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最狂驸马爷》 第一章穿越了,看你不爽就是抽 死了吗?”一个丫鬟颤声问道。 “没气了,死了。”另一个探鼻息的丫鬟说道。 “死了?那快去告诉二管家,快走,太吓人了。”胆小的丫鬟催促。 “活着是窝囊废,死了也是窝囊鬼。怕什么?我们终于能伺候二公子了。”探鼻息的丫鬟兴奋地说道。 随着两个丫鬟脚步逐渐远去。 顾道睁开眼,潮水一样的记忆,让他头疼欲裂。 “果然是穿越了,竟然,两辈子都是被女人坑了……” 这个地方是大乾王朝,穿越过来的前身,跟自己同名同姓。 穿越之前,他是特警部队精锐,奉命卧底大毒枭。 经过不懈努力,深得毒枭信任,已经成为二把手了。 因为帅气能干,深得风流大嫂的喜爱,不但要跟他搞暧昧,还要干掉大哥扶他上位。 可是这位大嫂,明显胸大谋略小,被大哥反杀。 连累的他也经过一番血战,跟大哥同归于尽。 这一世的记忆逐渐吸收。 他的用一生一句话可以总结,生的显赫,死的疯癫。 母亲是大将军独女,算无遗策,谋略无双奇女子。 可惜看男人的眼光差的一塌糊涂。 十年前刚病死,顾云璋就带回一个小妾,还有一个六岁大的男孩顾凌。 显然早有外室。 外室要扶正,先要干掉嫡长子。顾道就成了十年宅斗的资深受害者。 好在他娘死之前,知道顾家这些人不可靠。特意给他求了大乾皇室长公主的婚约。 希望他能凭借驸马身份,一辈子安乐富足。 可惜公主不这么想。 三日前,公主以三皇子名义约他到本源寺。 见面之后,明媚娇艳的公主,怒斥: “你母亲何等样的奇女子,你父亲也算人中龙凤,怎么生出你这般鄙陋不堪的废物。” “我李纤云心慕之人,乃是豪迈壮阔,才情卓越,且胸怀天下苍生,口吐锦绣文章的奇男子。 绝非你这猥琐鼠辈……” 说着扯烂了自己的外衣,打碎了太后祈福佛像。 然后哭泣着找陛下告状,她要休了驸马。 皇帝醉酒之下,心疼女儿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消息传来,万念俱灰的前身疯了,被人故意冻死在这寒窑一样的老屋之中。 顾道吸收完记忆,低声嘟囔: “你他娘的也太窝囊了,竟然被几个小虾米给害死了?” 上一世,他干到贩毒集团二把手。什么凶险心机没见过。 打开柜子拿出弓箭和长刀。 这两样东西是前身的外祖父送的,都是军中良造。 前身本不好武事,可是长公主文武双全。 为了博其欢心,他也暗暗地用心习武练箭。 可惜公主从未给他机会展示。 今天就一展身手吧。 他摸出火折子,引燃被子,然后把整个房子给点了。 在寒风的催动下,火焰如同出笼的猛兽发出呜呜的怒吼,疯狂地吞噬着年久失修的老房子。 顾道离火焰不远不近,慢慢的伸手烤火,恢复冻僵的身体。 同时也等着其他配角登场。 二管家一听那废物没气了,心花怒放之后,立即准备着手布置。 他必须把顾道的房间布置得堂皇大气,不让人看出一点受苛待的痕迹。 明天早上报丧之后,他就可以得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就在他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时候。 “走水了……” 尖叫和刺耳的铜锣声惊醒了整个顾家。 无数人衣衫不整冲出屋子,飞奔向着火的院子。 一旦火势蔓延,整个顾家都要遭殃。 二管家一看是顾道的院子,吓得魂飞天外。 “怎么会是哪里?” 病死了是那个废物命不好,可烧死了他就是失职,铁定要陪葬,毕竟是大少爷啊。 救火之人撞开别院大门,却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窝囊废大少爷,正笔直的站在烈焰之前,一脸淡漠地伸着双手烤火。 他竟然在烤火? 房子烧起来了,这个窝囊废不应该哭天喊地,吓得要死才对么? 怎么现在…… 二管家疯了一样冲了进来。 “看什么那,救火啊,大少爷的尸体还在里面。”二管家疯狂地喊道。 尸体还在里面? 这话让所有人表情更加诡异。 如果尸体在里面,那眼前这个烤火的是幻觉? “你怎么确定是尸体在里面,而不是一个活人?”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背后问道。 “废话!少爷死了,当然是……”二管家愤怒地回头。 大少爷那双冷淡深邃的眸子让他心头一颤。 “鬼……鬼啊……”二管家吓得险些没背过去。 紧接着意识到不对,窝囊废没死。 这让二管家倍感羞恼。 怕这个窝囊废干什么?他不过是个树叶落下来,都怕砸脑袋的胆小鬼。 平日都是主动讨好自己,今天竟然敢责问自己? 火气上头的二管家怒道: “少爷这话问得好没道理,我不过是担心少爷,说错了而已。” 继而双眼一瞪逼视顾道。 “我倒是想要问问大少爷,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换做往常,顾道早就陪着小心地解释了。 可今日只有轻蔑的冷笑。 只见他慢慢的伸出手,啪的一声抽在二管家的脸上,格外清脆火辣。 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凉气,救火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你……你……敢打我……”二管家捂着脸,满眼的不敢置信。 周围人同样震惊,眼前这个是那个窝囊大少爷么? 鬼附身了吧! “你竟然用一个‘敢’字来质疑我,是想要以下犯上么?”顾道板着脸冷声问道。 周围人听到这话,为之一凛。 顾家千年传承,世家的表率。家中规矩众多,等级森严。 主奴之别何其严格? “你……”二管家大怒。 刚想反唇相讥,但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把话憋了回去。 主奴有别,他可以暗中用小手段整死这个窝囊废。 可当众突破界限,就是作死。 这个废物,什么时候学会利用规矩了? 啪…… 又是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 让二管家感觉屈辱的是,他不能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主要罚奴,奴不能躲,否则就是不敬。这是顾家规矩。 “少爷,这个耳光又是为何?” “看你不爽,可以么?” 第二章利刃之下谁敢撒谎 两个耳光 不但打蒙了二管家,连救火的都蒙了。 这还是那个,连家里的狗都要讨好的窝囊少爷么? 二管家也怒了,捂着脸阴狠的说道。 “大少爷被公主休了,心里不痛快,打老奴两下出气应该。 可这故意纵火,是要害死全府的人么?” 他不认为顾道有放火的胆子。 但他要诬陷栽赃、推卸责任,引发所有人同仇敌忾。 甚至直接利用此事,逼死这个窝囊废。 他嘴角翘起一丝得意的弧度,这倒是省事了。 嗡地一声,一道寒光闪过。 所有人看到了顾道出刀。 一道血光之后,二管家一条手臂落地。 “啊……” 二管家一声惨叫,脸上的得意变成惊骇。 所有人瞬间寒气罩体,忍不住浑身一抖。 大少爷绝对鬼附身了。 竟然持刀斩断二管家一臂? “你个狗奴,敢多嘴管主子的事情?既然忘了规矩,本少爷给你提个醒。” 顾道一震刀锋,甩干血迹,利落收刀回鞘。 能用刀讲理的时候,少动嘴。 这样,其他人就再也不敢多嘴了。 果然,除了二管家的惨叫和救火的声音,没有人敢朝这里多看一眼。 顾道站在那里,仿佛就是一把出鞘长刀,锋芒毕露。 就在此时。 “怎么回事,狗奴,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急怒中却带着久居上位的霸道。 一群丫鬟婆子簇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到了院子门口。 妇人一身雪白的裘皮大氅,头戴紫貂护额,一张俏脸挂着寒霜。 二管家看到她,如同看到了救星。 “二夫人,救我……” 二管家捂着断臂凄厉的喊着,翻滚到了妇人的跟前。 二夫人一脸怒气,但是看到二管家和地上的断臂,瞬间惊了一跳。 整个顾家都因为大火惊醒。 要不是规矩森严差点就出了乱子。 火灾从来都是大族破家的缘由,一个趁火打劫就足以让家族遭受沉重打击。 “怎么回事……”二夫人庞氏脸色煞白,却依然稳得住。 只是看着断臂,眼神有些飘忽。 火灭下去了,残烬之处烟尘袅袅,但除了焦炭的味道,鸦雀无声。 纵火还持刀伤人,顾道简直疯了。 现在面对霸道的夫人,是不是该清醒了,是时候跪地求饶了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顾道站的笔直,面对曾经畏之如虎的二夫人,眉目之间尽是云淡风轻。 二管家脸色煞白说道: “二夫人,大少爷故意纵火,还砍伤老奴,他是对您这掌家不满啊。” 二管家捂着断臂,依然不忘阴毒的挑拨。 “顾修之,你对我这么不满?” 血和火没有让她退缩一分,看着顾道只有愤怒。 不是她胆子大,而是身后跟着护院总教头,是功夫高手。 “当然不满,我表达的还不够清楚么?”顾道踢了一脚断臂,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所有的奴仆心肝一颤,吓得低下头。 二夫人庞氏,最恨别人挑战她掌家的权威。 庞氏怒极而笑。 什么时候这个废物也敢质疑自己了? “大少爷顾修之,故意纵火,砍杀伤下人,触犯家规,给我拿下。” 二夫人愤怒的下令,身后护院教头就要动。 顾道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如此说来,是二夫人放纵恶奴谋我性命?现在还要杀我灭口?” 此话一出,整个场面被冻结。 下人们感觉擅自呼吸都是在作死。 二夫人胸口起伏俏脸颤抖,牙齿磨的咯咯响,如同一只要爆发的母豹子。 二管家脸上诡笑一闪而过, 窝囊废你死定了。 “顾道,顾修之,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不然别怪我动家规处置你。” 二夫人管家的权威极重,这一怒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唯顾道泰然处之。 “既然二夫人要问,那我房中的丫鬟何在?”顾道冷问。 两个丫鬟很快被带过来,跪在顾道跟前。 明明确认大少爷死了。 现在这个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么,是来找我们复仇的么? 这个想法一出,两个丫鬟差点尿了。 嗡地一声,顾道抽出长刀,锋寒如秋水。 “我活着窝囊,死了都是窝囊鬼,二位何必怕?”顾道冷声恐吓。 这话是两个丫鬟在他死后说的。 此时被他重复,瞬间让两个丫鬟觉得他就是从地狱回来的。 “大少爷饶命,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干的。”一个丫鬟吓得大声说道。 “是二管家,让我们拿走火盆,只给大公子留下薄被破衣,晚饭故意不给,想冻饿而死。” 丫鬟的话让所有下人毛骨悚然,以奴害主? “以奴害主,二夫人,这就是你掌家的家风?还是你就是他们背后的主子?” 顾道手握长刀,冷冷的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庞氏只觉得脖子一凉,下意识的躲避顾道双眸之中的冷意。 她竟然感受到了压迫。 “此事,绝不是我指使。”二夫人下意识解释。 顾道淡然一笑,轻松掌控全场。 “我当然相信,可是我今夜若是死了,二夫人还能独善其身么?” 紧接着他进行了诛心一击。 奴抗不下,她这个掌家自然是主要责任。 到时候,她就要替真凶抗下所有。 他详细,二夫人听得懂。 第三章这个老太太坏得很 请大少爷到芝兰院暂住,这三个狗奴分别关押,等老夫人处置。” 二夫人庞氏冷酷的下令。 顾道最后那句话让她悚然惊醒,自己被东院那个小贱人给坑了。 这让一向自负的二夫人脸色比寒风还冷。 顾家当代家主顾云璋在外做官,小妾梅笙住在东院。 老二顾云瑞也在外做官,妻子庞氏掌家,居住于西院。 顾道吃过夜宵,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浑身的疲惫。 前任的身子骨本来不错,但心神受挫加上苛待,此时疲惫袭来。 母亲去世之后他被各种打压,也曾找父亲哭诉。 可是得到的是顾云璋的冷脸训斥: “顾家子弟,小小挫折都无法承受,如何能承继祖先家业,回去好好反省,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可顾凌只是摔破了手皮,三个奴婢被杖责半死,他抱着哄了一天。 生辰被遗忘,去找祖母求关心,得到的一样是训斥: “顾氏长子,要苦心志劳筋骨,不要总想这些虚荣之事。 否则将来怎么承担顾家大任?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可是顾凌过生日,老夫人宴请了好几桌,名贵礼物收了整整一屋子。 担大任、苦筋骨,不过是冠冕堂皇虐待他的借口。 十年被虐待,前身把公主婚约,当成唯一逃离的苦海的希望。 所以皇帝同意解除婚约,前身才绝望之下疯了。 现在他来了,跟卧底贩毒集团一比,这里简直是天堂。 毕竟毒贩子都是疯子,诡计多端,杀人都不需要理由。 顾道休息了,整个顾家却暗流汹涌。 背地里都十分确定,大公子死定了。 被公主退亲,本就没了依仗,现在又这么嚣张,老夫人肯定要借题发挥弄死他。 顾家谁不知道,老夫人想让顾凌顶替他成为嫡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第二天一早。 顾道睡到自然醒,下意识伸手去摸枕头下面的枪,却恍然惊醒。 他为失去警觉感到羞耻,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卧底了。 院子里一个人没有,更别说饭食了,顾道肚子饿的咕咕叫。 就在这时,一个神态倨傲的丫鬟找到了他。 老夫人贴身丫鬟春桃。 这是顾家老夫人的惯用手段。 每次找他,都先让春桃提前恐吓一番,让他心生恐惧。 然后老太太再出面轻松拿捏。 以至于前身对春桃的恐惧深入骨髓。甚至听她声音腿肚子都哆嗦。 不出意外今天又是这个套路,而且故意不给他早饭。 果然,春桃一见面就态度冷傲,语气轻蔑的说道: “大少爷被公主休了,反倒威风了,纵火伤人,真当家法是摆设么?” 顾道不理她的话茬,反而问道:“祖母准备早饭了么?” 春桃惊讶了一下,紧接着冷笑道: “呵,先想想怎么磕头吧,你这腌臜的蠢货,命都没了还要吃饭?想做饱死鬼上路么?” 声音恰好,仅让顾道听到,不给别人留把柄。 段位比二管家高那么一点。 但是主动找揍,顾道一定满足。 他神了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 “春桃,你的发簪很漂亮,不便宜吧?”顾道问道。 春桃嗤笑一声: “你这次死定了,讨好也没有用。 不过你要是愿意把你娘留下的凤钗孝敬我,我说不定……” 她未说完,顾道一伸手,把春桃的簪子拔了下来。 春桃大怒,那可是自己最喜欢的簪子,立即伸手去抢。 嘴里骂道: “你干什么,下贱的坯子,也敢轻薄我?还我……” 簪子不是很尖锐,但在他手中却是伤人夺命的利器。 随手一挥。 噗嗤一下,春桃脖子上多了一道伤口。鲜红的血瞬间染红白嫩脖颈。 春桃一捂脖子,发出惊恐的惨叫:“杀人了……”。 顾道一把薅住她的发髻,簪子顶在她喉咙上。 死亡的威胁下,春桃瞬间消音。 “你一个贱货,也敢惦记我娘的东西?这只是警告,再喊刺穿你的喉咙。” 春桃捂着脖子,眼里全是惊恐,浑身一抖裤子湿了。 “大少爷饶命,我也是奉命行事……”春桃颤声哀求。 “滚回去,给祖母送信,让她把早饭给我准备好。”顾道说完,一脚把她踹个翻滚。 春桃跑出去很远,才敢凄厉的喊救命。 手持带血的簪子,安步当车,路上的下人无不惊骇的纷纷让路。 以前被他们视作窝囊废,此时却不敢抬头瞟一眼。 教训春桃,是先给老太太来个当头炮,顺便给下人立威,看来效果不错。 天年居外院。 古意盎然的苍翠柏木之下,趴着三个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顾道看了一眼,是二管家和两个丫鬟。 不用说,又是老夫人的恐吓手段。 穿过二门,天年居正屋。 顾家老夫人居中坐在紫檀椅上,一身素色描金福寿纹长袍,手里握住十八颗白玉佛珠。 花白的发髻高高挽起,一枚青木簪子装饰。 此时阴沉着脸看着顾道。 左边是面无表情的二夫人庞氏。 右边一个妇人,肤白凝脂,弯眉如黛,唇含朱玉。 正是顾云璋的小妾,顾凌的母亲,梅笙。 “大公子,你现在胆子大了,连老夫人的丫鬟……”梅笙先开口打压。 啪的一声,顾道把带血的簪子砸在她面前。 吓得梅笙花容失色,浑身一抖,剩下的话直接噎在喉咙里。 “主子对话,一个教坊司出来的小妾也敢拿腔调,顾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顾道逼视梅笙冷笑着骂道。 谁也没料到,往日的窝囊废,见到梅笙头都不敢抬。 今日一言不合开撕,竟把梅笙吓得眼神躲闪。 庞氏嘴角一动,险些喝彩。 怼的太解气了。 “修之住口,你以前是多懂事的一个孩子啊,如今怎么变的如此癫狂? 竟敢纵火、连续伤人,如今更是目无尊长。” 老夫人一嘴的恨铁不成钢。 顾道只有冷笑。 懂事?不就是方便你们欺负么。 前身就是太懂事了惯得你们。 “你在家中纵火必须严惩,家规难容,纵然是我也不能袒护你了,去跪祠堂吧。”老夫人直接说道。 在顾家,跪祠堂就等于是送死。 换做是以前,一听跪祠堂三个字,顾道早魂飞天外,跪地求饶。 “哦,好,不过跪祠堂之前,我倒是有一事请教。” 没有预想中的跪哭,只有平淡的侃侃而谈。 顾老夫人一愣,这孽子不一样了。 但那又如何?不过强装而已。 “你问便是,祖母知道的一定告知。”老夫人温和的说道。 “是谁指使那三个恶奴谋我性命?” 顾道直视老太太的双眸,深沉逼问。 老夫人眼神躲闪,脸色一沉说道: “几个恶奴欺主,何来的主使。顾家书香门第,绝无如此恶毒之人。” “哦,原来如此,那十年来克扣我的份例也是这些恶奴了? 如此,二婶婶掌家失职啊。” 顾道忽然转头看向庞氏。 “此时与我无关,我可是一丝一毫没差过。都被你们东院的姨奶奶领走了。” 庞氏斜视梅笙,语气十分不善。 顾道直视梅笙。 “一个小妾,苛待嫡出长子,想来那三个恶奴,也是你指使的了。” 顾道语气森然,吓得梅笙差点坐不住椅子。 顾老夫人赶紧开口道: “是我让你梅姨娘扣下了,你是顾家的大少爷,是要继承祖宗家业的。 自然要苦心志、饿体肤、将来方才能成大气候。” “修之,你可不要多想,完全是为了你好。” 这话狗都不信,真好意思恬着脸卖弄。 这老太太对前身母亲的恨,真是绵绵无绝期,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要还给前身。 顾道要的就是这句话。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祖母说的有理,毕竟二弟是小妾庶出,母贱子不贵,没资格继承家业。” 顾道微笑着,撕开了梅笙伤口。 原本想要盛气凌人打压顾道的梅笙,现在只感觉浑身冰冷。 徒劳的怒视着顾道。 “梅姨娘,你瞪我干什么? 我顾家千年世家,五望四姓之一,你真以为会让一个教坊司女子的儿子当嫡子么?” 庞氏一口茶水呛到了,假装咳嗽起来,实际是在掩饰自己的笑。 畅快,这短揭的太畅快了。 梅笙捂着胸口,俏脸僵成了雕像。 谁来治一治这个孽畜? 第四章祖母,想动我要三思啊! 本是审问顾道,却成了被顾道审问,梅笙感觉异常憋屈。 可她无法反驳这件事。 嫡庶之别,在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就是政治正确。 顾凌受到顾家力捧,是京城四公子、顾家麒麟郎,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他命不好,他母亲梅笙进过教坊司,他是小妾庶出。 啪的一声,老太太一拍桌子: “修之,你行为荒诞,言语狂悖。再不知忏悔,就拉去祠堂幽禁终身。” 老夫人终于撕掉伪善面具,言语间杀气十足。 如此盛怒,连掌家二夫人都吓得战战兢兢。 顾道却淡然的嗤笑:“祖母这是装不下去了?” 他无丝毫恐惧,只有无情的调侃。 老夫人气的一抖,这个孽种好大的胆子,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不,有个女人,就是这个孽种的娘。 一想到那个女人,顾家老太太就觉得脑门青筋直跳。 “孽畜,不孝的东西,给我掌嘴。”老夫人破防了,决定采用暴力镇压。 一个健硕的奴仆冲上来,抓住顾道肩膀,就要撕扯他跪下。 这个弱鸡大少爷,一只手就足以搞定。 顾道侧身卸掉力道,反手一掌切在他喉咙上。 奴仆闷哼一声,捂着喉咙趴在地上,彻底失去战斗力。 另外一个还没等到跟前。 顾道故意从梅笙头上抽下簪子,闪电一般刺在奴仆脖子上。 一股血液喷了梅笙一脸。 一切发生的太快,三个人还没来得及震惊。两个奴仆就倒下了。 “啊……”梅笙这才来得及尖叫。 “你,你竟敢反抗?”顾家老太太惊恐的喊道 他们都没想到,顾道竟然如此的血腥狠辣。 一时间吓得浑身发抖。 “闭嘴……”顾道怒斥梅笙。 梅笙看着带血的簪子,瞬间失声。 她真的害怕顾道给她来一下,毕竟十多年来他用尽手段欺负顾道。 顾道要想血溅五步,同归于尽,第一个一定选自己。 她识时务的,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祖母,别整这些虚的了,我都替你累得慌,想说什么快点,我还没吃饭饿得很。” 顾道手里盘着第二枚带血的簪子,说道。 “你……”老夫人被戳破了心中所想,脸色瞬间通红。 “好,好你个大胆孽畜,你生性龌龊,行为猥琐,不配嫡子之位,主动让出给凌儿。” 顾老夫人仗着胆子说道。 此言一出,梅子苏顾不上害怕,偷偷的看着顾道。 因为她儿子凌哥儿的通天大道,就在顾道的一念之间。 什么嫡庶,只要老爷支持,一切都没问题。 “同意,后半辈子平安富足,不同意,就是跪死祠堂,一口红木棺材。 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老太太看着护院教头走进来,终于安心了几分,语气更加强横。 庞氏有些兔死狐悲。 顾道的母亲,何等的神采飞扬,名动天下。 顾、陆、朱、张四姓,当年顾姓已经家道中落,徒有虚名。 朝中无高官,家中无余财,眼看难以维持。 直到顾云璋娶了大将军的独女徐金甲。 她是女中豪杰,经商奇才,见识高绝手段通天。 短短几年时间就让顾家巨富,还凭借娘家的关系,让顾云璋青云直上一展抱负。 顾家至今吃的都是人家的遗泽。 可现却在逼人家儿子死。何其悲哀不值啊。 顾道已经陷入绝境。无论怎么选,都命不久矣。 但是出乎意料,顾道反应很平淡。 “费了半天劲就这点事?这破嫡子之位我还真不稀罕。 但我就是不同意,就是要给你们添堵,你们能怎样?” 顾道一脸戏谑的直视顾家老夫人。 老太太眼神躲闪了一下。 “哼哼,小子你恐怕忘了吧。你已经没了皇家婚约庇护。 只需要把你关进祠堂,天地祖宗谁能救你?” “自愿让出来,还能抱你后半生富足无忧。” 老夫人冷笑,重新拿起念珠,信心十足。 梅笙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十年谋划,功成难道就在近日? “祖母,你还是想想一旦我出事,天地祖宗怎么救顾家吧。 你这是岁数大了活够了,跟我玩的同归于尽?” 顾道淡然一笑说道。 “同归于尽?哈哈……”老夫人觉得大言不惭。 “就凭你,一个窝囊废?你娘当年也不敢说这话吧。” 顾道也跟着笑,不过是嘲笑。 “您别忘了,皇家欠我娘大恩天下皆知,公主把我休了已是忘恩。 我若此时丧命,皇家忘恩之名必然沸腾天下。” “那时,皇家一定会找一只替罪羊,您觉得谁合适?” 顾道的话如同晴天霹雳,震的在场之人呆若木鸡。 这些人只顾深宅内斗,从未想过这一层。 梅笙吓得花容失色,嘴唇发抖。 老夫人的念珠瞬间落地。 皇家不想背,背弃婚约逼死恩人之后的骂名。 一定会用顾家宠庶灭嫡丑闻来掩盖。 皇家推波助澜,其他家族趁机撕咬。 顾家不灭家才怪了。 此时别说逼死顾道,就是顾道有个好歹,顾家都说不清楚。 “祖母,等什么呢,让外面那些奴动手啊。 我都等不及了,你们来啊!” 顾道啪的一声,把簪子拍碎在桌案上,嚣张的咆哮。 老夫人吓得老脸一颤抖,一把抓住顾道的手。 “乖孙,尽说气话。顾家的大少爷,烧个房子取暖没什么大不了。 那几个奴早该教训,消消气。” 老夫人态度慈祥的没眼看,跟刚才杀气腾腾判若两人。 庞氏见识更远。只是被困在这内宅,一直没多想。 被顾道这一点,跳出顾家这个圈子一想,不由得遍体生寒。 当年徐金甲对皇家的恩,可以说是挽大厦之将倾,一手把陛下送上龙椅。 以至于当年有人认为,她临死之前,以此恩为聘礼只替儿子求公主的婚事。 实在是皇家占了大便宜了。 顾道这一桩婚约,牵扯的太多了。 公主休夫注定只是一场闹剧,注定不会成功。 甚至有可能是陛下在试探什么。 自二十年前大乾战败,国内的世家天天想着打击皇权,乘机做大。 如果顾道真此时死了,就是给这些世家送去了口实,一定会兴风作浪逼迫皇权。 皇帝绝不会允许这样事情发生。 所以,顾道的婚约一定有下文。 顾道真要是死了,顾家一家人整整齐齐去菜市口团聚吧。 无论如何此时不能动顾道,不但不能动,还要妥善保护,别让他想不开。 梅笙已经完全瘫软,是被人给强行架走的。 庞氏知道她是后怕了。 二管家要冻死顾道,背后肯定是她在搞鬼。 幸亏顾道没事,真要是如愿,恐怕此时顾家全家已经被她送进天牢。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 顾道则留在了老夫人这里吃饭。 只是个早饭,就做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看起来祖慈孙孝。 第五章母亲不是一般人 陛下,你怎么能答应纤云的要求?那些世家虎视眈眈,弄不好又是一场大风波。” 太后一脸担心的额看着皇帝。 乾帝脸上带着尴尬。 提到世家,几分恨意在脸上一闪而过。 “当时我也是在气头上,只觉得顾家那孩子龌龊。 可是回头一想是被纤云给骗了。只是这话已经说出去了……” 皇帝轻轻捏着自己的眉心。 自己这个女儿,只想着脱离这个婚约,殊不知哪有那么容易? 当年徐金甲活着的时候,把世家收拾的差点吃了散伙饭。 可讽刺的是,她死了,这婚约却被世家利用了。 一旦皇家做的稍有不对,世家肯定回站在道德制高点,群起而攻之。 如果徐金甲还活着,朕怎么会如此忌惮这些世家? “纤云文武双全、才貌双绝,就算是比肩我大乾杰出男子也不遑多让。 嫁给顾家那个小子,的确是委屈。” 太后开口说道,可乾帝并没高兴。 “但是,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此时断不可退婚,赶紧想办法解决。” 果然太后接着说道。 乾帝犹豫了一下,最后下定决心: “既然弄巧成拙,只能让纤云尽快跟顾道成亲。才能免去天下非议。” 皇帝话音刚落。 “凭什么?” 李纤云疾冲进来。 大红宫妆如火,身材修长挺拔。俊俏明媚的小脸,精致的五官英气勃勃。 气鼓鼓的柳眉倒竖,骄横中带着几分妩媚。 “我凭什么嫁给那个不学无术,窝囊无用的龌龊废物。 我不是亲生的么,如此糟践我?” 李纤云说着眼圈一红。 这该死的婚约,从她知道哪一天起就不喜欢。 她努力了十年,还没能摆脱那个废物,什么时候是个头? “胡闹,怎可偷听朕和你皇祖母的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看来是朕把你惯坏了。” 乾帝虎着脸假装训斥。 “那父皇处罚我吧,最好打死我,省的嫁给那个龌龊废物丢人现眼。” 李纤云态度坚决,宁死不屈。 “纤云,别置气。哀家和你父皇都真心希望你幸福。 可是我们身为皇族更不可肆意妄为。” 太后很是无奈,她不愿让李纤云卷入糟心的事情里面。 “皇祖母,父皇,此事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只要他顾家主动解除婚约不就行了。 至于聘礼,难道我皇族给不起高官厚禄补偿么?” 李纤云赌气说道。 “胡闹,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顾家退婚,天下人也会认为是皇家逼的。” 乾帝没好气的说道。 “都是借口,我不嫁他。就算我出家为尼也绝不嫁给那个猥琐龌龊的废物。” 李纤云怒道。 “你给我闭嘴,都怪朕平日骄纵于你。身为皇家公主自有责任。 你比谁例外么?朕会下旨择日成婚。” 皇帝也生气冷了脸。 他何尝不心烦气躁,如果有办法,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 公主李纤云看着父皇决绝的身影,轻咬下唇,眸底并没有泪痕,却有无尽寒霜。 心中暗暗发誓,早晚让顾道自己哭喊着退婚,一次不行两次。 两次不行,就让那个废物退无数次。 顾家。 顾道被安排到了三思堂别院,警告他三思而后行。 顾家老夫人宣布,大少爷‘劳筋骨、饿体肤’的磨炼结束了。 从今以后恢复所有待遇。 任何人不可懈怠,否则家规处置。 这个决定一出,整个顾家一片哗然。 老夫人的话没人当真,压制了这么些年,谁不知道她的心思? 问题是大少爷纵火,伤人,打了老夫人的丫鬟春桃,不但没事反而翻身了。 看来以后对大少爷要小心点了。 在二夫人的操办下,一应丫鬟小厮全都配置到位。 不过顾道都给拒绝了。这家里的人他一个都信不过。 拒绝之后,他第一时间拜访二夫人。 “衣服什么的马上找人给你做。至于被克扣十年的份例,公账不可能给你补上。” 二夫人语气透着淡淡的疏离。 “二婶婶无须担心,我不是来要钱的。”顾道淡然的说道。 “既然不是要钱,还有什么事?”二夫人神色平静。 “二婶婶,有一个问题不明白。我娘对顾家有再造之恩。可他们为什么这么恨我?” 二夫人神色复杂看了他一眼。 “我跟你娘不和,但是很佩服她。”二夫人回忆道。 “她文武双全算无遗策,胸襟宽广手段高绝,遭人嫉妒也是有的。只是这眼光……” 顾道已经明白了。 “二婶婶还真委婉,能力强必然强势, 恐怕上不得公婆喜欢,下处理不好妯娌关系,至于眼光……” “说的是我父亲吧!”顾道冷不丁的问道。 二夫人没明说,但点了点头。 跟他猜测的一样,顾家老太太没少被儿媳妇收拾,所以恨他。 顾云璋也早就是同床异梦…… 而且母亲临死之前,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二婶婶既然说我母亲算无遗策。她除了婚约,是不是还留了别的东西?” 顾道直视二夫人双眸,看她反应。 一个母亲为了儿子,一定是算计深远。 可惜前身是个蠢货,没留下什么记忆。 二夫人淡然一笑道: “大少爷不会以为有什么金山银山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有,你以为还能拿得走么?” 听这话顾道直接摇头。 “母亲不会如此浅陋,要真是金银到好了,我定然分二婶婶一份。” 顾道画饼随口就来。没想到二夫人眼眸闪烁。 “你现在没拿到手当然那这么说,有了可就忘了我这个二婶婶了。” 二夫人嘴角挑起一抹试探。 “还真有?”顾道一愣。 “你母亲当时已经感觉不对,但她没有留下什么金银,反而到临死之前,都在拼命花钱。” “买了什么?”顾道追问。 “铺子、田产、矿产、家奴等等。 顾家能有今天烈火烹油的日子,全靠这些东西撑着。”二夫人说道。 这让顾道有些失望,终究没逃了钱财范畴。 一个奇女子也这么浅陋么? “这些东西都控制在家里,对我来说毫无意义!”顾道平淡的说道。 二夫人摇了摇头,声音转向低沉: “有意义,顾家没有这些店铺、矿山、田产和家奴的契。我怀疑……” “契都在我母亲,或者我的名下!” 顾道反应之淡然,让庞氏有些惊讶。 只是这泼天的财富他竟然如此的无动于衷? “多谢二婶婶指点,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么?”顾道不死心的问道。 “那剩下的,就只有包袱了,你现在自身难保,就别往身上揽了。” 二夫人无趣的说道。 “包袱?二婶婶不妨说说。”顾道来了兴趣。 二夫人兴趣缺缺。 “都是一些家生奴,还有你外祖当年的家将,不过都老残无用了。” 顾道压抑内心的激动,尽可能平淡无奇。 二夫人精明,可是她对财富的认知,停留在金银田产上。 顾道却明白,人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人都在那?”顾道问道。 “老的老,死的死,逃的逃。剩几个在看守烟翠居,苟延残喘而已。” 第六章悍匪顾道上线 从二夫人这里出来,顾道在院子里面溜达。 对于母亲留下的泼天财富,顾道没多想,这么多年早被顾家这帮白眼狼吞干净了。 到是家生奴和外祖遗留的老家将,有点意思。 这些人,二夫人视作无用的累赘,沉重的包袱。 他反而觉得,没准应该都是老宝贝。 穿越到这个倒霉蛋的身上,没有安享富贵的命。如果不想寄人篱下受人控制。 那就只有脱离顾家,轰轰烈烈的干事业。 可是无论是接手那些老宝贝,还是自己干事业,都缺少最关键的东西,启动资金。 跟顾家人要钱,他们铁定不会给。 “真他娘的搞笑,在富得流油的顾家,作为嫡长子竟然身无分文。逼我白手起家是吧?” 什么来钱最快,自然都是写在刑法上面。 而且最美妙的事,现在他有免死金牌,妥妥新手保护期啊。 顾道停下来思考了一下,顾家老宅的地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然后敲定了一个完美的创业地点。 那就是顾家的私塾。 顾家适龄的孩子都在这里读书。年龄大的准备科举考试,年龄小的在这里启蒙。 他以前不喜欢来这里,也很少来这里。 因为无论年龄大小,无论辈分高低,在排挤他这件事上出奇的一致。 可以说是全员恶人。 伴随着郎朗读书声,顾道背着手走进了学堂。 “大废物,你怎么敢来这里。滚出去,你的呼吸影响我读书。” 一个八岁左右的稚童,扔下书本,指着顾道说道。 夫子也不悦的抬头看他。 “上课途中闯进来,不知礼数,不要影响他人读书,滚出去。” 夫子满脸厌恶的表情,冷声说道。 他们早就是梅笙的走狗了。 其他稚童一看夫子如此,也纷纷跟着叫嚷起来。 “滚出去大废物……” “滚出去,影响我们读书……” 甚至有的稚童还向顾道投掷书本。 顾道轻松闪避,走到了夫子跟前。 “夫子,教学应该教人向善。他们对我口出恶言,你就不管管么?” 顾道说道。 “哼,他们怎么不对别人口出恶言,你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夫子等着双眼,义正言辞的说道。 最后还补了一句。 “顾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不如早点死了。” 稚童懂什么,自然是大人说什么,他们学什么。 “大废物,早点死……” “窝囊废,活着浪费粮食……” 顾道微笑着举起拳头,砰的一下,直接锤在父子的眼眶上。 “啊,顾道,你个逆子你敢打夫子……” 夫子万万没想到,顾道竟然敢对他动手。捂着眼睛怒吼。 顾道抄起戒尺劈头盖脸啪啪的就是一顿抽。打的老夫子抱头鼠窜。 结果被顾道拽回来踹到了墙角。又是一顿大脚丫子招呼。 “没有师德的狗东西,让你打压我十多年,让你带着学生骂我……” 整个班级的稚童全都吓傻了。 竟然敢打先生?大废物疯了? “顾道你胆大妄为,竟敢殴打夫子,你疯了么?”夫子鼻青脸肿,抱着头怒问顾道。 顾道举起戒尺啪的一下抽在他脸上。 “我怎么不打别人?我问问你,我为什么不打别人。你自己多想想原因。” 顾道冷笑着把他刚才的话还了回去。 然后把目光转向了所有稚童,狰狞一笑,有几个胆小的差点吓哭了。 “敢骂我,一个个排队过来,把你们的零花钱都拿出来。” 顾道白手起家第一单,拳打幼儿园。 稚童们吓得瑟瑟发抖,赶紧把身上的零花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一个个竟然比顾道都有钱。 少则十几文,多则二十几文,而顾道在此之前,身无分文。 “以后谁再敢骂我,就是这个老东西的下场,记住了么?”顾道拎着戒尺问道。 “记住了……”幼童们胆怯的回答。 “大点声,听不见……”顾道敲着桌子怒道。 “记住了……”稚童们高喊。 “好了,今天提前放学,明天每人带二十文过来,否则……” 顾道说着挥挥手,稚童们一哄而散。 顾道回头看向夫子。 “想明白了么?我为什么不打别人?专门打你?”顾道冷声问道。 “我……我不该……不该故意欺辱你,故意打压你……我也是没办法……” 夫子眼神躲闪着说道。 “别废话,把身上的钱交出来……”顾道敲着戒尺说道。 夫子战战兢兢把钱袋交出来,里面不过五两银子,和散碎铜钱。 顾道抢完了启蒙班,拎着钱袋和戒尺来到了另外一个院子。 这里的学生岁数比较大,都十六七岁了。都在准备明年的春闱。 一个个要么奋笔疾书,要么埋头苦读。 夫子正在教导一名顾家子弟做题技巧,看到顾道走进来,不由得一皱眉。 “顾修之,这里也是你来的地方?滚出去。”那个顾家子弟站起来,朗声说道。 “凭什么,我是顾家嫡出大少爷,不能来这里是什么规矩?”顾道大声问道。 没想到这话引起屋内的顾家子弟,一阵哈哈大笑,一个个轻蔑的摇头。 “好,我的顾家大少爷,我麻烦你滚出这里。规矩就是这里不欢迎你。” 那个顾家子弟非常有礼貌的,请顾道滚出去。 顾道抬起头,笑了笑。 “夫子,他如此欺人太甚,你也不管管?”顾道问夫子。 夫子都没看他,低头整理着书本。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若不跟他争吵,他能欺负你么?让你滚出去,你滚出去不就没事了?” 夫子淡然的说道,仿佛顾道就是一个苍蝇。 除了影响他的心情之外,一切都无关紧要。 “这里还是我娘建的吧,现在却把我往外赶,你们好得很啊……”顾道冷声说道。 “那又如何,那个贱妇死了,否则她一样也没资格来这里。滚出去。” 顾家的学子冷声说道。公然侮辱顾道的母亲。 以前他们也这么干,顾道只能吓得抱头鼠窜,从来没有反驳过。 顾道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猛然一头槌,砸在这个顾家子弟的鼻梁上。 这一下,保证鼻梁断裂。 “嗷……你敢打我……”顾家子弟捂着鼻子,翻滚在地。 “顾修之,你这狗东西,干什么……”夫子震惊的瞪大双眼。 他没想到废物的顾道会动手。以为他会跟以前一样灰溜溜的滚出去。 啪…… 回答他的是顾道一记响亮的耳光,当然抽这种无德之人,不能脏了自己的手,他用的是戒尺。 “夫子,一个巴掌打的响不响?”顾道拎着戒尺问道。 夫子被打的半边脸都瞬间中了,整个人都麻了。 顾家其他子弟一看,还反了你个废物。 “一起上,拿下他……”有人喊道。 十多个顾家子弟冲了上来。今天必须打死这个废物。 顾道是特种部队出身,近身格斗简直太强了。 徒手面对十几个穷凶极恶的歹徒,都能轻松击杀。别说这十几只小弱鸡。 一阵啪啪和嗷嗷之后。 所有的顾家子弟全都趴在地上了,此起彼伏的唱着痛苦的交响乐。 胳膊脱臼的,下巴脱臼,大腿脱臼,鼻梁骨断裂,基本上都是轻伤。 顾道没想杀人,否则这些人一个活不了。 夫子捂着脸,惊恐的看着顾道。 不可能,这不是那个被骂一句就低头离开的窝囊废。这是从地狱出来的魔鬼。 “先生,您还没回答我那,一个巴掌打的响不响?” 顾道拎着戒尺问道。 “顾道,先生知道,他不该侮辱你母亲,但你也不该发这么大的火。” 先生强行挤出笑容,规劝顾道。 “你真贱,这十年无论我怎么讨好你,你对我只有打压和欺负。从没好脸色。 今天给你一耳光你倒是笑了。你是不是贱?” 顾道的话让夫子脸色尴尬。 “修之,为人要宽宏,不可斤斤计较,你这样就是气量狭小了。”夫子趁机教训起来顾道。 “先生有一件事,我请教一下?”顾道冷笑着说道。 “你说,我知无不言。绝不推脱。”先生赶紧回答。 啪…… 顾道又是一耳光抽在他另外一边的脸上。 “一个巴掌打的到底响不响?”顾道怒问。 到现在了,竟然还想pua我?耽误我白手起家创业。 创业第二战,收获颇丰。 足有一百两银子和一堆衣服。 衣服被顾道在学堂外面,全都给点燃了。 屋子里留下一群只穿了一条短裤的男人。冻得瑟瑟发抖,还不敢出门。 天年居。 “这那里是顾家大少爷,这是悍匪行径……”顾老夫人气的摔了茶碗。 听到下人来报,顾道今天干的事情,老太太简直不敢相信。 这个孽畜竟然去私塾抢劫。 殴伤夫子,抢劫殴打顾家子弟,最后还把衣服都给剥光了,困在学堂里出不来。 要不是到了晚饭时间学生不见回来,派人去找。还不知道发生时很么事情那。 现在无论是夫子,还是学生的家长,纷纷来她这里告状。 “让老二媳妇问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发完了脾气,顾家老夫人决定忍了。 她知道顾道现在是有恃无恐,故意作死。 可是顾家偏偏怕他死,只能暂时忍耐。 很快二夫人找到了顾道。 “修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简直是土匪。” 二夫人责备的问道。 “我以前老实,结果怎么样?现在闹成这样,你们能拿我怎么样?二婶婶,你说有些人是不是贱。” 顾道冷笑着说道。 “修之,行了。你闹着一出不单纯是为了出气吧。再这么闹下去,顾家真的容不下你了。” 二夫人说道。 他折腾这么大自然不是为了那百十两银子,出气只是一方面。 真正的目的是绑架顾家,让他们受不了而满足自己要求。 “简单,我要钱,十万八万不算多,一千两千不算少。”顾道说道。 第七章顾凌,你是肉票啊 果不其然,要钱顾家一分不给。 还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护院跟着他,防止他再闹事。 顾道已经琢磨明白了,顾家十多年就用了一招,就是温水煮青蛙的折磨。 故意隔绝内外,把他困在这深宅大院里,通过各种手段折磨打压。 前身甘愿当公主的无底线舔狗,一方面的确喜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逃离。 可他不是前身,不会被动等待,更不需要狗屁救世主。 当他这个特战部队的卧底,化身悍匪的时候,想要凭两个榆木脑袋的壮汉看住他。 根本不可能。 既然不给钱,顾道就接着折腾。 趁着上厕所的功夫,他翻墙出来,直接把两个壮汉甩了。 然后来到了私塾。 稚童们一看他进门,吓得呼啦一下站起来。 “顾大魔王来了。”一个小童脱口而出。 “哼,知道怎么办吧?”顾道说着把钱袋放在桌子上。 小童一个个的不敢违抗,真的把二十文放在里面。有两个没带的差点吓尿了。 “你们两个敢不带钱,留堂,其他人放学。”顾道一挥手,给这帮人放学了。 其他稚童一听,还有这好事,顾大魔王也是好人啊。 呼啦一下放学了,还有两个把书本给撕了。肯定回家之后就说顾道撕的。 只剩下两个没带钱的童子的和夫子。 夫子看着顾道很尴尬。他万万没想到,今天顾道又杀了个回马枪。 老夫人不说要管么? “十两……”顾道一伸手说道。 “昨天不是五两么,怎么今天……”夫子捂着美好的眼睛,为难地说道。 “因为你去告状了,所以涨价……”顾道抄起戒尺恐吓道。 夫子今天真带钱了,二十两一锭的雪花银。 顾道直接没收了。 “不是十两么?你不找钱啊。”夫子问道。 “算明天的。”顾道摆摆手拎着戒尺走了。 “明天……明天……你还来?”夫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顾道拎着戒尺到了隔壁院子,发现这里竟然有三个护院保护。 “哼,顾道,我等算好了你必然再来,故意设下圈套等你上钩。今天中了我们的埋伏了。” 一个顾家子弟哈哈大笑。 “哼,我等也是读过兵书的,昨日不过中了你的突袭,今日必将你拿下。”另外一个子弟摆出高深莫测的模样说道。 得意洋洋之情全都在脸上,仿佛他神机妙算应验了一样。 “今天把他胳膊打断,剥光了,挂在树上。”另一个子弟想起昨天的耻辱,咬牙切齿地说道。 三个护院立即把门堵住,防止顾道逃跑。 这样的护院,也就是身体强壮一点。 顾道戒尺一点,迎面的护院下意识的举手防护,结果被顾道一个顶心肘顶飞。 另外一个护院,下意识的一动,就被顾道一个后鞭腿给撂倒。 剩下那个蒙了,怒吼一声冲了上来。 被顾道一个擒拿过肩摔,彻底失去战斗力。 一群得意洋洋,自以为神机妙算的顾家子弟,嘴巴张的能塞进半斤鸡蛋。 悍匪会武术?这谁能挡得住? “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钱叫出来,衣服脱光。”顾道站在门口冷冷的说道。 “钱我们可以多给,能不能不脱衣服,太丢人了。”一个子弟哀求着说道。 “可以,把他脱光了挂在树上。”顾道一指,那个刚才要打断自己胳膊,把自己挂树上的家伙说道。 “不要受他挑拨,我们应同仇敌忾。”那个子弟惊慌失措的说道。 可惜,没人跟他同仇敌忾,最后就他被扒光了,挂在院子里的树上享受寒风。 顾道得银一百二十两,竟然同比增加了。 顾老太太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麻了。 “他怎么又去了,不是派人看着他了么?废物,没用的废物……” 庞氏也崩溃了,有你这样的么?怎么还带回马枪的。 “要不咱们破财免灾,给他点钱就是了。”庞氏说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个,先把私塾停了,我看他还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顾老太太断然否定。 顾家还不屈服,顾道只能继续创业。 可坏消息来了。 皇后的懿旨到了顾家。取消婚约的事情,不过是陛下酒后戏言。 顾家千万不可听信流言,也不必把此事当真。 顾道一听直嘬牙花子。 这不是完了么,新手保护期过了啊。 顾家不会再顾忌,很可能马上要秋后算账。 算账他倒是不怕,他讨厌的是跟着帮女人宅斗。赢了没啥意思,输了更不光彩。 主要是太消耗精力了。 看来得抓紧干一票大的,然后离开这里。外面的广阔天地才是自己施展拳脚的地方。 正在他琢磨怎么下手的时候。 一个俊美少年闯进了院子。一身宝蓝色绸衣。身披白色貂皮大氅,头戴貂皮高帽。 面如朗月,眉宇间清朗如月。轻佻地挥舞着马鞭。 正是顾家的二公子,京城四公子之一,顾家麒麟郎顾凌。 “顾道,趁着我不在这几天,你挺疯狂啊。连我娘都敢顶撞。你是不是以前过的太舒服了?” 顾凌俊朗的脸上,权势残忍的笑容,凌虐这位兄长总是让他乐此不疲。 顾道眼前一亮,这一票大小正合适啊。 “顾凌,你来的正好,一会儿可能有点疼,麻烦你叫的大声点。” 顾道说道。 “果然是疯了,你一个窝囊废敢这样跟我说话,今天不让你重温一下教训,就不知道谁才是公子。” 顾凌对顾道身后的两个护院下令。 “你们两个把他摁住。我要打的他没脸见人,敢顶撞我的母亲,你也配。” 两个护院没有丝毫犹豫,朝顾道伸手抓来。但是还是情敌了。 顾道一闪身一拳打在一个护院下巴上。护院脑袋一震瞬间休克。 第二个护院化抓为拳,顾道格挡之后,一巴掌拍在他的耳朵上。 护院眼前一黑蒙了一下,被顾道一掌切在喉咙上,直接呼吸困难瘫软在地。 这几下快捷无比,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已经躺下了。顾凌狠厉的神情还挂在脸上。 顾道已经狞笑着走向了他。 顾凌一鞭子朝着顾道抽了过来,却被顾道一伸手夺走。反手把他头头上的貂皮帽子抽飞了。 “你,你别过来,我可是二公子,你不过是个人人讨厌的废物,敢动我一下,祖母饶不了你。” 顾凌这个时候想起害怕来了。 “来人,快来人,顾道竟敢打我,他疯了……”顾凌凄厉的喊叫着。 “娘们唧唧的,让你叫,不是让你这么叫……”顾道一巴掌把他抽翻在地。 一刻钟之后。 顾凌的小厮疯了一样冲进东院梅园。 “奶奶不好了,二公子被大公子给绑了,刀都架在脖子上了。” 梅笙吓得险些晕过去。反应过来之后不顾一切的往外冲。 “这个孽畜想干什么,我的凌哥儿!” 整个顾家老宅一下子沸腾起来。 听到消息的顾家老太太,在春桃的搀扶下往外跑。 只有二夫人,面色冷峻,实际上难掩自己内心的激动。 死吧,都死了吧,都死了就干净了。 顾道背弓箭,腰间长刀,手中一把匕首横在顾凌的脖子上。 “麻烦你了二弟,叫的凄惨一点。”顾道说着,匕首一动,在他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啊,救命吧,快来救我娘亲,快来救我祖母,救命啊……” 不够用顾道特别吩咐,顾凌已经吓得笑脸花容失色。 此时的顾家二公子,真跟一个娘们一样。 而且丢人的是裤子都尿了。 “顾道你疯了么,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儿,不然我……” 第一个赶到的是梅笙,看着儿子脖子上的血痕,心神俱裂,强忍着没昏过去。 “闭嘴。把你这些年从我这拿走的,属于我娘的首饰都还回来,少一件我割掉他一个耳朵。耳朵不够,我割别的。”顾道冷声说道。 梅笙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打发人去取她的首饰盒子。 “顾道,你这孩子,怎么能干出如此出格的事情。”顾老夫人赶来说道。 “你也闭嘴吧。他们母子欺负我的时候你装看不见,现在装什么慈祥。”顾道根本不给面子。 一句话差点没噎死顾老夫人。 “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快把他放了。”顾老夫人不得不强忍着怒气说道。 “你们把我逼的只剩下刀了,想着让我好好说话了。滚一边去。” 顾道怒怼。既然做了悍匪何必客气。 很快梅笙的首饰盒子拿来了。当首饰摆出来的时候,下人们都有点震惊。 梅笙竟然从顾道手中巧取豪夺了如此多的精美首饰。就连老太太都震惊了一下。 她都没好意思,梅笙竟然如此贪婪,也不知道孝顺自己一两件。 “看看,这就是千年世家干的好事。纵容一个教坊司出身的小妾,敲诈嫡子母亲的首饰。狗日的东西……” 顾道的情绪被原主影响了,此时竟然骂了粗口。 “两千两银票,给我一匹马……”顾道提出要求。 他的要求很快就得到了满足。 顾道带上银票、母亲的首饰,骑着马离开了顾家。 留下顾家一地鸡毛。 顾道来到终寒山,一路打听找到了烟翠居。 此山距离京城不足百里,可相互遥望。很多达官显贵在这里有建有别业。 除此之外,最为出名的就是隐居期间的大儒隐士,有些甚至名动天下。 烟翠居就是顾家在此地的别院 夏有雾气荡山谷,青山含碧翠。冬日,松雪相辉映,红梅傲霜寒。 是避暑赏雪的好地方。 二公子顾凌每年冬夏都在次宴客,储备了大量的粮食酒肉、甚至窖藏夏日果蔬。 烟翠居门口,一个瘦弱的汉子,斜倚在墙角晒太阳。 此人骨架极大却瘦骨嶙峋,头发和胡子跟肆意横生的杂草一样。 一身单薄的冬衣。佝偻身子,无精打采。 顾道觉得有些奇怪,不说这里只有老头么?这个明显不是啊。 “醒醒……”顾道下马轻声说道。 汉子睁开眼睛,瞟了顾道一眼,突然一个激灵站直了。 “你是……修之少爷……”壮汉颤抖着问道。 第八章有人替顾道吹了个牛壁 o看门的汉子,名叫楚矛,是顾道奶娘的儿子。 两个人吃一个人的奶长大的,俗称奶兄弟。 确认是顾道那一刻,两米高的汉子眼圈一红。 拉着顾道就门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娘,关爷、你们快来看看,这是谁?这个是谁?” 院子里慢慢出现一群老人。 他们头发花白,有的还残肢断臂、伤疤纵横。 起初不以为意,但看清顾道的面孔的时候,一下子就把他围住了。 生怕他再跑了一般。 “是少爷,是咱们的少爷。长得跟大小姐一模一样……”老人们一再地确认着。 院中间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看着顾道流下欣慰的泪水。 顾道前身的记忆慢慢苏醒。 画面一段段闪过。 有楚矛带他掏鸟窝,有奶娘哄他睡觉。 这些老人的脸孔也偶然闪过,都是前身的熟人。 十年前这些熟人,被顾家陆续驱离他的身边,从此音讯隔绝。 按照大庚的律法,女子去世,嫁妆转给子女。 没有子女,才归于丈夫。 现在,楚矛、奶娘和其他的家生奴,就是他的家生奴。 剩下的那些老人,都是外祖的家将,念着母亲不愿意散去的残疾家将。 整个烟翠居,只有楚矛一个年轻人。 按照大乾的算法,这些老人年岁大了无法劳作,只能是浪费粮食的累赘。 他们在烟翠居,顾家除了一口饭之外什么都不给。 “修之,接下来怎么办,老宅那些人不会放过你。”刚见面奶娘开始担心。 “不如去甘州参军,老将军在哪里还残存一些人脉。保证几战下来就出人头地。” 一个老兵说道。 “胡说,修之以后要考状元的。不如换个地方读书准备科举。”奶娘说道。 顾道听他们争论,看着他们的微表情。 确认这些人是真心真意,是真的在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 “各位长辈,我整整隐忍了十年,岂能谋划小事?当官、领兵我都要。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赚钱养家。我看这烟翠居就不错,为什么要走?” “可是修之,万一顾家的人来抓你怎么办?”奶娘担心的说道。 顾道冷笑一声。 “来就来,我手中的刀也不是摆设,砍他们就是,我就不信他们敢把事情闹大。” 顾道自信的说道。 几个老兵听了两眼冒光,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受了顾家那么多年腌臜鸟气? 徐家的后人哪里能不杀几个人。 顾道了解这里之后,就不想走了。 因为这个地方简直是得天独厚。 不但适合赚钱,而且距离京城这个政治中心不远。 搞事业和搞政治都是最好的距离。 来到这个时代,赚钱的方法太多了。他想到的第一个赚钱方法就是印书。 用领先这个时代几百年的铅活字印刷术,印书。 大乾还停留在雕版的时代。两千两,也差不多够启动资金了。 说干就干,顾道列出材料清单,让楚矛开始大采购。 顾道之所以选择印书,就是因为这地方有潜在大客户,就是那些名士。 终寒山最出名的有两位,华阳居士和靖节先生。 靖节先生好田园幽隐,好诗书,学识渊博性情高洁。名望之高,天下仰望。 任何人文章得其点评一二,立即声名鹊起。 华阳居士专注于修道,不见俗人,通养生、会炼丹、学识渊博。 