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他做不到啊》
1. 第一章
凤栖山,云隐宫。
宫主谢非白戴着一顶银色的面具,将脸全部遮住,只露出一双漂亮到让人心醉的眼睛。他百无聊赖地坐在主殿里,听马未算一条一条给他盘算账目。
盘算的并非他宫中账目,马未算更不是云隐宫的账房先生。
这人是来讨债的。
“五天前,印护法与人在客栈打斗,毁坏了客栈房顶、五间房屋、桌椅板凳若干,一路上又撞翻临街摊贩的的货物若干,共计损坏他人财产和公共财产五千玉币。”马未算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弄,“除此之外,印护法上个月的三千玉币,和上上个月的六千玉币都还没有缴纳,印护法让我找账房,账房表示没有权限拨出这么一大笔钱款,所以我只能来找宫主了。”
谢非白瞥了眼一旁的印无玄,他的容貌虽被面具完全遮住,但那一眼的风情也足够让人骨头酥软。
印无玄不动如山地说:“宫主,属下没钱了。”
谢非白嗤笑了声,又看向下方的马未算。这人一直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他,只因看一眼,说不定就会被迷得五迷三道,帮人把钱给掏了。
“马帮主,”谢非白懒散地说,“你是第一个来云隐宫要钱的人。”
他的声音也极好听,如清泉流水,丝竹管弦,入耳只觉如闻天籁。
马未算头垂得更低了,说:“我们讨债帮的宗旨就是帮人上门讨债,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那些平白被损坏了财务却得不到赔偿的人,总要有人帮他们伸张正义嘛。”
讨债帮是修真界近年新兴的门派,一开始没人把他们当回事,毕竟修真者多是当大爷当久了,一不小心毁了凡人的东西便也是毁了,有什么好赔的。可这讨债帮的人竟各个个修为不低,且死缠烂打,他们若是讨上门来,你给不出钱,能一直缠到你烦死。若是超过一定时间不赔钱,他们还会在四海八荒报上刊登“某某某修真者欠债不还”等字样,期期登,月月刊,直到你还钱为止。
久而久之,讨债帮名气越来越大,委托他们讨债的顾客越来越多,而被他们讨上门的也鲜有拖欠,毕竟修真者大多要脸,谁也不想被全修真界笑话。
自从讨债帮成立后,马未算便成了云隐宫的常客——普通成员根本不敢来这座宫殿,只能他这个帮主出马了——而讨债对象,十次有九次是云隐宫大护法印无玄。
印无玄乃云隐宫第二人,在修真界也是一名传奇人物。他最传奇的事迹便是与被称之为天下第一美人的谢非白朝夕相处,竟没对对方生出非分之想。
要说为什么别人对于他是否对谢非白产生绮念一事如此清楚,只因他修习的是无情道,修无情道之人,一旦对人动了真情,进境会一泻千里,修为大跌,更甚者根基全毁成为废人。但印无玄的实力稳步提升,年纪轻轻已是合体期高手,再加上他是剑修,本就能打,在修真界已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赌坊里有个万年局,赌的就是印无玄是否会沦为谢非白的玩物。从开局至今已有百年,赔率高到吓死人。为了赢这份钱,每月都有人给印无玄下战帖,就为了看他修为有没有倒退。
“是别人来找我挑战,理应他们出钱,”印无玄双手抱臂,冷冷地说,“我没钱,宫主也没钱。”
马未算低头低得脖子都疼了,说:“全修真界都可能没钱,云隐宫不会没有钱。”
且不说云隐宫的产业,就说谢非白遍布天下的爱慕者们每天流水一样送进宫的金银珠宝,也够云隐宫上上下下不事生产好吃好喝三百年了!
“没钱,”印无玄一口咬定,“你大可去登报。”
马未算跟他讲理,“印护法,虽然是别人找你约战,但应下的人是不是你?再者说,这战帖上都白字黑字地写着‘战时损失平摊’,对方已付了他的费用,印护法还迟迟未付款呢。”
印无玄:“没钱。”
马未算:……
马未算用头顶对着谢非白,说:“谢宫主,你乃一宫之主……”
谢非白挥了挥手,满是不耐地说:“你自去账房拿钱,别再烦人。”
马未算顿时兴高采烈,说:“宫主真是天上地下第一好人!”
谢非白:“滚!”
马未算:“我这就滚!”
要到了钱,马未算哪里还敢多做逗留,麻溜地脚底抹油跑了。
他一走,大殿内就只剩下谢非白和印无玄二人。
印无玄单膝跪地,没什么悔意地忏悔,说:“属下又让宫主破费了!下次再有人送来战帖,我决计不接,再不中这奸计!”
这些人打不过他,就算计他的财产,实在可恶!
谢非白:“你次次都这么保证,次次打架都不耽误。”
印无玄语塞。
他是剑修,骨子里就比旁人好战,战帖都下到眼前了,他若不接的话委实说不过去。
谢非白上下打量印无玄,默默叹了口气。
他叹气却不是因为印无玄是个赔钱货,而是因为他的第七次情劫到了。
他修习的是魅术,这本就属于偏门法术,学的人没几个,能学成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只因魅术极难修炼,且不提要外貌条件必须过硬,最重要的是,魅术的晋级方法也与别的法术不同。
普通法术要晋级时无外乎是修炼心境,闭关再挨几道天雷;魅术要晋级则需渡情劫,而这个渡劫对象为天道所选,多是寡情之人,极难攻克,越往后渡劫对象的攻克难度也越高,且除了让这个人动心外,还得让对方愿意为他去死,这就难上加难了。
他已渡过六次情劫,再渡过第七次,就能晋升渡劫期,离飞升不远了。
而他这第七次情劫,便应在他的大护法印无玄身上。
推衍结果一出,他顿感头疼,比前六次都要头疼。
谢非白向来不吃窝边草,对于宫里那些自荐枕席的人他全都视而不见,惹得他烦了直接赶出去——前几任大护法就是这么换任的,至于别的小护法们,跟一次性用品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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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非但得吃窝边草,还要吃最难吃的这一撮。
就像传闻里说的那样,印无玄跟了他几百年,从没对他动心过,即使他摘了面具,脱了衣服,印无玄看他也如同看一块石头。当然,印无玄对他很是忠心,随时都能为他上刀山下火海,可忠心和动心是两码事。
先前他认为印无玄这样很好,此刻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他攻略过六个冷心冷情的人,却没有哪一个让他觉得如此棘手。
因为别人冷心,到底还有心,印无玄却是无心。
为修无情道,印无玄一入道就把自己的心给挖了出来,也不知藏到了什么地方,连他本人都找不到具体位置!
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如何叫他动心?
印无玄被谢非白看得莫名其妙,问:“宫主,属下有哪里不对吗?”顿了顿,他又说,“宫主是不是嫌属下太费钱了?我这就去赚钱!”
他说完就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被谢非白叫住了,“你要怎么挣钱?”
印无玄理所当然地说:“抢劫。”
谢非白:……
印无玄:“宫主放心,我打算去抢的都是给我下过战帖的人,他们害得云隐宫花了这么大一笔钱,自是要赔的。”
他抬脚又要走,走到门口处又被叫住了。
“印护法,本座交给你一项任务,”谢非白沉声说,“这项任务对你来说或许是不可能完成任务,但你必须完成。”
印无玄一听这话,当即肃然,说:“宫主尽管吩咐!”
谢非白:“爱上本座。”
印无玄:……
印无玄茫然四顾,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宫主,”他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谢非白淡淡地说:“不要装傻。”
印无玄想了想,了然地说:“宫主,莫非你第七次情劫的应劫人是我?”
他在跟随谢非白的几百年里,亲眼见证过两次情劫,虽然他没有参与其中,但对于情劫这件事他并不陌生。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情劫竟会应在他身上。
印无玄立刻表忠心:“属下甘为宫主而死!”
谢非白:“嗯,死之前你先爱上本座。”
印无玄:……
印无玄从没有违抗过谢非白的命令,如果谢非白单纯地要他去死,他立刻就能爆内丹而亡。可爱上谢非白,他却不知该怎么做。
他努力回想了下他所见过听过的情人相处,迟疑地站起身,开始脱衣服,“我昨晚洗过澡了,如果宫主要我再洗一次的话……”
谢非白见印无弦“刷刷刷”脱得只剩一件里衣,还要再脱时,无语地一挥手,一股飓风凭空而起,把印无玄给吹飞出了大殿,门“砰”地合上。
门外,印无玄衣衫不整,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问:“宫主,你不要属下侍寝了吗?那我抢……赚钱去了。”
门内,谢非白冷言吐出一个字:“滚!”
2. 第二章
印无玄背着一柄与人等高的大剑,站在山巅之上,狂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长而黑的头发也散乱地在风中飘着,露出了他俊逸但冷漠的脸。
他在用一块布料擦手,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很有力量的手。
此时,他的手上有血。不是他的血,是他才揍过的人的血。
他有些烦闷,因为他想不到要怎样才能完成宫主交代的任务。
爱上宫主本应不是一件难事,谢非白貌美无双、实力强悍、富可敌国,见过他的人都会爱他上。
可他不行,他没有心。
他按了按自己的左胸,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跳动。
他自效忠谢非白以来,每一次任务都完成得干脆利落,是宫主唯一的心腹,这一次也不能例外。
可这一次的任务实在是太棘手了。
他擦干净手上的血,拍了拍才抢来的钱袋,决定先去喰楼吃个饭,再好好思考任务要怎么做,顺便给宫主带一份糕点当礼物。
喰楼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酒楼,修得富丽堂皇,餐食色香味俱全,食材更是精挑细选,服务也是一等一的好。最重要的是,喰楼的食物不沾污秽,食用也不影响修士们辟谷,因此很受欢迎。当然,消费也很高,能进楼消费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人。
凤栖山附近有一座喰楼分店,共有八层楼,于宣城闹市之中,常常满座,要去就餐通常需要预定。不过印无玄不用,这楼处在云隐宫的势力范围内,自要卖大护法的面子。
“印护法来啦!”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上印无玄,“今儿八楼有空位,视野极好,待会儿就能看到日落景象,我带印护法去。”
印无玄点了点头。
他一进楼,沸沸扬扬的人声顿时静了下来,在座的人都有意无意往他身上瞟。他皱了下眉,但没理会,进了传送梯。
这传送梯是个能上下移动的小房间,在门口镶嵌的灵石上输入要去的楼层,就能载着人送上去。
到了八楼后他走出传送梯,和一楼的人一样,这些食客一见到他就不说话了,全都偷偷向他看过来。
印无玄泰然自若地在窗边坐下,对那些目光熟视无睹。
他望向窗外,整个宣城尽收眼底,鳞次栉比的房屋,来去匆匆的修者,以及远处的云天一片。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金黄的色泽,云朵都镶着金边儿,然后太阳缓缓西移,落入了厚厚的云层里。
在那云层之中,便是云隐宫所在。
宫主……他又想起了谢非白给的任务,发愁。
酒菜很快上齐,他才要动筷,一个人就不请自来地坐到了他对面。
这人穿一身素白的锦衣,长相平平无奇,但他见人就含三分笑,看上去温和好相处,让人心生好感。
印无玄却是“哼”了一声,语气不善地说:“我数到三。”
“哎呀,印护法不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陶生生笑眯眯地说,“我们都是老交情了~”
陶生生乃四海八荒报发行者,成日里搜罗天上地下的八卦刊登到报纸上发行,可谓修真界消息第一灵通之人。
印无玄:“一。”
陶生生只当没听到印无玄的数数,屁股稳稳地贴在板凳上,哥俩好地凑近,说:“神算子算出谢宫主马上要历第七次情劫,这个消息明天就会传遍修真界。”
印无玄:“二。”
陶生生越凑越近,嘴巴都要贴到印无玄耳朵上了,“印护法,你是与谢宫主最亲近的人,你可知他这第七次情劫的应劫之人是谁?只要你给我提供线索,我愿支付你一万玉币。”
印无玄:“三。”
印无玄后背大剑震动,强力的威压几乎形成实质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往四周扩散,不止是第八楼,整座喰楼都在这威压之下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首当其冲的陶生生被这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苦笑道:“哎哎哎~印护法明明是修无情道的,怎生脾气这般大?”
印无玄作势要拔剑,陶生生可不敢跟他硬碰硬,从旁边窗户一跳,乘着风一溜烟逃了。
印无玄也不追,收敛了气息,继续吃饭。
喰楼其他食客也才松了口气,擦了擦汗,交头接耳。
“印护法每次光顾喰楼都有找茬的,我生怕被牵连。”
“可不是,好在这次没动手,上次跟人打架把喰楼的房顶都给掀了!”
“印护法的修为是不是又有进境了呀?那威压太可怕了。”
“话说刚才跟印护法说话的人是陶生生吗?他找印护法做什么?”
“莫非是那位又有什么消息了?”
“谢宫主在云隐宫多年未出了,难道是要有什么动静了?”
“谢宫主出宫的话说不定我们有机会能一睹风采?若我此生能得见谢宫主一面,死也无憾了。”
“啊啊啊好想立刻读到明天的四海八荒报!”
……
以印无玄的耳力,自能把酒楼里的议论都听得一清二楚,但他懒得理会,要是人人他都要揍一顿,那他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干,光揍人都揍不完。
用完了饭,他让小二给他打包了两盒糕点,本想直接回云隐宫,但在经过一间书铺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能让他加深对爱情认识的方法,说不定能帮他顺利完成任务,脚下便一拐,进了旁边的店。
*
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那么书中必定也有爱情宝典!
印无玄一进书铺,正在偷懒看话本的店伙计惊呆了,手里的书掉落到地上。
在宣城,没有人不认识印护法这张脸,因此店伙计更加震惊了,这人是如假包换的印无玄,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家的小书铺里?可别是来砸店的!
“印印印……印护法,请问问问……您您有什么需要?”店伙计哆嗦着问。
“你是结巴?”印无玄挑了下眉,“你们店里有什么讲情情爱爱的书吗?”
情情爱爱?店伙计懵了,心想印护法不是修无情道的吗?问这类书做什么?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问的,唯唯诺诺地说:“有的有的,这方面的话本很多,题材也很多,印护法需要哪方面的题材呢?”
印无玄自是不懂什么题材不题材的,豪气地一挥手,说:“爱得越激烈的越好,把这些书都给我装起来!”
店伙计:???
店伙计晕晕乎乎,说:“啊这……这……印护法……”
印无玄催道:“快点!”
店伙计这才如梦初醒,大声应道:“好嘞,我这就去给印护法装书!”
店伙计飞快把店里的爱情话本拾掇出来,装进印无玄的乾坤袋,待人走后,他蹑手蹑脚跟到门口去看,就见印无玄转身又进了一家书铺,过了会儿出来后再进了一家书铺。
印无弦竟是把这条街的书铺逛了个遍,扫荡了市面上的“激烈”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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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本!
*
印无玄揣着一摞话本回宫,十分志得意满,心想只要他将这些话本学习并融会贯通,定能成为爱情大师,从而爱上宫主,圆满完成任务!
不过在回房看书前,他要先把喰楼买的糕点送给谢非白,便绕去了宫主的寝殿。
谢非白在下棋,却没有对手,他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自己与自己下。
他仍戴着面具。
他总是戴着面具,除非独处时,或者跟印无玄待在一起时。
要问他为什么会戴面具,原因无他,长得太妖孽了,再加上修的是魅术,没有定力的人只看他一眼就会被夺去心神,为他生为他死,徒增麻烦。
这天底下也就印无玄天天对着他的脸还能无动于衷。
“宫主,”印无玄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弯腰行礼,“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
谢非白没应声。
印无玄把买来糕点放到桌上,说:“宫主,这是喰楼新出的糕点,我买来给你尝尝。”
谢非白盯着棋盘,连眼都没抬,说:“你与其买这些东西,还不如想想怎么爱上本座。”
“属下已想到了一个法子!”印无玄挺起胸膛,自信地说,“待有了成效,我必向宫主禀报!”
“是吗?”谢非白的尾音上扬,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本座等你的好消息。”
“是!”印无玄挠了挠脸,说,“宫主,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就先告退了,我要去实践我的方法了。”
谢非白将棋子丢回棋罐里,说:“先帮本座把面具摘了。”
他坐着,印无玄站着,要摘面具他就得抬起头来。在他做出这个动作前,印无玄就“啪”地单膝跪地,视线与他保持齐平,说:“属下冒犯了。”
印无玄的手大,直接捏住了面具的两边,往外一拽,就将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了面具下的那张脸。
这是一张美到超越了性别的脸,无论男女在看到这张脸时都会直观地感受到美,特别是当他看向你时,眼底蕴含的春情如同一道钩子,钩得你心痒难耐,销魂蚀骨,只恨不得趴在他的脚边亲吻他踩过的泥土。
任何人见到谢非白的面容时都会怔忪,唯印无玄古井无波。
印无玄双手捧着面具,呈给谢非白:“宫主,取下来了。”
谢非白接过面具随手扔在桌子上,说:“印护法,你认为本座好看吗?”
“当然好看,宫主是全修真界最好看的人!”印无玄铿锵有力地回答。
谢非白:“形容一下。”
印无玄:“沉鱼落雁!”
谢非白:……
印无玄:“闭月羞花!”
谢非白:……
印无玄:“倾国倾城!”
谢非白:“……滚吧!”
印无玄滚了。
*
印无玄回到房中,迫不及待地打开乾坤袋,“哗啦啦啦”的一大堆书滚落而出,把地面都给铺满了。
他捡起其中一本,书名为《谢宫主与暨明仙尊不得不说的故事》。
他愣了愣,没想到这本书竟是与宫主和他的前情缘有关的。
他翻开书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插画,画上的两人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一起,旁边的配文更是污秽不堪。
印无玄:?
这竟是一本黄本!
印无玄的手一抖,书“啪”地又落回地上。
3. 第三章
最新一期四海八荒报发行,修真界人人抢购,不多会儿就卖得脱销。
原因无他,只因这修真界第一美人——云隐宫宫主谢非白要渡第七次情劫了!
众所周知,谢非白已渡过六次情劫,而那六个情劫对象个个都是修真界排得上号的大人物!他们的爱恨情仇被写成各种话本在民间流传,十分受到追捧,书商们都指着谢宫主多来点风花雪月赏口饭吃呢!
然而比这个消息更劲爆的是另一条关于云隐宫大护法印无玄的惊天大八卦!
“印无玄表面修的是无情道,实则早就沦为了欲望的魔鬼!数百年来,他待在谢宫主身边只能看不能吃,内心已然变态,只能靠购买以谢宫主为原型的黄色话本来缓解内心的焦躁!
下面让我们为各位看官呈现证人证词。
书铺伙计甲:印护法特别要求要激烈的爱情话本!并且全都买走了!
书铺伙计乙:从来没有人一次性买走这么多黄色话本!
书铺伙计丙:如果是一般人连续看这么多黄色话本必定精元溃散,但印护法法力高强,身强体健,想必很能从其中得到乐趣呢!
书铺伙计丁:我家店里最热辣的那一本镇店之宝也被印护法买走了!
……
以上证词全都出自宣城各个书铺的伙计,本报已做过调查,全都属实。
看到这里,大家一定都在疑惑为什么印护法以前没有暴露出他的□□,小编猜测那是因为他一直在压抑自己,隐藏本性。而谢宫主要渡第七次情劫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也压抑不出自己狂躁的内心,正要一点一点地展示出真正的自我!
印护法日后还会如何变化,谢宫主又会在印护法的变化中起到何种催化作用呢?四海八荒报将追踪报道,为您带来后续八卦!”
印无玄手持一份四海八荒报,面色黑如锅底,恨不得当即杀到陶生生的洞府把人大卸八块!
他放下报纸,再看满屋话本,脸色更黑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买的这些话本竟全都是黄本!
全!部!都!是!
有些没有任何剧情,角色一出场就开干;有些是剧情里夹杂着干;有些是边干边走剧情!
总之就是干!
这些话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主角是谢非白!
至于配角们那也都是现成的,那些与谢非白有过纠缠的前情缘!除此之外,还有些杜撰出来的阿猫阿狗,字里行间全都是对谢非白的情-色妄想!
太脏了!太脏了!太脏了!!!
然而更脏的是……
“这些话本你都看完了?”谢非白清越的嗓音响起,“印护法,真是人不可貌相。”
更脏的是我,我全都看完了!印无玄黑着脸想。
印无玄垂首站在墙边,像被夫子训话的学生,说:“宫主,属下买这些话本时确实不知都是如此不堪入目的内容。”
谢非白不冷不淡地说:“不堪入目,但你看完了。”
印无玄辩解:“我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一两本不那么不堪入目的。”
谢非白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问:“找到了吗?”
印无玄无力地说:“没有。”
谢非白几不可闻地嗤笑,“印护法,你如果对房中术感兴趣的话,不妨来亲自请教本座,本座必当倾囊相授。”
“属下不敢!”印无玄“啪”地跪下,“属下这就将话本都扔了,再下山去把书铺烧了,将那些胆敢编排宫主的作者都杀了!”
“云隐宫不是魔宫,平白无故杀什么人。”谢非白把他手里的书放到桌子上,“既然印护法已将书买回来了,便仔细看看,多学学,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这怎么可能用得上……”印无玄嘟哝着也不敢反驳,说,“是!”
谢非白看了看满脸不在意的印无玄,又说:“从今日起,每天交读书心得给本座。”
印无玄:???
*
闲得没事做的修真者们都在等印无玄的回应,毕竟这位无情道剑修出了名的脾气暴躁,被人这么编排肯定受不了,四海八荒报的总坛肯定要被砸了!到时又是一出好戏。
可等来等去,印无玄都没消息,云隐宫也没动静,难不成这是默认了?
印无玄的无情道是假的!他爱谢宫主爱到变态是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的新话本由此诞生,各书铺伙计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印无玄这个大客户再次上门。
印护法连谢宫主和别人的话本都看得津津有味,那他自己和谢宫主的话本可不得让他欲罢不能!
可他们等啊等,印护法都没来光顾,于是新的流言又起了。
印护法的性-癖独特,他喜欢谢宫主却不愿本人上阵,反而喜欢看谢宫主和别人卿卿我我!怕不是有那个什么绿帽癖!
太变态啦!!!
沦落为变态的印无玄却无暇顾及外界的漫天流言,他正在伏案奋笔疾书,写爱情话本的读书心得。
这些时日,他天天看话本,日日写心得,人都要冒烟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有文采的人,而且黄本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内容,不是干就是干,他能写出个什么心得!
好在没有字数要求,他今天写“这本写得很粗俗,不堪入目”,明天写“这本画得太丑陋,不堪入目”,大后天写“这本狗屁不通,不堪入目”……以此类推。
谢非白倒也没把他的心得打回重写,只每次他去交作业是会提一个问题。
“这本里与本座双修的是谁?”
“这本里本座与多少人欢好过?”
“这本里用了哪些姿势?”
……
每个问题都让印无玄如坐针毡,他要是回答不上来,就要当着谢非白的面再把话本给重看一遍。
半月下来,他形容枯槁,整个人都被吸干了似的,只觉生不如死,宁愿被发配去幽都也不想再写这劳什子心得和回答宫主的问题了!
这日子要多久才是个头啊。
*
印无玄备受折磨时,千里之外也有人坐立不安。
修真界四大世家之一的闻家家主闻风吟收到了神算子的回信,只给了他两个字,“天机”。
他面容俊美,穿得富丽堂皇,远远看去,浑身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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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散发着金光,宛如行走的元宝。可他此时的表情和喜庆的元宝完全不搭边,他额头青筋冒出,暴戾地撕掉了信纸,厉声说:“天机天机屁个天机,不过是怕谢非白报复你!”
神算子推算出谢非白第七次情劫已到,却绝不吐露第七次情劫的应劫之人是谁。原因很简单,对谢非白来说,他的每一任情劫对象都很重要,在他历情劫时,他会无条件回护那个人,把那个人捧成手里的星星,如果有任何人要对那个人不利,他都绝对不会手软。
直到渡完情劫。
闻风吟似想起了往事,脸上泛起苦涩。下一刻,他唤来下人,问起宣城的情况。
自四海八荒报宣布了谢非白情劫的那一天起,他就派人混入了宣城,在这个离云隐宫最近的城市打探消息。
下人:“老爷,印护法果真是个变态。”
闻风吟:?
下人:“报纸上不是说印护法买了很多谢宫主的爱情话本吗?我们的人去探查过了,千真万确,而且探子们还说,印护法天天躲在屋里看话本,连剑都不练了!他在看了话本后,还会写心得交给谢宫主,有在云隐宫伺候的人曾窥到心得,写的是‘粗俗不堪入目’之类的字样,可见那些话本有多污,印护法在看话本时多么心潮澎湃。“
闻风吟:……
闻风吟对印无玄并不陌生,他与谢非白在一起时,便知对方身边有这么一位人物,但那时印无玄还不是大护法,只是个才结金丹的愣头青。在他看来,印无玄绝对不是色-情变态,如此反常的举动必定有其原因。
莫非……
闻风吟睁大了眼,只觉一点灵光在脑海里炸开,莫非印无玄就是谢非白的应劫之人!
印无玄修无情道,且没有心,对情爱之事可谓一窍不通,但他对谢非白非常忠心,必会想方设法助谢非白渡过情劫。所以他才会买那么多爱情话本,想要从中学习到爱上谢非白的办法。
“哈哈哈哈哈……”闻风吟大笑不止,谢非白啊谢非白,你这第七次情劫不好过啊!你不好过,我就好过了!
他笑过了之后,又让下人拿来笔墨纸砚,他要写请帖,宴请一些故人。
不过在与故人们相聚前,他得先去一趟云隐宫,确认自己的猜测。
*
印无玄又收到了战帖,这让他欣喜若狂,只要他应战,那就不用再成天看话本写心得了吧!
他没仔细看战帖的落款是谁,立刻跑去大殿找谢非白,向他禀告此事。
“宫主,属下是剑修,不能逃避别人的约战,”印无玄语气里掩饰不住喜悦,“约战日期为后天,属下这几日需专心备战,恐不能再交读书心得了。”
“备战?”谢非白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印护法何时还需要备战了?”
印无玄摸了摸鼻子,说:“下战帖的人是大乘期修士,比属下高一个境界。”
“大乘期?”谢非白的笑容淡了,这修真界统共也找不出几个大乘期,“下战帖的人是谁?”
“属下还没看呢。”印无玄这才又打开战帖,去看落款人的姓名,念道,“闻风吟。”
谢非白的笑容彻底没了。
4. 第四章
闻风吟,谢非白第五次情劫的应劫之人。
那时,他还不是闻家家主,只是一名浪荡的公子哥儿,仗着长相俊美,家底丰厚,成日寻欢作乐。当他遇上谢非白时,他只觉棋逢对手,这天底下的情爱游戏早就玩腻,他倒要看看他们二人的角力谁更胜一筹。
结果可想而知,闻风吟深陷谢非白编织出的温柔陷阱,将身和心都奉献给了这位修真界第一美人。可情劫一过,谢非白就无情地抛弃了他,无论他如何哭求挽留都毫不留恋。
谢非白便是如此,爱你时视你如珍如宝,不爱你时视你如路边野草。偏偏你求不得、忘不了,午夜梦回为他肝肠寸断,相思成疾。
闻风吟动身前往凤栖山时,全修真界都为之瞩目,除了他本就身份尊贵且是大乘期大能外,谁又不知他曾和谢非白有过一段呢。
老情人相见,必有说不尽的回忆,诉不尽的情仇,而印护法对谢宫主的觊觎之心已天下皆知,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这得是什么修罗场啊!
修真岁月长,大家闲得长毛,都对这种拉扯不清的故事喜闻乐见!
哪里有八卦就往哪里跑的陶生生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八卦,死皮赖脸地住进了云隐宫,势必要拿下第一手消息。
陶生生跟在说印无玄身后,笑眯眯地说:“印护法啊,闻家主是大乘期,你是合体期,你有把握打败他吗?”
印无玄不理他。
陶生生:“这次约战地就在凤栖山半山腰,和云隐宫离得很近,你认为这是不是闻家主想趁机和谢宫主重修旧好呢?”
印无玄反手握住剑柄。
陶生生:“传言说闻家主每年都给云隐宫递拜帖,谢宫主全都回绝了,甚至不让闻家主靠近凤栖山,这次他给印护法下战帖,谢宫主便破了例,对于此事印护法是怎么看的呢?”
印无玄抽出一截剑,剑刃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陶生生忙后退数步,用一种和气生财的语气说:“哎呀,印护法火气不要这么重嘛,谢宫主同意我暂住云隐宫,那我就是云隐宫的客人,印护法你是主人家,不能对客人这么凶的呀。”
印无玄松开剑柄,大剑回鞘,恶声恶气地说:“你再啰里八嗦,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客人!”
陶生生拍拍胸口,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嘿嘿嘿,谢印护法不杀之恩啦~”
在印无玄这里没问到什么名堂,陶生生又跑去问谢非白。
谢宫主长年居于云隐宫,鲜少露面,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都来自于各种香艳话本,普遍认为他定是风流倜傥,轻佻无比,不是在左拥右抱,就是在酒池肉林,所有靠近他的男男女女都会被吃干抹净。
事实上,谢非白与以上描述完全不搭边。
他的气质偏向冷清,跟人说话时往往连个正眼都懒得给,而且他很怕麻烦,为了避免麻烦他成天戴着面具,把那张与日月同辉的美丽面庞遮盖于冰冷的面具之下。
各种流言将他的几段爱恨情仇夸大并妖魔化,让他成了修真界某种风花雪月的符号。
陶生生笑着作揖,说:“谢宫主,谢谢你让我住进云隐宫。”
谢非白点了下头,说:“不用谢,账房自会跟你结算住宿费用。”
陶生生:……
可以预见,他会被狠狠宰上一笔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说:“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宫主。”
谢非白没看他,淡淡地说:“问。”
陶生生:“后日印护法就要与闻家主一战了,他们一个是合体期剑修,一个是大乘期大能,修真界都在关注着这一场战事,猜测谁会取得胜利,谢宫主怎么看呢?”
谢非白:“用眼睛看。”
陶生生:……
“哈哈谢宫主真幽默,”陶生生干笑说,“我的意思是,谢宫主认为谁会赢呢?是闻家主还是印护法呢?想必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比谢宫主更清楚他们双方的实力了。”
谢非白没说话。
陶生生:“闻家主比印护法高一个境界,但印护法是剑修,剑修好战且强横,越级取胜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印护法是合体期巅峰,和大乘期的差距并不算大。“
谢非白睨了陶生生一眼,“你看好印护法?”
“这个嘛……”陶生生笑道,“在结果出来前都是未知的,我们做报道的,是要追求确定性的嘛。”
陶生生一边说追求确定性,一边在今早发行的四海八荒报上长篇大论分析印无玄和闻风吟的战力,并发起了“闻家主(谢宫主前情劫)与印护法(疑似已心理变态)大战胜负押注”的投票,目前双方为六四开。
闻风吟六,印护法四。
陶生生:“谢宫主,后天你会去观战吗?”
此时赶往凤栖山的不止是闻风吟,还有无数想看热闹的修真者,如果谢非白要出席的话,那来的人肯定得再翻几倍,凤栖山都能被踩塌!
谢非白沉吟良久,说:“会。”
*
四海八荒报最新消息:谢宫主将于后日观战!
真实度:保真!
修真界沸腾了,原本对打打杀杀不怎么感兴趣的修真者也都动身前来,毕竟能瞻仰天下第一美人的机会可不多!说不定这辈子就这一次了!
一时之间,凤栖山成了全修真界最热门的地方,大批修真者风尘仆仆而来。
不过在决战开始前,凤栖山的结界不撤,外来的修真者们进不去,只得在宣城落脚。
宣城的客栈早就住满,没地儿住的就随便往大街上一躺,或者冥想打坐。因此百姓们这些天出门时必要多看看路,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一个修真者。
离决战还有一日,来看热闹的修真者们都静不下心,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
“闻家主何时才到呀?”
“明日是决战日,闻家主这种身份必是到点了才会到。”
“闭关几十年不觉难熬,这才再等一天为何就这般难熬?”
“看谢宫主……不对不对,高手决战令人心潮澎湃,自是巴不得立刻就能见证。”
“我今日是没心情修炼了,找点事打发时间,这宣城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要说宣城近日最好玩的必是各大书铺了吧,印护法……嘿嘿嘿~”
几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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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肩搭背地逛书铺去了。等他们到时,才发现书铺门口全都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都是修真者来买话本的!其中,印护法买过的话本销量最好!
书铺伙计个个累成了狗,书铺老板个个笑逐言开。
印护法真是书铺的福星啊,改明儿就在书铺门口贴上印护法的画像!
*
外界纷纷扬扬,印无玄心静如水。
他在练剑。
他的剑很大很重,可他挥舞剑时又很轻很柔。
剑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手臂的延伸,他的每一个招式都恰到好处,多一分用力过猛,少一分威力不够,跳跃的身姿映衬着天边的圆月,有种充满力度的美感。
谢非白在看他练剑。
看着看着,他笑了。
印无玄收到战帖后就很兴奋,一心一意备战,听不到半点外界的声音。
剑修的修炼本就需要大量汲取战斗经验,越战方才越勇,因此平日里不管谁给他下战帖他都会欣然接受。但给他下战帖的人要么境界比他低,要么境界和他等同,在点到为止的前提下,他很难尽兴。难得有一个大乘期高手要与他对战,他自不会放过这个能放手一搏的机会。
练剑不是为了临时抱佛脚,是为了静心,不然他会兴奋到满凤栖山跑圈!
也就是说,印无玄根本没有“闻风吟是宫主前情劫”的概念,他只将对方当作可以一战的对手,并期待着与之对战。
什么争风吃醋的修罗场,不存在!
印无玄练完一套剑后才对谢非白行礼,信誓旦旦地说:“宫主,我明日定会取胜!”
