条人命,尽管并非出自本心,可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不愧是我认识的王谢!”王子怀忍不住赞叹,可很快他的语气又低落下来,“可我还是希望你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王谢,不要怕。”王子怀忽然开口,“我在的。”
8. 第 8 章
王谢的手还有些颤抖,红色的血液与洁白的肌肤相互映衬着,分外刺眼。
她这次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上食物,在来这里之前,她也没想到一切竟然会这么严重。要回城,她心中想到。
要赶紧回去,买一口大锅,煮上少盐的蔬菜汤,让他们都喝上一口。
她连衣服上被溅到的血也顾不上了,哪怕血的腥味刺得她心痛。
原本因刚才的惊吓而僵硬的腿脚这时候又恢复了行动,她转身便朝着临安城的方向,先是走,而后一路小跑,最后越跑越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临安城外天地广袤,唯有她一个人在奔跑,就像是在逃。
听着王谢那边的急切的脚步声,王子怀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让王谢去招那些流民是他想出的主义,他从未想过让王谢经历这样的刺激。
方才王谢没有回应的那段时间,他的心都被高高吊起,那时候他突然知道了什么是极度的恐惧,原来就像落入深渊,不知何时才会沉底。
他翻身而起,把玉佩揣进怀里,朝着门外走去,都已经快出门了,想了想还是走回去对着书房的方向喊了一声:“爹,我出门了。”
王父偏爱雅致,黑瓦白墙的院子里总是会种上几簇花草,屋子的窗上也会牵来藤蔓点缀,闲来无事便看风吹得藤蔓绿叶摇晃。
只可惜再美好的风景王子怀也无心欣赏,他只想着这些花草到了外面会不会生长得更加茁壮。
他早就想从这深宅大院的保护中走出去,以往的时候他都是翻墙,但这一次他不想翻了。不过就是一道门而已,怎么会让它把自己锁住?
正拿着书准备过来教训他的王父见他看了一眼后就要径直从身旁走过,气得胡子都在颤抖:“你给我回来!这些日子你白天夜里都撤走下人,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干什么,还有你晚上翻出门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懈怠学业,如何才能承担得起我王家?”
王子怀停下脚步回头,对上了王父的眼睛,面对着这个一直想让他好好读书的父亲,他问出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如果我好好读书,我可以让外面的人都能吃饱吗?”
“你!”王父愤怒甩手,“当然可以,只要你考上功名,当上郡守,你想让他们吃饱还不容易?你有这个志向,为父倒也欣慰。”
“可是我说的不是以后啊!”王子怀已然得到了答案,“爹,你我都知道的,如今腐朽的是这个朝廷,我当不当郡守也改变不了什么问题,外面的流民会一直存在,天灾人祸不会停止。”
王父这才好好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他以前一直觉得对方年纪还小,只顾着玩闹,却没想到对方在不知不觉之中想了这么多问题。他沉下心来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去看看。”王子怀说道。
他想去看看王谢看到的流民,也想知道当王谢的梦实现的时候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此话一出,王父也没有了再拦的理由,他背过身去没有再看:“你去吧,看完之后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多谢。”王子怀拱手,头一回觉得这个家里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固执拘束。
他牵着马朝着临安城外走去,玉佩对面的王谢也已经买了粮食和锅,朝着城外走。虽然相隔两百年的时空,他们的步伐却意外同步。
“王谢,”王子怀敲敲玉佩,他声音极轻,“如果,如果你管不住那些人,就把玉佩拿出来吧,我到时候说大声点,吓吓他们。”
听着王子怀的插科打诨,王谢内心逐渐落到实处。她也敲着玉佩回应:“你忘了,你刚才已经很大声喊了我的名字,你猜他们是觉得听错了,还是觉得我身上有神明附身?”
“当然是神明了!”王子怀回答得毫不犹豫,“你最好也这么说,让我的身份提一提,我当了这么久的人,也想当神仙一回。”
刚开始见面的时候王谢还骗了他诚心的悔悟,他想起来还生气。
王谢本想说一句“幼稚鬼”,但一想到自己也是如此,只是勾了勾嘴角,没有出声。
他们现在有着一致又不同的目的地,同时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临安城的城墙建造时用了泥土和碎石混合,更是高数丈宽数米,回回见了,都会为这样的工程震撼。
守城的士兵身上披着几十斤重的铠甲,拿在手里的长枪也锋利无比。他们的面容被头盔遮掩,有些看不清,但在王谢靠近城门时果断拿着枪拦在她面前。
“喂,看你这样来来回回的,还带这么多东西,意欲何为?”
王谢被迫停下,眼前的士兵对她可不怎么客气,他们个子高大,围在王谢面前就像是铁通一般,难以突破。
王谢握紧了腰间的短刃,稳住心神:“我刚刚衣衫染血都能进城,可带了些粮食就不能出去?”
守城的士兵也不耐烦:“刚才你不过是杀了个灾民,有什么可说的?他们在那里都好几天了,本来就是要死的,可是你这些东西如果是送给他们,那他们知道我们有粮食,其他的灾民不得呼朋结伴到我们这里来?”
“我们临安养不起这么多人,灾民多了还容易出乱子,倒不如让他们死了干净!”
“原来是这样。”王谢点点头,故作淡然“人命果然不值钱。”
“不值钱的是那群贱民的命!”士兵一锤定音,脸上全是嘲讽,“你看看那些贵人,全身上下最便宜的首饰也能买十几个小丫头,那才叫金贵,我可告诉你,让那群灾民死在外面是郡守的主意,你可不要乱发什么善心。”
王谢看着面前士兵的神情,对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并且引以为傲。想到王子怀还说着要实现她梦中的世界,王谢突然不怎么想知道结局了。
至少两百年后的现在,甚至再过两百年,这个世界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思绪很快被眼前的对话拉回,王谢笑了笑,面上十分坦然:“你误会了,我只不过是想纠结一些不要钱,只用供吃住的灾民去修房子,他们都饿成那样了,一顿饭就能让他们动起来。”
守城士兵神色开始动摇,王谢说的也是真的,外面那些人只要给个馒头都能把自己的孩子给卖了,雇他们确实更加便宜。
可是郡守吩咐了,要让他们都饿死在外面,这样岂不是违背郡守的命令?
眼看着对方开始动摇,王谢抓紧机会,步步紧逼:“郡守那也不用管,他只是不想看见灾民,那我把他们都弄到山里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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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再出来,不是也和郡守的要求差不多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士兵思考着,而后又变了脸色,“不过你是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
“临安,王谢。”王谢缓缓说道,“你或许没怎么听过我的名字,但我姓王,不久之前还是王家的族长,我想如果我在郡守面前说些话,他应该不会拒绝这点小事。”
纵然天下纷争四起,但朝廷还没有倒下,王这个姓氏还能唬人,更别说她这个曾经的族长。
“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阁下勿怪。”士兵连忙退到一旁行礼道歉,王家的人在这里经营了数百年,即便是普通的王家子弟也都是他不可冲撞的贵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眼前的王谢在几天前还穷得只能吃水煮青菜。
·
听完王谢和士兵的争执,等到王谢已经走远,刚刚还静默的王子怀这时候冒了出来,说道:“王谢,我想了想,王家之所以在几百年后败落至此,也是因为家业不够大。”
他生气,因为刚才的士兵仗势欺人,若王谢只是个没有什么背景的普通人,当真就要被欺辱了过去。
他现在生活的王家乃是临安有头有脸的名门,他出个门到处走也没有人敢拦路询问。
王子怀语气低落,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我想让你能够活得更轻松一点。”
明明都知道王谢在被人刁难,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以前他从不觉得只能听到王谢的声音是一件很无助的事情,可这一天他真的很想出现在王谢面前,最好能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不要害怕,不要难受。
“那你好好干。”王谢没有在意,她知道本朝高祖名讳之后便不觉得王子怀能对天下造成什么影响,但也不想提前告诉他结局,打击他的信心。
于是她熟练地敷衍道:“一个世家存在了几百年,比朝廷的寿命都要长久,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你真成了王家的家主,这些也有你的功劳。”
“我一开始不是准备去深山老林躲一躲吗?结果我查了一下,发现那座山早就被王家买下了,且只要是王家人都可以进山,只是这几百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人对这山做些什么。”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小祖宗,你说,这会不会是你带给我的幸运?”
“这个我倒不知道,”王子怀思索,“我到时候问问,如果那座山还不是王家的,我就让他们买下来,专门等你。”
“我开玩笑的,”王谢连忙说道,“再说了,就算你以后会成为王家的家主,可就算你这么说了,后面的王家人也不一定会听你的话啊?”
想想家里被挖成这样,她又觉得头痛:“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我觉得他们快没有力气了。”
“嗯,也好。”王子怀说道,“那我陪你一起。”
王谢还没听懂,只是自顾自地叮嘱道:“到时候你别说话,听着就行,我怕吓到人。”
王子怀摇头,玉佩里传来他清亮又骄傲的声音:“我这边不是也有流民吗?我已经让人在外面支起摊子了。”
此时此刻,他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地勾着王谢的心弦:“王谢,我说过的,要陪你一起。”
“我从不在你面前食言而肥。”
9. 第 9 章
小祖宗从不食言,王谢是知道的,可从来没有这一刻让她更刻骨铭心。
“王子怀!”王谢第一次叫出了王子怀的名字,不知为何还有些委屈,“你在哪里?”
“我在临安啊?”王子怀不懂,乖乖回答,“你不是知道的吗?”
他没有听到王谢的回答,只听见衣料的摩擦声,应该是王谢重新把玉佩放进了袖子里。也不知道王谢为什么会这么问,他百思不得其解,想着下次再问问就行。
玉佩对面,王谢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明明知道对方生活在两百年前,她又何苦多问那一句?