且跟当今陛下有师徒之谊,陛下犹豫不决的国事,都要求教他。 如果能给这两个人出书,不但销量有保证,能赚钱,还能赚取巨大的名声。 顾道离开老宅之后,顾家派人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听说他在终寒山,就派了护院的教头带着几个奴仆过来,要把他重新抓回去。 不过没等顾道动手,几个老兵射出两箭,就把这些人给吓的连滚带爬的跑了。 兵虽然老,但也不是一群家狗能欺负的。 “再加派人手,把这个龌龊的东西给我抓回来,我就不信他还能反了天了?” 顾家老太太气得拍桌子。 “祖母,无需着急。我有一计可以让他自己乖乖回来。” 顾凌脖子上带着纱布,眼神阴狠的说道。 既然他想跑,就让他身败名裂,彻底臭了。 公主那句话在他心中燃起一团火。 他要毁了顾道,进一步证明,自己才是驸马的唯一人选。 终寒山。 顾道又来到了靖节先生的门前。 一如既往,这里很多求见者。 “诸位,先生醉酒,今日不见客。”十四五岁的书童在门后说道。 众人一听,纷纷把自己的拜帖和文章交给童子后,各自散去。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 顾道掏出一把酥糖,隔着蓬门递了进去。 童子看左右无人熟练的把酥糖收了。 顾道来了几次,早就跟这个叫东离的小书童混熟了。 跟别人直接求见靖节先生不同,他先打外围。 “修之公子,先生这几日心情烦闷,可以不用来访。”童子悄声说道。 “我也不是专程看先生,路过了就来看看你。” 童子打开蓬门,两个人就坐在门槛上聊天。 “先生是隐者,也有烦闷的事情么?”顾道好奇的问道。 “就是隐居闹的,先生想写一篇隐者心境风骨的文章。 可提了几次笔一个字没写出来,这不就闹心了。公子你说他是不是闲的?” 书童对名传天下的主人,一点尊敬的意思没有。 一边吃着酥糖一边就把主人出卖了。 喜欢隐者心境风骨的文章,那就好办了。 自己手里有名垂千古的存货啊,保证这位隐士一见就走不动道。 告别书童回到烟翠居。 一个两道刀眉的青年等他。 “修之,太不厚道,干了如此大事,竟然不告诉我?” 董阔,董富中。 前身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国子监的同窗同学。 既然是前身的朋友,顾道自然要接待一下。 “富中,你在说什么,哪有什么大事?”顾道不明其意。 他除了在顾家肆意妄为之外,没惹什么事啊。 “京城已然传遍,说你请动了靖节先生来烟翠居与你共饮。这事情还不够大?简直天下侧目。” 董阔抓着顾道的肩膀兴奋的说道。 顾道脸皮一抽,他的确在攻略靖节先生,不过那曾请来共饮? 这位隐者名士,简直就是大乾第一号宅男,出了名的不爱交际。 王公大臣都请不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从哪里听到这种传言的。”顾道不动声色拉着董阔往里走。 “修之,这事干的漂亮,但是你也不用太张狂吧……” 董阔很不客气的说道。 顾道听完他的陈述之后,直接原谅了他的不客气。 京城之中,不知道谁雇了人,在酒楼、茶馆、甚至青楼,大肆地宣扬。 都说他们是受替顾道扬名。 因为顾道已经请动靖节先生饮酒,两人要畅谈诗词歌赋、必有好诗问世。 请大家拭目以待。 这些人大肆传播顾道的狂言: ‘我与靖节先生诗酒相交,靖节先生也为我的才华所折服。’ 这件事传播如风,已经震惊京城文坛。 大家只有一个疑问。 顾修之是哪里冒出来的?竟然这么不要脸的哗众取宠? 靖节先生高洁,断不会结交这种不要脸狂徒。 还有人压根不信,追问这个骗子是谁? 顾道明白了,这是有人替他吹了个牛壁。这年头没有社交软件,他还解释不了。 这是想要借助靖节先生,把他名声搞臭。 就在顾道跟董阔聊天的时候。 门房来报告,长公主来了。 烟翠居门口,李纤云坐在火红的战马之上,英姿飒爽。 不过见到顾道,开口就是愤怒的指责: “顾道,你竟拿靖节先生开玩笑,简直是丧心病狂。 我李纤云可跟你丢不起这人,你把退婚书写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李纤云居高临下,颐指气使。 顾道摸了摸下巴,平视公主说道: “我以为是顾凌干的,因为他一向无耻,现在看来冤枉他了。原来是你干的?” 公主知道是谁干的,她也知道是假的。 可是那又如何,只要能退婚就行。 所以公主冷笑一声。 “你少推卸责任,明明是你急于出名,才做出这种不自量力的龌龊事情。 我堂堂公主跟你丢不起这人,赶紧写退婚书,就说你自认卑鄙龌龊,配不上我。” 李纤云连退婚书内容都规定好了。 顾道厌烦的挑了挑眉毛。 李纤云这些年,唯一专注的事情,就是各种折磨自己,逼迫退婚。 前身的死,顾家是主要责任,她就是帮凶。 如今竟然还咄咄逼人,心中一股烦躁充斥。 “我跟靖节先生喝个酒,你跟着咋呼什么?靖节先生万一要来赴会,你怎么样?” 李纤云一听这话,娇媚小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 “就凭你?别逗了。你若做到,我再也不提休夫之事。” 李纤云冷笑着说道。 顾道心说,就你还跟我玩文字游戏?休夫和退婚是两回事。 不过轮不到你来做主了。 他冷笑说道: “那倒不必,别以为你这婚约是什么香饽饽,好像我非要赖着你似的。 靖节先生来赴会,我就写休书,休了你长公主李纤云。 不来,我就如你所愿写退婚书。” 翻来覆去折腾我十年,不收拾你一下,念头都不通达了。 李纤云震惊了一下,顾道在说什么疯狂之言? 他竟然要写休书? 简直是反了天了,我李纤云是骄傲的九天凤凰,岂能让他休了? 世人岂不是笑我? 不过转念一想,这家伙一定是故意如此说,以为我不敢答应。 我岂能上你的当? “好,我应了!就等你的退婚书,记住,是你自认卑鄙龌龊,配不上我李纤云的退婚书。” 李纤云以为得逞,强压得意说道。 此事很快成为整个京城笑谈。 所有人都说,顾道已经彻底疯魔了,竟然赌上公主婚约? 输了写退婚书,赢了写休书? “修之,你疯了不成,那靖节先生岂是说请就能请得动的?” 董阔着急地来回乱走,他是真担心。 “你放心,靖节先生难请,可我自有妙计。”顾道一边说着一边提笔写请柬。 “你可别扯淡了,靖节先生连王侯都不给面子,这……” 董阔急得满头大汗。 “你说你,非要跟公主赌什么气?真要把婚约折腾没了,你可怎么办?” 董阔抱怨着。 第九章你要退婚书是吧?给你! 靖节先生醉酒而醒,让童子掌灯。 他要挑灯夜读。 “先生,今日有人送来拜帖和请柬。”东离打着哈欠说道。 “皆俗不可耐之辈,偶一入眼者也是故作清高,让人觉得无趣。” 靖节先生慵懒地展开书卷,轻蔑地说道。 东离随他怎么说,依然把一大叠拜帖和请柬置于案头。 给火盆添加炭之后,去准备宵夜。 一卷书看完,靖节先生随意拿起一个拜帖,眉眼间都是不屑,随手扔进火盆。 又拿下一个。 “陆章?虽偶有妙思,终是徒有其表……”说着扔进火盆。 “董阔,粗俗之辈……” “高荆芥,无知自满之徒……” 评价一个就随手扔进火盆,精美拜帖成了取暖的火焰。 直到他拿起最后一个请柬。 “咦……” 靖节先生发出震惊的声音,瞪大双眼,迅速把灯拉进仔细观看。 “好字,绝妙的好字。” “稳而不俗,仪态冲和,棱角分明,有骨有媚,真是前所未见的好字。” 靖节先生越看越是喜爱,甚至激动的拿着请柬,手舞足蹈地临摹起来。 东离端着夜宵进来。 看着先生癫狂的模样吓一跳,莫不是鬼上身了。 “先生,您怎么了?您不是中邪了吧,要不要我去请华阳居士?” 说着一巴掌打在他的额头。 靖节先生被打得一咧嘴。 “哎呀!你这笨孩子下手这么重。” 紧接着他兴奋地一把拉住东离。 “童儿,快看,好字啊,假以时日定然是一代宗师。这等好字我此生只见过第二个。” 靖节先生急切的想要分享自己的喜悦。 童子却不领情的回怼: “先生,你糊涂了,我哪懂的字,夜宵赶紧趁热吃。” 靖节先生也不生气,兴奋的继续临摹。 这才注意写的是一首小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是邀请我去喝酒的?此诗虽然简洁,但是清新脱俗,应时应景,真是大快我心啊。 诗好,字也好,岂可无酒,拿酒来我要畅饮几杯。” 靖节先生大呼东离拿酒。 “还喝,还喝,大半夜的折腾人,没酒,吃你的夜宵吧。”童子没好气的怒怼。 靖节先生吓得一缩脖子。 “哦,好好,扰你好梦了,罪过,罪过……” 名满天下的靖节先生,被自己的童子熊了,还不敢有意见。 三日的时间。 顾道约靖节先生饮酒论诗传遍京城。连皇后都知道了。 “这孩子自己疯了么?以前是个老实孩子,如今竟然如此荒诞?”皇后皱眉评价。 “也许是想出名急了吧,难怪纤云总看不上他。”皇帝惆怅的说道。 女儿嫁给这种人,他也有些不愿意。 “陛下也无需闹心,婚后多多管束就是,毕竟是金甲妹妹的儿子,想来差不到哪里去。”皇后宽慰陛下。 提到徐金甲,皇帝更是无奈。 欠她的太多了,不然何必坚持这婚约? 三日时间。 楚矛已经把他要的东西采买回来,工匠也已到位。 第一件事就是反复试验,熔炼,铅、锡、连锡三种金属。 因为这个时代金属纯度问题,他没办法用科学比例。 实验多次之后,才弄出来合适的铅合金材料。 顾道写字,工匠用他的字为模板,在铅模上雕字。 三天也只是开个头,顾道跟工匠一起摸索着工艺,开始雕字模。 忙碌不知日夜,三天一晃过去了。 烟翠居门外出现了不少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顾凌更是一大早就来堵门。 “兄长,此时与我回家还来得及,不然成笑话是小事,等公主来要退婚书你如何是好?” 顾凌在外人面前,龌龊的心思隐藏得很好,永远表现得像一个谦和的弟弟。 “滚蛋,别来烦我,你吃饱撑的,我还忙着哪!”顾道正在干事业,哪有空搭理这小男心机婊。 “顾修之,不要硬撑了,退了婚了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陆章也玩味的说道,语气充满了讽刺。 紧接着魏青梅附和: “就是,你应该感恩九章哥哥。别在这丢人显眼了,赶紧回家躲起来。” 他们认定靖节先生不会来,轮番逼迫顾道。 结交靖节先生是顾道的计划,被人吹了个牛壁,他也顺势而为。 没想到引来着几个烦人的东西,后边忙着哪。 “你们仨有多远滚多远,另外小姑娘,看男人要擦亮眼睛,你这位九章哥哥不是好鸟。” 魏青梅偷瞄一眼顾凌,气的脸色绯红。 “兄长,事到如今你竟还执迷不悟,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顾凌故意大声说完,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心中十分得意,此计已成。等他丢完脸,千夫所指,公主逼迫他退婚。 他除了灰溜溜的逃回家,再无选择。 到时候,关起门来好好收拾他,报一刀之仇。 “你们说,靖节先生不来,他敢不敢退婚?”有人好奇的问道。 “退婚?可拉倒吧,别说他那个窝囊废,换你你退么?”有人不屑的说道。 “说的也是啊,顾道那个窝囊废,指望公主荣华富贵那,怎么可能退?”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据说到现在,靖节先生的茅庐门都没开,过来饮酒赴约更是扯淡。 午时刚过,一匹战马如同流星一般冲来。马上公主火红的身影英姿飒爽,直冲烟翠居大门。 “顾道出来,立刻履行你的诺言。”李纤云勒住战马大声说道。 顾道在后院刚忙活出来点门道。 又被公主喊了过来。心中要多烦有多烦。 女人,你果然只会影响我拔刀速度啊。 “公主,你是不是没事闲的,就这点破事你翻来覆去的催。天还没黑你着什么急?” 顾道十分不耐烦地说道。 “顾道,别装了。皇伯父已经给先生送请柬了,就算先生今日出门,也不会来你这里。” 李纤云骑在马上得意地说道。 “所以,你死心吧,痛快地写了退婚书,我还等着回城!” 顾道刚要说话,却发现东离正大踏步的走来。 \"靖节先生的童子?不会吧,靖节先生真要来不成?\"有人一声惊呼。 公主俏脸一变,难道真的要来? “修之公子安好。”东离欢快的过来见礼。 “尚好,先生可曾看过请柬,何时到来?”顾道温和的问。 “回公子,先生吩咐我来禀告一声,因为两天两夜没有睡好,今日不能出门。改日再来拜访。” 童子客气的说道。 童子此言一出,周围发出一阵嘲笑声。 “我就说么,怎么可能来,不过能让童子过来客气一下,也算是天大的面子了。”有人说道。 “呵呵,现在死心了吧。快快履行承诺。”公主迫不及待的催促。 顾道没搭理公主,而是掏出一张纸。 “无事时写了一篇小文,东离来得正好,请带回给先生品鉴。” 童子收好转身就走,天空开始飘下细小的雪花。 “顾道,你闹够了吧!退婚书拿来。”公主直接下马来到顾道跟前逼迫。 “好好好,真是烦死你了,等着……”顾道十分不耐烦的说道。 不会吧,顾道要写退婚书? 这点燃了所有人的兴奋,甚至靖节先生来不来都有点不重要了。 这不是开玩笑吧,顾道要给公主写退婚书? 顾凌也脸色一变,万一他把公主给退了,我怎么办? 我还想取代他当驸马那,退了婚还怎么取代? 转念一想,绝无可能,这个废物就指望公主婚约飞黄腾达那。 怎么可能退婚,一定是装腔作势,没准已经从后门走了。 正在所有人迟疑,努力分辨真假的时候。 顾道出来了,手里真的拿着一张纸。 周围的人哗啦一下凑近了,顾道这是疯了,真的给公主写了退婚书? 这怎么可能,不是在做梦吧,还是顾道被鬼附身了? 李纤云看着那张纸,压抑不住脸上的兴奋。 顾道真的写了退婚书,那父皇这下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在无数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 “拿去,别再来烦我。”顾道不耐烦地把纸递过去。 公主刚要伸手,顾道提前松手了,纸张落在地上。 公主接了个寂寞。 所有人目瞪口呆,他是故意的,他在故意羞辱公主? 我的天哪,这还是我们认识那个舔狗顾道么?她竟然在羞辱公主。 顾道真不是故意的,他着急回去弄字模,公主动作慢了一下,纸落在地上了。 公主气的秀眉倒竖,恨不得撕了顾道。 一阵风来,退婚书要飞走,公主顾不上形象,赶紧弯腰抓住退婚书。 捡起来一看。 果然有退婚书三个字,但是内容气的她差点炸了肺。 “顾道,你这写的是什么?”李纤云怒吼。 “你烦不烦啊,退婚书三个大字不认识么?”顾道没好气的说道。 退婚书绝对是退婚书。 内容却是: 公主李纤云不愿下嫁,屡次以各种理由逼迫退婚。实不为良配,不胜其扰。驸马也非我志向,遂决定退婚,从此各安清净。 退婚人顾道。 “你怎么能这么写?什么叫我屡次逼迫你退婚,还说我不是良配,能这么写什么意思?” 李纤云怒了,握着退婚书恨不得吃了顾道。 顾道讥笑一声。 “公主,我那句话说的不是实话?你没多次逼我么?你是良配么?” 顾道一脸的冷笑,大声质问。 李纤云一顿,感觉喉咙噎了一团空气,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这的确是实话。 甚至整个京城都知道,她屡次逼迫顾道退婚。 可你这么写,我脸往哪里放? 周围安静的,只有偷偷吹过的风声。 顾道,绝对是鬼上身了。 退婚书敢这么写,不得不说,太他妈的爷们了。 不管今天能不能见到靖节先生,顾道退婚书,绝对是一场史诗级的大热闹。 “顾道你也是个男人,能不能有点心胸,退婚书就不能写得平和一点。就说你配不上我。” 李纤云说道。 她傲视顾道习惯了,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哈哈,公主你逼我退婚,还要让我夸奖你,让我写我自己不配。” “公主,有一种叫脸的东西,你是没有,还是多一层?” “就这,你爱要不要……” 顾道咣当一声关上大门。 第十章顾道之才,老夫佩服 公主反应半天,才明白。 顾道是在讽刺她没脸,或者是二皮脸。 “顾道,你大胆,怎么敢如此冒犯公主。这退婚书马上收回去。”顾凌趁机冲了过来。 他假装维护公主,实际上不想让顾道退婚。 “就你这等没有气量,不知尊卑的人,靖节先生怎么会结交你。赶紧给我回家思过。” 顾凌试图转移话题。 “就是,你这种人,要是能请动靖节先生,我魏青梅给你当三个月丫鬟都行。” 话音刚落。 “靖节先生?”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顺着声音看去,果见一个骨架宽大瘦高的人影,骑在一头小毛驴上。 驴子太小,人太高,只能双脚拖地。 如此怪异只能是靖节先生。 多年未见但是大家依然熟悉他的做派。 “靖节先生,真……真的来了?”魏青梅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顾凌眼神迷惘。 李纤云也呆愣在原地,靖节先生来了?我拿到了退婚书,这算什么…… 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朝着靖节先生的方向迎去。 他们不敢堵毛驴去路,只是站在两边弯腰,恭声迎接。 “见过靖节先生。”一个个神情激动,眼神充满渴望,希望先生多看一眼自己。 “好好,见过诸位。”靖节先生嘴里念叨着,却根本不看一眼。 踢打小毛驴快走。 其实他要是下来,没准能更快一点。 “你个废物在此地别动,不可引靖节先生不喜,我勉强能够代表顾家迎接。” 顾凌整理衣服,兴奋地迎接上去。没想到今日还有大惊喜,正是我顾凌成名之日啊。 这么好的机会,不能让那个废物抓住。 顾道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冷冷地看着他的表演。 顾凌一路急行到毛驴之前,抱拳弯腰,强行抑制自己的紧张,朗声道: “先生大驾光临,是顾家的荣幸。” 所有人都没想到,顾道竟然真的能请到靖节先生。简直不可思议。 想来是因为顾家的名望起了作用。不由得感叹不愧是千年世家。 要知道跟靖节先生把酒论诗,足以让自己名扬京城。带来莫大的好处。 从此以后可以随意进出任何文人圈子。 这顾道真是生的好啊,千年世家的名头,先生也要给几分面子。 否则一个窝囊废怎会…… “好你个顾道,你真不是个东西啊!”靖节先生突然指着顾凌愤怒开口。 “世上怎么能有你这种无耻之徒。如此戏耍于我……” 靖节先生开口骂人,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心神一抖,好大的胆子,顾道竟敢戏耍先生? 先生不是来赴宴的,反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下顾道死定了。 顾凌吓得激灵一下,毫不犹豫的出卖顾道:“先生,在下顾凌,顾道在那边。” 靖节先生一听,立即下了毛驴大踏步朝着顾道走去。 瞬间所有人也怒了,竟然惹得靖节先生发怒,顾道你真不是人。 就算靖节先生高风亮节最后放过他,我们也绝不放过你。 “这下你还不死?”魏青梅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得罪天下名士,顾道你完了,这下不用退婚书了。”李纤云终于出气了。 “先生息怒,我顾凌代表顾家,替顾道给先生赔罪。”顾凌赶紧追在身后说道。 可靖节先生充耳不闻,直奔顾道而去。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握紧拳头,等着看靖节先生是如何收拾顾道这个无耻之徒。 “顾道,你真是混蛋……” “你怎么能如此对我这样一个老人,你简直无耻……” 靖节先生气呼呼的大踏步冲向顾道。仿佛一下子就要把他撕碎。 可是顾道淡然的前行几步,仪态优雅的行礼。 众目睽睽之下,靖节先生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所有人一惊,靖节先生要打人,简直闻所未闻。不过打得好,打这个无耻之徒。 然后大家一起唾弃他。 “你怎么能如此吊老夫的胃口。太过分了,这等千古妙文你就写几句,你是要急死我么?” “年轻人,你要尊老敬老,快把下半段说给我听,老夫已经抓心挠肺,难以忍耐啦。” 天地之间只有雪在飘,剩下的一切都因震惊而凝结,包括所有人的呼吸和思想。 靖节先生,天下名士,竟如一个撒泼要糖的孩童一样,跟顾道讨要文章。 什么文章?能让靖节先生如此失态? 冷眼旁观的顾凌浑身一抖,愣在当场,刚才道歉的话仿佛一个耳光。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马上冲到靖节先生面前。 “靖节先生,兄长之才不足以代表顾家,在下顾凌,雅号明月公子,愿意给先生温酒。”顾凌礼仪周全,近乎卑躬屈膝。 靖节先生脸上一冷,他是隐士不是傻子,顾凌的潜台词他一清二楚。 不由得有些恶心,声音清冷起来: “老朽赴宴只为顾修之,不因顾家,至于明月公子是谁?闻所未闻。” 顾凌如遭雷击,感觉自己的脸被左右开弓抽肿,然后放在地上使劲儿摩擦。 所有人看着顾凌,感觉有点可怜他了,真是上赶着找骂。还是靖节先生骂的。 这下也算出名了吧。毕竟先生没听说过你。 这脸打的,让他无地自容。他自傲的明月公子称号,变得一文不值。 “先生莫要生气,此文尚需推敲,你我把边喝酒边讨论。”顾道优雅从容的说道。 靖节先生欣慰点头,跟着顾道走进大门。 围观之人一片哗然,靖节先生竟然真的跟顾道饮酒论诗? 顾凌一咬牙厚着脸皮跟上,却被楚矛挡住了。 “二公子,大公子可没请你。靖节先生更不认识你这明月公子。”楚矛冷声说道。 此话等于是公然揭伤疤,再补一耳光。 “让开,你这狗奴。我乃烟翠居之主,你竟敢阻我。”顾凌急怒道。 “就是,以奴拦主。真不知道谁调教的。”魏青梅也上来帮腔。 楚矛轻蔑的一笑。 “二少爷是故意忘的吧,烟翠居乃是夫人嫁妆。” 楚矛突然提声吼道: “大庚律法,母故者嫁妆归子女。大少爷是夫人独子,才是这烟翠居之主。二少爷借用两年,就当成自己的啦?” 楚矛长得狗熊一样,嗓门之大,震的仿佛山都在颤抖。 所有人听了,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顾凌,原来这烟翠居是顾道的啊。 这一击让顾凌无地自容。 “你个恶奴,颠倒是非,就不怕家法么?”顾凌低吼。 “颠倒是非远不如二少爷,我是大少爷的奴。二少爷管的太宽了。”楚矛朗声说完。 咣当一声大门关闭,又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被一个奴公然羞辱,却毫无办法。这让他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纤云感觉这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赌约算是赢了还是输了? 就在此时,靖节先生的书童小跑过来。被陆章一把抓住。 所有人瞬间把他小童围住,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们急切想知道原因。 “童子,你不是说先生没睡好不来了么?”陆章问道。 “当然没睡好,先生爱极了顾公子的字和诗,临摹了两天两夜,怎能睡好?原准备明日再来的。” 东离回答的风平浪静。 可是话中之意确是惊涛骇浪,爱极了顾道的字? 众人有些不信,这童子大概记错了。 “童子,那请帖何在,可否给我们一观?”陆章问道。 “怎么可能,那请帖先生宝贝的跟婆娘一样,须弥不离身,睡觉都搂着。”童子摇头说道。 这话又是惊世骇俗。 众人认定童子话不实在。顾道字好怎么从未听说? “请柬上的诗你可记得?”陆章继续问道。 “那当然,先生整日嘟囔,想不记得都难。”童子说完摇头晃脑背诵起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以一杯无” 简练含蓄、轻松洒脱。 陆章虽然嘴上不愿承认,但心中惊艳。而且越品越有味道。 “童子,那为何先生又匆匆而来,跟顾修之所求何文?”有人焦急的问道。 “顾公子写了半篇文章,先生看了惊呼一声,不穿鞋就往外跑。我从未见过先生如此震惊。”东离回答道。 “那半篇文章可还记得?”有人惊讶的问道。 “只听先生惊呼了两句!”童子说完陷入回忆。 周围人全都屏住呼吸,静等震惊靖节先生的好文到底什么样子。 原本准备灰溜溜离开的顾凌也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后面不记得了。”童子说完摆脱众人,急匆匆追先生去了。 众人如遭雷击,都是读过书的人,如何分辨不出好坏。 凝练旷达,意境悠远。 “难道真有旷世奇文要出世了?下面内容到底如何?真让人着急。” 有人顿足捶胸,终于理解靖节先生刚才的表现。此等奇文不听全了,如何睡得着。 索性就盯着烟翠居不走,等这奇文的后半段。 顾凌冷着脸下山,一路疾驰回顾家,翻遍了藏书楼也没找到小诗和那几句奇文。 “他竟不是抄的?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又闯入三思堂别院,可是找不到只言片语。之前顾道住的地方已经被烧,更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多年,顾凌第一次如此急切的想要了解这个废物哥哥。 “不行,他必须是抄的,一定是抄的才行。”顾凌如同困兽一样低吼。 大雪笼罩天地。 顾道的一首小诗和奇文开头已经传遍终寒山。 并且朝着京城蔓延。很多人派家奴守住烟翠居门口,等待奇文出世。 出乎意料,靖节先生竟然夜宿烟翠居。第二日才在顾道相送之下大笑出门。 “修之,你之才华老夫佩服。改日来我茅庐做客。我家别的不行,炖鸡尚可入口。” 靖节先生竟然真被顾道才华折服,而且邀请顾道吃鸡,这是什么神仙待遇? “改日定然要叨扰先生。”顾道淡然的拱手相送。 “靖节先生,奇文可否共赏?”有人恭敬的问道。 “顾道之才,老夫佩服,童儿……”靖节先生喊了一句,骑着毛驴当前走。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童子捧着一卷纸,嘴里背诵着《陋室铭》。 第十一章诗文大火 这个世界的历史略有不同,但是山川地理大致差不多。 顾道写陋室铭最大的难处就是诸葛庐和子云亭,故意咨询了靖节先生。 南阳诸葛庐,就成了金陵行知堂。西蜀子云亭,就成了东海紫气亭。 这两处都是大贤人隐居和著书立说的地方。用了不脱原文意境。 这个世界一样有圣人,最后一句无需改动。 所以《陋室铭》就成了两个人合作,其实靖节先生只奉献两个地方。 靖节先生是真正的隐士,说什么也不愿意沾光,坚持是顾道独做。 而且这《陋室铭》十分贴切的戳中了他心声,让他一下子把顾道引为知己。 自己几十年隐居之意,竟然被此文说尽,说绝。如何不心生感动。 最后顾道还用柳体把整篇文章写了下来。 靖节先生爱极了这字,也爱极了这文。兴之所至二人把酒痛饮。 喝多了之后,被顾道忽悠着,把自己写了几十年的书稿交给顾道印刷出版。 这才是顾道的真正目的。 靖节先生的书,就相当于后世的超级流量小鲜肉的生活照影集。 粉丝手里要是没有一本,简直不敢在圈里混。 为什么靖节先生自己不印? 因为印不起,有钱也印不起。何况靖节先生没钱。 这个世界印书手段还是雕版。一本写了几十年的书,少说几万字,需要的雕版就是个庞大的数字。 就算有钱,能买得起木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能雕字的工匠不好找,这种工匠属于特殊人才,都在朝廷手里。 民间的书坊也有,大乾的瀚文堂书坊、南越的江南书坊都是有名的大书坊。 不过要请他们出书,耗费不菲。 市面上大部分书是手抄,在这个世界有一笔好字,抄书就足以养家糊口。 而顾道采用铅活字印刷。不需要整块雕木版。只需要做好字模就行。 在节省成本和提升效率方面领先几百上千年。属于这个时代没有的黑科技。 顾道刚到烟翠居,就开始让楚矛花重金聘请大批金银匠人,让他们在铅模上雕琢字体。 拿到书稿之后,他又把生僻字作字模。 一部分人继续做字模,一部分人排版,还有一部分人制作凸版。 工序拆分,相互之间隔绝,工匠只干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一方面提高效率,另外一方面有助于保密。 顾道埋头苦干,殊不知外面已经天翻地覆。 冬季闲来无事,正是文人雅士组织各种雅集的时候。 因为受靖节先生的影响,今年特别流行绿蚁红炉。 绿蚁,本来是一种粗糙的农家新酒,未经过滤时漂浮的绿色泡沫。 现在这种粗酒彻底脱销了,从终寒山开始蔓延到京城,到处都是购买新酒的人。 同时脱销的还有红泥小火炉,这东西本来就是一个劣质火炉,穷苦人家用的东西。 全都被人高价淘换走了。 如果那次雅集没有绿蚁酒和红泥小火炉,就视为被当前流行的风尚给抛弃了。 隐士之潇逸,文人之清高,仿佛都在这两件东西上。 当然请客的时候,最好赶上暮雪,加上一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就更有意境了。 但最震撼文坛的还是那篇奇文,顾修之赠靖节先生的《陋室铭》。此文一出便京城传颂。 但是真正见过《陋室铭》原稿的人,更加震惊的是顾道的书法。 虽然略显稚弱,但风骨已现,假以时日必是一代宗师。 加上被靖节先生推崇,一时间名声鹊起。 “修之,你瞒的我好苦。你知道现在多少人邀我赴宴么?简直不敢想。” 董阔明明很兴奋,却假装满脸诉苦。 靖节先生离开之后,很多人给顾道送请柬,邀请赴宴。都被他礼貌的推辞了。 请不到顾道,但是顾道的好友可以请到,对董阔的邀约就多了起来。 “富中兄,辛苦了。谁叫我在这世上就你一个朋友。”顾道先温柔的给他戴一顶高帽。 果然董阔听了,笑的两道刀眉上下挥舞,裂开大嘴哈哈大笑。 董阔的父亲是太平县的县丞。而这烟翠居的地契底档就在太平县。 顾道让他帮忙补办了地契。 虽然稍有违规,可是母亲没有其他继承人,不存在争议。 烟翠居现在很重要,顾道也是以防万一。 董阔跟顾道是朋友,寒暄完了之后直接奔书房,但凡带字的都要带走。 “你为什么拿我写废的稿纸?”顾道赶紧拦住他。 “修之,现在外面好多人找你的字,我是你的好友自然要找些炫耀一下。”董阔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给我放下。”顾道赶紧把废纸抢过来。 “修之,不够朋友,废纸而已竟然如此小气。亏我还给你带了两车好酒。”董阔不高兴的说道。 “富中,你我既为至交好友,却拿废纸出去见人,让别人怎么看你我?”顾道把废纸扔回桌面。 磨墨铺纸,提笔成字: 清平乐,画堂晨起。赠挚友董富中。 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高卷帘栊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 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一挥而就,李白的一首清平乐就写成了。 正好今天董阔来送酒。就回赠他一个‘天仙狂醉’。 穿越以来,董阔是顾道唯一感受到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 对朋友顾道当然不吝诗仙的一首好诗,也用心写了一篇好字。 最后一个字收笔,董阔就迫不及待的把纸抢过去,小心把纸吹干。乐颠颠的收了起来。 顾道放下笔突然反应过来,竟然被这个家伙给骗了。 他收废纸就是为了激自己写字。 “好你个董富中,跟我耍心机。”顾道指着董阔说道。 “修之兄,不要在乎这些细节,三日后我带你去楚江楼饮宴赔罪。” 董阔捂着胸口陪笑着说道,生怕顾道把字抢回去。 楚江楼,京城最豪奢的酒楼。 五楼并立,空中回廊相接。雕梁画栋气势恢宏。相当于顾道那个世界的超级娱乐城。 这个世界最顶级的灯红酒绿之所。能在此处饮宴花费不菲。 而且顾道也真想见识见识,毕竟古代的娱乐夜总会他还真没去过。 听说这个时代的青楼女子,色艺双绝。 董阔如此诚意要带他去潇洒,顾道也就不开他的玩笑了。当夜两人大醉。 顾家。 往年此时,二少爷顾凌必周旋于各种雅集诗会,或在烟翠居聚友赏雪。 京城四公子,风流入诗词,何其潇洒快哉。 可烟翠居门前,丢了大脸。根本不敢想外面怎么评论自己。 自以为是?夺兄产业?跳梁小丑? 只能闭门不出,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满心愁苦。 二公子不高兴,老夫人就冷着脸,整个顾家大宅全都战战兢兢。 天年居内。 顾老夫人、梅笙、顾凌在密谋,丫鬟春桃守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娘,那孽畜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卑劣手段,竟然让靖节先生对他认可。 本是凌哥儿的机会硬是被他抢走了。”梅笙委屈的说道。 “哎,也不知他在哪里寻了那两篇文章。竟然哄骗了靖节先生,事情一旦败露,顾家名望必然毁于一旦。” 顾凌在长辈面前,永远是懂事的汉孩子。 “不知好歹的孽畜,还敢在外面招摇生事,这就派人把他从烟翠居抓回来。就跟靖节先生说,那文章是他偷凌哥儿的。” 顾家老夫人愤怒之下,处理方式简单粗暴。 听到这话,顾凌立即给母亲使了个眼色。梅笙当然明白儿子的意思。 要是这么干非坏事不可。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烟翠居是顾道的,此时抓人,正坐实了顾凌夺兄产业的事情么? 还有那靖节先生可不是眼前的老太太,哪有那么好糊弄。 “娘,这样做太便宜他了。儿媳有个办法,可以让他永不翻身。”梅笙赶紧说道。 “既然有办法就快说,那小畜生在外面嚣张一天,老身就睡不好觉。” 顾老夫人愤怒的说道。 梅笙把她和顾凌私下商量好的方法,慢慢讲了出来。 “好,这个方法好,可以让他永不翻身。爬的越高摔得越狠。”老夫人听了方法之后欣慰的说道。 “这个方法不但能让他永不翻身,还给公主出了一口气。到时候凌哥儿再出来收拾残局。想那公主必然更加倾心。” 梅笙自得的说道。 “娘,此事与公主何干?”顾凌假意羞恼的说道。 “怎么没关系,你比那个畜生好一万倍。公主若是下嫁顾家,你才是最好的选择,难道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么?” 梅笙理直气壮的说道。 顾凌眼角踊跃着一股自得,这顾家自然没人比自己更合适了。 “娘,此事应从长计议。”他并没有拒绝。 “无需从长计议,你要在公主面前多表现,那公主只要不是个瞎子,自然就知道怎么选。” 顾老夫人也出言支持,仿佛公主非他的孙子不嫁一样。 紧接着又低沉的说了一句: “还有,这件事所需东西和银钱,都从我的私库走。老二家庞氏跟咱们不是一条心。” 皇宫之内,皇后和公主李纤云对坐。 “纤云,顾道能写出如此佳作,且能得到靖节先生的赏识。看来不是你所说的不学无术,以后不要闹了。” 皇后说道,她手边放着两张纸,正是顾道的作品。 “母后,你相信一个人不学无术十多年,一下子成了名满京城的大才子么?这其中必有龌龊。” 李纤云眸含精光的说道。 “纤云,你长大了也该懂事了。”皇后叹气提醒道。 “母后,你所谓的懂事,就是不顾我自己的想法,任由你们摆布我的人生大事么?” 李纤云冷声说道。 “绝不!” 她想起顾道的退婚书,就火冒三丈。他明明就是不想退,才故意那样写。 第十二章京城净街虎,窦鼍 三日后,董阔带顾道到楚江楼潇洒。 纵然见惯了那个世界的高楼大厦,顾道被眼前的建筑所震惊。 这是没有钢筋混凝土加持,纯粹砖木结构的高楼。 雕梁画栋,处处显露工匠巧思。 五座高楼,其中四座三层。唯独北楼最高足有五层。 空中廊桥相连,如彩虹过天。侍女衣袂飘飘,妆容天然妩媚。 一股纯天然的味道扑面而来,没有美颜和科技狠活。 此楼乃是楚王李让所建。 但建完之后发现,北楼太高,竟然能看到皇宫东门。 甚至与皇宫东华阁遥遥相对。 本有窥视皇宫之嫌,属于违制。 但皇帝亲自下旨特许,并且明言:观楚王兄在此宴乐,可遥祝之。 “当今陛下对楚王可真是没话说。”董阔感叹说道。 顾道心中却不以为然。 当然没话说,毕竟先皇临终传位的太子可是楚王。 是楚王自觉才德不及当今陛下,把皇位让了出来。 当然,这只是表面说法。 在这件事上,母亲徐金甲可是出了大力的。 当年让位之事,是她在关键时候说动楚王,生生把当今陛下扶上皇位。 表面兄友弟恭,背后确是谋划无数。 但是不管怎样,楚王让位那一刻,就已经成了千古佳话。 进入楚江楼的大门,立即就有机灵的少女上来引路。 送到了二层另换做一个窈窕女子引路。 到了第三层,立即有两个绰约女子上来,主动帮二人脱掉大氅。 并一路随行侍奉,直送到雅间门口。 当进入雅间之后,顾道却觉得不对了。 董阔不过一个县丞之子。哪有财力领他上了东楼第三层消费。 这种超级会所一样的地方,消费绝对是超级的。 “东林兄,修之我可请来了。他可是等闲不出山的。” 果然,一进门董阔跟一个白衣男子见礼,顺便把顾道给退出来。 “修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你竟然一鸣惊人,给国子监长脸。” 白衣男子二十多岁,白净雍容。说话时满脸堆笑。 李阳,字东林。 顾道国子监的同窗,以前只是点头之交,此时却格外热情。 三个人正寒暄,又结伴来了三人,都是董阔和李阳的同窗或者好友。 这雅间之大,足可以容下十几人宴饮,并同时欣赏歌舞。 侍女正在伺候几个人入座,宴乐歌舞、觥筹酒菜还没送过来。 大门就被人不客气地推开了。 “我当谁占了这临窗的雅间,原来是你们这群废物。” 推门而入的有六七人。 为首之人五短身材,一脸横肉蛤蟆嘴,手持一柄玉如意,一身珠光宝气。 说话的却是个一脸孤傲的书生,眼神横扫众人神色鄙夷。 “林栋,今日我请了贵客不与你争斗。改日要战随时可约,走开。” 李阳不客气的说道。 “你一个下贱商贾之子,能请来什么贵客?不会是顾道吧,他也配称为贵客?” 倨傲书生冷笑着,把目光转向了顾道,语气充满挑衅: “这年头什么人都敢招摇撞骗。就你这个窝囊废也配成名?” 顾道明白,这是朝着自己来的。 “林栋,修之已得靖节先生认可,一诗一文名震京城。 你如此狂吠,可是有什么大作品能与之比肩,拿出来大家欣赏一下。” 李阳信心满满的回怼。 倨傲的林栋眉毛一挑,冷声道: “大作没有,但是判断还是有的。 千年的草鸡突然变凤凰?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敢信,不知从何处抄来的。” 顾道一听,果然来了。 前身太窝囊,一鸣惊人的确引人怀疑,这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他并不害怕。 他的脑袋里的经典诗词,恐怕集合这个时代的诗词都无法比拟。 如果单论诗词,他不怕任何人。 “十年磨剑不可以么?嫉妒也有个限度。这等诗文,如果早就问世,谁能藏得住?” 李阳回击有理有节。 林栋一时语塞,只能报以冷笑。 “哼,我管你几年磨剑,见到本公子还不滚过来问安?”为首的蛤蟆嘴青年开口了。 声音尖锐沙哑,如同一只被扭断脖子的公鸡。 他一开口李阳不敢接了。 董阔面色凝重上前一步把顾道挡在身后。 “窦鼍别太过分。”董阔说道。 “滚,你区区县丞之子,不配跟我说话,别给你爹招祸。” 蛤蟆嘴青年用玉如意遥指董阔,嚣张的训斥。 董阔脸色极其难看。 “顾道,还不滚过来,忘了当年怎么在我面前学狗叫了?”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骗了靖节先生,在我面前,你永远是一条会学狗叫的可怜虫。” 蛤蟆嘴青年说完,裂开蛤蟆嘴嚣张大笑。 一时间李阳等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此人恶名在外,他们实在不敢招惹。 甚至李阳的两个朋友还后退两步,跟顾道保持距离。 董阔怒极,一咬牙抄起凳子就要干他,却被顾道拦住了。 他当然知道蛤蟆嘴青年不好惹。 公主李纤云的表兄,国舅窦庆山之子窦鼍,国子监一霸。 这家伙喜欢豢养恶犬,曾经在李纤云的挑唆下,放纵恶犬把顾道堵在胡同,吓尿了裤子。 还逼着前身学狗叫,从此见到这个家伙就害怕。 “窦蛤蟆,你父亲要不是国舅,早就被人做成蟾酥了吧。今天文斗还是武斗?” 顾道背着平静的说道,丝毫没有被人揭破不堪往事的窘迫。 大不了一战就是。何足惧哉? 窦蛤蟆三个字一出,在场的人都吓一跳。 窦鼍虽然丑,但是自负相貌奇伟,与古之英雄相类。 作为国子监一霸,最恨人用蛤蟆二字说他。 上一个这么说他的是一位侍郎之子,跟他还是世交。 不过开句玩笑,就被他打断五肢。要不是金吾卫来得快差一点出人命。 窦国舅花费了极大的代价,加上皇后出面才平息此事。 从此没人敢在窦鼍面前提‘蛤蟆’二字。 “顾道,你找死!既然管不住嘴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喂我的爱犬。” 窦鼍握紧手中玉如意,眼神阴狠。 换做是以前,窦鼍冷笑一声,顾道都要吓得瑟瑟发抖。 此时的顾道却一脸的揶揄。 “别装了,这里是楚江楼,你敢动手?不怕王爷把你那一脸的蟾酥挤出来?” 顾道的嘴跟涂毒了一样,对着窦鼍贴脸开大。 窦鼍气的两眼通红,手中的玉如意握得滋滋直响。 不但李阳他们吓坏了,就连窦鼍带来的人都噤若寒蝉。 心说,这顾道真疯了。 这样说话简直是当面宣战,结生死仇恨,不死不休。 窦鼍是什么人啊? 他爹窦国舅领兵南镇,是当今陛下的嫡系宠将。他姑姑可是当今皇后。 窦家势大,他本人也脾气暴虐,动辄伤人见血。 国子监小霸王,京城净街虎,出了名的恶少。 李阳后悔了,今天出门为什么没看看黄历,你顾道找死别带上我们啊! 董阔也后悔今天来这里。 他不明白,现在的顾道为何如此生猛,简直是见谁干谁。 但是他依旧上前一步,跟顾道并立一起面对窦鼍的怒火。 其他人缓缓跟顾道拉开距离,表示跟顾道不熟,如果不是堵门了,他们早就跑了。 沉默了一会儿,窦鼍露出嗜血的笑容。 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玉如意开口: “顾道,有种。我倒是有点佩服你了。不过你最好这辈子别出楚江楼的大门。” 顾道轻笑一声。 “既然不敢动手,那就赶紧滚,哪那么多废话。” 窦鼍气呼呼的要走,却被林栋拽了一下。 这才想起自己此来的真正目的。 “走,你想的美,这才刚开始。你不是一诗一词名震京城么。 今天敢不敢比一下文字功夫?” “你若是输了,就乖乖让出雅间,站在走廊了,大喊三声,你是抄袭的卑鄙小人。” 窦鼍阴狠的说道。 “修之,不能跟他比,他一定是有备而来。”董阔拉住顾道说道。 顾道轻轻按住他的手,鄙夷的说道: “无妨,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我让他先准备三十年,我接了。” 然后对窦鼍说道: “你若输了,出去喊三声,你是窦鼍,就是一只蛤蟆就行。” 窦鼍脸上狰狞一闪而过。 “顾道,你够狂。我看你怎么收场,林栋去请人。” 不一会儿, 林栋请来一位老夫子,身后还跟着一群国子监的夫子和学生。 这老夫子一身华贵长袍,长相干瘦,绿豆眼,却是当今国子监的祭酒孔廉。 顾道跟窦鼍在东三楼雅间文斗的消息,经过有心人推波助澜,很快传遍楚江楼。 雅间门外很快也挤满了人。 毕竟顾道现在风头正盛,而窦鼍更是凶名在外。 这样的热闹,无疑是这个冬天最好的调剂。 八卦之火不但燃烧女人,文人更甚。 双方东西对峙坐好,国子监祭酒居中上坐,其他人围观。 “窦鼍,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弄这么大的阵仗,犯得上么?”顾道笑着问道。 能请来国子监祭酒,说明他早有准备。 身为运动员,还自带裁判员,作弊这点事让他玩明白了。 可顾道丝毫不惧。 “哼,今日请祭酒出山,就是为了揭露你欺世盗名真面目。请祭酒大人出题。” 窦鼍迫不及待的说道。 表妹交代的事情,今天必须让顾道身败名裂。 楚江楼,北楼露台之上。 雍容富态的李让,手持白玉杯,立于露台之上,眼眸凝视皇宫方向。 杯中金黄色的美酒,散发出馥郁的馨香。 一阵风过。 一个二十多岁,仪态端庄,气质优雅的女子,轻移莲步来到楚王身边。 将一条白色大氅披在楚王肩头。 朱唇轻启,声音软糯玉润:“王爷风有些寒。” “云栖,下面人头攒动,楼里有什么热闹?”楚王声音醇厚中带着好奇。 “长公主来了,在里面等你。”云栖所答非所问,却也什么都说了。 这事跟长公主有关。 “原来如此,想来我这侄女又在折腾顾家的小子?”楚王喝了口酒转身微笑说道。 一身绛紫大氅的李纤云已经进来了。 “皇伯,你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第十三章借李太白量天尺一用 “三局两胜,今日会于楚江楼,第一局就以楼为题,做诗一首。限时一炷香时间。” 国子监孔祭酒,捋着胡子假装思索一会儿说道。 窦鼍摸索着玉如意,假装陷入思索,开始作诗。 顾道挥了挥衣袖,开口道: “酒呢?堂堂楚江楼难道还缺酒么?没酒怎么作诗?” 负责雅间的,是一位名叫玉竹的妖娆娘子。 一听这话嫣然一笑,岂能在这种场面砸了招牌。 云袖一挥,一群身着彩衣的莺莺燕燕,手捧各色精瓷酒器,香云流水一般飘了进来。 “楚江楼不敢说汇集天下名酒,也敢说冠绝京城,不知顾公子喜欢哪种?” 妖娆娘子声音柔顺,却带着几分娇媚的炫耀。 “不尝尝怎么知道好坏,每种先来一盏。”顾道一挥衣袖豪气干云的说道。 “哈哈,你这井底之蛙,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吧。恐怕根本不知道楚江楼有多少酒吧。每种一盏?也不怕醉死!” 窦鼍忍不住开口嘲讽。周围人也跟着一阵嘲笑。 就连那妖娆娘子也以扇遮嘴,眉眼间都是妩媚轻笑。 “行,我是井底之蛙,蛤蟆兄,赶紧作你的诗去吧,不要耽误我喝酒。” 顾道轻蔑一笑,招手让莺莺燕燕的女子倒酒。 一盏入喉,他心中有了底气,不过十多度而已。 比他那个时代的啤酒度数略高,但是入口绵柔醇厚,不是勾兑酒能比的。 啤酒能喝多少?答案是一直喝…… 上辈子做卧底时,无论喝多少都要保持清醒,没有真正醉过。 如今没有危险,他想借今日场合痛快的醉一场。 “好酒,再来……”顾道举起酒盏,自有一个女子过来倒酒。 如此一盏又一盏,俊脸微红,仪态潇洒风流。 窦鼍眼中嫉妒一闪而过,尤其是顾道硬挺帅气的那张脸,让他怒火中烧,却不得不装模作样作诗。 半炷香之后。 “我诗已成,笔墨伺候。”窦鼍一声大吼。 窦鼍虽然是恶霸,但绝非不学无术,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一首诗写完。 林栋自然跟着大声朗诵出来: 高楼巍峨立,雄姿映日边。 雕梁隐龙凤,画栋绕云烟。 飞檐凌霄汉,玉宇接婵娟。 百尺凌风起,千秋壮气传。 朱栏横碧水,翠瓦覆青天。 琼楼藏秘宝,瑶台聚群仙。 登临舒望眼,万象入眸间。 雄壮何须问,高楼自巍然。 诵读声完,激起一片喝彩声,香燃半炷,竟然写出一篇十六句八联的长诗。 而且如此辞藻华丽,瑰丽壮观,的确足以令人称道。 窦鼍站起来朝着四方摆手,一张蛤蟆脸全是得色,嘴角都快裂到后脑勺了。 仿佛这一刻他已经踩着顾道,名震京城。 顾道已饮十八盏,听了窦鼍的诗,摇头哂笑不屑一顾。 每饮一盏,眯着眼回味一下,仿佛忘了作诗的事情。 楚江楼,北楼最高层。 楚王悠闲的斜倚在榻上,边上放着酒盏,跟公主李纤云闲聊。 窦鼍的诗刚做完,就被抄送到楚王跟前。 楚王随意看了一眼,就拨到旁边。 “皇伯,窦家表兄的诗不入您的法眼么?”李纤云问道。 “这诗他写了几天?”楚王戏谑地笑问。 “哎呀,果然逃不过皇伯的眼睛,的确是写了两天才憋出来的。”李纤云笑道。 “你呀,总折腾顾家小子做什么?终会伤了夫妻情分。” 楚王早就看清了一切。 “皇伯父,怎么你也这么说?我根本不喜欢他,为何你们都要强按牛头去喝水?” 李纤云皱着眉头,语气娇憨。 “好,伯父不说了,伯父可不愿意讨人厌。你今日安排这一场,目的是什么?” 楚王莞尔一笑,侄女的事情让她父皇去头疼吧,他坐在一边看热闹就行。 “他不学无术十多年,突然间一鸣惊人,其中必有龌龊。今天我就要揭露他欺世盗名的真面目。” 李纤云握紧拳头激动的说道。 “嗯,然后以此让你父皇看清他,让天下人看清他,降低你退婚的阻力。” 楚王把李纤云没说的话说了出来。 “伯父知我苦心,一定不会怪我用您的地方了吧?”李纤云如同小猫一样讨好说道。 楚王哈哈一笑:“当然不怪,伯父的地方就是你的地方。” “不过这窦鼍写完了,顾道写了么?” 楚王转身问下人。 “并未,顾公子自始至终在饮酒,窦公子写完之时,已下十八盏。”下人回复。 “十八盏?”楚王惊讶,随即哑然失笑:“诗作如何不知,倒是一个好酒囊。” “哼,我看他根本做不出,就是借着醉酒遮面,想要逃避。酒囊饭袋倒是真的。” 李纤云不屑的说道。 东楼三层雅间之内。 “顾道,时间可差不多了。你不会想要醉酒逃诗吧?如此喝下去还不如直接承认,你就是那欺世盗名之徒。” 窦鼍用玉如意敲着桌子冷声说道。 其他人也是嘘声一片,开始议论纷纷。 “也不知那一诗一文到底是不是出自他手?今日如此让人失望,难道真的是抄来的?”一人故意大声冷笑。 “看这个的德行,传言应该是真的,他那诗词就是从别处抄来的。”另一人紧跟着应和。 董阔听了,猛的一拍桌子怒目圆睁,怒道: “都给我闭嘴。写文之事有一挥而就,也有慢慢思考,怎么可以随意污人清白。” “董富中,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可如此放肆,坐下。”干瘦绿豆眼的孔祭酒说道。 如此明显的拉偏架,董阔大怒,但是师道尊严让他不敢突破。 只能憋屈地坐下。 顾道不管他们如何的议论,看了一眼香,继续一盏一盏的品尝美酒。 这个时代的酒喝起来绵柔,滋味各有妙处,让他兴致勃发,懒得理会这些人的龌龊心思。 就在香只剩一节的时候。窦鼍一个眼神,孔祭酒开口了。 “顾修之,你能做诗就做,不能就认输,也是坦坦荡荡。可你如此放浪形骸企图蒙混过关,实在给国子监丢脸。” 孔祭酒话音刚落,李阳尴尬的挪动席位,拉开跟顾道的距离。 围观之人嘲讽声音更大,甚至有人趁机宣扬顾道以前所做诗文都是抄袭。 “公子已醉,这酒虽然有人请客,也不可喝坏了身子,不如停盏吧。” 负责雅间的窈窕女娘玉竹,柔声慢语地劝解。 实际上认定了他借酒蒙混,且贪便宜没够。 “聒噪,喝个酒都不能痛快!”顾道冷哼一声扔掉酒盏。 起身走到桌案之前,提笔落墨,借助三分酒气,一气呵成第一句:“危楼高百尺。” 董阔大声读了出来。 “哈哈,顾道,我用百尺你也用百尺,当场抄你是一点不顾忌啊。真是恬不知耻。” 窦鼍冷笑着大声讽刺。刚才他的诗中就用了百尺,现在顾道又用,的确重复。 孔祭酒假装摇头叹息。 围观人群更是一哄而笑,都在骂顾道太不要脸。之前那一诗一文果然是抄来的。 “这抄都抄的如此直白没文采,当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呵呵,这等水平连贩夫走卒都不如,我家门前卖馄饨的都比他写得好。”另一人嘲讽。 董阔都有些尴尬: “修之,要不先醒醒酒。” “不必,他的尺不过是凡间尺,我的是量天尺。”顾道豪放的说道。 说着,浓墨重笔写下第二句;“手可摘星辰。” 董阔是硬着头皮读了出来。 场面瞬间安静,所有口诛笔伐逐渐消失。用词依旧直白,可俯仰天地的大气魄扑面而来。 摘星如探囊取物,唯有仙人。 顾道手持毛笔,身形潇洒,笔墨更是肆意纵横,直书最后两句。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董阔没有不敢高声语的意思,他是扯着脖子喊出来的。整个第三层都能听得见。 寂静无声,众人心神皆被这首诗的气势所夺。原来诗可以如此直白,但是气魄确是迫人心弦。 甚至迎面而来,直击灵魂。 危乎高哉,与天人比肩,雄视天下,气指苍穹。 窦鼍的长诗跟这首一比,不过是碎砖瓦砾的无用堆砌。看似有形有状,其实不堪细品。 而顾道这首,直白无文,一读之下却似纵横九天御风弄雷的神龙,根本不是凡间之物。 正如顾道所说,他窦鼍的百尺不过是凡间尺,而他的尺,是量天尺。 诗仙李白的恢弘气魄,那里是常人能够仰望的。 现场都是读书人,自然能品评其中的好坏,就算是跟窦鼍串联的孔祭酒,也不敢硬说窦鼍胜出。 否则明天出门,就会被人唾弃一脸。无法在文人圈子里面混了。 “酒来……”顾道扔笔伸手,慵懒的说道。 刚才讽刺他的执事娘子玉竹,直接让人换了玉盏,亲手捧杯奉酒,小意的送在顾道手上。 一路裙摆飞扬,纤腰如扶风摆柳,扭得人心旌摇荡。 “公子已饮二十八盏,奴家本不敢扫兴,但还是斗胆提醒公子保重身体。” 女娘极尽柔媚的说道。与刚才的讽刺判若两人。 “酒未酣,兴未尽,不要聒噪。”顾道一饮而尽,朝着窦鼍走去。 玉竹小娘子紧随其后,执壶倒酒。 “窦鼍,无需别人品评,你自己说,这一局谁赢了?” 窦鼍瞬间脸色难堪。珠玉在前,他自然知道自己输了。 不过他可不能这么认了。撇了一眼绿豆眼的孔祭酒。 老夫子咳嗽一声开口: “顾修之,你诗虽然立意高远,气魄雄浑。但只有四句两联。而且用时较长。” “窦元成,用词考究气势不俗。何况写了十六句八联,用时不过你的一半。” “如此,算你占些便宜,打平吧。” 孔祭酒最后硬着头皮下了结论。 第十四章我瞅你咋地? 楚王跟李纤云聊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倦了,就打算回王府。这里留给她自己玩。 就在此时,下人匆匆上来呈给王爷一张纸,上面抄了顾道刚刚做的诗。 楚王正在披大氅,无暇顾及,随口道: “直接念。” 下人大声诵读:“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楚王身子一顿,李纤云一下子蹿了过来。 正在伺候楚王的云栖,把要给王爷穿的大氅收了回来。 她知道,王爷恐怕暂时不会走了。 “好诗……” “怎么可能?” 楚王和李纤云的话同时出口。但是表情各有不同,动作也各不相同。 李纤云一把抢过那张纸仔细看。 楚王背着手走向了露台,远远的看着皇宫的东门,还有皇宫里的东华阁。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楚王仔细咀嚼这句诗,陷入沉思。 随即下达命令: “下面发生什么,我要一字不落的知道。” 下人应了一声跑下楼,穿过空中走廊直奔东楼雅间。 此时的雅间里面已经闹起来。 “祭酒大人,你如此评判有失公允,就不怕天下人非议么?”董阔怒指绿豆眼的孔祭酒。 他是真把顾道当兄弟。 竟然直接对怒怼国子监祭酒。 不尊师在这个时代可是大错,作为县丞之子,这人情世故岂能不知? 可他看不得好友受委屈,不顾一切地开口。 此言一出,国子监的学生都是一愣。心说顾道醉了,你董阔是疯了么? 竟然公然指责祭酒大人? 这位大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背后又有窦国舅撑腰,在国子监流毒无穷,却无人敢惹。 就算今日事情过去了,孔祭酒绝不会让董阔好过。 “大胆董阔,你一个黄口小儿读过几本书,知道什么道理?也敢质疑老夫的判断。” “看来老夫有必要找董县丞谈谈,他是如何教育儿子的?” 孔祭酒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学生当面给骂了,恼羞成怒直接把董阔他爹拽出来了。 董阔气的刀眉倒竖,他还真怕找家长,只能憋回去了。 顾道又是一盏酒下肚,酒酣耳热感觉正好。 他让董阔坐下,醉态酣然的大声说道:“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 众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却见顾道猛地抬意手指着绿豆眼的孔祭酒,骂道: “可你这老匹夫传的什么道?尽是歪门邪道!有什么资格为师?有个屁资格当祭酒!” 好猛,疯了吧。 顾道一言既出惊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竟然真的骂了祭酒大人?这也太离经叛道,狂放不羁了。 不过太爽了,骂出了国子监很多学子心声。 “顾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辱骂师长,我倒要问问你的父亲,是如何教出如此无礼狂徒。国子监容不下你。” 绿豆眼夫子愤怒的说道。 “我呸,就是有你这种无才无德之师,才把国子监这读书圣洁地,搞的如庖鱼之肆,臭不可闻。” “不用你把我开除,我耻与你这等腌臜蠢物为伍,今日起,我顾道把国子监开除。” 顾道大手一挥豪气的说道。 嗡地一声,所有人炸开了。这是什么意思,单方面开除国子监么? 这……这……亘古未闻啊。但听着好霸道,好爽啊。 “顾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辱骂师长藐视国子监,今日天能容你,我不能容你。” 窦鼍抓住错处,玉如意直指顾道,说话间就要动手。 楚王的地盘他不敢放肆,但是有了‘辱师’这顶帽子他可横行无忌,想必楚王也不会怎么样。 顾道喝干最后一盏酒,不屑的看着窦鼍。暗中戒备就等他动手。 众人一看竟然要开打,在楚江楼开打,全都兴奋起来。 “呵呵……”一声温和的嘲讽。 “窦鼍,你比天还大?你爹人称窦狂徒,你比你爹还狂啊。” 声音戏谑,说话人缓步而来。 “见过王爷……”看清来人面貌,所有人立即低头弯腰行礼。 楚江楼的主人楚王到了。身后跟着公主李纤云,侍妾云栖。 竟然惊动了王爷? 所有人瞬间觉得没白来,有大热闹啊。 楚王轻易不会见客,更不会参与一般的饮宴场所。没想到今天竟然亲自来了。 “见过王爷。”窦鼍赶紧上前见礼。 “王爷,实在是顾道太狂,辱骂夫子,藐视国子监,我义愤填膺没忍住,才说漏了嘴。” 窦鼍赶紧乖乖的解释。 “是啊,王爷,顾道狂悖,不尊我这祭酒,还辱及国子监,毫无德行。王爷应予以重罚,以儆效尤。” 孔祭酒自恃身份,跟楚王微微见礼之后朗声说道。 说完之后冷眼瞥了一眼顾道。他以为楚王一定会维护礼法尊卑,好好收拾这个孽畜。 “国子监是国事,本王不说。”楚王沉声说道。 楚王不理国事,众人皆知。但都静待下文,想知道楚王如何处置顾道。 “不过作为窦家的一条狗,你不问是非,忠心护主,倒也值得嘉奖。” 楚王对孔祭酒说道。轻松一言,听着是在夸人。 却无情的揭了孔祭酒的人皮,让他当众没了脸面。 众人轰然而笑,甚至还有人低声说‘王爷英明’。 绿豆眼孔夫子万万没想到会被王爷如此评价。如遭雷击,满脸不可置信。 浑身一抖噶的一声,痰迷心窍昏倒在地。 窦鼍吓得一机灵,楚王已经走到他跟前,从他手中夺过玉如意。 “此物是你父亲南征所获,送给你是期望你君子如玉。”楚王把玩着温润的玉如意说道。 “王爷明见,没想到还记得些许小事。”窦鼍松口气谦虚着。 “你小时候就丑,本王却很喜欢你。因为你有一颗赤诚之心。”楚王摩挲着如意说道。 “多谢王爷夸奖……”窦鼍有些得意的回答。 话音未落,楚王举起如意,砰的一声敲在他的额头。 窦鼍疼的一激灵,眼泪都出来了,却不敢动弹,规规矩矩的听训。 “怎么现在心长歪了?学问的事你也敢玩阴谋诡计?混账东西,给你爹丢脸。” 楚王说着又是碰碰两下砸在窦鼍的额头,眼看着窦蛤蟆变成了三角金蟾。 李纤云轻咬下唇,脸色火辣辣的。 这事是她指使干的,显然伯父这是在顺便教育她。 楚王身份高贵,天下贤王。发起火来气势惊人,所有人都低头聆听。 唯独顾道,端着酒盏欣赏的津津有味,任凭董阔怎么都拉不住。 楚王教训完窦鼍,看顾道这个样子,板着脸拎着玉如意问道:“你瞅啥?” 好熟悉的味道。 “我瞅你咋地?”顾道脱口而出。 楚王愣了一下。 云栖惊的睁大妙目,轻掩小嘴,一脸的不可思议。李纤云也蒙了。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顾道,兄弟你喝的不是酒,是熊胆吧? 竟然敢这样跟楚王说话,而且怎么听起来还有挑衅的味道,仿佛下一刻两个人就要跟楚王开干? “王爷,他喝多了,您有倾天之量,别跟他一般见识。”董阔赶紧出来给顾道道歉。 “你叫董阔?对朋友到是一腔义气,本王欣赏你。”楚王毫不掩饰满眼的欣赏说道。 董阔大喜,得楚王这一句话,他就名满天下了。 可是紧接着又愁苦起来,背后这位祖宗一点服软的意思没有。 “本王欣赏完了,你赶紧滚蛋,本王教训一下这个混小子。”楚王挥挥手。 董阔快哭了,他可没顾道的胆子,只能让开。 “小子,仗着几分才学,喝醉了酒就胡说八道。还要把国子监开除,真是开口就敢惊天上人啊!” 楚王说着,举起玉如意敲向顾道额头。 顾道一歪脖子躲过,所有人都看蒙了,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什么情况? 能得楚王训诫,那是天大的荣幸。 楚王训诫你,是把你当自家晚辈看待,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机会。 楚王这等人物地位之尊,仅次于皇帝。 他训诫一个人,自然就是告诉世人,这小子我看上眼了。 否则他凭什么教你做人,真当他闲着没事么? 可顾道竟然敢躲,这简直是把送上门的大粗腿往外推啊。 “哎呀,你还敢躲?”楚王气笑了,拎起玉如意再打。 顾道敏捷后退再躲。 “废话,你打我,我不躲,你当我是窦蛤蟆那个傻子么?”顾道一朝求醉得醉,已经毫无顾忌。 楚王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大笑起来,多少年没遇到这样好玩的少年了。 要么唯唯诺诺,要么呆板无趣。 这小子大不同,不由得来了兴趣,童心大起。 “小子,你给本王站住,本王保证不打你。”楚王把玉如意藏在背后,循循诱骗。 “我才不信,你那背后藏着家伙,我看见了。”顾道躲在书案后,得意的指了指双眼说道。 “哈哈,这是本王的地盘,你跑不掉,这打挨定了。”楚王索性亮出玉如意,得意晃了晃。 “打我,做梦吧。”顾道说完朝大门就跑。 “把他给我抓回来,还敢跑?”楚王叉着腰说道。 可他忘了,根本没带护卫。 “还不动手。”云溪一声令下。 伺候雅间的女娘们闻言一拥而上,莺莺燕燕地提着裙子要抓顾道。 一群女子哪里抓得住他,顾道左右躲闪,推开门就往外冲。 迎头风冷风一吹,瞬间头重脚轻。 “都别动……”顾道突然转身喊道。 女娘们猛地停住脚步,却见顾道伸手扶着门框,晃了晃脑袋,一弯腰哇的一声吐了。 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后劲儿十足。 “丢人啊。”顾道被抬回来的时候,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第十五章饮尽元都酒,写绝楚江楼 楚王捏着鼻子,笑吟吟的看着顾醉倒的顾道。 “玉竹,他这是喝了多少?” “回王爷,楚江楼酒水三十八品,顾公子一品一盏,正好饮尽三十八盏。” 妖娆女娘玉竹,柔声回答道。 “咱们的酒没泡熊心豹子胆吧,这小子怎么如此胆大?”楚王看着顾道,嘴里调笑着。 “回王爷,奴婢想泡也没地方找啊。想来顾公子是酒气壮胆吧。”玉竹笑意晏晏的回答。 “我看也是,以前听说是个谨小慎微的,今天到是胆大。别醉死了吧?”楚王突然担心的问道。 此时此刻,周围人嫉妒的快要翻江倒海了,长着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楚王对顾道的莫名偏爱。 抓回来也没真打,此时也只是逗趣而已。 可能让楚王逗趣的,天下有几人? 玉竹最擅察言观色,如何看不出王爷对的心意。立即乖巧的回答: “奴婢觉得无事,就是见风太快酒劲上涌,否则,顾公子还能再饮些。” “好,那就好,这诗做的马马虎虎,喝酒到有我当年几分雄风。”王爷拿着玉如意点了点顾道的额头,笑道。 “别动,你转什么?别跑,你跑的我头晕。”顾道伸手在空中胡乱的抓。 他现在整个乾坤颠倒,以为楚王在他面前乱跑。 “哈哈,本王当年喝多了可从不失仪,小子你差远了。” 楚王说完背着手,来到案前。只扫了一眼,不由顿住脚步。 诗他听过了,嘴上说马马虎虎,实际上内心非常赞赏。这字他第一次见。 “好字。”楚王脱口而出,立即伏案仔细的观摩起来。 他这开口称赞,周围人也心痒难耐。早就听说顾道字好,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可王爷当前,也只有两人可以就近观摩。一个是侍妾云栖,一个是公主李纤云。 云栖妙目之中流光溢彩,显然也被字所震惊。 李纤云表情复杂,神色晦暗难明。 良久之后,楚王再次开口。 “骨力遒劲,好字,当真是好字。靖节先生眼界永远值得信赖。” 楚王点评之后亲自提笔,云栖磨墨,稍加酝酿现场临摹了一副。 完成之后摇摇头,脸上略带遗憾。 “纤云,顾道的字我就留下了,这一副带回去请你父皇指点一二。”楚王说道。 “是,伯父。”李纤云回道。 楚王示意云栖收好顾道的字,这才抬头说道: “今日比试取消,这诗和字本王就收下了。全当在我这里闹事的赔偿。” 转眼看了看顾道,微微一笑: “一盏饮尽元都酒、一笔写绝楚江楼。不错,不错。抬到北楼好生照顾。” 说完把白玉如意扔还给了窦鼍,瞬间切换成冷脸,训斥道: “你爹是堂堂镇南将军,别净干给他丢脸的事情。” 窦鼍赶紧点着头,但是心里苦啊。 凭什么顾道如此不敬,你那么关心他。简直是当了自己的子侄一样。 我这么听话你打我满头包? 楚江楼之会,落下帷幕。 最为失落的是李阳,本来是他请客,可是关键时刻他选择置身事外,远离顾道。 楚王出现,对董阔赞许有加,对顾道喜爱异常。纵然打了窦鼍也是带着几分亲近的照顾。 唯独对他视而不见。 甚至他去结账的时候,都被楚江楼的掌柜的给拒绝了。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大乾的京城也叫元都。 楚江楼之会,顾道‘一日饮尽元都酒,一笔写绝楚江楼’之名传遍京城。 李纤云回到皇宫,把楚王的字转交给了乾帝。 乾帝看着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纤云,你总说顾道龌龊无状,今日所为之事难道光明正大?” 听到父皇这话,李纤云脸色倔强。 “我只是让窦家表兄揭穿他,谁知道表兄会如此做事。又不是我的本意,父皇为何责怪我?” 乾帝听这话,眉头皱起一个川字。 “要揭穿他,你可以当面问,可以找人考校,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你是想要坏他的名声,逼父皇做决断。这就是居心不良。” 乾帝的口气忍不住尖锐起来。 可李纤云反应更加激烈,脱口而出: “是,我是居心不良,难道父皇你们把我送给他,就居心良了么?” 乾帝听了这问题叹了口气。 “纤云,你成见太深,如今的顾道展现的学问,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回心转意么?” “哼,先不说才学真假,就看他今日狂妄做作之举,比以前更让人作呕。父皇且看着吧,终有一日他会身败名裂。” 李纤云自信看穿了一切,冷傲的说道。 父女二人的谈话不欢而散。皇后从帷幕之后走出,捏了捏乾帝的肩膀。 “朕的本意,是等顾云璋治水归来就给二人完婚,看这个样子,强行成婚必成怨偶,将来两个孩子都难。” 乾帝有些头疼。 “北狄使者就要来了,陛下莫要再因此劳心。这等小儿女之事,我来化解。” 皇后轻声说道。 北狄二字让乾帝神情一凛。 这几年北狄虽有内乱,但依旧强盛。 而大乾北地边防受粮草不济困扰,纵然边军苦熬,也只是勉强防守。 更别提纵兵北出,一雪前耻了。 “去年比干山一战,军中粮草不济,将士缺盐三个月。让他们看破了虚实。这次恐怕又要敲诈。” 皇帝叹息着。皇后不想丈夫太操心,便转移了话题。 “咦,这字有楚王兄的痕迹?诗也大气磅礴,有仙人之姿,只是其中之意?” 皇后看到了桌子上的纸说道。 “今天在楚江楼,咱们女儿又搞出一个大动静,诗是顾道所写,楚王兄摹了他的字,抄录给朕一份。” 乾帝看着纸,抚摸着最后一句,轻声说道: “恐惊天上人,这是兄长借顾道的嘴说给朕听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担忧朕毁约。” 皇后有些后悔,怎么又提到了一件烦心事。 “呵呵,朕倒是想明白了,越是拘着,兄长就越是担心。元祥……” 皇帝突然说道。 一个老太监快步走来。 “去楚王那里,让他把顾道亲笔交出来。”乾帝下令。 元祥犹豫了一下,以往陛下但凡涉及楚王之事,无不小心翼翼斟酌再三。 怎么今日? “陛下,若是王爷问起来,奴婢给个什么理由?”元祥问道。 “哼,没有理由,就说朕喜欢,硬抢。” 老太监领旨先到了楚王府,得知楚王还在楚江楼,这才辗转而来。 楚王正在临摹顾道的字,越是临摹越是满意。 诗好,字好,难得的佳作。 “王爷,陛下旨意,交出顾道亲笔。”老太监豪横地说道。 楚王愣了一下,却见老太监说完圣旨,瞬间软了下来,露出谄媚的表情。 “王爷息怒,奴婢只是传旨。” “凭什么,本王若是不给那?”楚王执笔沉声问道。 “陛下说了,就凭朕喜欢,如果不给就硬抢。”老太监板着脸模仿皇帝语气。 “啥?”楚王蒙了,从未见过如此圣旨,这…… 就在他犹豫瞬间,元祥一步上前,抢了顾道的亲笔,转身就跑。 他一进门就盯住了这张纸。 “哎呀,反了天了,奴才,敢抢本王的东西。”楚王摔了笔,吩咐人就追。 可元祥虽老,动作敏捷。 “王爷,陛下命令抢,不要为难奴婢啊。” 等楚王的人追出来,元祥已经一骑绝尘跑了。 “如此行事,简直不讲理,强盗。”楚王急得直跺脚。 这一切被很多人看在眼中,好事的人一打听,好家伙,皇帝和楚王为了顾道的字争抢来了。 自此,这幅字被称为“危楼贴”名传京城。顾道一字,千金难求。 楚王骂完人,关上门之后,神情彻底松懈下来。 兄弟太过客气,总觉得他在谋划什么。 现在不客气了,才是真心相待。 一幅字而已,写字的人还在手里扣着,还怕他跑了不成? 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楚王美滋滋地想到。 “王爷,顾公子跑了。”玉竹惊慌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啥?”楚王又蒙了。 “人跑了你找本王干什么,追啊。”楚王怒道。 “回王爷,追不上了,不知道跑多久了。被窝都凉了。”玉竹颤声说道。 寂静无声,玉竹隔着门担心地等着动静。过了良久,只听楚王一声长叹: “彼其娘之!是人干的事么?” 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闭。顾道只能跑到了董阔家里。 喝醉了但是没断片。 这才是真正的痛苦,顾道清晰记得,自己借着酒劲儿干了什么操蛋的事情。 国子监去不成了没关系,反正那个破地方他本就不想去。 但是在楚江楼搞出这么多事情,楚王非把自己挤出尿来不可。此时不跑就是傻子。 睡醒了趁着人没注意,顾道跳窗就跑。 “楚王喜欢你的诗和字,对你青眼有加,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多好的机会你跑什么?” 董阔薅着顾道的脖领子,要把他送回去。 “你可行了吧,回去干什么,给他当清客么。每天给他写字作诗?”顾道不屑的说道。 别人喜欢的登天梯,他根本不屑一顾。 就算要抱楚王的大粗腿,也绝不会用诗词谄媚的方法。 更何况,楚王的确尊贵无比,可是身份尴尬。跟他太黏糊不是好事。 “可是你不回去,这不是把楚王得罪了么?”董阔担心地说道。 他被楚王褒扬,已经名声在外,对楚王自然多了几分尊敬和亲近。 “楚王位尊,怎么会跟我计较。更何况我们喝酒给钱,不欠他什么。”顾道坦然的说道。 “关键是,没给钱啊。”董阔说道。 第十六章单方面开除国子监 一听没给钱,顾道不由得骂了李阳一句,真不会办事,这不成欠了楚王一顿饭? “这人不可交,关键时候就知道自保。”提到李阳董阔怒道。 “我倒觉得没什么,他跟你不一样,你好在是官宦之后。他家已经沦为商贾,凡事都得小心。” 顾道很是理解李阳当时的选择,但是该骂还是要骂。 两人正在骂李阳,董阔的父亲董平野下值回家。顾道赶前去拜见。 对于顾道的到来,董平野欢迎之中带着些许疏离。 亲自招待了家宴,表面热情实则敷衍,以至于董阔提醒了好几次,依旧如此。 家宴结束之后,董平野开口了: “修之,最近有些针对你的流言,可听说了?” “流言,什么流言?”董阔忙问。 “无非是污蔑我抄袭而已,叔父之意,这事情背后有人推动?”顾道问道。 董平野眉眼间诧异一闪而过,显然没想到顾道心思如此敏捷。 “风起于青萍之末,修之要小心啊。” “爹,你有话直说,老整这些暗示,谁听得懂。”董阔直言快语,要拉着父亲问个明白。 顾道却懂了。 董平野作为平安县县丞,三教九流接触的自然不少,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不直说不是故弄玄虚,而是表明态度。意在告诉顾道,别把董家拉进去。 尤其是别把董阔拉进去。可怜天下父母心,顾道很是理解。 顾道从楚江楼逃跑,藏在董阔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殊不知国子监出事了。 顾道在楚江楼,醉酒之后扬言,单方面开除国子监,引起了极大震惊。 有两个纨绔子弟听完这句话眼前一亮,正不想上学呢。这是个机会啊。 于是二人也酒壮怂人胆,跑到国子监门口,冲着大门就喊: “歪风邪气之地,小爷耻与尔等为伍,现在宣布小爷我今日起开除国子监,不上学了。” 这俩少爷喊完之后就名正言顺逃课了。 国子监风气不好由来已久,很多学生都恨的牙痒痒,这两位纨绔一带头,引出大乱子了。 一大群国子监学生正好经过,心中有气,也站在门口怒吼,单方面开除国子监。 此事一出把其他学生给道德绑架了,以至于国子监的学生,如果不喊这么一嗓子。 仿佛就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仿佛就是跟歪门邪道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陆陆续续大批学生,单方面开除国子监。甚至有的为了凑热闹,特此从别的地方赶回来开除国子监。 第二天一早,国子监课堂上,夫子比学生还多。 国子监祭酒孔廉,正在新纳小妾的伺候下吃早餐。 楚江楼被楚王责备,纵然脸皮厚也要躲几天。 可早饭还没吃饭,就有人匆匆来报,国子监学生罢学的事。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孔祭酒一个哆嗦之后,仰天长叹:“顾道坑煞我也!” 日头刚好,顾道告辞董阔,出城返回终寒山。 送别好友,董阔拉住正要去衙门上值的父亲。 “爹,你明知顾修之是我的好友,昨日那样表现是何道理?” “有你这么跟爹说话的么?”董平野白了儿子一眼,紧接着说道:“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董家好。” “什么就为我好,你把话说清楚。”董阔满脸不耐烦的问。 他最烦这种磨磨唧唧的做派。 “顾家水深,又牵扯公主婚约,必然风高浪急,你一旦牵扯进去,我董家就有倾覆的危险。”董平野耐心说道。 “啊?那修之岂不是很危险?”董阔脱口而出。 董平野看着儿子叹气。 不知该夸奖他为人朋友的一腔义气,还是该给他两巴掌,看看能不能打聪明点。 “幸好,顾修之听懂了。”董平野撂下一句话走了。 顾道回烟翠居的路上,正好碰上来接他的楚矛。 “大兄,家里怎么样?”顾道随口问道。 楚矛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开口: “公子,你弄那个东西神了,字模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还尝试印了一页,效果极好。” 楚矛眼中压抑不住喜悦。 顾道不以为意,活字印刷已经领先雕版几百年,铅活字比活字更先进。 而他在铅活字的基础上,搞出了更先进的凸版印刷。 下一步他准备在凸版的基础上加入简单机械,省人工还增加效率。 “大兄,此事一定要注意保密。”顾道叮嘱。 “放心吧,我找的都是夫人的家生奴,甚至关键步骤都是哑巴。”楚矛说完,又想起来一件事。 “哦,对了,靖节先生送来请帖,邀请你明日过去赴宴吃鸡。” “吃鸡?对了大兄,那些东西准备了么?”顾道想起吃鸡的一些用具。 “嗯,前几天就弄好了。”楚矛回答。 两人一路回到烟翠居。 京城,皇城早朝。 乾帝刚坐好,一个御史就走出来。 “臣,弹劾国子监监生顾道……” “谁?你弹劾谁?”乾帝蒙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御史继续大声说道: “回陛下,臣弹劾顾道,辱骂师长,藐视国子监,怂恿国子监学生罢学。” “此等惑众妖言,倒反纲常,危及国体,臣请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御史的话铿锵有力,乾帝觉得莫名其妙。 顾道的确是皇家准女婿,最近有点小名声,可是一个御史弹劾他?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一时间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女儿又出幺蛾子了。 “高御史,顾道不过酒后失言,让国子监处罚就是,如此正式弹劾有点危言耸听吧。”乾帝皱眉说道。 御史却振振有词: “陛下,绝非危言耸听,昨日楚江楼顾道狂言一出,许多监生效仿,均扬言要开除国子监。 今日已无人上课。始作俑者不罚,恐怕声势会更大” 竟然如此严重? 乾帝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又一名御史站出来。 “陛下,顾道无错,臣弹劾国子监祭酒孔廉尸位素餐,阿谀权贵,任人唯亲,以至于监生怨声载道。才有今日之事。 监生又不是傻子,若不是平日积怨太深,也不会顾道振臂一呼就群起响应。” 乾帝点了点头,这才是正常的味道。朝争而已。 不过顾道最近也的确不消停,现在国子监罢学,都能跟他扯上关系。 “顾道罪大恶极……”高御史立即反驳。 “上梁不正下梁歪,错在祭酒……”另外一位御史怒怼回去。 “狂悖无礼,顾道必须受到惩罚。”又有一个御史加入战团。 “臣弹劾国子监祭酒,放纵私欲,蓄养姬妾二十余人,国子监舞弊成风。”终于图穷匕见,有人正式弹劾孔廉。 一时间朝堂各派吵成一团。 最后结论,顾道狂妄必须受罚,国子监祭酒能力不足,德行有亏。 早朝结束。 国子监祭酒被免职,勒令回乡永不叙用。至于顾道,等新祭酒上任之后自行处罚。 圣旨一下,李纤云宫中的小太监就把消息带回。 “便宜这个家伙了。”李纤云有些许遗憾。 见公主不高兴,小太监眼睛一转,说道: “主子,最近市面上有传言,说顾道的诗文都是抄的,而且已经有人找到证据了。” 李纤云秀眉微挑,被勾起了兴趣。 “小竹子,为逗我开心撒谎,后果很严重的。”李纤云冷声警告道。 “主子,哪敢用这事哄您,据说有个落魄书生放言,顾道趁他母亲病危,以低价买走他家祖上文稿数篇。” “其中就有那篇《陋室铭》和‘晚来天欲雪’。” 小太监谄媚地说道。 李纤云一下子站起来,双眸闪着兴奋的目光。想了想吩咐道: “小竹子你带着我的书信去找三弟,让他无论如何找到这个人。” 小太监拿了书信匆匆而去,李纤云酝酿着如何揭开顾道的丑陋面目。 烟翠居,顾道打了好几个喷嚏,只以为是受凉了。 他不知道皇帝和楚王,已经把他的书法推到了一字千金的地步。 还成了国子监罢学的始作俑者,而且已经被朝中的重臣惦记上了。 烟翠居后院的房子都改成了工坊。 他检查了一下印刷的书页,干净整洁,字迹端正。 虽然无法保持手写的神韵,但是保留了柳体的基本框架。 这个印刷的水准,应该是当世最高了。 搞定印书之后,顾道去准备明天赴宴的事情。 靖节先生是一个真正的隐者,门庭若市,家里却一点不富裕。 能请他吃鸡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第二天一早,顾道跟楚矛对战拆招,足足练习一个时辰。 在奶娘的呼唤声中,两个人才意犹未尽的去洗漱吃饭。 一边吃饭,楚矛一边说话: “修之,你这奇怪打法哪来的?简直是徒手夺命的杀招。你可不要乱用。” “食不言寝不语,自己不讲究,不要带坏修之。”奶娘没好气地训斥。 楚矛吓得低头吃饭,不再开口。 顾道笑而不语,楚矛口中的杀招,都是那个世界总结出来的格斗精髓杀招。 比如十字固。这个世界的人自然没见过。 饭后两个人收拾东西,卡着时辰来到了靖节先生的茅庐。 童子名东离,开门相迎。 看着楚矛挑着的东西,东离很惊讶:“修之公子,你来赴宴怎么还带这么多鸡和厨具?” 顾道微笑说道: “吃鸡,可不独是你家的手段,我也略通一二。” 东离见东西很多,兴高采烈地帮楚矛往里搬。 过了二重门之后,顾道却发现,院子里除了靖节先生还有一人。 两人正在下棋。 靖节先生听到脚步声,抽空从棋盘上抬头,对顾道招手: “修之速来,我给你介绍眼前这位先生,江南棋圣的弟子。” 在靖节先生的介绍下,两个人见礼寒暄。 梅子苏,四十岁上下,一身简朴的衣服却干净利索。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三缕长髯,修长漂亮。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孤傲。 对顾道的见礼,只是随意地拱拱手,就专注于棋盘。 第十七章棋圣弟子,有资格给我家看门 靖节先生跟梅子苏下棋,顾道就打算看一会儿。 围棋也是他业余爱好之一,没事的时候也背一背AI棋谱,跟人在网上杀一盘。 没想到,梅子苏眼神一冷。 “你这少年,怎么如此没规矩,是想偷师么?”梅子苏语气疏狂,眼神微冷。 顾道嗤笑一声,转身而走。 街边大爷的段位,你还挺能装逼啊你? “狂妄小儿,竟然对我如此不敬?”梅子苏不悦的说道。 “梅先生,到你落子了。”靖节先生打岔。 顾道转身去了外院,东离正在玩泥巴,制作叫花鸡。 “修之公子,这鸡犯了什么错,要如此对它?”东离说话风趣。 “一会儿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顾道笑着说,紧接着他想起来一个有趣的问题: “东离,你说这世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这话把童子东离给问懵了。 院内,梅子苏一边落子一边说道: “先生,我此次北上却是给先生带来一件喜事。” “老叟隐居深山,还会有什么喜事?”靖节先生不以为意。 梅子苏盯着靖节先生的脸,说到:“江南书坊愿意给您印书。” 靖节先生停子不落,眼神中带着惊讶。 江南书坊工艺精湛,印书质量上乘,当世印书第一家。 但他还是摇头拒绝: “老朽隐居深山,所有财物不过几间茅屋,请不起江南书坊出手。” 这早在梅子苏的意料之中,自信地笑道: “江南书坊承诺,免费给先生印书,且是阳版。” 靖节先生惊道:“免费?阳版?” 阳版代表最高工艺,能印出最好的书。当然花费巨大。 靖节先生神色瞬间清明。 “江南书坊这么大的人情砸下来,怕是有事要驱策吧?” 梅子苏赶紧摆手。 “先生误会了,先生乃是天下名士,江南书坊岂敢有如此狂妄的念头。” “只是想求先生收一人为徒,带在身边教导几年。” 靖节先生眼神一冷,就要拒绝。 “先生别急,我有一物奉上。”梅子苏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轻轻打开。 盒中是一枚乌木簪。 靖节先生见此物浑身一僵,颤声问道: “她……她还好么?” “二十年前,吴国城破,她辗转流落,如今奉养在江南书坊,一切安好。” 梅子苏小心的说道。 他不想让靖节先生误会,江南书坊要以此人为胁迫。实际上却也如此。 “事先说好,品行不端的我不收。”靖节先生终于答应了。 梅子苏面色一喜赶紧说道:“先生放心,此子性情敦厚,胸怀宽宏。” “书稿,我已给了修之,你去找他商议吧。”靖节先生说道。 修之?刚才那个讨厌的观棋少年? 靖节先生家本来就不大,梅子苏很快在厨房找到了顾道。 顾道端着一个粗陶大碗,正在调制蘸料。今天他带来的鸡有三种吃法。 汽锅鸡、叫花鸡、白斩鸡。白斩鸡最依靠调料,这可是他独家秘制。 看他操持庖厨之事,梅子苏更是看轻了几分,皱着眉头自傲的开口; “顾修之,把靖节先生的书稿给我!” 顾道都没抬头,一边搅拌一边随意开口;“凭什么?” 梅子苏见他如此轻慢,火气更甚。 “江南书坊要给先生印书,留在你那里也是明珠暗投,速速交于我。” 梅子苏颐指气使的命令道。 顾道来到这个世界主打一个随性,脾气跟毛驴一样。顺毛摩挲大概可以。 现在梅子苏呛着来,顾道哪里会惯着。 故意用筷子敲了敲粗陶碗,说道: “巧了,我也要给先生印书,你来晚了。” 顾道的表情,仿佛是对一个上门要饭的乞丐说,没饭了赶紧走。 梅子苏最好脸面,且习惯了被人尊敬,哪里受过这等蔑视。 气的鼻孔张开喷着粗气,长髯都跟着颤抖。 “竖子,你知道在跟谁说话么?” 顾道放下粗陶碗,在东离的衣襟上擦了擦手。 “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应该是个人吧?” 人模狗样? 梅子苏气得浑身颤抖。 “无知竖子,竟敢冒犯我,给我跪下道歉,否则……” 梅子苏怒道。 “否则怎样?否则你要龇牙咬我不成?” 靖节先生闻声赶出来,赶紧出面制止。 “修之,梅先生乃是江南棋圣嫡传弟子,不可冒犯。”靖节先生假装责备道。 顾道听懂了靖节先生回护之意,准备息事宁人。 “晚了,已经冒犯了!”梅子苏怒道。 “靖节先生,你我是何等身份?他一个下贱之人竟敢如此冒犯,立即跪下给我磕头认错。” 靖节先生眉头一紧,面露不悦,顾道乃是我的知己小友人。那里是什么下贱之人? 骂人这种事顾道自然当人不让,抢先开口道: “不就会下个围棋么?赢不了江山社稷,输不了老婆孩子,怎么就把你狂成这个样子?” “靖节先生才学满腹,当世大家。你一个臭下棋的也敢跟先生相提并论?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顾道的话毫不留情,字字诛心,句句扇耳光。 梅子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敢侮辱围棋,你敢羞辱棋圣,小子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梅子苏冷声说道。 “别,你可别瞎给我扣帽子,我就是侮辱你而已。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你算个什么东西?”顾道轻蔑的说道。 “好,好,好,无知小儿,既然看不起我,可敢跟我手谈一局?” 梅子苏发出挑战。 靖节先生想要阻拦,顾道却已经脱口而出。 “好,既然你有心请教,我就教教你怎么下棋。” 这话让靖节先生头疼,那可是棋圣弟子啊,你教他下棋? 这不是圣人门前卖论语么? “好狂妄的小子,赢的人拿走书稿,输的人要跪地磕头道歉。” 顾道却不屑地摇了摇头。 “我这人敬老,你一把年纪了,磕头就不必了,去给我家看门一个月就行。” 梅子苏快气笑了。 “小儿,今日让你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梅子苏在气头上,靖节先生也不劝了。 打定主意,一会儿等顾道输了,自己出面斡旋,终究不会让他给这个人磕头。 棋盘摆上,两人对坐。 梅子苏一上棋盘,立即变得凝重,不因瞧不起顾道就大意。 顾道正好相反,神态轻松,落子潇洒不羁。 猜子之后,梅子苏执黑,先手落子。 前五十手,两个人速度都极快,啪啪的落子声音不绝于耳。 “小儿,你这本事稀松拙劣,说话到是狂的很。现在认输下跪道歉即可,看在靖节先生的面子上,无需磕头了。” 梅子苏一边落子,假装宽宏大量地说道。 他也觉得刚才过于咄咄逼人。这里毕竟是靖节先生家。 顾道淡然一笑也不跟他争论。 梅子苏以为他怕了,更加的得意。 “天下围棋,棋圣至尊。我乃棋圣弟子,谁给你的胆子不敬我?今天就当长个教训。” 梅子苏自负棋圣弟子,当世无双。 可他哪里知道,他不是跟顾道下棋。 是跟顾道所熟知的无数棋坛高手下棋,是跟AI在下棋。 靖节先生有点于心不忍,顾道实在不应该挑战梅子苏。 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可五十手过后,靖节先生讶然发现,二人竟然平分秋色? “难怪狂妄,不过想赢我,努力二十年或有希望。”梅子苏冷静地落子。 “你可别叨叨了,快点落子吧,鸡都熟了,再磨叽吃不上热乎的了。”顾道不耐的说道。 “哼,无知。”梅子苏嘴上说着,下棋去却凝重起来。 很快两人来到九十手,随着顾道一子落下。 梅子苏眼皮一跳,靖节先生心中更是惊涛骇浪。 这一子仿佛泰山压顶,原本焦灼的棋局,瞬间明朗。 顾道白旗竟如雪山狂崩,无可抵挡的倾泻而下,梅子苏黑棋攻守皆乱。 梅子苏盯着棋盘,额头渗出汗水,迟迟无法落子。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师父是谁?”梅子苏颤抖着念叨着。自己竟然无法应对? “我家看门的老头,等你跟他一起看门的时候,可以讨教一下。” 顾道说完竟然离开棋盘,去厨房看了一圈。 等调整完汽锅鸡的火候回来,梅子苏强定心神,终于落定一子。 “憋了半天,你落了个死地,棋圣弟子就这水平么?”顾道随意落了一个子说道。 看到顾道落子之处,梅子苏双眼圆睁,捻着棋子的手指不断颤抖。 嘴里震惊的大叫道: “哎呀,错了,我下错了,怎么能落在哪里?” “没关系,活路,一定有活路。” 顾道哂笑一声。 “活路当然有,不过你水平太差,找到了也是苟延残喘,更不要想着翻盘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棋力。天下棋坛,我师称雄。从实招来,你跟谁学的?” 梅子苏狠厉地抓住顾道手腕审问,却被顾道一把甩了个踉跄。 “刚才那么狂,现在输不起了?你这水平勉强有资格给我家看门,一个月管吃管住便宜你了。” 顾道说完背着手去厨房了,汽锅鸡火候正好,可以出锅了。 美食上桌的时候,梅子苏已经不见了。 “人那,尿遁了还是屎遁了?”顾道四处踅摸。 “算了修之,你还真让棋圣弟子给你看门,那不是逼他死么?” 靖节先生高兴地说道。 “这鸡怎么如此之香?” 靖节先生看着桌子上的美食,立即忘记了所有。 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白斩鸡。 不由得眼前一亮,大呼好吃。 接着尝了一口叫花鸡,满足地频频点头。刚要吃汽锅鸡被顾道给拦住了。 这玩意看着不冒热气,实际烫着呢。 “修之,过瘾啊,吃了你做的这鸡,我就觉得以前我家的鸡都白死了。”靖节先生拍着大腿畅快地笑道。 “先生吃得高兴就好,我得罪了您的客人,您不会生气吧?”顾道赶紧问道。 “怎么会?我是隐居,不是没脾气的泥菩萨。这人招人烦,还要感谢你帮我教训他。” “哎,这鸡什么时候能吃,老朽有点着急。”靖节先生看着汽锅流口水。 这汽锅是顾道让楚矛特意找人烧制的。 第十八章成年人不做选择 靖节先生好美食,而且饭量非常大。 桌子上的鸡最后都被他和楚矛给吃掉了,吃完之后还缠着顾道要食谱。 “先生你要这食谱有何用,家里有几只鸡够你吃?”旁边的童子东离翻着白眼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没鸡吃,读读也可解馋。”靖节先生看着顾道写食谱,一边笑着说道。 “先生,我一直以为你这门难进。那个梅子苏你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让进来了?” 顾道问道。 “我年轻时候游历江南,跟他师父施湘夏相交莫逆,他不过是个信使。却搞不清自己的身份。” 靖节先生摇头说道,手中把玩着一根乌木簪。 午时已过,天色开始阴沉沉起来。 靖节先生吃饱喝足就去睡觉。一点也不管家里是不是有客人。 顾道跟东离下了一会儿五子棋,这才离开了。 梅子苏下了终寒山,就被一辆马车接走。 “先生,事情进展如何?”马车之中一个中年胖子恭敬地问道。 梅子苏整理了一下衣服,等仪态端正之后才开口。 “靖节先生答应了,不过书稿被一个无耻小人以出书的名义骗走,还需要一些手段才能拿回来。” 梅子苏不屑的开口。 “呵呵,出书?这天下何人能比得过我江南书坊?”胖子讥笑着开口。 “此子名叫顾道,下作之徒,却骗得靖节先生喜欢,我当面不好强求。”梅子苏说道。 胖子一双猪眼以转,试探着问道:“先生,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我们又何必费力去给出书?” 梅子苏冷傲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挑了挑嘴角。 胖子一见立即惶恐,赶紧低头赔笑。 “先生勿怪,我这等蠢笨如猪之人,自然只知道眼前利益。一切都听先生的。” 梅子苏满意他的谦卑态度,这才开口。 “给靖节先生印书就是门槛。公子拜师的门槛越高,名声自然也就越重。” “最重要的是,把靖节先生跟公子绑定。不让先生轻易后悔。” 肥胖的中年人频频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让梅子苏非常受用。 如果顾道那个下贱之人,也如此谦卑,双手奉上他的棋谱就最好了。 “查查顾道,想办法把书稿要过来。”梅子苏说道。 “先生别急,顾道此人我也有所耳闻,而且最近有些有意思的消息,如无意外很快会身败名裂。” 肥胖的中年人说道。 “哦,详细说说,如果可能,我们也加一把火。”梅子苏极力隐藏自己的恨意,说道。 顾道回到烟翠居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 楚矛一问才知道,全都是来求字的。这让楚矛很兴奋,马脸都快笑出花来了。 尤其是听到一字十两的价格之后,简直走路都要飘起来。 按照这个行情,顾道不干别的在家写字就能致富。不过他却让楚矛都客气地打发走了。 “修之,为啥啊。你这随便动动笔就是钱啊。”楚矛不理解。 “大兄啊,你看看那些都是什么人,饭庄、绸缎庄、油铺、纸扎店等等,甚至我还看见一家青楼的老鸨?” “我要是给他们写了牌匾,他们往外一挂,我成什么了?” 顾道说完,楚矛却根本不懂。 不都是钱么,人家花钱买了字,变成牌匾还不能挂了? 奶妈正好听见,立即扯着楚矛的耳朵教训: “榆木脑袋,这都想不明白。真这么干,道哥儿就成了拿钱就能随便买的轻贱小人了,名声就臭了。” 顾道给奶妈竖起大拇指,开始夸奖: “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奶娘真知灼见。” 奶娘被夸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顾道却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问:“奶娘,最近来的都是商贾么?” 奶娘没留意这件事,立即喊来门房询问。 门房是个老头,头发稀疏雪白,脖子歪在肩膀上,慢悠悠地走到三人跟前。 “老关头你来干啥,你孙子呢?”奶妈看着这个老头,警觉中带着几分无奈。 “不知道跑哪野去了,啥事儿问我。”老头歪着脖子说道。 “老人家,最近咱家门前来的都是商贾么?有没有其他什么人?”顾道客气地问道。 老头撇嘴一笑,露出一嘴黄牙。 竟然满脸欣慰的说道: “大少爷不愧是将门之后,这么快就察觉我们被包围了。” “包围了?谁包围我们,我怎么没发现?等我抄家伙。”楚矛一听这话炸了,起身准备去踅摸铠甲武器。 被奶娘一脚踹在屁股上才老实下来。 此时的奶娘双眼如刀,盯着看门的老头满是警告,大有一言不合就扑上去撕扯的架势。 两人之间有仇? 顾道心思一闪而过,又放到了眼前的事情上。他嘴角挑起一丝轻蔑的冷笑道: “这些商贾围着我们,嘴里喊着高价。其他人还怎么登门,不怕惹一身铜臭?” “银子就是他们诱敌深入的鱼饵。” 楚矛这才明白了,恼火之余有些遗憾。忍不住嘟囔起来: “公子,有没有吃了鱼饵,还不上当的办法?咱家里的钱剩的不多,但是花的如流水。” 顾道自然知道这一点。 白手起家最难,何况他还干的这么大。铅活字全是靠钱砸出来的。 铅、锡、连锡虽然不贵,但是为了实验,一开始采购的量是极大的。 加上高价雇佣金银匠人,储存上等白纸,制作铅活字需要的特殊墨汁,每一样开销都很大。 这一切下来,顾道手中的钱已经去了大半。 日常养着这些工匠,吃用也不少。好在烟翠居储藏丰富,足够支持一阵子。 而且奶娘不肯亏了他这个大少爷,什么配置几乎都是按照身份来的。 光是两件备用的貂皮大氅,都花费了三百两。 顾家大少爷出门不能总穿一身衣服吧。虽然二婶婶那边也送来一些衣物。 奶娘还是着手准备了不少。 对于楚矛的想法,看门老关头嗤之以鼻: “好事还能都让你占了?你这样的上战场,就是送死的料。” 一听战场两个字,奶娘急了。竟然飞起一脚把看门老头给踹翻了。 顾道吓一跳,心说好家伙,从没见过奶娘如此的生猛,如此不顾形象。 “我让你嘴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奶娘不是说说,真的撕嘴。 顾道和楚矛赶紧上去把奶娘拉住,就这已经抓的门房老关一脸伤。 “你个老货,再敢胡说八道,我撕了你。”奶娘依旧不解恨,指着老头怒吼。 老关头跟做错事一样,捂着脸上的抓痕吸气却不敢吱声。 把人拉开了,顾道开口了。 “这么大个家也不能光进不出,字还是可以卖的。” 奶娘脸一冷,语气立即严厉起来: “道哥儿,你不许胡闹,就算咱们喝西北风饿死,也决不能污了名声。你娘要是泉下有知,会半夜敲我床头的。” 顾道安抚奶娘,让她别着急。 “奶娘你放心,我自然是不会去卖字的。不过要是家里下人趁我不注意,偷拿我的字出去卖,我上哪知道去?” 顾道笑眯眯的说道。 楚矛和奶娘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啊。 “好,好一招暗度陈仓,因粮于敌。”门房老关头高兴的喊道。 说完歪着脖子就跑,奶娘随后就追。 等回到书房,顾道这才拉住楚矛问道:“奶娘今天怎么了,跟门房那老人家如此的不客气?” 楚矛看看身后没人,这才说道: “修之,你不知道。现在烟翠居逐渐支撑起来,我娘找了不少夫人的家奴回来。” “这不挺好么,这些人是母亲的家奴,忠心肯定没问题啊。”顾道不解的说道。 楚矛马脸一皱,叹了口气: “可是少爷啊,夫人的家奴都出自徐家。现在徐家后继无人,这帮人就想撺掇你从军,以军功博取出身,把当年的徐家撑起来。” “我娘哪肯啊,她就想你好好读书,将来做文官封妻荫子。这不,两方总不对付。” 楚矛话说完,顾道就明白了。难怪那个看门的老头,一张嘴全都是打仗的事情。 见自己的布置暗含兵法,还如此的高兴。 顾道淡然一笑,自己的路不用别人安排。然后他的思绪回到了眼前的事情。 字如此值钱,不卖是傻子。 他每天也要练字一个时辰。写的字与其浪费,为什么不拿来换钱? 笔墨纸砚都是成本啊。 顾道是个务实的人。而且不愿意做选择题。名声要,实惠也不能少。 楚矛一上手才发现,家里的小厮已经这么干了。 顾道字被靖节先生夸赞之后,就有聪明人贿赂的烟翠居的小厮,偷偷往外带书房的废纸。 这把楚矛气的差点没把小厮打死,有这发财门路不早点说? 从此顾道练字,他就成了保镖。没他同意一张纸都别想出去。 顾家老宅梅园。 梅笙抱着暖炉,披着雪白的斗篷,在梅园之中散步。 黑发如黛,面如傅粉光滑如瓷。眉眼间妩媚娴静,看着阴沉的天空微微出神。 “姨太太!”一个婆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厌烦之色一闪,就恢复了温和的笑意,示意婆子继续说。 “姨太太,有人找了那个书生。”婆子低声说道。 婆子说的书生,是她给顾道准备的杀招。故事已经编好。流言已经放出。 正在慢慢酝酿,只等时机成熟图穷匕见,顾道必然万劫不复。 可现在被人找上门? 梅笙眼神一冷,轻声逼问:“是被顾道发现了?” 婆子熟知她的脾气,听声音不对,心中不由得一凛,赶紧回答: “回姨奶奶,不是顾道,是三皇子的人。” 梅笙眉头一轻,嘴角泛起春水一般的笑意。 “三皇子的人,不就是长公主的人?是天意,还是巧合?” 第十九章小姨子 皇帝家宴,请的是楚王。 往日里楚王赴宴,一定盛装隆重,兄弟两个嘘寒问暖,一顿饭相互让菜七八次,各自说四五个市井笑话。 相互配合着哈哈一下。感觉气氛十分融洽,但是各自其实都累。 今天楚王一身便装就来了。 “陛下,这是要还债了么?”寒暄完之后,楚王随意开口。 这话把皇后说的一愣,楚王此话何意? 吓得她刚要开口打圆场,皇帝冷哼一声开口了。 “王兄,你这就不讲究了。那‘危楼贴’我是拿来了,可是人在你手里,要多少没有?何故如此吝啬。” 一说起这个,楚王就脸色难看。 “陛下千万别提那小无赖,竟然跳窗偷跑,等发现的时候被窝都凉了。我一个王爷总不能满京城抓他吧。” 看楚王如此吃瘪,乾帝大感高兴。 皇后也反应过来,笑吟吟地开口: “这顾修之太不懂事了,改日把他抓回来,给王兄写字。” “皇后你别打岔,以后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先把那‘危楼贴’还我。” 楚王一伸手。 “王兄,看我今日的酒准备得如何?听说那顾修之饮尽楚江楼的酒,今日咱们也效仿一下。”皇帝赶紧转移话题。 字帖不过是开场白,兄弟去了芥蒂才重要,当日两个人喝了很多酒。 然后一起勾肩搭背地去小书房欣赏‘危楼贴’。这里是皇帝收藏文玩墨宝的地方。 刚到小书房门口,却从里面出来一个少女。 一身素雅宫妆,鹅颈修长,素面瓷白,娴雅淑静如一团春意。 见到二人明显一惊,惊慌的如同小兔子,依旧不失礼数的上前问安: “锦瑟见过父皇,伯父万福金安。” “嗯,免了。”乾帝挥了挥手。锦瑟低头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开。 “锦瑟,袁妃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楚王看着远去的背影说道。 “嗯,就比纤云小一岁。不过纤云太闹腾了。还是锦瑟文雅安静,孝顺乖巧,时常来这小书房帮我打扫。” 皇帝自豪的夸奖着女儿,随口吩咐道: “元祥,把‘危楼贴’找出来。” 老太监元祥去找字帖,可是找了半天脸色尴尬的回来了。 “陛下,‘危楼贴’不见了。” 楚王一听不干了。 “我说陛下,不至于吧,都到这了还跟我来这套。” 皇帝一听也愣了。 “不可能,你这老货,朕明明放在……等等,刚才锦瑟手里是不是拿了东西?” 楚王想了想,刚才少女惊慌之间,好像是拿着什么东西。 “去,找锦瑟丫头把字帖要回来。”皇帝下令。 元祥刚要走,被楚王叫停。 “你怎么当父亲的,姑娘大了,你这样去要,她会不好意思的。” 乾帝拍了拍额头。 “还是王兄想的周到,我刚才看见她就应该想到,自从见了那‘危楼贴’这丫头就爱不释手,日日临摹。” 楚王听到这突然笑了笑,说道: “陛下,我觉得倒不如把纤云和锦瑟换一换。也许纤云不闹腾了,锦瑟也有个良配。” 乾帝一听这话坐直了,仔细想了想,问道: “你认为那顾道是良配?你不知道,锦瑟那丫头娴静柔弱,我怕她挨欺负啊。” 楚王毫无形象的躺在椅子上,想了想,突然笑了。 “有徐金甲那样的娘,我喝多了才认为他会是良配,看着吧,这小子且折腾呢。这话当我没说过。” 皇帝冷哼一声。 “哼,折腾不了几天了,过两天有人收拾他。” 三日后,终寒山,烟翠居。 烟翠居被堵门,顾道被教训了。 行凶的是一个胖墩墩的老头,不是顾道打不过,实在是不敢打。 袁琮字敬德,新任国子监祭酒。 顾道不怕国子监祭酒,因为他没想去国子监读书。跟其他官宦子弟一样,在那里挂个名而已。 至于会不会被国子监开除,压根不在乎。他已经单方面宣布开除国子监。 换做是孔廉上门,顾道敢放狗咬他。 可眼前这位一出现,奶娘就化身大丫鬟,伺候得小心翼翼。 这位祭酒,是当今袁贵妃的父亲、陛下的老丈人。 更重要的是。 当年他的母亲徐金甲和当今皇后,都曾经在袁贵妃家里跟随这位老人读书。 这是母亲的老师,得尊敬。 还是一位学问精深,道德高尚的大儒,还得尊敬。 祭酒大人坐下,喝口茶,然后开始唐僧式的嘟囔: “当年啊,你外祖父在外征战,把你娘托付给老夫,她那么不省心,都没你这么狂。” “是……”顾道立正,低头敷衍着。 “老夫一开始舍不得,可是太闹腾了,最后老夫一狠心打折了三根戒尺,可你娘还是改不了那个性子。” “是……”顾道继续敷衍。 “如果你娘还在,老夫今天还得用戒尺揍她,问问她怎么教的你……” 半个时辰之后,顾道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孙悟空听见紧箍咒的感觉。 他有一种冲上去,打掉这老头满口牙的烦躁。 但真那么做了,他将会彻底社死,在大乾没法混了。 “祭酒大人,我错了,我改还不成么?”顾道决定战略性服软。 “叫什么祭酒,叫师祖。”奶娘开口教训道。 “哼哼,攀关系没用,一样得挨揍。”袁琮喝了口茶,润润嘴唇说道。 训完了顾道,袁琮去见了见华阳居士,最后在靖节先生这里混了一顿汽锅鸡。 顾道全程伺候,也第一次见到了一身道袍的华阳居士。给人的感觉就是双眸如海,深不可测。 临走时,靖节先生拉着顾道的手说道:“敬德先生学问精深,你将来入仕大有裨益,要珍惜。” 靖节先生是真心替他考虑,这是在提醒他,将来如果想做官,这个老人一定要抓住。 顾道跟袁琮来到国子监,大门都没进,就被摁在门口抽了二十藤条。 袁琮被皇帝求着出任国子监祭酒,可是到了地方一看就知道,国子监彻底崩坏了。 了解情况之后,他想到的见效最快,最粗暴有效的办法,就是把始作俑者顾道拉回来,揍一顿。 打完之后袁琮警告顾道: “老老实实在这上课,敢逃学回家,老夫把烟翠居给你点了。” 顾道左手扶着门框,右手扶着屁股,穿越以来第一次吃瘪,疼的龇牙咧嘴。 “修之世兄,你没事吧。”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声音的主人从袁琮身后走出来。 身披驼绒斗篷,身材修长。吹弹可破的俊秀小脸,透着调皮的红晕。 虽然是时下流行的男装,但是迎风而来一股馨香。 眼睛不瞎,就能看出来是女扮男装。 “冒昧了,虽然眼熟但是着实不知,你是哪位?”顾道强忍疼痛拱手相问。 “多年不见,世兄风采更胜当年。我是跟外祖父来的。”女子说话略带羞涩,不好意思直说。 袁琮的外孙女?顾道仔细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 “你是锦瑟?不,锦瑟公主?”顾道诧异的说道。 这是小姨子啊。 前身母亲活着的时候,他们这些小伙伴没少一起玩。李纤云、锦瑟、包括现在的太子等等。 前身留下的记忆之中,叫锦瑟的小女孩样貌跟眼前这个女孩重合起来。 果然女孩明显慌了一下,赶紧轻声说道: “修之世兄,莫提公主,我是用表兄姚旭的身份出来的。” 袁琮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袁贵妃。小女儿嫁给一个姓姚的,远在外地。 按照袁贵妃和他娘徐金甲的关系,锦瑟叫他世兄也没问题。 “好,不过你不应该叫我世兄,应该叫我姐夫才对啊。”顾道开玩笑。 “世兄莫开玩笑,让姐姐知道会打死我的。”锦瑟小脸上都是忐忑,仿佛想到了噩梦中的大魔头。 “哈哈,也对,她想要打死我也很久了。”顾道笑着说道。 这话引得锦瑟微微低头,笑得温柔娇羞。修长的身体藏在斗篷之下一抖一抖。 “行了,小……姚世兄,我去找个宿舍,咱们就此告别。” 顾道提出了分别,却被拦住了。 \"世兄不知么?外祖在京亲人甚少,府上人口稀薄,已经给你收拾出来房间了。\"锦瑟说道。 啥玩意? 顾道蒙了,拉回来上学也就罢了,竟然还放在眼皮底下。 想要逃个课恐怕都不能了。 “这多不好意思,我这还有奴仆,而且事务繁杂,就不打扰袁祭酒了。” 顾道赶紧推辞。 “不打扰,老夫府上热闹点好,听靖节先生说你颇通厨艺,尤擅吃鸡。 鸡已经打发仆人买好,就等你了。” 袁琮手里握着刚才打人的藤条走了过来,沉声说道。 顾道真想骂人,这是讹上我了是怎么着? 我去你家住,还要给你做饭是吧? 要点脸么?就算是我娘的师父,我好歹是个大少爷啊。 “你是不想去?”袁琮摩挲了一下藤条说道。 顾道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咧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袁琮是三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天下。 而且已故的妻子跟太后是同族姐妹,他的女儿又嫁给了皇帝,跟皇室的关系很近。 他的府邸很大,却不奢华。 