谢非白泼他一盆冷水,说:“闻风吟修为比你高一个境界。”
“胜负不是靠境界的高低来决定的,”印无玄自信道,“战斗的本能才是最重要的!”
谢非白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说:“你不问本座闻风吟的术法和弱点?当今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本座更了解他了。”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暧昧,像是带着小钩子,钩得人心里痒痒的,又酸酸的,既想质问他“你是不是还想着这个人”,又会嫉妒闻风吟凭什么能入了谢非白的眼。
可惜,印护法没有心,这钩子就钩在了青砖路面上,什么都钩不动。
印无玄挺起胸膛,说,“我与他对战,自是要在战斗之中自行摸索出他的弱点,将其击溃!事先调查对手弱点这种事是作弊!”
谢非白以手支颐,道:“闻风吟恐怕已和那些与你交战过的人都聊过天打探过你的底细了。”
“那是他的事,”印无玄说,“我会光明正大地赢他。”
在对待战斗时,印无玄总是很认真,认真到死板,
要是他对爱上一个人这件事也这么认真,那他空荡荡的胸腔里也许能重新长出一颗心脏来。
谢非白换了个话题,说:“明日决战若是输了,继续交读书心得给本座。”
印无玄的手抖了抖,说:“如果我在战斗中手断了,是不是就不用写心得了?”
谢非白不以为然地说:“那印护法可以练习用脚写字了。”
印无玄:……
5. 第五章
决战之日,修真者们早早聚集到凤栖山脚下,等着结界打开后第一时间冲到山腰,去占一个观战最佳位置。
他们等啊等,等到日晒山头了,结界还没开,人群躁动了起来,有那脾气暴的操着家伙就要硬闯,闹得不可开交时,一名身穿劲装的女子从山上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几名云隐宫的宫人。
这女子长得十分英气,身量颇高,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人大多数修真者也认得,正是云隐宫右护法星月!
云隐宫在宫主之下,共设有三名护法,大护法印无玄、左护法星夜、右护法星月,再往下则是六个分坛,分布在各地,每个分坛有一名坛主,只在得到召唤时才会回云隐宫。
无论是大护法,还是左右护法,在修真界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全都是剑修,且都很能打!
等得暴躁的修真者们一看星月来了,顿时就老实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星月的剑佩在腰间,是一柄细长的剑,剑鞘很朴素,半点花纹也没有,还旧旧的,就像是随便在打铁铺买的一把剑。
众人一见了个管事儿的,纷纷发问。
“唐护法!这决战都要开始了,为何还不让我们进山?”
“对啊!我们等得黄花菜都要凉了!”
“快开结界吧!”
……
星月英挺的眉一皱,大声说:“喊什么喊!闻家主都还没到,你们急什么?!”
有人回:“就是要趁着两位正主还没到找个好位置啊!”
星月嘲道:“要那么好的位置干脆你去打好了!”
回话的人不吭声了。
星月清了清嗓子,说:“我凤栖山可不是什么游玩之地,未得允许之人不可上山!不过这次情况特殊,宫主开恩让你们上山,为了保证各位的安全,需每人缴纳五白玉币,黄金也收。”
这话一出,修真者们哗然了!安全和交钱有什么必然联系?而且上山还要交钱这种事没听说过啊!
“这也太荒唐了!从没有观看对决还要交钱的说法啊!”
“云隐宫这是想坑我们的钱!”
“谢宫主都那么有钱了,不至于还要从我们这些穷鬼这里赚钱吧!”
……
待人群安静了点,星月才摸着腰间的剑,土匪似的地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凤栖山是我云隐宫的地盘,我说进山要交钱那就是要交钱!不交钱地麻溜滚蛋!”
她一说完,身后的宫人们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钱袋,意思不言而喻。
大家都是从天南海北过来的,当然不想白跑一趟啊,再说了,合体期剑修和大乘期大能的战斗百年难得一见,错过了实在可惜!再再说了,如果谢宫主要出席的话也许还能见一面谢宫主,那可比观战还要难得一百倍!
不多会儿,修真者们妥协了,有人往大钱袋里扔了五百玉币,钱一入袋,他就成功踏入了结界,直奔山腰而去,别的人见他上了山,哪里肯落后,纷纷往钱袋里砸钱,一时之间,天地间都只剩下了玉币相互碰撞时发出的“叮当”脆响和修真者争先恐后奔跑的风声。
星月站在旁边,看着玉币下饺子般落下,满意地点点头。
大护法成天在外打架,弄坏东西的赔偿金气得账房都要上吊了,正好能用这些钱补上。
没想到赔钱货也有能赚钱的一天,还是宫主英明神武啊!
*
轰隆隆隆。
山摇地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震了,其实那是修真者们在抢前排弄出的动静。
待修真们都安顿好了,事件中心的二人却迟迟未到。
主持决战的是云隐宫左护法星夜,她的长相和星月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和英气的星月相比,她的气质很柔和,柔和中还带着一点病态,脸色苍白得不像话,眼睛却黑得惊人。
有沉不住气的修真者问道:“左护法,这马上就要到时辰了,大护法和闻家主何时才到啊!”
立即有人附和,“就是啊!进山也要等,看决战也要等,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星夜掩面咳了声,有气无力地说:“要到时辰了,那不就是还没到时辰?且等着吧。”
又有人问:“那谢宫主何时来啊?”
大家对这个问题都十分关心,竖起耳朵听。
星夜黑黑的眼珠转向问话的人,不说话,那神态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令人毛骨悚然。
问话的人怂了,退到人堆里去,半蹲下身子,躲开星夜的目光。
“叮——”时辰到。
天地间忽然狂风大作,风云变幻,两道人影从天边飞来。
一道人影金光灿灿,从头到脚绫罗绸缎,衣服上镶嵌的宝珠如同璀璨繁星,在白日里也流光异彩!这光芒衬得他英俊的面庞熠熠生辉,头顶仿佛顶着光圈,而他脚下踩的飞行法器则是一块巨大的金元宝,一看就价值连城!有人以世俗的金元宝的角度给这法器估过价,据说把这法器掰下一块拿去当铺当了,可保一辈子荣华富贵!
此人正是决战主角之一——闻家家主闻风吟!
和闻家主闪瞎人眼的登场方式不同,印无玄可谓十分低调。他一袭黑衣,头发随意扎着,所用法器是他背上的大剑,一点炫光都没有,朴实无华。
两人同时落到场地中,周围爆发出阵阵欢呼。
闻风吟的金元宝缩小,成了一个正常元宝的大小,被他握在手里把玩。他先是环顾了一周,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那个人,不禁挑了下眉,又看向印无玄,朗声说:“印护法,好久不见。”
印无玄抱着他的大剑,说:“闻家主,我对跟你叙旧没兴趣,出招吧。”
闻风吟笑道:“印护法还是这般直来直去呢,想必谢宫主最看重你的便是这点。”
印无玄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闻风吟,说:“宫主看中我跟我的性格无关,是因为我能干。”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这“能干”而字落到闻风吟而立就成了重音在后的“能干”,他捏着元宝的手不自觉用力,手指的骨节都泛白了,“听闻这些年印护法在决战中从无败绩,那就让我来见识见识!”
场边的星夜摇铃,战场结界升起,以免两人在打斗时殃及了围观群众。
收完买路钱姗姗来迟的星月得意地说:“刚才谁说安全和交钱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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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跟她搭腔,都沉浸地观战呢。
*
修真一共有八个境界,分别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
进入化神期后,便已是高手行列,可开山立派,由此可见,合体、大乘、渡劫的修真者有多么稀少。
现如今,一名合体期剑修和一名大乘期大能在你来我往地战斗,结界内飞沙走石,金光漫天,修为差一点的都看不清里面二人如何出招。
闻风吟的金元宝在他手中可大可小,既可用于进攻又可用于防守,闪亮得能直接对人的眼睛造成物理伤害;印无玄的一柄长剑则使得出神入化,那剑就好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指哪儿打哪儿。
一般来说,修真者之间差上一个境界,除非有厉害的法宝相助,否则输赢根本没有悬念。
印无玄却不同,他是剑修,剑修是所有修真派系里最刚猛最具有攻击性的,越级杀人不是不可能。但有一句话叫做过刚易折,大多剑修脾气差容易动怒,因此要么在修为尚浅时就惹祸上身断了性命,要么就是静不下心难以进境。能年纪轻轻就成为合体期剑修,印无玄是独一份儿。
闻风吟能当上闻家家主,并修炼到大乘期,自也不是靠吃丹药吃出来的废物,尽管以他的家产能把最名贵的丹药当饭吃。他的成名绝技是“纸醉金迷”,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漫天撒钱来打败敌人,有幸见过他绝技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富了。
这也是印无玄积极备战的原因之一,只要把闻风吟打到放绝技,那他就又能给云隐宫赚一笔外快了!
想到此,印无玄持剑攻向闻风吟,金元宝充作盾牌,挡下这凌厉一击!印无玄一招未成,竟不退反进,大喝一声加大力道,意图以剑刃破开金元宝!
金元宝和大剑相撞,不住颤抖,嗡嗡鸣响,这响声透过结界外扩,围观众人无不捂住耳朵,面露难受之色!
星月对星夜说:“失算了,这结界能挡住招式,却挡不住声音。”
她这么说着,就见那些金丹期及以下的修真者都在口吐白沫,双眼翻白了。
“锵!”
金元宝和大剑分开,闻风吟嘲道:“印护法,你的剑可劈不开我的金元宝。”
印无玄冷笑:“能劈开你就行!”
两人互相阴阳怪气一番,又战到一处,战况愈发激烈。
结界里打得火热,结界外也不大好受。
高手过招精彩是精采,却也不是那么好看,修为不行的修真者纷纷被结界内传出的术法余威击倒,再待下去怕是会有危险,云隐宫的宫人们适时出现,把这些撑不下去的人给送下山去。
一个时辰后,围观者竟少了一大半!
印无玄和闻风吟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两人都打得兴起,结界上裂开了数道纹路,很快要破了!若结界没了,这周遭的人全都要遭殃!
这时,山顶上出现了一个人。
山顶和山腰相距甚远,还有层层云雾遮掩,但以闻风吟的眼力,要看清那山顶的人是谁并非难事。
他动作一顿,抬头与那人遥遥相望,而心无旁骛的印无玄抓准了这个空隙,一剑刺向闻风吟的面门!
6. 第六章
闻风吟迅速回神,挡下印无玄的犀利一剑,可他已无法集中注意力,只想与山顶那人相会。
他的目光频频游移,心神不定,可印无玄太过缠人,他根本脱不开身。
“印护法!”闻风吟朗声道,“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不如让我们速战速决吧!”
话音一落,他身上金光暴涨,竟是使出绝技纸醉金迷!
数不清的大小元宝从天而降,这些元宝个个都是纯金打造,价值不菲,若是个贪财的,光看着这元宝雨都能笑得嘴巴咧到后脑勺。可这些元宝却是碰不得,它们个个都是催命符!
元宝雨一下,结界直接被打碎,开始无差别进攻!围观者也没料到是这个走向,也不看决战了,全都拿出看家本领逃命!而处在大招中心的印无玄却是避无可避,他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面露喜色,举起大剑,那灰扑扑的剑身蓦地流光溢彩,和纸醉金迷的金光交相辉映!
砰!!!
两种光芒于半空相撞,造成的冲击波辐射整座凤栖山!
“啊啊啊救命啊!!!”
“啊——!!!我只是看热闹的啊!!!”
“我不想死啊!!!”
“星护法!我们交了钱的,快保护我们啊!!!”
……
被波及的修真者们连滚带爬,且凤栖山有化神期以下的禁飞咒,他们想要飞上天跑路都不行!
这年头看个热闹怎么都这么难啊!!!
良久后,两道光芒消散,印无玄仍立于原地,身上衣衫尽毁,一块蔽体的布也没留下,全都轰没了!他一手握着剑,另一手拿着乾坤袋,从头到脚都是爆炸伤,但伤口都浅,皮外伤而已。
以他为圆心,方圆数百米都被轰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但凡换了个人在这坑里呆着,必已死无葬身之地!
“呼~~~”远远躲在一颗大石后但还是被炸得灰头土脸的星月吹了声口哨,说,“大护法,身材真好~”
印无玄没理他,面色不虞,因为和他对战的人在放完大招后就跑了,那一招他要是不接的话整座凤栖山都会被轰平,他必须接下,也就错过了追上去的时机。
对手打到一半跑路,这是对他的羞辱!
印无玄低头看乾坤袋,里面装满了元宝,这让他的气消了一点。
他把乾坤袋丢给星月,说:“拿着,你看到闻风吟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星月数着袋里的钱,眼睛都笑眯了,说:“我忙着躲呢,没看到。”
“他往山顶去了,”星夜从一颗断树下爬起来,“咳……宫主在山顶观战,他冲宫主去的。”
印无玄眉头一皱,二话不说,御剑飞往山顶。
左右二护法望着他光溜溜的背影,星月说:“大护法屁-股很翘啊。”
星夜以袖掩面,“咳咳咳……大护法就这么光着去见宫主……咳……和宫主的前情劫……咳……不愧是大护法。”
星月才反应过来这茬,笑得满地打滚。
*
两百多年前,闻风吟是凤栖山的常客,那会儿谢非白对他死心塌地,呵护备至,反倒是他游戏人间,不愿困在这一方天地。可等谢非白情劫一过,他这个工具人就被随便一扔,再也没能踏入过凤栖山半步。
这次借着给印无玄下战帖,他一是想要试探下这没有心的大护法是否是谢非白的新情劫对象,也是想趁机见谢非白一面。
从头到尾,他并没有把决战一事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也就印无玄这种战斗狂会当真。
闻风吟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追上了山顶的谢非白,这么多年后两人再度见面,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谢非白戴着面具,只能看到那一双含着春情的眼,他的眼睑微垂,纤长的睫毛投下浓重的阴影。风很大,他白色的衣袍在风中飞舞,乌黑的长发也在空中飞扬,与衣衫相互缠绕,黑白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像要羽化登仙了。
这样的想法让闻风吟心中大惊,不由得上前一步去抓谢非白的袖子,谢非白一拂手,宽大的袖口翩跹避开,他抓了个空。
“谢宫主,多年不见,你风采更甚从前啊,”闻风吟悻悻收回手,紧盯着谢非白,“听闻谢宫主第七次情劫到来,不知这次又是哪个幸运儿?”
谢非白冷漠道:“本座的事与闻家主毫不相干。”
“毫不相干……”闻风吟咀嚼着这几个字,大笑道,“哈哈哈哈说得好!好一个毫不相干!谢宫主,当年你追着我求我跟你好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非白不为所动,说:“闻家不缺仙丹神药,闻家主若是记性不好了,就多补补脑。”
闻风吟:……
“谢宫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次情劫应在在印护法身上,”闻风吟自顾自地说,“全修真界都知道印护法为了修炼无情道把心脏给挖了,你要如何让一个没有心的人为你动心?”
谢非白:“这就不劳闻家主费心了。”
闻风吟最见不得谢非白这波澜不惊的模样,就好似他说的话是耳旁风,而他这个人和天底下的万万人都没有任何区别。
他怒从心起,飞身就要去抓谢非白,可他的手指还没碰到谢非白的一片衣角,寒光乍见,一柄大剑疾射而来,他若不躲,整条手臂都会被砍断!他急退百米,那剑却像是长了眼睛,竟转个弯跟着他飞,追着不放,他祭出金元宝,格挡大剑!
锵!
两样法宝猛地一撞,再各自分开!
金元宝回到闻风吟手上,大剑则回到赶来的印无玄手上。
印无玄长身而立,狂风卷得他的所有毛发都齐刷刷往后飞,赤-裸的身体一览无余,但他浑不觉羞耻,说:“闻家主,我们的决战还没完,你跑什么?”
闻风吟没想到印无玄是这个么形象登场,脸“刷”地一红,阴阳怪气地说:“印护法,你还真是豪放啊!”
“你把我的衣服轰没了,我没带多余的衣服,”印无玄理所当然地说,“我最近手头紧,闻家主你得赔我衣服。”
闻风吟:……
印无玄又说:“衣服的事先放到一边,闻家主,我们还没分出胜负,你得跟我比完!”
“你衣服都没穿比什么比!”闻风吟无语,“印护法,我和谢宫主正在谈事,还请你速速离开的好。”
印无玄转过身,半跪行礼,低头道:“宫主,请问你和闻家主什么时候谈完?我等你们谈完了继续跟他打。”
谢非白打量着光溜溜的印无玄,冷淡的声音里多了丝笑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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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跟闻家主无事可谈。”
印无玄立刻起身,用剑指着闻风吟,说:“闻家主,你听到了,我家宫主跟你无事可谈,你快快跟我决斗!”
闻风吟气急败坏,“谁要跟一个裸-男决斗!”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印无玄莫名其妙,“闻家主的裸-体我都见过千百遍了……”
闻风吟:???
闻风吟:“你何时见过我的裸-体?!”
印无玄:“爱情话本里。”
闻风吟:……
印无玄:“别废话了,快跟我打!”
闻风吟:“打个屁!”
闻风吟是半点跟印无玄决斗的心思都没有了,他既已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自也懒得跟对方纠缠,更何况还是个裸-男,且是个肩宽腰窄腿长臀-翘的裸-男!
一想到这个裸-男就是谢非白的新情劫,他就嫉妒得冒酸水。
“这怎么行?”印无玄皱眉,“是你向我下的战帖,断没有胜负未分就不打了的道理!”
闻风吟气笑了,说:“印护法,你不会真以为你以合体期的修为能胜我吧?”他越过印无玄,对谢非白说,“谢宫主,你我今日叙旧被人打断,着实可惜,来日我再登门拜访,与你把酒言欢。”
语毕,他踩上金元宝,乘风而去。
印无玄想追,谢非白却悠悠道:“别追了。”
印无玄就跟一张才放了弦又被收回来的风筝那样从大剑上跳下来,说:“遵命,宫主。”
说着“遵命”,却不大情愿,他难得碰到个能放开手脚打的对手,还没打尽兴,人就跑了,这让他一口气不上不下吊在中间,十分不爽。
“你受伤了。”谢非白说。
“都是小伤,不打紧,”印无玄说,“不会影响战斗。”
谢非白:“过来。”
印无玄听话地靠近谢非白,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容不下多站一个人。
谢非白将他那玉葱般的手贴在印无玄的肩膀上,在印无玄的诧异中,一股暖暖的白光包裹了他,他的皮肉上泛起了痒,伤口迅速结痂掉落,长出新肉,片刻之后,他身上的伤口已全部愈合。
然而谢非白并没有把手拿开,反而向下摸去,停在左边的胸膛上,那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跳动。
“多谢宫主为我疗伤,”印无玄不解风情地说,“既然我的伤好了,我能去追闻风吟了吗?”
谢非白在他的胸肌上拍了拍,收回手,说:“你会有机会与他再战的,无需执着于这一次。”
印无玄有点失望,但谢非白都这么说了,他自不会反驳。
谢非白捻了捻手指,似在回味肌肉的触感,说:“你可记得本座交给你的任务?”
印无玄垂头丧气,说:“属下会交读书心得的。”
谢非白:“更前面一点的任务。”
印无玄:“爱上宫主。”
谢非白:“在这个任务期间,本座命令你不能随意在别人面前裸-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印无玄觉得这个命令好奇怪,不过他从不会问谢非白为什么,只要是宫主的命令,刀山火海他也会去。
印无玄:“是!属下这就去穿衣服!”
谢非白:“滚吧。”
7. 第七章
马未算忙得脚不沾地。
凤栖山上闻风吟和印无玄一战,在云隐宫左右护法的庇护下无人死亡,但受伤人数众多,他得替这些人讨债。
据在场的修士说,闻家主一招“纸醉金迷”天上下起了元宝雨,若是他们能捡一两个元宝倒也用不着再来讨要医药钱,可印护法用乾坤袋把元宝全都兜走了,他们一分没捞着!
“我花钱去看决战,胜负没看到,还受了伤,赔了夫人又折兵!”
“退钱!闻家退钱!云隐宫退钱!”
“马帮主,神仙打架池鱼遭殃,你要帮帮我们这些池鱼啊!”
……
马未算在一片“嗷嗷嗷”的哀叫声中背起了重担。
按照规矩,战书决斗所造成的公众损失由双方平摊。
他先去了闻家,闻家人表示家主自去了凤栖山后一直未归,他们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敢做主。
没有办法,他又去了云隐宫。
对云隐宫他是熟门熟路了,云隐宫的人对他也很熟了,一见到他就大喊“讨债的来啦”,一声传一声,他话都还没说上,印无玄就拎起他的领子要把他给扔下凤栖山。
马未算:……
“等等等等,印护法!”马未算被衣服领口勒得喘不上气,“我来是有正事的!别……别再扯了,我要死了!”
印无玄非但没松手,还把马未算给勒更紧了,“呵,你来云隐宫就没好事,我告诉你,我没钱。”
马未算双脚都离了地,不断挣扎,“你……你捡走了那么多元宝,怎么会……没钱?!”
印无玄:“钱都给账房填补我之前欠下的账了。”
马未算:……
印无玄:“若不是闻风吟胡乱放大招,也不会打破结界,你要找人要钱,就去找闻风吟,他才是罪魁祸首。”
马未算:“我找过了,闻家主没在闻家!印护法……快……松手!我真要……死了!谢宫主……救命啊谢宫主!!!”
印无玄手一松,马未算“啪嗒”摔地上,他打了个滚站起来,又没事儿人一般,说:“印护法,我调查过了,虽然闻家主的大招是决定性因素,但在你们过招时泄露出的冲击也伤到了不少修士,所以赔偿你也是有份的,只不过可以适当减少比例,这需要你和闻家主协商。“
印无玄双手抱臂,冷冷道:“我没钱。”
马未算早就料到了印无玄会是这个反应,说:“那我与谢宫主协商。”
他抬脚要走,印无玄又拽住了他的领子。
马未算舌头一吐,头一歪,装死。
印无玄:“少装死,你说闻风吟没在闻家,那他人去了哪里?”
马未算又活了过来,说:“闻家的家仆说他们不知道。”
印无玄:“呵,家仆不知道,你却能知道,马帮主要讨债,目标即便在天涯海角也能被你找出来。”
马未算:“过誉过誉。”
印无玄:“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你找到闻风吟的位置后告知我,我去帮你讨债,让他把这次的赔偿全部给了。反正他家大业大,这点钱不会放在眼里。”
马未算眼珠子转了转,说:“印护法若能让闻家主连同你那份全额赔偿,我自是无话可说的。”
印无玄放了马未算被拽得皱巴巴的衣领,说:“那就这么定了。”
虽然宫主说他和闻风吟还有机会再战,但鬼知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这场决斗没有打完始终让他心里记挂着,他非得要跟对方分个胜负出来。既然是帮马未算讨债,那就不是他主动找事,在讨债过程中动个手合情合理。
这么一想,印无玄觉得马未算都没那么讨厌了,还算有些用处。
*
和苦哈哈讨债的马未算相比,陶生生却靠着决斗的八卦赚得盆满钵满。
这家伙为了在第一现场观战,在缴纳了高额的住宿费后,提前几日就入住了云隐宫,因此印无玄和闻风吟那一战从头到尾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胜负不胜负不重要,重要的是印护法裸-奔啊!
这则新闻隔天就刊登在四海八荒报上,发往全修真界,瞬间就被抢购一空;再隔天他为这新闻配了图(他亲自画的),又被抢购一空;再再隔天,一大堆修真者争先画图投稿,并举办了一场“印护法裸-体图”的评选会,排名第一的有大额奖金!
印无玄在得知此事后立刻去找陶生生算账,陶生生躲在洞府里不出来。因他总是报道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又不经本人允许,仇家多,为了避免被寻仇,花了极大的价钱买了法宝设下了大乘期以下修士都奈何不得的结界,所以印无玄只能站在结界外用眼神虐杀陶生生。
“宫主说了,他不喜欢别人看到我的裸-体,”印无玄抱着大剑,肃杀地说,“陶生生,你只要踏出结界一步,我必杀你!”
“印护法,不要这么生气嘛~”陶生生仍是笑眯眯的,“只是画画而已,艺术创作,又不是真的在裸-奔,想必谢宫主不会怪罪的。”
印无玄拔剑,对着陶生生一剑砍下,剑刃撞在结界上,一道道冲击波纹扩散开来,又归于平静。
陶生生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发颤,要是印无玄铁了心要杀他,用尽全力攻击结界,那结界破掉就是迟早的事。
“哎呀哎呀,印护法,这种事儿呢过几天就消停了,”陶生生劝说,“除了你的裸-体外,也有很多人画你和闻家主决战的时的风采呢!”
“都没决出胜负,有什么风采,”一提到闻风吟,印无玄就不爽了,他眯了眯眼,说,“陶生生,你若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过你这一次。”
陶生生挺起胸膛,说:“印护法请说!”
印无玄:“你给我找到闻风吟的下落,我就不计较你画我裸-体的事。”
陶生生可说是修真界消息最灵通的人,耳目遍布五湖四海,由他去找人说不定能比马未算更快。
陶生生稍微一思考,就猜到印无玄的想法,他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口应承下来,“印护法放心,我定为你寻到闻家主。”
*
有马未算和陶生生两人去找闻风吟,印无玄就不再在此事上费心思了。当然,他是瞒着谢非白的,毕竟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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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不要执着于这一次的输赢,他可不想惹人不高兴。
如今,最让他忧愁的是,他写不出读书心得了!主要原因是写太多了,还不能重样,瞎话编来编去,他已经江郎才尽,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但是不能交差,势必会惹宫主生气,宫主一生气,他就要受罚。
很烦。
“大护法!”星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宫主问你今天什么时候交心得?”
印无玄手一抖,一大滴墨落在白纸上,他暴躁地吼:“没得交!”
星月:“哇这么凶!你自己去跟宫主说!”
他可不敢这么跟谢非白说话,只能无能狂怒地吼:“别烦我!”
门外的星月耸了耸肩,说:“宫主说你还有半个时辰,要是交不出来的话他亲自来教你写。”
印无玄:……
印无玄立刻奋笔疾书,疾了半个时辰,写出来一堆胡言乱语。
他咬着笔杆痛苦地想,完了,过不了关。
这么想着,门开了,谢非白如同进自己的房间那样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
“宫主!”印无玄忙说,“我写完了!”
谢非白挑了下眉,说:“本座看看。”
印无玄局促地捧起纸,递给谢非白,说:“写得太赶了,字有点凌乱,内容可能不是很连贯,但我保证我写得很认真,我……”
谢非白:“闭嘴!”
印无玄不吱声了。
谢非白逐字逐句地看印无玄写的心得,面具下的脸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如果让他来点评,那只有四个字:狗屁不通!
他的大护法就是个一心追求修行的剑痴,舞文弄墨不说一窍不通,但也通不到哪里去。这些日子他让对方交上来的读书心得没有一篇是能看的,错字连篇不说,很多词句还是从别的书上抄来的。不过他的目的本也不是真的让印无玄写什么心得,或者通读市面上的爱情话本,他是想看看对方是否能从这些书里感受到情感的波动。
可惜,没有心的人确实理解不了风花雪月,这么多话本看了也是白看。
“从今天起,你不用写读书心得了。”谢非白把那张纸收进袖子里,道,“也不用读那些话本了。”
印无玄长长舒了口气,躬身道:“谢宫主开恩!”
谢非白在印无玄方才坐过的地方坐下,微微抬起头,说:“本座听星夜说,修真界近日最流行的画是印护法的裸-奔图,印护法以后就每日画一副自画像送给本座吧。”
印无玄:!!!
印无玄弱弱地说:“宫主,我不会画画。”
谢非白拿出一面铜镜,说:“无妨,本座不在意你的画工,你对着这面铜镜,将你看到的自己的样子画下来就成。”
印无玄深知谢非白说一不二,下了地命令必不会收回,只得郁闷地说:“属下明白了,那我是要画裸-着的还是穿着衣服的。”
谢非白笑了,印无玄看不到他的笑,却能看到他的眼睛微微弯起,像一轮皎洁的弯月,“无论印护法穿不穿衣服,本座都是喜欢的。”
8. 第八章
若是一般人听到谢非白说了“喜欢”二字,怕早已神魂颠倒,欣喜若狂。
偏偏印无玄是个没有心的无情道剑修,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他画自画像时要不要穿衣服。
要么先画一张不穿衣服的,再画一张穿衣服的,看宫主满意哪一张,以后就照着画。
有了主意,印无玄安定多了。
然后他又有了新的问题,他对自己的相貌竟然并不了解。照着铜镜,却越照越陌生,仿佛不认识镜面里的那个人了。下笔时更是一团乱麻,本就不怎么会画画,连要画的人究竟长什么样都弄不清,画出来简直是千奇百怪,要让他说他画的是自己,他都不愿意承认。
宫主为什么布置这样的任务给我?印无玄苦恼地想,莫非宫主嫌我学识浅薄,要让我学习琴棋书画?书已经学过了,轮到了画,莫非之后还有琴和棋?一想到此,他难得地生出了离宫出走的念头。
不过比起这个可能,更可能是宫主在惩罚他办事不利,因为他还没有搞懂要怎么做才能爱上宫主。
也许把闻风吟打败后能问问他,这个人既是宫主的前任情劫,那必定是很爱宫主的,找他讨教下经验不为过。
思绪发散着,印无玄下了笔,画了一副灵魂简笔画,一个圆圈当做是脑袋,几根竖线分别是躯干和四肢,为了表明人物是裸-着的,他在代表两条腿的竖线中间又添了一条,想了想,他又在圆圈上画了几根毛,加了头发。
画完后他照了照镜子,再看看画,觉得还挺像。反正今天不用交,他就懒得管了,把自画像的事抛诸脑后,练剑去了,他必须加紧练剑,在短时间内提高修为,才能在再次对上闻风吟时有必胜的把握!
*
“阿嚏!”
闻风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说:“仙尊,你这雪山上也未免太冷了,风雪一刻也没停过。”
坐在他对面的暨明仙尊静心打坐,眼皮也没抬。
他耸了耸肩,直入正题,说:“仙尊,我这次来的目的想必你已猜到了,另外四人都已答应与我联手,就差你了,”见暨明仙尊没有理睬,他顿了顿,又说,“你要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我们谁都别想再抓住他。”
暨明仙尊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仿佛承载着浩瀚大海,装下了天地生灵,若是对上他的眼,一不小心就会沉溺在那片汪洋之中。他的发丝则是雪白的,不是暮年那种没有生气的白,而是一种绽放着神性的、归于万物的白。他连睫毛都是白色的,映衬着那双蓝色的眼,宛如谪仙。
“闻家主,”暨明仙尊叹息般说,“你太执着了。”
“执着又如何?!”闻风吟咬牙切齿地说,“本就是他亏欠我们,凭什么他能潇洒地走?!”
“他不亏欠你,也不亏欠我,”暨明仙尊半合上眼,隐去眼里的波涛,“他从未隐瞒过我们。”
闻风吟:……
暨明仙尊此话不假,虽然世人都说谢非白是感情骗子,但实际上他却不曾骗过任何一个人。他很明确地说过,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渡情劫,是他们这些劫难对象,个个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然后泥足深陷,再难抽身。
“呵,那又如何?!”闻风吟怒道,“暨明仙尊,你装出一副看开了的模样给谁看?你为了他修为大跌,这百来年可恢复到巅峰期了?”
不等暨明仙尊说话,他又说,“我不会放他走!想撇下我飞升?不可能!即便是入修罗地狱,我也定要拽他一起!”
暨明仙尊又闭上了眼,继续打坐。
闻风吟将一张请帖扔到石桌上,“若你想通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完他便踏上金元宝,消失于天际。
良久后,暨明仙尊动了,他拿起那张请帖,没有看,放入了乾坤袋中。
*
印无玄前后收到了陶生生和马未算的消息,说的是同一内容:闻家主从千年雪山上下来。
千年雪山,是暨明仙尊的清修之地。
印无玄自是认得暨明仙尊的,百年前,此人是修真界公认的第一高手,最接近神的存在!除此之外,他还是谢非白的第六任情劫,两人一度传言要结为永世道侣。然而谢非白在渡完情劫后立刻与他分手,导致这位大能走火入魔,筋脉断裂,修为一落千丈,从神坛跌落凡尘。自此他躲入千年雪山,不再涉足红尘。
闻风吟怎么会从雪山上下来?印无玄不解地想,他去找暨明仙尊做什么?两人不该是情敌关系吗
即使是没有心的人,也知道情敌是一种水火不容的关系。
不过这与他无关,他要做的事是完成和闻风吟的决斗,分出胜负!
可他在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交自画像作业,走是走不开的,只能在位置上坐立难安。
“你屁-股下长钉子了?”谢非白盯着手里的画,头也没抬,“长了钉子就拔了。”
印无玄立刻老实下来,干巴巴地说:“没长钉子。”
谢非白把画像叠起来收好,上下打量印无玄,印无玄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对方打量。
“本座倒是不知……”谢非白顿了顿,“印护法的心里自己长得这般别致。”
印无玄汗颜,说:“宫主,我根本不会画画。”
谢非白:“那就学。”
印无玄:……
谢非白话锋一转,问:“你有闻风吟的消息了?”
印无玄条件反射道:“是。”
一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不就摆明了他没听宫主的话还执意要和闻风吟分高下嘛!可宫主一问他问题,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回答,这是无法克制的事。
印无玄垂头丧气,等着挨训,谢非白却没有骂他,只淡淡地说:“你没空去找他。”
印无玄问:“为什么没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宫里近日都没什么需要操办的事,除非宫主又要给他派什么很花时间的任务。
我不想再画画写心得了!他默默呐喊。
谢非白站起身,走到印无玄面前,说:“你要随本座出去一趟。”
印无玄悄然松口气,问:“我们去哪里?”