这样就很好,她每一句话小祖宗都会及时回应,还会想办法陪着自己。
真的,已经很好了,不要太贪心。
收拾好心情,王谢来到了灾民聚集地。她支起了铁锅,一股脑地把买来的青菜都倒进了锅里,又找来清水,放盐少许。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灾民们都很安静,他们已经不在意旁人做什么了,也不管王谢的目的。过了这么多天,他们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已经被放弃了,期待太多,在绝望来的时候更加悲惨。
直到王谢把一锅青菜汤煮熟,又解开自己身上的短刃放在一旁,这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他们现在眼神直勾勾地朝着王谢面前的菜汤望去,尽管只放了点盐,但是青菜的香味还是经由着热气传到他们的心里。
王谢知道火候够了,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她指了指旁边的短刃,冷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已经不想活了,我的刀就在那里,想死我不介意帮你们一把……”
说完后她停了停,注意着他们的表情:“但是如果想活下去,我这里有吃的,我会发给你们,但你们要听我的!”
“反正你们都不想要自己的命了,不如把命卖给我,”她目光如刀,巡视着他们的表情,“做好了决定后就回答我,我只需要听到一个‘好’字,就会把汤给你们送过来。”
终于把这番话说完,王谢心中也忐忑不已。她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第一次让别人为自己卖命。以前她不习惯的事情,在这里才是规则,如今她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也需要渐渐熟悉。
很快,她听到了一道道用尽全身气力发出的回应。她抬起眸子,只见原本一双双已经没有亮光的眼睛的被注入了渴望,他们是想活下去的!
王谢忽然想到自己去找阿婆说要买下她全部的菜时,阿婆看着她的眼神格外担心,一个劲地对她说:“孩子,要好好活下去。”
那时候她心中着急,没有太注意。如今想来应当是她看见自己情绪不妙,害怕自己冲动。这一刻她的心也与阿婆共鸣,她也希望眼前的这些人都能好好活下去。
“我会给你们住的地方,虽然要你们自己建好,我也会给你们种子,让你们好好种地,不再挨饿,”王谢说着自己的设想,“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保护所有人,但是我会让你们学会保护自己。”
现代的那些东西,总有些会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比如人人生而平等,比如尊重生命。
她这些日子在深山找好的地方,总算要迎来了人气。
灾民们喝了汤又缓了缓,这才有了力气。他们不被允许进城,她就带着他们一路绕行,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到目的地。
王谢早已经在这里放了不少木材和粮食,还有不少布匹。如今他们来了没地方住,刚好可以搭几个简易帐篷遮风挡雨。
这里面有个姓夏的娘子认得不少字,天生就力气大,这些天她也是靠着自己的武力护住了自己仅有的食物。
如今王谢救了他们,她也愿意听王谢的,对这群人来说,尽管没有签什么卖身契,但在他们心里早已经把命卖了出去。
“我这些天不能长时间在这里,”王谢耐心叮嘱,“但我会把吃的用的送过来,你仔细安排下去,如果有人起了贪恋,我的刀就在那里。”
乱世用重典,她此时若不强硬起来,之后他们恢复了,危险的就是自己,她不能把自己的命赌在人心上。
夏娘子躬作揖,得了王谢的指令。她对王谢是感激的,若非王谢今日过来,她和她的孩子就要死在这里。
把人事安排吩咐完毕后,王谢又分配了宅基地,画了建房图纸,物尽其用,人尽其力。如今他们饿伤了身,是要先好好养着。可眼下的灾祸将近,也不知道叛军什么时候打到这里,只能趁着钱还能用,临安的物价还没有到离谱的程度时多买点东西。
尽管天下乱象已起,但如今朝廷还是死而不僵,手里的军队也还算有力。各大王侯一个个手握重兵,但眼下的时刻也不敢宣布自己不敬朝廷。
没有绝对的实力,在这个时候更要保全自己。
想到在阿婆那里听来的消息,王谢已经有了想法。只怕这临安城的郡守也有着不臣之心。她方才数了数,在外面的灾民也不过五百多人,临安富庶,又岂会连这些人也养活不起?
哪怕是为了求朝廷嘉奖,也该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如今这般,只不过是想要囤粮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要争的就让他们去争去,王谢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一开始她也只想偏安一隅,如今不过是多了几百人,区别也不大。
她仔细回想着山林的地形,感觉还是不那么安全。山间的猛虎野兽太多了,自己这里虽然有几百号人,可如今个个体弱,遇到猛兽后也难以抵挡,还是得先挖一些陷阱。
山下到半山腰,再到聚集地四周,陷阱,壕沟,瞭望塔……这些都要准备起来!
仔细想来之前那铁匠说的话也没错,她的确又要光顾,还好小祖宗之前给的宝物值不少钱,如今也不算太缺。
想打王子怀,王谢忍不住敲了敲玉佩,问道:“小祖宗,你那边还好吗?”
“没问题,一切顺利。”王子怀说着,而后问道,“你怎么不叫我名字了?之前不是还叫我名字吗?”
“啊,这件事……”王谢想着要怎么才能转移话题,不知为何,叫他的名字时她总觉得太过亲密,还不如叫小祖宗来得轻松。
于是,王子怀听到了王谢熟练的敷衍:“实在是因为叫祖宗的名字太轻佻了,万一被别人听到了,说我不敬祖先怎么办?”
她一本正经:“你知道的,虽然我不怎么介意,但是我身边还是有一些迂腐的长辈的。”
“也是,”王子怀很快便被王谢的理由说服,但又不怎么甘心,“那你在没人的时候叫我名字怎么样?”
他小心试探:“这样他们就听不见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满足一下小祖宗的愿望也没什么,王谢满口答应,心想着到时候说不说由自己定。
二人都忙活了许久,仍然有着忙不完的事情。这次的交流结束之后,直到夜深人静,王子怀才又听到了王谢的声音。
可这一回并不是那么清晰,王谢没有说很多,她只是不断地叫着王子怀的名字,语气中还带着恐惧。
“小祖宗。”
“我在。”
“小祖宗……,可怕……”
“你说什么呢?我才不可怕,”明明已经听出王谢这时候是在说梦话,王子怀还是有问有答,“要是有谁在梦里欺负你,你就报上我的名字,在两百年后我肯定是比它更厉害的鬼,你叫我就行。”
也许是王子怀的声音一直叨叨的,王谢在睡梦中也没有那么恐惧了。她的气息逐渐安稳下来,平静地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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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过去,可王子怀这时候却也没了睡意。
今天他听到王谢那边的乱子之后就紧赶着出了城,没想到城外的景象比他所想的还要触目惊心。
好在他时王家子,在这临安还算有实力。他当即把流民们安排在王家的庄子里,又一次性煮了一堆青菜萝卜,并吩咐下去让他们每日都给流民做这些东西吃。他想着这么难吃的水煮菜王谢都能吃下去,没道理这些饿到极致的人不可以。
这样下来筛选了一批装成流民来骗住骗吃的,他们吃着这样的菜压根吃不下去。
当时爹还特地夸了他,说他做事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那时候他看着凄惨的流民,想着王谢说给自己的梦,心中迟疑。
“不要害怕,”他对着玉佩说道,哪怕知道王谢此时已经睡下,“我会尽力的。”
恰好在这时候,他听到了王谢最后出口的梦话:“王子怀……谢谢你。”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王谢在白日里表现得释然,但哪里那么容易?还好有王子怀在,还好王子怀一直陪着她,在她最难受的时候依然说着“我在”。
过了好一会儿,王子怀才回答道:“没关系。”
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出自他乐意。
王谢没有争夺天下之心,她求的不过是一世安稳,王子怀知道这一点。但他也知道在这样的世道,越是普通越是平凡,则更容易被人当作刀兵。一个普通的大族子弟,除了一些财物之外什么也没有,只会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
他长舒一口气,还是走出了门,来到王家主的房门前,单膝跪地。
“爹,孩儿有事求你。”
“有事情就直说!”王家主气得气血上涌,面上泛红,“不要把长枪抵着你爹的脖子,快给我拿走!”
“我只是怕我说了您不会高兴。”王子怀诚恳地说道。
王家主只恨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孝顺这两个字就好像没在他字典里,偏偏这时候还用着尊称,还在试图让他同意。
虽然还不知道王子怀想干什么,但就看这个阵势,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轻易答应。
果然,他听到王子怀用着清澈的目光说出了让他瞪大眼睛的话:“我想杀了郡守。”
“等等!”王家主一个没忍住,上气不接下气,“咳咳,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杀了郡守。”王子怀又重复了一遍。
王家主急得快要跳起:“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您说的啊,不是让我先看看,看完了再告诉你想做什么,”王子怀一脸真切,却让王家主只想晕过去。
他是这样说的没错,本以为王子怀看了之后会想要好好读书,将来为国效力,可谁想到会是这样的为国效力?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可知道这是……”
“这是谋逆。”王子怀把王家主藏着掖着没说出来的话补全,随后又继续说道,“我想清楚了,我没有时间等那些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慢慢改变了,我今日出城的时候已经晚了,有超过半数的人已经饿死。”
王子怀抬头:“爹,他们不开仓放粮,只是想让粮食卖更高的价钱,可我们都知道这粮仓本就是救灾之用。”
王父苦口婆心:“你若只想让他们开仓放粮,为父去说道说道未必不可行,何苦如此?”
“因为我不止想要开仓放粮,”王子怀的目光放空,像是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还想分给他们土地,让他们有地可耕,我还想修建学校,让他们都可以读书习字,我还想让他们都能用很少的钱就医,生病了也不用硬挨过去……”
他还想见一见王谢梦中的世界,是不是将来他创造出的场景。
10. 第 10 章
“爹,你拦不住我的。”王子怀说道,“孩儿不孝。”
王父的心越是沉重,“你可知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难道你想让整个王家都给你陪葬吗?”
“可爹觉得,我们安安分分,王家就不会出事吗?”王子怀反问,“王家是巨富,爹这样催促我读书,不过是因为王家有钱,但也比不过那些盘根错杂的大世家,再这样下去,王家迟早会被吞掉。”
“既然如此,爹不妨跟我一起赌一赌!”
王父的眼神变得颓然:“可爹只有你一个儿子。”
“没关系,不是还有妹妹吗?她比我孝顺多了!”王子怀张口就来。
“不孝子!”王父气得又骂了一句,“你还知道自己不孝顺啊!”
他摆摆手,整个人已经无力:“你想做什么自己就去做吧,王家不会是你的拖累。“
“谢谢爹!”王子怀十分高兴,而后又道,“不过我还只是一说,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起码要等我把那些人训练好之后才行。”
王父两眼一瞪:“那你说这么早干什么?”