仆人不多,有一个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小妾,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锦瑟在后院独占了一个院子。宫女太监来了好几个,进进出出的热闹。 顾道也单独占了一个院子。 楚矛没有来,毕竟烟翠居那边事情重要,还需要他来主持。 给他派来一个马童,就是烟翠居看门老关头的孙子。名字叫关石头,五大三粗,胳膊上能跑马。 奶娘还给他选了一个书童,十二三岁的样子,名字叫豆丁。 长得朝天鼻子大小眼,黑丑黑丑的。 “这两个随从好,阳气重。”袁琮很中肯的评价。 阳气重的意思,半夜省的闹鬼。这二位,鬼见了都掉头。 顾道都快气完了,关石头勉强像个豪奴,脑袋笨点也忍了。 可是这个丑的跟凤雏一样的书童到底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这么丑?”顾道问书童。 “少爷,这事要怪我爹,他就丑啊。还有,管家奶奶说了,书童太好看让人误会。” “少爷你说他们误会什么?” 第二十章为啥对我这么好? 让顾道做饭就是个玩笑,家里有厨子轮不到他动手,就是告诉厨子怎么做就好。 厨子作为下人,自然不敢冒犯顾道。 但是术业有专攻,一提到做饭,厨子立即梗起脖子。 嘴上不说,眼神中的轻蔑生怕顾道看不到。 作白斩鸡并不复杂,焯水、煮一会儿用冰水激一下,然后放在锅里焖。 焖完之后捞出来再用冰水冷却。擦干,淋上香油,切块,配上他独家调制的料汁就可以吃了。 厨子皱着眉头操作下来,最后忍不住夹了一块鸡肉,蘸料放进嘴里。 眼神瞬间不一样了。 “紧致,嫩滑,好吃,公子真懂庖厨之事?”厨子吧唧嘴想吃第二块。 “哼,你家主人没吃你先吃,小心我告你状。”顾道用话逗厨子。 心说一个白斩鸡你就美味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公子不用吓唬我,厨子试菜天经地义,老主人宽厚,从未因为吃食难为过谁?”厨子说着又吃了一块。 “你别光顾着吃,诀窍都记住了么?炉子里的烧鸡差不多了。” 顾道一边指挥厨子干活,一边跟厨子有目的的闲聊。 厨子只关注厨艺,顺着顾道的话什么都说。 一顿饭做完,他已经了解袁琮大部分信息了,早年在外地做官,十年前回乡隐居。 最近才被皇帝召回主持国子监。身边的小妾香云是太后赏赐的宫女。 晚膳时间,胖乎乎的袁琮看看桌子有些不满意。 “怎么没有汽锅鸡?我不如靖节先生么?”袁琮盯着顾道问。 “祭酒大人……”顾道开口。 “在家里叫师祖。”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祖,为何区别对待?”袁琮开始嘟囔。 顾道心说我叫你师祖了么?你这就自己认上了? “师祖,那汽锅鸡需要专门的陶锅,改日烧制好一定做。”顾道是真怕他唐氏嘟囔,赶紧说道。 袁琮马上收了话头,拿起筷子用膳。 第一筷子,夹了一块烧鸡放在小妾的盘子里。 小妾云香,风姿绰约面带羞赧的一笑,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锦瑟。 她是宫女出身,锦瑟毕竟是小主子,一桌吃饭有些不知怎么办? “你看她作什么,在这里你是长辈。快吃,这小子别的本事一般,做鸡可以称道。” 袁琮拉着小妾的手宠溺的说道。一点不拿别人当外人。 顾道被喂了一脸陈年狗粮,只能低头干饭。 一个烧鸡、一个白斩鸡,加上一个红烧羊排,剩下的就是几样腌菜。 这个时代没有大棚,富贵人家冬天也只能吃腌菜。只不过烹制方法多一点,花样多一点而已。 白斩鸡尤对锦瑟的胃口,细嚼慢咽吃的勤快,动作优雅,双眸雪亮,跟小波斯猫一样。 桌子上四人,唯独袁琮最为奔放。拽着鸡腿大快朵颐,弄得满嘴和胡须上都是油。 小妾一直劝说他慢点,半只鸡和半盘子红烧羊排都被他一个人给干掉了。 “我说师祖,您这岁数不小了,吃多了不消化。”顾道赶紧拦着。 “放心,老夫胃口好着呢,否则怎么会有如此雄壮的身体。”袁琮一拍大肚子,又夹起来一块羊排放进嘴里。 晚膳结束。 袁琮喝了山楂水,就领着顾道在院子里面转悠。顾道等的也是这个机会。 “师祖,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另眼相看?”顾道问出来心中的疑问。 他可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虽然袁琮对他又打又训,但是他感觉到,这老人对他是真好。 甚至都让他住进自家的院子里了。 “什么为什么?”袁琮表情诧异,显然他没想过顾道会问出这个问题。 双眸深沉地看着他。 “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顾家的人难道什么都没告诉你?”袁琮疑惑地问道。 顾道恍然,问题又是出在顾家身上。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了一句:“师祖,关于我,你听到些什么?” 袁琮抚摸着大肚子,开口道: “从你娘去世,你就像一只乌龟,缩在顾家的壳子里。只听说你生性猥琐,行事鄙陋,不堪大用。” “如果不是这次你把事情闹得大,老夫还以为……” 说到这里,袁琮深沉的双眸闪烁了一下,忽然看向顾道明白了一切,不由怒道: “老夫明白了,好你个顾云璋啊,竟敢如此欺我?” 作为三朝元老,袁琮经历过无数风浪,处理过太多阴谋诡谲,见惯了各种谋算。 一瞬间就明白,顾家是把顾道给雪藏了。 “前几日,祖母逼我将嫡子之位让给弟弟顾凌。我这才一怒逃到烟翠居。” 顾道顺势再给老人心中加一把火,顺势赚取他的同情,就成了自己的助力。 果然袁琮胖脸一阵颤抖,紧跟着浑身颤抖。 “顾家怎敢干出如此无耻之事?他们对得起你娘么,他们……” “师祖稍安,莫气坏了身子。”顾道赶紧安抚老头,这么胖,别再气出个脑溢血来。 “你说这话都是当真?”袁琮抓着顾道的手腕怒问。 “师祖,这不过是习以为常的小事,又何必骗您?”顾道假装淡然的说道。 小事,习以为常? 听到这六个字,袁琮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顾道。 如果被逼让出嫡子之位,是习以为常的小事。 那这些年孩子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还是小事?难道他们还敢谋你性命不成?”袁琮颤声问道。 “几个恶奴不给取暖,想要冻死我而已。”顾道表情依旧平淡。 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袁琮却像是被刀剜了心一样,他不敢相信这孩子在顾家,竟然是生死存亡。 顾云璋每次与他通信,字里行间只是遗憾,说长子天资不好,资质鲁钝,行事没有其母之风。 “你没骗老夫吧?”袁琮真的不敢相信。 顾道却淡然一笑。 “哈哈,师祖,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您可怜我,也不是让您帮我去找顾家的麻烦。” “凭我顾道的本事,假以时日,自可横行天下,顾家算个屁。” 顾道说得豪气干云。 冷不防被袁琮一脚踹在屁股上。 “小混蛋,还横行天下,你以为你是螃蟹么?”袁琮双眼圆睁,指着顾道怒不可遏。 “不学点好,光学你娘的狂,会有什么好下场,老夫打死你。” 顾道蒙了一下,这画风不对啊。 这老人家不应该是老泪纵横,咬牙切齿,准备帮自己报仇么? 然后自己顺势抱住大粗腿,一起合谋对付顾家。 怎么动起手来了? 顾道绝不是站着挨打的人,顺势就躲开了。 “你还敢躲?”袁琮第二脚没踹着,差点闪了腰。 “师祖,您慢点,再闪了胯骨轴子,多大岁数了气性还这么大。” 顾道离老远劝说。 袁琮捂着自己的腰,气呼呼的说道。 “世人皆知我生了两个女儿,殊不知我跟你外祖通家之好。 他北征之前把你娘托付给我,虽没叫我一声义父,也跟我女儿无差。” 顾道一听,好家伙,难怪对我好,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这是多了一个大粗腿的外公,刚要上前假装尽孝? 却听袁琮继续怒道。 “你要是敢不学好,我打死你。” 顾道很失望,靠山没找明白,先多了个管事的祖宗,以后有的受了。 第二天一早,顾道早起跟关石头对练,两把木刀互砍梆梆作响。 袁琮在旁边练了一套五禽戏,锦瑟带着宫女在隔壁院子踢毽子。 吃完早饭,顾道和锦瑟两个人安步当车去国子监。 “你不在宫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干什么?”顾道问锦瑟。 他对公主从无尊敬,对锦瑟说话也十分随意。 “皇家子女,有外出求学的传统啊。纤云姐姐在国子监就读过。几位皇兄都曾在国子监求学。” 锦瑟说道。 “前两年国子监太乱,母妃没让我出来。如今外祖来了,我才出来求学。”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国子监,分手之后去了不同的学堂。 顾道将来要参加科举,经学是必须学的。 而锦瑟则去了算学科,将来她要嫁人的,学一些算学大有用处。 这个世界跟顾道那个世界偏离的有点严重,很多耳熟能详的经书都是不全的。 比如说《礼记》,他记忆之中的全书有四十九篇。可是这个世界值有三十二篇。 而且内容很不完整。 根据记载,全书在战火中损失太多,如今存下的只有这么多。而且还没有权威注释。 在那个世界,《礼记》是因为郑玄做了注释,才名震后世,成为五经之一。 当然缺失的不止是《礼记》,其他经典也有不全之处。 这对学生来说是个福音,毕竟书本越薄,作业越少。 午饭的时候,听到了一个震撼的消息。 袁琮祭酒,对所有国子监博士进行了考核,一上午开除十三人。 差不多是国子监的一半教习博士。 顾道感叹袁琮的作风雷厉,锦瑟却匆匆而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粉腮微鼓,双眸满含憋屈和无奈。一副有气但是无处发泄的小模样。 就跟小河豚生气一样。 “气死我了。”锦瑟嘟囔着。 “这是怎么了,说说,姐夫给你出气。”顾道忍不住说道。 “修之世兄,不要开玩笑,今天有人在国子监见到我姐姐了。”锦瑟吓得小声嘀咕,看来怕李纤云到了骨子里。 “放心吧,你姐现在见到我,一定退避三舍。”顾道笑着说道。 李纤云还欠他三声‘夫君’没叫那。 锦瑟哪里肯信他的。 “好吧,姚兄,到底出什么事了,把你气成这个样子?”顾道改称锦瑟冒用的身份。 “还不是那箕子国的学生,太狂妄了。”锦瑟气鼓鼓的嘟囔着。 国子监不但招收本国官宦子弟,这里还有很多外国留学生。 箕子国有学生在此学习。 “若只是狂妄早就挨揍了,是对他的狂妄无可奈何才生的气吧。”顾道一针见血说道。 “正如世兄所说啊,那箕子国学生竟然鄙视我大乾的算学,说我们的算学是从箕子国传来的。” “关键是他出了一道题,我们真的不会解。” 第二十一章看我灭他威风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僧人各几名? 听着锦瑟叙述算学题,顾道心说就这? “这题很难么?”顾道疑惑地问道。 “这还不难么?算学科的同窗全都难住了,就连算学博士都没有推算出来。”锦瑟皱着可爱的眉毛说道。 眼前的饭都不香了。 “误人子弟,这算学博士应该被开除。”顾道嫌弃的说道。 “世兄,不可胡说,博士乃是算学大才,此题的确很难。那箕子国的狂徒,只给了一下午时间。” 锦瑟愁苦的说道。 顾道用筷子蘸汤汁,列了一个方程,快速得出结论: “大僧二十五,小僧七十五。” 锦瑟托着粉嫩的香腮,无精打采的说道: “世兄,别胡乱蒙了。这题夫子尚且推算不出来。你须臾之间就能算出?” “你验算一下不就行了?”顾道说完继续吃饭,却发现有些难以下咽。 果然,任何时代学校的饭都不会太好吃啊。 算题难,拿着答案反推非常简单。 锦瑟稍微一推算,一下子坐直了。小嘴微张,眼睛瞪的圆圆的。惊呼出口: “啊,世兄你竟然……” 锦瑟瞬间惊觉,如此大呼小叫不淑雅,赶紧收了声音,然后摆出一本正经求学的姿态。 “世兄,教我。”生怕顾道不同意,又软糯的说:“求求你了!” 看她娇憨的小样子,顾道就吃这一套。 拿起筷子给她讲解方程运用: “我们假设大僧数目为甲,小僧数目为乙。甲乙之和就是一百……” 顾道以为这么简单的东西,应该一点就通。 可讲了半天之后,看到锦瑟那剪水双眸变成空洞模样,就知道她压根没理解。 “可是世兄,我们明明不知道答案,为何要假设大僧和小僧数目呢?” 锦瑟问的问题,让顾道想撬开她那可爱小脑袋,把答案塞进去。 “姚兄,时间来不及了,你就先这样死记硬背吧。”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顾道决定先终止辅导作业。 锦瑟意识到自己太笨,小脸上立即露出沮丧的神情。 眼圈微红,发出可怜巴巴的娇弱声音: “修之哥哥,是我太笨了。” 世兄变哥哥,这谁受得了,顾道只能说出违心的话: “非也,这本就是高深的学问,别说是你,就是算学博士来了,一时半会也难掌握精髓。” 顾道一句话,就让锦瑟精神一振,嫣然一笑露出洁白晶莹的小门牙。 “是这样么,可是修之哥哥,万一那个箕子国的学生再出题怎么办?” 顾道心说,当老师果然是一件操心的职业,算了再给她点东西吧。 于是说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再给你一道题傍身,保证那个什么箕子国学生偃旗息鼓。” 拿了题锦瑟欢呼雀跃的走了,连午饭都没吃。 急于一雪前耻的脚步,欢快轻盈。 顾道后悔自己嘴欠,为啥要惹麻烦? 下午经学班只能自习,因为负责教导经学的博士被祭酒大人给开除了。 李纤云上午就来了,先来拜见了袁琮。 寒暄之后跟袁琮商议,她要在国子监举办一场诗会,所有学子都可以参加。 她会邀请大儒名士过来,对学子的诗词进行点评。 袁琮一听,稍加考虑就答应了。 现在国子监重振,需要调动学生积极性。有名士大儒参与,有助于学子交流学问提升眼界。 妹妹锦瑟在这里就读,李纤云也不好不打招呼就走。 正好袁琮要巡视,两个人一起来到了算学班。 看到奇怪的一幕,一个矮个子青年站在教室之中,一张如同大饼一样的脸,却充满了骄傲。 正在嚣张地振臂叫嚣: “哼,我就说你们大乾的算学,源于我们箕子国。怎么样,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们可算出答案了?” 在坐的一屋子学子,看他嚣张的样子,恨不得上去撕了他。 可学问之争落后于人,也只能任他嚣张。 这道算题看似简单,可是他们一中午也没有算出,不由得目光都转向了算学博士。 算学博士一脸尴尬,他知道答案,但不是算出来的。 是午休之时一个个数字硬对出来的。 应答自然没问题,一旦被问及算法而他说不出来,就成了笑话。 “李在根,交流学问,增广见闻,才是求学之根本,你如此嚣张岂是求学的态度!还不坐下。” 算学博士面如寒霜的说道。 谁知大饼脸的箕子国学子李在根,狂傲一笑: “秦博士,你不会也没算出吧?什么交流学问,你们是想偷学我大箕子国的算学吧?” “我已经完全是碾压尔等,你们觉得我嚣张,只能证明算学一脉,发源于我大箕子国,应该是你们跟我求学才对。” 大放厥词之后,李在根的脸上全都是骄傲自满。 能在大乾一呈威风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尤其是看到这群同窗,一个个咬牙切齿却奈何不得他的样子。 更是让他热血沸腾,大饼脸都如同饮酒一样酡红一片。 算学博士听他如此无礼狂吠,本应该重重处罚。 可那道题急切之间的确没找到算法,此时惩罚到真的成了小肚鸡肠,自认学不如人了。 “哈哈,我看你们也只能拜倒在我的脚下了,既然算不出,那就承认吧。算学源自大箕子国。 只要你们虚心求教,诚心伺候,我可以不吝赐教。” 李在根兴奋地看着所有人,一副高高在上,等着所有人跪求的样子恶心至极。 袁琮和李纤云站在门外脸色难堪。 李纤云双拳紧握,用最后的理智提醒自己,不能冲进去把他的嘴打烂。 袁琮则想的更加深远,国子监的算学博士学问不行,否则也不会任由跳梁小丑嚣张。 他不懂算学,今天没有考核这位算学的秦博士。 没想到,竟然被一个箕子小国狂徒,用这种方式考验了。 真是太丢人了,丢国子监的人,丢大乾的人。 就在所有人都难堪的时候,有人开口了: “一个小小算题就使你张狂如此?果然是小国寡民,浅陋自满。”这是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 这话让在座的学子轰然叫好,骂得太解气了。 可是解气之余也有些担心,骂痛快了,那道题到底能不能解开啊? “口出狂言谁不会?有本事站出来。”李在根冷声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形站起来。 “学生姚旭见过秦博士。”女扮男装的锦瑟彬彬有礼的说道。 温和有礼,跟粗陋无礼的李在根成了鲜明对比。 “少废话,敢口出狂言,你可知道答案?若是说不出来,你跪下求我,我可以教你。” 李在根嚣张地说道。 袁琮和李纤云都是一愣,别人不知道姚旭身份,两个人很清楚。 “锦瑟精算学?”袁琮疑惑地问道。 “晚辈不知啊,没听说她懂算学。”李纤云茫然地回答。 却见教室之中,锦瑟淡然一笑。 “不就是大僧二十五,小僧七十五么?这有何难?” 这的确是正确答案,可是包括算学博士在内的很多人并未高兴。 因为他们已经用最笨的方法对出答案了,可是没有可行的算法,这就是个笑话。 这位姚旭,不会也是一个个数字对出来的吧? 那可就丢人了。 果然李在根狞笑着发难了: “这位姚旭学子,的确是这个答案,可是你是如何算出来的?” “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个数字对出来的,大乾都是这么学习算学的么?我真是长见识了。” 他似乎笃定了锦瑟没有解题方法,极尽嘲讽。 李在根的话虽然难听,但是却真的引发了所有人的难堪。 很多人的确是对出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锦瑟。甚至暗暗握紧了拳头,希望他真的能有解题方法? 否则可就丢了大脸了。 却见这个叫姚旭的学子,吹弹可破的小脸上露出傲娇的笑容。 “当然有解题方法。” “我不信,你说来听听?”李在根冷笑着说道。 “李在根,你自己的解题方法敝帚自珍,却来觊觎别人的方法。无耻了吧。” 算学博士冷声说道。 “哼,我看是你们两个在演戏吧?是不是根本没有方法? 大方承认就是,跪下求我,我自然考虑教给你们。” 李在根嘲讽着看着二人。 秦博士的目光游移不定,其他学子暗暗心惊,不会真的如此吧。 这也太明显了。 锦瑟淡然一笑,她不会解题方法,但是记性好,顾道的讲解她都记住了。 “我大乾学风豁达,绝不会如某些撮尔小国一般,知道点皮毛却敝帚自珍,自以为是,最后只能贻笑大方。” “你听好了,假设大僧人数为甲,小僧人数为乙,甲乙之和为一百……” 锦瑟不慌不忙,节奏分明的把二元一次方程的方法说了出来。 有的学子听的一头雾水,有的学子听的豁然开朗。 等到锦瑟说完。有的天生数学好的,已经算开始按照办法推演了。 过了一刻钟,秦博士第一个算出来。 “妙啊,以无求有,以虚求实,此法甚妙。姚旭学子大才。” 秦博士兴奋的说道。 却见李在根一头雾水,根本没听懂。拿着笔写了半天也没明白。 “李在根,你不会没听懂吧?不应该啊,如此粗浅的学问,你都听不懂?” 锦瑟背手挺胸,骄傲的如同一只孔雀。 其实她也不懂。 但是能把秦博士和其他学子说懂,这让她面对李在根信心十足。 “该说说你的算法吧?”锦瑟紧接着说道。 李在根大饼脸通红,吭吭唧唧的说不出来。 秦博士看出端倪,瞬间怒了,一拍桌子怒道: “李在根,你不会根本没有算法吧?竟然在此招摇撞骗?” 其他学子一听怒了,好你个李在根,如此嚣张却原来自己也不会? 纷纷抄起趁手的东西,要打他个满脸桃花开。 “住手。”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袁琮背着手进来。 李纤云紧随其后,吓了锦瑟一跳。她从小就怕这个姐姐。 第二十二章一题镇压 袁琮一出现,立即引发了学子们的告状,就连算学博士也满脸怒火。 “感到羞怒,是因为你们学艺不精,学问不够,好好修心精进学问才是第一要务。” 袁琮一针见血地教训众人。 被祭酒训斥,众人虽然心中不忿,但也只能恨恨地看了一眼李在根,低头认错。 李在根这才恢复了镇定,尴尬地行礼。 可袁琮岂会放过他,冷声说道: “算学博大精深,你不过寻得沧海一粟,就如此狂妄,挑拨是非。” “来人,笞三十以儆效尤。” 众学子一听这话,心情一下子畅快了。 鞭笞三十,足以把屁股打烂,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地。 让你嘴欠,打烂你的屁股。 “祭酒大人饶命,我是外来学子,本不会狂妄之行。这都是跟大乾人学的,祭酒不该惩罚我。” 李在根立即不服的喊道。 “胡说八道,你自己无知狂妄,还敢攀诬别人,大乾何曾有这样的不要脸之人,老夫看惩罚还不够。” 袁琮怒了,他最恨这种不思己过,随便找借口的学子。 “祭酒大人,我是跟顾道学的。他可比我狂多了。”李在根大喊。 整个教室一片寂静,的确顾道干的事情太狂了。一时间他们竟然无法反驳。 李纤云双眸阴冷,轻轻的磨牙,心说丢人现眼都到国外了。 锦瑟气的小脸通红,恨不得上去踹死这个李在根。 但是其他学子却马上反应过来。 “放屁,顾道虽狂却有本事,一饮三百杯,诗成惊天下,就连楚王爷都称赞他是‘一笔写绝楚江楼’。” “你却是招摇撞骗的,还敢攀诬别人。夫子开除他。” 有学生怒吼着说道。 李纤云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快了,很快就会揭穿你的真面目。 今天这些人称赞你,明日就把你更狠的踩在脚下。 “你学他,还说不该挨揍?”袁琮冷声说道:“再加二十。” “啊,为啥要加?”李在根惊问。 “好的不学,挑坏的学,还不该揍?”袁琮怒道。 心说敢拿我徒孙说事,不打你打谁? 立即有人拉住李在根要执行鞭笞。 “慢着!”一个声音传来。 门口走入一个青年,装束跟李在根大致相同,大饼脸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比李在根年轻几岁。 “弟弟,救我。”李在根一下子扑过去,好像找到了救星。 “在下大箕子国李生根见过祭酒大人,见过长公主。”李生根对袁琮傲气十足。 但是看到李纤云眼神贪婪。 李纤云皱眉还礼,之后就再也不看他了。 李生根洋洋自得的开口;“祭酒大人,刚才的话不对。” 此言一出,众人愤怒,竟敢质疑祭酒? “哪里不对?”袁琮冷声问。 “顾道的诗的确惊艳,不过也有传言是抄袭。所以他到底有没有才尚且难以定论。” 此言一出,袁琮握紧拳头。 而其他的学子却也面面相觑,他们也的确听到这个传言了。 没想到现在箕子国的人都知道了。 如果顾道真是抄袭,这可丢脸到了国外了。 “我哥哥虽然不知道算法,但是却是从我这里得到的此题。我们兄弟同心,他也算是有才。” 李生根侃侃而谈,继续强词夺理: “而我弟弟以一人之力,对抗全班学子,甚至还有算学博士。虽平犹荣。” 明知他强词夺理,却一时间找不到词语反驳,总不能跟他一样不要脸吧。 可李生根愈发的得意,还在继续: “祭酒大人,我弟弟一人之力打平全班学子和博士。狂妄一点也情有可原吧。” 袁琮是祭酒,不能下场跟他撕扯,否则就是给他脸了。 可是其他人一时间觉得心虚,无法反驳,悄悄把目光看向了锦瑟。 她是战胜者,最有发言权。 锦瑟站了出来,不屑的冷哼一声: “大错特错,算学之道,一人出题多人解是常态,怎么就成了一人之力对抗全班?简直是歪理邪说。” “如你所说,我要出一题,你整个箕子国没人解出来,那岂不是我以一人之力战胜你们那个撮尔小国?” 锦瑟此话一出,所有人无不拍手喝彩。 李生根冷笑一声。 “绝无可能,算学一道发源于我大箕子国。大乾人出的题,焉能有我大箕子国解不出来的?” “不用说举国之力,就我李生根,一个在大箕子国算学不入流的人,也敢说无敌于国子监。” “大乾算学之题,实在是小儿游戏。” 李生根说完洋洋自得,频繁的给李纤云暗送秋波。仿佛自己一番狂态,能吸引公主一样。 李纤云恶心的想要吐了。 李生根这赤果果的鄙视,一下子激起所有学子的血气,甚至有人准备要约他决斗了。 “李生根,狂言是要付出代价的。”锦瑟怒斥,紧接着说道: “我闲来无事曾思索一小题为戏。说与你听,这等游戏之题若是都解不出来,就自抽耳光三十。永远把你那臭嘴闭上。” 锦瑟秉性柔顺,今天也彻底发火了。 “好,你若是输了,就跪地磕头三十个,承认算学出自我大箕子国。”李生根阴狠的说道。 此话一出,李纤云一愣。 万一输了,锦瑟不是要给这等人跪下,简直有伤国体。 “不可如此胡来。”李纤云开口。 “不过是学问讨论,不必如此大的戾气,不如就此罢休。” 没想到李生根听了这话,竟然得意的哈哈大笑。 把兴奋的目光转向了李纤云,更是认定了这些人的无能。不由得口出狂言: “公主若是想息事宁人也可,明日我在楚江楼设宴,请公主赴宴,你我二人畅谈诗词即可。” “不过,就算公主相陪,也要承认算学发源于我大箕子国,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说完之后洋洋自得,仿佛李纤云会一见倾心,马上答应跟他约会一样。 李纤云真想锤爆他的丑脸。 转身看着妹妹锦瑟,冷声道:“你给他出题。” 李生根讨了个没趣,却冷笑着开口: “哼,长公主错过了我这等才子,以后可未必有机会了。” 锦瑟不敢耽误了,她怕大姐脾气爆了杀人。赶紧说道: “你听好了,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物至少几何?” “你弟弟给了我一下午时间,我们大乾大度,给你两日。”锦瑟说道。 “无需,不过弹指一算而已。”李生根狂傲的说道。 从桌案上抽出一张纸,开始计算。 却发现这几个数字有点夹缠不清,他也没当回事,继续低头演算。 其他的学子和算学博士,也开始推算。甚至有聪明的开始尝试二元一次方程了。 一屋学子,对几个数字绞尽脑汁。 “锦瑟你有把握么?要是输了掉头就走,不可履行承诺。” 李纤云把锦瑟拉到一边说道。 锦瑟想起顾道弹指间破难题的潇洒,不由得信心百倍的指着李生根说: “姐姐放心,此题无人能破。他更不行。” 此时的李生根已经开始乱了,终于意识到不对,开始疯狂的书写。 “你这手指快弹断了吧。”旁边一个学子嘲讽他。 李生根恍若未闻,全神贯注开始推演,已经穷尽了他所知的任何方法。 可是越算越乱。脑袋也跟着乱。 仿佛钻进了一个数字迷宫,看似有路,实际在绕圈,再也出不来。 “这不可能,区区几个数字,小小一道算题而已。我是大箕子国的天才。” 李生根怒吼着,仿佛这样能给他信心。 顾道拿出这道题的时候,就料定没人能算出来。至少国子监不行。 要是有人能算出来,那就是这个时代顶尖数学家了。 这道题对于他那个时代的学生来说,解题的方法很多。 可是通过锦瑟的水平,他就明白。 这个时代的人没经过系统的数学思维训练,想要找到算法太难了。 这不是计算能力问题,这是思维逻辑的问题。 别小看九年义务教育,很多看似无用的东西,其实是在训练逻辑思维。 在这个经史为王的世界,根本没有数学训练方法。 这道题把李生根给难住了,也把所有人给难住了。 一直到了国子监散学许久,其他人都走没了,李生根依然疯魔一样趴在桌子上演算。 身边全是纸,满脸的墨汁,状若疯魔。 “锦瑟,你竟是算学大才,以前没看出来啊。”李纤云夸奖妹妹。 她看着李生根那个痛苦的样子,感觉格外解气。 锦瑟可不敢说是顾道告诉的,姐姐一定会弄死自己。索性只能谦虚地干笑。 袁琮虽然嘴上不说,但也感觉神清气爽,索性留两个人看着李生根,带着锦瑟回家了。 一路走来,看着锦瑟满脸的宠溺,心说不愧是自己的外孙女。 李纤云自顾自的去了三皇子的府邸。 袁琮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顾修之,厨具到了没有,老夫今日畅快,要吃鸡。” 小妾香云迎出来,展颜一笑轻声说道: “老爷,你可别喊了,让人听见了会笑话你,说你这么老了还嘴馋。” “老夫这岁数了,在乎什么?顾修之那,不好好做饭跑哪去了?”袁琮大声嚷嚷着。 香云无奈,只能赶紧说道: “做了,已经在做了。修之还在里面加了人参、三七、当归,黄芪、说是给你补补身子。” 袁琮更衣之后,晚膳也刚刚好。 除了汽锅鸡之外,顾道还做了烧鸡、香煎豆腐、羊骨炖腌菜。 一家人吃完晚饭,全身冒汗了,得到了袁琮的高度赞赏。 顾道在房间内把今日的食谱写下,打算改日让人给靖节先生送去。 这位隐者真心对他好,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他刚刚写完食谱,锦瑟却敲门进来。 她本想来请教算学题,可看到顾道写完了字,不由得两眼一亮,柔声说道: “修之哥哥,写的什么墨宝,可否借我一观?” 第二十三章国之重器 顾道写的菜谱,被锦瑟用一声声软糯的‘修之哥哥’给骗走了,没办法他只能再写一份。 锦瑟拿到菜谱之后,兴奋的小脸通红,愉悦的跑回自己院子欣赏去了。 菜好吃,菜谱的字更好。 “危楼贴”父皇喜欢极了,她软磨硬泡许久父皇都没松口。 现在好了,修之世兄就住在隔壁,字帖可以随时去拿。 而且世兄很好说话,只要温柔一点就好。 “哎呀,光顾着惦记字,忘了问算学题了。修之哥哥会不会认为我不求上进? 这可怎么办?” 锦瑟抚摸着菜谱,突然有些担心。 其实顾道很开心,因为不用给笨孩子辅导课后作业。着实是一件让人轻松的事情。 第二天国子监,却发生了大事。 算学课堂。 李生根算了整整一夜,几乎整个教室的地板都被他写满了字。桌案被掀的乱七八糟。 “姚旭,我错了,我给你磕头,你放过我弟弟吧。他可是大箕子国的算学天才,不能这样疯了啊。” 李在根看到锦瑟,扑通一下跪在她的脚下,碰碰的磕头。 李在根是废物,而弟弟李生根是真的家族天才。他不敢让弟弟出事。 围观的学子发出一阵嘘声,昨天恨不得狂傲上天,今天变成了磕头虫,怎么说这些人那? “别,可别这么说。算学可是发源与你们大箕子国,这点小题,还不弹指一挥?” “怎么这是弹了一宿?” 有的学子嘲讽道。 磕头想博取可怜,可惜大家都记得昨天他们的嚣张,还让众人跪下相求,今天他却跪下了。 报应来的太快,姚旭真是给同窗争脸。 “我错了,我认错,我们不该狂妄,箕子国是小国,我们只是想要大国的尊重,我们太虚伪,太不自量力。” “求你了,救救我弟弟,不然他就毁了。” 李在根跪在地上忏悔哭诉。只希望锦瑟救救李生根。 毛笔已经秃了,可是李生根还在地上徒劳地写着,算着。 把地板磨得咔咔直响。 哪还有昨日的狂傲,此时双眼血红,如同恶鬼趴在地上磨牙吮血。 “这,这我该怎么救他?”锦瑟颤声问道。 “姚兄,不可救他,他这是咎由自取,若是易地而处,他们会救你么?” 有学子立即提出反对。大乾人一向小心眼,尤其记仇。 “就是,此等豺狼不可怜悯,疯不疯死不死的,与你无关。”另外一个学子坚定地说道。 锦瑟只是一个乖巧小公主,心肠很软。 但之前李生根狂妄到敢觊觎自己的姐姐,着实让人恨。 尤其旁边同窗的一致反对,更让她犹豫。 “那我,只告诉你答案好不好?”锦瑟突然说道。 只告诉答案,不告诉算法,也算是一种折中。当然主要是锦瑟现在也不知道算法。 她只知道一个答案。 正在疯魔刻字的李生根,听到这话,突然蹿了过来。 瞪着猩红的双眼,贪婪地看着锦瑟。颤声地说道: “告诉我,快告诉我,我就差那么一点点,求求你了,快告诉我。” 却被一个健硕的学子一脚踹翻,怒道: “他娘的,这个豺狼,果然是在装疯博同情,觊觎我们大乾算学机密,姚旭不可给他。” “就是,上一个题他们就没说算法,占了我们的便宜。让他滚。” 另外一个学子怒道。 “不,告诉我,求你了告诉我,我给你磕头了,十个够不够,二十个,一百个,求你了告诉我。” 李生根一边碰碰的磕头,一边疯狂的祈求着。 锦瑟实在是于心不忍,开口道: “算学浩如烟海,不过是一道小题,不碍什么事吧。”锦瑟心慈试图说服同窗。 “不可。”一声豪迈的声音出言阻止。 一众学子迅速让开,却见算学博士毕恭毕敬的领着一个老人到来。 老人一道就立即愤怒开口就喷: “小儿见识浅陋。题目虽小,可算法却高。此算法一旦熟知,无论点兵派将、算粮补给、丈量土地,百工营造,妙用无穷。 乃是国之重器,岂可轻易泄露。” 锦瑟一下子愣了,她万没想到此题如此重要,一时间连连后退。 一众学子也很惊讶,本来是斗气,没想到现在成了国之重器。 看向两个箕子国人的目光,更加的不善。 “你们啊,太年轻冲动,昨日那题的算法就不应告知他们。让他们窃了我大乾机要。” “此事,老夫定要禀告陛下,这二人绝不可让他们走了。” 老人家不断地发着怒火。 昨日算学博士已经看出袁琮对他不满。 为了保住饭碗,也为了保住颜面,他只能去拜访老师,试图让老师帮他找到算法。 可他老师研究半天,觉得此题算法玄妙,自己也没有办法。 于是去国文馆求了自己的老师张琼。结果换来了张琼痛骂。 这等算法乃是机要,怎么可随意在国子监就展示。关键是第二题他无法推出算法。 一大早算学博士就带着师祖张琼来到国子监,专程阻止算法泄露。 “这位,乃是我大乾国文馆算学泰斗,我的师祖张琼先生。”算学博士介绍道。 一听这话,所有学子肃然起敬,能供养在国文馆的,都是大乾的重要学者。 何况这位是算学泰斗,大乾学算学的,几乎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很快李在根和李生根就被带走了。 姚旭一题逼疯箕子国算学天才,算法更是国之重器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且算学泰斗张琼放言,谁要是能拿出这道题的算法,他就收谁做徒弟。 一下子这道题变得炙手可热。 所有人都知道,姚旭这下子发达了。 算学科的学堂被重新收拾干净,学子们开始上课。 张琼抓着锦瑟不肯松手,悄然拉到一边说道: “小娃娃,刚才没吓坏你吧。师父不是故意的。” 师父?锦瑟有些发蒙。 纵然是她这个高贵的公主,面对这种地位超然的名宿,依然有种高山仰止的压迫感。 “乖徒弟,那算法他们不配知道,但是告诉师父没问题的,快告诉我。” 张琼开始哄骗小孩子,这个算法他可是心痒难耐一晚上了。 锦瑟刚想说她也不知道的时候,袁琮来了。 “张琼老匹夫,到我国子监来窃取东西,还要脸么?”袁琮开口说道。 “袁敬德,我跟我徒弟要点东西,与你国子监何干?” 张琼老脸一红,却理直气壮地说道。 “呵呵,我外孙女拜你为师,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样算,我是你长辈啊。” 袁琮拍着大肚子笑道。 “你外孙女?这是一位公主?”张琼惊讶地说道。 两个人骂归骂,闹归闹,多年的老友不伤感情。来到了祭酒的公廨,继续骂。 袁琮气势昂扬地开口不饶人。 “于公,这是我国子监,锦瑟是国子监的学子,算法属于国子监。” “于私,锦瑟是我的外孙女,算法属于她私人所有。”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你这老贼都是偷盗。” 张琼斜眼瞥了袁琮一眼,冷笑开口。 “上天何其不公,这等良才美玉竟是你的外孙女。别废话,说条件。” 锦瑟觉得有些面红耳赤,她有种当小偷的羞耻感,于是开口。 “其实……” “锦瑟,不用怕这老货,他也就跟别人装个德高望重,在外公眼里,不外乎一个老贼。” 袁琮冷笑着说道。 “袁敬德,今日我栽在你手里认了,不用如此冷嘲热讽。说条件吧。” 张琼为了那算法,决定忍了。 袁琮哈哈大笑,终于让这老头服软一次,多少年了,太爽了。 锦瑟是个单纯的姑娘,看事情有点不可挽回,再隐藏下去要没办法收拾了。 赶紧说道:“外祖,张公,其实这个题不是我出的,算法我根本不会。” 两个老人惊诧的把目光转向锦瑟。 “其实,第一题的算法我也不会,是修之世兄教我的。这题也是他出的,用来对付箕子国学子的。” 锦瑟索性都说了。 “哈哈,好女娃,你比你外祖这老骗子强多了。幸亏你诚实,否则呵呵……” 张琼白了一眼袁琮,无情的冷哼着。 然后一转脸,笑眯眯的对锦瑟说道: “小公主,快告诉老夫,修之是谁?竟然有如此高才,快带老朽一见。老朽要收他为徒。” “顾道,字修之,国子监经学科学子。”袁琮替锦瑟回答了。 “呵呵,这破国子监没必要呆着,国文馆一样可以收学生。老朽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张琼得意的说道。 “哦,他母亲你可能听说过,叫徐金甲。”袁琮十分淡然的补充了一句。 张琼的得意冻僵在脸上,这个名字很难不熟悉。 二十年前,在袁琮家里经常见到这个女子,跟袁琮的女儿无差,后来嫁给了顾云璋。 “顾云璋的儿子?”张琼试探着问道。 看到袁琮自然的点了点头,他瞬间满面的颓废。折腾了半天,结果还在人家的五指山里面。 徐金甲的儿子,跟袁琮的外孙也没什么区别。 “得意的有点早是不是?”袁琮贴心地问道。 “是的,多年的交情了,下手能轻点么?”张琼彻底放弃抵抗,化作案板上的肉,任凭袁琮宰割。 “行了,别整这生无可恋的表情。我又不会真割你的肉。无非让你给国子监算学科找个好的博士。”袁琮说道。 “就这?我在徒子徒孙里面随便扒拉一个就行,然后可以让那小子拜我为师?” 张琼贪婪的吞了吞口水。 “想的美啊。他未来的前途是读书做官,绝不是什么狗屁算学。”袁琮坚定的说道。 “算学不是狗屁,你这匹夫,侮辱我可以,不可以侮辱我的学问。”张琼怒道。 “算学不是个屁,你是个屁……” 顾道被叫来的时候,两个老头子一边喝茶,一边互喷。 而且互喷的质量极高,句句用典还夹带泼妇俚语,而且如此完美的结合,当真是大儒啊。 “真是缺一把瓜子啊,不过,喊我来干什么?”顾道问锦瑟。 第二十四章逆向下注赌一把 小子,拜我为师,我保证明天七品官就放在你脑袋上。一步到位,无需苦读经书科举了。” 张琼拿出最直接的诱惑。 “非科举官,不得参政,这辈子恐怕只能拿着七品俸禄,跟你一起研究算学了吧。” 顾道笑着说道。 “算学有什么不好?少了勾心斗角。少了人心鬼蜮,简单玄妙。” 张琼描述得很美妙,诱惑顾道。 “是啊,驭神算而测无常,上天下地,没有什么不可算的。”顾道也跟着补充。 “驭神算而测无常,说得好,这么说你同意拜我为师了?”张琼兴奋地说道。 “不同意。”顾道坚决摇头。 “为何?”张琼十分好奇。 顾道笑得很随意,开口说道: “第一,驭神算而测无常,想得很美,可是没有尽头,几十代人加起来也没尽头,我不能这么活。” “第二,没有不尊敬的意思,您老能教我什么?我出的那道题叫‘物不知数’,您没有算法,就证明了您的水平。” 顾道说完,袁琮不厚道地笑了。 张琼老脸一红,拐带徒弟不成,反而被教训了一顿。 而且顾道一剑封喉,他的最高水平未必达到那道题。但也相差不远。 作为大乾的算学泰斗,他知道,自己一旦得到这道题的算法,将打开一个新的大门。 “算法给我,我这就走。”张琼决定暂时退避。 日后再想办法。这等大才决不能浪费在国子监。 “别不要脸,白拿啊?”袁琮坚决维护顾道的利益。 “我不是给你找算学博士了么?”张琼说道。 “呵呵,不用了,让顾道代课也挺好。”袁琮冷笑着说道。 “好吧,说收徒老夫的确脸红,我叫你一声师弟总行了吧。”张琼无奈地说道。 袁琮听了一惊,知道这老家伙是被逼到墙角了,再折腾下去恐怕要伤面子。 赶紧咳嗽一声,说: “修之,可以了。当他师弟,这大乾的算学一脉,你也是师叔祖级别的了。” 对于有利可图的事情,顾道一向听劝。 袁琮如此说,显然做到了利益最大化,便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兄。 随后说道: “这个算法叫‘大衍求一术’有一个歌诀,师兄拿去研究,自然有所得。” 顾道说了“大衍求一术”的歌谣,并且讲解了其中的用法。 张琼的造诣听一遍就懂,欣喜若狂地深陷其中,外面的世界再也难以干扰他。 数字是简单的,但是算法背后的逻辑却如同大海,越是高明的人越容易深陷其中。 张琼陷进去了,但是很高兴,顾不上这个新师弟就跑了。 至于当了祖师爷的顾道,啥感觉没有。 事情办完了他也要走,被袁琮给叫住了。 “长公主要在国子监举办诗会,我答应她在七日之后,消息很快公布,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袁琮说道。 顾道乐了,这是让自己提前准备么? 俗话说,朝廷有人好做官,自己这是提前享受作弊的快乐了? 虽然自己不需要,但是依旧心情舒畅。 但顾道转念一琢磨,这是一件受累不讨好的事情。 “师祖要不算了吧,长公主常年跟我怄气,我要是出了风头,恐怕她反而扫兴。大家都不愉快。” 袁琮一拍桌子,板起脸训斥: “胡说八道,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么?这关乎国子监的名声。” “那一日若是你做不出一首媲美‘危楼’的诗,就看老夫的藤条会不会落在你屁股上。” 顾道一听就明白了,哪里是关乎国子监名声,分明是这位祭酒大人在乎名声。 “师祖,您老人家不是淡泊名利么?”顾道问道。 袁琮朝着门口一指:“滚,勿谓言之不预。” 顾道很愉快地滚了。 临走之前给锦瑟使了个眼色。锦瑟很机灵地紧随其后出来。 “你姐怎么会在国子监组织诗会?这事正常么?”顾道问道。 锦瑟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姐姐以前也组织诗会,还出过不少诗集。不过国子监这么大规模的,尚属首次。” “修之哥哥,你会有佳作么。写完的字可否给我?” 一提到这个话题,锦瑟兴奋的眉毛都在跳舞。 想打听点有用的消息,结果一句话没说完,小公主就跑偏了。 刚打发了公主,就被人一巴掌拍在肩膀。董阔粗豪的声音随之而来: “修之,想没想我?” 没来得及说话,他董阔身上带着一股汤药味道,顾道赶紧问道: “你病了?怎么浑身药味?” 董阔摇头说道: “我没事,是我父亲的气疾复发,我在家伺候汤药沾染的。” 顾道松口气,说道:“你能出来,想来伯父好些了?” 董阔轻松地说道:“老毛病,一到冬季就犯,没什么大碍。” 两人边说边走。 “兄弟来了有好酒,中午喝点,下午逃课?” 顾道发出逃学邀请。准备重温一下逃学喝酒的峥嵘岁月。 董阔兴奋的刀眉一挑,搂着顾道的肩膀说道: “哈哈,你果然不是好学生,不过正合我意。” 紧接着贱兮兮地说道: “我给你说,附近有家小店,门面虽小但老板娘极漂亮,去晚了没地方。” 两个人边说边走,却见不少国子监学子脚步匆匆地往外跑。 一边跑还一边兴奋地叫喊着。 “快走,小棋圣与柳先生下到中盘了,难解难分,不可错过。” 一个学子脚下如风,嘴里兴奋地喊道。 “小棋圣连胜京城名家,可与之一战者唯有柳先生了。” 有人跟着高喊说道。 “走走,快去下注,过了中盘就不收赌注了。”还有学子焦急地催促同伴。 董阔拉住顾道就跑,边跑边说:“修之,不急喝酒,有热闹了。” 国子监一街之隔,就是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翡翠胡同。 青楼林立,香粉红袖招。 五仙楼是附近最大的酒楼,三层楼矗立在这街面上。 面对国子监,身后翡翠胡同。 围观之人层层叠叠,楼前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从楼上垂下两条白绢,上面写着:师从天下棋圣,来寻江北第一。 狂气扑面而来。 言下之意,我师父是棋圣,把你们下棋第一那个叫出来。 如果没有,那不好意思,这江北第一我就收下了。 “这个字写得跟狗屎一样,可这个狂劲儿怎么有种熟悉的味道。” 顾道站在人群外嘟囔一句。 董阔拼命往里挤,最后还是被推出来了。 “谁啊,这么狂?”顾道指着字问董阔。 挤不进去的董阔也认命了,但左右踅摸着,一边顺口回答: “南越梅子苏,棋圣施湘夏的弟子,人称小棋圣。” “这家伙有狂的本钱,已经连赢多场了,京城围棋一道有本事的,快被他屠干净了。” 顾道心说难怪,这么风骚狂傲,像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就梅子苏那个水平,竟然还能把大乾京城下围棋的给屠了? 这大乾的围棋水平,跟眼前的热烈气氛严重不符啊。 有点那个世界国足的意思。 球迷憋着劲的热爱,但是他就不争气。 三楼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棋盘。 里面二人每下一个子,就有人在大棋盘上挂一个子。 外面的人虽然进不去,却也能知道战况。 顾道抬头看了一眼棋盘。 梅子苏还是那个水平,跟他对弈那人水平差了不少。 按照道理不会拖到中盘。 顾道看了一会儿确定,梅子苏在巧妙地放水。 有几个关键的地方,完全可以截断对方活口,但是他巧妙地放了。 正在此时,董阔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小童,急切说道: “哪家赌坊的,接不接下注?” “回公子,黑虎赌坊的。现在还接,柳先生一赔四,小棋圣二赔三。”小童机灵地回答。 董阔掏出五两银子,直接开口道:“给我压个小棋圣。” “现在下了几局,输赢如何?”顾道也问道。 小童眉眼之间十分机灵,立即报出相应结果: “第四局,小棋圣赢了两局,柳先生赢了一局。 此局小棋圣胜,柳先生出局。若是柳先生赢,就继续。” 大乾的围棋对弈,为五局三胜。 顾道取出一张银票,在小童面前晃了晃,问道:“现在押谁的多?” “当然是小棋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局虽然已经到了中盘,但是柳先生棋力已尽了。” 小童老气横秋地评价。 顾道认同的点了点头,把银票递给了小童说道: “是啊,柳先生恐怕要输。” 小童看到一百两银票,两眼放光,这可是一笔大注,他也能赚得不少。 “一百两,押小棋圣赢,公子一定财源广进。” 小童说着就要换赌票,却被顾道拦住了。 他眼神迷离,假装声音悲伤: “不,同为大乾之人,不能跟柳先生并肩作战已是遗憾,怎么能支持外人。” “这一百两押柳先生,以表示我支持之心。” 小童懵了,看着顾道满眼不可置信,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了。 没见过这样的,明知道要输还押,这算哪门子支持? “修之,你傻了吧。就算是你敬重柳先生,也不能这么支持啊。” 董阔赶紧说道。 “速速开票,等什么那?”一个彪形大汉过来,直接威胁小童。 小童吓一跳,手脚麻利地开票。 票据一出,正好封盘。再无更改的可能。 “你这蠢货,白送钱你还不要?”彪形大汉当面训斥小童。 分明是嘲讽顾道是个蠢货,董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修之,一百两啊,我半年的花费才六十两。你有钱也不能干这蠢事啊。”董阔气鼓鼓地说道。 “我没钱啊,现在穷得就剩下这一百两了。”顾道抖了抖自己的钱袋。 果然里面只剩下散碎银子和铜钱。 “那你还……”董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道却把赌票放在他手里。 “收好了,一会儿赢钱了咱们一人一半,我先买点东西。咱们店里见。” 顾道说完就走,顺便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从他跟董阔从国子监出来,就有人跟踪他们。 第二十五章看穿赌局赢点钱 对方跟踪的技术,放在电视剧里面绝对活不过五分钟。 手段之低劣,警觉性之没有,顾道都替他们着急。 他跟董阔分开,就是想要看看,这些人是冲着谁来的。 故意转了几个弯之后,这些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确认这一点之后,顾道买了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后,到了跟董阔约好的店。 老板娘真没让人失望,身段珠圆玉润,嘴巴巧舌如簧。 风情万种却极有分寸,绝不会让人觉得风骚。俏皮话张嘴就来,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小店布置,深得雅净二字的精髓,难怪国子监学子喜欢。 他靠窗坐下,要了一壶茶等董阔,余光看到那几个跟踪的分布在巷口两端。 “修之,你这是什么狗屎运气,竟然被你押中了,没想到柳先生中盘之后,如有神助。竟然赢下这局。你赚大了。” 董阔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兴奋地搓着手,刀眉跳动不止。 顾道给他倒了一杯茶,十分平淡地说道: “哪里是什么运气,不过看出了他们在操纵赌局而已。” 董阔脸上的兴奋变成愕然,刀眉压低,震惊地说道:“你说什么?他们操纵赌局?” 紧接着懊恼起来,略带埋怨地说道: “你为什么不早说,早说我跟着多下点。还有没有机会?” 顾道摇头微笑,阻止董阔: “做个顺风车,占点便宜就得了,弄大了会惹来祸患。” 董阔一听有危险,警觉地看看四周。谨慎地说道: “你说得对,能在京城操纵这么大的盘子,绝不是一般人,可能我爹都扛不住。” 一边递上银票,一边好奇地疑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顾道笑而不语,拿起银票,直接分给董阔二百两。 董阔坚决不要。 “你拿我当什么人了,你赢的钱我怎么能要?” 顾道按住他的手,说道: “我为什么让你拿赌票去要钱?因为换做是我,绝要不出钱来。” “这帮开赌坊的眼睛最是伶俐,自然知道你的身份。所以这是你该拿的。” 董阔瞬间明白,自己老爹是县丞,正管赌坊。他们自然不敢得罪自己。 可他心中更加惊讶,顾道只是看了几眼,不但分析出骗局,还瞬间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简直匪夷所思。 \"修之,你是妖怪吧?\"董阔脱口而出。 “你别废话了,银票收好。不全是给你的。叔父病了我也没去看,你替我给叔父买些补品。” 顾道说道。 提到了父亲,董阔不再推辞了。但是好奇心又回来了。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看出来他们操纵赌局的?” 顾道笑了笑,心说,这种操纵赌局的方式,但凡一个资深看球的都懂。 何况此时他们的手段还处于拙劣阶段。 顾道慢慢喝着热茶,看着那几个跟踪的人在寒风中徘徊。 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解这个骗局: “梅子苏下棋,高傲无情,喜欢乘胜追击屠杀对手。可是关键第四局,他竟然巧妙放水。 事出反常必有妖。 加上赌场故意营造气氛,让人相信小棋圣这局必胜。 这就是故意诱人下梅子苏的注。我只需要反向操作就行了。” 他挑关键的破绽跟董阔解释了一遍,董阔却还有一个疑惑: “后面这些我都理解,可你怎么会知道梅子苏的性格和棋风?” “我跟梅子苏下过一局,他输了。”顾道随口说道。 董阔摸了摸他的额头,开口说道:“兄弟你没病吧,可不敢胡说。” 话音刚落,一群人涌向店门口。 人未到,声音先故意冲了进来。 “老板娘,最好的雅间准备好,最好的酒水送上来。小棋圣的弟子光临,可是你家的荣幸。” 一个国子监学子故意大声喊道,尤其是小棋圣弟子几个字,生怕别人听不到。 门帘一挑,为首一位有一张朗月清风的脸,带着贵公子特有的矜持笑意。 等‘小棋圣弟子’几个字喊完了,这才假意伸手阻止。 “哎,不可如此说,虽然梅先生允我随侍左右,师徒相称,但尚未正式拜师。” 顾凌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刻意的优雅洒脱。说话的语气柔顺悦耳。 “九章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自谦了。 这京城之中多少俊杰争相拜入梅先生门下,可梅先生只选了哥哥,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 正式拜师也不过是早晚之事,说不定还会带你去江南拜访棋圣。那才是让人羡慕。” 魏青梅紧随左右。 一张妩媚的小脸欢呼雀跃,满眼都是顾凌,比她自己拜师还要高兴。 “等正式行过拜师礼,那当世棋圣就是九章师祖。自然要去拜见。” 有人艳羡地说道。 “九章本就是世家名门,如今又拜入棋圣门下,更是世上无双了,将来必能成为南越魏无极那样,名闻天下的无双公子。”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摇头晃脑地阿谀奉承。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顾凌在众星捧月之下,缓步上楼。 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喜悦,尽量表现得谦和豁达。 一抬头,却看到了坐在窗边喝茶的顾道和董阔。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可又不敢完全消失。 顾道端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二弟。 他每次看到这小老弟虚头巴脑的模样就想笑。 明明内心很想要干掉自己,但在外人面前必须装出礼仪周到,尊重兄长。 那小憋屈样,看一次高兴一次。 果然,顾凌只是犹豫了一秒钟,快速堆出满脸的温和,对着顾道弯腰行礼,说道: “见过兄长。” 顾道端着茶杯,摆出长兄的架子,一张嘴就开始训斥: “嗯,二弟,顾家子弟最忌浮躁。尚未拜师就如此招摇,哪有一点名流世家的样子?” “还有,我顾家是千年世家,一个棋圣弟子就如此卑躬屈膝,沾沾自喜。家族尊严何在?” 这话一出顾凌生生尬在原地,只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生疼。 心说你个废物,我迫于名声叫一声兄长,你还当真了? 竟敢大言不惭地教训我? 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顾凌强忍心中怒气,努力维持明月公子的形象,脸上挤出平和的笑意,说道: “兄长不要因为嫉妒我,就口不择言。” 