谢非白双手背负于身后,说:“去找神算子。“
*
修真界会推衍术的人不少,例如谢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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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就是推衍大能,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连自己的情劫都能自行推算。可在这修真界里,神算子卜问若称推衍第二人,便无人敢称第一。
别人推不出的天机他能推,别人算不出的命他能算。
不过也正是他的推衍术太过厉害,为天道所不容,晋级大乘期时遭九十九重天雷劈砍,不仅晋级失败,还瞎了一双眼。这还是他提前推算出此次晋级定会失败所以做足了准备的前提下,否则何止是瞎一双眼,怕是骨灰都被扬了
自此以后,卜问行踪不定,性情也变得古怪。从前是收钱就替人算命,现在一月只为一人算,且还得看他的心情喜好,不然就算捧着金山银山也求不到他算一次命。
值得一提的是,卜问每次都会算谢非白的情劫,并告知四海八荒报,弄得满天下皆知。
谢非白要去找卜问,自是有要算的东西,印无玄想不到谢非白想要算什么。毕竟这天上地下他家宫主算不出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他没有多问,反正宫主要他做的事,他照着做就行了。
印无玄暂时把闻风吟的事往后推了推,决定先跟着宫主办完事后再去找对方决斗。
他回房间收拾东西,星月就坐到窗台上,托腮长叹,说:“你和宫主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回来,宫里就剩我和姐姐,好生无趣。”
“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印无玄选了几本话本装进乾坤带里,说,“你和星夜好好守护宫里上下。”
“知道啦~”星月摸了下鼻子,好奇地说,“大护法,你出门还带着这破话本?我还以为四海八荒报都是乱写,没想到……啧啧啧……”
印无玄一言难尽地说:“不是我要带……”是宫主要带!当然,这话是不好和星月说的,会破坏谢非白的形象。
星月摆明了不信,道:“不是你还能有谁?”她又悠悠叹了口气,“哎,大护法,我说你别真是爱宫主爱到变态了吧?你还记得前几任大护法的下场吗?若是真爱上了宫主,你可就当不成这个大护法啦,别说云隐宫,凤栖山都不能再踏入半步!不对不对,连宣城都不准进。”
印无玄愣了愣,好似才想起来这条宫规:入云隐宫之人,不得爱上宫主,违者驱逐出宫。
普通宫人在宫里几十年也未必能见到宫主一面,坛主们分散在各地,护法则是跟宫主见面最多的人,其中以大护法频率最高,这也就是为什么云隐宫的大护法换得勤,跟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直到印无玄上位,才停止了护法的不断更换。
至于左右护法,换得也很勤,例如星夜星月这对姐妹,当上护法也才短短几十年。
“据说见过宫主的脸的人都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他,”星月换了一只手托腮,“还好我没见过,我还蛮喜欢目前的职位和待遇的,倒是大护法常常看到宫主的脸吧,竟能几百年都不动心,定力也太好了~哦,你没有心,和我们不一样,这倒是挺好。”
星月在喋喋不休地说,印无玄却有些听不进去了。
宫主命令他“爱上本座”,可他若真的爱上了宫主,岂不是就再也当不了大护法,不能在宫主身边效力了。
那种事情不要啊!!!
9. 第九章
出发时,印无玄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跟谢非白行礼时都无精打采,宛如一颗霜打的茄子。
他取下背后大剑,剑悬浮于空中,变宽变大,成了一艘船的大小。
谢非白踩上他的剑,他紧跟其后上去,一掐法诀,剑迎风而起,蹿入云天。
剑周布下了结界,风吹不到他们,行使得相当平稳,两边白云飘过,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向天际与陆地,暖洋洋的。
印无玄盘膝坐下,问:“宫主,神算子居无定所,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谢非白遥望远方,说:“自然知道。”
印无玄:“哦。”
谢非白挨着印无玄坐下,两人的膝盖相抵,体温互相传递,“印护法,取下本座的面具。”
最近,谢非白总让印无玄替他取面具。
印无玄侧过身,朝谢非白的方向微微倾斜,伸手碰触那银色的面具。
他的手大,谢非白的脸小,一只手就能覆在面具上,将其摘下。
若说方才觉得山美水美云美,此时却觉天光都黯然失色,天地间唯谢非白一人熠熠生辉。
印无玄盯着谢非白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宫主实乃国色天香。”
谢非白:?
印无玄:“如花似玉。”
谢非白:……
印无玄:“出水芙蓉。”
谢非白:“大护法,你在做什么?”
印无玄老实地说:“上次宫主让我形容你的美貌,你不满意,让我多读书,这些词都是我从话本上学来的。”
说到话本,谢非白轻笑了下,问:“还学了什么?”
在印无玄开口前,他又补充道:“成语以外的。”
印无玄冥思苦想,想着想着就脸红了,憋了半天说:“人体……很奇妙。”
谢非白:“怎么个奇妙法?”
印无玄:“能被掰出我用剑砍都砍不出来的形状。”
谢非白:……
谢非白的无语太过明显,印无玄这才省悟过来话本大多都是以他家宫主作为原型的,忙补救道:“宫主,我没有要砍你的意思……不是,我怎么敢对宫主不敬,我……”
印无玄“啪嗒”跪下,沮丧地说:“我错了!”
谢非白也没指望石头一般的大护法能突然开窍,他站起身,迎风而立,道:“提速。”
印无玄忙操纵大剑疾行,往谢非白所指示的方向飞去。
*
神算子身处一方秘境,要入此秘境需得特制令牌,否则便会遭遇鬼打墙,迷失在幻境里。
谢非白和印无玄都没有令牌。
他们此时在一座森林里,树木的排列对应五行八卦,随着他们的走动而变化排位,迷惑他们的方向感知,只会被引导到错误的方向。若是飞到天上,树便会不断拔高,直到遮天蔽日,将他们的出路全部封死。
印无玄扛着大剑,说:“宫主,我把这些树全砍了!”
谢非白不疾不徐地说:“你是吴刚吗?”
印无玄:“吴刚是谁?”
谢非白:“……这树砍了也会重新生长,没用。”
印无玄挠挠脸,“哦。”
他擅长的是正面战斗,对这种需要用到头脑或者偏门法术的颇没办法。
谢非白掐了几个法诀,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一指,一团团绯色的火焰从他指尖飘出,落到他所指的地方,接着大火平地起,迅速燃烧整片森林!
印无玄立刻张开结界,将两人与火焰隔绝,不多会儿,树木被烧成灰烬,滚滚的浓烟染黑了空气,飘起了灰色的雪花。
谢非白一挥手,霞彩从他袖子中飘出,挤开乌云与暴雪,灰蒙蒙的天被劈开了一道裂缝,顿时天光大亮,云彩挂在空中,烧毁的森林枯木逢春,新鲜的绿芽从地底钻出,青甜的溪水从远处蜿蜒而来,各色花朵遍布草地,为这无边的绿意增添了生机盎然的颜色。
一时之间,鸟鸣阵阵,流水潺潺,蓬勃的灵气喷涌而出,此地竟成了仙境般的宝地。
印无玄举目四望,问:“宫主,我们进秘境了吗?”
谢非白双手背负于身后,说:“嗯,去找神算子吧。”
他们走出没多远,便见一小木屋矗立在田间。
木门开启,一个蒙着眼的人走了出来,朗声道:“小生何德何能竟让谢宫主亲自上门,合该小生拜见谢宫主才对。”
此人长身玉立,着一身蓝色长衫,眼睛虽被蒙住,露出的鼻梁和下巴却都俊俏秀美,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神算子卜问。
他掐指算了算,语带笑意地说:“谢宫主与人见面时都戴着面具,来见小生却是露着脸呢,真是荣幸之至。”
谢非白淡淡道:“反正你也是个瞎子。”
“非也非也,”卜问摆摆手,道,“小生虽目不能视,但谢宫主的美又何止是体现在容貌上,你的声音如清泉入耳,令人迷醉,若要叫小生毫不沉迷,怕不是要把耳朵也给割了。哎不对不对,不止是眼睛,连鼻子也得切了,谢宫主光是香味就能让人拜在你的脚下了。”
谢非白冷笑了下,说:“既你不想要耳朵也不想要鼻子,本座倒也不是不能帮你。”
卜问顿感杀气袭来,忙一手捂耳朵,一手捂鼻子,很识时务地说:“虽然小生从头到脚就这张嘴最有用,但别的配件能保留着还是最好的。谢宫主既专程来找小生,何必站在外面吹风呢,快快与印护法一道进屋吧。”
他侧过身,让出道来,谢非白带着印无玄进了木屋。
这木屋在外面看着不大,进来却是别有洞天。
木屋内空间广袤,竟是没有屋顶,抬头望去是浩瀚星空,而星空中除了闪耀的星子之外,密密麻麻排满了数不清的门,也不知门后通往何处。
卜问说:“每一扇门都代表一种未来的可能性,若是随便打开,或者毁了,会发生什么事就说不准咯~”
印无玄默默收回打算去开门试试的手。
卜问选了一扇门打开,这扇门后是一间正常的的房间,白墙上挂着八卦图,房中则摆放着下了一半的围棋。
卜问在棋盘前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谢非白一撩衣摆,坐到他的对面。
卜问执白子,谢非白执黑子,两人下起棋来。
印无玄抱着大剑站在谢非白身后,他根本看不懂围棋,多看两眼便觉眼前一片花,就把目光落到了谢非白的手上。
谢非白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白皙,当他夹着黑子时,更衬得他的手如玉般清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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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袖口宽大,落子时为了不弄乱别的棋子,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拢着袖口。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个动作,他做起来偏生优雅动人,让人想要捧起他的手,亲吻他的手背。
印无玄没有这样的冲动,但他脑海里回想起了话本中关于谢非白手部的描写,心想那些描写不及宫主本人的千分之一。
棋未下完,卜问就把白子儿丢回棋罐里,说:“谢宫主棋艺精湛,小生输了。”
谢非白仍把黑子放到本该要放的位置,说,“棋还未下,你已知输赢,何必又要下?”
卜问:“难得能有和谢宫主对弈的机会,小生不愿错过嘛。”
谢非白:“既然不下棋了,那便来谈正事吧。”
卜问:“谢宫主的推衍术在修真界亦是凤毛麟角,你推算不出的天机,小生也未必能推算出来。”
谢非白:“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卜问:“小生这个月已为人推衍过一次,谢宫主若非要让小生算,怕是得等下个月了。”
印无玄听卜问一再拒绝谢非白,早已不耐,他把大剑拔出些许,威胁道:“神算子,我家宫主要你算你便算!”
卜问笑了,他微抬起头,明明一双眼是瞎的,还蒙着白色布条,可印无玄总感觉对方在盯着他。
卜问:“印护法,你可知谢宫主要推衍的是何物?”
印无玄:“不知道,那又如何?宫主无论要推衍什么都自有安排,你听话做事就行!”
卜问又“看”向谢非白,“谢宫主,你要算之物不在三界内,小生帮不了这个忙。”
谢非白似笑非笑地说,“若在三界内,本座也不会来找你,卜问,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别跟本座兜圈子。”
以卜问的推衍之能,必是算到谢非白会来找他,他要是不想被找到,早就找地方藏起来了,何须还呆在这秘境之内?虽说此秘境需得有令牌才可进,但这又哪里难得住同样会推衍术并比他高了一个境界的谢非白呢?
因此,卜问在等谢非白。
他会为谢非白推衍,不过他要些交换。
“谢宫主既这般有诚意,那小生也不客气了,”卜问慢条斯理地说,“小生想向宫主讨一个人情。”
云隐宫谢宫主的人情,那可比金银财宝还值钱。
毕竟人情可大可小,若是日后遇到性命攸关之事,能得谢非白相助,死里逃生的机会能提高九成!
谢非白没有犹豫,很干脆地说:“好。”
修真者之间的承诺并不像凡人那般可随意出尔反尔,话一旦说出了口,自会有约束力,若日后违约,视严重程度而定会遭到不同的反噬。
得了谢非白应允,卜问喜笑颜开,说:“推衍不在三界之内的事物费时费神,约莫明日方能给谢宫主答复。”
谢非白:“可以。”
卜问:“在此之前,还得请谢宫主明确说出你要推衍的是何物,如此才能更准确地推衍。”
谢非白瞥了眼印无玄,印无玄会意地说:“属下出去等宫主。”
“不用,”谢非白说,“本座要算之物与你有关。”
印无玄疑惑地说:“与我有关?”
谢非白:“本座要推衍的,是印无玄的心脏所在之处。”
10. 第十章
百余年前,印无玄为修无情道,挖出了心脏,并将心脏藏到了一个极隐秘的地方,隐秘到连他自己也不可能再找到。
没有了心脏,他就不会动不必要的感情,这也是他能成为合体期剑修的秘诀之一。不过,没了心脏却依然能正常活下来的人,即便是修真者,那也是极少数。
曾经有人效仿他挖心脏,可结果不是死了就是成为无法修炼的半尸,后来也就无人再尝试这个方法。
印无玄从没想过要取回自己的心脏,对他来说那是身外之物,当年没有立刻焚毁也是担心毁了后会发生不可测的事,因此是装入了一个宝盒中藏匿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谢非白来找神算子是为了找他的心脏!
“为什么?”问完这个问题后他就省悟了过来,他没有心,所以不会爱上任何人,可若心脏回到他的体内,那么他就能爱上宫主,完成宫主交给他的任务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印无玄想,明明是一颗心脏就能解决的事,多简单啊。
他又想起那些因爱上宫主而被驱逐的大护法,又感到了胃疼,他并不想被宫主赶走。
他神思混乱,一会儿一个想法,也没听清谢非白和卜问又谈了些什么,直到谢非白叫了他三声,他才回过神来。
“宫主,属下在!”他条件反射地应道。
谢非白睨了他一眼,说:“走了。”
他大步离开卜问的木屋,印无玄忙跟上他的脚步。
*
因要第二天才能得到结果,两人出了秘境后便到附近的镇子落脚。
这个镇子很小,住的全都是凡人,谢非白和印无玄这样的两个人出现在镇子里实在是过于显眼。虽然谢非白戴着银面具,别人看不到他的绝世面容,但正常人谁戴个面具出门呀?再说印无玄,他身高腿长,长得英俊,还背着一柄跟人一般长的大剑,与这个镇子亦是格格不入。
为了不引起骚动,两人都吃了易容丹。
谢非白变成了一个样貌普通的书生,印无玄则成了浓眉大眼的书童,不过他的那柄剑没法变,只能用黑布包裹住了,伪装成行李的样子背在背上。
“宫主……不对,少爷,”印无玄改口,说,“我们随便找个山洞打坐就行了,为什么要进镇子啊?这个镇子……”他环顾一周,“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谢非白悠然道:“偶尔体验下凡人的生活也不错,走吧,去找家客栈。”
即使换了个样子,谢非白的气质依然出尘,他走在街上时,不少人都在偷偷看他,待他进了客栈,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整个客栈都诡异地安静了一秒,过了会儿才重新热闹起来。
不少人心里纳闷,那个书生长得也不怎么样啊,怎么就忍不住看他呢?
小二也呆呆看着谢非白,说:“二位客官是外来的吧?是要住店吗?”
印无玄从兜里掏出碎银子放到柜台上,说:“两间上房。”
“这……”小二吞吞吐吐地说,“小镇这两晚都有灯会,别的镇子很多人特意来看灯会呢,这上房啊,也就只剩一间了。”他打量印无玄,对谢非白说,“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如让您这位小书童和您一个房间。”
且不说客栈已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就算有,主仆各要一间上房本也不合适,谁家书童还住上房啊。
印无玄这才想起他如今的身份是个书童,只得求助地望着谢非白。
谢非白:“那就一间上房吧。”
小二喜笑颜开,说:“好嘞~”
小镇的上房自也不会多么豪华,好在干净,推开窗户能看到护城河,水质清透,倒影着树木房屋,有人在河边垂钓,也有人在树下休憩,倒是一副恬淡的景色。
据小二所说,晚间灯会时会在河上放河灯,从他们这里看过去能看到满河灯光,十分壮观。当然,放灯这种活动光看是没多少乐趣的,要自己去亲手许愿放灯,才能体会到其中意趣呢。
“宫主,我们晚上要去放河灯吗?”没了旁人,印无玄还是称呼谢非白宫主。
谢非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靠在窗边,没有去看窗外的景,而是看印无玄,“你不问本座吗?”
“问什么?”印无玄茫然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谢非白指的是什么事后,他垂着头说,“宫主做的所有决定都是对的,属下只要跟随宫主就好。”
谢非白歪头,明明用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做这个动作时却依然透着一□□人的灵动,“印护法,本座有时都搞不明白,你既都没有心了,为何对本座还如此忠心。”
印无玄“唰”地单膝跪下,大声说:“属下对宫主的忠心日月可鉴!”
谢非白:……
谢非白:“印护法应该没有放过河灯吧。”
印无玄:“没有。”
谢非白:“那晚上你与本座一同去放河灯。”
印无玄:“是!”
*
入了夜,镇子的人多了起来,街上星星点点,宛如繁星坠入了大地。
街道两边都是卖花灯和吃食的小摊,还有不少猜灯谜得奖品的活动,摊贩们都高声吆喝着揽客,场面热闹极了。
护城河边更是人声鼎沸,男男女女都手捧花灯,在纸条上写了愿望放入灯中,让灯漂流而下,此时灯会不过开始没多久,河面上已满满都是灯了。
云隐宫宫主和大护法混在人群中,掩藏了修仙者的气息,如同两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印无玄平日里要么修炼要么跟人打架,鲜少尝试凡人的玩乐,因此灯会在他眼底很是稀奇。但再稀奇也没用,他时刻牢记护法职责,只要谢非白在他眼前,那么他的第一要务永远都是保护宫主,哪里有心思去玩乐。
谢非白见印无玄不看两旁的灯火,偏直愣愣地盯着他,再加上易容的书童模样,跟个小傻子似的。
“别看本座……本少爷,”谢非白对落后他一步的印无玄道,“看灯。”
印无玄左右看了看,说,“都是些凡人的技艺,没什么好看的。”
谢非白指着左旁的一处小摊,道:“既如此,那你去猜猜灯谜,但凡猜中一个,本少爷便赏你。”
印无玄来了精神,说:“若我猜中了,宫主能与我切磋吗?”
谢非白笑吟吟地说:“可以。”
印无玄顿时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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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胡萝卜的兔子,斗志高昂地挤进围在摊前的人群里,势必要猜中灯谜!
他没有急着猜,先观察别人怎么玩。
每一个灯谜对应一盏花灯,只要猜对了题面,就能把相应的花灯带走。那造型愈是精巧好看的花灯,谜题难度就越高。
这个摊位人最多,便是因为有一盏精巧绝伦的灯,那灯是一只仙鹤外形,做得栩栩如生,颈项伸展,双翅鹏飞,脚底踩着朵朵白云,好似真能飞起来般。
大家都想要这盏灯,可这盏灯的灯谜太难,已有几十个人猜了,却没人猜对。
作为一生要强的大护法,印无玄自是一眼选定了这盏灯。他交了钱,拿过灯谜来看,一看就傻眼了。
谜面:一点一点分一点,一点一点合一点,一点一点留一点,一点一点少一点。(打四个字)
印无玄挠了挠头,想把脑子给挠出来点,但挠了半天也没挠出来脑子。
他瞅了瞅不远处盈盈笑看他的谢非白,心想我若猜不出,奖励可不就没了?
他偷偷拽住旁边一个人,问:“你知道答案是什么吗?”
那人摇头,说:“我要是猜得出,早就取得那盏花灯了。”
印无玄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
这就犯愁了,凭他的才学他是肯定猜不出的。
“客人,要不你换一盏灯?”摊贩见他急得抓耳挠腮,好心道,“这盏灯的灯谜难猜,有别的好猜的!”他指着旁边数量最多的兔子花灯,“这个连小朋友都能猜中。”
印无玄坚定地说:“我才不会退而求其次,我就要猜这盏灯!”
他才说完,谢非白就拿了一只兔子花灯的谜题给他,说:“你若猜中这个,奖励也算数。”
谜面:春风吹又生。(打一字)
印无玄:“嗯……这个的答案嘛……这个嘛……”
他还在“这个那个”,一个小女孩儿就成功拿走了一只兔子花灯。
印无玄:……
印无玄万万没想到,他堂堂云隐宫大护法,修真界唯一合体期剑修,被两道灯谜给难处了,其中一道还是小朋友都会的!
也不知有没有什么秘籍能让修炼的人变得很会猜谜。
眼看着摊位上的花灯越来越少,仙鹤花灯即将不保,小兔子花灯也仅剩了一盏,印无玄暴躁得想挥剑把别人手里的花灯都给砍了!
谢非白低笑,说:“印护法这个奖励怕是拿不到了,就由本少爷来帮你拿了这奖励吧。”
谢非白拿过印无玄手里的两张灯谜,迅速写上答案后交给摊贩,摊贩大声宣布:“这位公子赢得仙鹤灯一盏,兔子灯一盏!恭喜公子!”
当摊贩把仙鹤灯交给谢非白时,周围的人全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再看那灯光映照着谢非白脸上隐隐的笑意,众人却又不知该羡慕这个人,还是羡慕这盏灯了。
谢非白把仙鹤灯给了印无玄,印无玄闷闷接过,说:“宫主好聪明啊。”
谢非白提着兔子灯走在前面,说:“去河边许愿吧。”
印无玄:“我许愿宫主能跟我切磋。”
谢非白:……
11. 第十一章
两人走到护城河边,堤坝上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他们两个大男人混在其中很不相称。
也是到了河边他们才发现,不止是岸边能放灯,还能租赁小船到河中心去放,传说河灯飘得越远,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就越高。
传说是真是假不知道,但那郎有情妾有意的情侣为了能有个清净的二人世界互诉衷肠,花点钱租个小船浪漫一把也无可厚非。
船夫们生意好,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有才送完一对小情侣的船夫跟印无玄打招呼,说:“小书童,你家少爷是许愿高中状元还是娶得美娇娘啊?无论是哪个愿望呢,到河心去放灯都比在岸边更好呢!”
若是平日里,印无玄肯定是懒得搭理的,但他十分想实现“宫主与我切磋”的愿望,于是他用易容后稚嫩的大眼睛看向谢非白,说:“少爷,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谢非白哪里猜不到印无玄的想法,颇为哭笑不得,说:“既你想要去河心,那就租船吧。”
印无玄小声说:“倒也不用租船……”
以他们的修为要去河心还不是一眨眼的事,不过在这尽是凡人的小镇里,还是低调点的好,免得把人给吓出好歹来。
船小小一艘,谢非白勉强坐在船篷下,印无玄在床尾撑船。
河水平缓,小船慢慢划到河心,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的船只,但大家都秉持着互不打扰原则,船与船都离得很远。
印无玄停了船,问:“宫主,你写的什么愿望?”
谢非白把写好的纸条塞入灯里,点燃蜡烛,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印无玄面色一僵,想起他在岸上时就说过自己的愿望了,顿时如丧考批,说:“那宫主不会跟我切磋了吗?”
谢非白把兔子灯放到水中,那灯却没有飘走,而是停在原地,“你换个愿望,说不定能实现。”
印无玄:“我暂时没有别的愿望。”
谢非白:“你再想想。”
印无玄满脑子都是“切磋泡汤”了,说:“我想不出来。”
谢非白冷笑,道:“印护法,本座交给你的任务你可完成了?”
印无玄这才如梦初醒,说:“那属下有新的愿望了!”
他“唰唰”两下写好愿望,把仙鹤灯放到兔子灯旁边,接着,一阵微风起,两盏灯同时被吹出去,相互碰撞纠缠着飘远,远到没了影子,成为这一年的河灯里飘得最远的两只。
*
灯会到后半夜结束,两人回了客栈,窗户外已看不到什么人影,燃烧的花灯也因蜡烛烧尽而逐渐熄灭。
小镇睡了。
他们也该睡了。
客房里只有一张床,但有多余的被褥,可以用来打地铺。当然,身为修仙者,他们并不像凡人那样需要睡眠,通常而言打坐就能代替休息了。
不过就算是打坐,宫主和护法也不能坐在一张床上,毕竟尊卑有别。
印无玄抱着长剑,靠着床柱站好,说:“宫主,你歇息吧,我守着你。”
谢非白坐在床上,一手支颐,披散的头发让他显得十分慵懒,“这个小镇里没有别的修真者,印护法不必如此紧张,你也睡下吧。”
“不行,”印无玄断然说,“我的职责是保护宫主,这里不是云隐宫,绝不能掉以轻心!”
谢非白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声,说:“印护法还是小时候更可爱些。”
堂堂大男人被说“可爱”成何体统,可说这话的是谢非白,他又不能打人,只好红了脸,梗着脖子说,“属下不可爱!”
“小小的一个萝卜头,拿着一柄比自己还要高的剑,嚷嚷着说要保护本座,如何不可爱?”谢非白比划了一个长度,说,“这么小一只。”
“没有这么小一只!”印无玄在大剑的三分之二处虚虚比了比,“有这么高了!”
谢非白点头,说:“嗯,是挺高的。”
印无玄:……
谢非白又说:“你第一次给本座做护卫时,一直在打瞌睡。”
印无玄的脸更红了,说:“属下办事不力。”
那会儿他年纪还小,才进入筑基期,白天练了一天剑,晚上哪里还熬得住。本来给谢非白做护卫的机会是他自己求来的,却白白浪费了,后来有好多年他都没再见到过宫主。为了得到新的机会,他拼命修炼,以二十岁的年纪结了金丹,成为修真界公认的天才,这才再次见到了谢非白。
他没想到谢非白竟还记得这些微末之事,那时他只是云隐宫众多宫人之一,是从谢非白面前经过也没有资格被对方瞧一眼的小人物,他以为宫主早就忘了少时的他了。
“你打瞌睡时,睡到了本座的床上。”谢非白闭上眼,幽幽地说,“还在说梦话。”
“什么?”印无玄惊讶地说,“属下不知。”
他只记得他醒来时已被当时的大护法给扔进了柴房,根本没有印象他睡过谢非白的床,而且还说了梦话!
难怪当时的大护法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原来他竟是做过这么以下犯上的事!
印无玄“啪”地单膝跪下,说:“宫主恕罪。”
“本座若要判你的罪,何必等到现在?”谢非白的声音染上了睡意的粘腻,“印护法,你可知本座当时在想什么?”
印无玄诚实摇头,“不知道。”
谢非白轻笑道:“本座在想,这小孩儿真可爱啊,日后必成大器。”
印无玄:……怎么又绕回“可爱”上了。
谢非白手指动了动,床帐自动放下,隔绝了他与印无玄二人。
一个在帐内,一个在帐外。
他道:“印护法,本座倒希望你继续那么可爱。”
印无玄隔着薄纱的床帐,看到谢非白的身影躺下,竟是像凡人那样睡下了。
他放缓了呼吸,不敢打扰到谢非白,眉头却皱成了一团。
宫主的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要他扮可爱吗?他一个男人如何扮可爱?要穿粉色的裙子吗?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粉色裙子涂上胭脂的画面,顿觉胃里一阵翻腾。
他坚定地想,宫主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
卜问在卜算。
他推开了一扇门,这扇门后没有天、没有地,只有一片虚无,此乃三界之外。
印无玄的心脏也在三界之外。
要推衍三界之外的事物需耗费大量法力,他右手掐诀,左手施法,周身法力高速流转,在他身后映照出太极八卦阵!
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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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后,虚空中亮起一颗光点,他抬手去抓,却觉有巨大的阻力让他够不到光点。他踮起脚,拼尽全力接近光点时,虚无空间突然剧烈震动,一股不可抵抗的推力将他推出门外,门“砰”地关上!
紧接着,天地摇晃,木屋内的门全都“嗡嗡”颤动,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来得也太快了。”
下一刻,秘境的小木屋轰然炸裂,化为齑粉!
*
谢非白睁开眼,守在他床边的印无玄也同时站直了身子。
印无玄立刻说:“宫主,附近有修真者的波动。”
谢非白下了床,已褪去易容,银色的面具戴在脸上,说:“去秘境。”
印无玄扔出大剑,两人御剑而飞,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秘境,然而等他们到时,秘境已毁,卜问踪迹全无!
印无玄围着废墟找了一圈,说:“宫主,没有找到卜问的尸体,他要么被炸得一点灰都不剩了,要么就是逃走了,或者被抓走了。”
“死不了,”谢非白淡淡道,“他能算出我来找他,自也能算出有人要杀他。”
“要杀他的人是谁?”印无玄纳闷地说,“就不能等他推衍出宫主要算的东西后再杀他吗?打乱宫主的计划,真是该死!”
谢非白从废墟中捡起一物,说:“正是因为他要帮本座推衍,所以才会招来杀身之祸,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找本座要人情。”
印无玄一凛,杀气大盛,“有人要对宫主不利?”
谢非白面具后的表情不太好看,说:“非是对本座。”
印无玄闹不明白了,说:“那是对谁?”
谢非白简洁道:“你。”
印无玄:?
谢非白没有解释,而是端详手里的东西。这是一根噬魂钉,被钉子钉中的人灵魂会遭到业火灼烧,那种痛苦比纯粹的肉身之痛要强上百万倍!因其太过残忍,噬魂钉被视为邪魔外道,只有魔修才会使用。
能将噬魂钉用得出神入化,还能一招就毁了合体期修者的秘境之人,全天下也只有一个。
饶无愧。
大乘期魔修,喜怒无常,随心所欲,一念杀人,一念救人。曾单枪匹马毁了数个修真门派,遭到千人围剿全身而退,也曾救下被卖去魔窟的小孩儿,未索要任何报酬。但因他做的恶事远远多于善事,又与太多人结仇,成了修真界的头号通缉犯,奈何通缉了几百年,他仍逍遥法外。
他亦是谢非白的前情劫之一。
在谢非白与他分手后,他企图杀了谢非白,当时的他们战力差距颇大,他能轻易地杀死对方。可在最后一刻,他心软了,留下了谢非白的命。
从此,两人生死不相见。
“还真是位故人,”谢非白把噬魂钉收入口袋,对印无玄说,“走吧,去找神算子。”
“宫主算到神算子的下落了吗?“印无玄精神抖擞,他虽不知对神算子下手的人是谁,但必定是大乘期的高手,若能与此人对战,这一趟出宫就太值了!
“算不到,对方用了遮掩天机的术法,推衍之术对他无用,不过……”谢非白摩挲口袋里的噬魂钉,“都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了,何须去猜呢?”
印无玄有听没有懂,但无论如何,跟着宫主总是没错的!
12. 第十二章
修真界有一座城,名为幽都。
幽都分表里两面。表幽都是人之居所,里幽都是魔之居所。但表幽都受到里幽都的影响,魔气甚重,人若在这里住久了,也难免受到魔气侵蚀。因此,幽都的原住民渐渐搬走,此地成了一处空城。
为了防止魔气外漏,并有效利用此地,修真界于千年前集众大能之力,在此设下结界,将一些罪犯流放至此,任他们自生自灭,这座城市重新活了起来,却成了一处黑暗之地,杀人越货,奸-淫掳掠,屡见不鲜。
除了罪犯们,魔修也爱往幽都跑,只因这里魔气充足,利于他们修行。虽然结界是“只进不出”,但千年来结界的束缚力已大大降低,只要修炼到合体期,破开结界离开幽都并非难事。
修真界曾派人来管理幽都,可这些人全都有去无回,要么被里幽独逃出来的魔兽杀死,要么就被表幽都的罪犯杀死,渐渐的,也就没人来管理这块地方了,里面的人也愈发无法无天。
谢非白和印无玄正行走在幽都的街道上。
他们穿着黑色的斗篷,从头到脚都包裹住,一片皮肤都没有露出来,这是幽都最常见的装束。
印无玄来过幽都几次,但都是为了斩杀魔兽而来,并没有真正在这个地方呆过。倒是谢非白对这里似十分了解,不仅是本地人的装束和谈吐方式,就连幽都的大小路径都非常熟悉,好似在此地生活过很多年。
印无玄环顾四周,幽都比传闻中更加破败,到处都是战斗后留下的残垣断壁,街上的人全都行色匆匆,再加上常年萦绕不散的魔气遮蔽了阳光,让这座城市灰蒙蒙,充满了压抑感。
街角巷尾都有人在摆摊交易,印无玄眼尖地看到交易物有魔兽的尸骨,也有人的尸体,在外面不允许买卖的违禁物更是比比皆是,例如噬魂钉,几乎每个小摊都在卖。
两人走到一条没人的巷子,谢非白说:“印护法,你在此等本座。”
印无玄没问原因,说:“是!”
谢非白走到巷子深处,片刻后,他就融入了黑暗中,原地消失。
印无玄双手抱臂,背着剑站在原地,忽觉劲风袭来,他侧身一躲,却是一柄匕首从他左耳划过,若非躲得快,他的耳朵就没了!他回身去看,却不见偷袭他的人,而这人的气息隐藏得极好,他凝神去感受也没能探知到这个人的位置。
有意思,印无玄想,不管这个偷袭的人是谁,应该能跟他过上几招。
忽然,一只手从他影子里伸出来,抓向他的脚踝,他把包裹着黑布的剑往下一砸,砸到那只手上!手飞快闪避,缩回影子,印无玄却没给它这个机会,罡气顺着剑下冲,平整的地面“嚯”地凹陷,成了一个大坑!
一个人被震得从影子里飞了出来,如同蚂蚱般跳到左边的墙上,再以脚踩墙发力,持着淬毒的匕首冲向印无玄!
印无玄横过大剑,与匕首“哐”地相撞,偷袭者手臂发麻,后退数步。印无玄要乘胜追击时,四面八方都传来破空之声,又是几名偷袭者从暗处冒出!
这些人修为不高,除了第一人是元婴期外,其余都是金丹期,但他们全都擅长近身搏斗,身手敏捷,团队合作意识强,八人在轮番进攻后竟是组成阵法将印无玄困住,要与他死战!