“给您说一下,让您先做个准备?”回应他的是王子怀真诚的眼神。
“行了行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王父摆了摆手,看上去是彻底不想管了,“还不把长枪拿开,像什么样子!”
“哦哦,这就拿走。”谈判成功的王子怀瞬间恢复了平日里的纨绔模样,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他感慨道,“我还以为爹会打我呢,没想到爹这么理解我。”
那边王父已经拿起了自己平日用的鞭子,冷笑一声就抽了过去:“知道我会打你还敢这么干,怕是长大了骨头硬了,为父多抽几下给你松松骨,让你长长记性。”
“哎哟,嗷!”
毫不留情的鞭子打下来,把王子怀抽成了猴:“爹,冷静,你一定要冷静!”
“你都这样了还想叫我冷静?”王父一把把王子怀手里的长枪抽了过来扔在一旁,脸上笑得瘆人,“今天我就来告诉你,你爹还是你爹。”
一晚上辛苦之后,王子怀这边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就是身上有点痛,不过好在还能忍,毕竟创业总是艰辛的,他都懂。
第二天,王谢精神气十足地起了床,本想和王子怀打个招呼,就听见他正在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大概是孩子大了吧,有自己的隐私了,懂事的她并没有打扰,而是任由王子怀继续休息。今天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她得先去忙会儿。
·
昨日的动静还是太大了些,今日那些王家族老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个个趾高气扬的,尤其是她那名义上的二叔,穿的就跟一个花孔雀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如今是族长。
“二叔,好久不见啊。”王谢敷衍打了个招呼,又摊摊手,“总归我这破宅子里也没多余的椅子,就不请你们坐下了。”
此话一出,那些白胡子老头们都给气坏了,他们这年龄身份,无论哪个小辈都要给几分面子,偏偏王谢从来不买账。
“我现在才是王家的族长,你这是什么语气?”王家二叔面子上挂不住,他今日过来本就是兴师问罪,没想到王谢竟然还没开始就让他没脸,他哪能不气?
可他还硬要扯着长辈的姿态,一个劲的正经,整个人端正地杵在那儿,扮演一个德高望重。
“那您想让我有什么语气?”王谢抬起眼皮子,她见过倚老卖老的,也知道他们年纪大了,最看重的就是自己表面上的那点小小的权力,可她今天事情多着呢,没空和他们扯嘴皮。
二叔这次带来的人不多,一个个也都上了年纪。王谢想着即使他们挡在路中央,她应该也能绕过去。
被下了面子的二叔当即就要给王谢立家法,却被王谢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有事说事,我才把族长的位子转给了你,你就要对我动手,你觉得其他人还会服你?”
她是不怎么介意,反正都已经决定好进山去住,也懒得和这些人敷衍扯皮。
二叔只好耐着性子:“你也不看看你做了什么?那城外的几百人,是你把他们放进山的?”
“有什么问题?”王谢已经不耐烦了,她绕过他们走了出去,头也不回,“难道你想让别人知道,王家已经穷到连几百个灾民都接济不了?”
“你哪里来的钱!”眼见着王谢就要离去,二叔紧赶慢赶,朝着王谢的身后大喊。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王谢恍然大悟。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就说自己应该没什么值得惦记的。
她停了下来,心中有了想法,朗声说道:“当然是从宅子地下挖出来的,怎么,你们不信?”
他们当然信!
祖宅这么多年挖出来多少好东西?只是他们当初已经把祖宅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没想到还是让这小丫头捡了漏,占到了便宜。
“你已经不是族长了,如今住在祖宅不合规矩。”二叔一脸虚伪正直的神情,“族中可以出资让你住到别处去,只要你肯搬走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么说她可感兴趣了:“那我带着那些人住进家族的山里,你们以后可不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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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点当然没问题,后山那种地方你们想住多久就多久。”二叔满口答应。
“不是说族里出资吗?这么大的祖宅说不让我住就不让我住,给个一千两应该不成问题吧?”
“当然可以。”二叔满口答应,要是真的还能在祖宅找到宝物,这一千两的支出又能算什么?再者家族的后山,说起来也怪,族中早有祖训说是两百年内不得擅动此山,可如今两百年已经过了,山上野兽多,也没人敢进去,也就这丫头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带着那么多人进山盖房。
既然如此,答应她的要求也没什么问题。
可没想到王谢竟然比他还要着急,一听到他答应,赶紧说道:“那赶紧的,我们签字画押,以后谁也别碍着谁。”
没想到自己此行王谢竟然会这么配合,二叔心中的那一点不满也消失了。他感叹王谢还是太年轻,她既然能挖出宝物来,他们把王家再搜刮一番,估摸着也能行。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王谢看着手上的契约脸上满是笑意。她做出个“请”的姿势,现在倒是恭恭敬敬:“以后这宅子就归您了,我要去建房子了,好走不送。”
等到王谢走后,跟在二叔身后的那些长辈终于忍不住说道:“她一直都这样?”
二叔神色意味不明:“那丫头以前是族长,不敬长辈也是常有的事,倒是没有现在这般放纵……罢了,如今祖宅已经到了我们手里,到时候挖出宝贝来再举族搬迁,都这时候了,就让她最后再得意几天吧。”
·
另一边,挨了一顿打后醒来的王子怀条件反射地去摸玉佩,而后才睁开了眼睛。此时天色已然大亮,他昨日背上疼,睡得也晚,没想到这时候才醒。
本来准备先去洗漱,而后再去练兵,但王谢的声音从玉佩的另一边传了过来,听起来轻快又愉悦。
王子怀骤然多了好奇:“王谢,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
“是啊,”王谢话语中是藏不住的笑意,“刚刚从几个老头子手里坑了钱,觉得自己越发缺德,故而沾沾自喜。”
“哎?”王子怀脸上是一瞬间的茫然,王谢好像一直说着他不太懂的东西,但……
“你开心就好,”他揉着昨日被打到红肿的胳膊,对被王谢欺负的老头子并不怎么在意,“我准备要做一件大事,但我先保密,等我成功了再告诉你。”
“好啊。”王谢回道。
突然,她像是想了什么,说道:“小祖宗,我昨晚梦到你了”
“我只记得我不知为何很害怕,但是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11. 第 11 章
王谢从来不喜欢把自己脆弱的一面露出来,她希望自己永远是别人眼中最为靠谱的那个人。她不喜欢依靠别人,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即便是穿越过来,她最初也是在靠自己的力量抗争。无论是和二叔,还是和这个与她心中格格不入的世界。
唯独在面对看着幼稚的小祖宗,她却总能够从对方身上找到力量。
“小祖宗,遇见你挺不错。”王谢说道,对着另一边从认识起就显得不怎么靠谱的少年。
她想着自己都这么说了,王子怀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每次都是这样,夸一夸就会了不得。平日里她不会怎么夸他,总觉得多说几句他一定会得意忘形。可今天她不想再遮掩了,在她的心中,认识小祖宗本就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的王子怀只觉得脸在烧。他这些日子只觉得在王谢面前一直在闹笑话,还不小心坑了王谢好多次。他一开始还挺担心王谢一生气就把玉佩给当了,好几次和王谢说话时候,都觉得如果自己在王谢面前,肯定要挨揍。
现在王谢说遇见他很不错,那是不是说明她其实并不讨厌自己?
“其实我也觉得不错。”话一出口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原意,王子怀心下一紧,连忙辩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遇见你也不错。”
他想了想,又小小地加了一句:“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天,我以为真的有神仙降临了。”
王子怀不是没有怀疑过,如果不是神仙,哪里会描绘出那样美好的世界,仿佛亲眼所见。
对面的王谢一时间没了声音,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得亏自己一开始还有点良心,没有顺着对方的话装鬼骗他,可她也不觉得自己够得上神仙的高度。
她不会七十二变也不会移山填海,甚至也不能像小祖宗那样变着法地给钱,不适合被当作神仙被期待着。在这个世界她是再普通不过的,唯一特别的大概也只有和小祖宗之间的联系了。
“小祖宗,我可不是什么神仙,”王谢叹道,“我不会用沙子炼成琉璃,也不懂水泥的配比,更是不会制作抗生素……当然你或许不知道抗生素是什么。”
她猜的没错,对面的王子怀听到这些后双眼发愣。
“沙子能炼成琉璃吗?水泥,抗生素……这些是两百年后才有的吗?”
“……或许可以再往后推一推。”王谢委婉说道。
王子怀实在没听明白,如果说之前王谢说的东西他都还勉强能听懂,现在的则是完全听不懂的状态了。在他的认知里,沙子就是沙子,怎么可能会变成琉璃?更别说后面的两个从来没有听过的东西,难道这也是两百年后的变化?
不过是短短的两百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啊?
他声音发闷:“我本来想说我已经准备好去干大事了,但你现在这样一说,我又觉得离你口中的世界很遥远。”遥远到他压根没听过这些名字。
是挺远的,王谢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祖宗,你之前不是问我梦中的世界吗?”她突然问道。
“是啊?”王子怀惊讶,“这是你梦中的世界里才有的东西吗?”
“是,也不是。”王谢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如果自己无法穿越回去,那在这个世界至少还有人能和自己聊聊那些无法对他人苏诉说的事。
也幸好这个人是王子怀,生活在两百年前。她就算把自己熟悉的都说了,他也只会当作是未来的变化。
她思索片刻,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引导:“小祖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王朝没有千秋万代,就像我们现在面对的这样,总有天灾流民,起义不断?”
“是因为天灾人祸,官员贪腐。”王子怀不假思索就说出了自己认为的答案。
“不只是这个原因,”王谢顿了顿,打了个比较浅显的比喻,“一块草地只能养活十只羊,在没有争斗的情况下羊的数目变多了,强壮的羊占的地方越来越大,弱小的羊挤成一堆,都要吃不到草了,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争斗,直到羊的数目减少。”
“如果想让羊的数目在增加的同时也不要争斗,那么必须要让草地上的草生长得更快更多,把强壮的羊手里的草地拿出来再分得公平些。”
“战争是无法避免的,”王谢看着湛蓝的天空,想到了从古至今无休止的战争,“如果把人生产物资的能力叫做生产力,那我们现在只能养活一定范围内的人口,但若天下太平,人口自然会增长。”
“等增长到了生产力无法负荷的数量,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能星火燎原。”
王子怀不喜欢读书,但他也读过不少书。可是王谢现在说的,是经书上没有说的。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圣人都对自己梦想中的大同世界做过畅想,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大同世界是不存在的,日后都会被战争淹没。
“那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吧?”王子怀声音急切,“如果说这样,那把生产力变大一点不就可以了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王谢不由得赞扬,但语气一沉,“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人力可用的极限啊。”
农用的器械已经到了封建时代最高成就的那一批了,手工业也是,想来也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研究和发展。再往前进步得从蒸汽机开始了。
她像是半开玩笑地对着王子怀说道:“小祖宗,如果你真的有一天能左右天下,一定要让天下的人都注重科学,就是‘格物致知’的研究。”
“说不定到时候路上就会出现会自己跑的车呢!”