顾道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疑惑地问道:“我嫉妒你?” 心说梅子苏都是我手下败将,我嫉妒你拜他为师? “难道不是么?”顾凌自信地挺起胸膛,自以为看穿一切。 然后一脸崇拜倾慕之色,朝着五仙楼方向一拱手,用谦卑的语调说道: “天下围棋,棋圣为尊。梅先生乃是棋圣亲传,能侍奉其左右那是天大的荣幸。 紧接着冷哼一声: “兄长之才,恐怕给梅先生提鞋都不配。而我却能成为其弟子。这等差距,兄长嫉妒也情有可原。” “我可以原谅兄长。” 顾道频频点头,心说这小老弟果然不知深浅。这种熊孩子一定要鼓励他。 等他闯了大祸,自己才方便落井下石。 于是,顾道决定刺激一下他: “二弟,千万不要拜师啊,哥哥都是为了你好。” 一听这话,顾凌嘴角闪过一抹得意,心中笃定自己猜对了。 顾道就是担心自己成名于天下。 你越是不让,我就越要努力。永远把你踩在脚下。 想到这里,淡然地朝着顾道拱了拱手,说道: “不劳哥哥操心。我要赶紧用餐,下午还要侍奉梅师下棋。” 说完带着人朝着雅间走去。 顾道心说你这跟我装完,还想在这安心吃饭?就不问我恶心不恶心? 扫了一眼魏青梅,顾道有撵人的主意了。 故意咳嗽一声说道:\"小丫鬟,还不过来伺候?\" 在烟翠居,魏青梅曾口出狂言。 如果顾道能请来靖节先生,她就给顾道当三个月的丫鬟。 今天魏青梅强忍着,没给顾凌帮一句腔,就是怕顾道想起这件事。 可怕什么来什么。 听到这话,魏青梅脚下一慌,快走两步进入雅间。想要假装听不懂。 可替好友出气的机会来了,董阔岂能放过她,开口说道: “修之,你知道么?这元都有个魏家,最是信守承诺,言出必行。” 顾道一听,给董阔竖起大拇指,这兄弟是懂拿人软肋的。 魏青梅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拿家族名声开玩笑。 于是语气轻蔑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看来是名过其实了。魏家的女子就……嘿,算了。” 最后这三个字,语气极尽嘲讽。 话音刚落,魏青梅从雅间怒冲出来,愤怒地看着二人。 小脸憋得通红,气得胸口起伏,恨声说道: “顾修之,你这样为难我一个弱女子,有意思么?” 说完之后眼圈通红,泫然欲泣。一张明媚的小脸我见犹怜。 弄得好像顾道和董阔欺负了她一样。引得周围人投来鄙视的目光。 顾道却平淡一笑,跟我玩这种双标?不是你牙尖嘴利骂人的时候了? 立即假装惊讶地问道: “原来这魏家信守承诺,还分男女,是不是也分老弱妇孺啊?” “魏姑娘,我给你道歉,是我不了解真相。对不住。” 此话一出,魏青梅眼泪消失,小脸一片铁青,眸中恐惧一闪而过。 这句话要是传出去,就成了魏家的污点。 “大哥,怎么可以为一己之私,如此坏人名声。岂是我顾家处世之道?” 顾凌快步冲到两人之间,义正言辞地指责顾道。 顾道看着小老弟那张充满正义的脸,笑着讥讽道: “终寒山上,她魏青梅为你出头,口出狂言指着我鼻子骂。你可开心得很啊。” “现在我只是要她履行说过的话,你就指责我坏人名声?明月公子,你颇擅长颠倒是非啊。” 听到这话,顾凌朗月清风的脸上,一股怒气一闪而过。 但是强行忍住了。 语气立即变得委屈起来:“兄长,有必要如此咄咄逼人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顾道的错,他是那个被人欺负的。 小绿茶,擅长道德绑架啊。 顾道放下茶杯,淡然地笑了。 “错了,我这不叫咄咄逼人,我这叫得理不饶人。” “因为,我怕你这傻缺不长记性,以为我好欺负。” 顾凌没问‘傻缺’是啥意思。拉着魏青梅气冲冲地走了。 第二十六章梅子苏不怀好意 d没了碍眼的人影响胃口,两个逃课的人,喝的酣畅淋漓。 董阔喝多了,纠缠着老板娘去困觉。口舌伶俐的老板娘也失了方寸。 顾道嫌他丢人,让人雇了一辆马车,老板娘派了个伙计把他送回家了。 董阔喝的没了分寸,他只是微醺而已,目送马车离开,余光扫了扫堵在胡同口的那几个跟踪者,已经快冻成三孙子了。 “这么执着么?”顾道嘟囔着,朝向另外一条胡同走了过去。 这个胡同他早就观察好了,青石板铺路,有一个舒缓的斜坡。 他顺着斜坡往上走,不出意外被拦住了,前有追兵,后有堵截。 一辆宽大的马车停下,帘子掀开,窦鼍从车上跳下来。 丑脸上全是残忍的笑意,手上牵着一头凶猛的恶犬,皮毛油光水滑,目光凶残嗜血。 窦鼍舔了舔嘴唇,恨声说道: “顾道,楚江楼上你骂的开心么?老子今天让你重温尿裤子的旧梦。” “不,我要把你撒尿的东西喂狗,让你永远夹不住尿。” 顾道一点没害怕,反而是惬意的打了个酒嗝,吐出一团滚热的酒气。 “窦蛤蟆,你怎么总干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上次楚王白教训你了?” 顾道说着双手插入袖子。 窦鼍听了这话,咧开大嘴嘲讽的大笑起来。 “顾道,你不会以为王爷夸奖你两句,你就能以此压我了吧?” “王爷今天不在这,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 说完一挥手,堵在小巷两头的手下,缓缓朝着顾道逼近。 顾道朝着缓坡上面走,面对两个健壮的豪奴,从容地从袖子里面拽出一个袋子。 豪奴目露凶光,嘴角挂着狞笑扑向顾道。 顾道一抖袋子,黄豆哗啦一声如雨点落下,顺着青石板缓坡滚动。 两个豪奴脚下一滑,砰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呼。 顾道趁此机会,从豪奴身边经过。 一个豪奴伸手要抓他,顾道从怀中抬出一把小锤子,一下子砸在他脸上,豪奴发出一声惨叫。 顾道已经走上斜坡。 他的脚下绑着两个破碗,根本不受黄豆影响。 而四个豪奴还在小巷的缓坡上扑腾,怎么也站不起来。 窦鼍看着顾道走上来,并不害怕。 轻轻抚摸一下身边恶犬的脖子,恶犬盯着顾道,浑身肌肉紧绷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 顾道袖子之中拢着一个纸包,里面是生石灰。另一只手握紧锤子,随时准备动手。 “住手!” 李纤云骑着一匹桃花马,出现在二人身边。 窦鼍安抚了恶犬,朝着公主一拱手,带着几分讨好说道:“公主表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表兄,你怎么总是这么胡闹?小心舅舅回来收拾你。”李纤云责备,但是带着几分亲近。 窦鼍嘿嘿傻笑了一下。转头恶狠狠地对着顾道说道: “今日有公主救你,算你命好,但这事没完,你给我小心点。” 窦鼍说完,带着四个刚爬上来的豪奴,牵着半人高的恶犬走了。 公主高坐在桃花马上,整理了一下斗篷,扫了一眼巷子里面的黄豆。 对这种小花招十分不屑,嘴角撇起一抹冷傲: “今日本公主救你一命,终寒山的赌约就抵了吧。” 终寒山上,李纤云跟顾道打赌,如果他能请来靖节先生,就叫他三声‘夫君’。 “要不是公主多事,今天我必收拾他。”顾道一点也不领情。 “就你?”公主一脸厌恶的冷哼。 “你可知,窦鼍今日带的那条狗名叫黑虎,搏杀狼群不落下风。我若不阻拦,今日你就是一堆碎肉。” 顾道对公主的话没任何感激,却面带疑惑地问道: “公主这么做,真的是为了抵消赌约?” 他不相信这个借口,因为李纤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赌约对她根本没有约束力。 李纤云扬起脸,高傲的冷哼一声策马而走。 既然她不愿意说,顾道也懒得多想,反正她反反复复就退婚那点事。 倒是窦鼍那条狗,他更感兴趣。 京城皆知窦鼍爱养狗,越是凶猛就越喜欢。既然这黑狗凶猛,定是他的心头所好。 “我也喜欢狗,尤其是黑狗,这大冬天煮上一锅,岂不是大补?” 顾道一边琢磨着调料,一路微醺着回到袁琮家里。 一进门就被袁琮给逮个正着。 “你不在国子监上课,浑身酒气做什么去了?”袁琮冷声问道。 “您这话问的,当然是逃课喝酒啊。不明显么?”顾道两手一伸十分坦白。 “好大的胆子,竟敢逃学饮酒,我看你的屁股又开始想念藤条了是吧?” 袁琮没好气的训斥。 “师祖,不要生气。今天这酒可不白喝,发现了一道大补的食材,改日孝敬你尝尝。” 顾道笑的憨态可掬的说道。 “看你喝成什么样子,简直放浪形骸,赶紧回去睡觉。醒了找你算账。” 袁琮面上无动于衷,挥了挥袖子说道。 “慢着,大补的食材?本王也想尝尝。”这时楚王的声音传来。 顾道一转头,发现楚王竟然站在不远处。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上前见礼之后,顾道开口劝说。 “这食材特殊,怕王爷不会喜欢。还是算了吧。” 楚王看了一眼头疼模样的袁琮,笑着说道: “顾修之,上次你喝了楚江楼三十八种酒没给钱,如此算来还欠本王一顿饭。” 顾道心说你是真不讲理,是你不要钱的,现在又来找后账。 而且他是真心不想请王爷吃饭,继续婉拒: “王爷身份富贵,什么没吃过?我这食材实在是配不上您的身份。” 听这话,楚王指了指顾道,摇头失笑。 别人是拼命巴结自己唯恐来不及,眼前这个倒好,竟然想办法推辞。 他愈发觉得有意思,以他的身份,的确这天下什么好东西都吃过。 所以吃得有意思更加重要。 “你当本王跟你商量呢? 正好许久没跟袁师小酌了,就你来安排,用你说的那种食材。” 楚王做了决定。 五仙楼,最奢华甲字号房间里面。 梅子苏端坐在棋盘之前,双目看着棋局。 一手捋着长髯,一手捏着棋子凝神思考。 香炉寂静的吐出袅袅的烟气。偶有梅子苏落子时,发出啪的一声。 顾凌一身宝蓝色丝绸长袍,静静地站在一边,两眼满是崇拜的看着梅子苏。 过了许久,梅子苏觉得晾他的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假装放下棋子。 “久等了九章,为师在复盘今日之战,用的时间久了一点。” 梅子苏收敛傲气,故意摆出温和的语气说道。 顾凌一听师父如此温和,不由得心中大是激动。忙不迭地拱手说道: “师父切莫如此说,旁观师父复盘,九章已是获益匪浅。” 梅子苏淡然一笑,拉着顾凌坐下。 “来,跟师父手谈一局。让师父看看你的潜力。” 顾凌俊朗的脸上满是局促的说道: “师父之棋艺如九天神龙,我如何敢跟师父对局。” 他并不擅长围棋,拜师梅子苏只是为了增加名气。 此时生怕梅子苏看出自己实力不堪,改变主意。 “哈哈,不必如此想,我看中你的资质,又不是要你现在就能下过我。” 梅子苏一边说一边收拾棋盘,顾凌也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对手位置。 很快二人开始落子布局。 这一局,如果被靖节先生看到,一定很惊讶。 因为梅子苏的落子,与那日同顾道下棋时一模一样。 他在刻意复盘那一局棋,目的就是从顾凌身上窥视棋谱。 在靖节先生草庐那一局棋,梅子苏输得掩面而逃,成为他的平生之耻。 下了终寒山,他一直冥思苦想破解之道,但仅凭一局棋根本抓不住要领。 正在他彻夜难眠一筹莫展之时,发现慕名拜师的人中,竟然有顾道的弟弟顾凌。 梅子苏意思到,这是送上门破局的办法。 他认为,同是世家子弟,哥哥会的,弟弟应该也会。 可一局下完他很失望,顾凌下棋没有一点顾道的影子。棋力更是不值一提。 “你棋力尚且稚嫩,不过大有可造之处。” 梅子苏虚伪的夸奖,然后话头一转: “对了,你们顾家也是千年世家,举世闻名。就没有棋谱传承么?” 顾凌赶紧说道:“有倒是有,不过顾家经学传家,棋谱大都浅陋,比不上师父本事的十分之一。” 梅子苏摇了摇头说道: “各家皆有所长,下棋者应融会贯通。如若方便能否借给为师看一看?” 顾凌一听哪会不同意,立即谦卑地说道: “师父能看上顾家的棋谱,那是顾家的荣幸。明日就给师父送来。” 梅子苏没想到,一个世家子弟如此好控制,竟然对自己如此谦卑。 心中大是得意同时,也更加鄙夷北方这些所谓的年轻俊杰了。 “师父,不知道正式拜师之礼何时举行?”顾凌试探着问道。 生怕梅子苏生气,又赶紧解释道。 “师父是棋圣弟子,拜师之礼自当隆重,顾家需要提前准备。来观礼之人身份也不能简单,需要提前邀请。” 听他这么解释,梅子苏阴沉的脸色恢复了些许。 他本不想收顾凌为徒,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寻找顾道棋谱的骗局。 但是此时他转念一想,收了顾凌好处多多。 顾陆朱张四姓,天下望族。能以顾家子弟为徒,可以自抬身份。 同时在江北做事更加方便。而回到师门之后,也不会再被师兄们小看。 梅子苏故意端着架子拿捏了一下,看顾凌脸上已经呈现惶恐之色的时候,才松口了: “等我入宫战胜大乾棋侍诏之后,那时举行拜师之礼,你顾家脸上也有光彩。” 梅子苏终于露出了骄傲的面孔。 顾凌觉得这话刺耳,什么叫顾家脸上也有光彩,顾家可是千年世家啊。 但是为了棋圣门徒的身份,这一点不快瞬间被激动所取代。 直接口不择言的开口说道: “如此恭祝师父旗开得胜,横扫大乾。” 梅子苏略感惊讶,作为一个大乾世家子弟,竟然恭祝自己横扫大乾? 第二十七章恐怖丫鬟魏青梅 顾道借着酒劲儿睡得正酣,被袁琮给抽醒了,用手指粗的藤条。 下手极狠,屁股上留下好大一条血印子。 “师祖,我不就逃学喝个酒么,何至于此?”顾道躲在墙角,一手举着被子抵抗藤条,一手拼命地揉着屁股。 袁琮知道他挨打会跑,早就让人把门窗堵死了。 此时气得手里的藤条都在颤抖,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 “竖子,你平日胡闹我当你年轻跳脱,可是做人要有底线。你可知错?” 看袁琮是真急眼了。顾道也有点害怕。 但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赶紧问道: “您老人家话说清楚,到底出啥事儿了。我最近老实得很,真没惹祸啊。” 袁琮气得嘴皮一抖,怒道: “还敢狡辩,那我问你,那魏家的女子是怎么回事?” 魏家?顾道只认识一个姓魏的。 “魏青梅?”他试探着问道。 袁琮举起藤条就抽,嘴里怒吼着:“竖子,你承认了……” 顾道心说我承认什么了? 一边想着,一边举起被子抵挡。 刚才臀部被偷袭了没办法,现在想让他老老实实地挨打,绝无可能。 一番折腾之后,袁琮累得气喘吁吁,拄着藤条,连骂人都没力气了。 顾道这才把他扶着坐在椅子上,赶紧说道: “师祖,都这岁数了,怎么气性还这么大?打不疼我就罢了,再把您累个好歹的。” 顾道絮絮叨叨,袁琮气得要死,心说你要是不躲,我能累成这样? 顾道继续说道: “我跟魏青梅只有口舌之争,没怎么样她啊。你这火从何而来?” 袁琮气笑了,喘着粗气说道: “呵呵,没怎样人家?现在人家祖母就在客厅,亲手把孙女给你送过来了。说是任凭你处置。” 顾道一下子整不会了。 当奶奶的亲手把孙女送到别人家,还随便人家处置?这是亲生的么? 然后他反应过来,事情好像玩大了。 赶紧把他同魏青梅的恩怨说了,包括他和董阔在酒楼出言戏弄的事情。 袁琮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愤怒的说道: “你糊涂啊,拿什么开玩笑不行,怎么能拿魏家言出必行的家风开玩笑?” 顾道觉得很无辜,这能有多大事? “师祖,不就是为了斗气开玩笑么?这老魏家怎么还这么当真?” 袁琮看着顾道,复杂的眼神变成了无奈,不由得感叹: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然后袁琮给他讲了一件事。 大乾跟北狄连年征战,有一次顾道的外祖被困关外,朝廷无兵可派。 顾道外祖母求到了魏家,魏家答应去救。 为了这句承诺,魏家三个儿子带家将出关,把顾道的外祖给救回来了。 可是魏家三个儿子去,回来的时候就剩半个。 魏青梅的两个伯父战死,她父亲把双腿留在了关外,只能算是半个废人。 顾道听完脑袋一下子就大了,自己干这事儿,专门戳恩人肺管子啊。 可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能解决的。一个处理不好,他就彻底社死了。 换句话说,谁都能怀疑魏家的言出必行,唯独徐家不行。 徐家欠魏家两条半人命。 如果算到顾道这一辈,是欠了两条半人命,加外祖父的一条命。 因为徐家没了,顾道就是徐家最亲近的血脉了。 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就决定了顾道不能不当回事儿。否则真的会被世人唾弃。 “都怪这丫头嘴太欠,而且跟顾凌身边瞎混。也不能全怪我。”顾道给自己找个理由。 袁琮不听他胡说八道,带着顾道来到了客厅。 魏青梅没了牙尖嘴利,小脸也不再明媚。如同行尸走肉站在那里。 公主锦瑟亲自陪着一个瘦小的老太太聊天。袁琮的小妾云香在旁边小心陪着。 老太太原本笑容和蔼可亲,可顾道出现的一瞬间,眼神一冷气势陡然变。 一股杀伐之气对着顾道扑面而来。 袁琮赶紧先开口: “魏家弟妹,孩子我揍过了。不过是小孩子开几句玩笑,别放在心上。” 袁琮收拾顾道是真狠,但关键时候真拉得下脸来维护他。 老太太的脸如同寒冬的阴天,并没有因为袁琮的话就变得晴朗。 开口一说话有仿佛两片铁皮摩擦: “那是你的事情,孩子我送过来了,三个月的丫鬟从现在开始算。” 老太太说着,两眼如同盯着豺狼一样看着顾道。 一字一句地强调: “魏家言出必行。不分男女,更不分老弱妇孺。” 这话明显是冲着顾道来的。 顾道挤出难看的笑容,小心地问道:“老夫人,我现在认错来得及么?” 老太太没搭理他,站起来跟袁琮点点头,颤巍巍地走了。 等老太太出门那一刻,魏青梅才敢瘫在地上,脸色煞白,无声地抽泣着。 显然在来之前被老太太收拾够呛。 顾道送完老太太回来,被魏青梅挡住去路:“奴婢见过公子,该做什么,还请公子吩咐。” 语气之丧,直冲房顶。 顾道心说我还敢用你当丫鬟? “魏姑娘,说到底咱们就是口舌之争,我是嘴欠不该拿你魏家的家风开玩笑,我跟你道歉了。” “要不您打道回府如何?” 顾道不想社死,他还要在这个世界叱咤风云那。不能没出道,就挑战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啊。 所以他态度放的很低,想把这瘟神送走。 没想到魏青梅坚决的摇了摇头, 声音冷硬的说道:“魏家祖先遗训,魏氏子孙,言出必行。” 顾道心说我知道了,你不用再重复。刚想换个说辞继续劝说。 谁知道魏青梅还没说完。 “行未果而身死者,子孙继之。子孙不尽力者,逐出魏氏。魏氏可绝,家风不灭。” 最后一句,魏青梅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顾道听得毛骨悚然。 这话的意思就是:魏家答应的事情,如果事情没做完人死了,那子孙继续做。 如果继任子孙不尽力,那就逐出魏家。 魏家可以因此灭绝,但言出必行一定要做到。 顾道腹诽,这哪里是家训,分明是恐怖分子的宣言啊。 怎么还整出来,子子孙孙无穷匮的架势啊。 太吓人了。 但是紧接着他明白了,这就是魏家祖先的高明之处。可以让魏家屹立不倒的绝妙主意。 守诺,是道德标准。 魏家把这件事做到极致,就成了道德铠甲,无懈可击。 皇帝会捧着他们,因为忠心也是一种诺言。 百姓也会敬重他们。 而现在顾道恨死他们。 因为他现在面临两重道德陷阱,不让魏青梅守诺,那就是破坏魏家家风。 就魏家这恐怖分子一样的作风,不说魏家的老太太会怎样,魏青梅怕是会以死相逼。 如果把魏青梅当丫鬟使唤,魏家是信守承诺了,可他成了忘恩负义。 外祖父还欠人家两条半人命呢,也不知道还了没有? 顾道不由得感叹: “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这要是六月一定会飞雪。” 穿越过来,母亲留下的财富一分没看到,被顾家一顿打压。 这出来躲清净,没想到就因为嘴欠,一下子把外祖父的一身债背在了身上。 偏偏他还不能视而不见。 “修之世兄,窦娥是谁?六月天怎么会飞雪?” 小公主锦瑟听了他的话,好奇地问道。 顾道忘了,这个世界没有《窦娥冤》,自然不知道六月飞雪这个梗。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瞎打听。赶紧回去睡觉。”顾道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锦瑟小公主不愿意了,鼓起粉腮生气,嘟囔着: “修之世兄,这晚饭还没吃那,怎么就睡觉了。你定是喝酒喝糊涂了。” 顾道看看天色,果然还没完全黑。 不过打量一下小公主,立即有主意了,说道: “锦瑟,魏青梅这丫鬟不错,就让她伺候你吧。” 谁知道锦瑟虽然单纯,可根本不上当,拼命地摇头:“修之世兄,你不要害我。” 魏青梅更是冷笑一声,恨恨的开口: “顾公子,我是你的丫鬟,自然只能伺候你,不然怎么叫言出必行?你是想逼死我么?” 一开口就提死,果然是恐怖分子世家啊。 而且很明显,这丫头也看出自己面对的问题了。 魏青梅恨极了顾道,就因为顾道跟董阔说的那句话,“顾家言出必行还分男女”。 她差点被父亲逐出家门,祖母更是亲自送她过来当丫鬟。 不过顾道也别想好受,你外祖欠我魏家的,现在你把我当丫鬟,看看世人怎么看你。 她坚持要给顾道当丫鬟,就是逼着顾道成为忘恩负义的人,被世人所唾弃。 顾道想息事宁人,这件事虽然是因为不知情引起的,但是着实有些过分。 他用尽可能心平气和的语气说道: “魏姑娘,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个样子。不过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我可以道歉,也可以请长辈出面解释,或者你需要什么补偿可以提。” 魏青梅抬头看了顾道一眼,眸中闪着恨意。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冷声说道: “好,你把顾家嫡子的位置让给九章哥哥。你能做到么?” 听到这话,顾道看着魏青梅,眼睛里面都是嘲弄的光芒。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这个要求。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恋爱脑。 锦瑟捂着小嘴,震惊地看着魏青梅,仿佛在看一头珍奇动物。 这是多大的事情? 让千年世家更替嫡长子?就是父皇也不敢轻易说这话,魏青梅是疯了么? 已经走了的袁琮回来了,显然他听到了魏青梅的要求。 他的眼神变得厚重阴沉,如同无穷无尽的乌云。无数雷火准备从中喷薄而出。 魏青梅不敢对视袁琮的眼神,但是倔强地撇过脸。嘲讽地看了顾道一眼。 顾道赶紧上前拉住袁琮的宽大袖子,制止暴风雨的酝酿。 “师祖,我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自会解决。” 袁琮看了顾道一眼,有些愧疚一闪而过。 一个外人都敢逼迫他让出嫡子之位。这孩子在顾家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想而知。 “魏家不是不破金身,老夫不欠人情债,要想碾压,一样可以压碎。” 顾道赶紧哄他。 “好好,知道您老人家厉害。今晚有汽锅鸡,您先去看看,我来教她做事。” 第二十八章补大了 魏姑娘,真要这样么?” 顾道哄走了袁琮,语气平和的问魏青梅。 魏青梅狠狠地瞪着顾道,明媚的小脸上挤满了扭曲的嘲弄。 牙尖嘴利的讽刺道:“你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我就是要让你成为忘恩负义的人,让天下人看清你的嘴脸。” 顾道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然后顾家就会顺势而为,把我弟弟扶上嫡子之位。然后你们两个双宿双飞?” 顾道这话涉及女子私密事,魏青梅纵然再刻薄犀利,也不由得小脸一红。 但是她不肯认输,梗着脖子点头承认了。 “我魏青梅做事敢作敢当,是有如何?” “顾家嫡子之位,你本就不配。九章哥哥比你强百倍不止。他成为嫡子之后,一定可以名震天下,大有作为。” 说着,魏青梅满脸的憧憬。 顾道淡淡的一笑,恋爱脑果然不可救药啊。 但他还是出言提醒: “那魏姑娘也不想想,你九章哥哥名震天下,你还配得上他么?” “难道你甘心做妾?” 魏青梅眉毛一下子立了起来,如同炸毛的小猫一样,尖锐的怒吼起来。 “我不许你在这里挑拨离间,九章哥哥绝不是你这样的龌龊之人。” “我甘心为他做一切,他不会负我。” 顾道确定了,这为姑娘恋爱脑晚期,不可救药。 “为了他,给我当丫鬟也在所不惜?”顾道问道。 “当然,我一定要你身败名裂。”魏青梅怒道。 顾道嘴角挑起一抹微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仁慈了,要不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说道: “我这人使唤丫鬟可很挑剔,你要是做不到,我可是会让魏家换人的。” 这正中魏青梅的下怀,她被刁难得越厉害,顾道名声就越不好。 立即拿出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头,大声喊道; “你来就是,看我魏青梅是否会退缩。” 顾道点了点头。 “走吧,那就从伺候晚膳开始。” 袁家晚膳吃的很丰富。 最近顾道又跟厨子研究了烤鸭,用清水发了豆芽。 晚上烤鸭、博饼、炒豆芽菜,加上一个鸭架烫,色香味俱全。 博饼摊开,放上一层酱料,一层薄薄的烤鸭,几根鲜嫩的豆芽菜一卷。 赏心悦目,袁琮着急的直流口水。不断地催促: \"急死我了,快些,快些!\" 小妾香云动作麻利,但是供不上他吃。 他们吃着,魏青梅只能站着伺候,不断地偷偷咽口水。 同时暗自感叹,大冬天能吃青菜,太豪奢了。 汽锅鸡已经成了标配,每隔两天晚上就会做一顿。袁琮已经离不开了。 顾道喝口汤一皱眉,鸡汤里面都是三七、人参、枸杞、黄芪的味道。 “我说师祖啊,这汽锅鸡里加了这么多补药,你不上火么?” “放心吧修之,这可是找御医检验过的,适合冬季温补。”小妾香云微笑着说道。 紧接着补了一句: “看你师祖,最近精神好了不少。真要多谢你这药膳食补的方子。” 顾道想了想,反正补一补也没坏处,就放心吃了。 晚饭之后袁琮跟顾道两个人在院子里溜达,一边消化食物,一边聊天。 “魏家的事情你长个教训就好,不要有压力,老夫帮你料理了。”袁琮抚摸着大肚子说道。 “这等小事无需师祖出手,我处理不过易如反掌。”顾道背着手淡然的说道。 袁琮一皱眉,总觉得这小子不太稳妥。 但是他没有出言阻止,年轻人需要历练,处理不了自然就会来找他。 易如反掌他不指望了,只是别捅出更大的篓子,自己都能摁的下。 “国子监诗会你要好好准备,等确定题目,我会提前告诉你。” 袁琮说起作弊的事情,脸不红心不跳。 顾道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位师祖,笑着开口问道: “您老德高望重,怎么还搞这种暗箱操作?” “何为暗箱操作?”袁琮疑惑的问。 等顾道解释完暗箱操作的含义之后,袁琮笑了笑。 “这算什么暗箱操作,不过是照顾亲近晚辈而已。我要是提前找人帮你把诗做好,才是暗箱操作。” 听这话,顾道有些了解这位师祖的为人了。 不迂腐,有底线,护犊子。 “师祖,你就不怕我提前找人把诗做好?”顾道试探着问道。 “我会打死你。”袁琮的回答简单直接。 溜达完,顾道回到了书房。 魏青梅想要跟进来,被顾道伸手拦住了。 “书房是你的禁地,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半步。” 魏青梅心中不屑,你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书房能有什么秘密? 她站在门口,用懒洋洋赌气的声音说道: “遵命,少爷还有什么吩咐没有?没有我就去休息了。” “你是丫鬟,眼里没活要你干什么,不如回魏家当你的大小姐吧。”顾道头都没抬,轻蔑地说道。 她内心很矛盾,想要顾道名声臭了,又不想自己付出辛苦。 一听这话立即斗志昂扬起来。 想赶我走没门,不就三个月么。本姑娘忍了就是。 两个人正说着,锦瑟袅袅婷婷地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一脸严肃的教习嬷嬷。 “修之世兄,我来请教算学题。” 顾道觉得,今天锦瑟的声音格外的软糯甜腻。 魏青梅听到这话有些不信,锦瑟公主找他请教算学? 这是故意演戏给自己看吧。 想到这里,不屑的转身走了。主动去铺床暖被,决不能让这个家伙找到理由撵走自己。 锦瑟在书房坐好之后,没有立即请教算学问题,而是瞪着双眸,如同好奇的小傻狍子,问道: “修之哥哥,窦娥是谁?为何会六月飞雪?” 没有外人的时候,锦瑟就叫修之哥哥,有外人的时候,她就称呼为修之世兄。 顾道心说这都过了多久了,你竟然还记得这事。 于是板着脸说道: “你到底是来学习的,还是打听八卦的?” 锦瑟一听,鼓起粉腮,喃喃的嘟囔着:“修之哥哥,你说的是哪八卦?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今天的。”顾道没好气的说道。 锦瑟立即不敢问了,开始乖乖的学习算学题。 不得不说锦瑟很勤奋,可惜实在是没有算学天赋,顾道只能从小学二年级水平开始普及。 可是今天顾道觉得很奇怪。 他上辈子不是没见过女人,无论是性感的还是清纯的,他都见过。 甚至逢场作戏也免不了。 可是今天感觉锦瑟格外的可爱,她身上散发的气息充满香甜的味道,让他有点蠢蠢欲动。 这不正常啊。自己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浑身燥热,口干舌燥,喝了不少水依然无法缓解。 “修之哥哥,你今天晚上怎么喝这么多水?”锦瑟好奇的问道。 “今天就到这里吧。”顾道决定远离诱惑。 “可是修之哥哥,我想知道窦娥是谁?为什么会六月飞雪?”锦瑟略带哀求的说道。 可爱的小模样,让顾道有些僵硬。 “窦娥,是一部戏曲里面的人物。改天我给你写出来,你自己看。” 顾道为了打发这诱人的小八卦,信口说道。 一听有字帖可以拿,锦瑟欢呼一下,嘴巴甜甜地喊道: “好的,多谢修之哥哥。” 锦瑟走了,顾道的火焰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房间里面残留的味道让他更加难受。 磨墨,提笔,通过专注于写字让自己静下来。 一口气写到三更天,顾道终于心静了。低头一看,竟然无意间写的是《窦娥冤》。 四折一楔子的杂剧,他写完了楔子和第一折。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失常了。 “鸡汤不能喝了,我这血气方刚的,怎么扛得住这么补?” 顾道痛苦地低头看着某个地方。 赌气扔下笔抽刀跳出门外,一时间寒光四射,劈的空气呜呜作响。 这一夜,袁府杀气四射,鬼神辟易。 第二天消息正式公布。 公主要在国子监举行诗会,并且会邀请名士大儒过来点评。 此消息一出,就点燃了国子监少年们骚动的心。 原本死气沉沉的国子监,瞬间躁动起来。一个个寻章摘句找灵感。 或者热烈分析公主以前诗会的风格,猜测会有什么题目。 还有的在打赌,京城之中哪位名士大儒要来。 当然少男最关心的还是,哪家女郎会受公主之邀前来。 五仙楼,甲字号房间内。 梅子苏静静地翻阅顾凌送来的棋谱。 肥胖的中年人恭敬地站在一边,丝毫不敢打扰,甚至原本粗重的呼吸都放轻了。 棋谱虽然不如顾凌所说的浅陋,但也实在没什么新意。 更重要的是,根本没有顾道棋路的任何蛛丝马迹。 啪的一声。 梅子苏扔下棋谱,烦躁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嘴里嘟囔着: “没用的东西!” 肥胖的中年人一惊,赶紧弯腰道歉: “是,先生说的是,我实在是没用。只是愚笨如我,实在不知先生哪里不满意?” “还请先生明示。” 梅子苏叹了口气,冷哼一声。 “没用的是我那新徒弟,你是蠢而已。” 被梅子苏这样说,中年胖子反而开心地笑了。 用讨好的语气说道: “能得先生嫌弃,是我的福气。只是那顾家少年既然无用,先生为何要收他?” 梅子苏傲然冷笑,在手下面前,他时刻营造着高深莫测。 小心深藏着他输给顾道的事情。 因为他害怕。 害怕这些人对他的智慧产生哪怕一丝的怀疑,从而不再谦卑。 利用顾凌寻找顾道所学棋谱,这种卑劣的心机自然隐藏的深沉。 对于中年胖子的问题,他目光深邃的说道: “下棋啊,不止在棋盘上。此时没用,该用的时候自然有大用。” 梅子苏说的玄而又玄,其实有什么用,他自己都不知道。 中年胖子表现的满脸崇拜: “先生是高人,布局手段自然不是我等蠢人能看透的。” 梅子苏平淡的转换话题: “靖节先生的书稿,有什么对策了么?” “属下探听到了一些消息,国子监可能有一场大戏,先生不妨先看个热闹。” 第二十九章魏姑娘妙计背黑锅 顾道没去国子监凑热闹,因为他朋友不多,其他圈子也不想硬融。 就躲在书房里面写《窦娥冤》,同时把书童豆丁和马童关石头派出去打探消息。 在袁家,除了顾道也没人把魏青梅当成真丫鬟。 她进不去书房,闲着无聊就去找香云聊天。想从侧面打听一下顾道平时都做什么。 可香云是从宫里出来的,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没得到什么信息,反而被香云套走不少心里话。 豆丁回来不久,顾道放下笔走出书房,找来魏青梅。 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问道: “魏丫鬟,你也是将门出身,手上功夫如何?” 魏青梅对他的目光很警惕,用威胁的语气说道: “不敢说弓马娴熟,但是打你只需要一只手。你最好别有什么坏心思。” 顾道撇撇嘴,满脸的嫌弃。 “长得跟搓衣板似的,怎么会产生这种盲目自信?” 魏青梅低头看看自己,一下子明白了顾道在鄙视什么,瞬间羞怒。 “龌龊无耻。” 顾道表现出听不懂的样子,假装惊讶。 “我只是觉得你这身体,不像是弓马娴熟的样子,怎么就龌龊了?” 魏青梅真的愣住了? 瞬间产生了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己想龌龊了? 这可羞死人了,若是顾道反应过来,岂不是…… 就在她害羞的无地自容的时候。 顾道欠欠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用怀疑,我就是那个意思。” 魏青梅很后悔,为什么忘了把大枪带来,一枪捅这混蛋一个对穿窟窿。 燕回庄,不是一个庄子,而是京城最大的斗狗场。 魏青梅和顾道,跟着豆丁来到了这里。 这两天豆丁和关石头就在寻找窦鼍的行踪。今天终于抓到了机会。 窦鼍是这里的常客,而他那名叫黑虎的恶狗,刚刚在里面撕碎了一个对手。 此时就在后院悠闲地休息。 “公子,那窦鼍在里面下注斗狗,后面看门的已经被放倒了。”豆丁低声说道。 魏青梅看了看皮毛油亮漆黑的黑狗,又看看顾道。 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个混蛋竟然在打这条狗的主意? 不由的喉咙里低低地挤出颤抖的声音:“你不是要动窦鼍的狗吧?” 顾道点了点头,然后把一张弓递给她,指着那只黑狗说道: “来,是你展现弓马娴熟的时候了,射死这只狗。” 魏青梅一把推开弓箭,怒道: “你疯了!那是窦鼍的心头肉,这不是往死里得罪他么?” 顾道很鄙视地看了一眼魏青梅,冷笑着说道: “你这不废话么,我跟他有仇,不能杀人还不能杀狗?你是我的丫鬟,替主人报仇不是应该的么?” 魏青梅再次后悔没带大枪来。 可是她又说不过顾道,还不想给他撵走自己的机会。 于是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你当那是普通的狗?” “那是窦鼍费尽心思培养的猛兽,撕碎过最厉害的驯兽师,无辜受害者不计其数。” “一箭射不死,必然凶性大发。闹出动静来我们谁都跑不了。” 魏青梅为了让顾道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声音压得很低,极力渲染严肃气氛。 顾道仿佛是听进去了,信服地点了点头。 “魏姑娘将门虎女,说得定然没错。那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魏青梅看他还不死心,气得直咬牙。 那窦鼍是京城恶少,极其珍爱这条黑狗。 一旦被他知道是谁弄死的,岂不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魏家没必要招惹。 可是顾道一副王八吃秤砣的德行,她只能先安抚眼前这个混蛋。 “不可强攻,只能智取,我们以后缓缓图之。”魏青梅说道。 顾道深沉的点了点头。 “好计谋,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顾道说道。 魏青梅松了一口气,心说果然是废物,还挺好骗的。 可惜,她这一口气还没松利索。 就见顾道一挥手,小豆丁拿着一块羊排走过来。 魏青梅立即知道顾道的想法,这是想用羊肉把狗吸引出来,然后伺机下手。 她恨死了这个贼心不死的混蛋,一把摁住小豆丁,怒道: “你疯了吗?” “那不是一般的狗。日日鲜肉供着,怎么会吃来历不明的投喂?” 顾道一听有道理。朝她伸了伸大拇指。 “幸亏魏姑娘提醒,否则浪费了一块上好的羊排。”顾道赞同的说道,然后一挥手。 “豆丁,换下一个计划。” 魏青梅脑袋嗡嗡的,咬着牙低吼道: “你到底还要胡闹什么?收起你那拙劣的狗屁计划,赶紧……” 话音未落,关石头牵着几条狗过来。他竟然早就准备好了。 魏青梅差点气疯了,这是数量问题么? 别说这几条狗,就是再来十几条,对上这头黑狗也是送菜。 百兽之王和绵羊有可比性么? “你在跟我开玩笑,想用这几条狗就打败那只黑狗?那可是能搏杀虎狼的猛犬!”魏青梅极力嘲讽着。 顾道却对着她的眼睛摇了摇手指,淡然的说道: “不,这几条狗不是用来打败它的。” 魏青梅怒问:“那你想干什么?” 顾道得意地一笑,说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看这些狗,高矮胖瘦,各种毛色应有尽有。” 魏青梅一愣,脱口而出:“都是母的?” 何止是母的,身上还撒了母犬发情时候的尿液。 这是京城资深偷狗者必备宝物。 只听呜嗷一声,窦鼍的黑狗挣断了铁链,迅猛的冲了出来。 关石头拉着母犬,把它引入一条胡同。 一张渔网从天而降,一下子把黑狗兜住吊起来。 欲求不满的黑狗双眼血红,挣扎着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还没来得及叫出来。 关石头一把短矛飞出,洞穿了黑狗的上下颚。让它彻底失声。 渔网兜着黑狗扔在一辆马车上,一堆杂物掩盖了黑狗。马车顺着胡同走了。 过程干脆,行动利索。 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子里,母犬都被拉走。魏青梅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个混蛋早有计划,先前都是在戏耍自己。 魏青梅浑身的怒气从口舌喷薄而出:“你竟敢耍我?” 说完这句话,魏青梅自己都觉得可笑,他连窦鼍的爱犬都敢弄死。 与之相比,耍自己还需要胆子么? “魏姑娘这是哪里话,不都是你的妙计么?”顾道老神在在的说道。 我的妙计?魏青梅一下子懵了。 我什么时候出妙计了?我怎么就成了偷狗的狗头军师了? 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道,你这混蛋不要含血喷人,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你这是诬陷。” 魏青梅一把拉住顾道凶狠的说道。 自己什么也没干,怎么就成了往死里得罪窦鼍的主谋? 顾道无比淡然的说道: “诬陷到是谈不上,其实就是让你背个黑锅而已,魏丫鬟,你没什么意见吧?” 魏青梅快气哭了。 想让我背锅的时候叫魏姑娘,现在阴谋得逞,又成了魏丫鬟。 “你无耻的如此光明正大么?会遭雷劈的。”她恶狠狠的诅咒着。 顾道摸着下巴,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最后好像是听进去了,郑重的点了点头。 十分诚恳的说道: “的确是有点过分,放心吃肉的时候叫上你,不让你白忙活。” “吃肉?吃什么肉?” 魏青梅呆愣了一下。 她想到了答案,但是打死也不敢相信。 “废话,当然是那条狗的肉。”顾道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帮她确认了答案。 “你竟然要吃这条狗的肉?” “废话,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你这大丫鬟的妙计?” “跟我没关系!” 最后一句,魏青梅把嗓子都喊破了。 半个时辰之后,窦鼍双眼血红从燕回庄冲出来。拎着刀,带领一群恶奴,四处寻找爱犬的行踪。 浑身杀气的模样,仿佛要生吃了偷狗贼。 街上的人听说窦鼍的那只恶犬丢了,一时间人心大快。 可是看到窦鼍凶蛮模样,全都退避三舍,远远的躲开,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甚至他一出现,整条街鸡飞狗跳,瞬间一个人都没了。 谁也不想无辜承受他的怒火。 顾道哼着小曲,后面跟着身心俱疲的魏大丫鬟。 魏青梅手里抱着大包小包招摇过市,这些都是顾道采购的各种调料。 刚回到袁家,就发现楚矛在等他。 这段时间,楚矛偷偷的卖顾道的字赚了不少钱。缓解了家里的经济压力。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顾道从来不随便给人写字。想要买更是不可能。 但是私下流传一个秘密,顾道有个贪财的奴仆,偷偷的把他的字拿出来卖。 大家心照不宣的小心隐藏着这个秘密。 生怕这个奴仆行迹暴露,断了这条能买到顾道字的渠道。 越是如此,这字自然就不便宜。 楚矛这次来是因为字卖没了,另外一件大事,书已经印出来了。 顾道嗅着书本上的墨香,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套四册,厚厚的一摞。 都是靖节先生毕生的心血啊。这不是书,是一坨银子。 “修之,这书既然已经印出来了,赶紧找地方卖吧。”楚矛惦记着赚钱。 顾道却摇了摇头,卖是要卖,不过不能随便卖。 好东西也要会营销才能赚到钱。 何况找人卖,差价都被中间商赚走了,不如自己直销。 两个人在书房里商议了许久之后,楚矛带着一包新的字帖,兴冲冲的去执行顾道的计划了。 晚饭的时候,顾道跟袁琮商议好了,决定明日以袁琮的名义给楚王下帖,请吃饭。 楚王一般不会轻易赴宴,但是提前约好的,只是走个流程。 餐桌上的汽锅鸡,顾道是一口没动。 “这是吃腻了?”袁琮开口问道。 “师祖啊,不能这么补啊。吃多了也不好。”顾道趁机劝说道。 “这也不是什么大补之物,这么多年了,就这个冬天我老人家过得舒坦,全仗此物。”袁琮指着药膳汽锅鸡说道。 袁琮毕竟老了,过冬的确难受。温补一些也是好的。 “可是师祖,我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个。”顾道苦着脸说道。 “你可以半夜起来练刀啊。”袁琮笑着说道。 原来他也知道。 “为啥半夜练刀?”锦瑟一脸呆萌地问道。 第三十章白捡的大粗腿 魏青梅知道顾道和窦鼍的恩怨。 从道理上来说,窦鼍当年放纵恶犬,把顾道吓得尿裤子了。的确是十分过分。 可抛开道理不谈,顾道得罪权势滔天的窦鼍,并不明智。 虽然顾家是千年世家,故交遍天下,清誉加身。 窦家也不能因为一条狗把顾道怎么样。 不过作为年轻一代人过招,窦鼍从来是没轻没重的。真要是对顾道下狠手。 事后就算能找补也无济于事啊。 这顾道本来是废物,现在哪里来的这种胆魄?还是不知轻重? 突然,魏青梅眼前一亮。 顾道倒霉,不就是对九章哥哥最有利的事情么? 第二天,顾道带着袁琮的帖子亲自送到了楚王府。 楚王自然没有见他,因为他送的是袁琮的帖子,身份不对等,自然不会被召见。 当然如果他用自己的帖子,楚王府都不会收。 楚王拿着帖子,看见是袁琮的字有些失望,没有诗词更加失望。 “顾修之不厚道啊,请我吃饭就不写个诗词什么的,难道我不如靖节先生么?”楚王嘟囔着。 然后发现,赴宴的地点竟然是自己的地盘。 “不对啊,请我吃饭为什么要去楚江楼?”楚王问道。 管家不好回答,因为送完请帖人就走了。 紧接着楚王却高兴起来: “不过也好,这次看你顾修之还怎么跑?上次欠本王的,今天一并还了吧。” 袁琮请楚王饮宴,自然要有作陪的。 国文馆张琼也接到了请柬。 “我有晚辈,新作美食,可做长夜之饮。” 张琼把请柬一扔,心说我这研究算学题,哪有空跟你喝一宿。 何况你袁琮敬德酒量实在一般。 晚辈?等等。 张琼又抬起头来。袁琮哪有晚辈?不就是自己那个师弟顾修之么? 正好跟他去研究算学题。 靖节先生也接到了请柬,袁琮的请柬他还是比较重视的,但是也着实没想去。 打算看情况回一封信婉拒就算了。 可打开一看: “顾修之新作美食,速来。” 修之又有新的美食?为何不给我写食谱,太过分了。 于是喊自己的童子:“东离,备驴进城。” 此时大门一开,一个道袍老者进来。开口取笑道: “你可行了吧,就你那瘦驴,进了城天都亮了。” 正是华阳居士。 “华阳居士,怎么有空到我这草庐来?”靖节先生上前打招呼。 心里却念念不忘袁琮所说的美食。 华阳居士一甩浮尘,神情飘逸地说道: “近几日无心修道,过来找你下棋。” 以往这个时候,靖节先生一定吩咐东离烹茶,两个人手持黑白子,在棋盘上较量一番。 可今日靖节先生一反常态,直接推辞了。 “没空,我要进城。” 华阳居士一愣,事情不对啊。 “你一个隐居之人,不是最烦进城么?”华阳居士问道。 靖节先生把请柬塞进华阳居士手里。 “有美食,不可辜负。” 华阳居士一看,竟然是袁琮的请柬。冷哼一声: “袁敬德过分,为何请你不请我?同去。” 这下东离高兴了,因为靖节先生跟华阳居士同车,小毛驴就归他了。 顾道是借了楚江楼的厨房,因为处理狗肉可不那么容易。 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一条黑狗。 需要很多专业的厨具,袁家的厨房可做不好。 西二楼装修最是雅致,而且雅间宽阔奢华,今天袁琮就定在这里。 等袁琮这个东道主到了,早就迫不及待的楚王才跟了过来。 这是他的地盘,但是宴客的是袁琮,他若先到就是失礼了。 顾道在门口迎接,等楚王到了,就准备上菜了。 袁琮还宴请其他人陪酒,他并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张琼到了,一身简单的棉衣,头发胡子全都邋遢散乱。 一点也没有出席宴会的郑重样子。 但是谁也不敢小视,算学泰斗地位超然,就连楚王都礼仪周全。 “好你个袁敬德,请我吃饭怎么还惊动了王爷?”张琼开口指责。 “呵呵,你想多了,我是宴请王爷,你是顺带。”袁琮对张琼,从来不客气。 两个人斗嘴,楚王笑眯眯地后退一步,让出战场。 “璞玉师兄,斗嘴你是打不过敬德的,不如换我来。”一个声音飘逸出尘,华阳居士紧随其后进来。 他这一开口,张琼和袁琮互相看了一眼。都显得很意外。 显然谁也没想到华阳居士能来。 “敬德兄,我不请自来,可是问罪的。”华阳居士说道。 “都在终寒山隐居,你为何独请靖节?” 张琼不乐意了,一脸嫌弃地开口: “人家都没请你,你自己倒是主动,还是这么愿意干不合时宜的事情。” 华阳居士地位超然,甚至皇帝有大事不决都要请教他。可是张琼一开口就近乎骂人。 就连楚王的笑容都有点勉强。 可华阳居士不当回事。 “我这人擅长当恶客,璞玉兄不欢迎我也要来的。” 袁琮也不能真把人往外赶,赶紧加了席位请到里边。 顾道彻底蒙圈。 我就杀了只狗,请吃饭而已,怎么机缘巧合凑这么多人? 而且这都什么神仙人物? 算学泰斗张琼,天下名士靖节先生,让出皇位的贤王楚王,三朝元老袁琮。 还有这个最牛逼的华阳居士。 进了雅间,张琼开口了。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就不跟你闹了。你顺便观个礼吧!” 华阳居士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是他有点奇怪,观什么礼? 看看周围其他人,一个个也是茫然,就连请客的袁琮都不明所以。 却见张琼从怀里掏出一个牌位,咣当一声放桌子上。 看清牌位上的姓名,几个老人一下子全都站起来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 “张璞玉,你这老混蛋,怎么把恩师的牌位请出来了?”华阳居士怒道。 袁琮、靖节先生、楚王也是哭笑不得。 把恩师牌位随身携带的,也就张琼能干出来这么离谱的事情。 “师弟,过来给老师磕头,今日就算代师收徒了。” 顾道在懵圈状态,拜师礼?这也太随意了吧。 就算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怎么也郑重点啊。 而且张琼认他当师弟,这件事他一直当做一个笑谈的。只以为是当时张琼被师祖逼的没办法了,嘴上说说而已。 谁想到这老人家来真的。 但是气氛到这了,他也没办法推辞,否则就是得罪人了。只能跪下给牌位磕头。 天地君亲师,在这个时代老师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正式拜师的这种。 这个头磕下去,他跟张琼就真成师兄弟了。 等礼节过了,楚王喊人摆上香案,放好牌位。 袁琮说话了,语气哭笑不得: “你也太胡闹了吧。” 华阳居士恭恭敬敬给牌位上香,亲手奉上贡品。然后恨不得用浮尘抽张琼。 “张璞玉,你给我个解释。” 张琼胡子一抖,冷眼斜视华阳居士。 “我跟你一个逐出师门的弃徒解释个屁,你配么?” 靖节先生摇头后退,不想掺和这事。 楚王一转脸,假装听不到。 袁琮请客,没办法躲避,而且这事他也有分。只能出来劝架,顺便把顾道的事情说了。 顾道在旁边爽了,原来华阳居士竟然是张琼的师弟。 那岂不是也是自己的师兄? 这事有点靠谱啊。是不是以后自己把天通个窟窿也能平安无事啊。 华阳居士,那是隐形的宰相帝师啊。 “糟了,得加点菜。” 顾道这个时候反应过来,袁琮这个师祖不太靠谱,请这么多人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准备的菜也不知道够不够。 刚要去厨房看看,就被张琼拉住,指着华阳居士开口说道: “出道算学题,让这弃徒见识见识你的真本事。” 顾道心说好么?这就拿我当枪使了? 华阳居士神态飘然。 “师弟放马过来,算学一道我并不比某些人差了。” 顾道也不客气,略微思索一下。张口就来: “一老翁将死,留马十一匹。嫡长子分二取一,次子分四取一,庶出三子分六取一。” “马不可杀,不可卖。如何分?” 他说完就去厨房安排了,一屋子人开始琢磨这道题。 十一匹马,长子取二分之一,次子取四分之一,三子取六分之一。 “这不扯淡么?不杀怎么分?”袁琮先抱怨道。 张琼一边挠头一边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华阳居士跟靖节先生两个人,拿着筷子在桌子上摆。 楚王背着手,一会看看华阳居士,一会儿看看张琼,毫无所得。 直到上菜了,他们还没算出来。 “别算了,赶紧吃饭,我都闻到香味了。”袁琮张罗起来。 可惜明显几个人心不在焉。都在这道算题上。 袁琮不由得看了一眼顾道。 顾道走到他跟前,轻声说了几句话。袁琮眼前一亮,然后双手放在背后。 十分不屑的说道: “如此一道小题,也能把你们难住,真是越老越无用。” 几个人根本不搭理他。心说你更没用。 依旧低头筹算。 甚至张琼和发出一声冷哼,表达不屑。 “给他们兄弟加一匹马不就行了。”袁琮悠然的说道。 张琼急了,算学之道精深,哪有这么胡闹的。 “你给他们加一匹马,这马又不是老翁留下的,修改算学条件,简直胡扯……” 华阳居士思维不拘一格,听话地放进一根筷子,拨弄几下又拿出一根筷子。 突然间笑了起来。 “哈哈,原来如此简单,小师弟你很聪明,这不是算学题。” 张琼一听,尝试了一下,瞬间就懂了。 十一个不好算,十二个却正好。 长子二分之一为六,次子四分之一为三,三子六分之一为二。 加起来正好十一。而放进去的那个正好多余,又拿出来了。 华阳居士越想这题越是精妙无双,不止是算学题,期间蕴含的道理更加深奥。 不由得点头称赞: “大智慧啊,想要取之,先要与之。” 然后紧接着一愣,华阳居士突然陷入深思,嘴里喃喃的念叨着: “通了,通了,该是如此啊。我怎么没想到。” 张琼却一拍桌子,怒视袁琮。 “不对啊。袁敬德,写文章我不如你。但是算学一道,你绝不会有这样的智慧。” “敬德老儿,你定然是作弊了。” 第三十一章吃你狗肉,逼你跳舞 顾道真的邀请魏青梅去吃狗肉了。 可是魏青梅严词拒绝了。 等顾道去了楚江楼,她立即让人给窦鼍送了一封信。 以匿名的方式告诉窦鼍,顾道弄死了他的心头爱犬,并且会在楚江楼烹饪享用狗肉。 做完这一切,她紧张地等着消息,等着窦鼍和顾道的血腥碰撞。 如果顾道被窦鼍打死,顾家没了一个废物,九章哥哥正好成为嫡子。 而且窦鼍也不会好受,打死千年世家的嫡长子,不死也要流放。 也算是给京城除掉一害,多好的一箭双雕。 就算窦鼍最后控制火气,不把顾道打死也绝不会轻饶了他。 无论如何最终都是九章哥哥受益。 想到这里,魏青梅心潮澎湃,明媚的小脸绯红。 幻想着九章哥哥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怜惜自己。甜蜜包围了整个人。 彻底忽略了一切后果,满脑子都是顾凌。 窦鼍确实疯了,顾道竟然把他精心饲养的无敌爱犬给杀了。 杀了也就罢了,他竟然要给吃了? 这已经不是狗的事情了,这是侮辱。 “无耻狗贼,竟然敢吃我的狗,你是真狗啊。” 窦鼍怒吼一声,一拳把桌子砸碎了。 楚江楼开宴。狗肉煲上桌。 这菜做的时候,先给狗肉去腥,然后加入酱料和白酒翻炒。 最后放入砂锅煲之中,加入高汤小火慢炖。狗肉酥烂入味,汤汁美味。 黑狗肉很补,温补驱寒,滋阴补肾。 楚江楼的厨具精美,顾道却弃之不用。 每人面前一个粗陶大砂锅,下面放着炭火不停加热。