印无玄很确定他不认识这些人里的任何一个,就算幽都多是亡命之徒也没理由一来就对他上杀招。
“你们是什么人?”印无玄问,“神算子是你们弄走的?不对,你们修为不够。”
没人回答他。
印无玄转念一想,跟这些人废话也没什么用,打死七个留下一个,等宫主回来了问话,反正宫主总有办法。
想通了关节,他就不再手软,大剑上的黑布脱落,露出森然的剑鞘!他没有拔剑,只用这没有出鞘的剑一圈横扫,那八名偷袭者竟是无一人能躲开他的攻击,全都被击中倒地,吐血不止。
然后印无玄以碾压之姿,杀死身为阵眼的偷袭者,再连杀六人,剩下了最初偷袭他的那一个。
余下之人见大势已去,一掌拍向丹田,欲碎丹自尽!印无玄察觉到他的动作,抬脚在他下巴上狠狠一踹,他上下牙齿猛地一磕,咬断了半截舌头,顿时痛得涕泪横流,晕死过去。
“杀人失败就自尽,莫非你们是绝杀楼的人?”印无玄有了猜测,可这一地人死的死,晕的晕,也无人给他解答。
他把晕倒的偷袭者捆起来,扔垃圾般扔到墙角,静静等待谢非白。然而一股强烈的威压没有预兆地笼罩了他——不,确切地说是笼罩了整个幽都!
有大乘期修士来了,冲他而来!
印无玄抬起头,对着威压散发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
*
谢非白通过传送通道进入了一间地下宫殿,这座宫殿与里幽都相连,魔气重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用神识迅速扫描了一圈,宫殿里没有人。
他熟门熟路地走过正殿和偏殿,进入了地下室,这里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特制的牢笼,每一间牢笼里都关押着来自里幽都的凶残魔兽!
“吼——!!!”
“嗷呜——”
“哐哐哐!!!”
魔兽们见到来了人,狂躁地吼叫撞击栏杆,可牢笼栏杆由千年玄铁打造,它们撞不开,只能在牢笼里转圈,弄出巨大的动静。
这些魔兽基本没有灵智,听不懂人言,也不会思考,只凭本能行事。它们最喜欢的食物就是修真者,对他们而言,谢非白就是一块行走的肥肉。
谢非白对魔兽们的吼叫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了走廊最里面的一间牢笼。
这间牢笼和别的牢笼不同,设有床和书桌,收拾得颇为干净,如果不是以千年玄铁栏杆做门,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了。
简陋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身材颀长,蒙着双眼,手脚都被镣铐锁着。
正是神算子卜问。
“谢宫主,你来救小生了。”卜问似早有所料,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为了给你卜算,小生半条命都要没了。”
谢非白站在牢笼外问:“算出结果了吗?”
卜问苦笑,说:“尚未算出结果小生被掳到这个鬼地方,”他动了动手,踢了踢脚,锁链“叮当”作响,“这个链子会封印修为,让小生使不出术法。谢宫主要想知道结果,得先把小生救出去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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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白看着那锁链,说:“本座救不了你。”
“连谢宫主都救不了我?”卜问大为惊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抓小生的又是何人?”
卜问是合体期,大乘期修者只要使用了遮掩天机之术,他就无法通过推衍算出。因此他虽算到谢非白找他卜算他会遭到劫难,可这给他劫难的人是谁却是算不到了。
“让小生来猜猜,”卜问在牢笼里走了一圈,说,“从小生进了这牢笼,耳边魔兽的吼声就没断过,而这世间魔兽最多之处便是幽都,幽都不是罪犯就是魔修,与谢宫主有过牵扯的魔修,唯有饶无愧一人!”
谢非白对于卜问能猜到毫不意外,说:“你住的这间牢笼是饶无愧特制的,除了他,没人能放你出来。”
“这……”卜问犯难了,“谢宫主如今的修为应当与饶无愧不相上下,甚至更在他之上,竟还救不了小生吗?”
谢非白眼底眸光闪动,说:“因为这间牢笼,本是饶无愧为了关本座所设。”
卜问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劲爆的八卦,愣住了。
*
幽都的街道上,人不知何时已全散了,四下没有一个人影。
唯印无玄长身而立,脚边躺着几具尸体和一个晕死的人。
一般修真者碰到比自己高一个境界的敌人第一反应就是逃命。印无玄却不同,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体-内的好战因子促使他正面迎击,连他的大剑都在嗡嗡作响,剑柄剑鞘不断相撞,诉说着它要出鞘和主人并肩战斗的意愿。
“别急。”印无玄握住剑柄,安抚他的剑。
威压越来越强,化作黑色的幕布,让本就灰暗的天空彻底变成了黑色。
一头形状似牛,却比牛大了数倍,长有四只眼睛六条腿,每一条蹄子下都踩着蓝色火焰的魔兽从黑暗中走来,抬起前腿“哞哞——”大叫,接着猛地加速,如离弦之箭一般攻向印无玄!
这是一头二级魔兽,若是被它撞到,元婴以下修为会当场魂飞魄散!
印无玄“啧”了声,很是不满,释放威压的家伙自己不现身,却用这头魔兽来敷衍他,岂不是在小看他?!
这令印无玄怒从心起,面对魔兽的冲击不避不退,瞬间抽剑挥出,再收剑回鞘,不过片刻之间,那头凶猛的魔兽就从头部到尾部被砍成了均匀的两半!
蓝色的血如雨洒落,一滴都没沾到印无玄的衣裳,魔兽的尸体“砰”地落地,切开的横截面光滑平整,可见他这一剑的威力。
印无玄不耐烦地指着黑暗中的某处,喝道:“不管你是谁,出来与我决战!”
“哈哈哈哈不愧是云隐宫大护法!”一个磁性的男声响起,他笑得似是很愉快,“我活这么久,第二次见到合体期剑修,上一次见到的那个……我想想,哦,被我杀了。”
黑暗中,一个人影在半空显现。他穿着一袭红艳似火的衣服,皮肤苍白得似从未见过阳光,唯嘴唇殷红如血,衬着他的红衣竟有几分别样的妖娆。而从他的面颊到脖颈,都覆盖着黑色的魔纹,魔纹的纹路宛如一朵盛开的花,遮盖了他的面容。
修真界头号通缉犯——饶无愧。
13. 第十三章
气氛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印无玄蠢蠢欲动,他自是听过饶无愧的大名,也知晓此人曾是谢非白的情劫,但后面这个信息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用处,他只要知道此人是一名大乘期魔修,实力强悍杀人无形,这便够了。
他喜欢与强者作战,这才能让他的血热起来!
饶无愧居高临下地打量印无玄,眼神颇为玩味,“我听说你没有心脏,一个没有心的人也能爱上别人吗?”
印无玄想起了谢非白交给他的任务,皱了皱眉,说:“与你无关!”
饶无愧摊手,说:“怎么会与我无关呢?你是谢非白的第七次情劫,你若爱上他,他就能渡劫飞升了,你若不爱上他,他就渡劫失败,会继续留在这个世间。”
印无玄把大剑横在胸前,缓缓抽剑,“宫主要飞升,我便助他飞升!”
话音一落,他拔剑出鞘,剑刃的寒光撕破黑暗,直冲饶无愧而去!
饶无愧食指中指合成一个圈,弹出一颗噬魂钉,钉子燃起烈焰射向印无玄!印无玄以大剑抵挡,“叮——”的脆响在耳边炸开,那噬魂钉在撞上剑刃后竟去势不减,裹挟着火焰似要穿透坚硬的金属,钉入印无玄的胸口!
“唰!唰!唰!”
又是几颗噬魂钉射出,每一颗都直取印无玄要害!钉子飞快疾射,修为差点的恐怕连进攻轨迹都看不到,更别提挡下或者躲开。印无玄却游刃有余,大剑横着一扫,再竖起当做盾牌,把几颗噬魂钉全部拦截!
噬魂钉停留于空中,如同几朵鬼火,阴森诡异。
“啪啪啪!”饶无愧拍了拍手,流露出欣赏的神色,道,“剑修果然都是难啃的骨头,被我杀死的那位合体期剑修可是抵抗了好久才死呢,我当时就想,剑修可真难杀啊~印护法,你说我若要杀你,一炷香时间够吗?”
印无玄结丹后再无人如此看轻过他,他却没有动怒,反而更加亢奋,敢放这种狠话的人想必不是徒有其表,其实力应当能配得上修真界头号通缉犯的名头。
印无玄抹过剑身,说:“试试就知道了!”
他提着大剑踏风而上,要与饶无愧正面决战!饶无愧却倏然后飞,与他拉开距离,手指一勾,几颗静止的噬魂钉在再次从印无玄的后方攻了过来!
印无玄连头也不回,单手将大剑往后一甩,挡住偷袭,脚下亦不停,快速冲向饶无愧!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剑修追求的就是快。
眨眼之间,印无玄已闪现于饶无愧身前,他举剑劈下,脸上是畅快的笑意!
饶无愧抬头,正视印无玄即将砍中他头顶的剑,神色却是不慌不忙,他抬起手,以手接住了剑刃!
“轰!”
强烈的撞击形成的冲击波如同浪潮般往四面八方涌去,整座幽都都在这波浪潮下震颤嗡鸣!
饶无愧的另一只手夹着噬魂钉拍向印无玄没有防备的腹部,印无玄打算抽身躲避,先前的几颗噬魂钉竟又在饶无愧的操纵下从侧面和背面射向他,竟是把他的退路全部封死!
“印护法,我本不欲杀你,”饶无愧脸上的魔纹犹如有生命般扭动,“谁叫你被谢非白选中成他最后一任情劫,所以你必须死。”
印无玄笑意更浓,周身气势大变,如同一柄打磨好的剑,锋利得让人不寒而栗!他将大剑下压,澎湃的剑意于周遭形成千万柄利剑,骤然间倾泻而下!
数不清的剑将噬魂钉碾成粉末,并于虚空中组合成一把巨大无比的剑,砸向饶无愧!
饶无愧不再硬刚,抽身而退的人换成了他。而他也被印无玄激起了战意,脱离巨剑的攻击范围后他双手画圆,一朵燃这幽蓝火焰的彼岸花在他指尖诞生!他将花一抛,花迅速变大,每一片花瓣都柔软而有韧性,竭力舒展开来,将迎面而来的巨剑包裹住,以柔克刚。
正在此时,幽都地动!
倏忽之间大地龟裂,城墙坍塌,房子夷为平地,方才躲入家中的人此时满街奔涌,哭嚎逃命!
地面缝隙逐渐扩大,幽深的地缝暗淡无光,宛如深渊,而从那深渊里渗出浓厚的魔气,将这座城市的人都裹入了魔气的漩涡。
对普通修真者而言,魔气是有害物质,吸入过多魔气会损害身体,但对魔修来说,魔气却是滋补之物,他们靠吸食魔气修炼,提高修为。
幽都本就是饶无愧的主场,这下魔气大盛,他更是占尽优势。
然而无论是印无玄还是饶无愧都无心恋战,幽都地动必出大事,他们心里都惦念着同一个人——谢非白!
两人同时撤招,飞往不同方向。
印无玄回到与谢非白分别的地方,正遇到晕死的刺客掉进地缝,他随手把人拎起,像提着一个物件儿似的前进,寻找谢非白的身影。
谢非白在这条巷子深处消失,说明这里必有机关,可印无玄对机关术了解不多,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心知谢非白应当不会出事,毕竟他家宫主已是修真界第一人,但幽都突逢变故,也不知之后还会如何发展,作为一名护法,他必须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宫主!”
印无玄喊了一声,回应他的是愈发剧烈的地动,地缝已裂到他的脚下,令他无处可站,只得御剑而飞,时刻关注下方情况。
铺天盖地的灰尘与魔气纠缠,形成狂暴的龙卷风,逃窜的人试图用术法抵抗,可大部分人的法力并不足以与灾害抗衡,转瞬便被狂风吞没!
印无玄没有心情去理睬那些送命的人,他只关心谢非白的下落。
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贯穿了幽都主街的地缝之中,有两点红光在黑暗中闪烁,接着,红光越来越亮,缓缓从地缝中钻了出来,这才看清所谓的红光是一双猩红邪异的眼睛!
这双眼睛如同两个硕大的灯笼,长在一张覆盖了鳞片的扁平面部上,待它缓缓爬出地缝,印无玄认出了这个生物——一级魔兽薄蛇!
魔兽一共分为五个等级,由低到高排列为:四级、三级、二级、一级、特级。
四级魔兽属于低等魔兽,数量最多,凡人的农田里时常也能见到,筑基期修士就能斩杀;
三级魔兽属于中等魔兽,多分布于山林间,元婴期修士方能斩杀;
二级魔兽属于高等魔兽,并不常见,幽都附近偶有出没,化神期修者可斩杀;
一级魔兽则相当罕见,基本生存在里幽都内,百来年也不见得能有一两只,视具体实力而定,合体期或大乘期修士能斩杀;
特级魔兽则是上古传说中的存在,当今修士无人真正见过。它们通灵智,能化人,一诞生便拥有大乘期修为,能统领世间所有魔兽。
无论是低级魔兽还是高级魔兽,它们有一个相同的特点,爱吃人,特别爱吃修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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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无玄斩杀过的魔兽不少,最高也只到二级,一级魔兽他还是头一次见。
薄蛇的外形与蟒蛇相似,却大了数十倍,直立时遮天蔽日,爬行时宛如一条流动的河。它的全身长着黑色的鳞片,坚硬如铁,寒冷如冰,爬过的地方都结了一层霜。
它甩了甩尾巴,幽都大地又裂开些许,仍存活的幽都人见这庞然大物都两股战战,连逃也忘记了,绝望地原地等死。
人类的绝望是魔兽的饵食,薄蛇张大嘴,分叉的舌头一伸一缩一卷,就将几十个人吞吃入腹!
一时间,幽都全是恐惧至极的哭喊声。
灾难、魔气、魔兽,同时侵蚀了这座城市!
“谁来救救我们?”
“不会有人来的,这里都是罪犯和罪犯的后代,不会有人来救我们!”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那些人呢,都躲到哪里去了,出来对付魔兽啊!”
“救命我不想死啊啊啊!!!”
……
薄蛇倾听人类的哭声,陶醉地晃动三角脑袋,蛇身扭成了波浪,在前进中撞坏一幢幢房子。
忽然,它停了下来,“嘶嘶”吐着蛇信,红色的瞳孔锁定了不远处的印无玄。和别的人类不同,这个渺小的人没有绝望,没有逃走,而是提着一把剑,拦住了它的去路。
它张嘴大吼,庞大的身躯仰起,一口咬向印无玄!
印无玄把提着的人扔飞,运起剑意,手中大剑化为巨剑,兜头劈砍薄蛇!
“呲啦——”
剑刃与薄蛇的鳞片擦出了火花,他改变剑刃方向,灵巧地切入鳞片的夹缝中,捅穿了薄蛇的皮肉!
“嘶——!!!”
薄蛇痛得扭曲,甩尾扫向印无玄,这一扫威力极大,几栋相连的房屋被一并撞塌,印无玄飞快张开结界,硬扛下这一击!
薄蛇大怒,尾巴卷起将印无玄缠住,意图绞死这个人类。它的体型比区区人类大太多,这么一来对方必死无疑!然而当他彻底包裹住这个人类后,它的尾尖传来了剧痛,定睛一看,却是印无玄把它的尾巴尖儿砍了一截下来!
“我上次送给宫主喰楼的点心他不喜欢,”印无玄自言自语地说,“一级魔兽的蛇胆很珍贵,若送蛇胆,说不定他会开心。”
然后,大剑化作万柄剑,从薄蛇尾部的伤口贯入,竟是直接刺入体内,剜掉血肉,剔去脊骨,再从薄蛇口中穿出!
“嘶嘶嘶!!!”
薄蛇的眼中流露出天然的惧怕,它仰天长啸,浑身散发出寒气,从七寸处开始结冰,只要把自己冻起来,血就不会流出,就能进入水火不侵的冬眠状态得到修复!
印无玄却不给它这个机会,在它结冰的刹那以大剑抵住它的七寸,竟是用蛮力推动大剑,破开了它坚硬无比的鳞片,捅-入进去!
剑气充盈薄蛇的身体,令这条巨蛇如球般膨胀,片刻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薄蛇被炸开成碎片,血肉与鲜血如倾盆暴雨而下!
印无玄伸手一抓,抓住了完好无损的蛇胆。
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侧头一看,眉开眼笑,“宫主,你回来了。”
他脸上是血,身上是血,手里还捏着温热的内脏,形象可怖得如同修罗,而他看向谢非白的眼神却是纯真的、炙热的,好似这天地间只有此人能入他的眼。
14. 第十四章
谢非白一尘不染地站在废墟与混乱里,漫天飘洒的鲜血没有沾染到他的一片衣角,干净得像在发光,唯银色面具的眼尾描绘了一抹血色,添了神秘与艳丽。
他的身后,是重重叠叠的魔兽尸体,面目丑陋,死相凄惨,堆成一座腐烂的肉山。
“宫主!”印无玄跑向谢非白,邀功般献上薄蛇的蛇胆,说,“这是一级魔兽的蛇胆,吃了能大补!”
谢非白看着那还在滴滴答答滴血的蛇胆,默默后退,说:“印护法有心了,你且收起来吧。”
眼看印无玄直接就把蛇胆往乾坤袋里扔,谢非白不得不多说一句,“用器皿装好。”
印无玄向来听话,立刻翻了个罐子把蛇胆装进去,再扔进乾坤袋。
两人说话的间隙,幽都地动渐渐停止,地缝里不再有新的魔兽爬出来,但魔气依然源源不断地外涌。
先是寂静,劫后余生的人对于自己的幸存难以置信,接着是喧闹嘈杂,庆幸自己还活着,再然后是惶恐不安,生怕灾难还有后续。可是还有后续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修为不够,无法离开幽都,只能在这里等死。于是最后变成了麻木。
忽然,有人率先看到了屹立于尸山血海中的两人,大叫了起来:“那个人杀死了那条大蛇!”
陆陆续续的,更多人出声了,“另一个人也杀死了很多魔兽!”
“他们不是幽都的人,是从外面来的!”
“救救我们,带我们出去!求求你们了!”
……
求生欲让他们爬向谢非白和印无玄,有的跪着磕头,有的声嘶力竭地哀求,有的赌咒发誓会报答,两人成了这座城唯一的希望,每一个人都指望着他们。
印无玄请示谢非白,“宫主,怎么办?”
谢非白垂着眼眸,说:“神算子不在幽都了,我们走。”
印无玄:“是!”
印无玄踏上大剑,顺手捎上了还没醒的杀手,谢非白也没问这人是谁,踩到剑上,两人御剑而飞,冲出幽都结界。
“啊啊啊别走啊!!!”
“带我们走啊!!!”
“见死不救你们不得好死!!!”
……
哀求和谩骂都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猎猎风声。从高空俯瞰幽都,这座城市已千疮百孔,魔气被结界挡住,漫不出来,在幽都这片领域里越来越浓郁,把一切都染黑了。
“修真界不日就会派人前来幽都察看情况,”谢非白道,“此次地动应是里幽都出了事,牵连到表幽都。魔气外溢,魔兽增长,连一级魔兽都出动了,修真界有一段时日不会安生。”
印无玄:“宫主,还会出现一级魔兽吗?这条薄蛇不太强,如果有更强的魔兽出现就好了。”
若是换个人听到这话,怕是要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印无玄给揍一顿,不过听到这话的是谢非白,他淡定地说:“魔气继续汇聚的话,幽都的结界很快就撑不住,高级魔兽会往外面跑,里幽都里的东西也会爬出来,今天既有薄蛇,明天也会有别的一级魔兽。”
印无玄摩拳擦掌,说:“宫主,到时能让我来斩杀一级魔兽吗?”
谢非白:“可以。”
印无玄:“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上特级魔兽。”
谢非白:“没有人见过特级魔兽。”
印无玄:“那我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谢非白:……
印无玄:“如果宫主你也想和特级魔兽战斗的话,我可以当第二个人。”
谢非白:“你自己吃螃蟹吧。”
印无玄大喜:“谢谢宫主!”
谢非白中断了“螃蟹”的话题,看向边上晕死的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印无玄这才想起此事,说:“有人要杀我。”
印无玄把几个杀手围杀他被他反杀以及和饶无愧打斗再杀死薄蛇的事一一同谢非白讲了,“这个人是我留着打算问出幕后黑手的。”
谢非白沉默了会儿,说:“是印护法的行事风格。”分开短短的时间,这人全用来打架了。
印无玄摸了摸鼻子。
谢非白看杀手的穿着和任务失败就自爆金丹的行事方式可以确定,此人是绝杀楼派来的。
绝杀楼是修真界近几百年兴起的门派,但与正道修真门派不同,绝杀楼做的是杀人的勾当。他们收钱杀人,明码标价,因门内弟子多为金丹期到化神期修为,他们执行任务时都是多人出动,以精妙的阵法和默契配合常常能越级杀人!
绝杀楼楼主是一个极神秘的人,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曾有人花大钱请神算子推衍,却什么也推衍不出,只得猜测此人或是某大乘期大能,或有什么可遮掩天机的法宝。
如此门派不管怎么看都是邪魔外道,修真界却从没派人去清剿过,任其发展壮大,至今已颇有势力。
究其原因,此门派只收钱杀人,倒不会故意作恶,说到底是“帮忙”解决个人恩怨,危害不大,再加上不少有头有脸的人想暗中杀人自己又不好下手,便会找上绝杀楼,关系网一复杂,自是没人敢轻易动他。
绝杀楼的杀手来杀印无玄,自是有人雇佣,至于幕后之人是谁,倒真不好猜。
印无玄行事向来嚣张,又冲动好战,得罪过的人数不胜数,恨得想要杀了他的也是排着长队。而他又成了谢非白的新情劫,这个消息放出去,想杀他的人就更多了。
“除非雇佣者放弃,否则绝杀楼接了任务一定会杀死目标,”谢非白道,“这个人带回去让星夜拷问一番吧。”
印无玄:“是!”
杀手的事定下了章程,印无玄问起了神算子。
谢非白说神算子不在幽都了,说明之前是在的,他家宫主都亲自出马去找人了,怎么还能把人搞丢?简直是匪夷所思。
谢非白说:“此事说来话长。”
印无玄刚要接一句属下洗耳恭听,谢非白又说:“懒得说了。”
印无玄:……
谢非白见印无玄一副哽住的样子,淡笑了下,道:“他趁乱跑了,等他算出你的心脏所在,应当会主动联系我。”
印无玄纳闷道:“饶无愧不是要抓他吗?他能跑去哪儿?”
谢非白似想起了什么,道:“饶无愧暂时抓不了他。”
印无玄见谢非白并不太想说这件事,便换了个话题,“宫主,我们接下来是回云隐宫吗?”
谢非白道:“回。”
*
一回到云隐宫,谢非白就闭关了。
印无玄把杀手扔给星夜,让她审问出雇佣的人是谁。
“咳咳咳……”星夜掩面咳嗽,两颗黑黑的眼珠子毫无生气地盯着地上的杀手,说,“交给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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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给咳嗽的星夜拍背顺气,说:“印护法,你和宫主这番出去有什么奇遇吗?为什么宫主一回来就闭关了?”
印无玄说:“幽都地动,我杀了一条薄蛇。”
说到此他想起来,薄蛇的蛇胆还在他这儿,他得料理好了送给宫主。
“我看宫主气色不大好,”星夜迟疑地说,“我常年病痛缠身,对于同样的生病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宫主莫非生病了?”
星月立刻就说:“宫主怎么可能生病?”
星夜:“那是受伤了?”
星月:“这世上谁能伤了宫主?”
印无玄:“你们两个不要胡乱猜测了,宫主没受伤也没生病!好了,我有事先走了,有结果了来告诉我。”
印无玄也不理星夜星月的叽叽喳喳,去了宫里的炼丹房,找了个炉子把蛇胆扔进去,又加了些别的天材地宝,炼起丹来。
炼丹是个耐心活儿,火候时辰半点差错都不能出,否则炼出来的就是一炉灰,白白浪费材料。偏偏耐心这个东西印无玄没有,没多久就磨皮擦痒,坐不住了。
“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印护法竟然亲自炼丹!”连丹心在门外探了个头进来,满脸惊诧。
连丹心是云隐宫的炼丹师,在宫里的时间比印无玄还长。他是彻底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炼金丹,几百年来除了丹药房,他很少去别的地方,反正不管他要什么材料,只要跟谢非白报备了,总有人能给他弄来。印无玄在没当上大护法时,就经常给连丹心当跑腿的,为他搜寻了不少材料。
连丹心的衣服总是灰扑扑的,沾染着炼丹炉的灰,连脸都是灰扑扑的,五官都看不清楚。不过这炼丹房鲜少有其他人,他不修边幅惯了,也懒得去打理形象,有这时间不如赶紧炼两炉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炼出了吃下就能白日飞升的金丹了呢。
“你不是不服丹药吗?”连丹心围着印无玄转了一圈,“说服用丹药堆出来的修为是空中楼阁。”
“我炼了送给宫主的,”印无玄说,“主材料是薄蛇的蛇胆,宫主出关后……”
“什么!”连丹心大叫,“薄蛇蛇胆!你去哪儿搞的这好东西!”
他一把推开印无玄,揭开炉盖往里一瞅,顿时两眼一黑,尖叫道,“你这都用什么玩意儿跟薄蛇蛇胆一起炼,简直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他迅速往炉子里添加了十几种材料,再盖上炉盖改变火候,顶替印无玄坐到了炉子边,“印护法,这炼丹炉你别碰了,我来炼!”
印无玄断然拒绝,道:“这是我要送给宫主了,怎么可以给你炼?”
连丹心呵呵道:“只有最好的丹药才能配得上宫主,你能炼出最好的丹药吗?”
印无玄:……
连丹心:“放心,我又不跟你抢功劳,我只想看看薄蛇蛇胆炼制出的丹药是什么品相,炼出来了你拿去给宫主就是。你若要有参与感,搬张板凳坐旁边就是。”
听连丹心这么说,印无玄就在一旁坐下了,没了事儿做,他的思绪就飘到了谢非白的身上。
修真者闭关并不稀奇,闭个几十几百年都很正常,但谢非白以前每次闭关都会提前跟他说,交接宫里的事务,这次什么交待都没有就直接闭关了,确实不大寻常。
难道宫主真的受伤了?印无玄杀意四起,谁敢让宫主受伤,他必要让那人偿命!
15. 第十五章
谢非白闭关第十天,蛇胆丹药炼好了。
据连丹心所说,此丹药可治病疗伤,虽到不了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但断肢重生修复内脏等都没问题,而且还能驻容养颜延年益寿,若是元婴期以下服用,能增长百年修为。
“用一级魔兽当材料炼制出的果然是上品丹药!”连丹心赞叹地说,“增长百年修为这个功能就能卖出天价玉币了!那些大门派喜欢买这种药,奖赏给门内有天赋的小弟子。印护法,你确定不把这丹药拿去卖了赚点钱花?给宫主吃着实有点浪费啊,这些药效他一个都用不上。”
印无玄把丹药收好,说:“我炼的丹药,自然是要献给宫主的。”
连丹心撇撇嘴,说:“明明是我炼的。”
印无玄作势要拔剑,连丹心立刻改口,说:“印护法为了宫主苦炼十日丹药,忠心可嘉!”
印无玄这才满意了,走到炼丹房外,他又原路返回,问道:“你说这丹药能修复内脏,那能让我的心脏重新长出来吗?”
连丹心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印无玄,说:“印护法,内脏损坏了叫做修复,你这是根本没有,怎么修复?”
印无玄“啧”了声,说:“看来薄蛇不行。”
连丹心:……
印无玄拿着丹药去找谢非白,房外的结界撤了,说明谢非白已结束了闭关。
印无玄敲门,说:“宫主,我可以进去吗?”
谢非白的声音隔着门传出,“进来吧。”
印无玄进门,见谢非白盘腿坐在榻上,没有戴面具,也没有束发,随意地倚靠着床头,眼眸低垂,慵懒又随性。
“宫主,”印无玄不自觉压低了音量,道,“我把薄蛇的蛇胆炼成丹药了,来送给你。”
他献宝地拿出装丹药的盒子打开,内里的丹药呈棕褐色,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谢非白取出丹药,放在鼻下闻了闻,清香中带着一丝苦涩,光是气味就能让人神清气爽,他微扬了扬眉,问:“你炼的?”
印无玄抬头挺胸道:“我炼的!”停顿了下,又带点心虚地补充道,“连丹心帮了点儿忙。”
谢非白对自家护法有几斤几两一清二楚,印无玄要是能炼出上品丹药,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不过他也没揭穿对方,收下了这份礼物,“印护法费心了。”
印无玄如释负重,问出来他关心的问题,“宫主,为什么你一回宫闭关了?难道你在幽都受伤了吗?”
谢非白将垂到脸前的头发别到耳后,说:“一点小伤,无妨。”
印无玄顿觉晴天霹雳,谢非白竟真的受伤了?什么时候?谁下的手?他和宫主一道从幽都回来竟全未察觉!作为一名护法,他太失职了!
印无玄单膝跪下,用力得膝盖在地板上砸出“砰”的巨响,“属下无能,竟没保护好宫主!请宫主告诉我让你受伤的人是谁,我必取他性命!”
“此事你不用管,”谢非白从塌上下来,走到印无玄跟前,低头看他,“印护法,你只要专心完成本座交给你的任务便可。”
提到任务,印无玄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饶无愧!
幽都地动时他中断了与饶无愧的战斗,去找谢非白未果,饶无愧当时没有趁机对他下杀手,应当也是去找谢非白了。
“宫主,伤你的人是饶无愧?”印无玄握紧了拳头,“我去杀了他!”
“印护法,”谢非白加重了语气,“本座说过,此事你无须在意。”
“可是……”印无玄抬头,对上了谢非白的视线,争辩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属下遵命。”
谢非白笑了笑,忽然把手放在印无玄的头上,摸了摸他的头,印无玄一下就呆住了。
他小时候,谢非白也曾摸过他的头。他那时觉得这只手又大又温暖,很有安全感,现在的他,却比宫主还要高大了。
“本座只受了点小伤,已全好了,”谢非白哄小孩儿般说,“饶无愧伤得比本座重很多,如今应躲在某个地方疗伤,构不成威胁,不用理会。”
印无玄意识到,这是谢非白在安抚他,他空空荡荡的胸腔内隐隐有股酸涩的暖流,让他有点高兴,又有点不知所措。然后他又升起了战意,他跟饶无愧没有分出胜负,但对方不是宫主的对手,要是他也能跟宫主切磋就好了!
印无玄:“宫主,等我完成任务后,能向你讨一个奖励吗?”
谢非白:“可以。”
印无玄:“请宫主跟我切磋!”
谢非白:……
*
谢非白都出关了,星夜还是没能从杀手处拷问出幕后之人是谁。
星夜拷问手段了得,她经手的人无论是怎么样的硬骨头也扛不住刑罚,最后都会交代,但绝杀楼的杀手却吐不出什么有效信息。
原因无他,杀手也不知道雇佣者是谁。
在绝杀楼,杀手们只领命令,不问缘由,他们只是一帮执行命令的棋子罢了。
杀手一心求死,可星夜多的是手段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在确定问不出结果后,星夜请示了印无玄,送杀手上了路。
“咳咳咳,那杀手虽不知幕后之人身份,但在死前倒也说了一句有点用的话,”星夜蹙着眉头,对印无玄道,“他说这次的任务酬金很高。”
星月插话道:“要杀我们大护法和送死有什么区别,酬金不高谁愿意接任务?”
星夜:“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这也说明了雇佣者很有钱,不然也出不起这么大一笔酬金。”
这个思路星月倒是没想到,连连点头,说:“也对啊,那就把想杀大护法的人列个名单出来,把穷鬼剔除掉,只留下有钱人,挨个儿打上门去,不就能知道是谁了。”
星夜:……
印无玄倒是挺赞同星月的提议,说:“你说得对!我这就去列名单!”
星夜忙说:“大护法,修真界因幽都一事已乱成了一锅粥,你挨个儿上门找人恐怕行不通。”
幽都地动后,修真界各大门派紧急召开会议,云隐宫也收到了请帖,但谢非白闭关时凤栖山全面封山,自也没人去开这个会。
四海八荒报天天都在报道会议内容,因此云隐宫虽没人开会,倒也能大致知晓会议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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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派、梵音宗、离海殿等大门派以及四大世家都派了高手去幽都探查,转移城内的幸存者。而幽都的情况一日比一日恶劣,魔气漫天,结界已有了裂缝,原本在附近的魔兽全都发了狂,四处搞破坏,地缝里偶尔还会钻出二级魔兽,已有修真者在多只魔兽的围剿下丧失了性命。
“幽都的事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星夜说,“照这个趋势下去,越来越多的修真者会折在幽都,说不定过阵子就会有人来求见宫主,要我们云隐宫施以援手。”
星月摩拳擦掌道:“宫主既已出关,我们是不是也能去幽都练练手了?”
印无玄也跃跃欲试,说:“幽都什么时候再出一头一级魔兽就好了。”
星月摸下巴,说:“我也想见识见识一级魔兽,大护法,你去杀一级魔兽时带上我!在那之前,我想先用二级的磨磨剑。”
印无玄:“没问题。”
星夜对宫里两位战斗欲爆棚的剑修无话可说,虽然她也是剑修,但比这两位内敛得多,反正她是没兴趣主动去杀魔兽的。
星夜咳了几声,说:“综上所述,大护法要想弄清幕后之人是谁,或许要等到下一波刺杀,再抓几个杀手回来,看能不能从他们的零碎信息里拼出全貌来。”
印无玄无所谓地说:“行,下次要是再问不出名堂,我就用星月的办法。”
星夜嘴角抽了抽,说:“我一定会尽力。”要是真让大护法挨个儿打上门,宫里又得赔多少钱啊!想想就要病得更重了。
*
幽都的事越闹越大,除了每况愈下的坏消息外,还夹杂了一个让修真界十分头痛的消息——魔修前往幽都聚集。
魔修的修炼方式与普通修真者不同,他们不靠吸收灵气,而是魔气,只要让他们身处魔气充足的环境中,他们的修炼速度可谓一日千里!当然,魔修的折损率很高,因魔气本就会侵蚀人的健康和灵魂,所以魔修一个不慎就会全身溃烂而亡或走火入魔而死。且从古至今,从未有魔修成功飞升,这也是魔修少的原因之一。
可魔修再少那也是有一定数量的,且大多数魔修都心术不正,给修真界找了不少麻烦。现在他们净化魔气和斩杀魔兽都忙不过来了,再要对付魔修当真是分身乏术。
最糟糕的消息是,饶无愧也在幽都!