“好。”王子怀应道,“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的,而且你说的东西倒是比我学的四书五经要有趣多了!”
这个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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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她当初上物理化学课的时候总觉得老师们做实验都很有意思,就像是把世界的一部分分解给他们看,直到考试的时候才满身怨气难以平复。
但就这样小瞧文科也是不行的,王谢叮嘱道:“四书五经也是要读的,当然你可以结合你的认知思考,虽然说和平的时候你读书是为了考科举,但在乱世,文学可是能改变世界的。”
“改变世界?”这四个字明显把小祖宗给唬住了,他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瞬间多了无数个问题,“要怎么改变?写策论?”
“差不多吧……”王谢回答得含糊,总不能说写深入社会现实的批判性文章唤醒天下百姓,然后找准纲领进行起义吧?
生产力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这步子也跨太大了。
“这个以后再说,”王谢知晓自己不能说更多了,生硬地掠过话题,“其实,我刚刚把祖宅给卖了。”
陡然间出现的消息让王子怀猝不及防:“啊?”
祖宅,卖了?
不是,这也是能说卖就卖的吗?等等,他已经和王谢对过了,里面没有他埋下的宝物了,还好还好。
可是……王子怀语气悲愤:“你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卖祖宅啊!”
他想都不敢想,卖祖宅的几乎都是不孝子,也就是王谢对此毫不在乎了。
王谢朝着外街的方向走去。她如今不缺钱,昨日里为了搬东西还买了一头毛驴,如今正寻思着要不要再买一辆车来。从这里搬东西到深山属实不怎么方便,多准备些运输工具也还划算。
对于王子怀的疑问,她回答地轻描淡写:“这个啊,不是说叛军要攻过来了吗?这地方迟早会被掀个底朝天的,虽然现在也差不多。”
“但已经知道会亏本了,不如现在直接出手,还能给我带来一些收益,我现在很缺钱。”
她孤身一人,族里的人也好似豺狼虎豹,即便是战争过后允许收回产业,估摸着她也保不住祖宅,亦是无钱战后返修。从利益的角度看,这是最合适的选择,在二叔他们认为祖宅里面还有宝物的时候还能卖高点。
至于不敬祖先什么的,反正她和他们也不熟。
“我以后钱都会给你留点,”王子怀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以后我一定会有一种可以让所有的钱顺利又完整地交到你手里的办法,到那时候我一定要送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到时候你就不用再为钱卖这个卖那个了。”
还有他另一间件下定决心要做的大事,现在也有了新的想法。
一开始他是准备直接练兵,然后再包围郡守府直接夺权,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可以从新的角度想想办法?乱世要用文学改变世界吗?
他是不是可以获得更多的支持?只有王家的力量似乎还是太渺小了,他已经答应了王谢要去改变这天下啊!他可不打算食言。
12. 第 12 章
王谢今日出来也是有要事的,山上的那群人是安顿下来了,吃的也有,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下去。恰巧碰上了二叔来送钱,她自然准备多买上一些,最好种子器具什么都给买齐了。
她顺口问了一句:“我要去街上买点东西,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她发誓,问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只是顺口,而且现代大家聊天的时候说到这句了,不是代表着结束话题等会儿再聊吗?
可王子怀听到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许是方才还算沉默的缘故,这次他口若悬河,而王谢越听越不对劲。
“之前不是跟你说我这里也出现了流民吗?我也学你的样子救了他们,就是我爹有些不太高兴。”
那很正常的,王谢心中默默点头,她这么做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无父无母谁也管不了谁,可王子怀那边若真像她一样一下子收容好几百人,却对家里招呼也不打一个,家长当然会生气。
“我这里流民可多了,我昨日望去,只觉得他们的队伍老长了,一听才知道他们的郡今年灾荒,几乎是颗粒无收,他们是一路吃着草根树皮才过来的。”
等等,所以不止几百人吗?王谢的心高高提起。
“那可是好几万人啊!我一下子也找不到养活这么多人的粮食,只能先让他们吃点萝卜白菜,这些东西你说过,我也从集市上买了一大批,确实便宜。”
不是我吃白菜萝卜有必要特别说一次吗?但是几万人,这样做任谁见了都得心慌吧?郡守就没管?
“本来爹还说家里来人问了,听说是我干的也就没问什么转身走了,我现在想着要把这些人该怎么办才好?”
王子怀的声音颇为苦恼,他确实也在发愁。他这里人太多了,就算是练兵,可一下子这么多人的消耗他也承担不起。
“王谢,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别问她,王谢现在只想保持沉默。她哪里有什么好办法,只可惜她没有学过管理学,如何管理上万人,对她来说还是个陌生领域。
“我准备去买点蔬菜种子,”她干巴巴地说道,“我也没有足够的钱去养活昨日那几百人,只能让他们自己种地养活自己了。”
“那他们要交多少租子?”王子怀随口问道。
因为词语对王谢太过久远,以至于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租子?交什么租子,”王谢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听得王子醍醐灌顶,“他们能好好地种地,用种出来的粮食养活自己已经是不容易了,荒是他们开的,地是他们种的,我不过是提供了些许种子,现在就让他们给我交租子?”
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说道:“等以后吧,至少今年,我不会收他们的租子的,让他们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王谢心想着纵然现在看着是她养着他们,但修防御工事建房子开荒种地等等,这些她可是只包吃不包住也没打算给工钱的,能把每块荒地包产到户已经算不错了,到时候再修个粮仓什么的,至于收钱,那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在山里开个养鸡场养羊场什么的,到时候雇人生产再卖出去,那赚的不是多多了?
“从地里面扣那几个子,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她轻轻说道,“但对靠天吃饭的百姓来说,那就是一等一的大事。”
王子怀听到对面王谢清冷决然的声音:“唯独在这个时代,我不愿意让百姓们一年到头还要烦恼那些个租子。”
“我知道了,”王子怀敲了敲玉佩,“那我也去试一试。”
试一试?
王谢惊讶:“我说的这些,别人听了只怕会说我是个疯子,你还要试一试?”
“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王子怀说道,“但我信你,所以想试试。”
王谢没有问要怎么试,她也不想问。也许是内心还是有些胆怯,不想去知道王子怀成功还是失败。
她买了需要的种子,又分给那些灾民。再买来鸡鸭牛羊,还修了许多房子。
深山里面地本就少,为了安排合理,她不得不让夏娘子来记账管理。
这里面也不是没有得了便宜还想闹事的,见她性子软,便想着捞点好处。她也知道这个世界不能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走,她可以讲道理,但也必须要有手段。
在好一番杀鸡儆猴以及夏娘子的协助之后,她总算稳定了局势。
那一晚她手上染上了洗不净的鲜血,洗手的水在夜里泛凉,雾色也越发浓郁,叫人看不清。
偏生这时候王子怀突然敲了敲玉佩,说有好消息告诉她。
她看着一直坚持不断发出敲击声的玉佩,最终还是软下心来:“小祖宗,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晚说。”
也不知为何,自从被她怼了一顿终于学会不在夜里打扰她的王子怀那日突然要来找她,之后想想都觉得奇怪,可当时她并未发觉。
“王谢,你应该想象不到我刚才做到了什么!”他的语气里充满着激动,仿佛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事情给第一时间分享。
“是什么事情?”与他此时的急切正好相反,王谢的语气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得十分兴奋。
她这时候的确没空去注意别的事情,只是往手上倒着清水,妄图洗去心中的无悔。
“你一定猜不到!”王子怀欢快地说,“我救的那些人他们说愿意效忠我!”
等等,效忠,谁?是谁想要效忠谁?
刚刚好像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了,是错觉吧?
王谢手上一停,整个人也像是失去了魂:“效忠……你?”
那可不是几个人,据王子怀所说,那是好几万人,可这么多人在短短数月之内,就选择效忠王子怀?这几个词结合在一起,怎么都觉得诡异!
“小祖宗,”王谢身形僵硬,“敢问您今年贵庚?”
或许她想错了,王子怀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表现的比较幼稚不靠谱,在外面其实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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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呢?
王子怀不疑有他:“今年十八,过了年就十九了,你不是知道吗?”
哦,是了,看来自己没弄错,那错的一定是这个世界吧,就是如此不讲理。
“你是怎么做到的?”王谢终于问道。或许是她这边不过几百人便闹出了乱子,王子怀那边数万人却能保持安稳,她有些想不明白。
手上的血迹怎么也干不了,这时候的她迫切想知道答案。
“都是你告诉我的啊?”王子怀耐心解释,“你之前不是说想让他们种地吗?我家地多,又买了些分给他们,并且当年不收租子,其他的佃户也免了一年的租。”
“像你说的那些以后都不收租,我现在还做不到。”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跟他们承诺了,日后只要种的是我家的地,就只收二十取一的租子,绝不会收更多。”
王谢感觉其中应该还有些问题:“你承诺了,他们就信?”
“当然不是啊,”王子怀坦坦荡荡,“有些人觉得我骗人,还有些好吃懒做,但我带着几百号下人呢,他们敢闹事就把他们打发了,再让他们有冤的告冤,我都替他们审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顿,情绪低落下来:“王谢,你说的没错,他们活下去太难了,很多牵扯到人命的仇怨,开头也不过是一碗剩饭,一个馍馍。”
王谢静静地听着,尽管王子怀的话已经省略了不少细节,可她还是听出了其中的腥风血雨。
在遇到这些事之前,他只是被捧人在手心的小祖宗,他没有说自己经历的艰辛,不代表王谢猜不到。
“很辛苦吧?”王谢缓下声来,如果此时王子怀在她身前,应该能感受到王谢正轻轻拍打着他的额头,“别总是说其他人啊,我知道你很累的,你也跟我说一下啊,我会听的。”
“比起这个好消息,我也想听到你像往常一样,埋怨也好,诉苦也好,我都不介意的。”
“可我会介意,”王子怀深呼吸,看着天空,想象着王谢明亮的眼眸,“我听到了,你的呼吸很沉重,你这些日子也很累吧?”