汤汁滚烫。 看起来粗犷,却别有一番风味。 几个老人家也不讲什么礼数,袁琮刚拿起筷子还没说话,其他人就开吃了。 “这是什么肉,真香。”张琼最洒脱不羁,一边被烫得吸溜嘴,一边问道。 其他人没说什么话,但是一筷子下去,全都频频点头。 “吃这种肉,需要配特殊的酒,已经准备好了。” 顾道说着招呼楚江楼的侍女,把他提前准备的酒拿出来。 这是他提前蒸馏好,然后跟其他酒进行勾兑的。 他尝过了,足有四十五六度的样子。 楚王一看瓶就知道,这不是楚江楼的酒,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到我楚江楼来,还敢自带酒水,修之,你这是瞧不起我啊。” 顾道一挥手,侍女纷纷打开酒瓶,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散在酒席之上。 “楚江楼的酒醇美,自然是比不了。”顾道笑着回答,紧接着说道: “但此酒却有一个烈字,一般人可喝不……” 顾道刚想说,这酒太烈不能大口地喝。 可是酒虫爬嗓子的靖节先生,已经端起酒盏一口闷了,足有一两多。 “哎,靖节先生,不可如此喝……” 却见靖节先生瞬间脸色通红,死死地憋住一口气,双眼圆睁。 额头的汗水瞬间流淌出来。 “哎呦,先生这酒太烈,一般人可不能这么喝。赶紧吃口菜压压。” 顾道赶紧跑过来说道。 坏就坏在顾道这句话上了,什么叫‘一般人不能这么喝’? 把谁当一般人那? 张琼平日啥都不在乎,可是脾气最叛逆,也可以称之为驴脾气。 一听这话端起酒盏,咕咚一口干了。 “嗯……”张琼发出一声闷哼,紧咬牙关,浑身僵直。 华阳居士一看他这个样子。 心说,吆呵,你这是啥意思,示威么? 我岂能怕你不成。端起酒盏也干了。 “别,别这么喝啊。”顾道赶紧劝。 可是这几位老人家,主打一个不听劝,越劝越来劲。 而且一喝一个不吱声。 袁琮也不肯认怂,几个老友都喝了,自己量不行,但是胆子行。 也一口闷了。 就剩下楚王,他比较冷静,打算看看情况再说。 顾道心说,总算还有一个听劝的,赶紧说道: “王爷,还是您比较冷静,这酒不能这么喝啊,要小口的……” 楚王轻蔑的一笑,心说喝个酒至于么?这酒有什么了不起的。 端起酒盏说道: “瞧不起谁那?几位前辈都喝了,我岂能不陪一个?” 喝完之后他就后悔了。 只觉得一条火线,从喉咙直刺入胃里面,瞬间炸开无数热量。 浑身一抖,汗水湿透了后背。 一股酒气翻涌而出,只能死死的民主嘴唇,憋住气才能控制。 仿佛一张嘴都能喷出火来。 “好酒,烧喉……” 靖节先生最先反应过来,喊完这一句开始疯狂地夹菜,压住酒气。 四十五度的酒啊。 对于这帮平日只喝二十度不到的选手,绝对是烈酒。 这一口闷下去,没当场喷出来,绝对是酒精考验的高手。 一阵吼吼哈哈的喊声,几个老人家发泄了酒气,只感一股热气由内而外喷涌而出。 酣畅淋漓的大汗冒了出来。 “修之,此酒必入我楚江楼。”楚王大口吞咽了狗肉之后,汗水奔涌而下。 直接脱了外套扔给侍女,同时示意倒酒。 “对了,还有这道菜。”楚王指着狗肉煲,吃得酣畅淋漓。 “这什么肉?配上这酒,当真是阳气四溢,当多吃。”张琼抿了一口酒,哈着气说道。 “对,菜谱写出来,我在终寒山可以自制此菜,酒给我也送一些。” 靖节先生也不客气的说道。 顾道笑了笑,说道: “诸位长辈,可知窦鼍有一个心头肉?” 几个老人还真不知道,他们不会关注这种晚辈的事情。 坏孩子都聪明,知道谁惹不起。窦鼍也从没有在他们这些人眼前晃悠过。 楚王倒是知道一些。 “他那只吃生肉的凶残黑犬?” “听说丢了,窦鼍拎着刀四处找,弄得京城鸡飞狗跳……” 楚王说着低头看了看砂锅煲,已经明白,这狗已经在锅里面了。 不由得笑道: “哈哈,这可是个稀罕物……” 其他几个老人也都听明白了,不由得指着顾道哈哈大笑,这孩子太调皮了。 就在这个时候,咣当一声门被踹开了。 窦鼍如同一只捕猎的饿狼,狂暴地冲进雅间。 双眼血红,手中一把短刀寒光闪烁,暴吼一声: “顾道,你……” 顾道从容地回过头,筷子上夹着一块软烂的狗肉。舔了舔嘴唇问道: “有事?” 窦鼍蒙了一下,生生把后面的话憋回去了。纵然憋得胸口生疼,也只能强忍着。 他开始怀疑自己看到了什么? 桌子上这几位,除了顾道,没有一个他能惹得起的。 别说是他,就算是他爹来了,面对任何一位,也得挤出笑脸敬酒。 现在不是找顾道的麻烦,而是他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带刀进来? 楚王看看窦鼍,看看砂锅里面的狗肉。 冷冷地问了一句: “你瞅啥?” 窦鼍没疯,也没喝多。 自然不敢回‘瞅你咋的。’ 汗水顺着丑脸往下流,而且裤裆有一股湿意。 显然狗被这些人吃了,可是吃了也就吃了。 他如果敢他敢为了一条狗扫这几位的兴,楚王现在能打断他双腿。 他爹回来,再打断他第三条腿。 好在他反应极快,顺势挽了一个刀花,摆出夜战八方藏刀式,强忍尴尬说道: “回王爷,听闻几位贵客在此饮酒,晚辈特意过来,为长者舞刀助兴。” 这个解释,傻子都糊弄不了。 可是吃人家的嘴短,何况这狗肉真香。 楚王用筷子敲了敲砂锅,说道: “那你还不开始舞,等本王给你奏乐么?” 窦鼍只能硬着头皮,舒展身体,手中短刀寒光霍霍地舞起来。 他家学渊源,从小打熬身体,这刀法自然不是花架子,刚健有力杀气四射。 楚王端起酒杯,跟诸位老者劝酒。 一桌人吃喝起来,聊诗词歌赋。聊陈年旧事。 没人管舞刀的窦鼍。 他就像是个取悦于人,却无人关注的歌舞伎。 这对于出身高贵的他简直是侮辱,甚至眼角都看见泪花了。 太他娘的憋屈,吃我的狗,还要我给你们舞刀。 没天理了! 可他不能反抗,只能把一腔羞怒,化作刚健有力的动作。 他只希望谁也看不见他,把他当个屁放了,赶紧舞完赶紧走。 可顾道偏偏要雪上加霜,偶尔回头给鼓个掌,叫个好。当着他的面大快朵颐。 顾道就是在贴脸开大,故意伤口撒盐。 前身被窦鼍用恶犬吓得尿裤子,现在他就要用这种方式找回一局。 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当恶人落井的时候,不用石头往下砸的,都是蠢货。 这让窦鼍气的胸都快炸了,关键他吃的那是自己的心头爱犬啊。 此事一出,明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大笑话。 恨不得一刀抹了顾道的脖子,或者干脆抹了自己的脖子。 好不容易把刀舞跳完了。 顾道端着两盏酒,来到持刀气喘的窦鼍身边。 他递上酒盏,从容的说道; “窦元成,当年你放纵恶犬逼我尿了裤子,今天我吃了你的恶犬欣赏你舞刀。” “就此扯平,杯酒恩仇过,如何?” 窦鼍喘着粗气,接过酒盏,却没看顾道。 仿佛他就是一个送酒的。 而是对着酒桌遥遥一拜:“敬诸位长者。” 说完一口干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拎着刀走了。 这是根本不给顾道和解的机会,也预示着下一次他的报复来得更加激烈。 小孩子的争夺,在酒桌上这些人看来,都是无伤大雅的游戏。 但是袁琮脸色阴沉的要出水。 “修之,窦元成竟做过如此恶劣之事?” 其他人看似在吃肉喝酒,甚至闲聊,其实都在偷偷观察顾道的反应。 顾道轻松地一笑,反过来劝解袁琮: “师祖,今日此仇已报,您也不要放在心上,否则该有人说你太护犊子,欺负人家小孩子。” 护犊子三个字,说得袁琮心情回暖。 “你可要小心,我看这孩子不会善罢甘休。”袁琮说道。 “哎呀,行了行了,他顾修之就你一个长辈行了吧。我们都是摆设?” 张琼没好气的说道。显然有些酸意。 “好好,修之你可听到了,有事先找你师兄。”袁琮就坡下驴。 “啊呀,一不小心被你算计了,找我这废物师兄没用。不如找逐出师门的师兄。” 张琼意识到被袁琮套住了,赶紧朝华阳居士一撇嘴。 “我闲云野鹤。” “我呸,你闲个屁……” 第三十二章华阳居士的谋划 狗肉煲之后,还有烤狗肉。 最后还上了狗肉酸汤。 四十五度的白酒,对于这群人来说太烈了。 没喝多久,德高望重的袁琮就开始藏酒,大袖子都湿透了。 结果被眼尖的靖节先生发现了。 这位不问世事的隐士,抓着袁琮开始灌酒。其他人跟着起哄。 楚王酒量最好,竟然能跟顾道拼酒。 喝了半天都没糊涂,非说顾道是利用他们,不为人子,硬逼着顾道做诗。 笔墨纸砚铺好了,顾道借着酒性挥毫泼墨。 随着字落白纸,口中一字一吟: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好,好个明日愁来,明日愁……”张琼喜欢这种真性情的洒脱。 “今朝有酒今朝醉,再饮。”楚王高兴了,举着酒盏开始劝酒。 杯盘狼藉之后,所有人都醉了。 袁琮回到家就吐,吐完了嘴里还嘟囔着,可惜了这等狗肉。 然后就被小妾扶着回去睡觉了。 顾道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小豆丁凑了上来。低声跟顾道说道: “果然如公子所料,魏青梅找人给窦鼍送信了,还自以为做的机密。” 顾道点了点头,他早就料到,为了顾凌,魏青梅肯定会想到去窦鼍那里告密。 今天这酒局,坑的是魏青梅,自然也坑的是窦鼍。 “两个愿者上钩的胖头鱼。”顾道鄙视的一笑,进屋倒头就睡了。 靖节先生在楚江楼睡下,其余人各回各家。 华阳居士出了楚江楼,打了个手势。立即有一名暗卫匆忙而来。 他身边随时都有暗卫保护。 “送我进宫,马上。”华阳居士说完就钻进马车。 暗卫一愣,华阳居士,竟然在如此深夜叫开宫门之锁。 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 他不敢耽搁,立即暗中传信‘居士醉酒,即刻进宫’。 华阳居士的马车到了皇宫隐秘的侧门,皇帝已经在小书房等他了。 等到华阳居士到了书房,醒酒汤正好上来。 “恩师,匆忙进宫可是出了大事?”皇帝脸色焦急的说道。 华阳居士站稳,给皇帝行了个礼,开口说道: “北狄使者快来了吧?” “按照边报,已经在路上了,恩师可是有了什么破局的手段?” 皇帝急切的问道。北狄这次来势汹汹,恐怕不容易对付。 华阳居士喘息了一下,却只说出一个字: “吐……” 立即有宫女端来铜盆,哇的一声,华阳居士把酒和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其他宫女赶紧点燃熏香,伺候漱口。 漱口之后,华阳居士大口大口地喝着醒酒汤。喝完之后感叹: “好个顾修之,这酒太烈了,差点就让我趴下。” 皇帝有些茫然,恩师深夜进宫,必然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但是怎么提起来自己那个准女婿? 华阳居士站起来,来到桌案旁边,把所有毛笔收集起来。说道: “陛下,今日顾修之说了一道有趣的算学题。” 皇帝听得更加茫然,大半夜叫开宫禁,竟然是为了顾道的一个算学题。 不对啊,顾道什么时候懂算学题了? 华阳居士以毛笔代替马放在桌子上,同时把老翁分马的题讲了出来。 皇帝皱眉看着十一根毛笔,他虽然不精通算学,但是也知道这不可能分的出。 皇帝抱怨说道: “根本不可能分的开,这不是强人所难么,哪有父亲给孩子留这种难题的?” 华阳居士微微一笑,把一根毛笔放了上去。 然后按照方法分完,把放进去的毛笔完好拿回来,意味深长的说道: “总数没变,但是事情解决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 皇帝的兴趣一闪而逝。 他是帝王,不会沉迷于小游戏。 何况老师深夜进宫,一定不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必然大有深意。 “北狄使者?”皇帝突然猜道。 “对,北狄虽然依旧强盛,但其实内部已经分崩离析。”华阳居士说道。 皇帝当然熟知北方这个宿敌的情况。 虽然北狄大汗已经成了摆设,完全被三个强势部落架空,但是整体实力依旧强盛。 “可北狄跟这道题有什么关系?”皇帝不解地问道。 华阳居士把毛笔递给皇帝,说道: “想要取之,必先与之。我们以前的想法错了,要舍得给,才能取得。” 皇帝皱了皱眉头。 “恩师的意思是,我们支持其中一个部落,去跟另外两个部落争斗?” 华阳居士摇了摇头。 “北狄不是傻子,这种小伎俩岂能看不出来,一旦这样做,他们会一致对外攻打我们。” 皇帝皱眉,有些不明白恩师是什么意思。 华阳居士用毛笔指了指墙上的地图,笔尖落在了一个地方。 “甘州?恩师的意思是?”皇帝声音有些颤抖。 华阳居士声音深沉的开口: “甘州控制着漠南最肥美的草场,本应该是我们的养马之地,可是二十年来北狄不断骚扰。” “不但没有给我们贡献马匹,反而牵扯了北方防御的大部分精力,二十年啊,几十万儿郎埋骨,千万两白银抛洒。” “不如给他们。” 皇帝凝神看着那个地方,逐渐明白了华阳居士的想法。 这个想法简直天马行空,可是效果可期。 “北狄三部势均力敌,可是一旦有一方得到甘州,实力必然暴涨。内部势力再也不是平衡。” 乾帝不愧是合格的帝王,他明白朝政一旦力量不均衡,是帝王的灾难。 也是国家的灾难。 华阳居士却摇了摇头。 “不,根本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一根肥美的肉骨头,却有三头恶犬。” “等不到一家独大哪一天,就会亮出獠牙。” 皇帝恍然大悟,三大部落一定会相互厮杀,北狄再无宁日。 只要北狄内部三个强势部落内乱,那大乾就有机会休养生息。 甚至从中挑拨,让北狄永无宁日。只要北狄削弱,送出去的甘州会再夺回来。 甚至率兵北伐一雪前耻的夙愿,也可以实现。 甚至这对北狄来说,是一个无解的阳谋。 可是他并没有高兴。 开疆拓土是帝王的功业,可是一旦让出领土,这名声可不会好听。 而且大乾为这块土地,流了太多的血,谁敢来冒险提出这个建议? 遗臭万年都不可能,因为当场就会被打死了。 华阳居士知道皇帝的担忧,于是开口说道: “陛下不要担心,这个计划太大,不是短时间内能够付诸实行的。需要仔细谋划。” “到是顾道此子,心思巧琢,气魄不凡,可堪大用。” 皇帝也想明白了,甘州之事太大,不可能两人一言而决。 但是顾道竟然得到恩师赞扬,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就因为这道题么?”皇帝问道。 华阳居士摇了摇头,一边喝茶醒酒,一边把今日之事说给皇帝听了。 “他竟然敢与恩师等人同席,还利用你们对付窦鼍?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皇帝有些震惊。 华阳居态度悠然地想了一会说道: “我只见过他两次,感觉他不是胆子大,而是没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这话皇帝彻底听不懂了,试问这世上,谁敢把这几位不当回事? 这不就是胆大妄为么? “陛下要看好此人,过刚易折,别让他锋芒太露了。”华阳居士说道。 皇帝一听这话很是惊讶,顾道竟然得华阳居士如此器重? 可想到他跟女儿之间闹的事情,不由得一阵头疼。 把萦绕心中很久的犹豫提了出来:“恩师,你觉得他跟纤云之间?” 华阳居士根本没思考,直接说道: “夫妻之道,一阴一阳方能长久。两个人都太刚了,不如陛下换个柔顺的女儿吧。” 华阳居士跟皇帝秉烛夜谈。 两个人谈的都是国家大事。 早起,袁家。 看着顾道跟关石头生龙活虎的过招练功,魏青梅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震惊。 明明已经通知窦鼍了,是他不信还是不敢? 此时她内心仿佛又五十只老鼠抓挠,她急于知道为什么。不能问顾道。 只能拐弯抹角的问豆丁。 魏青梅很嫌弃豆丁,这孩子鼻孔朝天大小眼,黑丑黑丑的。 心里鄙夷,真是什么样的人,找什么样的书童。这丑陋的样貌,倒是很配顾道这不堪的人品。 丑陋之人必然愚蠢,这是魏青梅的固有认知。 她觉得自己三两句话,就能从这丑书童嘴里,套出昨晚楚江楼到底发生了什么? “豆丁,看你家少爷这样,昨天晚上的酒宴不错吧?”魏青梅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 豆丁发出嘿嘿一声傻笑,挠了挠脑袋说道: “要不是你暗中找人给窦鼍送信,恐怕没有那么精彩。” 魏青梅听了这话,心脏猛地一缩。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落下,从里到外一股寒气冒出来。 她感觉豆丁那丑陋的脸上,全都是刺目的嘲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这丑奴,在胡说什么?” 豆丁笑得依然憨厚,可在魏青梅眼中显得如此阴险。 “少爷就知道你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直派我和石头哥看着你。” “你很谨慎,从衣服上撕下的绢帛,用了账房的笔墨。” “你给了货郎五文钱,让他把信传递给你的丫鬟。” 豆丁的话,如同挥舞的鞭子。抽得魏青梅不可控制的发抖,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发抖不是因为阴谋被发现了。 而是她自以为缜密的一箭双雕,全都在顾道意料之中,甚至有可能她本身就是顾道计划的一部分。 她有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绝望感。恐惧抓住了她的心脏。 她不顾一切地尖叫出来: “啊,闭嘴,不要说了。” 顾道练功完毕,洗漱之后。 魏青梅低头站在他的面前。 她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顾道看穿她的想法。 顾道知道她被教训过了,不过不打算放过她,背着手问道: “在你们魏家,背叛是什么样的代价?” 这句话如同一把刀,架在了魏青梅的脖子上,她感受到了森冷杀意。 在魏家,背主者死。 看她不出声却在发抖,顾道无情的继续; “因为这件事,我完全可以把你退回给你祖母。问问她,魏家就是这样履约的?” “不要……”魏青梅声音带着哀求。 第三十三章诗会之前的挑衅 魏青梅彻底老实了,如果因为这个理由被退回去,她真的会被打死。 无论如何,她现在是顾道的丫鬟。 她通知窦鼍的行为就是背主,跟魏家的家风背道而驰。必死无疑。 她能选的,只有死的方式而已。 恋爱脑的人,眼睛里面只有情郎,做事不计后果。 现在被顾道拿捏死死的,真成了一个大丫鬟。 窦鼍赔了爱犬又舞刀的丑事,并没有传开。 顾道没刻意宣传,在场的其他人身份太高,不愿意掺和小孩子的事情。 自然也没人出来多嘴。 但窦鼍那凶名满京城的恶犬消失不见,而他还没什么举措。大家就明白了。 他窦鼍被人收拾了。 窦鼍回到家就病了,生生气的。 一直到国子监诗会才勉强从家里出来。 文人雅集,诗会留名,这本就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这次更加的不同。 组织者是长公主,皇室背景,真要出名了,就可直达天听。 其次袁琮为了振兴国子监,也暗中发力。 很多大儒名士都答应过来坐镇。 至少靖节先生就没走,答应过来坐镇。楚王闲极无聊,也可能参加侄女的诗会。 除此之外,袁琮还从国文馆请来几位正在修书的大儒参加。 最让人兴奋的是,据说华阳居士也可能参加。 这些消息逐渐扩散,国子监的学子抱着书本彻夜不眠了,深恨自己以前不用功。 现在一战成名的机会就在眼前。 据说私下里,能替人作诗的枪手,价格已经飙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碧空如洗,风和日丽。 一排排书案呈半环形围绕高台摆放,学子按自己所在学科,各占一个区域。 高台之上,将是邀请的大儒所坐的位置。 学子陆续入场,顾道随便找个边角的书案坐下。 魏青梅迅速地摆好笔墨纸砚,还有暖炉。 对于她以丫鬟身份出现,周围许多学子都暗戳戳的议论,也有嘲讽她的。 但是大部分都在说顾道忘恩负义,把以前徐魏两家的事情翻出来。 魏青梅羞怒,却也有着一股快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认了。 所以表面上把丫鬟的姿态做得更足了。 顾道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坦然地享受魏青梅的伺候。甚至故意指挥她干活。 他刚坐下,一阵柔和好闻的香气落在他的身边。 正是一身男装的锦瑟。 “你不去算学那边,到我身边干什么?不怕你姐收拾你?”顾道问道。 锦瑟吹弹可破的小脸,泛起一层红晕。 “怕,不过我更想看修之哥哥写诗。”锦瑟鼓起勇气,低声说道。 看写诗是假的,其实想要直接截留顾道的字才是真的。 “你赶紧回去,我答应你,今天作诗的底稿都留给你。”顾道打算让锦瑟离开。 他不怕别人说什么,但是锦瑟这个乖巧的小公主,不应该被流言所扰。 锦瑟撒娇卖萌不想走。 两个人正说着话,人群忽然一阵骚动,很多人涌向大门处。 顾道一看,陆章到了。 依旧的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身矜贵不俗之气,让人看了自惭形秽。 一条镶红玉白色抹额,衬托着俊脸生辉。熨帖的淡青色驼绒大氅,跟这些学子一比,鹤立鸡群。 这些骚动的学子都是去迎接他的,并且心甘情愿簇拥着,把他送到了距离高台最近的书案坐下。 这个地方在大儒眼皮底下,是最近水楼台的位置。 陆章始终从容淡然,仿佛他就应该坐在这里。 俊美的书童伺候着,放上鎏金香炉,燃起名贵的熏香。 文房四宝,无一不是风雅且富贵之物。单是一支玉管紫毫毛笔,就是普通人家几年的口粮。 “如玉公子,果然人如其名。好看的紧啊。”锦瑟眼神跟着陆章的身影,喃喃的说道。 顾道心中冷哼一声,我难道没他帅么? 锦瑟心思灵敏,立即想起顾修之在身边。转头羞涩一笑,乖巧的说道: “当然,远不如修之哥哥神华内敛。” 顾道瞥了她一眼,说道: “虽然知道你说的是假话,可是我爱听,原谅你了。” 两人正在笑闹,却见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顾凌翩然而至。 黑发乌亮,玉簪无暇。眉清目朗,干净整洁如清风朗月。淡然一笑自带千年世家的文华底蕴。 一身黑紫色的貂皮大氅,风度翩翩,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同样被人簇拥而走,不过经过顾道跟前停下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顾凌永远保持知书达理的形象,立即谦和地弯腰行礼。 “见过兄长。” 顾道都没站起来,慵懒地挥挥手,说道: “忙你的去吧。” 国子监学子对兄弟两人的观感截然相反。 顾凌温和有礼,尊敬大哥。 可顾道粗鄙无礼,毫无兄友弟恭之情,简直是让人生厌。 打完招呼,顾凌并没有走,而是把姿态放得很低,开口求情: “大哥,青梅姑娘没有大错,赌约不过是一句玩笑。您又何必真让她当丫鬟。” “不如给弟弟个面子,放了青梅姑娘吧。”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义愤填膺地看着顾道。 “顾修之,你还真让魏将军的女儿给你当丫鬟,你真的好意思、是不是个男人。”有人趁机责难。 “顾修之,你魏家对你外祖有救命之恩,你竟然如此对青梅姑娘。果然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真为魏家不值。” 又有人放出诛心之言。 顾道一点没生气,因为顾凌这个小绿茶,要是不趁机搞事情,那就不是他了。 最擅长的就是给别人泼脏水,自己装无辜,甚至装成受害者博取名声。 所以他淡然的一笑,根本没往心里去。 可是锦瑟急了。 顾道绝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小脸激动得通红,就要开口反驳。 被顾道给拉住了,淡然地开口回击顾凌: “二弟啊,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败坏哥哥名声,想来是无心之举。” “以后可不敢乱说,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故意打压我的名声,好夺取我的嫡子之位。” 对付绿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别给他脸。 最好直接抽他的脸。 他这话一出口,顾凌脸色瞬间难看。哪里敢碰这个话题。 顾凌张口结舌地说道: “兄长,我绝无此意。我只是,只是就事论事。你怎可污蔑我?” 闲着也是闲着,收拾收拾这个送上门的绿茶小老弟,也可以愉悦身心。 既然你故意送上门来,省得我去找你了。正好魏青梅也在,看你们怎么表演? 顾道冷笑一声,大声训斥: “好一个就事论事? 魏青梅给我当丫鬟有一段时间了,你不找我论。现在人多你来能耐了?” “你这点小心机,是把全京城的人都当傻子么?” 谁跟顾凌站在一起,谁就是傻子。 而且顾道说得有道理,魏家老夫人把孙女送到袁府,满京城都知道。 没见你去说,现在你摆出这幅模样干什么? 顾凌后悔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招惹他?他珍惜名声,不敢不解释。 “兄长,诗会在即,我闭门准备不知此事。兄长又何必以己度人,咄咄逼人。” 一句以己度人,暗戳戳地指责顾道内心阴暗。 顾道十分鄙视地看了一眼顾凌,心说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操纵舆论。 于是用十分嫌弃的口吻说道: “是啊,诗会一战出名,自然比魏姑娘重要。” “只是可怜魏姑娘,对你一片痴心,为了你甘愿受辱冒险,却原来只是你随时可弃的棋子。” 魏青梅一直在偷偷地看热闹,等着顾道被千夫所指,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画风急转直下,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哦……”周围学子瞬间兴奋了。 顾道忘恩负义纵然可恨,可还是魏家大小姐跟明月公子的八卦,更让人兴奋。 魏青梅一颗心如同被人扔在了空中,七零八落无所依靠。 她太乱了。 恨顾道竟然当众说破此事,太丢人了。 可是也期待着,顾凌挺身而出,承认他同样心悦自己。 她捧着自己的胸口,躲在锦瑟身后,偷看顾凌的反应。 顾凌蒙了一下,不对啊,千夫所指的不应该是他么,怎么现在这些人盯着自己干什么? 他看到了魏青梅的目光,心虚地闪开了。 他的目标是公主,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跟魏青梅有私情。他知道魏青梅爱慕自己。 也很享受这种爱慕。 可绝不会承认。与公主比起来,魏家不够看。 猛地一甩袖子,顾凌冷脸开口: “兄长,你如此大的人了,还如此不着调,怎能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 “耻与你为兄弟。” 顾凌说完一甩袖子转帅气潇洒,转身想走。 魏青梅感觉自己瞬间被掏空了,整个人的灵魂消失不见了。 放完屁就想走,顾道岂能惯着他。 一把抓住顾凌的手腕,生生把他拽回来了。 冷着脸怒问: “二弟,怎么跟长兄说话那?你的尊卑规矩,学哪里去了?” “父亲不在,兄长为大,竟敢给我甩脸子,顾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众人一片哗然,心说你一个顾家的废物,怎么敢教训明月公子? 但是不能插嘴,这是人家顾家自己的事情。 顾凌万万没想到,顾道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不但敢训斥自己,甚至还敢碰自己。 在顾家他顾凌是天之骄子,顾道是什么? 狗一样的废物,连奴仆都瞧不起的东西。竟然敢碰自己,恶心至极。 若不是在大庭广众,非得好好让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心中恼怒不由得使劲儿一甩,说道: “兄长,如此胡闹这成何体统,放开我。” 可是顾道的力气极大,不是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摆脱的。 “你到底要怎样?”顾凌挣脱不开,怒道。 顾道抓住顾凌,任凭他挣扎,冷笑着问道; “不怎样,我只想问,对魏姑娘你是否有情?” “如果有就大方说出来。你虽然是顾家庶出子,但也不用自卑。” “两情相悦,以后她就是我的弟媳,我怎么可能让她做丫鬟事?” 顾道表面有点胡搅蛮缠,却用‘庶出子’三个字刺激顾凌。 第三十四章硬怼骄傲的公主 整个顾家都知道,顾凌最大的心结就是庶出。而且这个问题不好解决。 顾道的刺激让他怒气直冲头顶。俊脸扭曲,刚要脱口反击却又停住了。 因为恰好李纤云经过,正冷眼看着二人。 顾凌看到李纤云,想到今天要发生的事情,他强行让自己安稳下来。 今天顾道必定万劫不复。到时候自己什么仇都报了。 尤其是这个时候,必须保持清白,不能跟任何女子有牵连。 为了公主,什么魏青梅都不重要。 “好,那我就跟大哥说清楚。” 此时所有人都瞩目过来,就连魏青梅都偷偷地竖起耳朵,她期望着九章哥哥说出来。 她的一片仰慕,可以为他赴汤蹈火的痴心,今日就要得偿所愿。 紧张的双手都是汗水,小脸通红。 只要九章哥哥说出来,那就是公开表白。 两家门庭相当,又是两情相悦,大人们自然会先定亲,然后择日成亲。 自己就可以跟九章哥哥长相厮守。 “青梅姑娘文武双全,为京中女子翘楚。”顾凌振振有词。 听着九章哥哥的夸奖,魏青梅悄悄站直了身子,心中一阵甜蜜翻涌。 自己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我顾凌也只是欣赏魏姑娘才情,与之清净相交而已。 魏姑娘怎么想我不知,我顾凌清清白白,不曾在儿女私情上用心。” “不像大哥这样,整日关心这种男女私情,逼迫魏姑娘做丫鬟,不知是何龌龊居心。” 顾凌言之凿凿,顺便在李纤云面前给顾道泼一盆脏水。 这绝情一击,如五雷诛心。 魏青梅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锦瑟一声惊呼赶紧搀扶。 顾道目的已经达到,至于顾凌泼的脏水,恐怕伤的只有魏青梅了。 于是松开顾凌: “好了,你的真心话魏姑娘也听见了,那我也就完成任务了,你走吧。” 顾道跟赶苍蝇一样,让顾凌赶紧滚。 但是他这话让很多人思量,什么叫魏姑娘听见了,什么叫完成任务了? 难道顾道让魏青梅当丫鬟,就是让她看清顾凌的心思? 李纤云一身绛紫色斗篷,白玉镶金发箍,娇俏的小脸吹弹可破,却充满霸道骄傲,冷眉直视顾道。 “整日胡作非为,丢人现眼。” 一看公主训斥顾道,围观者更加兴奋。 这下有好戏看了,顾道跟魏青梅有什么心思不重要,现在被公主当场听到。 顾道恐怕要跪下了吧。 以前顾道只要见到李纤云,无不低三下四。公主一声冷哼,他都当老天打雷。 顾凌更是戏谑的看着顾道,看他如何应对公主的雷霆怒火。 魏青梅倒下,他完全当做看不见,而是暗暗的为自己刚刚的表现喝彩。 自己最后那句话,一定挑起了公主的怒火。 先让你承受公主的怒火,一会儿让你身败名裂。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顾道没有意料中的慌张失措。而是双眸冷漠地看了一眼公主。 一甩袖子不屑地说道: “管你屁事,管的那么宽那?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哎呀…… 全场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盯着顾道。 听说顾道最近挺狂,可是敢对公主这么说话?这已经不是狂妄了,这是…… 无法形容了。简直是倒反天罡。 他还竟然问公主,以什么身份? 李纤云被怼了,自己也没料到。 他竟然敢怼自己,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可忍孰不可忍,李纤云一咬牙。 咬了,也没什么办法。 打他,肯定不是场合。 骂他,有失身份,只能咬牙切齿。 可顾道还没结束,他着实讨厌这个女人了。凡事不问青红皂白,先朝自己发火。 抓住机会冷着脸继续: “你问过事情经过么?知道真相是什么?” “什么不问,上来就来教训我。你哪里来的优越感?谁给你惯的臭毛病?” “你以什么身份教训我?” “如果论君臣,这是我顾家的家事轮不到你管。如果论亲情,你是我未婚妻,有事关起门来说。” “他顾凌是庶出孽子不知礼数,你皇室公主为何要跟他一个档次?我都替你丢人。” 一顿输出猛如虎,顾道骂爽了。 李纤云哑口无言,脸色憋的通红。 以前顾道对李纤云什么都顺着,甚至是无底线的讨好。 养成了李纤云训斥顾道,还要享受道歉的习惯。 可今天顾道不但没道歉,直接硬刚。 顾凌正在看热闹,冷不丁被拎出来,骂成了庶出孽子。 还被鄙视不上档次。 “你找死……”李纤云怒了,伸手去摸腰间宝剑。 结果没带。 “你来啊,我怕你不成。”顾道冷哼说道。 “你们两个闭嘴,干什么呢?” 楚王正好来到跟前,直接怒斥两个人。 “皇伯,他欺人太甚。”李纤云委屈道。 “王爷,她不分青红皂白。”顾道指着李纤云,一点不客气。 楚王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 “你还敢指责公主,竟敢藐视皇室家教,谁给你的胆子。” 楚王出现,而且一句话抓住顾道的错处。藐视皇室的罪名可大可小。 公主收拾不了顾道,楚王却可以,果然姜是老的辣。这下够顾道喝一壶的了。 尤其是顾凌,兴奋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这下得罪了楚王,你顾道还不死? 出乎所有人意料。 顾道挨了一脚,立即跳开,对楚王的指责毫无畏惧。 竟然还敢回嘴: “王爷,这就过分了,你这是拉偏架。” 楚王嘴角挑起一抹微笑。 “我是她伯父,拉偏架怎么了?但是你藐视皇家,过来让我踹两脚,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藐视皇家,踹两脚就完事了? 众人十分震惊。 楚王这哪有问罪的态度。明显是在和稀泥,逗着玩。 都传言楚王欣赏顾道,看来真没错。 众人一阵叹息。羡慕、嫉妒、恨。 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跟顾道换换?他何德何能啊,竟然能跟贤王开玩笑。 看热闹看得自己心里不是滋味。 顾凌已经找不到感觉了,忽上忽下的希望和失落,彻底让他麻木了。 紧握的拳头已经僵硬,他心里发狠,等着吧,有你好看的时候。 对于王爷想要踹两脚的要求,顾道一摇头。 心说门也没有啊。 “王爷,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我们小两口吵架,口无遮拦,您这也要管是不是不太合适。” 李纤云一听怒了,这说的是什么混蛋话。 “谁跟你床尾和?” “不对,我呸,谁跟你是夫妻。顾道,你别胡说八道。” 楚王皱着眉看了看身后的袁琮。开口说道: “这俩上辈子一定是冤家,我管不了啦。您来?” 袁琮看看二人,背着手飘过,连话都没说。 飘到半路停下了,转身拉住顾道,来到一个老者身边。语气平淡地介绍起来: “这位是国文馆大儒方守成,精擅易经,你叫方师祖也行。” 顾道明白,这是师祖在给自己铺路,立即恭恭敬敬地叫人。 “晚辈顾道,见过方师祖。” 这位大儒看了看顾道,点点头之后开口了:“陋室铭你写的?凑合能看,给我也写一篇一样的。” 袁琮根本没让顾道说话,一伸手把方守成拉走了。 “这么大岁数了,要点脸行么?” 方守成一边被拉着走,还一边回头嘱咐: “一定记得写啊,不要比陋室铭差。写好了送我家,你师祖知道地址。” 楚王跟顾道打闹,袁琮把他当晚辈,国文馆的鸿儒找顾道要文章,这让顾凌嫉妒地发狂。 凭什么,自己才是顾家出色的那一个。 这些大人物应该如此对自己才对,他们都是眼瞎么?为什么看不到自己这个明月公子? 没关系,过了今天,你们就知道顾道是什么人。 到时候公主是自己的,名震天下也是自己的。 可惜没人管他的内心戏。 楚王把李纤云给拉走,几句话就安抚了。 李纤云反应过来,今天是她召集诗会的日子。实在不应该跟这个混蛋纠缠。 都怪那个龌龊东西。 不过没关系,今天诗会是假,真正的目的就让他永不翻身。 过了今日,就再也不用看他了。 顾凌行尸走肉的来到高台之下,坐在了陆章的隔桌。嫉妒让他两耳不闻。 以至于陆章喊了好几次才听见。 “修之,小棋圣来了,还不起来迎接。”陆章大声提醒。 一听这话,顾凌瞬间兴奋起来。猛然站起一扫刚才的颓势。 你有鸿儒关注,我有小棋圣为师。 我终究不比你顾道差。 想到这里,顾凌强压内心的激动,整理好衣服,仪态潇洒目不斜视朝着梅子苏走去。 路过已经魏青梅,眼角都不曾动斜一下。 魏青梅的双眸,却跟着他的身影移动。铁青的脸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道看着梅子苏,心里觉得奇怪。 那个不开眼的,把这个家伙给请来了?他一个臭下棋的,会点评诗词? 梅子苏一身干净整洁素衣,态度倨傲睥睨四方,长髯飘动。 “师父。”顾凌走到跟前大声说道。 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小棋圣是他的师父。 梅子苏矜持地点了点头,朝着高台走去。 顾凌亦步亦趋地跟随左右,同样目不斜视,嘴角挑着自信倨傲的微笑。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明月公子已经是小棋圣的徒弟了。 路过顾道,梅子苏目不斜视。 顾凌示威的瞟了他一眼,神态傲然。 顾道本来不想搭理,可是你偏偏非要挑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刚要开口攻击,靖节先生正好来到,一声咳嗽打断了他的行动。 “给他留点面子吧。”靖节先生低声说道。 然后指了指身后的一个憨态可掬的少年,说道: “这个是我新收的弟子,南越端木智,字若愚。” 少年抢在顾道之前拱手,声音憨厚带着磁性。 “端木若愚见过顾道师兄,师兄大才早有耳闻,以后还请师兄多多照看。” 大智若愚?长得真招财。 顾道觉得自己看到了国宝熊猫。而且长得真像。 第三十五章抄袭者顾道 李纤云稳定情绪之后,恢复了皇室长公主的高贵和矜持。 点评的大儒名士也陆续到场,每到一个都引起一番惊呼,都是平日想见而不可得之辈。 三朝老袁琮,国文馆方守成、隐士靖节先生,南越小棋圣梅子苏。还有一个贤王楚江王。 这几位坐在台上,下边的学子一个个危襟正坐,仪态端庄。 生怕出了一点纰漏,被这几个人嫌弃。一个个比科考还紧张。 唯独顾道例外,裹着大氅歪坐在席位上。手里拿着瓜子,叭叭地嗑着。 “你姐是不是闲的,大冬天的在户外举行诗会,幸亏国子监都是官二代。不然能冻死几个。” 顾道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锦瑟已经后悔跟他坐在一块了,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修之哥哥好像也不太靠谱。 “修之哥哥,不要太松弛了,台上都是名士。”锦瑟危襟正坐,小声提醒。 顾道还没说话,旁边就传来呼噜声。 端木若愚跟一尊熊猫一样坐在那里,低头睡着了。 “你看看那个,比我松弛多了。”顾道说道。 锦瑟看看端木若愚,这家伙呆头呆脑,就会傻笑。 “修之哥哥,为什么靖节先生会收他为徒?”锦瑟很八卦的问道。 顾道知道不多,随口说道: “我只知道,他跟靖节先生故人有些关系。江南书局那边送来的。” 在李纤云的主持下诗会开始。 过程很简单,由袁琮等人出题,然后这些学子做诗词。 作完之后送给名士大儒点评。 袁琮随口说了一个冬字,就成了第一个题。 这明显是给国子监的学子放水,毕竟这个季节,谁还不会事先写两首冬天的诗练手。 现在拿出来质量有保障,国子监面子上好看。 拿到题目之后,锦瑟兴奋地如同看见小鱼的波斯猫,急切地催促顾道: “修之哥哥,写诗了,快写啊。” 顾道暖暖手,提起笔,作诗他真不会,但是抄诗他擅长,且不以为耻。 把那个世界的诗,带到这个世界来,感觉很奇妙。 他想了一下,决定来一首陈大将军的: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锦瑟两眼放光地看着字在笔下成诗,不停地吞咽口水。 顾道一边写,她一边抄录。 等顾道写完了,她也抄录完了。然后落下顾道的名字,一路小跑送了上去。 台上的大儒一个个点评,质量都很不错。 楚王当先抢过顾道的诗词,不是为了点评,纯粹就为了抢字。 可是一看这字娟秀妩媚,根本不是顾道的字。再一看落款的确是顾道的名字。 “谁冒充顾道写诗?”楚王当即发飙了。 袁琮看了一眼笑,他知道楚王为何发怒。 “你忍忍吧,这是锦瑟的字。没看两个人坐一起么。你侄女估计从源头截断了。” 楚王赌气把诗扔给袁琮。 这诗顾道真的是随意写的,却把袁琮给看伤心了。 大雪压青松,这孩子在顾家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磨难,才有这种心境写出这句话。 青松挺且直,看看这孩子的不屈而高洁的志向。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好孩子,坚韧不拔的好孩子。 方守成把顾道的诗拿过去,摇头晃脑地品味一番。 给了中肯的评价: “用词简约,立意高洁,当得佳品。” 梅子苏却冷笑着开口贬低:“文字直白,不值一提,入不得品。” 说着推过来一首诗,“这一首才是上品。” 只见一张上等白纸上写着: 雪覆千山万径斜,寒风凛冽透窗纱。 银装素裹添新景,玉树琼枝映晚霞。 炉火微红温旧梦,茶香袅袅暖人家。 闲来无事观冬景,一曲清歌伴岁华。 落款是顾凌。 方守成淡淡地看了一眼,鼻孔发出一声冷哼,用极其轻蔑的语气说道: “辞藻堆砌,生搬硬套,毫无新意,浪费这张纸了。” “还有,下棋我不如你,但是评论诗词文章,我劝你不要在我面前开口。” 梅子苏傲然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 “方先生,评价诗词各有着眼,如此霸道不怕贻笑大方么?” “你算个屁大方?诗词歌赋有什么造诣?经学文章你哪个拿得出手?”方守成直接开骂。 台上吵起来了,台下学子兴奋地看热闹。 万万没想到国文馆的大儒,骂人一样如同泼妇,太精彩了。 顾道拿出一把瓜子,分给锦瑟一点,两个人嘎嘎地嗑了起来。专心看热闹。 旁边睡着的熊猫端木若愚醒了,看着两个人嗑瓜子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么? “要不要?”顾道问他。 端木若愚使劲儿点了点头,伸出胖乎乎的白嫩手掌。 然后三个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吵架在袁琮的调停下结束了。 学子们意犹未尽,但是不得不危襟正坐,准备迎接下一题。 就在此时,一个衣着寒酸,四十多岁的学子走上了高台。 作为诗会的组织者,李纤云站出来说道: “这位学子,上一题已经完成。请下去等下一题。” 这个四十多岁寒酸学子,朝着台上拱手,然后一转身满脸的激愤。 “诸位先生,诸位学子,我是来交诗文的。但却不是交自己诗文的。” 他这话一出口,除了别有用心的人,全都一愣。 不过不用大家猜测,他已经自己说了。 只见他从怀中珍重地拿出一叠老旧文稿,猛然举在空中,几乎是声泪俱下地喊道。 “我今天来,是揭露国子监学子欺世盗名,抄袭我祖父遗作,为自己扬名。” “如此卑劣行径,国子监管不管?” 他这话一出,袁琮面沉似水,梅子苏脸上涌现嘲讽的笑容,一副准备看好戏的神情。 国子监一片哗然,竟然还有这等人? “这位仁兄,国子监朗朗乾坤之地,到底是谁这么无耻,说出来我们一起驱逐他,耻与这等人为伍。” 一个学子站起来喊道。其他人立即跟着怒吼起来。 “诸位学子,不可听他一面之词。国子监清白地,怎会有如此龌龊之人。且等我问清楚。” 李纤云假装公平的说道。 等学子安静下来,李纤云这才审问那个学子: “这位学子,诬陷国子监学子,罪过不轻。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就走我当你没说过。” 那寒酸学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公主,此人势大,我求告无门才冒此奇险。实在是不忍他欺世盗名,污染我大乾文坛啊。” “求公主主持公道,不然过了今日,我只有被他害死一途了。” 说着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一时间群情激奋。 什么人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为了几篇文章就取人性命? 当真是败类无耻啊。 “好可怜,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锦瑟小脸都是愤怒,咬牙说道。 顾道看着李纤云一板一眼,条理清晰地在问案,心中不由得冷笑。 他回想那一日,窦鼍把他堵在巷子里,公主及时赶到阻止冲突。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李纤云为什么改了性子。 现在清楚了,她是不想自己在这场大戏之前出问题,她要的是自己身败名裂,永不翻身。 而不是被窦鼍伤害。 想到这里,顾道忍不住笑了,几分凄凉几分自嘲。 一个女人竟然恨自己到这个地步,想要毁之而后快,真的是时候解决婚约问题了。 其实他想跟李纤云说,给他点时间,这婚约自有办法。可是她不会相信。 也绝对等不及。 “如无意外,大概是我吧。”顾道笑着回答锦瑟。 锦瑟震惊地看着他,一张小嘴微微张开。 “修之哥哥,你别胡说,怎么可能是你……”锦瑟根本不相信。 袁琮一拍桌子,所有人安静下来。 “说,到底是谁?老夫与你做主。” 他很恼火,恼火国子监有这样的无耻之徒,更加恼火此人在这个时候闹事。 这本应该是国子监重振的盛会,现在全都被搅合了。 他老了不愿意发火,可是这次已经烧到了天灵盖。 “祭酒大人,不用说此人是谁,只要我读几篇文章大家自然知道。” “还请祭酒大人主持公道。” 男子说着站起来,从他手中的文稿里面抽出一张,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陋室铭》,山不在高……” 袁琮脑袋嗡的一下子,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男子喊出《陋室铭》三个字,所有人的目光豁然转向了顾道。 却发现极其震惊的一幕。 印象中,本应该大惊失色,无地自容,甚至落荒而逃的顾道。 此时正撅着嘴,把瓜子皮一片一片地喷向桌案,好像在瞄准。 甚至发现众人看他,还好整以暇地招了招手,不急不躁态度闲适。 “这脸皮得多厚,都这样了还能强撑?”有人讥讽说道。 “就说他一个窝囊废,怎么突然厉害了,原来是抄的。”还有人附和。 “早就听人说,他的诗文都是抄的,没想到是真的。”也有人跟着说道。 台上的男子把‘危楼诗’和“晚来天欲雪”全都读完了,然后一脸悲愤地看着顾道。 “顾道,你趁我母亲病重,二十两银子买走我祖父手稿,只说阅读参详,却拿来欺世盗名。” “你卑鄙无耻。” 男子挥舞着手稿怒吼道。 袁琮看了顾道一眼,沉稳地坐回座位。 楚王握着腰间的玉佩把玩,默不作声。靖节先生面无表情。 方守成皱眉不语。 唯独梅子苏冷笑一声: “大乾的文坛果然让人耳目一新,这等欺世盗名之辈,也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国子监?” 袁琮冷哼一声,鄙夷地看了梅子苏一眼。 “事情尚未证实,梅先生的结论下得有点着急了吧。施湘夏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梅子苏不甘示弱,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态度高傲而轻佻。 “我听闻袁祭酒跟这顾道关系不一般,这就袒护上了,太明显了吧。” 袁琮三朝元老,沉稳精明,面对这种挑衅面上稳得住,但内心也难免着急。 一个不好,顾道就要遗臭万年。 李纤云眉头紧锁,冷面一切,皇家公主的高贵之气尽显无疑。 颐指气使地朝着顾道说道: “顾道,你可还有何话说?” 第三十六章摊牌了,都是我抄的 听到李纤云的话,顾道好整以暇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朝着高台走去。就像逛街一样,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修之,这就是个骗子。你给我写的那首词精彩至极,他都没读出来。” “很明显,他就知道你公开做的诗词。完全就是为了给你泼脏水。” 这个时候董阔站出来喊道。 顾道吐了瓜子皮,回了董阔一句。 “富中,你看的明白,有些人又岂能不明白?人家是故意不明白。” “如此坏人名誉,不怕天打雷劈么?”董阔看着那个人怒吼。 那人冷笑一声,指着顾道和董阔二人怒道: “天打雷劈的事你们这些欺世盗名之辈,拿我祖父的诗词招摇撞骗,无耻。” 董阔气的要上台揍他,被顾道拦住了。 “区区小事,无需动怒,看我弹指破他。”顾道说着朝台上走去。 路过顾凌所在的桌案,顾凌却站起来了。 “兄长,不要强撑了。你什么才学大家心中有数,突然如此文采飞扬,已经是不打自招了。” “离开京城吧,别再回来,别再给顾家丢脸了。” 顾凌说的悲天悯人,却给顾道指了一条绝路。 顾道笑了笑,开口说道: “事情尚无定论,你就先站在别人一边了,怎么你很着急啊。” 顾凌被说的脸色一变,的确是有点着急了。但是他巧舌如簧地说道: “兄长,给顾家留点脸面吧。你这样自欺欺人又有何意义,算我求你了。” “等我收拾完他,再收拾你。反正他也是你安排的。” 说完一甩袖子直接上了高台。 李纤云双眸冰冷,逼视顾道,想在气势上让其崩溃。 “顾道,做出如此肮脏龌龊之行,你还有何话说?今日就算你巧舌如簧,也难逃铁证如山。” 公主的气势咄咄逼人,可顾道看都没看她。 “公主啊,你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是装饰么?被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蠢啊。” 李纤云听了这话没生气,眉目阴冷,双唇抿了抿,犀利如刀。 “无需卖弄口舌,此事你如何解释?” 顾道嘲讽的一笑: “我解释什么?这三首诗文都是我公开所作,天下人都知道。” “我若把你长公主做的诗,随便找张纸抄了做旧,然后说你抄袭,请问你如何证明?” “公主若想审案,是不是该让他拿出别的证据?” 顾道的回击铿锵有力,李纤云气势一弱。 她之前所想,都理所当然的基于顾道抄袭这个前提。 只想着此人一出,顾道屁滚尿流,无可辩驳,身败名裂。 只要顾道无法证明诗词来源,那他就是抄袭。 从未想过这个人也可能诬陷顾道。 她从未相信那些诗文是顾道所作,先入为主去计划了一切。 现在被顾道反问,她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了。 这个时候那个指责他的书生补上来: “这还用问,且不说你顾道一直就是个废物,整个京城谁不知道。” “再者说,你一个年轻人,鲜衣怒马富贵家,哪有什么隐者心境。怎么会写出《陋室铭》这种隐者之文?” 梅子苏一拍桌子,大声帮腔: “文为心声,你顾道千年世家嫡子,做出如此妙绝的隐者文章,真当所有人是傻子么?” 李纤云一下子来了精神,又斗志昂扬起来。 “顾道,你抄袭诗文,佯装卖狂,欺骗天下人,到现在还有何话说?” 顾道看了看天空,洒脱地一笑: “好,我抄袭了,我的一切诗文都从他祖父那里抄来的。行了吧!” 顾道这话一出,台下嗡的一声炸了。 “修之,不可胡说八道。”董阔急得差点晕过去。 袁琮也站起来了,双手摁着桌子有些站不稳。 “修之,你疯了么?” 梅子苏一下子站起来了。 “哈哈,顾道已经承认,如此欺世盗名的狂徒,袁祭酒还想袒护么?” 顾道冷笑地看着这些人,背着手不疾不徐的溜达。 “顾修之,顾家以你为耻,你不配做顾家子弟,赶紧滚出顾家。” 顾凌压抑着兴奋,强行挤出满脸悲愤吼道。 “顾道,滚出国子监。”有人跟着喊道。 紧接着无数人跟着喊,顾道滚出国子监。 面对这种山呼海啸一样的怒吼,顾道好整以暇欣赏起来。等他们喊累了。 这才挥挥手让他们收声,大声说道: “我抄的可不止这三首,还有很多,我罪孽如此深重,写给你们看如何?” 李纤云一听这话,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冷着脸宣布: “好,让他写,既然他愿意自承罪孽,我们一起见证。” 立即有人拿来笔墨,顾道一看竟然是锦瑟。 “修之哥哥,我信你,你一定是清白的。”锦瑟紧咬下唇,红着脸说道。 “定不让你失望。” 顾道说完抄起毛笔,四下踅摸了一下。 发现这高台之上,大儒身后,有一排素面屏风,正好下笔。 于是大踏步走了过来,开口说道: “我从未当过兵,也没杀过人,所以写不出边塞诗,就抄了他祖父一首。” 顾道说完落笔: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 最后一句留白。 接着顾道又说道: “我一个富家子弟,没有山河破碎之痛,所以我从他祖父那抄来一首……” 说话间已经落笔: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最后一句依旧留白。 顾道:“我没有去过南方,所以从他祖父那里抄了……” 落笔: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孤独城外寒山寺。最后一句依然留白。 顾道:“我也没有当过女人,所以从你祖父哪里抄来……” 落笔: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 这词半阙留白。 