这家伙是修为最高的魔修,还是修真界的头号通缉犯,他要是出手对付修真者,那死亡率会大幅度提高!
被派往幽都的修真者都人心惶惶,有些年轻的打了退堂鼓,纷纷修书回门派求助。
此时,又传出了一个消息,饶无愧受伤了!
这个世上,能伤饶无愧的有几个人?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正在大家疑惑至极时,四海八荒报为众人解了惑。
四海八荒报刊载:“幽都地动之日,谢宫主于幽都大败饶无愧,印护法随行斩杀一级魔兽!”
这则新闻一出,修真界的目光都投向了云隐宫。然后,另一则爆炸性新闻让大家的目光更加炙热,简直要把云隐宫的结界都烧出一个洞来。
“饶无愧曾打造牢笼囚禁谢宫主!”
16. 第十六章
谢非白和饶无愧的风流韵事在修真界广为流传。
当时饶无愧已是大乘期高手,在修真界叱咤风云,有了头号通缉犯的头衔,谢非白还只是个刚踏入元婴期的小修士。
据传两人相识便是在幽都城,谢非白被多只二级魔兽围攻,身受重伤,濒死之际被难得发善心的饶无愧救下,从此二人展开了数年的情感纠缠。
关于他们的话本数不胜数,最常见的套路就是强制爱,类似于把人捆起来这样那样,关起来这样那样……然而这都是话本作者们的臆想,谁知道有一天竟能成真了!
饶无愧竟真的想把谢宫主给关进牢笼里,至于到底成没成,谁在乎呢!有这个梗就很好啊!
这一则消息给了作者们无数灵感,饶谢二人的话本再次大火,各种创作百花齐放,书铺老板们笑开了花,天天忙着数钱。
当事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无动于衷,他的大护法却炸了!
印无玄把谢非白“专心完成任务,别的事不用理会”的叮嘱忘到了九霄云外,御剑就要飞幽都,才飞出凤栖山就遇上了一脸八卦的陶生生,说是要采访谢非白。
印无玄正烦着呢,动手就要揍人,陶生生忙求饶,说:“印护法,你去幽都想必是要找饶无愧,你要是能劝谢宫主接受我的采访,我就告诉你饶无愧在哪儿!”
印无玄怎么可能劝谢非白接受采访,还是要揍人,陶生生捂着头说:“饶无愧疗伤的地方极其隐蔽,我的人都是九死一生才打听到,印护法,你这去了幽都无头苍蝇似的找肯定是找不到的,或者等你找到时他已转移了,岂不是白跑一趟。”
“你告诉我饶无愧在哪儿,我就不揍你。”印无玄拎着陶生生的衣领说。
陶生生眼珠子转了转,说:“印护法,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我采访到谢宫主,你拿到饶无愧的藏身地。”
印无玄冷笑,说:“那我把你揍到说实话吧。”
两人僵持不下时,星月来传谢非白的话了,让印无玄去主殿。
印无玄顿时寒毛直竖,直觉没有好事,但又不敢违抗,颓丧地把陶生生往边儿上一扔,找谢非白去了。
陶生生拍了拍被拎得皱巴巴的衣领,笑容温和地说:“右护法,谢宫主可有提到我?”
星月莫名其妙地说:“宫主提你做什么?话说你又来做什么?你那个四海八荒报成天不写正经事!”
陶生生直呼冤枉,说:“我怎么不写正经事呢,幽都的事就是最正经的事!”他一脸正气地说,“我来找谢宫主也为了幽都的事!”
星月将信将疑地打量陶生生,说:“宫主也没说要怎么安排你,你去主殿外等着吧。”
陶生生笑得更温和了,“谢谢右护法。”
*
主殿很安静,安静得谢非白思绪飘远,回想起幽都那一日。
地动之时,地宫首当其冲!地面龟裂,墙面摇晃,走道两旁的牢笼都在剧烈的震动中损坏,魔兽从笼中跑出,癫狂进攻谢非白!
这些魔兽最高不过二级,对谢非白造不成任何威胁,可它们被蓄意豢养,数量太多,一时片刻也杀不完。
很快,他就被淹没在魔兽群里。
“谢宫主!别光顾着打魔兽,救救小生啊~”卜问在牢笼里尖叫,“我脚下的地裂开了!”
谢非白转头去看,果然见那牢笼四周都还好好的,唯独地面裂开,且裂口迅速扩大,眼看着卜问就要落到地缝里去了!
卜问扒在栏杆上,惊恐地喊:“谢宫主,小生有预感,若是掉入这地缝中,十有八-九是难逃一死了!”
偏偏这栏杆砍不断也拍不烂,卜问出不来,谢非白进不去,再这么下去卜问就要和牢笼一起掉进地缝了!
谢非白一记横扫团灭离他最近的一批魔兽,一把抓住牢笼,稳住下滑的趋势,让卜问不至于立刻掉下去。
正在这时,饶无愧来了!
卜问虽目不能视,但五感通透,能感知现场气氛凝固,立刻噤声,不敢乱叫了。
谢非白和饶无愧则隔着这片混乱对视,一个眼中无波无澜,一个眼中天翻地覆。
“谢宫主,久违了,”饶无愧脸上的魔纹颜色深得像是凝固的血,“故交重逢,你戴着面具是不是太失礼了呢?”
谢非白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道:“这面具是你当年送给本座的。”
饶无愧神色一震,半晌后笑了,“说谎,这不是我送你的那一副。”
饶无愧当年给了谢非白一个面具,希望这世间除他之外,别人都再看不到那张过于好看的脸。谢非白满足了他,成日戴着面具,只在他的面前摘下。
如今,他也成了别人,没有资格见谢非白的真容。
谢非白也笑了,“本座觉得这个方法不错,能省去不少麻烦,便沿用了。”
饶无愧紧紧盯着谢非白,问:“我送你的那副面具在哪儿?“
谢非白轻飘飘地道:“丢了。”
饶无愧不怒反笑,连说三个“好”字,“既如此,那我便摘下你这幅面具,再另送你一副!”
谢非白和饶无愧都是大乘期修士,他们若动起手来,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卜问在两人一触即发时,弱弱地插了一句嘴,“两位大能,在你们厮杀得天昏地暗之前,能不能先救救我这个没有战斗力的可怜修真者?”
他的出声打破了两人的平衡,饶无愧邪笑着看向他,竟是直冲他而来!卜问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那股杀气,当即抖如筛糠,往谢非白的方向爬。谢非白思考了一瞬,非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让开了身子,把关押卜问的牢笼完全暴露在饶无愧面前。
卜问:“啊啊啊!!!”
饶无愧是牢笼的制作者,自有将其打开的方法,他将噬魂钉钉入牢笼的几个位置,坚硬无比的铁门应声而开,同时他袖子里钻出一根红绸,裹住卜问往外扯,作壁上观的谢非白此刻出手,以手为刀,在空中一划,红绸断裂,卜问“砰”地砸到地上。
卜问:“饶命啊啊啊!!!”
饶无愧抓卜问,一是为了引谢非白上钩,二是为了先谢非白一步得到印无玄心脏的线索,可幽都地动来得太突然,他的计划全被打乱。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卜问杀了了事!
只要卜问死了,就无人能找到印无玄的心脏,然后再去杀了印无玄,这样一来,谢非白必渡劫失败!
饶无愧摊开手,手心上一朵彼岸花逐渐成型,“谢非白,你保不住他。”
谢非白不急不慢道:“你不是本座的对手。”
饶无愧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道:“哈哈哈你以为到了大乘期,就能打败我了?谢非白,我教你一课,即使是同样的境界,也有高低之分!”
谢非白附和道:“你说得对。”
彼岸花如离弦之箭射向卜问,谢非白挡在卜问身前,单手解印,无形的屏障立于身前,形成强有力的结界,挡住了彼岸花的攻势!
两位绝顶高手的攻防所造成的冲击绵延百里,整座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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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爆炸,本就在开裂的大地霎时断成齐整的两半!卜问先前掉落的地方也裂了开来,他在慌张中坠入了缝隙!
“谢宫主!!!”卜问高声呼救。
谢非白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饶无愧,撤去结界,追着卜问跳下地缝。
饶无愧瞳孔紧锁,咬牙大骂:“谢非白!”
饶无愧也跟着跳入地缝!
*
“哒哒哒。”脚步声打破了安静。
谢非白回过神来,看着踏入大门的印无玄。
印无玄在台阶之下,恭敬地说:“拜见宫主!”
谢非白点头,说:“星月说你闹着要去幽都。”
印无玄不自在地挠挠脸,说:“是,属下……”
他话说到一半,注意到谢飞白面具眼尾的那一抹血竟还没有擦去,他本以为那是魔兽的血,此时却反应过来魔兽的血大多是蓝色绿色等颜色,鲜少有红色,那么这抹血多半是人的血。
谢非白虽受了伤,但印无玄没从他身上闻到血腥味——这也是为什么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受伤了,由此推断,这抹血是饶无愧的。
在谢非白发话前,印无玄先开口了,“宫主,可以把你的面具借给我吗?”
谢非白沉声问:“为何?”
印无玄:“陶生生说饶无愧的藏身地十分隐蔽,若能用饶无愧的血做追踪的饵,那不用他告诉我位置我也能找到人了!”
谢非白修长的手指在面具上一抹,血没了。
印无玄:……
“印护法,你何时学会把本座的话当成耳旁风了?”谢非白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地说。
“属下不敢!”
印无玄又要跪,却觉膝盖被一股极霸道的力量给禁锢住了,连弯曲都做不到,只能直挺挺地站着。
“本座不喜欢你跪,”谢非白道,“日后你若再跪,便滚出云隐宫。”
印无玄汗都流下来了,说:“是!”
谢非白:“过来。”
印无玄动了动腿,那力量已撤去,他能动了。他在台阶前踟蹰了下,才踏上了一级台阶,再踏上第二级,缓缓地走到座椅旁。
谢非白:“弯腰。”
印无玄弯下腰,谢非白抬起手,用手帕擦去他额头上渗出的汗。印无玄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他像一尊石像似的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眼神放空。
谢非白:“印护法,你不想离开云隐宫?”
印无玄:“不想!我永远都是宫主的护法!”
谢非白:“那你到底是不想离开云隐宫,还是不想离开本座。”
印无玄:“不想离开宫主!”
他的回答掷地有声,没有半点暧昧,倒搞得问这个问题的谢非白颇自讨没趣了。
谢非白把擦了汗的手帕叠好,交给印无玄,说:“印护法,从今日起,没有本座的准许,你不能踏出云隐宫半步。”
印无玄把叠好的手帕装进前襟的内袋里,没有吭声,显然对这个命令很不情愿。
谢非白:“另外,本座闭关这些时日你画的自画像都交上来。”
印无玄:!!!
印无玄早就不记得自画像这件事了,谢非白突然要他交他怎么可能交得出来!他欲哭无泪,想给自己求求情,又怕宫主生气,纠结得头顶冒烟。
谢非白哪儿能不了解自家护法的性子,忍着笑意道:“本座给你一日,明日一起交上来。”
印无玄垂头丧气地说:“是。”
17. 第十七章
印无玄前脚走出主殿,陶生生后脚就进来了。
“谢宫主,多日未见你风采依旧呀,”陶生生笑盈盈地说,“我刚看印护法脸色不太好,莫非是挨训了?”
谢非白懒得理陶生生的寒暄,开门见山地说:“神算子联系你了。”他用的肯定句,不是疑问句,只因饶无愧打造牢笼要囚禁他这种八卦必定是从神算子嘴里吐出去的。
陶生生作揖,说:“这自是瞒不过谢宫主,我和神算子是多年好友,他得到有趣的消息总要跟我分享一二。”
谢非白对他们深厚的友情没有兴趣,问:“神算子人在何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陶生生为难地说,“虽然我消息灵通,但神算子与别人不同,他是第一推衍大师,他要躲起来,除非天道劈他,否则谁也找不到。”
陶生生没法透过谢非白的面具判断对方的脸色,但从周遭越来越低的气压也能感受到谢宫主的不耐烦,识时务地说:“神算子在幽都被饶无愧重伤,险些丧命,须得调养生息后才能为宫主卜算,还望宫主耐心等待些时日。”
气压回缓,陶生生才又直起身,说:“谢宫主,我要带的话已带到,那么可否让我采访你一番呢?饶无愧造的牢笼是什么样呢?对这件事你本人的看法是什么呢?你们当初分手有这个原因吗?印护法……”
谢非白:“滚!”
陶生生:“好嘞!”
*
印无玄握着毛笔,良久都没有下笔,笔尖墨汁凝聚,“啪”地滴在纸上,晕开黑乎乎的一团。
他的面前摆着谢非白给他的铜镜,镜子里的他愁眉不展,满脸烦躁,恨不得随便逮个人打一架。
“印护法,”陶生生的在窗外露了半张脸,问,“你这是在苦恼什么呢?”
印无玄:“宫主要我画自画像,我哪里会……”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自画像这件事的源头不就是四海八荒报上画的他没穿衣服的画像吗?这么说,陶生生就是导致他被迫与笔墨为伍的罪魁祸首!
印无玄怒从心起,直接以毛笔为剑,飞身攻击陶生生!陶生生猝不及防,扛了几招就招架不住了,被印无玄掀翻在地,按着狂揍了一顿!
“哎哟哎哟~”陶生生滚来滚去,“别打脸别打脸!印护法,我还要见人的,有话好好说,哎哟~!!!”
印无玄不管三七二十一,揍到爽了才住手,不过他还是照顾到了陶生生的情绪,没有打脸。
陶生生倒也扛揍,挨了一顿胖揍后还能爬起来,行动如常地跟人寒暄说话,就是长年挂在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印……印护法,”陶生生揉着肚子,苦笑着问,“我又怎么惹你了。”
印无玄:“呵!”
陶生生也猜不透印无玄的心思,说:“据我所知,谢宫主限制你出云隐宫了,那你就算知道了饶无愧的下落也没用嘛。”
印无玄捏起拳头,作势又要揍。
陶生生忙讨饶,说:“不如这样吧印护法,我另外送你一条消息。”
印无玄冷着脸,说:“你说的消息要是废话,你的脸就别想要了。”
陶生生双手托住腮帮子,说:“你先前不是打探过闻风吟的消息嘛,他从千年雪山下来后回了闻家,昨日也赶去幽都了。”
印无玄一下来了精神,他和闻风吟胜负未分,还有个赔偿分配的问题要解决,他要是去幽都就能和闻风吟再战一次!打败了闻风吟后再去杀饶无愧,一箭双雕!那个场景想想都很美。
下一秒,他又泄气了,宫主禁了他的足,别说幽都了,他连宣城都去不了。
“知道了,”印无玄恹恹地说,“滚吧你。”
陶生生嘀咕:“这俩人怎么个个都叫我滚,光从我这里套消息也不分享点八卦。”
印无玄瞪了眼陶生生,用眼神说“你怎么还不滚”,陶生生好汉不吃眼前亏,溜了。
*
幽都局势一片混乱,云隐宫却风平浪静,好似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这与云隐宫的定位有关系,云隐宫虽实力强大,但从不参与修真界大小事件,除了宫主的桃色绯闻外,基本是个出世门派。一般来说,修真界每次开大会都会送请帖过来,但谁也不认为谢非白会去,事实上,谢非白也确实从没去过。因此,除非到万不得已,修真界也不会派人来求云隐宫出手。
印无玄默默祈祷幽都的情况再恶劣一些,等那些大门大派都招架不住了,那肯定就有人上门求援了,到时他再跟宫主央求一番,说不定就能解了他的禁足,让他去幽都。
这么多天没跟人打架,关节都快生锈。
印无玄把风干了墨迹的一堆自画像叠好了,揣着去找谢非白交差。
他画得十分潦草,张张都是火柴人,好几张乍一看都看不出区别来,在递给谢非白时略是心虚,生怕被打回重画。好在谢非白只随意翻了翻就放下了,让他过了关。
印无玄松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宫主……呃……那个,我能不能申请不要画自画像了,我真的没有画画的天赋。”
谢非白点点头,说:“是没有。”
印无玄一喜,“那我……”
谢非白:“你画自画像没有天赋,那就画别人吧。”
印无玄:“啊?我要画谁呀?”
谢非白:“本座。”
若谢非白说别的什么人,印无玄肯定要想办法推脱了,可要画的人是谢非白,他就推不掉了。
谢非白:“你每隔一日,来本座房中,照着本座画。”
印无玄:“……是。”
谢非白:“今天就开始画第一幅吧。”
印无玄:……
谢非白房中自是不缺笔墨的,且因他字好画好,所用的文房四宝也都是顶级的,比印无玄所用的贵重得多。
印无玄哪里懂那些,垂头丧气地磨墨,磨好了就提笔作画。他画自己应付应付就行了,画谢非白却不敢随意敷衍。
“宫主,我是画戴面具的你,还是不戴面具的你?”印无玄问。
谢非白语带笑意,说:“有什么区别?难道你还有本事画出五官?”
印无玄:……是没这个本事。
谢非白:“你想画什么,便画什么。”
印无玄想了想,说:“我画不戴面具的吧。”
谢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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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那你来替本座摘了面具。”
印无玄倾身,越过书桌,手放在面具的侧边,缓缓将其摘下,他的小指指腹不小心触碰到了谢非白的面颊,暖暖的,柔柔的,令他的手指有一点点痒。
谢非白在窗边坐下,日光跳跃于他那张过于完美的脸上,给他渡了层柔光,连发丝都是明亮的,美得愈发不真实。
宫主要飞升了,印无玄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谢非白在光晕中道:“画吧,”
印无玄埋头作画,脑海中却一片空白,不知该从何下笔,他又抬头看谢非白,在脑海里大致描绘了轮廓,一低头又什么都忘了,便又抬头看。
他不停抬头低头,脖子都累了,手腕也酸了,纸仍然是空白的。
他眉头皱得打了个结,心想完蛋了,他根本画不出来!
谢非白慢悠悠地说:“画吧,无论画成什么样,本座都恕你无罪。”
印无玄干笑,说:“谢谢宫主。”
印无玄深吸一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刷刷刷下笔就画!不动笔时什么都画不出,一动笔灵感就源源不断!印无玄集生平所学,花了一个时辰,完成了这幅惊世大作!
画完后他下意识抹了抹脸,没注意手上沾了墨汁,这么一抹,墨汁就到了脸上,好好的一张俊脸,顿时成了黑炭。
他浑然不觉,双手奉上画作,颇自信地说:“宫主,请过目!”
谢非白垂眸去看,差点笑出声。
印无玄画谢非白是真用了心,至少不是火柴人了,脑袋是脑袋、身体是身体、手是手、腿是腿,连椅子和窗户都画了,可谓用心良苦。可事实证明,没有心的人再用心也没用,脑袋是个圆圈、身体是个椭圆、手和腿是不规则的圆,总之,谢非白成了一个球状物。
用来代表脸的圆圈中还画了五官,眼睛是两个大一点的点,鼻子和嘴巴是小一点的点。为了突出谢非白的一头青丝,圆圈上画了很多波浪线,长长的地垂到地上。
全修真界,想要为谢非白画像的人数不胜数,可他从几百年前就习惯了在人前戴面具,年轻一些的修真者都没几个人见过他的长相。他在世间流传的画像是很多很多年前四海八荒报刊登在报纸上的,如今的话本大多也都是根据那张画像来为原型来描绘谢非白的风姿容貌。
若是让人知道谢非白主动让印无玄给他画像,印无玄却画出如此不堪入目的玩意儿,恐怕想要上绝杀楼买他命的人会更多几番。
然而印无玄浑然不觉自己有问题,他期待地看着谢非白,眼睛亮晶晶的,说:“宫主,我的画技虽不佳,但我已尽最大努力了,比起自画像还是有很大进步的!”
谢非白沉吟了片刻,违心地说:“印护法学习能力很快,相信下一次能画出更好的作品。”
得了谢非白的夸赞,印无玄走路都飘了,只觉自己已成了丹青大手!
他正陶醉之际,星月前来禀报要事:“宫主,青云派掌门求见!”
青云派来人,说明幽都又有了新变故,需要联合更多修真界势力共同对抗。但青云派来的这个人身份比较微妙,此人不仅修真界的正道魁首,还是谢非白的第二任情劫对象。
18. 第十八章
胥怀古是青云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门。
他本是一介凡人,少年时抱着求仙问道的憧憬上了青云山,成了外门弟子,干了十年的杂活。这十年间他的意志没有被消磨,日日锻炼身体,抱着最低级的心法修炼,直到新一轮内门弟子选拔,他一鸣惊人,测出来的资质一等一的好。
很快,他就拜在了当时的掌门门下,成为关门弟子,可谓平步青云。那之后,他进境飞涨,修仙之路十分顺畅,已是青云派最优秀的年轻弟子。
后来青云派遭逢变故,掌门仙逝,当时尚不及百岁的他被簇拥着推上了掌门之位,匆忙之下接手大局,身心俱疲。
谢非白就是这时出现在他身边的,他将这个人当成他的光、他的月亮和太阳,有了谢非白的陪伴,他才坐稳了那张过于宽大的椅子,真正掌控了青云派。
在他喜气洋洋地对谢非白表明心意,想要结永世之好时,谢非白却拒绝了。
谢非白笑着说:“抱歉,你是我的情劫,现在情劫已渡,我该走了。”
然后谢非白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青云山,抛下了悲痛欲绝的胥怀古。
此后的几百年光阴,两人也见过几次,谢非白当他是陌生人,口称一句“胥掌门”,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了。
胥怀古总是在想,我当年怎么就没发现他是如此绝情之人呢?
“胥掌门,”谢非白无波无澜地问,“请问阁下来云隐宫是有何贵干?”
又是这三个字,胥怀古舌根泛苦,面上却没显露出任何不快,公事公办地说:“谢宫主,我此次前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幽都的形势严峻刻不容缓,当初设在幽都外的结界快要受不住了,须得六名以上的大乘期高手为其加固,压制住魔气,否则整个修真界都会被魔气侵蚀。”
谢非白轻笑了声,银色的面具挡住了他的笑容,但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微微弯了弯,“胥掌门,表里幽都融合,光加固结界又能撑得住多久呢?”
旁听的印无玄惊讶出声:“融合?”
胥怀古看了眼印无玄,神情颇为复杂,解释说:“表幽都和里幽都一体两面,可以理解为表幽都在地面上,里幽都在地面下,这次地动的根本原因是里幽都上升,与表幽都相撞,这个趋势无法制止,长此以往下去,里幽都会与表幽都彻底重合,到时便只剩下一个幽都。”
这也就意味着魔气会肆意增长,被限制在里幽都的高级魔兽们纷纷出闸,结界将在顷刻间被侵蚀,修真界会乱成一团。
“融合的过程预计在五年以内。”胥怀古说完这番话,又看向了主位的谢非白,“谢宫主,这个消息并没有外传,你是如何知道的?还是说幽都地动的当天你就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谢非白接过星夜给他泡的茶,道:“胥掌门,加固结界并非长久之计,云隐宫就不奉陪了。”
端茶送客,胥怀古自明白谢非白的意思,但他偏要装傻,假装看不懂,道:“谢宫主,这是目前最快效的方法,只要拖得五年,也许能另寻他法呢。再者说,若魔气外漏,云隐宫也无法独善其身,还请谢宫主助我们一臂之力。”
谢非白揭开茶盖,缭缭热气自杯中升腾,“这就不劳胥掌门费心了。”
胥怀古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声音有点颤,“非白,你是因为不想与我共事吗?若是如此……”
“胥掌门多虑。”
谢非白戴着面具喝不了茶,顺手把茶杯递给了印无玄,印无玄如牛饮水般一股脑喝了,也没喝出个味儿来。
谢非白:“本座从不做徒劳无功之事,还是等胥掌门与修真界各位想出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后再来云隐宫吧。”
胥怀古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苦涩道:“那我就告辞了。”
谢非白:“不送。”
谢非白没有给胥怀古半个眼神,倒是印无玄一直盯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眼珠子转来转去,显然在打什么主意。
*
胥怀古走在凤栖山陡峭的坡路上,山风吹得他衣袍猎猎,呼啸的风声在群山中回荡,鬼哭狼嚎。
这山上的禁飞咒对大乘期的他而言没有用处,可他不想飞,他想在这山上多呆一会儿,就能离谢非白更近一点。
他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前站定,转过身来,道:“印护法,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印无玄一点都没有跟踪被人抓到的羞愧,大剌剌道:“胥掌门,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要怎么做才能爱上宫主?”
胥怀古:……
印无玄本来打算是打败闻风吟后跟人“讨教”这个问题,但看宫主的态度,他一时半会儿别想离开云隐宫,正好胥怀古上门了,这人也是谢非白的情劫之一,同样的问题问他也没差。
胥怀古长得很端正,剑眉星目,气质超然,作为一派掌门,他进退有度,为人也非常隐忍,别人往往猜不透他的想法。此时他的表情却有点扭曲,就连印无玄这种迟钝的人都看出了他表达的“你有什么毛病”这样的讯息。
“啧,我是宫主第七任情劫的事你们应当都已知晓了,我没有心脏的事更是天下皆知,”印无玄耸了耸肩,苦恼地说,“没有心的人无法爱上任何人,可这就完成不了宫主交给我的任务了!你是宫主的第二任情劫,必定是爱宫主爱得死去活来,你就传授我一下经验嘛,要怎么做,有什么感觉,才能爱得死去活来。”
胥怀古:……
“胥掌门,不要这么吝啬嘛,我又不是问你要青云派的最高心法,”印无玄理直气壮道,“你是正道魁首,修真界的领头羊,虽然是肯定比不过我家宫主,但我也是修真者晚辈嘛,跟你请教时你就该给我解惑呀。”
胥怀古:……
一套套歪理砸得胥怀古头晕脑胀,他对印无玄此人并不了解,只当这位云隐宫的大护法多半跟闻风吟是一路货色,专门来戳他的心窝子。
可你又能得意多久呢?胥怀古阴暗地想,待你真的爱上了谢非白,他便会弃你如敝履,不再多看你一眼!
“胥掌门,”印无玄在胥怀古面前晃了晃手,“你在听我说话吗?”
胥怀古回过神,视线却是落在印无玄右边脸颊上,道:“印护法,你脸上沾到墨汁了。”
印无玄无所谓地在脸上抹了下,墨汁已干,什么都没抹掉,“哦,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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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给宫主画像时蹭到的,无关紧要,胥掌门,你先给我解个惑啊。”
胥怀古答非所问地说:“他流传出来的唯一一张丹青,是我画的。”
这张丹青就是四海八荒报上刊登的那一张,当年他年少轻狂,只想跟全天下炫耀他喜欢的人是多么美丽出尘。谁能想,那也是他此生仅此一次为谢非白画像,此后再没了这份特权和机会。
印无玄耐心告罄,说:“胥掌门,你要怎样才肯指教我?要么我向你下一帖战书,我赢了你就告诉我。算了,下战书太慢了,口头约定即可,现在就来战吧!”
印无玄右手向后握住剑柄,胥怀古这才说:“印护法,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你无法从别人这里知晓,对每个人来说这都是不一样的。”
印无玄皱眉,说:“你这说和没说有什么两样!”
胥怀古正色道:“爱不爱,不是你能控制的。或许某天一觉醒来你就会爱上他,也可能某天吃完晚饭你就不再爱他。”好比曾经的我们,我爱上他了,他却不再爱我了,或者说,他不再假装爱我了。
印无玄更疑惑了,“这爱不爱的还有弹性?”
胥怀古忧伤地笑了下,“你以后会懂的。”
印无玄:“以后是得多以后?我想尽快爱上宫主。”这样才能完成任务!
胥怀古:“强求不得,印护法还是顺其自然吧。”
印无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印护法,胥某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就不奉陪了,”胥怀古道,“幽都之事刻不容缓,谢宫主不愿出手,我还得另想对策。”
一只仙鹤鸣叫着从天边飞来,优雅地扇动翅膀落于胥怀古身边,纤长的脖颈微弯,温顺地蹭了蹭胥怀古的手背。
胥怀古乘上仙鹤,欲振翅而去,斜里却伸出一只手,快很准地抓住了仙鹤的翅膀!
“呜呜呜~~~”仙鹤可怜地哀叫。
“印护法!”胥怀古喝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印无玄忙松开手,表明自己没有恶意,说:“胥掌门,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胥怀古沉着脸脸说:“印护法,我并非你的师门长辈,你若还有什么要讨教的,不如去问谢宫主。”
印无玄:“你有钱吗?”
胥怀古:……
印无玄是忽然想起雇佣绝杀楼杀手的人很有钱,这位胥掌门是宫主的前情劫,也有一定嫌疑,才有此一问。
胥怀古:“青云派虽比不得云隐宫富丽堂皇,但也小有薄产,印护法若想借钱……”
印无玄:“你能借我一万玉币?”
胥怀古:“不能!”
印无玄:“胥掌门,回见。”
他说完不再理胥怀古,扛着剑原路返回山顶。
胥怀古莫名其妙地耽搁了半天,也没闹明白印无玄这是什么路数,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在对方约战时他说不定已应了下来。他自嘲地摇摇头,驾着仙鹤飞去。
印无玄则是一脑门官司,他的问题非但没有得到解答,还有了更多问题。
啧,烦。
下次再见到胥怀古要与他打一架才行!
19. 第十九章
谢非白拒绝为幽都封印加固一事在修真界引起轩然大-波,四海八荒报收到了无数读者来信,基本都是就此事发表看法。
“谢非白疯了吗?他作为云隐宫的宫主,大乘期大能,修真界第一人,竟要对幽都之事袖手旁观!”
“大乘期修者统共就那么几个,除去闭关不出的,谢非白若不去,那封印之事岂不是要耽搁了?”
“大乘期修者大多都是谢宫主的前任情劫,他拒绝莫非是不想碰到老情人?”
“魔气侵蚀修真界乃天下大事,所有人都会遭殃,谢非白竟还拘泥于情情爱爱,格局也太小了!”
“要是我有大乘期修为,第一个就冲上去了!谢非白这是在做什么?”
“印护法竟也不劝劝谢宫主?他的意见谢宫主总该听听的吧!”
“说来说去,修习魅术这种偏门术法的人能有什么好心性!贪生怕死的懦夫罢了!”
……
印无玄把最新一期的四海八荒报撕了,怒气冲冲地背着剑就要杀去陶生生的洞府。
星月忙展开双臂把人给拦住,说:“大护法,宫主吩咐过不让你乱跑!”
印无玄气道:“我不是乱跑,我是去教训那些只会吠叫的狗!”
宫主要怎么做便怎么做,哪里容得下旁人指指点点!他必从陶生生那里拿到投稿名单,把这些说宫主坏话的人全都杀了!还有陶生生这个刊登坏话的家伙,也必须得死!
星月拽着印无玄一条手臂,印无玄无视她继续往前走,她就跟个挂件似的挂在印无玄的手臂上,被拖行往前,“大护法,宫主特意叮嘱我来看着你,不能放你走啊!”
印无玄嗤笑:“你来看着我?”
星月嘟嚷道:“我也没办法啊!”
印无玄:“你若不放手,便与我一同去找陶生生那家伙。”
星月倒是想,但没得到宫主的允许她可不敢胡来,毕竟她又不是拥有“免死金牌”的印无玄,不听命令是会被惩罚的!
她灵机一动,说:“大护法,你去找陶生生不如去看看宫主!宫主看了那些言论必定心里烦乱,你作为大护法,理应守在宫主身边为他排忧解难!陪着宫主比找陶生生那厮重要吧!”
印无玄一听有理,脚步顿住了,心里的火气也慢慢下去了些。
星月又说:“这样吧,我让姐姐想个法子,把陶生生引到云隐宫来,你就在宫里揍他!”
印无玄摸了摸下巴,认同了星月的点子,说:“行,那这事就交给你来安排,我去见宫主。”
星月这才松开印无玄的手臂,擦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说:“放心吧大护法,姐姐做事你放心!”
正在自己房中喝水的星夜莫名打了个喷嚏。
*
去见谢非白,印无玄其实有点心虚。
他先前偷偷向胥怀古讨教任务相关的问题,就是一种变相地走捷径,要是宫主知道他不仅这么久都没能完成任务还试图依靠外力,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他很没用。
他刚要敲门,谢非白就已开口,说:“进来吧。”
印无玄走进房中,谢非白正在看书,是那种他根本看不懂的之乎者也的书。
“今日无需画像,你来做什么?”谢非白慢悠悠把书翻了一页,没看印无玄。
印无玄习惯性要单膝跪地,又想起谢非白不准他跪,就直挺挺地站着,干巴巴地说:“四海八荒报上写的那些人的胡言乱语……唔……宫主你不要因为那些人烦闷,他们都是一群蠢货!”
“呵,”谢非白轻笑,“你是来安慰本座的?”
印无玄:“星月说宫主看了那些言论后会心里烦乱……”
谢非白敛了笑,似叹了口气,“本座还以为你开了窍,果然是想多了。”
印无玄:?
谢非白:“那些言论影响不到本座,你不必挂怀。”
印无玄:“宫主英明神武天下无双……”
谢非白:“闭嘴!”