“如果是这样,至少我希望你在听到我声音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开心。”
王谢忽然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更成熟的那个,她一直觉得小祖宗听着就年少不更事,可在他们两人的相处之间,一直都是对方更照顾自己。
“王谢,我不求天下人感激我,我只希望不违背自己的本心。”王子怀说着,忽而又转了话题,“对了,你不是已经在深山住下了吗?我估摸着你应该很快就要没钱了,又给你在山里埋了点东西,你现在刚好可以去挖出来!”
还没感动个几分钟,王谢就被对方弄得没了脾气,只好耐心说道:“小祖宗,你说吧,东西在哪里,我去寻个锄头就来找你。”
岂料对面的王子怀滔滔不绝,还故意装着神秘:“我在里面可是藏了一份大礼,你去了就知道了,我敢说,你一定前所未见,一见倾心!”
13. 第 13 章
想不出什么是前所未见还让她一见倾心,王谢不由得开始怀疑,难道是小祖宗把家里什么宝贝又埋了进去。
她不由得长吁短叹,到这种程度小祖宗都没有被家里打死,可见其受宠程度。
“小祖宗,您到底埋了个什么东西,趁我还没挖出来,可以先透个底吗?”这话王谢说的诚心,属实不想挖到了什么不该挖的东西。
虽然小祖宗是自愿送给她的,但总这样送,她怕小祖宗的身子骨受不住。想起上次王子怀哼哼着说疼,她实在不怎么忍心。
“啊,这个没事,”王子怀没听懂她的意思,坚持要保密,“你挖出来就知道了,那是我特地准备的惊喜。”
见他这么积极,王谢也放下了心,索性不再管里面是什么,趁着今日夜深刚好挖出来,平了那扰乱的心绪。
背好铲子,带上锄头,这一次她熟门熟路。两个人一个指路,一个躲着人,只能庆幸没人瞧见,否则这偷偷摸摸的模样,不是被当作深夜鬼神,就是被当场抓获,以为偷鸡摸狗。
“我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王谢背着铲子锄头,挖着王子怀埋在树下,做好标记的宝物,怨气极重,“为什么我们每次挖宝都是这样。”
“哪样?不很正常吗?”王子怀回道。
王谢一锤定音:“像是盗墓!”
“……虽然是有点像,但是我们不是知道这不一样吗?”王子怀振振有词,试图诡辩,“你挖的是我埋的东西,这里面也没有棺材,还没有墓碑,更没有什么人的骨灰……”
“这只是寻宝,你可不能乱想!”
王谢表情逐渐奇怪:“你说得对,不能乱想。”
要是继续乱想下去,她看这铲子都要看不顺眼,只怕会想起某个古老的以城市命名的铲子形状来。
夜深露重,鸟雀无声。
王子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驱散了夜里的烟雾:“王谢,你那边不是早说有叛军吗?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被打没了,但是又起来新的了,天下乱成了一锅粥,这个拥兵那个拥兵的,早就不安全了。”王谢也被勾起了思考,现在的临安城还能这么安定,没出什么乱子,也算是万幸。
王子怀听了也不吃惊,因为他所在的时间点也遇上了差不多的问题:“果然是天道轮回,几百年前几百年后都一个样,大家都不长记性。”
轮来轮去,还是割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大统,万世归一。还好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积累,眼看着就能夺权,占地称王,一切触手可及。
岂料这时候王谢叹道:“我们郡守也是心急,居然在这个时候拥兵自重,若非身边有个懂事的,听说前几天就要自立为王,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有没有那个命。”
本来心里还有些窃喜的王子怀顿时蔫了吧唧,虚心求教:“怎么说?他走不得这步棋?”
“那是当然!”王谢对此批评得毫不客气,“手里就两万兵马,去除掉五千老弱病残,八千新兵,真正能打得就七千,这七千还有两千降卒,其心必异,天底下这么多拥兵自重的,谁敢明面上称王举旗?”
“这不就是摆了个靶子,让别人打你?”
“哦哦,”王子怀像个被批评的小狗,一边点头一边做着笔记,“那他要是想在这乱世站稳脚跟,怎么做才能顺利?”
历史上经典事迹实在太多,王谢有着现成的答案,干脆来了个上中下三策,数了个一二三:“上策,依附更强的势力,趁机蚕食壮大自己。”
“还能这样?但是名声会不会受到影响,不过应该可以想办法掩饰……那中策和下策呢?”
“中策更简单,举着旗子宣称自己忠于皇帝,不过就是容易被人揪着辫子直接打,而且皇帝有令,你还得因为明面上的旗子不得不去。”
“下策直接弃城而走,带着人马去攻打更弱小的城池,只要能拿下,周围的势力都会有所忌惮,在没摸透你的实力之前不会轻举妄动。”
王子怀若有所思:“我明白了,这不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先囤粮练兵,等别人打完了我们再摘桃子吗?”
王谢感到了熟悉的头痛:“我没有说囤粮练兵……算了,你怎么说都行。”
这时候她感到了手下的动静,定睛一看,正是王子怀埋下的东西。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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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陶瓷盒子,以及没有掩饰的“赠王谢”三个大字,
“我好像挖到了?”
王谢看着手中完好的陶瓷盒子,上面的扣都还完好无损,只是捆罐子的绳子已经腐烂,融入泥土了。
“快打开看看!”那边的王子怀已经迫不及待了!
王谢也颇为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王子怀这么念念叨叨。她揭开了盒盖,里面的金银几乎要晃瞎了她的眼,原本晦暗无光的夜晚突然就亮起来了。
“好,”王谢收拢起宝物,早已掩藏不住嘴角的笑,“果然是好东西,的确惊喜。”
“像我这种俗人,看到金子就高兴。”
她只觉得浑身一轻,什么锄头铲子背着太重刚刚挖地太累不舒服,顿时一扫而空,没了个干净。
“等等,”那边的王子怀感觉有些不对劲,“只有金银吗?要不你再翻一翻?”
王谢以为他还藏了什么宝物,又翻了翻,却没见到什么,故而疑惑:“没有啊?就只有金银,难道这里也会有人不小心经过然后把宝物带走?”
“……那倒不是,”王子怀的语气虚弱至极,带着懊恼和失望,“我找人画了我的画像,本来想给你看看的,那个画师画人是出了名的,我本来还说由他作画实在幸运。”
王谢翻了翻盒子,里面果然有着腐烂的纸张痕迹。她心中好笑,却也惋惜:“没关系,你不懂画如何保养,埋在地下本就会腐烂的。”
“等你以后可以专门找个地方把画放着,到时候我一定去看看。”
“那就好,”王子怀这才满意,“我们可说定了。”
他还有几分沾沾自喜:“你见不到我真是可惜,我妹妹说我的模样是临安城顶尖的,她因我的关系赚了不少银两,说是让我遇见她姐妹的时候少说些话,赚来银子还能分我些许。”
王谢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你妹妹对你的长相倒是认可。”
“那是自然!”王子怀应得毫不客气。
可他不知另一边的王谢已经快憋不出笑意,他妹妹倒是和她心有灵犀,都知晓不能让他说话,浑身上下,就这张嘴偶尔显得多余。
14. 第 14 章
这次王子怀埋下的金银很多,多到王谢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再采购一些武器。
说到底,无论在什么时候,真理都只存在于武力之上。如今她虽然能够自给自足,但是若遇到外敌也还是挨打的份。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王子怀之后,对方也十分赞同:“我早说了吗,多买点武器,不然等时间久了那些人反应过来禁止铁器售卖,再做什么可就难多了。”
说着他又想了想,顺便做出提醒:“你最好小心些,纵然你没有什么想法,但有时候你有钱有粮,就是别人攻击的理由。”
“我明白。”王谢点头,她当然清楚。历史上下五千年,前人的教训可谓丰富。
说起来现在也并没有禁止售卖铁器,实在要禁也禁不住,外面打着呢,只要能赚钱,总会有人偷摸运一批进来。刀剑枪戟弄来不难,难的是甲胄,不仅制作起来麻烦,还需要不少时间。
“如果自己做甲胄,好像的确挺难的。”王谢若有所思。
王子怀深切认可:“是啊,现在谁家里还会私藏甲胄啊,我家都只有几百副,用起来真的不够。”
对面的王谢已经学会自动过滤,有些东西较真起来的确不太行。
王子怀则寻思着若是他带着几万人先假意投靠郡守,是不是能白得装备钱财,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以后若是还不够就直接去打,抢来的总比自己造容易。
“还是先来些简单的吧。”王谢想,不如在容易导致重伤的部位垫上一层厚木板,这样反而更可取。虽说材料简陋,但也能增加生存概率。
王子怀还是不怎么放心,又特地叮嘱一定要勤于练武,他教的剑法枪法最好牢记:“你现在只是力气比旁人大上一些,若是真遇上好手了估计过不了几招就要败走,平日里隔三岔五就练练,真对上了才会赢。”
后面几点王谢承认,只是前面的力气大,她面无表情。挖坑挖太多次,她手上的力气已经远超旁人,她一开始挖坑的时候,也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好,我都记着的。”王谢宽慰,“你放心,我在这深山里又会出什么问题?”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没什么自信,她很清楚一切并不会按照她的想法进行。
好在王子怀没有多问,王谢也松了口气,等她把这一切都办好,不仅囤了足够的粮食还有足够的武器,这才准备再次进城打探消息,可又听说临安城早已换了天地。
原来的郡守出兵勤王,可惜战败,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残兵撤回,途中刚好被新兴起的反叛军捡了便宜,临安城的掌控权也到了人家手里。
原本这块地方就富庶,早就惹得不少人眼馋,可近些日子实在不凑巧,天底下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几十处,大家都需要休养生息,也就让这股叛军如今在这里安安稳稳,甚至还扎了根。
她一进城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原来守城的是身披铠甲,高大健壮的士兵,而如今守城的则是穿着平民衣衫却拿着枪戟,满脸凶恶,来往的百姓都远远避开,一边进城还在一边交钱。
这看上去不像是占据一城的军队,反而像是刚从隔壁山上下来的山匪。
这个念头刚起,王谢便在心里道歉。罪过,罪过,隔壁山上住在山里且为营造寨的不就是自己吗?她可没做这样的事来。
可见守城之人尚且如此,她的心里也不免担忧:“这些人如此凶悍,也不知阿婆如何了。”