顾道开始写,一众学子骂骂咧咧,可是看着看着,觉得不对了。 全都默默地把嘴闭上。 顾道所写,每一首质量之上乘,震惊的他们说不出话来。 按照举报者和梅子苏的说法,每一首的心境,都绝不是顾道所能有的。 但是,更加不可能是举报者祖父所能有的,尤其是最后一首词就扯淡了。 竟然是女人的口吻,还十分凄美。 可他每一首都没写完,在最酣畅淋漓的地方,突然切断。 “顾道,你个王八蛋,怎么写诗不写全了,这是何意?”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急切地直接骂人。 对于文人而言,这诗不完整,就如同隔靴搔痒让人难受。 本来是酣畅淋漓的,可是到了最后关头要到最高点的时候,强行停止了,这谁受得了。 顾道拿着干涸的砚台,提着笔淡然的一笑,说道: “我是从他祖父那里抄的,既然是他祖父的手稿,那他一定能补全剩下的。” 然后他回头看向那个人,把毛笔递过去: “请吧!” 举报的人目瞪口呆,身体微微发抖。 这之前他排演了很多情况,他认为已经穷尽所有可能了。无论顾道怎么辩解,都难以脱身。 可眼前这一款他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千古佳句他怎么能补得上。 就算是能强行补,也是狗尾续貂。 “补啊,从最后一首词开始补,我看看你祖父是不是女人?”董阔大声喊道。 衣着寒酸的举报者,身体一抖汗水从额头流淌而下。 国子监的学子都是官二代,大部分都是人精。 顾道这几首诗词没有写全,但是才华已经奔涌而出。 这样才学的人还去抄袭? “小子,按照你的心境说,你祖父玩得挺花啊,上过战场杀过人,破过国,去过江南,还他娘的是个女人?” 董阔在下面不留情地怒骂。 顾道看着举报人,咄咄逼人的嘲讽: “你祖父不会那么巧,只留下我公开做过的诗文手稿吧。 这么多首你总见过一首吧。” 方守成开口了。 “他祖父如果如此诗才,怎么可能藏得住,我这个老书虫,又怎会只字未闻?” 举报的人一咬牙彻底豁出去了。张口怒道: “你写出这些诗只能证明你有才,又不能证明《陋室铭》是你写的。” “除非你能再写出一篇同等质量的文章。否则就是你抄袭的。” 梅子苏紧随跟上。 “说得也不无道理,顾道就算诗不是抄的,也许见到《陋室铭》心痒难耐就抄了那?” 袁琮一听这话,怒得一拍桌子,刚要发火。 “师祖,无需跟一个臭下棋的一般见识。” 转身对上梅子苏。 “臭下棋的,我若写出这篇文章,可敢跟我下一局。不敢就滚回江南去,让你师父来。” 顾道一脸鄙视的说道。 我了个老天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顾道太狂了,竟然挑战小棋圣,还敢侮辱棋圣一门。 指着师父开骂,如果梅子苏这都不敢应战,恐怕没脸出门了。 梅子苏被逼到了墙角。他胡子微微颤抖,脸上的怒气澎湃。 “顾道,竟然如此狂妄。不知道天高地厚。” 顾道烦躁地挥了挥袖子,轻蔑的说道: “不敢,就滚回江南,聒噪。” 梅子苏眼睛一转,捋着长髯决然地说道: “好,你若能写出媲美陋室铭的文章,我就屈尊跟你下一局。如若不能,恕我不跟无耻之徒下棋。” 梅子苏赌顾道写不出文章。 《陋室铭》之高,他是懂得的。 甚至听到此文的时候就心生嫉妒,这种文章只应该出现在南越,怎么会出现在大乾这种草莽之地。 而且就算写得出又如何? 文章之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完全可以坚持说不如《陋室铭》。 顾道冷哼一声:“墨来,我就再抄一篇,给你们看看。” 锦瑟已经重新磨墨,双手捧着石砚送到顾道身边。 此时她眼中光芒闪烁,俏脸透红,满眼都是修之哥哥。 台下的人嗡的一下,纷纷地掏出笔墨。 如果顾道能做出媲美《陋室铭》的文章,他们必须第一时间抄录下来。 顾修之,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第三十七章棋无国界,人有国家 能跟陋室铭》齐名的文章自然不少,但是顾道选了《爱莲说》。 提笔落屏风: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古之隐者独爱菊。自李乾来,世人甚爱牡丹…… 顾道在这里把陶渊明的名字给换了,换成古之隐者。李唐也换成李乾了。 顾道写一句,下面的人跟着朗诵一句,抄录一句。 以至于写完第一段,台子下面的声音已经汇聚一起。伴随声音的,全是奋笔疾书。 直到他最后写完。 国子监的学子已经激动的大声喊起来。虽然参差不齐,但是激动异常。 又是一篇传世名篇出来了,这种文章杀伤力是无敌的。 “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文章是我的了,谁跟我抢,我跟他拼命。” 方守成激动眼圈都红了,不知道从哪抄起一块砚台吼道。 梅子苏捻着胡子的手在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心血如同翻江倒海,心中在怒吼,怎么可能? 这等文化精粹的文章,怎么会出自这个狂徒之手?这应该是修行多年的高洁鸿儒才有的水平啊。 “梅子苏,你这棋要是不下,恐怕走不出这国子监了,恐怕会遗臭万年。”靖节先生慢悠悠地说道。 紧接着这位隐者骂人了。 “不为人子顾修之,怎么藏得如此深。不逼你,你不写是吧。我的,我的,都应该是我的。” 顾道很坦然,说他再抄一篇文章。 但是已经没人相信了,完全当做他是余怒未消,调侃那些设局坑害他的人。 前面的诗词,加上《爱莲说》一出,谁敢再说他的文章是抄的? 靖节先生骂人了,袁琮更气得跳脚怼靖节先生。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已经有了《陋室铭》还想怎样。他是我徒孙,这文应该属于我。”袁琮怒道。 相对于这些动嘴的,楚王已经动手了。 他悄悄地给护卫打个眼色,护卫立即明白怎么回事。出去叫人了。 “把他给我抓了,好好审问一下,到底是谁做局污蔑顾修之。”楚王指着那个举报者说道。 举报者扑通一下瘫软在地上。立即被两个护卫摁住。 李纤云看着屏风上的诗文,看着《爱莲说》在顾道笔下流淌而出。 她完全不敢相信。 这不可能是顾道的水平,那个窝囊龌龊的东西,怎么会有这样的才学。 如果这些真的都是他所做,那这十多年他在干什么? 不,眼前的一切都不对,顾道一定用了什么方法。一定还有破绽。 顾道提着笔来到李纤云面前,冷声质问: “公主,我已经自认抄袭,证据充足。你是要把我逐出国子监,还是要发配天涯海角?” “请公主下令。” 顾道最后一句,含怒喷薄而出。 唾液都喷到了李纤云的脸上。 李纤云气得浑身发抖,什么时候这龌龊的东西也敢对自己大喊大叫了? 竟然敢这样逼问自己,打自己的脸面? 她虽然愤怒,但是也知道自己此时已经下不来台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李纤云。 这诗会是你举办的,名士大儒都是你请来的,这人一开始举报你就对顾道咄咄逼人。 要么,公主参与污蔑顾道的阴谋了。 如果没有,那就是被人给利用了,侧面证明公主之蠢。 一次又一次无休止的逼迫,顾道已经失去了耐心,一腔怒火彻底发泄出来。 此时顾凌却看到了机会,心情澎湃的浑身颤抖,真是千载难逢的英雄救美。 迫不及待挺身而出,三步并作两步窜上高台,怒吼: “顾道,好大的胆子,你怎么跟公主说话那?为人臣子,你要欺君么?” 说着横在顾道跟公主中间,一副为公主遮风挡雨的气概。这一下把所有人给干愣了。 李纤云也愣了,顾凌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正好化解了她的尴尬,心中难免存留一些感激,明月公子比顾道果然强太多。 顾道一下子逗笑了,用笔隔空点着顾凌和公主,奸夫淫妇二字刚要出口。 却被锦瑟一把抓住手腕。 “修之哥哥,息怒,息怒,不可胡说。” 锦瑟心思剔透,一下子就猜到顾道要骂出不好听的。急的眼圈通红,就差去捂顾道的嘴了。 她知道顾道要是把一些话说出来,可就是天大的灾难。尤其是对他本人。 顾道看看锦瑟着急的小脸,一腔怒火熄了一半。但是大逆不道的可以不说。 恶气必须出了,也顺便解决一些事情。 于是他对着台下的魏青梅喊道: “魏青梅,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当丫鬟么,就是让你看清此人的嘴脸。” “明月公子,惦记的是天上的明月,你不过是他的棋子。他享受你的爱慕,让你甘心付出,却是要踩着你上位,上驸马位。” 此言一出,李纤云一惊,瞬间跟顾凌拉开距离。 顾凌被戳破心思俊脸一红,有些尴尬,但是心中却在窃喜。 谢谢你这废物,帮我直接点出了心思。到是省事了。 但是嘴上却要假装愤怒: “顾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脏心烂肺,你对公主如此不敬,还有没有纲常礼法?” 顾道却懒得搭理他了。一脸嫌弃的挥了挥衣袖。 “是啊,你多懂纲常礼法,一个庶出子直呼嫡出哥哥名讳,事情没弄清楚,就要把我这嫡子逐出顾家。” “以后别叫明月公子了,叫虚伪公子吧。” 顾道的话直接撕了顾凌的脸皮。 顾凌心虚的看看周围,很多人已经露出嘲讽的面孔。 扫过魏青梅脸庞的时候。那双眸子之中无尽的伤痛,让他不敢片刻停留。 “我顾凌为人处世,自有自己的准则,轮不到你这给顾家抹黑的狂徒来指责。” 顾凌强自说着,紧接着话风一转: “你不是要挑战我师父么?还等什么,不是怕了吧。” 顾凌的话极尽嘲讽,生怕顾道忘了。 他对师父梅子苏有绝对信心。 就当等着师父在棋盘上杀他个落花流水。教训教训这个狂徒。 师父教训他了,也就等于自己教训他了。 以后看到自己,就会想到今日败给师父的耻辱。自己要成为他一辈子的心魔。 想到这里,赶紧跑到梅子苏身边,招呼自己的书童摆放棋盘。 梅子苏手指一抖,恨不得弄死这个倒霉败兴的弟子。心说你知道个屁啊。 靖节先生差点笑出来。 不过其他人却有些担心的看着顾道,梅子苏自从来到元都,从无败绩。 很多棋坛名宿都败在他的手上,顾道为何疯了要挑战他? 袁琮站起来想打个圆场,让这件事过去吧。 梅子苏看到袁琮站起来,知道他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松。 昧着良心说《爱莲说》不如《陋室铭》肯定不行,以后传出去自己没法做人了。 但是跟顾道下棋,他没有信心。一旦输了,连胜积累的名声就付诸东流。 此时只要有人拦一下顾道,出来说句话,自己就可以摆出前辈高人不予计较的雅量。 从这困境之中摆脱出来。 梅子苏对袁琮出面望眼欲穿,心中的话都已经想好了。既显得高人风范,又能抽身不落了面子。 未曾想一眼没照顾到,顾凌却斗志昂扬地杀出来。 朗声说道: “祭酒大人,您不是想要阻止吧。顾道猖狂挑战我师父,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我师父小棋圣的尊严不可侵犯,我棋圣一门尊严不可侵犯。” “今日我师父,必要教顾道做人道理。” 梅子苏在风中彻底凌乱,自己这是收了一个怎样的孽畜?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 你那个眼睛看我要教他做人。 袁琮被顾凌说得尬在原地,顾道却知道,这熊孩子终于作出大祸了。 可以落井下石了。 “师祖,我知道你想给梅子苏留面子,可是你看这师徒二人的嘴脸,需要留面子么?” 袁琮心说,我哪里是这意思,我是怕你输了脸面不好看。 “顾道,你狂妄,跪下给我师父磕头道歉。”顾凌故意拱火。 顾道冷笑一声,心说熊孩子你作到头了。 于是摆出悲天悯人的样子说道: “顾凌,我虽然烦你的虚伪,烦你追逐名声不择手段,烦你觊觎我的嫡子之位。” “可是始终以为你是个孩子,让你三分,可今日才发现,你是是非不分,敌我不明。” 顾凌听了这话,只以为顾道怕了,不由得冷笑一声,趾高气扬地说道: “若是怕了,给我师父磕头道歉。棋圣一门不是你能辱的。少装这些没用的嘴脸。” 顾道摇了摇头,给顾凌盖上棺材板: “棋无国界,下棋的人却各有国家。他梅子苏代表南越而来,打击我大乾棋道来扬名立万。” “用心如此险恶,你视而不见,却极力钻营卑躬屈膝称他为师。” “他梅子苏打大乾的脸,你却自觉脸上有光,兴有荣焉。” “你无爱国之心,无忠义之志,更无顾家千年传承的节操,你这不忠不义不节之徒,有什么脸站在这里。” 顾道一声怒吼,觉得晴天霹雳的不只是顾凌。 瞬间很多人心中有一种爱国意识在觉醒,他们以前没想过那么多。只觉得棋道天下一家。 可是现在看来,梅子苏可没有这种想法,他把大乾的人当垫脚石啊。 棋无国界,人有国家。 简直是振聋发聩的真理啊。以前怎么没想过? 那些想拜梅子苏为师而不成的人,瞬间庆幸起来。后背冷汗直流。 朝廷对这件事一直没有表态,恐怕就是在冷眼旁观,差点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怎么证明自己清白,骂顾凌就行了。 顾凌只觉得喉中一口气堵住,张了几次嘴没发出声音。 顾道无需搭理他,因为他完了。 伸手抓起一把棋子,伸在梅子苏跟前。 猜单双,定先手,直接邀战。 梅子苏再无退路,立即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猜子。 瞬间所有人都被二人所吸引。 梅子苏先手,黑棋落子。 这次顾道一点不客气了,落子带着森然的杀气,步步紧闭丝毫不留活口。 众学子心痒难耐,也只能远远围观。 因为就近围观的都是大佬,他们不敢靠近。即便如此也是人人屏住呼吸。 生怕影响了顾道的思路,毕竟那可是小棋圣。 不知不觉之间,顾道一句话,就凝聚起来他们的同仇敌忾之心。 第三十八章输不起的梅子苏 七十手梅子苏只觉得棋盘上的白子,如同雪崩一样扑面而来。 处处杀劫,烽烟遍地,让他无从着手,无从抵抗。 这时候他才明白,顾道在靖节先生草庐已经对他手下留情了。 周围的这几个大佬,一看一个不吱声。激动地咬着后槽牙,看着梅子苏的眼神快意无比。 外围的学子着急的要死。虽然他们不认为顾道能赢,可是万一呐? 万一真的出现了,第七十八手,梅子苏投子认输。 “修之哥哥赢了。”锦瑟惊呼。小公主激动的已经顾不上称呼不太合适了。 什么?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纵横无敌的小棋圣,七十八手认输了? 这是幻觉吧,小棋圣竟然下不过顾道? 梅子苏其实还可以坚持,可是出于自身的尊严和名声考虑,决定放弃。 收好棋子,第二局顾道先手。 梅子苏只能继续应战,这一次坚持到九十手,投子认输。 第三局没开始下,顾道冷笑着的开口了: “梅子苏,你不是我的对手。回江南吧,让棋圣派个能打的过来。我等他。” 昔日满脸傲然,高深莫测的梅子苏,此时精气神全无,只能笔直的坐在哪里硬挺着。 顾道把目光转向了顾凌,鄙夷的说道: “顾凌啊,这就是你奴颜婢膝求来的师父?在我面前不堪一击,百手都扛不住。” “你们师徒究竟是多大的胆子,在我面前猖狂?让我磕头道歉,你们配么?” 顾道的话振聋发聩,国子监学子听了感觉热血沸腾,爽翻了。 没下之前,觉得顾道狂妄。 下了之后才发现,所谓小棋圣不过是跳梁小丑。 顾凌刚才的话,显得如此可笑。 更可笑的是,守着轻松碾压梅子苏的大哥不求教,反而卑躬屈膝拜梅子苏。 这简直是大愚若智了,千古笑柄。 顾凌感觉世界如此的不真实。 “这不可能,师父乃是棋圣弟子,怎么会败给你这废物。”顾凌颤抖着说道。 他感觉浑身坠入冰窟。 梅子苏站起来,一个耳光抽在顾凌的脸上。 “都是你这逆徒,若不是你挑拨,老夫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即日起逐出师门了。” 顾凌一下子被打蒙了。 听到自己被逐出了师门,只感觉身体绵软,好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他了。 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梅子苏打完人,一甩袖子低头离去。 谁料下台的时候,一脚踩空直接翻滚而下,摔了个鼻青脸肿。 惹得一众学子哈哈大笑,最后他只能灰溜溜的跑了。 众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顾道。 梅子苏横扫京城,而他轻松碾压梅子苏。如此换算,那他的棋力岂不是京城无敌? “好了,今日事到此为止吧。那污蔑修之的人,本王带走审问。”楚王开口了,紧接着又说道: “当然某些物证也要带走。” 众人都觉得奇怪,这事有什么物证? 当他们看到几个彪形大汉,把顾道写诗的屏风拆了准备扛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王爷,那是国子监的东西,你不可……”袁琮一跺脚怒道。 他这一开口不要紧,那些大汉扛起屏风就跑。 “给我抓住他们。”袁琮一声怒吼。 国子监学子瞬间包围上去,先别说东西是谁的,顾道的字可就值钱了。 “都给本王站住。”楚王一声怒吼。 王爷怒气自然管用,所有人瞬间站在原地,包括扛着屏风的侍卫。 “蠢货,没说你们。”楚王对着侍卫怒吼。 侍卫这才反应过来,继续跑。 学子们也不管不顾了,反正有祭酒大人扛着,对着护卫就扑了上去。 护卫左支右挡,这不是战场,学子不是敌人,没办法下手。 “我的《爱莲说》,你们这帮不要脸的,我的,都是我的。不知道敬老么?”方守成怒道。 靖节先生比他们聪明,一把抓住顾道就走。 “修之啊,你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好的文章怎么能不先给我。” “怎么说咱们也是邻居。” 方守成看见二人离去,一下子清醒了。 我追着鸡蛋干什么,下蛋的鸡在这里啊。也不吱声静悄悄地就跟了上去。 李纤云被锦瑟给拉走了。 此时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感觉了。 尴尬、羞愧、不甘、疑惑,各种情绪纷乱地在她心中纠缠,让她的思绪如麻。 她辛辛苦苦搭建的舞台,本想着让顾道身败名裂。 可谁知,他竟以绝强的诗词才华扭转局势。反而成了他一个人表演的舞台。 弹指之间,就击垮横扫京城的小棋圣梅子苏。 甚至还说出,“棋无国界,但下棋之人有国家”的真知灼见。 这到底还是不是他? “锦瑟,我错了么?”李纤云突然间问道。 锦瑟俏脸微红,她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姐姐自然是错了,不应该这样对修之哥哥。 因为这根本不公平。 可是长期对姐姐的惧怕,让她不敢说出口。 “姐姐,不要想这么多,睡一觉就过去了。”锦瑟说道。 自己也觉得回答太敷衍了。娇俏的小脸上绽放出真诚的笑容。 “姐姐,你想啊,这也是好事。修之哥哥证明了自己才华,而且轻松胜了小棋圣。” “才学兼备,正是能配得上你,你们不正是金童玉女么?” 李纤云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自从我知道婚约那天起,我就讨厌他。跟他才学无关。” “我想要他身败名裂,不止是因为他龌龊,而是想要退婚。” “他就是成为魏无极那样的天下名公子,我也不会接受他。我李纤云的命运,不能被人安排。” 说出这话,李纤云如同骄傲的凤凰,不屑于世俗的一切。 锦瑟听着姐姐的话,第一次知道了姐姐的真实想法。 原来姐姐闹腾成这样,从来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因为被安排的婚姻。 可是锦瑟心中有个小小的疑问,被安排的就是不好的么? 姐姐不想要,可是自己想要被安排而不可得呢。 造化真是弄人啊。 她内心的小小感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楚王和袁琮各自指挥自己人,进行了一场追逐大战。 最后双方妥协了。 写着完整《爱莲说》的屏风留下,其他的楚王带走了。 再找顾道的时候却发现不见了。 方守成和靖节先生,把顾道抓在了袁琮的公廨里面。 一个名动天下的隐士,一个国文馆的大儒。 一个磨墨,一个铺纸,跟左右护法一样,逼着顾道写字。 《爱莲说》一人一篇写完之后,两位这才心满意足了。 “修之小子,有没有兴趣去我们国文馆?就凭你这才情,何必在这世间打滚。”方守成动了惜才之念。 顾道摇了摇头,如果想去,跟着张琼就去了。 “多谢前辈看中,国文馆不适合我,至少目前不适合我。”顾道说道。 方守成还要说什么,大门被推开了。 袁琮大踏步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学子,抬着写着《爱莲说》的屏风。 “你们还不走,在这里干什么?”袁琮直接撵人。 他现在风声鹤唳,感觉谁都不是好人。 当然除了顾道之外。 “放心吧,想要的已经拿到了,不会惦记你的东西了。”方守成拍拍胸口说道。 袁琮狐疑地看着顾道,看看桌子上的墨汁,不由得有些生气。 一个两个的,都是来打劫国子监的。 “修之,回终寒山待一段时间,京城这边太乱,处理好了你再回来。”袁琮说道。 “好,我们正好一路。”靖节先生说道。 顾道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回终寒山。 但是回去之前,他先带着魏青梅正式拜访魏家。 接待顾道的是魏青梅的哥哥,魏宗保。 红脸长髯,比他高了足足一个头。跟魏青梅的牙尖嘴利不一样,始终沉默寡言。 用那一双死人一般眸子盯着人,半天不说一句话。 如果心虚的人被他着一盯,必然露出破绽。 “让魏姑娘给我当丫鬟,本意是让她远离顾凌。以防我处理家事的时候,伤及姑娘。” “如今顾凌本性暴露,魏姑娘已经清醒。丫鬟之事就此了结吧。” 顾道说道,这就是他解套的方法。 让魏青梅当丫鬟,其实都是为了她好,让她看清顾凌的真面目。 这样就没人说他忘恩负义了。 但魏宗保盯着顾道看了好一会儿,就在顾道怀疑他是死机重启的时候,才起身拱拱手。 惜字如金蹦出五个字:“多谢。但不必。” 顾道还想跟他说一下魏青梅现在的状态不好,最好留在魏家。 可魏宗保根本不听,生硬地强调:“魏家说话,言出必行,三个月一天不能少。” 最后,他跟魏青梅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的。 魏青梅面如死灰,魂不守舍。对于被自己哥哥赶出家门,一点不放在心上。 顾道算是领教这一家子的不近人情了,自己妹妹都这样子了,竟然铁石心肠的视而不见。 魏宗保接待顾道的客厅,屏风后面。 魏家的老太太,和一个头发花白,跟魏宗保七分像的中年男人对坐。 此人正是魏青梅的父亲。 “我儿你觉得如何?”老太太问道。 “有谋有胆,很像他的母亲,徐家也许真的能从他身上再起。”魏青梅的父亲说道。 “希望吧,关键时候我们可以推一把。”魏家的老太太说道。 “那是后话,我现在心疼的是青梅。”魏青梅的父亲愁容满面的说道。 魏青梅祖母的心疼在脸上一闪而过,但眼神十分坚定。 “那顾九章就是个虚头巴脑的东西,可我们的话她听么?说多了不但不听,还恨不得跟那人私奔。” “把她送到顾道那,也是兵行险招。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懂了我的意思。” 顾道如果听到这句话,一定给她一个大比兜,心说我看懂个屁。 纯粹是为了解套而已。 “宗保是个闷葫芦,无法开导你妹妹。”老太太接着说道。 “从今日的事情来看,顾道这小子心机巧妙。让青梅跟他待一段时间,也许自然也就恢复了。” 顾道不知道,魏家的人没那么绝情,只不过是把他当成情感修复专家,和免费保姆了。 第三十九章使团要来抢公主 顾凌昏死着被送回了顾家老宅,立即引起一番鸡飞狗跳。 梅笙失去了往日从容的方寸,哭成了一个泪人。顾家的老太太怒骂着奴才,催促着请大夫。 顾家的下人,全都胆战心惊。 二少爷出事了,几个主子心情暴躁。谁敢不小心,万一被迁怒就是个死。 顾凌本就没什么病,大夫几针下去就醒了。 国子监发生的事情自然也就清楚了。不过顾凌嘴里说出来,自然都是顾道的错。 是顾道用了阴谋手段,算计了他,让他丢了脸,也丢了名声。 “孽畜,这个孽畜。竟然如此阴毒。”老太太气得咬着不多的牙齿骂道。 “庞氏,派教头带几个家丁,把这个孽畜抓回来。我要让他跪祠堂。” 掌家的二夫人庞氏冷漠的站在一旁,听了这话嘴角挑起一抹嘲讽。但表现的十分顺从。 “好,我这就派人去袁祭酒府上抓人。” 去三朝元老袁琮府上抓人,你真当皇帝他老丈人是顾家的奴仆? 顾老夫人听出她这暗戳戳的嘲讽,一伸手把茶碗摔在地上。怒火直接朝着二夫人撒去。 “庞氏,你还有脸跟我甩脸子,要不是你把烟翠居给他立足,能有今天的事情么?” 被婆婆当众这样骂,庞氏面无表情。 自从顾道出走,这婆婆就没给过她一天好脸子。不是让她站规矩,就是放纵下人忤逆她。 后来庞氏想明白了,当初老太太让她掌家就没安好心。 恶奴想要弄死顾道,不但是梅笙的手段,背后也有着老太太的主意。 嫡长子被虐待而死,总要有人背锅。让她掌家就是为了这口黑锅。 现在顾道孤身跑出去了,不需要背锅。她这个掌家也就碍眼了。 “哎呀,胸闷!”二夫人庞氏捂着胸口一皱眉,顺势朝地上栽倒。 幸好身后的丫鬟婆子反应及时,一把抱住才没让她摔在地上。 顾家老太太只能闭了嘴,剩下的话憋回肚子里。 她不想落得逼迫儿媳的名声,何况庞氏的娘家不好惹,真要出事定然打上门来闹。 庞氏被丫鬟婆子抬走了,不久之后,庞氏身边的管事婆子,就拿着账本和一个装满各种印信的盒子来了。 这些是掌家的凭证。 “老太太,我家二夫人旧疾复发,无法掌家,还请老太太您另择贤明。”管家婆子说道。 顾家老太太一听,正合心意,但是面上要过得去。 “让你家太太好生养病,我老了也没精力,就让东院梅姨娘帮忙管几天,等她好了再交还。” 随后就把掌家的权利给了梅笙。 顾凌可以在家里巧舌如簧,母亲和祖母都愿意相信他。一切错误归结于顾道。 顾家老太太觉得乖孙好得很,梅笙觉得儿子受了委屈,要想办法给他报仇。 两个躲在深宅内院的女人,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外面的风雨已成滔天之势。 顾道一句:棋无国界,下棋的人有国家。 不但揭破了梅子苏的伪高人嘴脸。 也彻底把对梅子苏卑躬屈膝的顾凌,钉在了耻辱柱上。 京城四公子之一的如玉公子陆章,在国子监诗会之后明确表示,耻与虚伪公子顾凌齐名。 顾凌身边的那些跟班,全都表示,以前就是被他的虚伪所骗。现在跟他划清界限。 袁琮已经正式派人通知顾凌,国子监对他无限停课。 以前是顾凌不愿意来国子监上课,现在成了国子监给他停课。 之所以没开除他不是为了给顾家面子,也不是为了给他爹顾云璋的面子。 而是为了顾道的名声,不能显得他太咄咄逼人。 如果按照顾道的本意,他很想说,师祖千万别给我面子,干他就完了。 这件事影响太大,已经直达皇宫。 皇宫御书房。 皇帝拿着几张纸,苦笑着面对华阳居士。 纸上面全都是顾道没写全的诗词,还有《爱莲说》全文。 “恩师,果然如你所说此子太刚,这才几天,就惹出这么大的风波,还让棋圣派人来战?” 华阳居士想的深远的多。深沉的说道: “此子看似胡闹,却擅用危局,知大义,通权变,若是用到正地方就好了。” 皇帝赞同的点了点头。事后琢磨顾道的表现,他自己都觉得精彩。 这个诗会,本是给顾道准备的绝杀局。 谁想到,他不但自证清白,还彻底变成了他扬名的机会。 解决了魏青梅给他带来的困境。 提出‘棋无国界,棋手却各有国家’。可谓是振聋发聩,点醒了很多人。 京城文人从钦慕梅子苏,变成了警惕。于国有利。 也正是这句话,把一直跟他夺位的顾凌定成伪君子。声名狼藉,没几年缓不过来。 最关键的是,他写下那么多绝妙诗词,却故意留一句。 这就让人不断地去猜测,去试图补全,甚至去找他求教。 这名气持久而有力。 紧接着,华阳居士笑了。 “恩师笑什么?”皇帝凑趣的问道。 “我在笑,棋圣现在该头疼了。”华阳居士说道。 皇帝一想也笑了,的确是挺尴尬的。 梅子苏作为棋圣入室弟子,被顾道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指着鼻子宣战棋圣。 棋圣不派人来肯定不行,可是派人来,无论输赢都太兴师动众,落了下成。 皇帝突然来了精神,突然问道: “恩师,你说他是一时兴起,还是在布局?” 华阳居士捏着胡子沉默不语,如果换做是别人,他一定一笑置之。 年轻人,有这种魄力布局天下么?可是顾道的表现,让他真的拿不准。 国子监。 国子监从未这么热闹过,没有参加当日诗会的学子,后悔得捶胸顿足。 这样的盛会都错过了,简直后悔终生。只能来国子监遥想当时的盛景。 而且这事的后续还在不断发酵。 《爱莲说》自然惊艳绝伦。可是真正让这些学子津津乐道的,还是残诗。 国子监的学子三五成群的扎堆。讨论顾道的三诗一词,试图将其补全。 奈何拽光了头发也难以企及。 偏偏又欲罢不能,乐此不疲。 无数人把自己补全的诗词,四处那给人看,跟别人比的一较高低。 终于有一个书生疯了,啪的一声摔碎了砚台,怒吼; “顾修之,你这诗词绝对是抄的。” 其他人一愣,紧接着怒了,怎么又一个来污蔑顾道的? 什么叫抄的,我大乾就不能出天才了? 可是那书生紧接着悲愤怒吼出来: “一定是从天上抄来的。你简直不给我们活路啊。你连女人的词都不放过,是人么?” 有人感叹着总结了一句,广在京城流传: “三诗一词皆残句,疯煞天下读书人。” 也有人去烟翠居拜访,希望顾道把这诗词残句都给补全了。 可是顾道给了直接的回应: “这诗词都是我抄的,你们去找那举报的人补全。” 大家都当这是赌气的话,都期望楚王赶紧把冤案澄清,顾道好把那些诗词补全。 污蔑顾道抄袭的人已经被楚王给抓了。 这种事情轮不到楚王出手,直接转交到官府去处理。平安县令亲自审问。 结果查到一个顾家小宗那里,那户人家的老婆子,曾经是顾凌的奶娘。 她承担了所有的罪责,承认就是看不惯顾道,想要毁了他才弄出这些事情。 这婆子招供之后,就服毒自尽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个婆子有这么大的胆子?幕后主使肯定就是顾凌了。大家自由心证即可。 顾道闭门不出,任凭拜帖堆了好几车他看都不看。 梅子苏被五仙楼的掌柜的撵出来了。 原本从三楼垂下的,两条写着狂妄字迹的白绢也烧了,彻底偃旗息鼓。 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宅子里,梅子苏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 他在国子监丢了大脸,开始被大乾的人讨厌。 这都不是他所担心的,他真正担心的,是被曾经的属下轻视。 梅子苏是个敏感的人,他享受别人的谦卑,无法忍受任何轻视。 轻视对于他来说,就是伤口上的盐。 越是骄傲的人,往往越是自卑。梅子苏就是这种人之中的严重患者。 而他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逃避。 “梅先生,我们在京城还有行动,接下来如何做还请您指示。” 肥胖的中年人在门外第四次请示。 梅子苏仔细听着中年人的每一个字,从门缝里面偷窥中年人的表情。 他在揣测,这个曾经尊敬自己如神的人,会不会因为自己丢脸,而存在一丝丝轻视。 看了一会儿,那个肥胖中年人一直很尊敬的样子,他这才松了口气。 “散播谣言,就说北狄使团这次南下,是为了强迫大乾送长公主李纤云去和亲。”梅子苏虚弱的说道。 肥胖的中年人眼前一亮,这一招真是太狠了。不愧是算尽机关的棋圣弟子。 这谣言一出,大乾和北狄将永无宁日。而南越就安全了,甚至可以从中渔利。 接下来他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先生,那靖节先生书稿的事情?” 梅子苏沉默了一会儿,用恶狠狠的声音说道: “去官府告他,强占靖节先生书稿,耽搁江南书局印书,让他赔偿损失。” 肥胖的中年人领命之后从院子里出来。一琢磨,这两个计策都是对付顾道的。 那公主李纤云跟顾道有婚约在身。 一旦北狄使团要迫使李纤云和亲的消息传开,先不说大乾和北狄陷入纠缠之中。 他顾道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顾道很狂,可他敢找使团的麻烦么? 如果冲撞使团,他就是找死。 如果他一点表示没有,那就会成为天下笑柄。 至于第二个计划,纯粹就是为了恶心顾道。江南书局哪有什么损失。 但是说有也可以有,反正跟顾道打官司玩呗。至少能把书稿要回来。 第四十章虚伪公子顾凌 顾道一心一意地把几万字的《窦娥冤》写完了。前三折已经送给锦瑟了。 除此之外每天练武、练字、读书,然后监督后面印书坊的进度。 门前的商贾早就被人驱赶了。来的都是真心求字,或者交流诗词。 甚至还有学子想要拜他为师学下棋的。 京中擅长下棋的人,都震惊于梅子苏败给顾道,四处寻找那一日两人对局过程。 可惜发生的太快,当时围观的人又寥寥无几。根本找不到当日战胜的过程。 很多人想要跟顾道下棋,自然也是见不到人。 奶娘每天拿着各种拜帖,笑得合不拢嘴。已经给顾道的母亲上了好多香了。 每次都在牌位跟前絮絮叨叨地说半天,大部分都是说顾道如何风光,让她在那边不用担心的。 当然最让奶娘满意的是魏青梅的到来。 一个劲儿地夸顾道懂事了,竟然会拐带姑娘了。 顾道听到这话才真切认识奶娘的彪悍,拐带人口是犯法的,自己犯得上么? 再说自己跟公主有婚约,拐带姑娘就不怕得罪皇家?谁知道跟奶娘这么一说。 却被奶娘振振有词地教训了。 “我算看明白了,你跟那个公主有缘无分。就说这次国子监的事情,哪有这样算计自己男人的。” “这姑娘好,魏家嫡长女,你娶了她好处多多。而且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顾道很纳闷,这也能看出来? 他很想知道,奶娘的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到底是观察那一部分能做到精准预测。 奶娘拉着魏青梅还没热乎够,锦瑟就上门了。 两个眼睛哭的跟桃子一样,一见到顾道就幽怨的看着他,凄惨的开口就说。 “修之哥哥,你这个无情的大坏蛋。” 明明气氛很凄美,可是把路过的奶娘给乐的,一脸皱纹都跟开了花一样。 魏青梅立即不香了。 “哎呦,这是谁家可怜姑娘,是我家修之欺负你了。快跟奶娘说说,奶娘给你做主。” “是不是有了?” 锦瑟还小,但是她也听得明白奶娘说什么。赶紧连连摆手否定。 她纯粹是看了《窦娥冤》的前三折哭的,尤其是第三折正是窦娥蒙冤,血染法场的故事。 其中剧情跌宕起伏,催人泪下。小公主看完哭的不行了。这才上门来责怪修之哥哥。 顺便追剧催更。 奶娘一听是锦瑟公主,这才恍然从她的脸上看到小时候的影子。 以前夫人活着的时候,经常带顾道进宫,跟宫中的孩子玩成一片。 那时候锦瑟还是跟在一群孩子身后,喊着哥哥姐姐的小鼻涕虫。 现在已经出挑的亭亭玉立了。 奶娘不由得有些遗憾,看看锦瑟多温柔,要是能跟那个刁蛮的李纤云换换就好了。 顾道家里招待不了公主,锦瑟拿了《窦娥冤》的第四折,吃了一顿午饭就走了。 魏青梅也跟着走了。 此时跟着顾道当丫鬟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就跟着锦瑟回京城去袁琮府邸了。 锦瑟刚走没多久,一个名叫顾醇的拜帖就送了进来。 顾道一看赶紧去门口迎接,因为这个顾醇是二叔的儿子。八九岁的样子。 他登门拜访当然是幌子,来的是二婶婶庞氏。 “二婶婶怎么有空来我这穷乡僻壤?”顾道对领着儿子的二婶婶说道。 “修之啊,你可是谦虚了。现在二婶婶我没了掌家之权,只能来巴结你这风头正盛的顾家公子了。” 二婶婶说的哀婉。 庞氏从未想过顾道能有今日之风光。 当初从她那里借钱一千两,匹马独上终寒山。 那个时候她不看好顾道,孤身一人离开顾家这棵大树能干什么? 能坚持多久? 结果只能是钱花光了,被抓回来继续苟延残喘而已,直到被顾家这头怪兽吞噬。 可是大出意料的是,现在的顾道虽然不敢说名满天下,也是名动京城。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国子监诗会,击败顾家力捧的二公子顾凌,虚伪公子名号已经传遍京城。 此时二婶婶终于明白,顾道离家的时候说的话。他们可以是盟友,绝不是说说而已。 顾道现在的确有当盟友的资格。 “恭喜二婶婶,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妙啊。”顾道笑着说道,顺手捏了捏顾醇的胖脸。 庞氏脸上却露出惭愧的神色。 “哪里是什么以退为进,纯粹是被逼无奈。这不是找你来求个主意。” 庞氏来的正好,顾道也准备给顾家一点教训。 一直挨打不还手,绝不是他的风格。前一段时间顾不上,现在机会送到眼前了。 顾道内心很清楚,别看他现在名声在外,初步摆脱了顾家控制。 顶多算是杀出重围。 可是在这个宗法世界,天地君亲师,父子纲常,都是困人的枷锁,杀人的利器。 只不过现在顾家当家的没有明白人而已。 一旦顾云璋回来,一个父子关系,就能拿捏顾道欲仙欲死,举步维艰。 所以庞氏来的正好,他也给顾家来个回马枪。他要在顾云璋回来之前得到更大的优势。 庞氏跟顾道定好了反击的办法,走的时候心情不错,儿子顾醇则是黑着一张脸。 因为庞氏从顾道这里拿到了字帖,回家要督促他练字,有了家庭作业的小孩子,注定失去快乐。 走的时候都不愿意跟顾道行礼了。 但是顾道却满脸笑意,伸手捏着他的胖脸说道: “醇弟,你有没有想过在名字前面加个胆字?” 小胖子顾醇迷惑的抬头。 “顾胆醇?” “再往前挪一个字。” “胆顾醇?这是何意?” “说明你胆子很大。而且一定能长的很高。”顾道笑意之中充满自己能懂揶揄。 “好,以后我就是胆顾醇了。”小胖子很高兴的说道。 送走了堂弟胆顾醇和庞氏。顾道收到了一封战书。 下战书的是窦鼍。 要跟顾道进行生死决斗,而且战书还是用血写的。杀气扑面而来。 “顾道,可敢与我一战否。”血淋淋的九个大字。 可见窦鼍怨念之深重。 顾道根本不放在心上,直接回了一封信。 “不比,我本是文弱书生不懂搏杀,有本事跟我比作诗。我让你先写。” 这封信被窦鼍的仆人拿回去了,气的窦鼍一刀把桌子给劈了。 “无耻偷狗贼,我与你不共戴天。” 这事情很快成了京城笑谈,窦鼍要跟顾道比武决斗,顾道要跟窦鼍斗诗。 两个人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 当然,窦鼍一句‘偷狗贼’也证实了,他那只心爱的恶犬,竟然是被顾道给偷走了。 从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证实,那只狗竟然被顾道给宰杀吃掉了,甚至还有食谱流出。 据说相当美味。一时间京城悄悄流行起来吃狗肉。 在这纷纷扰扰的之中,有两个消息在京城流传开来。 一个是,北狄的使团,这次南下来势汹汹,竟然是要逼迫大乾长公主李纤云北上和亲。 这个消息一出,虽然不知道真假,就已经引起京城的轩然大波。 另外一个消息则是跟顾家有关,大街上竟然有小儿唱打油诗: “千年世家真奇葩,庶子反比嫡子大,如今更是纲常乱,小妾竟然也掌家。” 这就是顾道跟庞氏商议的反击。 趁着顾凌这虚伪公子的风头没过,再给顾家加一把火。看看这些他们是不是还坐得住。 至于顾家名声是不是毁了,跟顾道有什么关系?他是受害者,顾家的名声不等于他的名声。 何况他的名声一向不怎么好。 这个打油诗一出,顾家宠庶灭嫡的事情彻底揭露,街头巷尾之间,多了很多顾家的秘事。 这些秘事都是庞氏找人散播的,关于梅笙的过去,顾家如何捧顾凌,打压顾道。 甚至故意放纵恶奴差点杀死顾道,逼得顾道不得不跑到终寒山保命。 很多人开始同情顾道,甚至猜测如果不是顾家故意压着,也许他多年前就成名了。 皇宫之内。 “顾家真的这样对顾道么?你知道多少?”皇后问李纤云。 皇后跟顾道的母亲徐金甲关系莫逆,可是顾道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多。 千年世家的嫡长子,人家怎么教育她无法过问。 李纤云秀眉一挑,满脸的冷漠。 “母后,市井流言不可尽信,何况这流言也许就是顾道自己放出来的。推高自己的名气罢了。 追逐名利之徒,着实让人恶心。” 皇后看着自己的女儿,内心是复杂的。 很明显现在的李纤云看顾道什么都是错。成见已深无法扭转。 但是她还想要做最后的努力。 “据我所知,顾家真的让梅笙这个妾掌家了。而且国子监的事情……” 皇后想说国子监的事情,也是顾凌在背后操纵。 市井流言不是空穴来风,恐怕都是真的。 谁知道一听国子监三个字,李纤云脸色暴怒,一转身走了,根本不听母后往下说。 皇后被她的态度弄的火气上涌,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只能最后忍了。 而且也明白是自己失言了,国子监一事,李纤云明显是被人给利用了。 让她显得十分愚蠢。自己这是往她伤口上撒盐。 最近京城没脸出门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顾凌,被人说成是虚伪公子,名声烂大街的不敢出门。 另外一个就是李纤云,国子监诗会是她主持的,顾道是她审问的。 结果石头太大,搬起来不但砸到脚了,顺便把脸也捎上了。 外面那些人不知道怎么笑她愚蠢呢,竟然被顾凌给轻易利用了。 更要命的是,顾凌想要取代哥哥成为李纤云驸马的事情,也传的沸沸扬扬。 这让李纤云觉得更加闹心。 自己堂堂长公主成了什么?一个轻贱的物品么,你们竟然拿随便就想给我换个驸马? 她不恨顾凌的痴心妄想,胆大妄为。 她只恨顾道这个根由,为什么要抓着婚约不放手。以至于自己如此丢人。 第四十一章甩钩钓江南 顾凌快疯了。 他以为自己躲起来,那些事情就没发生过。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无论他在外面惹了什么祸,只要躲起来一段时间,那祸事自然就平息了。 无论他在外面受了什么气,很快那个给他受气的人就来赔礼道歉。 这次他也习惯性地躲起来。 以为过了一段时间一切都会恢复正常,还跟以前一样。 他还是京城四公子之一,朗月清风的明月公子。 依然有无数人围绕他,吹捧他。 他不知道的是,以前他躲起来的时候,有人把事情给他平了。 可是这次事情平不了。 一封又一封的绝交信,雪花一样交到他的手上。如同一把把寒冷的钢刀在他心头切割。 他在乎名声,喜欢被人吹捧。 可是现在,昔日吹捧他的好友,那些曾围着他的人,全都送来言词激烈的绝交信。 生怕跟他扯上关系。恨不得围起来唾弃他。 一时间他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落差。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是明月公子,你们都应该捧着我才是。”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跟我绝交。一群小人,你们定是看顾道名声比我大,都投到他那边去了。” “我要顾道死,我是明月公子,他就是龌龊的废物。他不应该活着。” 顾凌撕碎绝交书,怒吼着踹翻了火盆。 旁边的书童和丫鬟吓得瑟瑟发抖。 最近二公子气不顺,已经毫无理由地打伤好几个小丫头了。只要他不高兴,就拿丫鬟撒气。 这次下手尤其狠厉,有两个已经破相了。 话音刚落,梅笙走了进来。 一看儿子因生气而扭曲的脸颊,心疼坏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给了奴仆: “那个不长眼的贱奴,把这些龌龊的书信拿给少爷,出去领二十板子。” 自从梅笙掌家之后,威风更胜从前,一副言出法随的样子。 丫鬟和书童一听,全都恐惧地低头。 这些东西是少爷自己去门房取来的,跟他们任何人都没关系。 “都是卑贱的奴才,都在看我笑话。”顾凌气呼呼的说道。 丫鬟书童吓得呼啦一下跪在地上,顾不上地上还有炭火。只能默默地磕头,不敢出声求饶。 因为出声求饶,惹得主子烦躁,惩罚更重。 “那就都拉出去,每人掌嘴二十。”梅笙冷声说道。 书童和丫鬟都松了口气,掌嘴二十不过是不能说话而已,总比被打死强。 等丫鬟和书童都被拖走了。梅笙开始安抚。 “我儿,放心吧。娘已经安排好了,顾道一定会身败名裂。”梅笙悄然的说道。 “娘,你真的有办法么?只要他身败名裂,我就是顾家大少爷。我就能迎娶公主,我就能……” 顾凌已经失去了方寸,所有心底的隐秘都说了出来。 梅笙的确想到了办法。 “你祖母的大寿快到了,娘现在掌家,等操办了你祖母的寿辰就给你报仇。” 梅笙拉着顾凌的手说道。 这是她掌家之后操持的第一件大事。决不能出错,否则会被人笑话的。 “你祖母的寿宴会来很多人,你父亲的门生故吏,家族的小宗,甚至很多名士。” “到时候你在寿宴上好好表现,一定会重振旗鼓的。” 梅笙的话让顾凌眼前一亮,立即振奋起来。 “祖母寿辰,到时候顾道一定要回来吧,否则就是不孝。正好收拾他。”顾凌兴奋地谋划。 此时顾道不得不回到元都。 因为他被人给告了,原告是江南书坊。 作为天下印书第一家,江南书坊财雄势大,甚至在元都也有分店。 纵然是作为外来的势力,在元都依然能跟大乾最大的印书坊瀚文堂,一争高低。 甚至很多阳版书籍远比瀚文堂要多,质量更好。 接到衙门的通知,顾道就在揣摩。 平安县知县敢接这个状纸,就说明大乾有内奸,在帮江南书坊使劲儿。 案子开审之前,顾道先到了袁琮家里。 “师祖,江南书坊把我告了,平安县竟然敢接状纸,这是打您老的脸面。咱们大乾有内奸。” 顾道试图跟老头拱火。 按照老头护犊子的脾气,定然暴跳如雷去找平安县算账。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袁琮没帮他,反而把他训斥了。 “人家江南书坊要给靖节先生印书,你从中作梗干什么?这事我帮理不帮亲。赶紧把书稿给人家。” 顾道一听,这叫什么话。 “师祖,印书我也行啊,为什么非要江南书坊。” “况且这书稿是我先拿到的,无论是帮理还是帮亲,您都应该帮我啊。” 没想到袁琮愤怒得白眉直抖。 要不是顾忌自己的老腰受伤,必然一脚踹了顾道。 “你跟我说什么疯话,你拿什么印书?拿嘴么? 人家江南书坊答应的是阳版。他们有天下最成熟的工匠,也需要耗时一两年,花费万金。” “别说你小子穷得叮当响,就算是有钱你去哪里弄工匠?你想让靖节先生失去这次机会?” 顾道刚想说自己已经印完了。可是灵光一闪,生生忍住了。 这时候他意识到,超越了时代的技术产生了信息差。 连师祖都不相信自己能印书,其他人更不会相信。 那这件事就有意思了。 说话间袁琮已经显得不耐烦了。 “你别在这里捣乱了,香云生病了,老夫心情不好。别阻碍靖节先生印书,小心我揍你。” 老夫少妻,袁琮心疼这个小妾也应当。 正说着,香云正好出来,脸色的确有些不好。 “你看看你,身子不爽利就在屋子里躺着,出来见风干什么?” 袁琮心疼的老脸就纠结到一块了。 “哪有那么娇弱,就是身子发酸懒困乏,可能有些风寒,走走就好了。”香云笑着说道。 正说话,突然脸色一变,一弯腰呕吐起来。 旁边的丫鬟赶紧端来盆子接着。袁琮赶紧抚摸后背,急得他额头竖起好大一个川字。 香云吐完了,脸色有些难看。 “没事,没事,给我拿两块酸腌菜压压就好。”香云说道。 顾道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奇怪。这不就是怀孕的症状么? “师祖,请过大夫么?到底怎么说?”顾道问道。 “不用请大夫,没多大毛病。就是冬困罢了。”香云摇着头说道。 “师祖母啊,您以前没生育过么?”顾道问道。 香云脸色一变,这是怀疑她进门之前,不是清白身么? 袁琮一听怒了,抄起桌子上的茶碗就要砸顾道。 “你个小混蛋,哪有这么说长辈的,无礼至极,取我藤条来。” 顾道一看这误会大了,自己怎么会那么龌龊。 “师祖别打,师祖母大概是有了。”顾道赶紧说道。 袁琮举着茶碗的手停住了,四肢瞬间僵硬,茶水淋了一脸都顾不上了。 僵着脖子怀疑地看着香云。 香云脸色一红,也很茫然。 “这家里没人见过孕妇么?慵懒爱吐,想要吃酸的,不就是怀孕的症状么?” 顾道奇怪地问道。 几个丫鬟大眼瞪小眼,香云也懵了。 来看热闹的锦瑟和魏青梅,听到这句话也蒙了。 顾道左右看看,心说难怪。 这院里老的老,小的小,唯一见过孕妇的袁琮,大概还是几十年前的事。 “师祖,这事儿你应该清楚吧。最近这汽锅鸡补多了,您是不是……” 顾道试探着问道。 香云惊呼一声,捂着脸就跑进内院了。 袁琮手有些颤抖,声音带着几分得意。 “老夫,如此老当益壮么?” 顾道心说,你可别扯没用的了,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你这为老不尊的干的好事。 都说不能补大了,现在倒好,弄出人命了吧。 赶紧打发人去请大夫。 大夫进了内院,袁琮不敢跟进去,在院子里来回直走。 不一会儿锦瑟提着裙角,连蹦带跳像小鹿一样跑出来了,兴奋的小脸通红。 “恭喜外祖,您可能要给我添一个小舅舅了。” 袁琮兴奋地一拍肚子。 “哎呀,老天照顾,列祖列宗保佑,难道真的让我老来得子?” 顾道撇撇嘴,看不惯袁琮那激动的样子。低声说道: “也许是个小姨也说不定。” “我呸,你给我滚蛋,看见你就烦。”袁琮一指门外,假意发怒说道。 顾道很听话的出门,找到平安县大堂,今天跟江南书坊的官司要开审。 看出喜脉的郎中,拿着赏钱喜滋滋的出门,随口就把这个消息给散播出去了。 到了平安县大堂,并没有立即审案。 这年头也有案前调解的程序。 董阔的父亲董平野,作为县丞居中而坐,负责今天的调解。 顾道和一个中年胖子相对而坐。 这个中年胖子,就是跟在梅子苏身边的人,也是江南书坊说了算的。 中年胖子摸索着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悠然地开口: “我的要求很简单,请顾公子交出靖节先生的书稿,顺便赔偿江南书坊损失一万两。” 董平野一皱眉,这明显是狮子大张口。 但是他没说话,转头看向顾道。 顾道表情平淡,直接开出鲸鱼吞海的赔偿价格。 “打扰我给靖节先生印书,请江南书坊赔偿我白银十万两。” 董平一听野忍不住了。 “两位都是有身份的人,就都别扯没用的了。说点实际的。” 中年胖子油腻的一笑。 “我说的就是实际的。江南书坊为了给靖节先生印书,已经把工匠和材料空出来等待,耽搁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 “再等两天恐怕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顾道轻蔑地看了看胖子,心说胡搅蛮缠谁不会啊。 “我这边已经开始印了,如果你再耽搁我,也不是这个价了。” 听了这话,胖子冷笑。 “你印书?顾公子自己不觉得荒诞么?你有这个本事么?” “你以为印书是作诗么,喝多了酒做个梦就出来了?那是数代人的心血积累,江南书坊敢说天下第二,没人敢说天下第一。” 顾道微微一笑,大鱼上钩了。 第四十二章一纸赌约动京城 江南书坊绝对是行业霸主。 中年胖子没说假话,无论是技术积累,还是工匠培养,甚至雕版的木材储备。 几代人的不懈努力,才有了今天江南书坊的规模。 甚至连大乾的国文馆都比不上。 董平野说话了。 “修之,知道你不喜欢南越人,但不能因此置气。靖节先生天下名士,多少人都等着看他的书呢。” 显然董平野不相信顾道能印书,认为他纯粹是恨屋及乌。 讨厌梅子苏,顺带不喜欢江南书坊,所以不想把书稿交出来。 他也不喜欢南越人,但不赞同这种作为,不能因此耽误靖节先生印书。 对靖节先生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足以名垂青史。 对敬仰靖节先生的人来说,这是能见到其学问的难得机会。 顾道开口说道: “县丞大人,我真没置气。这书稿就算给他们,最后也是闲置。这又何必呢?” 董平野听明白这句话,疑惑地问道:“为何会闲置?” 胖子反应倒是很激烈,开口说道: “顾公子,你这是在质疑江南书坊的信誉么?太可笑了吧!” “江南书坊成立两百年,从无失信记录。既然答应给靖节先生印书,两年之内必然出书。” 激动的中年胖子,把一双肥厚的手掌按在桌子上,盯着顾道强势的说道: “如若江南书坊都做不到,这天下就没人能做到。” 顾道站起来盯着胖子的眼睛冷笑。语气轻蔑的说道: “我不是质疑你们江南书坊的信誉,我是瞧不起你们的实力。” 这话把董平野给弄愣了,更是让肥胖中年人的胖脸有些颤抖。 “顾公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胖子咬牙质问。 就连董平野也一皱眉,这顾修之太狂妄了。他恐怕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修之,不要说气话。那可是江南书坊,天下印书第一家。” 董平野看在儿子的份上,出言阻拦。 顾道淡然的一笑。 “我自然知道在说什么,我就是瞧不起江南书坊的实力。” “印一本书需要两年,你怎么不说天荒地老啊?实话告诉你,靖节先生的书我已经印完了。” “你说你们再拿书稿有什么用,还不是闲置?” 董平野脸色难看,这顾道简直是不可理喻。看在儿子面上,一直在给帮他遮掩。 可现在说的是什么狂话? 中年胖子听完顾道的话,仰头发出一阵狂笑。浑身肥肉震颤出来一阵阵涟漪。 “顾道,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恐怕都不知道印书为何物吧?” “你若是能把书印出来,我把江南书坊在元都的分店送你。” 顾道想要他上钩,但是没想到能钓上来这样一块肥肉。 “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说的算么?”顾道赶紧嘲讽道。 胖子脸色收住笑容,脸色阴沉起来。 “顾道,你若是没有印出书来,必须在楚江楼门前,给梅先生跪下磕头认错,给棋圣一门道歉。” 董平野一拍桌子。 “你们两个打住,这里是衙门,不是你们赌博的地方。” “都给我滚出去。” 他虽然不喜欢顾道这狂妄无知的样子,但是毕竟是儿子的好友。 决不能看着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当即叫停了二人的赌约。 “董县丞,我知道你儿子跟顾道是好友,你如此偏袒也没用。 他顾道如今名满京城。说出的话收不回去了。” 