印无玄立刻噤声,老老实实地当起了一一根木头。
谢非白安安静静看了几页书,挑刺儿道:“印护法,你挡住光了。”
印无玄往左移了移,正午的阳光全铺洒到谢非白身上。
谢非白:“太晒了。”
印无玄又往右移了移,高大的身影把阳光挡完了,在谢非白头上投下一片人形的阴影。
谢非白放下书,印无玄摇摆不定地左摇右晃,跟个不倒翁似的。
谢非白拍了拍软榻旁边的位置,“印护法,过来坐下。”
印无玄听话地坐下,谢非白就又不理他了,埋首于书本中。
印无玄坐得无聊,又得了“闭嘴”的命令不敢打扰谢非白,干脆盘腿修炼,他飞快入定,进入忘我境界。
谢非白把一本书都翻完了,印无玄还在入定。他看了看天色,太阳早就隐于云后,月亮爬上了山腰,他静悄悄地起身,把书放回书架,回身凝视印无玄。
印无玄是很机警的人,一般情况下在有人看他的第一眼他就会从入定中清醒,并瞬间拔出大剑进入战斗姿态,可此处是云隐宫,在谢非白的房中,谢非白还在他身边,他感到很安全,什么戒心都丢了。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云隐宫了,年少时没什么用处,没资格近身伺候宫主,在没有进入化神期前,他一年到头见谢非白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说也奇怪,从炼气期开始,每次他晋级时,宫主总是在场,这也让他愈发信赖和尊敬对方。
永远守护宫主,是印无玄坚定的信念。
谢非白对于印无玄的忠心自是很欣赏的,虽然他也没搞明白一个心脏都没了的人哪儿来的忠心,但他惯会识人,自能看出印无玄的忠心是货真价实的。可从另一个方面讲,印无玄对他没有任何情爱之意也是货真价实的。
他的打算是让神算子推衍出印无玄的心脏所在之地,他取了心脏给印无玄装回去,那印无玄自会爱上他,结果被饶无愧横插一杠,也不知神算子那家伙多久才能恢复。如今幽都又出了大事,找心脏一事多半要耽搁了。
说起此事,谢非白也有一个疑惑,印无玄无论大小事项从不瞒他,唯独在挖心脏一事上不曾与他报备过。当他得知此事时,印无玄已成了无心之人,那颗心脏也没了踪影。
谢非白曾问过原因,印无玄只说是为了修炼,甚至连心脏藏在哪儿他都已忘得一干二净。
当时谢非白正在经历第五次情劫,没有闲暇去管印无玄,便不再细问,谁能想到绕了一圈,他最后一次情劫竟是落到了这人的身上。
心脏啊……谢非白走回软榻边,一只手放到了印无玄的头顶,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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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竟还无所察觉,毫无防备地打坐。
印无玄挖去心脏时是化神期,这个阶段的修真者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丢失记忆,也就是说,他的记忆多半是被封印了。以谢非白的能力,强行解开封印查探记忆是能做到的,但这样的方法会损害到印无玄的脑子,因此他始终没有下手。
现在,印无玄在他房中入定,是防御最低之时,他若下手的话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想要的情报。
他白皙的手指插-入了印无玄的发丝,静止不动,半晌后,他撩起对方的一丝头发,从头梳到了底。
罢了,谢非白想,要是他的大护法变成个傻子,就算拿回了心脏也不一定能懂爱是什么了。
他进了里间,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睡了。
外间的印无玄却缓缓地睁开了眼,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嘴角噙上了几分笑意。
宫主悄悄摸我的头,是在赞扬我的近日的表现好吗?为了不辜负宫主的厚望,我一定要尽快爱上宫主!
自我激励一番后,印无玄又入定了。
*
印无玄这一入定就入了三天,这三天里他一直呆在谢非白的房中。
他从软榻上跳下来,精神百倍地动了动胳膊腿,觉得自己能一拳打死一百头魔兽。
接着,他就看到了在独自下棋的谢非白。
谢非白宽袍广袖,没有系腰带,一手支颐,一手执白子,懒懒散散的模样。
“醒了。”他没有转头,光影勒出完美的侧脸轮廓。
印无玄点头。
谢非白:“既醒了,就回你自己房中,将这三日入定的领悟细细梳理一番。”
印无玄又点头。
谢非白瞥了他一眼,“哑巴了?“
印无玄眉眼耸搭着,指了指嘴巴,谢非白这才想起,他三天前让对方“闭嘴”。
谢非白扶额,“印护法,本座允许你说话了。”
印无玄忙大声说:“谢谢宫主!”
谢非白:“滚吧。”
印无玄:“是!”
印无玄走到门边,谢非白又叫住了他:“两个时辰后来给本座画像。”
印无玄:“是!”
*
云隐宫的宫人不多,越靠近谢飞白的寝宫人就越少。可今日却不大对劲儿,印无玄走在路上总感觉人比往日多了些,且每个人在跟他问好时都会露出奇异的表情。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被砍成了两段的蚯蚓,在泥土里扭来扭去,十分别扭。
“他们都怎么了?”印无玄问星月,“中邪了吗?”
谁料星月的表情和宫人们如出一辙,看印无玄时充满了探究、不确定、惊讶以及艳羡。
“右护法,你想挨揍吗?”印无玄说。
“不想不想,”星月抱住脑袋,“大护法,你在宫主房里呆了三天!三天啊!”
印无玄:“那又如何?”
星月:“这三天里,姐姐把陶生生骗来了云隐宫,还想拖着他让你亲自来揍,可左等右等你都不来,今早他就急吼吼地走了!”
不待印无玄发怒,星月掏出了最新一期四海八荒报,一脸惨不忍睹,“印护法,你又上头版头条啦!”
一条触目惊心地标题映入眼帘:【震惊!印护法与谢宫主同处一室闭门不出整整三日!】
20. 第二十章
如果是没看过爱情话本的印无玄,他未必能领会标题的深意。但是,他已经是个经历过无数话本熏陶的印无玄,一眼就看出了标题里的双关!
这个话题一出,什么幽都不幽都的全被抛诸脑后,所有人都讨论起了谢宫主和印护法的风流韵事!
众人纷纷哀叹,印护法这么个连心都没有的人照样栽在了谢宫主身上,可见谢宫主的魅术是多么出神入化,堪比神魔!
“坊间传言印护法就是谢宫主的第七次情劫,如若是真的,那谢宫主岂不是已过了情劫坐等飞升就行?”
“谢宫主飞升是早晚的事,我更好奇他们两人这三日到底是怎么个闭门不出法!”
“谢宫主经验丰富,印护法定然享受极了!”
“印护法人高马大,却是个初哥儿,不定会闹什么笑话。”
“哎哟哎哟,我又羡慕印护法,又羡慕谢宫主,让我加入你们吧!”
“不是说云隐宫的宫规里有一条是不能对宫主动心嘛,印护法和谢宫主都这样了,还能当大护法吗?”
“印护法爽完了可得好好想新的出路了呢~”
……
又一张四海八荒报碎成了齑粉。
“陶!生!生!”印无玄仰天大吼,声音大得把凤栖山都震得抖了三抖。
*
幽都城内。
闻风吟面色阴沉地把一份四海八荒报砸到对面的人身上,饶无愧顺手展开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指尖“腾”地生出一抹火焰,似笑非笑地把报纸烧了。
“闻家主,何必那么大的火气,”饶无愧幽幽道,“谢非白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闻风吟“哼”了声,上下打量饶无愧,饶无愧的伤没还痊愈,本就苍白的皮肤愈发白了,红艳的唇也呈现出灰色,脸上的魔纹流动,从盛开的花朵变成了凋零的花瓣。
“姓饶的,你被谢非白打了几下,该不会就要死了吧,”闻风吟嘲讽地说,“你能杀他时舍不得下手,他要杀你倒是很下得去手。”
“放心,我死不了。”饶无愧并不动气,“神算子重伤,推衍之术用不了,谢非白的计划被打乱了,他生气打我两掌也不是大事。”
闻风吟翻了个白眼,“你装大气给谁看啊。”
饶无愧斜斜靠着墙,红色衣衫半敞,结实的胸腹裹着厚厚的绷带,“胥怀古那个伪君子劝说谢非白来幽都不是失败了嘛,堂堂修真界最大门派的掌门人,竟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闻风吟盘着手里的金元宝,说:“不急,他迟早会来幽都,只待他来了……”
饶无愧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就别想走了。”
*
印无玄给谢非白画像时总也静不下心来,特别是两人对上视线时,他不禁腿软。
他和宫主分明清清白白,这些人却如此胡乱编排!一想到前代大护法们被撤职都是因为对宫主心怀不轨,他就生怕谢飞白因这流言把他给炒了。
虽然他的任务就是要爱上谢非白,可谢非白也没说他要是真爱上了会不会被撤职。当然,这个问题放到以后讨论,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没有完成任务,若是因为流言蜚语被撤职也太冤枉了!
他的画技——应该说本就没画技可言,再加上心烦意乱,画出来的东西根本就是一团乱麻,连个人形都看不出。
“别画了,”谢非白中肯评价,“浪费墨汁。”
印无玄低头:“宫主,我错了。”
谢非白:“错哪儿了?”
印无玄:“我不该得意忘形,在宫主房中入定,以致于传出那些诋毁宫主名声的谣言。”
谢非白笑了,笑容明媚得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印护法,本座有什么名声?”
谢非白已经历过六次情劫,市面上以他为原型的爱情话本数不胜数,在某方面的风评从来就没好过。只不过因他是大乘期修士,无人敢当面说他坏话罢了。
“印护法,莫非那些风言风语会影响到本座在你心里的评价?”谢非白微微挑眉,问。
印无玄躬身抱拳,“宫主在我心里是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别的人话岂会影响我对宫主的看法!”
“那不就行了。”谢非白柔声道,“你是本座的大护法,只要你在意本座就已足够。”
“宫主在我心中永远是第一位!”印无玄表白完后,又追问了一句,“那宫主你不会撤我的职吧?”
谢非白一时没跟上印无玄的思路,愣了一下,反问:“本座为何要撤你的职?”
印无玄一下就豁然开朗了,宫主不打算撤他的职就一切好说。
谢非白也反应了过来,哭笑不得,有时连他搞不清自家大护法在想些什么。这么想着,他起了都逗弄的心思,“印护法,你说本座在你心里是第一位,对吗?”
印无玄坚定点头:“是!”
谢非白的手指在印无玄的左胸膛上点了点,“可是,你没有心呀。”
印无玄哽住,“这个……嗯……这个……我没有说谎,宫主的确是我心里的第一位。”他思考着说辞,灵机一动,“因为在我有心时宫主就已经是第一位了,所以即使没有了心,宫主依然是第一位!”
完美回答!印无玄默默为自己鼓掌。
谢非白不戳印无玄了,把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鼓胀的胸肌下静悄悄的,没有任何跳动。
“看来多看爱情话本还是有用,”谢非白说,“比以前会说话了。”
印无玄:“那我再去买些话本回来。”
谢非白:“多买些你和本座的话本。”
印无玄:……
谢非白收了调笑,正色道:“近日你不用再来本座房间画像了,书阁第六层有一套剑法,你拿去练吧。”
印无玄的眼睛顿时亮晶晶的,“谢谢宫主,属下这就去了!”
*
书阁是云隐宫用来放藏书的地方,阁内藏书众多,天文地理、推衍算术、修炼心法,应有尽有。
书阁一共有六层楼,每一层都设有禁制,需得有对应的信物才能进入。其中一到三层楼对所有宫人开放,只要持有云隐宫令牌即可进入,自由翻阅书籍;四到五层楼对坛主和护法开放,需持职位令牌方可进入;六楼则只有宫主以及得到宫主允许的人才能进入。
印无玄向来不爱看书,去书阁的次数却不少,只因书阁中有不少剑修相关的书,剑谱或者心法,对他提升修为大有裨益。他少时就在云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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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没有拜过师,一身本事几乎都是从书阁的书里学到的。说来也怪,他看一般书只觉无聊乏味,根本看不下去,看修炼心法却从不觉枯燥,且他学习能力极强,几乎不需要向别人请教,就能将书中内容融会贯通。
合体期剑修,他是修真界独一份儿;靠自学成为合体期剑修,他是独一份儿中的独一份儿。
他在化神期后当上了大护法一职,偶尔能得到谢非白的指导,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在晋升合体期前,谢非白给他许可去了一趟书阁六楼,他学到了新的心法和剑招,成功升为合体期。而今,谢非白又让他去书阁六楼,岂不是说明他能开始冲击大乘期了!
印无玄直奔书阁,上了六楼。
比起前面五楼,六楼的藏书不多,但本本都是外界求也求不到的珍本!又因云隐宫不属于正规门派,没有独创的门派心法,其下宫人也都学得很杂,因此这里的高级心法囊括了许多派别,连魔修这等被视为歪门邪道的修炼之法也有。
连丹心曾央求印无玄去六楼后帮他看看有没有炼丹相关的书,若有的话帮他抄录下来,他定重金酬谢。印无玄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他,理由有二。
第一,印无玄是不可能背着谢非白给别人开小灶的;
第二,修为不到家时贸然阅读六楼的书,很可能会走火入魔。
这也是为什么六楼必须要得到宫主的允许才能上去。
圆台上,一本剑法书静静地躺着,像是在等待别人的翻阅。
谢非白拿起那本书,认真读了起来,他这一读,就瞬间进入状态,精神与书联系在一起,脱离此界,去了另一方天地。
*
谢非白遥遥望向书阁,第六层光华流转灵气大盛,代表印无玄即将有所突破。
他给印无玄的那本书是他多年前搜罗来的剑修最高典籍之一,就算是印无玄这种难得一见的天才要全部参透也得花上些时日。
在印无玄潜心修炼这段期间,他要做一件事——暗地前往幽都。
拒绝胥怀古的邀请,并不代表他对幽都的情况漠不关心,相反,他相当关注幽都动态。
随着表里幽都的融合,魔兽愈发肆虐,二级魔兽层出不穷,一级魔兽蠢蠢欲动。除了在幽都支援的正派修真者外,魔修们也已赶到,双方发生了多起小规模冲突,皆有伤亡。
然而更令谢非白在意的是幽都的地缝,人人都以为地缝直通里幽都,也有修真者进去探查,却都一去不回,渐渐的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谢非白在跟饶无愧战斗时也曾掉入过裂缝,他很确定通过裂缝后会到达的地方并非里幽都,那个地方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若非当时有饶无愧纠缠,他兴许会到地缝最底端去一探究竟。
在闭关时,他忽然想起来那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几百年前他把印无玄带回云隐宫时,曾在对方身上感受到过那个气息。
这也是谢非白不准印无玄靠近幽都的原因,在他成功渡过情劫前,他要杜绝一切让印无玄陷入危险的可能性。不过聚集到幽都的人越来越多,等胥怀古满修真界跑凑到六名大乘期修者加固封印后,他要再下地缝探查能就很难了。
因此,他必须要趁此机会悄悄去一趟幽都。
21. 第二十一章
印无玄的身体逐渐缩小,他的衣服变得空空的,直到脑袋消失不见,衣服“啪”地掉落在地,拱起一个小人儿的形状。
他从衣服堆里爬出来,惊觉自己成了一个两三岁的孩童,眼里所有的一切都被放大了,明明是很小的一个房间,在此时的他眼中却大得无边无际。
连他的衣服都好大好大。
凉风嗖嗖地吹,按理说修真者到金丹期后就能调节自身温度,抵抗严寒和酷暑,但他却冷得很,不得不哆嗦着把大大的衣服裹在身上,连头顶也包裹住,露出一双眼睛来。
房间里黑黢黢的,他什么也看不清——这也很奇怪,合体期的视力在黑夜中不该受到任何影响才对——他只能把这归结为身体缩小了,法力也跟着被限制了。
他窸窸窣窣地走到门边,衣服下摆拖在地上,被他自己踩到了,摔了个屁蹲儿,他忙爬起来,迈着小碎步往前走,像一只平行滑动的被子妖怪。
门槛很高,跟他的腿一样长,门也很重,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门推开了一条缝,然后骑在门槛上翻出去。
若是让谁知道堂堂的云隐宫大护法过个门槛跟翻墙似的恐怕要被笑话死。
好在这是他的幻境,无人能知晓。
门外的景色他并不陌生,分明是在凤栖山半山腰,房子一间挨着一间,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是普通宫人们住的地方,也是印无玄小时候住的地方。
我回到儿时了,印无玄想。
此时是深夜,人都睡了,只有微弱的月光与他相伴。
他也不知这幻境是何用意,便本能地往山顶走,想要去找谢非白。既然这里是云隐宫,那宫主必定也在。
只是年幼的他没有任何本事,想见谢非白一面比登天还难,这让他有点沮丧。
不管了,先试试再说。
小孩儿腿短,走得慢,体力也不好,才走出几百米他就累了,坐在路边休息。可冬日里太冷了,山腰虽没有堆积起雪,地面也冰得浸人,他坐了没一会儿就冻得不行,这时他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没穿鞋,脚底已经冻得通红泛紫,又冷又疼。
“宫主……”他下意识地唤出这两个字,又挣扎着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山道上铺起了雪,越往上走,雪就越厚。
他的短腿陷进雪里,被埋了一大半,他继续走。
再往上走,连腰都埋进雪里了。
雪变得很重,仿佛一块块巨石挡住了他的道路,他陷在雪做的巨石里,走不动了。
他用手去铲雪,小小的手只捧起一点点,铲了没几下他的手指就肿成了胡萝卜。
啊,小孩儿的身体好烦啊!
印无玄烦躁地在雪里拍了几下,在雪面上留下几个小手印。他愈发气恼,气得头都晕晕沉沉的,视野也变模糊了,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世界跟着晃动。
在晕倒的前一刻,他跌入了一个怀抱里。
这个怀抱非常温暖,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他流失的生气又回到了体内,他抬起头,看清了抱着他的人是谁。
谢非白。
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在记忆里搜寻许久,才想起来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
这个幻境是他的记忆!
谢非白低头看他,奇怪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抓住谢非白的前襟,想要说话,可一开口就喝了一嘴冷风,顿时咳得天昏地暗,连眼泪都咳出来了,嗓子里也多了股血腥味,一个字都说不出。
谢非白不再多问,用灵气包裹着他,飞上了山顶,进了寝殿。
谢非白并不是一个会花心思装饰寝殿的人,因此殿内的格局与几百年后差别甚小。或许最大的差别就是书柜里还没有装下印大护法那些乱七八糟的读书心得和画像。
小印无玄被放到了软榻上,缓过劲儿后坐起来,衣服从肩膀上滑落,上半身光溜溜的。好在谢非白燃起了火盆,暖气充足,他没感到冷。
“咳……咳……宫主,”他的童音嘶哑中带着点奶气,“谢谢宫主。”
谢非白弯腰,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几乎要贴上小印无玄,小印无玄看着谢非白挺翘的鼻梁,成了斗鸡眼。
谢非白:“你要去哪儿?”
印无玄:“我想来找宫主。”
谢非白:“找本座做什么?”
印无玄:“不知道,半夜醒来,想见到宫主。”
谢非白:“你可知你差点死在半路上?”
印无玄茫然地摇摇头,又笃定地说:“有宫主在,我不会死。”
谢非白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直起身子,自言自语般问:“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印无玄不解其意,说:“半山腰呀。”
一个没有灵气护体的三岁的小孩儿在雪天从半山腰走到接近山顶的地方,基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偏偏有人做到了。
“奇怪的小东西。”谢非白给出了评价。
第二天,谢非白将印无玄送回山腰,并嘱咐当时的大护法多多照看,但凡这小孩儿有什么奇怪举动必须要跟他报备。
印无玄已记不得那位大护法的名字了,反正没干几年就换了人,新的大护法上位后又是没干几年就换人。在他之前的大护法,全都做不长久。
三岁的印无玄没什么事做,成日里到处晃悠,总想往山顶跑,每次跑到一半就被大护法给拦截了。这名大护法不喜欢他,认为他是个人小鬼大的小鬼头。
“尝了一次甜头后就想天天去找宫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大护法掐小印无玄的脸,“也就仗着是个小孩儿宫主对你没防备,蹬鼻子上脸。”
小印无玄根本听不懂,只知道这个大护法阻止他去见谢非白,生气地说:“我会取代你成为大护法!”
大护法一脚踹小印无玄身上,说:“你再等几百年吧!”
无需几百年,只几十年后,印无玄已到化神期,当上了云隐宫大护法。
一般人修炼到化神期少说也要四五百年,更多的人则是到元婴期就停滞不前。连谢非白当初也用了百余年才到化神期,他却在百岁以内就成化神期高手,世所罕见!
大护法早就换了好几茬,终于轮到年纪轻轻的印无玄了。
他身着绣着暗金色底纹的玄衣,半跪于大殿之中,谢非白亲自将大护法的令牌挂在他腰间。
“从此,你就是本座的大护法了,”谢非白摸了摸他的头,说,“你是本座看着长大的孩子,希望你能多做几年。”
印无玄激动地说:“属下定不会辜负宫主厚望,会一直一直守护宫主!”
面具后的谢非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画面一转,印无玄的胸膛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浑身冷汗,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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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肌肉绷紧,只觉胸口处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啸着从洞口灌入。
他的右手上握着一个温润湿滑的东西,“咚咚咚”地跳动着,竟是他的心脏!
为了专注修炼无情道,一百三十岁时,他挖去了自己的心!
印无玄忽然感到疑惑,他本是纯粹的剑修,为何又要去修无情道?等等,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心脏放到哪儿去了,若是能在这幻境中回忆起来,就不必再等神算子的结果。
下一秒,画面再一转,他又回到了云隐宫。
宫主不在,去渡第六次情劫了。
没了谢非白管束,印无玄是一天都呆不住,天天都出门跟人打架,闹得鸡飞狗跳,也是在这些年里,他凶名渐起,成了修真界谁看了都头疼的家伙。偏偏他背靠云隐宫,别人又动不得他,便有人去找谢非白告状。
此时谢非白正和暨明仙尊极限拉扯,哪里有空管印无玄,把人叫去训了几句话就要打发走,却察觉到几年未见的大护法有些不一样了。
谢非白好看的眉微蹙,问:“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印无玄如实说:“属下从书阁的一本书里读到,剑修辅以无情道才能修到最高境界,所以我把心脏给挖了,这样就能更好修习无情道了。”
谢非白:……
这种修炼方式闻所未闻,谢非白一只手指抵在印无玄额头,查探他的灵气流转,除了胸腔处空空如也外,灵气流转得竟十分顺畅,好似少了心脏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心脏乃人体最重要的器官,即便是修真者心脏受到重创也难以活命,谢非白活了这几百年,第一次见到有人没了心脏还能活蹦乱跳,也没走火入魔。
他家大护法果真与旁人不同。
谢非白:“你把心脏毁了?”
印无玄:“没有,我放到一个地方了。”
谢非白:“你放在何处?”
“我放在……”印无玄卡壳了,“我忘了。”
谢非白:……
谢非白见印无玄不似说谎,道:“无论你把心脏放到了哪里,要确保不会有人找到。本座还有事,不与你多说了。”
然后谢非白转身,大步走开。
“宫主,等等!”印无玄冲动开口,却蓦然发觉他出不了声了。
印无玄猛地伸出手,想要去抓谢非白,飘逸的衣摆滑过他的手心,他手掌一收,什么也没抓住。
宫主!他无声大喊,向前跨出一步,顷刻间,地面碎裂,天旋地转,他头重脚轻地倒了下去!
*
印无玄蓦然睁眼,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他大口喘息,没有心脏的部位竟在隐隐作痛。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他要突破时并没有这种感受。盘腿调息片刻,他缓了过来,把剑谱放回原位,出了书阁。
遇到搞不明白的事,请教宫主就对了。
他一路到了宫主寝殿,里面没有人,他纳闷地想,宫主这是去哪儿了?
“大护法,你总算从书阁出来了!”星月急速跑过来,满脸焦躁,“你在书阁呆了足足半个月!”
“这么久?”印无玄颇感意外,又问,“宫主呢?”
星月:“你进书阁那日宫主就离宫了,并未告知我们要去何处。刚刚我收到陶生生的消息,说宫主前些日进了幽都地缝,再没出来!”
22. 第二十二章
关于幽都地缝,修真界众说纷纭。
最普遍的说法是地缝连接着里幽都,但当几名高阶修真者探查地缝却陨落后,这种说法渐渐站不住脚了。
里幽都虽凶险,却也不至于凶险到让高阶修真者全都有去无回。
那地缝里面到底是什么呢?至今无人知晓。
谢非白进了幽都地缝的消息是绝密,目前还没几个人知道,但时间久了肯定会瞒不住。要是连大乘期修者——甚至可以说是当今第一人的谢非白都折进去了,那修真界必然是会大乱。
陶生生的探子遍布各地,为了取得幽都的第一手消息,他花重金安插了人进去,在得到此消息后立刻送到云隐宫,可印无玄在书阁六楼,左右护法都进不去,只能干着急。
“大护法,我们要怎么办?”谢非白不在,印无玄就是云隐宫的主心骨,星月着急地说,“我们即刻启程去幽都找宫主吧!”
“不可!咳咳咳……”星月掩面道,“宫主先前拒绝为幽都封印加固,全修真界都盯着云隐宫,如果三位护法一齐前去幽都,必会被人猜出端倪。”
星月,“那要怎么做?”
星夜:“大护法需得一人前去,且要保密谨慎,勿要让人察觉。”
印无玄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宫主遇到危险了他这个大护法却不在身边,实在是太过失职!
“不要废话了,”印无玄沉声说,“我马上就走,我走后封闭凤栖山,宫中大小事物由星夜主持。”
左右护法双双抱拳,道:“是!”
印无玄背后巨剑飞出,他踩上剑刃,乘风急速而去!
在修真者中,属剑修飞行速度最快,如今印无玄更是将速度提升到极致,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时几乎燃起了火,剑尾带起的光如同一颗坠入天边的流星。
他抵达幽都时天刚微明,只见此地和他上一次离开时已大不相同。
幽都的结界破烂不堪,东一处西一处都有损坏的痕迹,魔气从裂缝里泄露而出,将这一片天都染成了灰蒙蒙的颜色。至于结界里面更是魔气丛生,早已没了城镇的模样,所有建筑毁于一旦,地表处处都是裂开的巨大地缝!横行的魔兽或三五成群、或独自徘徊,它们有的互相厮杀啃咬,有的拼命撞击结界,全都凶残可怖!
守在结界外的修真者都在尝试修复结界的破损,可他们大多修为平平,修补速度远远低于毁坏速度,杯水车薪。还有那倒霉透顶的体力透支跌落进结界,转瞬就被魔兽争抢吞噬,旁人想救都来不及。
如果是在平常,这种场景只会激发印无玄的好战心,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冲进结界把魔兽杀个片甲不留。可此时他心系谢非白,全然没了打架的心情,只想赶紧找到自家宫主。
他想了一路为什么宫主要偷偷来幽都并进到地缝,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就像他也不明白宫主为什么不答应加固幽都封印。反正宫主要做的事总有道理,他静静听从就行了。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宫主不会遇到危险。
印无玄不再多看别的修真者和魔兽,一头扎入了幽都无边的黑暗中。
进了幽都,他才切实地感受到内里的情况比结界外看到的还要糟糕一百倍!
这里的灵气几乎都被魔气挤占了,对魔修之外的修真者而言,这里就像一个浓稠而黏腻的泥水罐子,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浓浓的杂质,身体也变得沉甸甸的,腿上就像灌了铅,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苦修。
若是修为低的修真者,恐怕只是接触到这种程度的魔气就会直接去了半条命。
印无玄也不知谢非白是从哪条地缝下去的,但想来这些地缝理应相通,只要他下去了,总能与宫主相遇。
正要跳入地缝之际,忽听得破风之声,印无玄单手横持大剑挡下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呲啦——”的金属相撞声无比刺耳,不远处的魔兽被这动静吸引,纷纷奔涌而来!
“啧,麻烦!”印无玄心烦意乱,哪里有空跟魔兽纠缠,直接拔剑横扫,再收剑回鞘,眨眼之间,地上只余一群二级魔兽的尸体。
隔着尸堆,印无玄望向进攻的他的人,竟是闻风吟!
向来珠光宝气的闻家主此时却没什么风度可言,他华丽的衣衫脏兮兮的,也不知被什么给烧出了几个洞,脸色苍白得不正常,显然受了伤,连手里的金元宝都暗淡了些许,显得不那么有钱了。
“印大护法,你来得倒快,”闻风吟阴阳怪气地说,“赶着来给谢非白收尸?”
“闻风吟,我没空跟你闲扯,”印无玄道,“待我找到宫主后,自会与你决一胜负。”
“找?你怎么找?我已找了他几日都没见踪影……”闻风吟用力捏着金元宝,手指的指节都泛着白,“这地缝之下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根本靠近不得,谢非白进到这里面……印无玄,这都是你的错!”
“确实是我的错,”印无玄皱着眉,“竟耽搁了这么些时日,找到宫主后我自会负荆请罪。”
“你根本不懂我说的什么,要不是你,谢非白疯了才会进这地缝!”闻风吟又古怪地笑起来,“那家伙为了渡情劫,真是什么都做得出。”
印无玄这下听不明白闻风吟在说什么了,只当这人在胡言乱语,拖延他的时间。他不再接茬,半只脚踏进地缝,那金元宝又飞了过来,直取他的咽喉!
印无玄一震剑鞘,大剑弹出一尺,剑刃闪烁着寒光与金元宝对抗,闻风吟却不再一击即退,而是不断发力,似要折断那柄大剑!
“闻家主,”印无玄的语气里带着火星子,“你再胡搅蛮缠,别怪我切了你这值钱元宝!”
闻风吟手掐法诀,“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金元宝豁然变大,成了一座元宝山,与之相比,印无玄和他的剑则变得很小很小。
巨大的压迫力铺天盖地而来,连周遭的魔气都被撕成了碎片!印无玄被压在元宝下方,若再这么下去,他终将不堪重负,被压成肉饼!
“呀!!!”印无玄大喝一声,手臂上青筋暴涨,大剑的剑气在虚空中凝聚成一柄和金元宝一般大小的巨剑,重重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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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去!
金元宝由纯金打造,硬度本是不高,但成了法器后做了加固,硬度远高于大多数金属,寻常刀剑和寻常人根本奈何不得!可印无玄的剑不是寻常的剑,他这个人更不是寻常的人,在他的全力一击下,金元宝的正中间生生被砍出了一道剑痕!
金元宝骤然缩小,高速旋转飞回闻风吟手中,触手摸到那深深的凹痕他就气得五雷轰顶,还待再出手,面前却已没了印无玄的人影!
“哈哈哈跑得挺快!”闻风吟没有笑意地笑道,“谢非白身受重伤掉入地缝,十有八-九是死了,你便去给他陪葬吧!哈哈哈哈咳咳咳!!!”他笑得岔了气,咳嗽起来,直咳出了一口鲜红的血。
“谢非白的命大得很,我们都死光了他也未必会死~”饶无愧在魔气的萦绕中款款走来,“你要是认定谢非白已死,就不会想先杀了印无玄了。”
杀了印无玄,让他无法下地缝去找谢非白,如此一来,两人的情劫不攻自破。
“你怕印无玄找到他,”饶无愧脸上的花已半盛开,“我们都找不到他,要是被印无玄找到……”
“少说风凉话!”闻风吟打断饶无愧,“我们下不去这地缝,印无玄却未必,一旦他找到了人,情劫就更难破!你难道想让谢非白安然地渡过最后一次情劫然后飞升吗?”
饶无愧沉默了片刻,说,“在幽都之内,除了魔修,别的修士修为都会有所降低,谢非白还受了重伤,无论这地缝之下是什么地方,他都走不远,我们要做的事,是比印无玄更快找到他。”
闻风吟嘲讽道:“是啊,你们魔修在幽都有特权,那你怎么也下不去这地缝!”
饶无愧耸耸肩,说:“地缝之下并非里幽都,闻家主,你和我耍嘴皮子也改变不了什么。”
闻风吟凝望着深渊般的地缝,说:“我联系了胥怀古,他或许能有办法。”
“呵,”饶无愧不屑地说,“伪君子。”
*
跳下地缝后,印无玄明白了为什么闻风吟说靠近不得。
地缝极深,堪比万丈悬崖,起初还能用悬浮术勉强保持平衡,随着越落越深,一股极强的气流从底部反扑而来,把人吹打得左摇右晃,根本稳不住身形!且气流温度渐升,整个人如同置身蒸笼,不多会儿就汗流浃背,印无玄张开结界,抵御气流和高温的侵蚀,但越到下方越吃力,他的衣服竟无火自燃!
他忙扑灭身上的火,衣袍多了好几个洞,然而气流越来越强,他身不由己地被托着往上,即使用出千斤坠也无法再下降。与此同时,过高的温度有了实质一般包裹着他,不仅是衣服,连皮肤都被灼烧,发尾噼里啪啦地卷边,他成了一个火人!
很热!也很痛!
印无玄闭了闭眼,索性撤了结界,把所有灵力都集中于大剑,大剑“嗡鸣”一声,释放出强烈剑气,千万只无形的剑以他为圆心向周围扩散开来。
唰唰唰——!!!
气流与高温被剑气斩开,短短一瞬后又迅速回流。印无玄抓住这一瞬,飞快向下坠落而去!
23. 第二十三章
大地岩浆滚滚,升腾的黑雾扭曲成表情各异的人脸,再“嘭”地化开,如同被戳破的水泡,回归到岩浆之中。
谢非白的外衫已被烧毁,只着里衣,但这里衣也破破烂烂,东焦了一块,西糊了一块。自他修仙入道,从未这般狼狈过。
他处在一个由岩石组成的山洞中,岩浆绕过山洞,汹涌奔流,也不知尽头在何处。
面具早在跌落时碎了,他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毫无遮掩地显露了出来,不过此地就他一人,再美也无人欣赏。
他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似在忍受着疼痛,捂着肚子的手拿开,就见那一片里衣竟是染着血!
掀开衣摆看了一眼,伤口已愈合了大半,旁边则掉落着伤他的凶器——噬魂钉!