当初阿婆坚持不和她走,她本就不怎么放心。可老人家落地生根,不舍得迁移,放不下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实属正常,再者当时她带了那么多人都还头疼着,也不敢继续开口。
等她拐进熟悉的小巷,阿婆依然在门口坐着,只是她面前已经没有了熟悉的菜摊,朝她挥手的幅度也小了很多,等她凑近,才发现阿婆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不少。
阿婆见她终于出现,拉着她的手握得很紧:“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话,一定还会来城里。”
她压低了声音:“你可要小心,王家的人都被这些匪军拖走杀了个干净。”
王谢心中一凛,虽然知道来着不善,却也没想到这么凶狠,王家上下的人虽与她不怎么熟,可也让她心有戚戚。
阿婆看王谢走神,也多了几分叹息。她每天坐在这里等着,既是知道王谢会回来,也在期盼着她不要回。
她推着王谢往外,不住地催促:“你快些回去,回你的山里去,别老是往这里跑,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那些人可不会手下留情。”
“阿婆,”王谢拉住阿婆的手,言辞恳切,“我这次来只是想看看你,这么多日我都没有下山,实在担心。”
这次她的确未曾料到,前些日子她还在训练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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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想到不过数日这城里就已经改天换地。
想了想,归根结底还是郡守的问题,他占据了这么好的地皮,怎么撑不过数月就大势已去?实在令人吃惊。
“这次我来,也是因为山里一切已经差不多了,准备接你过去。”王谢再次劝道。
如果说这次本来只是想见一见阿婆身体如何,并没有其他想法,但在真正见到人之后心情就已经产生了变化。
不过数日,一个人竟然能变得如此憔悴,让她见了心惊。
“王丫头,我一开始就没有答应你,如今也不预备着同意,”阿婆摇了摇头,指着左边说道,“我家就在这里,我一把老骨头能去哪儿呢?若是哪天死了,我情愿死在自个儿家里。”
王谢还想劝说,但她的眼神慈祥又坚定:“我一个孤老婆子,住你那里像什么样子,你那里人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对方态度依然坚决,这一次邀请看来也是失败了。
但是王谢现在没有离开,她刚才和阿婆牵手时感受到了对方冰凉的体温,以及脉搏无力的跳动。
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不会有太长的时间了,可是她却留不住。
“我知道了。”王谢的声音飘进了风里,她躬身作揖,而后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她早就知道的,如同她和王子怀之间遥不可及的时光,比阿婆经历的岁月还要悠长。
喜欢是一件很难控制住的事情,王谢想。尽管在现代一直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穿越过后也对古人并不怎么在意,可真当遇上一个能与之对话,心灵契合的人时,王谢也不是没想过这世界能否再发生第二次奇迹?
可她留不住时光,留不住生命,也跨越不了两百年的距离。
恰巧这时候,玉佩那边传来王子怀的声音,依然是初识那般清爽,却又像是遥不可及:“王谢王谢,我这边下雪了,你那里有雪吗?”
王谢闻言,抬头看看天,此时艳阳当空,万里无云,阳光依然那么温暖和煦,自然也没有雪,她回答道:“没有。”
“那还真可惜。”对面的王子怀说道,他还是那样无忧无虑的模样,“你见不到这样的雪景。”
“没关系啊,”王谢也回道,“我这里总会下雪的,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的问题。”
15. 第 15 章
这城是一样的城,雪是一样的雪,又如何敢说我日后所见的不会是同你一样的雪景?不过是时间先后而已。
“说的也是。”王子怀接受了王谢的回答,只是还有些遗憾,“如果你现在坐在我身边,说不定还能和我一起围炉煮茶。”
“听说有钓叟雪中垂钓,浑身上下都被雪盖住,到时候我们可能也会一身白雪,那样多好!”
听着他的畅想,王谢忍不住打断:“你就那么想和我一起白头?”
“有什么不可以?我觉得我们永远都会有话聊的。”对面的王子怀说得好似理所当然,却又在后半句把声音放轻,“就算是这样,也不错啊。”
王谢紧紧捏住了手中的玉佩,她不想去问对方的话语中究竟潜藏着什么含义,她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叛军占领了临安城的消息很重要,她要回去加固防御工事,还要鼓舞人心……
若是对方攻过来了,她得想个办法护住自己和那群灾民,他们也有不少人呢,自己这边只有几百号人,不能掉以轻心。
对面小祖宗倒是不依不挠的:“王谢,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听见你的呼吸了,不要装不在啊。”
王谢熟练地敷衍过去:“我这边还有事,听不清,先不说了啊。”
“等等,王谢你——”
尽管王子怀强烈反对,但王谢还是毫不犹豫地把玉佩塞进了荷包里。这可是在临安城内,已经不如往日那般安全,她的做法并没有丝毫问题。
说到叛军,她不得不思考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棋。说到底最难的是她当下的这个姓。开国先祖的先人王思之也不知道生于何时多久称帝,若是和小祖宗在同一时代,她说不定还能给个提醒。
至于会不会是小祖宗未来称帝,她想了想,果断摇头。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小祖宗还是少年心性,冲动莽撞,若是周围没有合适的人引导,断然无法称帝,这里面需要的可不止财力和武力,还须得审时度势才行。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担心,小祖宗说过要做一件大事,但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若不是他们几乎每日都交流,她也会心生怀疑。只是近些日子来她越发担心,也不知为何还会莫名心悸。
好在小祖宗也没有做什么,最出格的也不过是和她一样救了流民,虽说人数多了点,但应该不成问题。
倒是现在她这边的事情有些着急,她得赶紧回去。
这些匪军占得临安城的时间并不长,他们现在还没有把主意打到深山里去,更多的是在搜刮城中大户,曾经显赫一时又是皇族后人的王家就是例子。只不过王家显赫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如今就是个空壳子,这才惹得对方不满遭了难。
好在目前并没有牵扯到王谢,或者说他们并不觉得穷到把祖宅都卖了的前族长能有钱到哪里,这也给了王谢时机。
只是她心中也有担忧,藏在深山固然不错,但弱点也十分明显,若是对方趁着冬日干燥放火烧山,他们也只能以死相搏。
山中的一切日新月异,如果说刚来时他们一个个连拿锄头都费力,现在一口气能种上一整天还不带歇的。这些日子王谢还特地把他们召集起来进行特训,成效也极为不错,看起来有模有样,就是不知道实战如何,让她有些担心。
穿过高大的密林,再前面不远便是王谢带人开垦的农田,几个月的时间这里已经是一片翠绿,对于好不容易才获得的新生活,这群灾民都十分努力。在种子刚种下去的时候甚至有些人直接睡在田埂上,就怕有不长眼的野兽跑过来弄坏了田地。
再前面则是他们建好的房屋,当初王谢特地规划好了地块,每家每户都在自己的地上建房子,谁也不会比谁少一点,地基都是大家动手一起打的,若不是山中的木材多,他们只怕还要辛苦些。
如果眼前的一切付之一炬,王谢想,她应该会选择和对面拼命。
“主公回来了?”
“主公从城里回来了!”
“主公今日可有什么吩咐?”
王谢才走近一些,便引起了灾民的注意,还附带了让她感到羞耻至极的称呼。可惜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原装货,否则应该适应良好。
王谢看着大家殷切关怀的眉眼,心也软了几分。这里的人都信任着自己,仿佛只要有她在便可以战无不胜。
她沉吟道:“都说了不用叫主公……算了,等会儿把大家找过来吧,我有事情需要交代。”
一旁的夏娘子见王谢心神不定,便知道这趟下山一定得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她朝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离开,而后又到王谢身前,谨慎又小心地问道:“主公这次下山可得了什么消息?”
王谢抬起眸子,夏娘子这些日子也帮了她不少,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管理定然会焦头烂额,发现夏娘子在管理方面颇有天赋之后她顿时轻松不少。
她已然发现不对,王谢也不打算隐瞒:“叛军占领了临安城,城内的王家人全都被杀了。”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王谢的身份,也明白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夏娘子神情一凛:“主公可知对方是求财还是求名?”
“二者皆有,”王谢神情淡然,看上去并不着急,“好消息是对方手下有的是几万杂兵,看样子求财的心也更急切一些,坏消息是我们这里唯有五百人,城中的大户已经被他们搜刮了一遍,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王谢想,如果换做是她,也不会允许有个几百人聚集的武力团伙在自己附近的,都知道是威胁了,当然要提前铲除才是。
夏娘子陷入了思考,当初是她带着灾民一路来到临安的,若不是王谢搭救,她将要把自己的乡邻带入死路。
她忽然对着王谢跪了下来,头也深深低下:“主公,我们能有如今的安稳皆因您而起,如今危难当头,吾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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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死相报。”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王谢看着对方双膝屈起跪下,心下一惊,连忙将她扶起:“起来,你怎么跪下了!”
她过年都不用跪拜长辈来获得红包了,偶尔去旅游的时候逛一逛寺庙才会进去跪一跪神明祈求暴富,跪拜这种行为她最常见的是在电视剧里!
突然被一个年纪看着比自己还大的人跪了,这滋味并没有让她感到虚荣高傲,只会让她想逃。
“主公?”被她拒绝的夏娘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格外的手足无措。
这时候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过来了,他们看着眼前的场景也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王谢看向围过来的人群,本想解释一下,但夏娘子的动作比她还快——她重新跪了下去,并大声说道:“愿为主公效死。”
这一刻,就算她解释再多也没有用了,她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都已经朝她跪下,并且宣誓效忠。
她忽然想起王子怀之前说的,他救的两万人要效忠他,当时的他也会和她现在一样的心情吗?——心潮澎湃,以为无所不能。
古代的帝王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时,看着下面的臣子一个个匍匐在地大抵也是这样吗?因为拥有最高的权力,可以轻易决定他人的命运,便睥睨天下。
“都起来吧!”她收敛了神情,说道,“什么都不知道就选择效忠我,不是一件好事啊。”
方才沉溺于众人跪服中的王谢已然清醒,她看着眼前一个个用憧憬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人,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若是继续跟着我,接下来怕是会搭上性命。”
“我们的命本就是主公救的!”众人中间出现了一个声音,“如今多活一天也都是偷来的,若是能为主公而死,又有何不愿?”
“主公,”夏娘子眼中动容,“是您给了我们家啊。”
多余的话王谢再也说不出了,她怎么敢轻视他们的忠义?谢朝着他们跪了下来,她从小到大只跪过鬼神,但她倾佩这群人。
夏娘子他们被王谢的举动所震惊,他们慌慌张张地准备把王谢扶起来,却被王谢阻止。
王谢看着他们,语气郑重又认真:“这一次要拜托大家与我同生共死了。”
一语毕,她重重地朝着他们磕了个头,是祭奠,也是感激。
那一天王谢一夜未眠,和众人商讨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存在地进攻,而后制定出几条方案,进可攻退可守。
这期间没有人休息,他们按照商讨出来的计划分工合作,该修墙的修墙,该挖洞的挖洞,还有人清点食物。明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死,但没有一个人想要退缩。
凌晨时分,王谢对着玉佩轻轻说道:“小祖宗,那天你也是这样才没睡的吧?这种感觉的确不错。”
明明想着偏安一隅,但如今看来似乎不大可行。如果前方只有战这一条路,她也不会就这样放弃。
16. 第 16 章
王谢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碌,山上可用的人不多,她带来的五百人中还有一部分老弱,他们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也只能安排去放风。
期间,夏娘子来找过她,问她该如何布置防守。
她想了想,说道:“先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不成,我们即刻转移。”
这深山老林躲藏起来的确方便,可若是被围也是极大的麻烦,断尾求生也不是不可以,总归还有别的去处,只不过有些可惜。想到这里,她又问了一句:“大家的箭准星练的如何了?”
夏娘子忧心忡忡:“这些日子大家虽然勤加练习,但也只能勉强射中靶子,也不知道对敌时能否派的上用场。”
“我早有预料,”王谢点头,并没有苛责对方,“这么短的时间,能练到命中靶子已经不错了。”
毕竟她立的靶子有五十米远,寻常人能命中已经不容易,还得是他们这些天在山里住惯了,练就了驱赶野兽的准心和臂力。
他们的弓箭并不多,大家也不是制作弓箭的好手,真要打起来还是要用上刀枪。
王谢朝着正在训练的人群走去,这些天他们不敢懈怠,一个个恨不得练上十二个时辰,无论男女老少都已经把那根弦绷紧,似乎停下片刻都是罪过。
王谢摸索着手上的玉佩,而后又把玉佩放了回去。这些日子她没有联系王子怀,也没有听对面的声音。她笑自己也被如今的气氛感染,不得一点松懈。
她停了下来,身后的夏娘子亦步亦趋,等待着王谢的指令。
“今天给大家做一顿好吃的吧,”她细细叮嘱道,“让大家休息一下,不要这么紧张,我们又不是一定会输。”
夏娘子听到前面的话时并没有意外,但听到后一句时却抬起头来。此时的王谢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忧郁,而是多了一分轻快。
“主公……”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禁出声喊道。或许是王谢的神情让她也多了信心,也或许是她心里忽然就燃起了希望。
仿佛他们接下来不是拼死一搏,而是面对着一场敌我实力相当的战争。
王谢拍着她的肩,眼神里流露着让人信服的光芒:“我是说真的。”
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不过是外地来的一群杂牌军,还未开打可不能就在气势上输了这一局。
·
一直等着对方来袭是一件很消耗心气的事,索性迟早会打,不如将时机控制在自己手里。王谢这些日子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整座山上布满了他们设置的陷阱,又在山里挖了不知多少条地道用来奇袭。
山上的动物和树木都是他们的眼睛,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探寻。
“该把消息放出去了。”王谢想。
自己带人进山的事情没多少人知道,但是随便打听都知道她买了不少东西送到山里,那些贪财的匪军们能光明正大地打劫百姓,又怎么会对出手阔绰的自己不感兴趣?更何况她也想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这山里住着几百号人的事情,可以完完全全地瞒过去。
今日无风无雨,天上更是万里无云,阳光肆意地洒向森林,给每一片叶子都带来温暖的气息。
平日里遇上了这样的好天气大家都得夸一夸的,可如今这样,只觉得阳光之下更是深不见底。
靠着自制的望远镜,山下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而那群人也没想过遮掩。他们拿着刀兵就这么名目张大地过来了,或许是因为觉得要对付的不过几百人,他们每个人看着都十分轻松,好似财宝已经触手可及。
“来人了,大概两千人。”王谢低声说道,而后转身询问,“山下的第一道陷阱准备好了吗?”
夏娘子应声道:“已经准备好了,老赵他们已经过去了。”
看着那几千人犹如赶集一般的混乱行军模式,王谢先是皱眉,而后又觉得庆幸。
依据着王谢安排的现代军训方法,这里的人们固然还做不到阅兵仪式那样整齐,却也是令行禁止,看上去整齐划一。朝廷军队的训练则更加严格,“军令如山”这四个字也是实打实的。
但下面来的那群匪军,一路上烧杀抢掠,能听得懂进攻的号令就不错了,也没有什么一定要统一行动的意识,在她眼中自然是杂乱无章的。
想到山下的那些陷阱,王谢的眼中忍不住浮现出笑意。
一开始进山的时候她就想到陷阱了,她当时随口和王子怀聊了几句,没想到他当场就去山里勘测地形,又把他的想法和王谢描述了一遍。本以为他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没想到他对陷阱居然还这么了解,王谢结合了自己现代看过的一些做陷阱的手段并加以利用。
她看着下面郁郁葱葱的树林,仿佛已经看到了里面的潜行的人影。
那些匪军们正大摇大摆地走进山,为首的人看着十分张狂。与王谢所想的不同,他们压根没有注意到王谢还带了五百人进山,来两千人也不过是因为山太大了,想要捞钱的人又多,干脆把他们一起放来。
只要谁先找到王谢,那王谢身上的钱自然就归谁。
王谢站在山顶上,她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山下的全貌,也便于她指挥。当见到那群匪军进山后,她安排在山下的人已经行动。
下面的匪军已经聊起来了,他们本就没有多少纪律,集结之后也只会抢夺,得到临安城纯粹是走了狗屎运。
“上面就说让我们找这一个人?”一人摸索着自己绑在身上的袋子,今日他特地准备了个大袋子用来装宝物。
他可是听说过的,王谢是王家的前任族长,那天他们进城之后把王家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多少钱,应该是她把王家的钱都带走了,否则这么大的家族,怎么会穷得这么干净?
旁边的人也不怎么在意,他们扒拉着树枝杂草朝着更深处走去:“就这一个你还不满?听说她装了一大堆东西进山,指不定多有钱呢!”
他们的眼里有渴望,有贪欲,还有这十足的野心:“城里的那群人已经榨不出油水了,要不是听说还有这么个肥羊,谁愿意跑这荒山野岭的。”
确实如此,他们能聚在一起全都是因为利益,他们已经过惯了苦日子,如今得势,谁还愿意一直穷下去?
刚刚发问的人又拉紧了自己腰间的口袋,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如今他已经意识到这里的人都是对手,他们有着同样的贪婪。
“很好,”在上面观察的王谢看着那些人已经走进了陷阱区,颇为满意。她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们甚至没有一点警惕心。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心脏正在平稳的跳动,哪怕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的心跳也是如此平静。
王谢深吸了一口气,对站在一旁的夏娘子说道:“我曾经觉得,杀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没想到在面对这么多人的死亡时居然如此平静。”
这种改变实在惊悚,也令她恐惧。
夏娘子看着她,眼神不由得柔和下来:“主君不必介怀,杀他们的是他们自己,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
“世道如此,谁又能活得张扬肆意?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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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在他们的注释中,山林里的陷阱挨个触发,先是踩上就掉下去的插满竹尖的大坑,又是从山上滚下的圆木……
一个接一个,来的那两千多人在第一个陷阱触发之后就陷入了混乱,又惊扰了山中的野兽。一时间,山下的哀嚎声在山林中间回荡,听到回声的王谢没有任何表情,她望着天空,就像是在祭奠着谁。
已经乱了套的残兵打起来很容易,即便他们人少也不成问题。对方已经风声鹤唳,疑神疑鬼,每走一布都要小心翼翼。
在王谢的指挥之下,能用弓箭的人在山上各个方位瞄准放箭,让他们以为敌人无处不在,吓破了胆。
这场胜利来得容易,也多亏对方轻敌,最终只有一百多人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其余的人都留在了这山里。
“快跑,这里有埋伏,好多人,山上都是人!”
叫喊声与哀嚎声重叠,奔跑声被摔倒声掩盖,进山的时候来得十分容易,可这样毫无目的地乱跑时才发现山上的路错综复杂,密林中危机重重,更不知道走哪条路才能走出去。
王谢这边的人还在遵循着王谢的命令,在半山腰上砍断绳子放圆木滚下,巨大的动能带着极快的速度压倒了无数想要顺着山坡下去的匪军。
他们想跑,可脚下又是陷阱,更别说几千人在一起,就算要逃也不知道逃去哪里。更可怕的是,他们现在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自己就已经损伤了一大半。
夏娘子看着山下的动静,喜不自胜,眼中满是倾佩:“还是主公多谋,如今看来我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获胜。”
王谢心中也松了口气,但她并没有因眼前的胜利而高兴:“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才是关键。”
接下来?夏娘子看了王谢一眼,而后又很快低下头去。
王谢说的没错,他们可以赶跑这一批人,但是只要对方还占着临安城,他们则一天不得安寝。
王谢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虽然这样说好像有点奇怪,但是小祖宗,我好像要开始争霸了?