比起□□上的疼痛,噬魂钉对精神的伤害更大,因此他的伤口虽已没什么痛感了,头却依然隐隐作痛。
“失算了。”他轻声低语。
谢非白早就料到幽都一行必不会太平,不管是胥怀古、饶无愧还是闻风吟,都肯定会给他下绊子。没想到的是,这三人居然联合了起来!
谢非白一入幽都,饶无愧和闻风吟就发动了设好的陷阱,他们二人以幽都地缝走势设了阵法,将他引到阵眼,意图废他修为!他自不可能坐以待毙,与两人缠斗数日,重伤闻风吟,又让饶无愧伤上加伤,但他也被饶无愧的噬魂钉所伤,战力大减!
饶无愧抹去嘴角的血,说:“谢非白,幽都是我的主场,你却能伤我两次,不愧是要飞升的人啊!”
闻风吟怪笑着说:“飞升?只要我在一天,你绝对别想飞升!”
谢非白看看饶无愧,又看看闻风吟,感叹道:“活得久了,果然什么都能见到。”
当年这两人因为他而水火不容,现在却又为了他达成合作。
闻风吟脸一黑,怒道:“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会抓到你!”
谢非白勾唇,道:“饶道友,闻家主,在战斗时说太多话总是不好的。”
饶无愧立刻警觉,对闻风吟大喊:“抓人!”
然而已经迟了,谢非白纵身跳入地缝,两人即刻跟上,可他们无论如何也跟不上铁了心要下地缝的谢非白!
“谢非白!”闻风吟焦急大吼,“这地缝之下是何情形谁也不知,你这是在找死!”
谢非白的声音远远飘来,“我本是为了我家护法而来,二位且回吧。”
这一句话让饶闻二人心神大乱,再被气流一托,两人愣是被逼回地面。那之后,他们又多次尝试下地缝去寻谢非白,却总也下不去,而且他们都有一种预感,若真的下到地缝,他们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即使不擅推衍占卜,大乘期修士的预感也不能小觑,两人不敢再莽撞行事,只得另寻他法。
至于谢非白,他成功落到了地缝底部,但因中了噬魂钉,且在强行下降的过程中用了太多灵力,已是筋疲力竭。此处灵气稀薄,恢复起来很慢,他只得小心翼翼避开岩浆,找了个还算安全的山洞暂时安顿,待伤势好转后再进行探索。
他算了算时日,印无玄应当已出了书阁,他掉入地缝的消息恐怕也被送去了,他家大护法必是心急如焚,会立马来幽都找他,但闻风吟和饶无愧定会从中阻挠,再加上个胥怀古……
胥怀古虽没参与对他的围攻,但三个大乘期修者打斗数日都无人前来查看情况,除了胥怀古做了手脚替他们遮掩之外,不再有别的猜测。
别人都说债多了不愁,可情债多了还是挺发愁的。谢非白叹气,扶着岩壁站起,往山洞内部走去。
*
“扑通~”
印无玄掉入了冰凉刺骨的河水中,才经过了高温的炙烤又落入冰水中,他只觉自己成了一柄被锻造的剑,痛得四肢都僵直了。
他拖着剑浮到水面上,游到岸边,第一时间检查他的剑是否完好,然后再审视自身。
他的衣服基本烧没了,只留下一块布遮挡重点部位,还打湿了水,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了起伏的弧度。他不甚在意地抖了抖,背上大剑,剑鞘带子勒着他的胸腹,更显得肌肉结实,紧致有力,充满了野性的美。
他掉下来的这个地方十分宽广空旷,只是不见天日,无星也无月,黑沉沉的。河流潺潺,水色清亮,能看到河底的鹅卵石,可仔细看去,却觉这鹅卵石十分古怪,全都是灰白色,再一看,才发现这些鹅卵石竟都是骨头!因骨头全都是碎骨,也分不清是人骨还是兽骨。
纵使印无玄胆子比天大,一想到方才竟是泡在全是骨头的河水里,还呛了两口水,也觉得有点恶心。
他把湿漉漉的头发全都捋到脑后,露出深邃英俊的眉眼,随意选了个方向往前走,边走边喊:“宫主!”
回应他的只有回音。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周遭景色一尘不变,他中间想要御剑飞行,可此地灵气被挤压得几近于无,他连一成法力都用不出,踏在剑上也只能晃晃悠悠地飞,速度比走路还慢,只得老老实实使用双腿。
这究竟是个什么怪地方?印无玄担心起来,宫主在这种地方呆了几天会不会遇上别的危险?宫主到底在哪儿呢?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一个山洞,洞里皆是寒冰,透明的冰块泛着幽幽的蓝光,既诡异又瑰丽。
这是印无玄遇到的第一个不同景色,他直觉洞中必不简单,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
幽都结界残破不堪,为了将其修复以拖延魔气蔓延,胥怀古跑遍了修真界,大乘期修者人数太少,除了在闭关的,剩下的也不知是不是受到谢非白影响,对修复一事都说再考虑,态度暧昧不清,因此他还没有凑够六人。倒是有意想不到的人很干脆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但作为交换,他要加入一场密谋。
一场针对谢非白的密谋。
胥怀古乃正道魁首,不屑于这种下三滥手段,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为了天下大计,他只得睁只眼闭只眼。
我这都是为了修真界,为了苍生啊,胥怀古如此劝慰自己。
直到谢非白跳入地缝,生死不明,他才不确定地反问,我真是为了苍生吗?还是为了私情?
怎么可能是私情呢?他又想,我乃青云派掌门,正道魁首,天下苍生在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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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才是第一位,我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以此为出发点。谢非白不过是百余年前的一场梦境,梦碎了便也忘了,哪里还有什么私情?
这时,闻风吟说过的话响起:“胥掌门既已不在乎谢非白之事,那为何收我请帖?”
他揉了揉太阳穴,把这句话从脑子里甩出去。闻风吟看他本就不顺眼,无非是用些不入流的话语扰乱他的心境罢了。
他召来仙鹤,欲前去和另外几位掌门议事,一片金叶子飘到了他的眼前。
他接住叶子,上书:“速来。”
这是他和闻风吟约定的联系方式。
金叶子上的字消失,成了一片普通的值钱的金叶子。
胥怀古将金叶子收到到袖中,思量了片刻后,调转方向,进了幽都。
幽都里魑魅魍魉、魔兽横行,为了避开不必要的战斗,胥怀古用了隐身术,到达了闻风吟提到过的据点。
“我说过无事不要联系我,”胥怀古显出身形,道,“你们有谢宫主的下落了?”
闻风吟撇撇嘴,道,“一口一个谢宫主,好像你能撇得多干净似的。”
胥怀古负手而立,道:“闻家主,我还要与其他几位掌门开会,你若无事……”
“哈哈哈我就说这家伙是个伪君子,”饶无愧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印无玄进幽都的第一时间你就察觉到了吧,你装作不知道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你不关心他的行踪?”
胥怀古道:“印大护法是云隐宫的人,与我何干?”
饶无愧戏虐笑道:“他若在我们之前找到谢非白,那云隐宫恐怕就是下给他的聘礼了。”
胥怀古的手指微微抖了抖,还待要说什么,闻风吟插话说:“我们在这里像怨妇一样你一言我一语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找到谢非白,废他修为,或者找到印无玄,直接杀了他,至于日后怎么安排日后再说!目前最关键的是我们下不去地缝,胥门主,你一直为幽都之事奔走,想必比我们更清楚幽都的情况,我们要如何下那地缝?”
沉默良久,胥怀古道:“我们下不去。”
闻风吟追问:“为何?”
胥怀古:“在多位高阶修士进入地缝却陨落之后,我们得出一个初步结论,地缝之下并非里幽都,而是一处秘境。经过多方查阅古籍,基本可确定此秘境为魔之秘境。”
饶无愧惊讶道:“魔之秘境乃魔兽最初的诞生之地,除了魔兽之外拒绝一切人类进入!别说谢非白是大乘期,印无玄是合体期,就算他们都是渡劫期修士,也不能更改秘境规则!”
胥怀古:“是的,能进魔之秘境的只有魔兽,以及魔兽标记过的人。”
闻风吟:“你的意思是谢非白和印无玄根本无法到地缝底部,他们没了踪迹说明都已经死了!”
饶无愧:“谢非白没死。”
闻风吟:“那他还能去哪儿?”
饶无愧:“除非……”
三人都缄口不言。
除非他们是魔兽,或者是魔兽标记过的人。
良久后,饶无愧幽然道:“祈祷下谢非白被魔兽标记过吧。”
24. 第二十四章
山洞好似没有尽头,且越往里走,冷气越重,印无玄没穿衣服,又无多少灵气护体,冷得打哆嗦。
他很久没尝到过冷的滋味儿了,记忆里唯一的一次就是他儿时冒雪跑去找宫主,在半路给冻晕了,之后他就开始修炼,没过几年引气入体,便不用再像凡人那样受酷热严寒之苦。
想到宫主,他又抖擞了精神,原地跳了几下活动身体,大步向前迈进。可这一步跨下去,他踩到了一个尖锐的东西,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根矗立在地面的冰凌,锐利的尖头刺入了他的脚心,让他感到了一丝刺痛。
鲜血流出,将冰凌染成了红色,他微皱了眉收回脚,刚要查看下伤势,周围的场景蓦然变化!
山洞消失了,冰块消失了,触目所及的一切都变成了混沌的黑。
他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混沌空间中,不能说话、不能动、就像一具尸体。
又是幻境,印无玄烦躁地想,最近怎么总是遇到幻境,他还要去找宫主呢,可没空在这里耽搁。
然而在这幻境中他五感封闭,又加之此处本就灵气微弱,他一时无法破解,只得静观其变。
也不知黑暗持续了多久,一点金色光芒乍现,照耀了黑暗。
紧接着光芒上升,幻化为天,黑暗下降,幻化为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雨水过后,嫩芽生长,破土而出。
几万年过去,世间沧海桑田,幼苗成了参天大树,土坡成了崇山峻岭,水坑成了湖泊大海。
森林里野兽奔跑,天空中群鸟展翅,海洋中鱼群穿梭。
原本死寂的世界活了过来。
突然,天摇地动!
天空破开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地面裂开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所有生物惶恐奔逃,发出哀鸣。
一道光柱从天洞漏下,与地缝相连,在光柱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盘桓游走!
然而光芒实在是太刺眼了,根本看不清光柱里究竟是何生灵,能看到的只有光柱所到之处,一切灰飞烟灭!
也不知过了多久,光柱化作光点,消弭于天地之间。
然后,魔兽出现了,它们统领了世界!
再过了万万年,人类诞生,与魔兽争夺世界的主宰权。
双方经过数次大战!起初魔兽占绝对上风,它们囚禁战败的人类,将其视作牲畜饵食。然人类坚韧不拔,一代又一代繁衍更替,随着修真者越来越多,人类战力大幅度提升,与魔兽分庭抗礼,再之后飞升修者出现,率领人类与魔兽展开旷日持久的大战!
最终,人类在这场战争中获胜,将残余魔兽赶入幽都!为了彻底将其镇压,在幽都之上再修了一座幽都,并聚集了当世的绝顶高手们设下封印,意要魔兽永不见天日!
画面一转,里幽都的一个秘境里,兽群嚎叫,相互厮杀,处处都是尸身白骨,硝烟弥漫。可它们都很默契地远离了一个地方,即便是一级魔兽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是一处禁忌,触之即死。
在禁忌之地中,赫然是一颗巨大的蛋!
蛋内金光闪烁,散发的气息与那根天柱如出一辙。
印无玄被勾起了好奇心,待要仔细去看,所有画面“嘭”的消散!
他的眉心涌起一股热意,宛如千万只蚂蚁钻入脑中,啃噬脑浆,痛得他握紧拳头,手腕上血管凸起!而在血管之中,流淌的血液变成金色,他浑身都发出了阵阵金光,连黑色的头发都渐渐褪色成浅金色!丹田处更是又热又胀,仿佛随时都会炸开!
“印护法!”
“印无玄!”
“印无玄!回来!”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窝,印无玄心中一凛,大吼一声,束缚感骤然消退,五感回归!
幻境破除,刹那的失重感后他回到了山洞!山洞里的冰块已全部消融,变回一个普通的山洞,而他的三步之外站着一个人——谢非白!
谢非白只着一件破烂的里衣,一头飘逸的头发短了一截,发尾有被烧灼的痕迹,那张令无数人疯狂迷恋的脸上有几道红色的擦痕,唇色是不正常的浅淡,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白色里衣上的一大片干涸血迹。
印无玄从没见过谢非白如此狼狈的模样。
“宫主!”印无玄盯着那块血迹,目眦欲裂,“你受伤了!”
“无妨,”谢非白摆摆手,“多亏印护法先前给本座的薄蛇丹药,伤已好了,倒是你怎么来此地了?本座不是让你不要离开云隐宫吗?”
印无玄躬身道:“属下甘愿领罚!”
“罢了。”谢非白神色复杂地打量印无玄,“你的眼睛……”
印无玄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不痛也不痒,“我的眼睛怎么了?”
谢非白顿了下,说:“没什么。”
印无玄的瞳孔变成了金色,不似人类,但转瞬又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你的衣服……”谢非白欲言又止。
印无玄这才想起他除了重点部位有块布做遮挡之外,别的地方都光溜溜的。他本不觉这有什么不妥,人生来就是赤-条-条的,不穿衣服就不穿衣服呗,但见到谢非白了,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失礼,宫主好像不太喜欢他不穿衣服到处跑的样子。
印无玄连忙道:“请宫主恕罪!”
谢非白的目光在某处停留了片刻,说:“本座也没比你好到哪儿去,现下没空关心这些了,要先想办法离开此秘境。”
他话音一落,便听得四面八方都响起了魔兽的咆哮声!
印无玄条件反射地把谢非白护在身后,一手握着剑柄,整个人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不用太紧张,”谢非白出声道,“魔兽都在山洞外,它们进不来,你先同本座说说你如何掉入这地缝,又遇到了什么事。”
印无玄向来无条件信任谢非白,既然宫主这么说了,他就放松了些,将他得知对方失踪后的事一一道来。
“那幻境中的蛋也不知是个什么蛋,”印无玄纳闷地说,“我想靠近时就全身剧痛,方才若不是宫主唤醒我,也不知会是何等情形。”
谢非白沉吟道:“你所见是寒冰,本座所见是烈焰,但在幻境之后,寒冰与烈焰皆消失,魔兽出现了。”
印无玄静静听着。
谢非白:“你抬起脚来,本座看看你的伤。”
印无玄:“小伤而已,已经好了。”
谢非白:“抬脚。”
印无玄只得听话地抬起脚,让谢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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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自己的脚底心。
伤口很小,不凑近了看都看不到,再加上他赤脚走了许多路,脚底脏乎乎的,根本看不真切。
谢非白伸出一根手指,在印无玄脚底的伤口上戳了下,不痛,但很痒,印无玄当即站不住,单脚跳了好几下才堪堪稳住身形。
“宫主,我脚脏!”印无玄想找东西给谢非白擦擦手,找来找去就身上唯一的一块布料,他扯起遮羞布的边角,弱声弱气地说,“若宫主不嫌弃,可以用这个擦擦手。”
谢非白:“本座嫌弃。”
印无玄怂搭着脑袋。
谢非白:“印护法,那幻境应当是由你的血作为楔子而开启。”
谢非白在山洞中走动时,突然被拉扯进幻境,但和印无玄不同,他没有看到波澜壮阔的世界初生和人魔之战,他始终处在一片黑暗里,直到看到了印无玄。
当时印无玄的状态显然不对,他痛苦地闭着眼,身上发着光,体温高得吓人,谢非白叫了他很多次才把人叫回神。
待印无玄回神,黑暗没了,山洞的异象也没了。
谢非白掉入地缝后也流过血,却没有发生任何事,印无玄的血却能引起幻境,可见他家护法的血与众不同。结合印无玄在幻境中所见的景象,和外面魔兽的呼号,谢非白已可断定此地是何处——魔之秘境。
魔之秘境是传说中的秘境,唯有魔兽及魔兽标记过的人能够进入。在这里,魔兽的战力能得到充足的加持,修真者的修为却会被压缩近无,因此在千百年前,曾有智慧型高级魔兽将人类标记后故意引入秘境内将其杀害。不过幽都封印后,此秘境再也不曾出现在世间。
关于魔之秘境还有另一个传说,在这秘境之中,有一颗特级魔兽的蛋。一旦魔兽蛋孵化,特级魔兽降世,世间将迎来一场大劫难。
这个传说被当作话本素材,无人当真,毕竟在修真界悠远的年月中,无人见过特级魔兽或特级魔兽的蛋。
“特级魔兽的蛋?!”印无玄来了兴致,摩拳擦掌地说,“也就是说,我在幻境里看到的那颗蛋就是特级魔兽,那它孵化了吗?会在外面那群嗷嗷叫的魔兽之中吗?”
“想必没有,”谢非白说,“在场若有特级魔兽,以你我二人此时的修为,恐怕早就死了。”
“也对,”印无玄摸着下巴说,“那蛋还在秘境中吗?不如把那颗蛋给带走,把它孵化出来,我就能当第一个和特级魔兽过招的人了!”
谢非白:……
“印护法,”谢非白语重心长地说,“本座很欣赏你的好战心,但在这个秘境里,别说特级魔兽,四级魔兽也可能杀了我们。”
“我不会让任何魔兽杀死宫主!”印无玄信誓旦旦地保证,“即便我死,我也会将宫主送出秘境!”
“你可不能死,”谢非白理所当然地道,“你的任务还没完成,要是死了本座找谁渡情劫?为了让本座飞升,你也得好好活着。”
印无玄立刻改口,说:“我会在保证不死的前提下把宫主送出秘境!”
谢非白扬眉,印无玄又加了一句,“我也会出秘境,继续完成我的任务!”
谢非白这才点点头,说:“那么,为了离开秘境,印护法,吻本座。”
25. 第二十五章
爱情话本中对于接吻的描述多得数不胜数。书中说,接吻时犹如品尝甘酿,直叫人迷醉沉沦,不愿醒来。
印无玄没接过吻,但喝过酒,他便理解为接吻就是喝酒。
可问题是,他和宫主都没有喝酒,要如何才能从吻里品出酒味呢?这秘境里也不像有酒的样子。
“印护法,愣着做什么?”谢非白靠着岩壁,里衣的领口敞开,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和锁骨,他微垂着眼睑,神态有几分慵懒,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钩子,钩得人心里发痒,“本座的话,听清了吗?”
“听……听清了,”印无玄左看右看,用眼角的余光瞥谢非白,“宫主,我没喝酒。”
谢非白:……
印无玄:“没喝酒的话,就……就尝不出味道了。”
谢非白:“少啰嗦,快吻本座。”
谢非白好整以暇地等着印无玄的吻,印无玄深呼吸数次,慢慢凑了过来。
他比谢非白高,不得不弯下腰,低着头,为了不挤着人,他双手撑在石壁上,把人框进了怀中。
谢非白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紧张得寒毛直竖,心想我这算不算以下犯上?
两个人的脸挨得极近,呼出的热气扫过对方的皮肤,凝聚成湿漉漉的水汽。
“宫主,属下冒犯了。”
印无玄声带发紧,说话时字里行间都打着颤,谢非白勾了下唇,一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往前一带,两人的唇便贴在了一处。
印无玄双眼瞪大,只觉唇上一片柔软,然后又有丝“果然如此”的释然,没有喝过酒确实尝不出酒味。
察觉到他的走神,谢非白在他后脖子上捏了一把,印无玄立刻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这个吻里,瞪着眼,闭着嘴,僵硬成了一块石头。
谢非白无奈低语:“张嘴。”
印无玄重申:“宫主,属下没喝酒,尝……”
趁着他说话的间隙,谢非白加深了这个吻。
印无玄愈发僵硬了,他想,原来接吻不仅是干巴巴地嘴唇贴着嘴唇,还可以更加柔软和潮湿。
不知为何,他恍惚闻到了酒味,生出了晕眩的醉意。
太奇怪了,他和宫主明明都没有喝酒,到底哪儿来的酒味?
“唔!”
印无玄的酒量不算好,多喝两杯都会醉,鼻尖的酒味越来越浓,他的脑袋晕晕乎乎的,似已要醉了。
“无玄。”
迷迷蒙蒙中,他听到谢非白唤他的名字,醉意更浓了。
忽然,他舌尖一痛,竟是谢非白狠狠咬了他一口!他本能地想反咬回去,硬生生忍住,撑着岩壁的手指用力,差点把岩石给抠碎。
腥甜的血味在两人的口腔里弥漫开来,谢非白吮着他的血,喉结动了动,吞了下去。
谢非白在印无玄的胸膛上拍了拍,他会意后退,想要捂嘴又不敢,只得眼巴巴地瞅着人。
谢非白舔了舔嘴角,因伤而泛白的唇在接吻后变得红润,“走吧,我们去找离开的方法。”
印无玄也不问谢非白为何要咬他,默默地走到前面。
谢非白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山洞内岔路很多,印无玄辨别不了方向,问谢非白要怎么走却只得到“你按照直觉往前走”的答复,便无头苍蝇般乱窜。
这个山洞比他以为的要大,七绕八绕地竟没有走一条重复的路,始终在往前,却又不知前方到底是哪里。且山洞地势向下,他们越走越深,再这么走下去说不定会走到地心。
走着走着,他莫名有种熟悉感,面前的左右岔路口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右,在下一个岔路口时又选择了左,一连经过几次选择后,他们走上了一条直线,直线走到底,是一处广阔的平台,平台之上竟是几块破碎的蛋壳!
印无玄脑内灵光一闪,说:“宫主,这就是我在幻境中看到的那颗金色巨蛋!”
“这就是魔兽不敢进入山洞的原因,”谢非白从他身后走出,抚摸最近的一块蛋壳,手感似玉,入手冰凉沁骨,“蛋虽只剩下壳,依然震慑着众多魔兽。”
印无玄用指节敲了敲蛋壳表面,硬邦邦的,道:“宫主,如果这就是特级魔兽的蛋,岂不是说明特级魔兽已经孵化了!它要是不在外面的魔兽群中,会在哪里?”
谢非白缓缓摇头,说:“本座亦不知,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出了秘境,特级魔兽的事以后再说。”
印无玄太了解谢非白每句话后的含义了,惊喜地说:“宫主已有了办法了吗?”
谢非白道:“嗯,不一定成功,姑且一试。”
两人各自拿了一片蛋壳。
其实印无玄想将蛋壳全部拿走,毕竟特级魔兽的蛋必是稀有材料,肯定能炼出比薄蛇蛇胆更上成的丹药送给宫主,可蛋壳太大了,一片就有半人高,且比他的大剑还沉,别说乾坤袋,他连衣服都没有,实在是没法搬运,只得放弃。
谢非白瞧出他的不甘心,说:“你我能得一片特级魔兽的蛋壳已是天大的机缘,莫要贪心。”
印无玄:“宫主说得对!”
然后他们原路返回,来到山洞洞口。
山洞之外,各个等级的魔兽汇聚一堂,它们彼此撕咬,自相残杀,不断有魔兽的尸体跌落在地,地面都被震得晃动不止。
“宫主,”印无玄道,“属下先去开路,若这个方法行得通,你再出洞。”
“不必,”谢非白与印无玄并行,道,“洞里虽然安全,但并无联通外界的通道,无论这个方法行不行得通,我们都必须要出洞。”
印无玄坚定地说:“属下一定护宫主周全!“
说毕,两人一同走出山洞。
印无玄隐隐比谢非白前一个身位,为的就是有危险时能第一时间护住对方,而当他们进到魔兽群时,低级魔兽们竟潮水一般退开,为他们让出了道路,几只体型硕大的一级魔兽在他们四周盘旋试探,到底还是退了开去。
“宫主!”印无玄语气里全是崇拜,“你的方法成功了!”
谢非白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道:“继续走。”
印无玄:“是!”
谢非白的方法就是用特级魔兽的蛋壳当护身符。虽然仅仅是蛋壳,但壳上仍残留着特级魔兽的恐怖威压,魔兽们连山洞都不敢进,想必更不敢靠近蛋壳。只要他们持有蛋壳,那魔兽就会自动避开他们。
这个方法看似简单粗暴,却是只有他们二人才能用的方法。若不是他吮了一口了印无玄的血,以他目前的修为恐怕会在特级魔兽的威压下寸步难行。反观印无玄,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那蛋壳在他手上就是一块体积过大的物件而已。
如此想来,要是印无玄没进入秘境找他,他怕是真有可能会被困死在这里。
“印护法,你做得很好。”谢非白悠悠地说。
印无玄一脸虽然不知道宫主为什么突然夸我但既然宫主夸我了我就很高兴的表情说:“谢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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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夸赞!”
*
幽都又是一番新的地动,此次地动规模浩大,整座城的地面竟都在坍塌下陷!地缝大面积开裂,更多高级魔兽涌出,冲击结界,攻击仍在城内的修真者!
胥怀古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笛,吹响,顷刻间玉笛发出柔和光晕,一颗颗光点飞出,笼罩住与魔兽奋战的几名修真者。那几人顿觉一股暖流上涌,被魔兽撕咬的出的伤口不再疼痛,然后光点裹挟着他们飞出结界外,脱离了魔兽群。
待周遭的修真者都被安全送出后,胥怀古就成了众多魔兽的目标,数头二级魔兽冲了过去,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吃入肚,他却不急不缓,继续吹奏,曼妙的仙音从笛中飘出,令人不禁憧憬起天界宴会,仙女环绕,美不胜收,然而与这幅美妙场景相反的是,听闻到乐声的魔兽都“嘭嘭”炸开,鲜血与内脏漫天喷洒,让灰蒙蒙的幽都下起了一场血雨,显得愈发阴沉压抑。
胥怀古从血雨中走过,青色的衣衫上没沾染到半点血迹,他走到一处地缝前站定,自言自语般念道:“非白,你可还活着?”
饶无愧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说:“他没死。”
胥怀古不置可否。
闻风吟紧盯着地缝深处,说:“谢非白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他必定会从这里出来。”
胥怀古把玉笛揣进袖子里,说:“幽都此次地动极不寻常,地缝走势都被改变,谢宫主的掉落位置或许也会有所不同。”
闻风吟拧紧了眉,“那你说怎么办!这个什么魔之秘境就没有破解之法吗?找头魔兽标记我们,那我们就能下去了!”
饶无愧扑哧一笑,说:“我记得闻家书库里的书多得一百年也看不完,闻家的产业也有不少书铺,怎的闻家主却如此无知,平日里不看书吗?”
闻风吟瞪着饶无愧。
饶无愧耸肩,说:“一级魔兽才能标记人类,你凭空变一头一级魔兽出来?再说了,魔兽如何标记人类至今未曾取证,你就算找到了一级魔兽也没办法。”
闻风吟:……
他们说话之间,一阵炽热的飓风从地缝中卷来,他们齐齐后退,就见一颗硕大的脑袋冒出了头!这脑袋有一幢房子大小,黑漆漆的,没有眼睛和鼻子,只得一张大嘴,嘴大张着,里面布满了尖锐的牙齿,喷涌的涎液散发着阵阵腥臭味!片刻后,另一颗一模一样的头伸出,这只魔兽竟是有两颗头!它的两颗头左右嗅了嗅,缓缓爬出地缝,身形庞大如同一座山峦!
饶无愧:“闻家主,你要的一级魔兽送上门了。”
闻风吟:“姓饶的,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胥怀古:“二位,这是双头黑龟,比起先前曾出现过的薄蛇实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饶无愧:“怎的,胥掌门怕了不成?”
胥怀古:“我们三人唯饶道友是魔修,修为不受影响,烦请饶道友多出力了。”
闻风吟:“胥掌门这话说得对,饶道友不是爱豢养魔兽吗?这一头抓回去养着嘛!”
饶无愧:“谁跟你们是道友!”
“嘭!”
双头黑龟猛地一跺脚,当即地动山摇,地缝边沿的岩石一一碎裂,坠落深渊!
三人也不再废话,饶无愧颊上彼岸花花纹流转,手中一朵蓝色的花形火焰凝聚,就在他要出招时,却见虚空中幻化出一柄巨剑,朝着双头黑龟的其中一颗脑袋砍了下去!
饶无愧呼吸一窒,大喊:“印无玄!”
26. 第二十六章
印无玄和谢非白靠着蛋壳走到了掉落之地,但这秘境有气流阻挠,他们的修为又只剩下不到一层,根本无法穿越地缝回到上面。
印无玄出主意道:“宫主,我试试从崖壁攀上去,只要出了秘境修为就能恢复大半,我再从上面扔条绳子下来把你绑上去。”
谢非白欲言又止,良久道:“你想试便试吧。”
印无玄搓了搓手掌,踩到岩壁凸起的石块上,伸展着四肢往上攀爬。他手长脚长,又动作敏捷,没几下就爬到十多米高。谢非白仰望着贴在石壁上的自家护法,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遮羞布下的东西,坦坦荡荡地展露了出来。
很雄伟,谢非白想。
爬到几十米高,印无玄再也找不到可支撑的点,他不死心地在逐渐光滑的石壁上扑腾了数下,“嗖——”地滑下来,跌落回原点。
谢非白:“下来吧。”
印无玄只好放弃无用功,跳下岩壁,颇是垂头丧气。
“不用沮丧,”谢非白道,“我们只需等下一次地动即可。”
地动时魔兽会从地缝爬到幽都,也就是说,他们只要抓到一头魔兽,乘在在魔兽身上,就能跟着出秘境。
于是二人就地打坐,等到地面震动,魔兽们蜂拥而至,印无玄选中了其中体型最大品阶最高的魔兽,一把搂住谢非白的腰,飞身跃了上去!
*
一出地缝,印无玄便感到了力量的回流,谢非白也从双头黑龟的背上站起来,理了理破烂的里衣,说:“若用此龟龟甲做护具,当水火不侵,雷劈不坏,掩藏踪迹。”
这话落入印无玄的耳中便是“本座要这只龟”。
宫主的命令必须执行,印无玄立刻拔出大剑,要将这头方才乘坐的双头黑龟斩于剑下!
大剑精准无误地劈中了其中一颗头,双头黑龟发出惨叫,另一颗头疯狂乱扭,却不敢攻击持有蛋壳的印无玄,而是横冲直撞,朝着胥怀古三人兜头踩下!
胥怀古张开结界,抵御住这一波能把人踩成肉泥的进攻,饶无愧的蓝焰则绕过了双头黑龟,直接冲印无玄而去!
印无玄横过大剑劈开蓝焰,焰火里飞出三枚噬魂钉,分别射向他的眉心、咽喉、左胸三个致命部位,他这次却不硬拼,而是躲到双头黑龟的脑袋后面,噬魂钉“咄咄咄”地钉入了黑龟粗糙的硬皮里!
黑龟吃痛,愈发狂躁,大嘴一张咬向饶无愧,饶无愧闪身避开,黑龟吃了一嘴的石头,嘎嘣吞下,又追着饶无愧咬。
饶无愧怒道:“印无玄,你不是云隐宫大护法吗?怎的成了缩头乌龟,躲在魔兽后面!”
印无玄却不答他,在饶无愧对付黑龟分-身乏术之际,他突然窜出,一剑斩向饶无愧的后颈!
他要杀了饶无愧!
他在山洞中遇到宫主时宫主的伤虽已经好了,但他一眼就能瞧出是被噬魂钉所伤。伤了宫主的人,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说时迟那时快,在锋利的剑刃擦过饶无愧的发梢时,一锭金元宝急速飞来,与他的大剑轰然相撞!
与此同时,笛声飘来,宛如有人一掌打中他的天灵盖,痛得他眼前一黑,体-内灵气倒流,身体都要炸开!饶无愧也摆脱了与黑龟的纠缠,手指夹着一颗噬魂钉,朝他的头顶拍来!
一个合体期,被三名大乘期夹攻,若是以双方的输赢下赌注,合体期必输得血本无归!
然而印无玄大喝一声,以蛮力撞飞金元宝,侧身躲开饶无愧,以灵力与笛声相抗,竟生生扛下了三方的杀招!
“印无玄,谢非白在哪儿?!”闻风吟嘶吼质问,“你找到他了对不对!”
印无玄“噗——”地吐出一口血,笑道:“宫主在哪儿,与你们何干?”
闻风吟目露凶光,说:“既如此,那就先杀了你,我再慢慢找他!”
倏然间金元宝光芒大盛,闻风吟竟是要使出绝技纸醉金迷!
印无玄见识过一次纸醉金迷,但当时闻风吟只是为了摆脱他没有出全力,这次却是杀意狠绝,势必要让他粉身碎骨!
饶无愧啐道:“这人真是疯了!”
纸醉金迷是大范围杀伤性招数,一旦发动,不仅是印无玄,方圆一里都会灰飞烟灭!即使在幽都这种魔气过多的地方用不出全部实力,若是中招了也会够呛。
胥怀古不赞同道:“闻家主,切莫冲动!”
这种大型法术一旦成型,结界外的修真者必会察觉,到时他为饶闻二人遮掩追杀云隐宫宫主与护法的事势必败露!
闻风吟却不管不顾,金元宝分裂为数千个,每一个都带着千钧之势向下砸去!
饶无愧和胥怀古只得迅速脱离攻击范围,避免被波及误伤,印无玄却在正中央,半点不惧,要与此杀招正面相抗!
上次没决出胜负,这次便做个了断!
印无玄的手抚摸大剑剑刃,手掌划破,血液渗入剑身,下一刻,大剑仿佛活了过来,自行飞到空中,周遭血雾萦绕,对袭来的元宝视而不见,攻向正在施法的闻风吟!
如此一来,两人必会两败俱伤!
饶无愧作壁上观,对胥怀古道:“待印无玄受重伤后,就杀了他。”
胥怀古却道:“此事我不能再插手。”
饶无愧冷笑:“伪君子。”
眼看数千金元宝就要击中印无玄,双头黑龟蓦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就见它的龟壳居然与血肉脱离,漂浮起来,挡在了印无玄头顶,于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纸醉金迷的要命一击!
轰隆轰隆轰隆!!!
坚不可摧的龟壳龟裂破碎,化作齑粉!
闻风吟难以置信,目眦欲裂地盯着那在短短一瞬杀了双头黑龟并用龟壳救下印无玄之人——谢非白!
然而他的念头还没在脑中转一个圈,大剑已迎面而至,他想全身而退已不可能,只能用尽全力防御,勉强避开要害,大剑捅入了他的腹部!恐怖的力道撞得他后飞百米,剑刃贯穿后腰,将他钉在一块巨石之上!
闻风吟口吐鲜血,定定地盯着谢非白,饶无愧和胥怀古也倍感震惊,一时竟无人开口。
先前他们都没察觉到谢非白的气息,如今想来,必是谢非白借双头黑龟的龟壳之便,隐匿了踪迹。
“可惜了这龟壳。”谢非白看向灰头土脸的印无玄,道,“扯扯你裆上的布。”
印无玄方才打得兴起,早就忘了自己没穿衣服这件事,这时被谢非白一说,顿觉裆下生风,连最后一块布都要飘走了,他赶紧扯了扯布,把该遮的地方遮遮好。另外三人也像是才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就变得很精彩。
饶无愧咬牙道:“两人在地缝之下呆了好几天,一个不着寸缕,一个衣衫不整……”
胥怀古客观道:“印护法身上还是有一块布的。”
饶无愧:……
“印无玄……”闻风吟被挂在岩石上,嘴里的血吐个没完,还在颤声道,“你跟……衣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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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是吧!”
上次二人在凤栖山决战,印无玄也是把衣服打没了。
印无玄朗声道:“闻家主此言差矣,决战那次分明是你扒了我的衣服。”
闻风吟:……
“哇哦~”饶无愧拍掌,“原来闻家主和印护法之间还有这一段,我倒是没听说过。”
胥怀古适时道:“我们现在的重点不是印护法的衣服吧。”
在场几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谢非白身上。
印无玄自然而然地走到谢非白身边,挨着人站好,肃然道:“属下多谢宫主出手相助!但那一击我能够应对,宫主……”
谢非白:“闭嘴。”
印无玄收声。
谢非白一双秋水般的眼依次扫过闻风吟、饶无愧和胥怀古三人,似笑非笑道:“三位大乘期前辈,欺负一个合体期的小剑修,此事传扬出去恐怕不太体面。”
说到“不太体面”时,他看着胥怀古,着重加强了重音,“胥掌门,你说呢?”
比起纨绔子弟脾气的闻风吟和随心所欲的饶无愧,作为青云派掌门的胥怀古比任何人都注重表面功夫。
他沉声道:“谢宫主,印护法一心想要与闻家主和饶道友再战一事天下皆知,怎的可说是欺负呢?倒是谢宫主藏在暗处,偷袭了闻家主,做得不太地道。“
“本座若要杀他,岂需偷袭?”谢非白懒懒道,“本座无非是见不得我家小朋友受人欺负,出手相助罢了。”
“小朋友”三个人令在场的人都是一阵恶寒,谁家小朋友长那么高的个儿,且哪儿哪儿都大得出奇!
饶无愧听不得他们打机锋,道:“非白,只要我杀了印无玄,再将你囚禁起来,此事世间不会再有他人知晓。”
谢非白的似笑非笑成了真正的笑容,他笑得明媚又好看,是四月的春风六月的阳光,连幽都的阴霾似在他的笑容里褪去了般。
“可惜,你错过了唯一杀我的机会,”谢非白的眼里有着惋惜,说,“当年你若杀了我,哪里还会有这么多愁绪呢?”
饶无愧握紧拳头,面上魔纹流转,当年他的修为远高于谢非白,要打要杀都轻松得很,偏偏他一时心软将人放过,多年后再要抓人却是自讨苦吃,想用武力镇压对方已是不可能。
谢非白又道:“方才的动静应已引来了别的修真者,胥掌门,你若愿就此收手,本座便当还你一个人情,修补这幽都结界。”
闻风吟吼道:“想也别想!”
胥怀古沉思片刻,对谢非白拱手,道:“胥某在此代天下苍生谢过谢宫主。”
闻风吟见大势已去,气得连连吐血,饶无愧也心知没了胥怀古的助力,他一个人对付不了谢非白和印无玄二人,便不再做声。
谢非白对印无玄使了个眼色,印无玄不太情愿地召回大剑,闻风吟“啪”地摔地上,昏死过去。
胥怀古道:“十日之后是满月,灵气最盛之时,届时我会亲上云隐宫接谢宫主。”
谢非白不置可否,与印无玄乘着大剑升空,飞离幽都。
胥怀古仰望二人身影,眼尖地发现他们都拿着一物,那物上残余着高级魔兽的威压,却不知究竟是何物。又想到二人进入了魔兽秘境却能全须全尾地出来,着实古怪。不过他也没空深思,跟饶无愧告了辞,也不管闻风吟死活,急着去处理烂摊子了。
饶无愧静默站了会儿,将闻风吟往肩上一扛,消失在幽都的废墟之中。
27. 第二十七章
当务之急,是为印无玄找一件蔽体的衣服,再为谢非白找一件得体的衣服。
毕竟幽都和云隐宫相距颇远,即使印无玄用最快的速度飞回去也要用小半天,很难保证半路上一个人都碰不到。
印无玄虽不在意他人眼光,但很在意宫主名声。前些日子的“同寝三日”已让他对不住宫主,哪里还能再火上浇油。
因此,两人变换容貌,进入了附近的一座小镇。
这座镇子因离幽都较近,魔兽增多,频频有人受伤死亡,可谓苦不堪言。幸得青云派派了些修士来驻守,情况才有所好转,走在街上,常常能听到百姓称赞胥怀古,说青云派掌门真是心怀天下的大好人。相较之下,云隐宫的谢宫主就太自私了,竟不愿修复幽都结界,让天下苍生受苦!
印无玄穿着从一户人家家里偷来的灰色布袍嗤之以鼻,道:“他算什么好人。”算计宫主的家伙,和“好”字沾不上边。
有个大汉听到了他的话,瞧着他眼生,不客气道:“你是哪里来的无知农夫,竟诋毁胥掌门!”
印无玄道:“我没诋毁他。”
大汉凶巴巴道:“你根本不是我们镇子的人,从哪儿来的?这个节骨眼来我们丰收镇做什么?莫非是个道行低微的散修,嫉妒胥掌门和能进青云派的修真者?!”
嫉妒这个词儿对印无玄而言十分新鲜,纵观修真界万万年历史,也没有几人能比他更天才了,向来是别人嫉妒他,却没有他嫉妒别人的理由。
“我们是无名散修,自是不能跟青云派掌门相比,”谢非白温声道,“是我弟弟出言不逊了。”
谢非白的衣服是一件水蓝色的衣衫,样式十分普通,好在打理得干干净净,闻上去有皂角的清香味。他变换的面容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长得没什么特色,扔进人堆里马上就会被淹没,可他一说话,大汉及周围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看他,个个都挪不开看,只觉这人仙人风姿,与众不同,想把所有好东西都拱手送给他。
大汉表情一变,堆起笑来,道:“我们也都是闲来聊天,大家各自发表意见本也是正常的,你和你弟弟一定也会成为厉害的修者。”
谢非白道:“借你吉言。”
说罢,谢非白就与印无玄向前走去,大汉在他身后伸手,似想触摸他呼吸过的空气,怅然若失。
两人一进丰收镇就潜入一户人家偷了两身衣服,说偷也不准确,印无玄留了钱的。这钱本不是他的,是闻风吟的纸醉金迷留下的金子,他走时顺便捡了不少,也就成了他的钱。
换了衣服后,两人也没急着走,打算在镇子里逛逛。
他们走过两条街,已遇到三户办丧事的人家,死者都是死于魔兽爪下。虽然镇子里有修真者巡逻,但魔兽越来越多,修真者人数不够,力有未逮,也救不下所有人。
胥怀古本是想转移走这个镇子里的人,但下一个镇子和这里离得太远,且一路上也不乏魔兽滋扰,转移的途中说不定会死更多人,只好搁置了这个计划。
“宫主,我们留在这里是要帮这个镇子的人除去魔兽吗?”印无玄问。
“不,”谢非白说,“除魔卫道这种事自有名门正派的修者去做,我们不必掺合。”
印无玄:“那我们为何不回云隐宫?”
谢非白:“本座要在此镇找一个人。”
印无玄:“谁?”
谢非白:“卜问。”
*
卜问自在幽都受伤后就下落不明,只让陶生生转告谢非白他养好伤后自会为其推衍卜算。
至此已有许多时日,谢非白既等不到消息,索性亲自来寻。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卜问逃离幽都后就躲了起来,但他伤势严重,必定躲不到太远的地方去,而丰收镇就是一个很合适的地方。另外,谢非白的消息被胥怀古捂得严严实实,四海八荒报就算再有人脉,这个时候也没法在绕过胥怀古的前提下安排人进幽都,想来想去,只有卜问有这个本事。
推衍一事,离得越近,推算结果越准,卜问就在幽都边上,以他的能力自能察觉到异样,再一推算,就能摸清来龙去脉。
也正是如此,谢非白猜到卜问就在镇中。
丰收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谢非白要在不惊动别的修真者的情况下找个故意藏起来的人,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索性他也不着急,反正离十日之约还有些时日,他只要在那之前找到人就行。
印无玄自是没有意见,宫主要做什么他便跟着做什么。不过他这一路上兴致不大高,像是有心事。
谢非白在一座空屋前停下,说:“我们暂住此处。”
镇上死的人多,空屋子也多,这一幢空屋和邻居都隔得远,他们住下也不会有什么不便。
“哦,属下先进去收拾。”
这屋子有两间房,带了个院子,东西倒是齐全,就是全都乱七八糟的,很多都摔在地上,墙面上还有少许血迹,想来是魔兽侵入了这间屋子,把一家子全给吃了。
印无玄草草拾掇了下,才迎着谢非白进了屋。
“宫主,这家有木桶,你要沐浴吗?我去烧水。”
印无玄说着就要去后厨,谢非白却抓住了他的剑。
剑修的剑向来不离身,对他们而言,剑就是命的一部分,旁人轻易是不能碰的。
如果抓住大剑的人不是谢非白,怕是已身首异处。
印无玄回身,低头,问:“宫主,有什么事要吩咐属下吗?”
“印护法,你在与本座置气。”谢非白笃定道。
“属下不敢!”印无玄还是低着头,不去看谢非白。
“你恼本座坏了你和闻风吟的决斗。”谢非白道。
印无玄不吭声了。
印无玄一直盼着和闻风吟再来一场决斗分出胜负,虽然幽都一战算不上正式,但他和闻风吟都在殊死一搏,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谢非白的插手虽让他免于重伤,却也中止了决斗,心中颇是气闷。在当时那个环境中他自是不能表露出不快,无论何时他都必须跟宫主站在同一战线上,可当只有他们二人时,他的心情就不自主地流露了出来。
“他们三人联手对付你,这场决斗本就不公平,本座帮你也是二对三,有何不可?”谢非白道,“你若因此事恼了本座,本座可要伤心了。”
谢非白向来能把没理的事说成有理的事,他这么一说,印无玄顿觉颇有道理,对方有三个人,他们却只有两个人,战斗时他们也不占便宜,宫主怎么就不能出手了呢?他茅塞顿开,一想开了,就又愧疚了,他竟因理所当然的事惹得宫主伤心了,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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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愧为云隐宫大护法!
谢飞白又道:“而且还有一事,你违背了本座的命令,本座还没处罚你,你倒先不高兴了。”
印无玄额头都要冒汗了,试探地问:“除了私去幽都之外还有什么事?”
谢飞白的目光在他的腰腹停留了会儿,道:“本座曾命令你不得在旁人面前光着身子。”
印无玄:……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
谢飞白:“印护法,你说本座该怎么罚你?”
印无玄:“但凭宫主责罚!”
谢飞白想了想,道:“罢了,待回宫再说,你且先哄本座开心。”
印无玄哪里会哄人,想了半天,道:“我给宫主舞一套剑法吧。”
谢非白:“……这就算了。”他就不该对他家大护法抱有期待。
印无玄:“那我去给宫主烧水沐浴。”
谢非白:“……去吧。”
*
两人住了两日,闭门不出,待印无玄的气血调理顺畅后,他们才上了街。
“宫……大哥,我们要到哪里找人?”出了门,印无玄就换了对谢非白的称呼,因谢非白先前跟人说他是弟弟,他就称对方大哥。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让他很不习惯,还不如叫少爷或者公子顺口呢。
“神算子刻意藏匿踪迹自不是那么好找,我们先随意逛逛。”谢非白负手道。
他们没有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这丰收镇虽偏远,倒也繁荣,虽因魔兽频出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却也不见萧条。究其原因,此地土壤灵气浓厚,不管是五谷杂粮还是灵药仙草,年年都能大丰收,往外售卖能赚取不少利润。这也是为什么此镇明明离幽都很近,却仍有那么多人愿意长居的原因。
谢非白买了些药草,他买东西时,老板就一个劲儿地瞧他,给他装袋时多装了好大一把。待人走后,店老板就觉很稀奇,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哪儿来这么大的魅力,竟让他被魇住了般想对人好,他将此事跟邻里一说,邻里都说他这是没成家憋慌了,他讪讪地笑,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除了药材店老板之外,但凡是谢飞白光顾过的店家都有这种想法,恨不得把店里的东西连同这家店全都给了这男人,还有人想在交易货物时偷偷摸一下谢飞白的手,却被后面的印无玄瞪了一眼,魂魄都吓掉一半。
二人采购了一番后回空屋,桌上堆了一堆才买回来的东西。这些东西五花八门,药材、零嘴、玩具、衣裳、书本等等,大多数都用不上。
印无玄没有问谢飞白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反正宫主会这么做总是有道理的。
印无玄从零嘴里挑出核桃,一个个捏碎,把完好的桃仁儿堆在盘子里,推到谢飞白面前。
谢飞白吃了两颗,忽然道:“印护法,有一事本座忘了问你。”
印无玄:“宫主有什么事要问?”
谢飞白漫不经心道:“在秘境时,本座咬伤了你的舌头,还疼吗?”
印无玄手里的核桃碎成了渣。
“宫主……”他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神色一变,道,“有人来了。”
谢飞白又吃了一颗核桃,说:“去开门吧,本座要找的人上门了。”
印无玄拍掉核桃渣,开了院门,卜问放下正要敲门的手,笑道:“谢宫主,印护法,好久不见。”
28. 第二十八章
卜问眼睛上蒙着白色布条,消瘦了许多,他拄着一根竹子当拐杖,走路时先用拐杖探路,再慢慢踏出一步,行为举止像个真正的瞎子。
待院门关上,他才收了拐杖,健步如飞地走进大厅,在谢非白对面坐下。
“谢宫主竟亲来这小镇寻小生,真是小生三世修来的福分,”卜问不客气地摸到桌上的核桃吃了,“哎呀,印护法莫瞪着小生,小生看不见的,”
印无玄抱臂,冷哼道:“你都看不见,又怎知我在瞪你。”
卜问摇头晃脑地说:“小生不过吃了颗核桃而已,印护法的视线都快把小生给戳个洞了,要说印护法该谢谢小生才对,若不是小生让给了陶老板消息,让他给云隐宫传信,印护法现在未必见到谢宫主了呢,谢宫主你说是吧?”
“是你让你传的信?”印无玄的态度好转不少,“好吧,核桃你爱吃就吃,“
谢非白却把核桃往自己这边一拨,道:“这是印护法剥给本座的,卜先生要吃,就自己剥吧。”
卜问:……
卜问坐直了,道:“谢宫主找小生必也不是为了几颗核桃的事,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谢非白:“你知本座要什么。”
“这……”卜问从凳子上起来,对谢非白作揖道,“谢宫主,你要算那物不在三界之内,先前推衍时被饶无愧打断,小生没能推算出来,后小生身受重伤,更没能力推算。”
“所以你给本座的答复是算不出来?”谢非白的尾音上挑,“卜先生,你养伤这许多日,难道还没康复?陶生生没给你寻些天材地宝供你疗伤?既如此,不如跟本座回云隐宫,好生静养。”
卜问身子一抖,道:“谢宫主,你就别为难小生了,小生的确是算不出。”
谢非白放柔了声音,道:“卜先生算不出,那世间就没人能算出了,本座相信卜先生住进云隐宫后,定能算出结果。”
印无玄上手抓住卜问的肩膀,卜问哪里会是印无玄的对手,只得暗暗叫苦,道:“谢宫主,小生当真不是搪塞敷衍你,否则何必主动来找你。想要算出你想要之物,需得一样东西。”
谢非白:“什么东西?”
卜问:“这……小生也不知该如何形容,非要说的话,就是和印护法联系至深的一样的东西,与他的血脉有关最好不过。”
印无玄:“你要我的血还是我的肉?”
卜问:“非血也非肉。”
印无玄疑惑地望向谢非白,谢非白的面色却不大好看,道:“先带回云隐宫。”
印无玄:“是!”
卜问哎呀哎呀叫唤,却也无济于事,只能哭唧唧地任人摆布。
*
才入宣城,两人就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城里人山人海,不仅是城内街道上,连半空都密密麻麻全是人,这竟都是些修士!
印无玄纳闷了,这么多人都跑到宣城来做什么?难道宣城要举办什么节日庆典?不然这些人就是冲着云隐宫来的!
“宫主,他们是冲着云隐宫来的吗?”印无玄绷紧脊背,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箭,大有谢非白一声令下他就冲入人群乱杀的架势。
谢非白思忖道:“应该是本座答应修复幽都结界的事传出去了。”
丰收镇偏远,又值多事之秋,四海八荒报的发行滞后,比别的地方落了几日进度,他们没能看到最新报纸。
以陶生生的传播力,“谢宫主答应修补幽都结界,胥掌门为天下苍生答谢”这样的报道早在此日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修真者们一听谢非白回心转意,都好奇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让谢宫主改了主意,不少人递帖子到云隐宫,却全都被打了回来。然后有消息说凤栖山已封山多日,云隐宫关门谢客,这就更让人好奇了。
云隐宫莫非出了什么事?还是说谢宫主本人出了什么事?
要是谢宫主出事了,修补结界的事岂不是又要被耽搁?别说大乘期修者不好找,就算都找齐了,别的人也比不上谢非白。再说了,这修真界若少了这位第一美人,那可就少了太多乐趣了,大家还等着看他的第七次情劫会折腾出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因此,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修真者们都齐聚宣城,只等着凤栖山开山拿到第一手消息。
“这些人真的好闲,”印无玄总结道,“他们都不用修炼吗?”
卜问弱弱地说:“大多数修真者修到一个程度就难以进境了,修也没用。”
印无玄表示无法理解,只问谢非白,“宫主,要我去把这些人赶走吗?”
谢非白道:“不用管他们,我们回云隐宫。”
两人带着卜问进山,没有惊动任何人,这些看热闹的都伸长了脖子盯着凤栖山,倒没有一个人发现八卦的中心人物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绕了一圈。
左护法星夜正在为外面的修士头痛,又担心宫主和大护法的安危,咳得更厉害了,咳出的血一盆一盆往外端。
右护法星月给姐姐拍胸顺气,安慰道:“宫主和大护法不会有事的。”
星夜恹恹道:“他们有没有事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要有事了。”
星月:“你本来也不是个健康人,吐血都吐习惯了,不会有事的。”
星夜:……有时真想大义灭亲。
两姐妹愁眉苦脸时,忽感结界震动,有人进了凤栖山!
她们的愁苦顿时一扫而空,欢喜地往外迎去,就见谢非白和印无玄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个鹌鹑般的瞎子。
“宫主,大护法!”星月开心道,“你们再不回来我姐姐就要死了!”
星夜一巴掌拍星月后脑勺上,掩面边咳嗽边道:“星夜星月恭迎宫主与大护法回宫。”
谢非白点点头,道:“你们两个辛苦了。”
星夜忙道:“不辛苦……咳咳咳……能为宫主分忧是我们姐妹的荣幸。”
星月打量卜问,说:“这是神算子?他来咱们云隐宫做什么?”
谢非白这才想起有这么个人般,对星夜道:“左护法,你给卜先生安排个房间,让他好好休养。”
星夜本就伶俐,自能听懂谢非白的话外之意,道:“宫主放心,属下定好好招待卜先生。”
卜问脊背一寒,苦笑着道:“谢宫主,小生的伤已好了,不用再休养了。”
印无玄在他背后推了一把,凶神恶煞道:“宫主说你需要休养你就需要休养,少废话。”
卜问唉声叹气,只得被迫休养。
*
凤栖山结界撤下,拜帖雪花一般飞进云隐宫,谢非白全都没有理会。他外出这些时日,宫里累积的事务多得要命,闲杂人等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印无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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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大护法倒没什么事做,他在文书方面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近日里宫主也没提画像的事,他便日日跑去书阁,一边钻研上次没有看完的剑谱,一边找些和魔兽相关的书籍。
他本想把魔之秘境里找到的蛋壳拿去练丹房,让连丹心给他炼出上好丹药献给宫主,但谢非白却在他付诸行动前下了命令:“蛋壳好好收着,不许拿去做别的。”他只好把蛋壳装进了乾坤带,随身带着。
这也让印无玄对特级魔兽愈发感兴趣了,光是一个蛋壳就能震慑别的魔兽,若是本尊现世得是什么光景。想到此,他就手热心热,恨不得立刻就能跟特级魔兽打上一架!
然而这特级魔兽到底长什么样子?又会在什么地方呢?
书籍中有关特级魔兽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了,很多还是推测,毕竟从没人见过,哪里能有多少文字记录。他记得宫主说过,特级魔兽降世,世界间将迎来一场大劫难。莫非幽都的事与特级魔兽有关吗?
他请教过谢非白这个问题,谢非白的回答是不确定。他们在秘境中找到的只有蛋壳,说明特级魔兽早就孵化了,至于何时孵化的无从考证,也许这只魔兽早就消弭于曾经的各种劫难之中。
“我觉得没有,”印无玄鲜少地反驳了谢非白,“特级魔兽肯定还活着,我迟早有一天能跟它对战!”
谢非白颇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摸摸他的头,道:“愿你得偿所愿。”
要得偿所愿也不知得到猴年马月,印无玄去到书阁六楼,决定还是先提升实力,突破境界,升到大乘期。
上次一翻开剑谱他就进入了幻境,这次却没有那种玄妙感,总好像差了些什么,却又不知到底差在哪儿。
他在修炼一事上倒不冒进,没有进展便暂时搁置,老老实实把剑招记下,到外面练剑去了。
凤栖山的后山是他的练剑场所,对面几座山峰的山头都被削平了,全是他的杰作。好在那几座山上都没人居住,动植物也少,不然得造多少孽。
他拔剑出鞘,静下心回想剑招,身随意动,行云流水般挥出大剑,迅速进入忘我境界。
“砰砰砰!!!”
几声巨响,接着滚滚巨石落入山涧,飞鸟扑翅,兽类奔逃,附近的几座山全都活了起来。
星月侧耳听着动静,道:“大护法又在练剑了!姐,我们去偷学几招!”
星夜斜靠在椅背里,道:“我可没这精力,再说有客人在场,怎么能随便就跑了?咳咳……这可不是我们云隐宫的待客之道。”
星月撇撇嘴,道:“他算什么客人。”
星夜虚弱地笑了下,道:“陶老板不顾我云隐宫谢绝访客的规定,径自上了门,咱也不好把人赶走,来者是客嘛,咳咳……你说是吧,陶老板。”
陶老板自然就是陶生生了,他假装看不出星家姐妹的嫌弃,堆着笑道:“哎呀,两位星护法,咱们都是老交情了,你们给我通融下嘛,见不到谢宫主,能见到印护法也是可以的。”
星月双手抱臂,道:“印护法正在后山练剑呢,你去咯,小心他一剑把你脑袋跟那些山头一样削了。”
陶生生顿觉脖子凉飕飕的,连道:“不了不了,我还是等他练完吧。”
星月:“呸!”
三人在这扯皮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大喊道:“生生!救命啊!”
29. 第二十九章
喊“生生”的人自然是神算子卜问,而陶生生也是为了他而来。
卜问藏在丰收镇一事唯有陶生生知晓,先前卜问说过,若有一日他去丰收镇找不到人,便到云隐宫来找。
卜问浑身都灰扑扑的,蒙眼布都从白色变成了灰色,看上去像在煤灰里滚了一圈。
“阿问!”陶生生忙迎上去,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他们让小生干活!”卜问瘪着嘴,“左护法让小生砍柴,小生一个瞎子,连柴在哪儿都看不到,差点劈到了手上!”
“啧,瞎子你还能顺利从厨房跑到议事殿来呢,”星月道,“我看你是假瞎,来来来,本姑娘帮你把布摘了。”
卜问“唰”地躲到陶生生后面。
陶生生拱手道:“右护法,饶了阿问吧,他这眼睛是见不得光的。”
“小月,别闹,”星夜道,“陶老板,你也知道,我们云隐宫不养闲人,卜先生既住在我们宫里,又不付房资,自然是得做活来抵。”
卜问在陶生生背后探出半个头来,说:“小生又不是自愿来云隐宫的,分明是谢宫主和印护法把小生绑来的!”
星夜咳嗽,道:“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卜问:……
陶生生从兜里掏出一袋玉币,道:“不如这样,阿问的房资就由我代付了,比照我之前住在云隐宫的房价。”
星夜道:“翻倍。”
陶生生:……
卜问可怜巴巴地揪着陶生生的衣服。
陶生生咬牙又拿出一袋玉币,“成交!”
星月接过两袋玉币,不由在心里感叹宫主的高明,看来绑架人才是最赚钱的事啊!
既收了钱,就该谈正事了,不过这正事星家姐妹可做不了主,还是得去请示谢非白。
谢飞白忙得很,只让星夜把陶生生也安顿下来,等他有空了再处理。
陶生生本也是个到处跑八卦的大忙人,但卜问被扣在云隐宫,他始终是不放心,也就暂住了,连多余的房间都不用开,就住卜问那一间,还得再多交一份房资。
陶生生腹诽道:“谢宫主愈发抠门了。”
卜问摇摇手指,道:“非也非也,抠门的人是大护法。”
陶生生一想也是,印无玄到处搞破坏,云隐宫每年都要为他赔不少钱,私底下有人管他叫赔钱货。为了补上开支漏洞,印无玄恨不得上街打劫了,可不得逮着机会就薅羊毛。
陶生生摸着下巴笑道:“谢宫主这第七次情劫渡得很认真啊。”
卜问接话道:“也渡得很难。”
两人“嘿嘿嘿”几声,既来之则安之地在云隐宫住下了。
*
印无玄练完剑,听到谢非白召唤他,连汗都来不及擦,赶去了对方的房间。
以前他们一般在正殿见面,谢非白高高在上坐在主位,他则在下首垂手聆听,也不知何时他们的见面地点就成了谢非白的寝宫,也不分什么主位次位,想坐哪儿坐哪儿,想站哪儿站哪儿。
“宫主,你找属下有何吩咐?”印无玄问道。
谢非白仍在处理公务,提着笔在卷轴上写写画画,道:“你修炼得如何?”
印无玄如实道:“卡住了。”
在丰收镇时,印无玄就跟谢非白汇报过书阁那本剑谱令他陷入幻境的事,他感到自己即将要突破,但又被一层纱给挡住了,朦朦胧胧的找不到下手点。
“我也不知哪里不对,可能是心境还没到。”印无玄道,“所以我打算先练好剑招,时机到了自然就能突破了。”
谢非白停下笔,正视印无玄,道:“本座记得你在幻境中是提到心脏位置时骤然醒来?”
印无玄点头,道:“是,属下在想,是不是我想起了放心脏的地方就能在心境上有所突破了。”
谢非白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道:“此事暂且不提,另有一事,你可还记得?”
印无玄茫然问:“什么事?”
谢非白对他招招手,他听话地走近,然后笔杆戳到了他的胸膛上,“衣服。”
印无玄这才想起,他在幽都时几乎是裸-着跟闻风吟几人战斗,违抗了谢非白“任务期间,不得随意在别人面前裸-奔”的命令。先前二人都不得空,谢非白按下不提,现下在云隐宫,谢非白就想起来要惩罚他了。
印无玄垂头丧气,道:“宫主要怎么处罚属下?是又要画自画像吗?”
谢非白再次提笔写字,道:“本座去幽都修复结界时,你不许同往。”
“这怎么行!”印无玄一听就不干了,“宫主,你就罚属下画自画像吧,每天画十张都行!”
谢非白:“印护法,翅膀硬了,本座给的处罚你都敢不领了?”
印无玄:“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胥怀古会对宫主不利,想要保护宫主!”
谢非白:“这你不用担心,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在这种天下人皆知的场合里出手。”
印无玄:“他不是个好东西。”
“放心,本座心里有数。”谢非白见印无玄满脸不服气,有点好笑,又道,“本座从幽都回来前,你也不准去找卜问。”
印无玄:“为什么?”
谢非白:“本座如何说,你便如何做。”
印无玄听谢非白的话是听惯了的,纵然也不甘心也没法子,恹恹地应了。
他本想趁着谢非白修补幽都结界时又进魔之秘境看看能不能收集到更多特级魔兽的信息,顺便把剩余的蛋壳也捡回来,这下计划泡汤了。而且还不能去找卜问,他还想问问跟他心脏相关的事呢,他当年究竟把心脏藏哪儿了?连神算子都算不出,实在是奇怪,而卜问说的与他血脉有关的非血非肉的东西又指什么呢?
另外他也从谢非白的话里听出了一层意思,宫主不希望他去幽都,先前将他禁足,这次又直接下令。这是为什么呢?
印无玄的疑问越来越多,却找不到人解答。若是在以前,宫主就是他最好的询问对象,可现在宫主却什么都不跟他说。
因为我是情劫对象吗?印无玄想起话本里写的“一个人若对另一个人上了心,反而有许多话不能讲”,莫非是这个理由吗?
谢非白见印无玄站着发呆,心知自家护法必定在胡思乱想,无奈道:“印护法,待幽都一事了结,本座自当陪你钻研剑谱,助你升到大乘期。”
印无玄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眼睛倏地亮了,马上道:“属下必在宫中恭迎宫主归来!”
谢非白笑了下,心想,真好哄。
*
印无玄才出了谢非白的寝殿,就在半路遇到了陶生生和卜问,很显然这二人是专门来堵他的。
想起宫主的叮嘱,他掉头就走,陶生生连忙追上去,“印护法,别走啊!我们这么多日不见你不与我叙叙旧吗?”
“我跟你没旧可叙,”印无玄冷酷道,“除非你在求我揍你。”
陶生生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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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这……我暂时没这爱好。”
印无玄抬脚就要走,陶生生双臂张开挡在他前面,道:“印护法,我找你呢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的好友阿问。阿问向来仰慕谢宫主和印护法,自是愿意为你们推衍天机,但这次他确实算不出,不如二位就放他走了吧。”
卜问在后边猛点头。
印无玄:“他是宫主请回来的客人,宫主让他走时他自能走。”
陶生生:“印护法放他走是一样的嘛。”
印无玄瞥了眼卜问,对陶生生道:“不行。”
卜问插话道:“印护法,小生也说过,要算出你的心脏所在,需得用与你血脉相连之物,你们若不给小生必要的材料,小生委实没法算,把小生扣在云隐宫也是没用的。”
印无玄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只对陶生生道:“一切事宜等宫主从幽都回来后再说,他且先住到那时候吧。”
“这……”陶生生干巴巴地笑,“印护法,要是等到那时候我的四海八荒报就要破产了。”
印无玄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说:“我让卜先生住,又没让你住,你要走就走啊,再说你破产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不会借钱给你的。”
陶生生:……
卜问往陶生生这边走来,拽着人的衣袖不放,生怕人真走了把他一个人留下。印无玄一见卜问跟自己的距离变近了,立刻快走几步,把距离拉开。
陶生生没注意到印无玄的反常,安慰卜问道:“阿问且放心,我一定是会陪你的。”
卜问一副感动模样,说:“生生,你真是太好了!”
印无玄无语道:“我云隐宫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能住进来是你们三生修来的福分。”
言毕,印无玄不再搭理这二人,径直走了。
陶生生和卜问:……总感觉这句话才在哪里听过,好耳熟。
*
十日之约到,青云派掌门人亲临凤栖山恭迎云隐宫宫主谢非白携手修补幽都封印。
宣城的人更多了,若不是修真者们会飞,能悬在半空中,宣城的地恐怕都要被踩塌。
他们全都盯着凤栖山的方向,盼望着能在谢宫主出来时远远瞅上一眼。
“要是能瞻仰到谢宫主的风采,在宣城这十几日就没白呆。”
“据说谢宫主平日里都戴着面具,多半是看不到了脸了,但能看到一个背影也很好啊。”
“比起这些,我更想看到新欢旧爱的狗血戏码,没记错的话胥掌门是谢宫主的第二任情劫吧,先前闻家主跟印护法决斗,胥掌门会不会也跟印护法来一场决斗?”
“上次决斗我还去围观,啧啧啧,深刻理解到了什么叫做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观个战还弄一身伤,再有这样的决斗我是不敢去看了!”
“道友你修为不行啊,还得多多修炼才是。”
……
“嘘嘘嘘——人来了!”
热火朝天的讨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凝望凤栖山的云端。
两只仙鹤破云而来,那仙鹤一看就是青云派的鹤,端庄优雅,仙气飘飘,与别的鹤截然不同。而在鹤背上,分别是谢非白与胥怀古!
众人正要感叹时,胥怀古所乘的那只仙鹤忽然狂乱扑扇翅膀,发出“喔喔喔——”的宛如鸡叫的嚎声。
接着,就见一身着黑衣、踩着大剑的人逮住了仙鹤的尾羽,大有要把仙鹤尾巴给拔了的架势!
不是云隐宫大护法印无玄又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