她摸了摸玉佩,这些天一直没能和王子怀好好说上一句,如今危机暂时解除,她也想告诉对方一句。
吩咐夏娘子离去后,她想着一定要先安抚下小祖宗,自己这么多天没有找他,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闹脾气。
这时候玉佩传来了熟悉的敲击声,是那边王子怀的声音,对方此时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她甚至听到他在大口喘着粗气。
“小祖宗,你在练武?”王谢疑惑地问道。
那边的王子怀等到呼吸平复了些许后才不满地说道:“也算吧……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把玉佩给当了呢!”
当初说要当掉玉佩到底让他记了多久?明明说不会当掉,却还记得这么牢?不过这确实是自己不对,要不还是去安抚他一下?
可还没有等王谢开口,王子怀那边又出声道:“王谢,我好累啊!”
王谢一顿,手指轻轻划过玉佩的纹路:“累了就休息一下。”
另一边的王子怀躺在地上,身边满是厮杀过后的鲜血,今日他终于斩杀了临安城郡守,以武力确定了自己的地位,更是收拢其残部,掌握了八万大军。
从早上到下午,他已经战斗到脱力。
此时的他看着头顶无云的天空,突然说道:“王谢,天上的蓝色真好看。”
这句没有没脑的话让王谢不知道怎么接,她也看了眼天空,太阳已经靠近地平线,天边更是一片红霞。
她想了想,说道:“是啊,天很蓝。”
17. 第 17 章
王谢没有说自己今天度过了一场危机,王子怀也没有说自己拿着长枪战到了现在。
他们仰头看着天空,一个半边红霞,一个是澄澈的蓝。
“王谢,你最近怎么样啊?”王子怀那边声音极轻,尽管是脱力倒地,他也没有让人跟在身边。很累的时候他只想和王谢多说几句,不想被一群人围着照顾。而且这些天王谢都没有和他说话,他有些担心。
王谢闻着空气中还未散开的血气,面不改色:“我这边很好。”
“是吗?我这里也一样。”王子怀回道。
两个人说完后又都沉默了一会儿,很突然的,明明之前还惦记着对方的消息,可真到了要开口的时候却发现无话可说。
王谢想了想,语气委婉:“小祖宗,我这边最近发生了点变化。”
“什么变化?”王子怀瞬间来了兴趣。
“……大概,不能再继续住在山里了吧。”王谢迟疑着说道。总之先提个醒,后续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等之后再说。现在带着五百人就说要参与天下的争夺,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是个玩笑话。
“这样啊,不住在山里也没事。”对面的王子怀听起来也并没有怀疑,出声安慰。小祖宗不擅长安慰人,能想到的安慰方法也是十分有限,于是下一刻,王谢就听到了对方熟悉的语气:“要不我再埋点东西?”
明明每次两人都是正常的聊天,可最后王子怀总能往自己身上贴上“人傻,钱多,速来”的标签,以至于王谢一度以为王家败落得这么干净,一定和祖宗好骗脱不了干系。
不可否认,再听到熟悉的话语时,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心情也一扫而空,可想到王子怀天天寻思着怎么打钱给自己,王谢突然就开始心疼王子怀的父亲。有这么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应当十分辛苦吧?
不过因为往外拐的方向是自己这边,王谢只心疼了一秒,而后抛弃了愧疚之心:“可以,这次确实需要些银钱,那就拜托你了。”
在熟练地约好埋藏地点后,王谢还有些意犹未尽。别人的资本原始积累都是靠自己努力,但她要怎么算?祖宗保佑?听着有点像宣扬封建迷信。
这些东西只在王谢的脑海里过了一瞬,而后又很快消失不见。不重要的事情不要花太多心思去想,否则只会内耗自己,是王谢的行事准则。
又想到前些日子王子怀说那么多流民选择忠诚于他,王谢心里又泛起了嘀咕。若是小祖宗最后没有起义,那又是谁捡了漏?或许自己真该去读读这个世界的史书。
虽说现在还不知道史书有没有记载,但若是小祖宗,她想,他应该会在这青史上留名。
她心中一动,也不知道是何种心绪促使着,朝着对面的王子怀问道:“小祖宗,如果你有知晓未来的机会,会想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吗?”
“我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王子怀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惫懒,“你告诉我了啊,未来的世界百姓识字,天下安宁,唯独有些个不成器的贪官污吏搅和得天下不宁。”
王谢以为他没有听懂,提醒道:“我是说你自己的未来。”
“那种事情啊,”王子怀罕见地停顿了一会儿,没有出声,就在王谢以为他已经睡着地时候,他回答了,“我不想知道。”
“我如果想知道的话我早就问你了。”
王子怀回答得十分坦然,他第一次知道王谢在两百年后的时候也意识到了这点,但他从来没有问过。即便有时候他很想知道后世的一切,可他还是放弃了。
他不想知道自己人生的答案,即便那或许是个不错的结局。只要他不知道,他的人生就还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
王谢忽而笑了,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她看着眼前她曾以为要待上很久的深山,对着玉佩那边的王子怀说道:“你说得对,提前知道结局的确不是个好主意。”
·
这一战带来的影响王谢早有预料。
在发现自己居然能轻松歼灭几千人之后,匪军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她所料没错,三天之内对方一定会集结更多的军队讨伐,这次不会像之前那样轻松了,对方有备而来,更难对付。
她招来夏娘子问道:“仓库里的粮食都转移了吗?”
夏娘子给了她肯定的答复:“主公放心,我们早已经将粮食转移。”
王谢点头,这年代粮食的生长属实不易,就算她有再多的钱,也不能让地里的菜苗瞬间长成青菜来。更何况大家本就是因为灾荒流落到此,对粮食则更加用心。
“再去把周围的一圈树砍了,烧出一个十尺宽的隔离带来。”王谢吩咐道,又详细解释了一遍,“隔离带,把地面上的杂草和枯枝都烧干净,土也烧焦,注意不要引起火灾。”
夏娘子应声:“主公这是担心他们用火攻吗?”
“不,”王谢摇了摇头,“是我要用火攻。”
真面对面硬碰硬,他们铁定是打不过的。但是这些天挖的地道不会辜负他们,等匪军们进山,他们则从地道走小路出山,来一个瓮中捉鳖,只是可惜了这一处青山,怕是要养个几年才能回来了。
临安城内的景象也正如王谢预料的一般,在得知几千人出动都没有找到王谢,并且连对方的人数都还没有摸清的状况下几乎全军覆没,匪军的首领几乎气晕,得是旁边的人死死地按着人中才没有岔过气去。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报信的小兵,满眼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那姓王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王家不是都已经被杀光了吗?她哪里来的人对付你们?”
小兵已经吓破了胆,眼中满是惊恐:“属下真的不知,那山上突然就出现许多圆木,又到处都是陷阱,还有四面八方的弓箭,我们属实不敌,弟兄们都死了个干净。”
首领的手都在颤抖:“她那山上能有多少人?我们前些日子不是已经问清楚了吗?她不过是买了一堆粮食,还有三四百人可用的兵刃,那不是给王家……”
话一出口首领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当时王家还没有被灭,他本以为那是王谢给王家买的,并未怀疑。可如今看来说不定真有蹊跷。
可这样也不对劲,若是只有三四百人,又怎么能让自己手下的人如此胆战心惊?可那山里据说多蛇鼠虫兽,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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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很多人?
“集结兵马,马上集结兵马!”首领大喊着,“我要亲自率兵,杀了王谢!”
王谢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纯粹是他们自己吓自己,这时候最好打一场胜仗来稳定军心,否则等到消息传开来,一定会影响士气。
“我们还要进山吗?”报信的小兵有些犹豫,眼神闪躲,看起来仍然恐惧着。
首领见状,立刻从身边的守卫身上抽出长剑,一把将小兵结果了,冷声说道:“我的手下不需要懦弱的士兵。”
周围的人顿时惊恐,他又利索地把长剑放回了剑鞘里,神情严肃:“现在听我命令,集结兵马,若是探寻到山上有任何居住的痕迹立马上报!”
“我要放火烧山!”
临安城附近的山脉的确宽广,藏一个人实在难寻。可若是藏几百人,那么只要多花点心思,不愁寻不到痕迹。
会躲会藏又如何,找到了地方后直接放一把火,哪怕王谢再怎么会躲,也得死在这场大火里。至于会不会引发山火,首领并不在意。
总归还有这么多士兵在,到时候他吩咐下去把外围的火灭掉就行,总好过任由自己身边成长着如此强敌。
王谢料到对方不会等很久,没想到动作比她预料的还要快很多。
这回都不用自制的望远镜,那几万的兵马行军的身影绵延,哪怕哪怕王谢站在山顶也是清晰可见,就像是一条河流汇聚。
王谢心道:“来得真快。”
她吩咐下去:“其余的人我不管,你看到最前面那人了吗?所有人的箭都要朝着他射过去!”
纵然是想要瓮中捉鳖,她也并不想一次性取走这么多人的性命,先杀掉领头的,事情就会变得格外顺利。她知道大家的箭术并不准,但是这么多人这么多箭,总会有一个走狗屎运的。
“明白,不过主公,我们何时点火?”夏娘子在一旁请示,她现在不会质疑王谢的任何一个命令,哪怕是王谢吩咐她去给菜园浇水,她都觉得王谢的举动别有深意。
王谢顶着夏娘子崇敬的目光,只当作没看见一般,她还是不怎么习惯对方突然变化的热情:“等他们进来至少一半的人。”
这样退的不那么容易退出去,匪军首领也会进山,即便前军发现不对劲想要逃离,后军还在他们的身后堵着,进退不能。
“灭火的沙子和水都准备好了吗?”王谢注视着下面的兵线,继续问道。
夏娘子躬身回答:“当然,主公吩咐下来的事情,我们怎敢怠慢?”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王谢想着。等首领一死,群龙无首,对方军心溃散的时候她再接手对方的部队,指挥他们进山洞躲避。
这些残兵败将,能收拢的就收拢,不能用的就舍弃。她这里人少,即便能夺下临安城也难以守住,这是现成的人马,不如为她所用。
想到王子怀收拢的那几万流民,王谢突然生出了比较之心。倘若这次顺利,她手下也能有几万人,这么一看也没有输。
她心血来潮,拿出玉佩,也不管对面是否听见,直接说道:“小祖宗,我要开始练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