胖子阴狠的说道。 面对他这样的逼迫,顾道却淡然的搓了搓手指。 “不用拿话激我,我顾道说出的话,从来一口吐沫一个钉。” 董平野再也无法阻拦。 二人出门,立即找了京城最大的牙行,签订了对赌的契约。 一式三份,牙行、顾道、詹铎各自一份。 詹铎就是那个中年胖子,江南书坊的大行走。 所谓大行走,就是巡视江南书坊在各地产业的高级管事。 权利极大,可以直接查账,甚至对当地的掌柜的进行任免。 牙行本就是个消息流通极快的地方。 顾道跟江南书坊大行走签订对赌契约,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城。 等顾道回到袁琮家里的时候,发现这里更加热闹。 小妾香云怀孕的消息传入宫中,袁贵妃直接把自己的贴身宫女派过来了。 老年得子,在这个世界是很重要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天大的喜事。 证明家族人丁兴旺,气运绵长。 一车车的礼物正在拉进院子,很多宫中人来来去去。 顾道一进院子,立即有个小太监凑了过来,走路悄无声息,跟鬼一样飘着。 “顾公子,咱家内宫小凡子,能否请教一下汽锅鸡的药膳配方?” 小凡子说着还拿出毛笔和一本小册子。 顾道第一次见到太监,发现除了阴柔一点,好像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这配方厨子就知道,而且还是内宫太医检验过的,我也说不出花样来。” 顾道跟太监说话很小心,他可是看过太多内宫阴谋的记载。 小太监咧嘴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却也只是皮跟着笑。 声音很轻的说道: “内宫办事,多方印证。公子见谅。” 顾道很奇怪,这么小心地问汽锅鸡的配方干什么?不由得问了一句: “印证一个配方做什么?” 小太监微微一笑说道: “一个能让七旬老翁保持生育能力的配方,贵人们自然是想要知道的。” 顾道一听就想笑,这皇室为了多增加儿子,真的是连一个药膳配方都不放过么? 突然间灵光一闪,有了个馊主意。 “我告诉你,其实这药膳不是关键,关键是狗肉,尤其是黑狗的肉。” 小太监一听两眼放光,若是真能找到辅助子嗣的药膳配方,那他就是大功一件。 “还请顾公子赐教。”小太监兴奋说道。 “我跟你说,窦鼍养了一只恶犬,我师祖就是吃了那恶犬之后,才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雄风。” “狗肉烹饪配方你要不要?” 顾道给过窦鼍和解的机会,可是窦鼍拒绝了,还想跟他决斗。 现在抓住机会,不坑他等什么? 也许皇帝为了生儿子,真想尝尝狗肉,能给他的狗找点麻烦。 再说谁能证明狗肉没有功效? 小太监记载完这件事之后,就飘走了。 元都,不起眼的院子里面。 中年胖子詹铎跪在虚弱的梅子苏面前,双手奉上跟顾道的对赌契约。 “先生,请原谅未经您的允许,蠢笨如我跟顾道签下了这样的契约。” 梅子苏用两根瘦弱的手指,捻起契约的一角,眼睛却在冰冷的看着詹铎。 快速扫视一眼契约,眼神立即牢牢的定在上面。 紧接着他的嘴角挑起一抹难以抑制的微笑,甚至脸皮都跟着颤抖。 顾道竟然蠢的签了这个契约,印书,还是阳版? 就算是江南书坊没有两年也无法完成。 他从拿到书稿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就把书印出来了?怎么可能。 恐怕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阳版,只是手抄了两本就当印书了吧。 多日阴郁无法化解的心情,一下子舒畅得想要起身跳舞,不过为了维持高深莫测,他强行装作不动如山。 “能拿到这个你很有用,但是擅作主张,惩罚你跪半个时辰。” 梅子苏冷漠的声音如寒冬冰雪。 詹铎不敢动弹,肥胖的身躯就在门外跪着,而梅子苏则让人摆好棋盘。 他打算复盘跟顾道下的棋局。 这个契约终于给了他胆子,让他能面对在国子监带来的耻辱。 他已经暗自决定,三日后,不用顾道给他跪下磕头,只需要向棋圣一门道歉。 然后交出他所精通的棋谱就行。 只要拿到那个棋谱,梅子苏相信,凭借自己的本事,参悟之后再回江南。 棋圣之下将再无敌手,甚至也许有一天也能走上棋道最高的位置。 半个时辰之后,詹铎终于站起来了。 “去京城散播这个消息,定好三日之后楚江楼最好的位置。我要全城的人都看到。” 梅子苏吩咐说道。 楚江楼,北楼。 自从国子监楚王抢了屏风之后,就全都放在了北楼,这些诗词虽然不全。 但这些字在顾道愤怒之下写的,根骨倔强,别有一番风采。 每日他都要临摹一段时间,偶有所得就能开心的小酌一杯庆祝。 可惜顾道这小子不讲究,自从国子监之后就躲起来了,那烈酒就再也没尝到过。 自从上次喝过烈酒吃过狗肉之后,再喝其他的酒,总觉得寡淡无味。 “王爷,顾道又惹事了。”小妾云栖端着托盘进来,一边给王爷倒了一杯酒,一边轻声说道。 她知道王爷喜欢听什么消息。 楚王放下毛笔,抬起头,脸上带着感兴趣的神色。 “袁祭酒不是让他回终寒山了么?这才几天啊,又出来惹事。” “年轻人啊,果然精力旺盛闲不住。” 嘴上这么说着,眉眼之间却全是跃跃欲试,准备看热闹的神色。 “王爷,袁祭酒家倒是也有一件喜事,听说香云姑姑怀孕了。”云栖面带喜色地轻声说道。 楚王惊讶了一下,紧接着笑出声来。 “没想到袁师竟如此老当益壮。可喜可贺啊。赶紧挑两件礼物送过去。” 云栖笑着递上酒杯,温柔的说道。 “听说,袁祭酒之所以还能生子,就是因为那药膳汽锅鸡和黑狗肉的温补效用。” 听这话楚王嘴角翘起狐疑的微笑,上下打量了一眼云栖。 “云栖,你这话中有话,你不会准备了汽锅鸡和黑狗肉砂锅吧?” 云栖水润温柔的小脸,布满红晕。嗫喏的说道: “冬日天寒,王爷温补一下也是应当的。” 恰到好处的温柔之后,赶紧转移话题。 “王爷,顾道这次行事到是有些奇怪,竟然跟江南书坊的人打赌了。而且赌的不小。” 楚王拉着云栖的手,端着酒杯。听着云栖把顾道的事情说完。 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小子是疯了么? “王爷,顾道这次有些莽撞了。印书谁比的过江南书坊啊。”云栖说到。 楚王看看周围的屏风,若有所思的抚着云栖的后背。 “他那次不莽撞?可那次他输了?这小子不定憋着什么坏那。” 第四十三章江南书坊有暗谍 香云的地位一下子就跃升了。 原本只是宫里的一个宫女,到了年纪应该出宫的。被袁贵妃看中,送来伺候袁琮。 袁琮十分喜爱,说是小妾,其实没有小妾的地位。 现在怀孕了,地位就重要起来了。袁琮已经正式纳为妾室。 袁琮作为三朝元老,官居三品以上。他的妾室是需要官府登记,而且有品级。 不是那种随便就能买卖送人的小妾。以后香云就是真正有身份的人了。 顾道不关心这种热闹,他钻进书房练字。 锦瑟心思单纯,袁府的喜事熏染的她很开心。如同一个欢快的小鹿,雀跃着进了书房。 看到顾道就凑了上来,双眼如同寻找小鱼的猫咪一样,在桌面上仔细探寻。 “修之哥哥,你又在写什么故事?” 顾道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这是《窦娥冤》看完了,意犹未尽。 催着自己给写新故事呢。可是自己哪有那个时间,他这一天很忙的。 “嘴巴甜也没有用,我可没时间给你写故事。喜欢故事去街上买话本。”顾道温柔地拒绝了她的图谋。 锦瑟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粉腮微鼓。 “那些哪有修之哥哥写的好看,《窦娥冤》连我母妃看了都流眼泪,还跟父皇说,要重视吏治,不可真出现六月飞雪的冤案。” 顾道手一顿,疑惑了: “你不是自己看么?怎么会落在贵妃手里?” 锦瑟精巧的小脸绽放出一抹羞涩,声音带着几分踟蹰和后悔。 “看的太入迷,被母妃抓到了。然后就……”锦瑟不好意思的捏着衣角说道。 这把顾道给逗乐了。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 “活该,不好好上学,偷看课外读物。不被没收才怪了。” 锦瑟一听一脸的不开心,拉着顾道的衣角,立即开始撒娇。 “修之哥哥,你再给我写一个么,我给你做汽锅鸡,你放心,我会用上等药膳。” 顾道一听,赶紧阻止。 “你可别,那汽锅鸡是我弄出来的,我需要你给我做么?” “再说还上等药膳,是想让我练一宿刀么?” 顾道心说,你还用上等药膳,我哪有那个命享用。 师祖都那么大岁数了,硬生生补出一个晚来得子。我可连个姬妾都没有。 锦瑟一脸茫然。 “修之哥哥,为何会练一宿的刀?” 顾道看看她那清纯的小脸。 “大人的事情,你少打听。赶紧回去写作业。这国子监算学科也没个正事儿,不给孩子留家庭作业么?” 锦瑟听不懂什么是作业,她的小心思都在顾道写的话本上。 大眼睛一转,开始用激将法了。 “哼,修之哥哥,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才思枯竭,根本写不出来了。” 顾道一听笑了。小丫头,跟我玩激将法?让你知道人间险恶。 “你还别说,真的枯竭了。就剩下《牡丹亭》《桃花扇》《西厢记》《倩女离魂》……” 顾道每说一个,锦瑟的眼神就亮一分。兴奋的都要流口水了。 立即痴缠顾道给她写。 又能得到字,又能有故事看,锦瑟哪里能放弃。 顾道一顿显摆,偏偏不给她写。结果给自己惹来一个可爱的小麻烦。 他显然低估了这个世界,精神生活方面的匮乏。 所以真正的麻烦在后面。 皇宫之中。 袁贵妃拿着《窦娥冤》的书卷,看一次哭一次。 这妃子在宫中娱乐本来就少,看到这样一本催人泪下的优秀杂剧。 无论剧情、文本、字迹都十分的出色。 简直就戳中了贵妃的心窝子,情绪被故事情节带的跌宕起伏。 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一天哭三遍的地步。 而且袁贵妃这人讲究,独自哭,不如一起哭。她还把这文本借给别人看。 以至于现在的皇宫里,上到太后皇后,下到刚有品级的夫人,全都人手一本跟着哭。 甚至连识字的太监宫女手里,都有偷偷弄得手抄本。而且已经开始向宫外扩散。 皇帝本来好久没跟皇后亲热了,到了后宫一看,皇后双眼哭的跟桃子一样。 着实没心情伺候皇帝。 皇帝只能辗转到了袁贵妃这里,却惊讶的发现,袁贵妃跟李淑妃两个人哭得稀里哗啦。 而且嘴里正在骂《窦娥冤》的反派贪官。咬牙切齿的样子,皇帝都觉得新鲜。 二人看到皇帝,没有天已经要黑了的觉悟。 立即拉着皇帝讨论,按照大乾的律法,这贪官是不该抽筋扒皮。 弄得皇帝愣是给两个妃子来了一次普法。啥兴致都憋回去了。 最后只记得袁贵妃要把这杂剧,找戏曲班子给弄出来。在宫中上演。 第二天乾帝就被太后叫过去了。 “听说陛下昨晚夜宿二妃?简直荒唐,不要名声了么?”太后怒道。 皇帝叹了口气,来了一句: “母后,我比窦娥都冤啊。” 昨天晚上夜宿二妃到是真的,可是这一宿就普法了。啥也没干成。 “陛下也知道窦娥?这杂剧写的真不错。你作为帝王一定要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民间是不是有这样的冤情?” 皇帝嘴里应付着,脑袋都大了。心说原来母后你也看啊。 从太后宫里出来,皇帝边走边跟大太监元祥聊天。 “元祥,窦娥冤是谁写的?” 元祥伺候陛下多年,已经感受到了无明业火。赶紧小心的回答道。 “回陛下,是顾道写给二公主看的。后来被袁贵妃收走了。不知怎的就在宫中流传开来。” 皇帝一听更加烦躁,这后宫原本气氛一团融合,被这窦娥弄得一个个泪眼婆娑。 “这窦娥真的那么冤么?”皇帝随口问道。 昨天晚上困极了,光听着骂贪官了。没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正搔在元祥的痒处,立即说道。 “陛下,这窦娥实在是个苦命的人,一开始她爹……” 元祥快把故事说完了,才惊觉皇帝用奇怪的眼光看他,并且默默的伸手。 示意他交出罪证。 “陛下,奴婢真没看。”元祥还想抵赖。 “哼哼……”皇帝用鼻子表示不信。 “陛下奴婢这本抄的丑陋,袁贵妃手中的原稿,乃是顾道手书。字迹精妙……” 元祥十分不舍的从怀中掏出书卷,试图转移陛下的注意力。 “抠搜的,朕看完还你。”皇帝说着翻开书卷开始看。 然后忘了上早朝。 第二天顾道起床的时候,被袁琮拿着藤条堵在被窝里了,明显老脸有些阴沉。 顾道为了自己屁股不遭罪,赶紧主动交代: “师祖千万别动手,我知道自己犯啥事。” 袁琮也有点心累。 从国子监那场风波里还没恢复过来,这个混小子又跟江南书坊签了赌约。 而且现在满京城都知道,这个赌约顾道必输无疑。 听说江南书坊已经定了楚江楼最好的位置,就等两天之后,顾道去哪里磕头认错了。 顾道知道自己解释也没有用,好在关石头已经把书带回来了。 立即拆箱拿出一本亲手奉上。 袁琮翻了两页眉毛一挑,双眼圆睁。不敢相信的自己抚摸,又对着阳光看了看。 确认是阳版印出来的,而不是手抄出来的。 然后一把推开顾道,把箱子打开一本本检查,竟然全是印出来的。 爱惜的抚摸着书本,把顾道叫到身边问道: “如此别致的纹理,如此奇特的墨香。这不是雕版,你是怎么做到的?用了多久?” “目前印了一千本,四本一套,也就是二百五十套,用时不到两个月。”顾道说道。 啪的一声,袁琮手中的书本落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道。 可是顾道又给了他猛烈一击。 “这是第一本,以后技术成熟了,还会更快。” 袁琮一屁股坐在箱子上。 他是三朝元老,可比顾道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书本价格下降,意味着文化传播变得容易,意味着天下第一书坊,以后不在江南。 “成本几何?”袁琮赶紧问道。 顾道大概算过。如果所有成本都摊入这本书的话。一本大概是二两银子。 所以他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两,便宜,太便宜了。这比江南书坊的便宜两倍还多。”袁琮说到。 顾道差点没噎死,二十两的成本还便宜?我说的是二两啊。 一想也正常,毕竟师祖不会理解活字,不会理解重复利用这个概念。 而且以后印刷基本上就是人工成本,铅活字需要补充不会太多。 如果再印这样的书,以千本为计算,一本可能成本都不足五百文。 “这么说,两日后楚江楼你赢定了。”袁琮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事。 “当然,我正打算开一个书坊。现在有人送上门不是正好么?”顾道笑着说道。 心中鄙视了一下詹铎,心说让你告我,我让你吐血。 “你惹了麻烦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袁琮摇头说道。 “麻烦?在我大乾的地盘,他还敢赖账不成?”顾道理直气壮的说道。 “是他们南越的人飘了,还是您老拿不动刀了?” 袁琮被顾道这俏皮话给逗笑了,不过心中却是十分宽慰的。 因为顾道这俏皮话里透着亲近,把他当成了依靠。 “江南书坊,不只是书坊。它还是南越的暗碟机构。”袁琮说道。 顾道头皮一麻,啥意思,江南书坊不好好印书,还玩无间道? “那梅子苏不就是个特务头子?”顾道问道。 “何为特务?”袁琮疑惑的问道。 “就是执行特殊秘密任务的人,简称特务。”顾道解释说道。 “嗯,这称呼倒也贴切。不过他是不是我可不知道,那是朝廷的事情。”袁琮说道。 顾道紧接着反应过来。 “师祖这事不对啊。既然知道江南书坊是南越的暗碟所在。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让它在京城立足?” 袁琮笑了笑。 “朝廷自有安排,江南书坊的事情绝少人知道,你可把嘴封死了。” “不过你说得对,就算是过江龙,到了我大乾也要盘着,你别怕,该收他们的楼不用客气。” 第四十四章谣言的受害者 窦鼍强忍着愤怒,他很想用链子锤,把眼前这个小太监的满嘴白牙砸碎。 小太监自称小凡子,走路如鬼皮笑肉不笑,一嘴白牙极其晃眼。 进门先传皇后懿旨。 “窦鼍,放纵恶犬伤人本应重处,但念及你父在外征战无法管教。 只收了你恶犬,本人在家闭门思过。不可再惹是生非。” 窦鼍一听是皇后姑姑派来管教自己的,心中松了口气。收狗而已,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随便找两只个大,长相凶残的充个数就行了。 皇后姑姑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不会动真格的。更加不会动自己驯养的凶犬。 听完懿旨,窦鼍跟小太监套近乎。 谁知道这小太监脸上笑嘻嘻,下手不客气。竟然直接带人来到他驯养猛犬的地方。 指着他用心培养的几只全黑猛犬,说道: “全抓了,不可走了一只。” 窦鼍一下子怒了,这几只全黑猛犬,可是被顾道害死的那只猛犬的最优秀后代。 凶残擅斗,他每日以生肉饲养,专门培养凶性,就是准备将来对付顾道的。 “公公,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认真?”窦鼍赶紧上前拉住小太监,两颗金豆子塞进手里。 小太监麻利的收了金豆子。笑容带上了几分真诚,但是并没有停止动作。 “你们快着点,没吃饭么?不知道等着用那?”小太监训斥几个抓狗的侍卫。 这几个人立即明白是要来真的,下手凶狠麻利,很快放倒了几只凶犬。 “公公,你这是何意?姑姑让你来不过似乎意思意思,你怎么还当真了?”窦鼍真的怒了。 “窦公子,事关陛下子嗣,你真以为皇后是意思一下?”小凡子不阴不阳的问道。 声音黏腻阴冷,如同冬季的雪水粘在皮肤上。 “等一下,陛下子嗣跟我这黑狗有何关系?”窦鼍实在无法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小凡子叹了口气,表现的很为难。 窦鼍又塞了两个金豆子,小凡子才笑眯眯的开口了。 “窦公子可知,最近袁祭酒府上有一件喜事。小妾香云怀孕了。” 窦鼍火气快顶到脑门了,心说,你跟我这绕什么那? 袁琮的小妾怀孕,跟我的狗有什么关系? “袁公七旬了,尚且有让女子怀孕之能,据说是因为药膳汽锅鸡和黑狗砂锅煲的滋补之力。” 小凡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尤其是窦公子饲养的凶犬,效果格外的好。” 窦鼍都气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什么奸人,竟然进如此谗言,这等无稽之谈姑姑怎么会相信?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听了这话,小凡子依旧龇着白牙,笑得阴冷诡异。 “窦公子是要宣扬出去,还是要上奏折弹劾请随意,咱家只是抓狗,其他的管不了。” 说着继续指挥人动作快点。 窦鼍浑身紧绷,双眼赤红。一身杀气澎湃。 袁琮小妾怀孕,就要杀我的狗,简直是…… 等等。一个带着坏笑的可恶脸孔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一把抓住小太监的手腕,恶狠狠的问道: “是顾道?” 小凡子一抖,就把手腕抽了出去。 “咱家到是去过袁祭酒府上,抄录了一些药膳方子,自然碰到过顾公子。” 小凡子什么都说了,却又没留下什么把柄。 窦鼍转身去了演武场,抄起一把狼牙棒,转身就要去袁琮家里找顾道算账。 一路冲到大门口又停下了,赌气把狼牙棒扔在地上。理智终于战胜怒火。 去三朝元老府上打砸,估计会被打死喂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培育的爱犬,被装在笼子里一个个地抬走。 小凡子刚出大门口,就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拦住了。两个人客气地相互见礼。 来人正是楚王府的管家。 “我来得真不巧,奉了王爷令,来窦府看看能不能要两只黑狗。竟然被公公捷足先登了。”管家笑眯眯。 小凡子笑得更是灿烂。 “哎呦,咱家岂能不懂事?别人肯定不行。可是王爷不是别人。就算这话递到宫里,宫里也会把黑狗送到府上。” “那还费什么劲,这有两只最凶的,您带走一只,剩下您再挑几只。 别说,这窦公子养的狗的确凶猛。想来滋补之力大是不同。” 两个人在窦鼍家门前,一唱一和把黑狗给分了。 这是当着窦鼍的面,在伤口上狂妄的撒盐。气的他抄起狼牙棒,恶狠狠的看了两人一眼。 转身进了后院校场,对着一个草人足足虐杀了一刻钟。直到草人变成草才停下来。 “顾道……”一声凄厉的怒吼,伴随着怨气直冲霄汉。 顾道低估了谣言在这个时代的杀伤力。 更加低估了,这个时代人们对于提升生育能力的执念。 此事一出,狗肉煲风靡京城。 狗肉的价格直接超过羊肉,挂羊头卖狗肉成了历史,现在都是挂狗头卖猪肉。 各家权贵都在搜集黑狗,整个京城及周边几十里,黑狗奇货可居。 有人敏锐地嗅到商机,开始暗中饲养训练黑狗。 皇宫里面。 当天晚上,汽锅鸡和狗肉煲就安排上了。 皇后和袁贵妃陪着陛下用膳。两个女子看着眼前的丑陋砂锅,有些皱眉。 “就不能换个器具么?此物太丑了。”皇后说道。 小凡子赶紧上前,笑得如沐春风,说道: “回娘娘,这是从楚江楼借过来的,当日袁公等几位,就是用的这个。奴婢想着借个吉利。” 皇后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她是不信这些的,可是作为皇后,为皇帝增加子嗣就是她的职责。 近几年后宫无所出,已经让她名声不好了。 听到袁琮家里有这个方子,她自然要做个样子,大张旗鼓地派人去要。如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元祥捧着一瓶酒过来。 “陛下,王爷听说您要吃狗肉煲,特意让人送来的。据说此酒极烈,让您饮的时候小心。” 皇帝没当回事,让元祥倒酒,他夹起狗肉煲吃了一口。不由得频频点头。 皇后和袁贵妃也跟着吃了起来,入口瞬间,原本皱着的眉头松开了。 这狗肉煲经过御厨烹饪,自然又有改良,变得更加美味。 皇帝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嗯……”皇帝一声闷哼,双眼圆睁,脸色通红。 吓得旁边人呼啦一下跪倒一片。 “陛下……”皇后扔下筷子就跑了过去。 袁贵妃颤抖的冲过去。边跑边喊。 “御医,快叫御医……” “无需御医,此酒太烈……”皇帝脱口而出,紧接着夹起两筷子狗肉,压住了酒气。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却见皇帝深吸一口气,瞬间额头流汗。 “陛下?”皇后担心的问道。 “皇兄害我,这酒力怎会如此之强?怎么从未见过。”皇帝指着酒瓶说道。 元祥这才还魂,赶紧说道。 “陛下,王爷说,这酒是那日吃狗肉时,顾道公子特意配的。奇烈无比,一般人只能小口抿着,不可大口饮。” 皇帝眉毛一挑,被挑拨的跃跃欲试。 皇后一看捂住额头,她知道楚王这是故意下套,啥叫一般人,皇帝岂能把自己当一般人。 而且她还知道,自己的皇帝丈夫铁定上当。 果然皇帝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看着皇帝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得一屋子人不敢出大气,不知道还以为发了多大的脾气。 良久之后吐出酒气,大口吃菜。 “朕哪里是一般人,楚王小看朕了。”皇帝说完已经满脸是汗水。 一边说话一边自己脱衣。 是夜,皇帝醉酒夜宿皇后宫,据说袁贵妃也被强行留下。 第二天一早,皇帝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元祥,恶狠狠地开口: “顾道不好好读书,弄什么狗肉,弄什么烈酒,弄什么《窦娥冤》,下旨让他闭门读书,再整这些没用的,朕饶不了他。” 元祥心说,您这是一夜荒唐之后后悔了?拿顾道当出气筒吧。 “陛下所言甚是,不过最近顾道跟江南书坊打赌了。老奴听说……” 元祥小心地把顾道跟江南书坊打赌的事情说了。 皇帝突然停住脚步。皱着眉头说道: “江南书坊?他顾道哪里懂什么印书,不会是年轻气盛被人诓骗了吧?” “南越那边是对朕的准女婿有什么阴谋?” 元祥不敢出声,江南书坊是南越的暗谍,此事机密他不敢插嘴。 接着皇帝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会,都水监没跟朕报告,看来是突发状况。你派两个皇城司高手暗中护卫一下。” 元祥点头答应。 顾道还没想到,一场赌约无意间卷入了国家之间的较量。 袁琮府。 魏青梅最近跟着锦瑟进进出出。说是伺候公主,其实两个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是情伤显然在逐渐过去。 她也看了《窦娥冤》,一开始纯粹是因为伤心,无事可做,用来打发时间。 第一印象是顾道的字的确不错,传说没有夸大其词。就连她这个武将世家都觉得好。 看上之后就彻底被吸引了心神,然后就变成了另外一种伤心。 所以这几天魏青梅咬牙切齿,握紧拳头总想殴打顾道一顿。 “把窦娥写得这么惨,把贪官和坏人写得这么坏。好人谁能写出这玩意?” 魏青梅一边擦眼泪一边嘟囔。 “青梅姐姐,你这是口是心非,明明看得流眼泪。还说这话。” 锦瑟不愿意听修之哥哥被说,立即揭穿她的真面目。 魏青梅看了锦瑟一眼说道: “小公主啊,你可千万留意,小心被他给骗了。他这人很会操纵人心。” 锦瑟根本听不进去。 “修之哥哥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何况……” 何况修之哥哥,根本不骗我啊。锦瑟心中嘟囔着。 魏青梅一看她的样子,怎么能不明白,小公主的心思,跟自己当初一模一样。 她更知道,这样的情况不被伤了心,是绝不会回头的。 只能赌气说道: “顾家兄弟,没一个好东西。” 锦瑟充耳不闻,反而蹙眉担心。她也听说顾道跟江南书坊打赌的事情了。 “修之哥哥要是输了,真要给那个梅子苏跪下磕头么?” 魏青梅扶额哀叹,真是没救了。 第四十五章求你了,千万别帮我 在詹铎的推波助澜之下,顾道和江南书坊的赌约之事,已传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顾道声称,他已经把靖节先生的书印出来了。而且还是阳版。 江南书坊根本不相信。因为凭借他们的技术和能力,也需要两年。 双方已经找牙行签订赌约。 在约定的日期,顾道拿出阳版印刷的书。江南书坊会把在京城的分店给顾道。 顾道拿不出阳版印刷的书,就跪下给梅子苏磕头,给棋圣一门道歉。 距离兑现赌约还有一日时间。 顾道却被袁琮撵出来采购。 怀孕之后香云的口味变得奇怪,而且顾道嘴欠提到了大龄产妇的事情。 现在香云的食谱就归他处理了。 把他撵出来采购食材,没给一分银子不说,袁琮还在家里呼朋唤友,提前把印好的书送人。 知道师祖不会坑自己,所以顾道采买也很用心。 顾道在市场转了一圈,把银钱付出去不少,却没拿任何东西。 全都跟卖货的约好了,袁府每日有人来取,保证新鲜。 这个世界其实可吃的东西也不少,甚至顾道还看到了奶酪。 最后索性买了两头正在产奶的奶牛回去。这样每天都能喝到新鲜牛奶。 又买了些许木炭、杂米、专门到了药铺买了不少东西。 他那个世界耳熟能详的调料,其实现在都是中药,大都躺在药铺里面。 买好了东西正在往回走。 伴随着一声娇喝,冷不防被人挡住了去路。 “顾道,你今天走不了啦。” 挡路的乃是五个女子,摆出气势汹汹的样子,为首一人却女扮男装。 一身暗红色的斗篷。头戴紫金冠,宽松的深绿长袍难掩其下的体态风流。 面如白瓷,唇红如玉,鼻如挺玉,狭眉丹凤眼。眉眼顾盼之间媚态横生。 顺风而来有一股天然的胭脂香气。朱唇轻启自带一股妩媚娇柔。 纵然是摆出拦路抢劫的架势,依然让人无法心生恶意。反而是觉得她在撒娇。 京城四公子之一中唯一女儿身,胭脂公子崔臻。 “崔公子要劫财还是劫色?”顾道拱拱手忍不住调戏道。 崔臻摆出碰瓷的架势说道: “狂徒顾修之,你敢调戏本公子,不赔偿一点东西,恐怕是走不了啦。” 顾道心说我怎么就成了狂徒了? “在下跟崔公子无仇无怨,这又是演拦路抢劫,又是碰瓷的,到底闹哪样?” 顾道把牛交给身后的关石头说道。 崔臻架势摆的差不多了,立即收了功,挥挥手让身后的女子散开。 “修之公子,我跟公主是朋友,来见你怕公主怪罪。不得不使一些障眼法。”崔臻斜扫一眼顾道,促狭一笑。 这一笑豪爽之中带着几分妩媚娇羞,眉眼间的风情,勾魂摄魄。 顾道挑了挑眉头,心说这女人有些意思,就是脸上的戏太多了。 这说辞更是奇葩。 她跟李纤云是好闺蜜的关系,可是有事情找自己,防止好闺蜜生气,就演了这一出。 假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给李纤云一个交代。 顾道险些逗笑了,这是个屁交代啊,有幼儿园文凭都不会上当。 “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公主不会相信的。”顾道摇头笑着说道。 崔臻不以为意,媚然一笑脆生生地说道: “有的时候人只是需要一个台阶而已。实在不行,顶多打我一顿,打不死就行。” “只要修之公子愿意帮人家,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顾道听这话,小心地跟她拉开距离。 “崔公子,有什么事直说,不要这么绕弯子。” 崔臻眼神之中惊讶一闪而过,收了妩媚之意,爽朗地说道: “修之公子,若将那首‘红藕香残玉簟秋’写全给我,我就解你当前的困局。” 原来她是为了那首词来的。 顾道在国子监为了自证清白,写了三诗一词,但是都故意做了留白,没写全。 现在整个京城自命为才子的人,都试图补全,只不过全都差强人意,无法得其神韵。 这崔臻就是来要《一剪梅》的下半阙。 “什么叫写全给你?”顾道不解的问道。 这首词写绝了女子婉约凄美的相思之意,当时他写出来是为了恶心举报者,可不是你为了写给谁。 就算是想送人,也不能送眼前这位胭脂公子。 “就是你把词全都写完,最后写上赠崔臻就好。”崔臻笑的得意。 如白瓷的肌肤下一抹红晕,说明她内心的激荡。 顾道脸上挤出一种,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表情。 直接拒绝说道: “你不怕公主跟你绝交,我还怕太子找我麻烦那。崔公子,咱们好好活着不香么?” 天下皆知,大乾太子李荣对胭脂公子崔臻一见倾心,自己送这么一首相思难见的词。 是觉得日子过的太舒服么?还是觉得太子心眼太大? 崔臻并没有放弃,她是喜欢极了这首词。而且笃定这首词必然流传天下,甚至流芳千古。 光拿到下阕已经不满足了。她要的是自己和这首词融为一体。 让世人品读这首词的时候,都能想起来,这凄凉绝美的相思词,是送她崔臻的。 千年以后,王朝会断绝,但是脍炙人口的好词也许会流传,她崔臻也会名传千古。 所以听到顾道拒绝的话,崔臻眉头一挑。 “不就是写一首词给我么,太子哪里会多想。再说你顾狂徒还会怕么?” 顾道根本不想听这个女人说话,总觉得她的精神有些不正常。 也对,那个好人家姑娘,让人家叫自己公子? 不想跟她纠缠,转身就要绕路而走。 但是崔臻既然开口了,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何况她还自信满满。 “顾修之,楚江楼对赌你必定会输,只要你给我写全这首词,并且赠给我。我就帮你解决。” 顾道心说难怪,这是以为能救自己出水火了,才敢这么理直气壮。 可问题是我根本不用你救啊。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是自己真需要救的话。她这个条件也是把自己从狼窝拉出来,送进虎穴而已。 “不需要,我顾道敢开口打赌,就不怕输。崔公子,后会有期。” 顾道有些厌烦了。崔臻却误会了。 “顾修之,你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吧。告诉你,我崔家在南越权势极大,江南书坊会给我这个面子。” 顾道心说,我怕的就是给你面子,我窝子都打好了,眼看着大鱼上钩了。 你这一折腾,前期撒的饵料不是白费了。 你想让钓鱼佬空军,良心彻底坏了。 顾道觉得不来句狠的,这女公子是没完了。 “崔公子,非要我直说么?我觉得你配不上这首词。我要送,也是送给我心仪的女子。” 崔臻听了这话,但没生气,反而丹凤眼俏皮的一转,脱口问到: “顾修之,你心仪的女子不应该是长公主么?难道还有其他人?” 顾道心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崔公子就别好奇我的事情了,交情没到,无可奉告。” 顾道说完领着关石头走了。 崔臻收敛了脸上的妩媚,皮肤下的红晕渐渐褪去。变得清冷而骄傲。 带着丫鬟进了不远处一家胭脂铺子。公主李纤云正在里面喝茶。 “我可是尽力勾引了,他不上当,那词不肯送我。” 崔臻坐在公主身边,坦然的说道。 公主白了一眼崔臻,说道: “那个男人能无视你?我不相信。肯定是你没尽力。” 崔臻得意的一笑,纯美无暇。 “别这么说,也许是他怕太子,也许是怕你,反正事情没办成。但是这人情你得欠我的。” 公主却不肯接腔调。 “我可不欠你人情,那词你难道不是喜欢的快疯了?说是帮我,不如说是咱们各取所需。” 崔臻嘟起嘴撒娇的说道; “公主你好没良心啊,这是让我落得个勾引人的坏女人名声,难道这不是人情么?” 公主平淡一笑说道: “行了别给我演这出了,我可不是那些看见色忘义的臭男人。” “再说,你什么时候勾引他了?他自己往上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不信他能忍住。” 崔臻嫣然一笑,这正是她擅长的手段。 从小到大她只是静静的站在哪里,说一些男人爱听的话,那些臭男人却如同飞蛾扑火。 第一次见面,顾道竟然把持住了,可是没关系,时间还长着呢。 李纤云在国子监之后,就闭门不出。 但是跟顾道解除婚约的想法始终没有熄灭。在她眼中,顾道不是以前废物。 可是人品依旧腌臜不堪,心思诡谲,狂妄无德,看着就让人讨厌。 名声越大越让人生厌,以前至少还对自己恭敬,现在竟然仗着自己名气大,当面反驳自己。 小人得志,必然猖狂。 所以李纤云这次想到了一个新办法,既然无法让顾道身败名裂,那就让他变心。 那首《一剪梅》的上阙名震京城,让很多相思女儿读了黯然神伤。 如若他公开把这首词补全。 然后明目张胆的送给一个女子,天下人都会知道他变心了。那父皇无论是脸面还是情理,绝不会再坚持婚约。 而正好她的好朋友崔臻,喜欢这首词快疯了,偏偏她还是一个一颦一笑都让男人着迷的女人。 这个时候崔臻提出了一个疑惑。 “公主,你说他跟江南书坊的赌约,已经是必输无疑,为什么还拒绝我的帮助呢?” 李纤云没说话,说实在的她也有点看不清。这个赌约来的突然。 而且毫无获胜的希望,可是顾道却坚持要赌。 李纤云开口说道: “只有一种解释,他也是被人坑了。恐怕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阳版。” 崔臻略带遗憾的口气说道。 “顾狂徒,这下要栽跟头喽。你说男人被打击了,是不是很需要别人的关怀?” 崔臻笑得很迷人,感觉自己十拿九稳。 仿佛那首词已经在她手中了。 崔臻丹凤眼含着笑意,继续很认真地问公主,说道: “你说我是在他被打击之后,递上温柔的援手更感人。还是等那些人逼着他下跪的时候,来个美人救狗熊更感人?” 第四十六章楚江楼践行赌约 J顾道回到家的时候,袁琮已经送出去十多套书了。 “修之,你不要心疼这些书白送。这些老家伙手里都有钱,而且有书愁印,到时候都交给你,绝不让你赔上。” 听了袁琮这话,顾道心中不免有些感动,师祖这是给自己拉生意去了。 顺便还给自己造势。 “我跟他们说了,按照先生这套书的字数计算,加了一成的利。” 顾道差点把舌头咬掉,心说师祖你是太黑了吧。其实我的成本也就你收的利润。 而且还能降低。 也就是说,二两的成本。师祖误会成二十两,现在加收人家而是二两。 坐地含泪赚了二十两还多。就这袁琮还一脸的感动。 “修之,大善啊。你不知道这些老儒一辈子皓首穷经,就写了一本书。但种种原因阻碍无法印制。你这是大善啊。” 顾道吞了吞口水,心说这就大善了,我怎么感觉自己的良心快赶上锅底灰了。 “师祖啊,他们的书会有人买么?如果有人买的话,其实他们可以把销售权给我,成本我可以再降降。” 袁琮一听立即老怀大慰。用力拍着顾道的肩膀。 “修之啊,你这是大功德啊。我替他们谢谢你。” 顾道心说,我这黑心钱赚的都成功德了? 刚要谦虚几句,一个丫鬟匆匆跑来,说是姨奶奶又吐了。袁琮一听扔下顾道就走。 刚才那德高望重的样子,全都变成了烟消云散。啥也没有小妾和儿子重要。 晚饭顾道指挥厨子,做了豆芽煎蛋汤,豆腐羹,黄豆焖猪蹄,肉末腌菜,还尝试只做了核桃仁小酥饼。 香云怀孕之后口味极刁钻。 但是对核桃仁小酥饼爱不释手,袁琮直接霸占了盘子,都给她留着。 自己对一大盘黄豆焖猪蹄大快朵颐。 馋的锦瑟和魏青梅直吞口水。 她们不缺糖,可是这种精致而且口感极好的小酥饼,第一次吃道。 香云看着两个眼巴巴的孩子,这才不要意思起来,赶紧分了一半出去。 第二天一早,袁琮领着顾道出门。 今日他要亲自给顾道站台,看看那些南越的跳梁小丑还有何话说? 今天楚王特意让人腾出楚江楼院内的戏台,这里春暖花开之时,有无数戏曲班子演出。 现在成了今天的见证场所。 到了楚江楼,袁琮就被楚王请到二楼就座了。顾道则直奔戏台。 二楼无数的眼睛随着顾道的身影转动,戏台周围也坐满了人,全都静待下文。 中年胖子詹铎已经背着手在戏台上等了,身边还站着几个白发老人。 牙行的人也已经到了,监督双方今日履行赌约。 顾道刚要上台,一股胭脂香风扑面而来,崔臻夺路而出拦住去路。 “顾修之,你应该是被人骗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这件事我可以帮你斡旋。” 顾道心说怎么哪都有你,贼心不死啊。 “胭脂公子的好意在下领了,但是这一局我必胜,请胭脂公子不要阻我。” 顾道这话一出,崔臻彻底无语。 心说你顾道在京城的确有狂徒之称,但是也分事情吧。 若论作诗写文,你的确有资格狂妄。 可是那是印书啊。江南书坊两百年的积累,也不敢说你这样的狂话。 两个月时间,以阳版印一本书? “顾道,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本公子就在这里等你,如果需要开口相求即可。” 崔臻朗声说道。 顾道买迈步上台朝着四面拱拱手,然后指挥关石头带人搬上来几个大箱子。 这下引起一阵惊呼,难道顾道真的印出来书了?这几箱子难道就是靖节先生的书? 中年胖子詹铎却看着箱子冷笑,心说看你怎么故弄玄虚。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就在此时,许久没有露面的梅子苏,也背着手翩然而至。 与国子监的时候相比,他清瘦了几分,但看起来依旧精神矍铄。今天他是来一雪前耻的。 一上台,梅子苏就摆出高人姿态,指斥顾道: “顾修之,江南书坊仰慕靖节先生,想要为其印书,你又何必横竖阻挡?” “你可知江南多少大儒,等待这样一个机会好多年而不得。一旦错过,靖节先生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仇视我可以,但何必连累靖节先生,真是太不懂事了。” 梅子苏这几句话可是琢磨了好几天,冠冕堂皇,把顾道说成了因记私仇,而不顾靖节先生大事的小人。 这话瞬间引起了围观人的共鸣。 顾道跟梅子苏之间的纠缠恩怨,他们不当回事。但是顾道因此而阻止靖节先生印书,着实不应该。 “顾修之这气性太大,我也不喜欢梅子苏,但是不能耽误靖节先生印书啊。”有人低声说道。 “此人之才的确惊人,可是这德行么,就算了吧。”也有人酸酸的说道。 顾道听梅子苏的话,厌烦的一皱眉。反唇相讥: “那江南的大儒真可怜,竟然被一个印书的给拿捏了。让他们来找我。你们江南书坊印不了的书,我来印。” “对了,你给棋圣写信了么,我还等着来个能打的那。” 梅子苏淡然一笑。 “棋盘上胜负本就是常事,你赢我两盘就妄图挑战我的师门。那棋圣一门岂不是太没有雅量了。” “再说下棋是小事,印书乃是大事。今日不教训你,恐怕你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紧接着梅子苏冷哼一声: “顾道,把你印的书拿出来,给大家见识一下吧?” 顾道很鄙视地瞥了他一眼。 “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偏偏你要加戏。既然你说下棋是小事,那还称什么圣啊?” 梅子苏眉头一挑,刚要开口被顾道给拦住了。 “行了,你就是死鸭子嘴硬。我也懒得跟你废口水,石头拿书。” 关石头刚要去拿书,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靖节先生来得匆忙,喘息有些急促,但是依然摁住关石头的手。 “此书还有瑕疵,老夫暂时不想印了。到此打住吧。”靖节先生喘息着说道。 顾道愣怔了一下,温暖的感动在心头流淌。 胭脂公子崔臻阻止他,是为了一己之私让人讨厌。可是靖节先生绝对是拳拳眷顾之心。 他肯定不相信自己印出书来了,连袁琮没看到书的时候都根本不信。 所以靖节先生不想让自己参加赌约丢脸,甚至为此连书都不印了。 顾道拉着靖节先生的手,不知道说什么。 他跟靖节先生相交不久,甚至当初他还存在利用的成分在里面。 可这位隐居名士却真拿他当朋友啊。 他还没等说什么,梅子苏给了詹铎一个眼神。詹铎立即心领神会。 大声嘲讽地开口了。 “顾修之,我说你哪来的胆子,敢跟江南书坊对赌。却原来是说动了靖节先生。” “你何其自私啊,为了一己之私,坏靖节先生的好事也就罢了。竟然还利用靖节先生?” “你这是逼迫靖节先生,以此事回报你写《陋室铭》之恩么?” “顾狂徒,你无耻,自私、阴险恶心。” 詹铎指着顾道怒骂道。 听到这话,所有人惊疑地看着顾道,一时间千夫所指。 “我说顾道怎么敢赌,原来是早就打算胁迫靖节先生来救场。好算计。好狠毒。”有人怒骂道。 “不大可能吧,陋室铭虽然惊艳,可靖节先生怎会受此胁迫?”也有人疑问。 突然有人跳上戏台,指着顾道怒骂。 “没错,顾道就是这样卑鄙无耻的人,还我狗命。” 还我狗命? 一时间众人都蒙圈了,啥意思?怎么还有人侮辱自己哪? 上台的正是窦鼍,他耗尽心血养了好几年的狗,全都因为顾道一句话,全被宫里给抄了。 这几天心疼得睡不着觉,今天他就是来看顾道出丑的。 此时顾道被千夫所指。他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不过说话太急,没注意措辞。 靖节先生对眼前的事情始料未及,他只是想要维护顾道而已。 没想到带来了更大的麻烦,心中不由得一阵厌烦。 梅子苏这之后开口了。 “靖节先生,您是天下名士,怎可被这等狂徒胁迫。现在还看不清他的阴险嘴脸么?” 不等靖节先生开口。他转而向顾道怒斥。 “顾道,你本是才华横溢之人,为何还要做出这等卑鄙无耻之事,有才无德,世之大害。他日你必为祸人间。” 梅子苏直接把顾道上升到了为祸人间的高度。顾道都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他。 靖节先生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气的胸口起伏,看着梅子苏和詹铎更觉得恶心。 刚要张嘴反驳怒斥,顾道已经把一本书打开,放在他的手里。 靖节先生低头一看,瞬间所有怒火变成了惊愕,紧接着是巨大的欣喜。 快速的翻看起来,手指微微颤抖,呼吸都急促了。 “书……书……”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端木兄,赶紧搀扶你师父下去。”顾道跟端木若愚说道。 端木智赶紧搀扶老师,拿着书下去欣赏了。 顾道把一套四本书直接扔给詹铎。 “梅子苏,你的本事,下棋第二,搬弄是非当世第一。现在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然后让关石头挨个箱子打开,除了袁琮送出去的十多套,剩下的二百多套都在这里了。 “靖节先生的书,一套四本,我一共印出二百五十套。除了我师祖送人十多套,剩下的都在这里。” “有兴趣的过来鉴定,看我顾道是不是骗人了。” 詹铎和梅子苏拿着书一脸冷笑。 到了现在他们也不相信,顾道能够印刷阳版的书。顾道先生的书字数可不少。 但是书本一打开,两个人轻蔑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一页双印,字迹清晰,疏朗雅洁。字体尤其刚劲有力,让人一看心旷神怡。 再仔细检查一下,发现文字之上没有雕版特有的木纹,可这明明就是阳版。 两个人赶紧把书交给身后的两个白发老者,他们是江南书坊的老师傅。 拿到书之后一眼就看出来,印刷的精美程度已经达到了江南书坊的最高水平。 “好精湛的技艺。”一个老者说道。 “这不可能……”詹铎疯了一样冲向箱子。 第四十七章书都被抢了 有好事的人,纷纷走上台去翻看书籍。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好精美的书。”好事者惊呼。 围观的人立即纷纷走上戏台,小心翼翼地拿起书本欣赏起来。很快脸上就露出精彩的神色。 这个世界人对文字,对知识是极度尊敬的。书是可以用来传家的。 正所谓,良田千顷,不如一屋纸。 詹铎冲过来,随即从箱子里抽出一本,仔细检查。然后粗暴地扔到一边。 这种野猪进菜园的行为,立即引起不满。被关石头一脚给踹得跟球一样滚到一边。 “靖节先生把手稿托付给我,我岂能不尽心?”顾道此时开口了。 前期江南书坊推波助澜,加上袁琮暗中使劲儿。 这才造就如此大的场面,几乎京城爱看热闹的,或者很多文坛大佬都到了。 机会千载难逢,顾道岂能放过。宣传他的书坊就在此时。 “靖节先生的书,用了京城最好的纸张,和最好的墨。以及我请了最好的装订师傅。就是让这套书能成为精品。” “一套四本,售价六十两。” 顾道大声侃侃而谈。 这时候上台看书的越来越多,听到价格都纷纷点头。这样质量的书,印制得如此精美。 一套六十两只能说是行价,但因为是靖节先生的书,这个价格定低了。 有些人正在琢磨着带的钱不够,是不是取钱买一套。毕竟靖节先生的书,错过了就没了。 顾道习惯了自己那个时代,商场打折时候的热情场面。 可能觉得此时场面有些冷清。 于是不知道死活的,顺嘴说了一句广告词: “我本打算,前十个买此书之人人,可以请靖节先生给书上签名。” 场面安静了一下。 “靖节先生签名么?前十个?”有一个人问了一句。 顾道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嗡的一声,整个场面乱了…… 人群呼啦一下朝台上冲了过去。犹豫的人一下子充满了动力。 瞬间把书箱子给围上了,开始纷纷抢书。人高马大的关石头直接被挤到了台下。 顾道吓得连忙后退,这些人怎么了? 咔嚓一声,一个箱子不堪重负直接碎了。书本立即被人一抢而空。 有眼疾手快的,直接抱起三套。刚一转身被人一拳打在眼睛上,直接抢走两套。 算他反应快,护住了最后一套。 “彼之娘哉,敢抢我书。” “让开,我先来的。”窦鼍一声怒吼,直接冲进人群。 什么狗命不狗命的,抢书要紧。 他日日打熬身体,这几日火气正盛,施展蛮力撞开人群就冲了进去。抢到两套,转身就杀出来了。 靖节先生正跟端木若愚痴迷的欣赏自己的书。 忽然只觉得周围一黑,无数人把他给包围了。一个个虎视眈眈恍如饿狼。 靖节先生吓一跳,心说这是怎么了? 却见有人恭恭敬敬的送上一支毛笔,然后颤抖着声音开口: “先生,那顾修之可是承诺了。买书您给亲自签名的。您二人交情可很好,他说话不会不算数吧?” 靖节先生的签名啊。而且还是再这样精美的书上,亲手签名。 就不要说崇敬靖节先生的人是多喜欢了。 就是出了这个门,六十两直接翻倍的价格,有的是人抢着要。 靖节先生下意识的拿起笔。 “修之真的这样说了,那……”话音未落,他的面前已经堆满了书。 靖节先生苦笑一声,开始签名。 他是个品德高洁之人,总觉得人家拿钱买书了。让自己签名,不能只签个名字。 还会写一写鼓励的话。 得到签名的人热泪盈眶,挤出人群。扯着嗓子喊道: “顾修之,人呢?过来收钱。” 结果顾道没过来收钱,那个人却被一群没抢到书的人扑倒了。 “兄弟,八十两,这套书让给我。”有人急切的说道。 “一百两……”另外一个人加价。 “一百二十两,兄弟一口价。书给我,顾修之的钱我给你付了。”另外一个人豪横的说道。 靖节先生签名签的手腕疼。 顾道说了前十个,可是签起来哪里分得清,靖节先生是个实诚人。二百多套一个没落下。 梅子苏和詹铎两个人看到这个情景,就知道他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虽然不知道顾道怎么做到的,可是他们输了赌约。 元都的江南书坊分店,真的要给顾道么?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两个都麻爪了。 两人一再催促两个老师傅,找出破绽。 可是找了半天,疑问有很多,破绽却无论如何找不出来。 好在此时众人都在抢书。没人注意他们是不是丢脸。 梅子苏和詹铎转身要偷偷的走,却被几个护卫给堵了回来。 “王爷说了,愿赌服输。趁着牙行的人都在,赶紧把江南书坊的契约办了。” “另外,你们手上那套书没付钱。王爷替你们付了。” 侍卫的话冷硬带着杀气。 梅子苏和詹铎二人脸色灰白,只能交出了书。然后回到了戏台之上。 顾道正在笑吟吟地等着他。 “梅子苏,你听说过一个佛门的故事么?算了,估计你这孤陋寡闻的肯定没听过。我跟你直接说结果吧。” “心里有佛的人,看什么都是佛。心里有屎的人,看什么都是屎。” “你这人心里阴暗,之所以认为我会做出阴险无耻的小人行径,就是因为你自己是个阴险无耻的小人。” “简而言之,你梅子苏,一心都是屎。” 顾道骂的太难听了,可是前面冠以佛门二字,却让很多人觉得大有禅理。 你梅子苏心中若无阴谋诡计,怎么会那么想顾道,那么说顾道。 梅子苏气的浑身哆嗦,詹铎吓得满头冷汗。 在侍卫的逼迫之下,詹铎签订了契约,只要顾道也签订契约,接下来牙行就回去衙门办理手续。 这江南书坊就彻底归了顾道所有了。 可是顾道提起笔却又放下了。朝着不远处招招手。锦瑟一路小跑了过来。 “修之世兄,你是找我么?”锦瑟小脸微红,她正在为顾道绝地反转兴奋呢。 “来,这江南书坊送给你了,签个名字。”顾道指着契约说道。 “啊……这……”锦瑟今天女扮男装,但是吹弹可破的小脸瞬间红了。 感觉浑身火烧,手脚颤抖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修之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开始骗我了么?我……我…… 在顾道的催促下,一脑袋开锅浆糊的锦瑟,哆嗦着把自己的真名给签在上面了。 顾道也蒙了,心说我让你签一个方旭,那怎么把李锦瑟给写上了。 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牙行的人把契约给拿走了。 “我说……”顾道还想责备锦瑟。 “修之哥哥……”锦瑟一低头,转身一路跑了,若不是魏青梅及时拉住,差点一头栽戏台地下去。 这是怎么了?顾道莫名其妙。 他之所以让锦瑟签名,是因为他跟顾家牵扯太深,以后恐怕掰扯不清楚。 锦瑟是师祖袁琮的外孙女,跟自己关系也不错。这江南书坊的产业放在她的名下,其实跟放在自己名下没什么区别。 更重要的是,锦瑟是公主的身份,谁要是想动一动,就要考虑后果。 不得不说买书这些人,都是讲信用的人。没有一个偷偷逃走的。 纵然当场无法付钱,也是留下了欠条,答应改日送到袁琮的府上。 窦鼍这时候抱着两套书走了过来,对着顾道狞笑。 “顾道,看到没有。靖节先生签名的书,两套,我有两套。” 顾道心说这个家伙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几套管我屁事,我开印书坊的。 一想不对,这家伙没付钱那。 “我管你几套,把钱给我付了。” 谁想到,窦鼍听了这话之后,立即哈哈大笑。 “顾道,你这个缺大德的偷狗贼。你偷我狗吃了也就吃了,我就当孝敬长辈了。” “可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跟宫中进了什么谗言,我的狗都被抄走了。要钱,没门……” 说完转身抱着两套书就跑了,一边走还一边得意的大笑。 顾道一想一百二十两,这怎么行,随后就追。 “窦蛤蟆,你这就不讲理了,我偷你的狗,你也偷我的狗就是了。抢书算怎么回事儿。” “有没有人管啊,侍卫,那个侍卫,赶紧抓住他。” 顾道在后面就追,可是两个侍卫看了一眼,默默的让开路。窦鼍一路绝尘跑了。 袁琮楚王等一群人,就当看笑话了。 小字辈的事情,只要不出大事,任由他们去斗就是。 再说顾道的确坑窦鼍有点惨。那窦鼍多爱狗的一个人,硬生生现在一只都没剩下。 顾道刚返回来,就被靖节先生一把抓住了。手臂颤抖得根本停不住。 端木若愚胖脸上纠结着心疼,拼命地给师傅揉搓。 “修之,你过分了啊。你这是想要累死我啊。两百多套啊。我自己那套都没剩下,不知道被谁给顺走了。” 靖节先生痛并快乐着。 自己的书能这么受欢迎,他老怀大慰。责备顾道的时候,未尝没有显摆的成分。 “不过修之让你破费了,印这么多书花费不少吧。老夫没想到你真能印出来,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抵给你。”靖节先生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书卖的好他高兴,可是这人情也欠的太大了。 “先生不要着急,今天我收了一万多两。这些钱足以收回成本。而且还有很多富余。” “这富余的钱我会再印一次,不但给您留出来几套,继续售卖还有的赚,不但不用您出钱,还能给您一笔润笔费。”立即发布 一听印书还能赚钱,这让靖节先生有些不肯相信。 “修之,我知道你是安慰我。自古以来印书哪有赚钱的。你不赔的太多我就心满意足了。” 顾道说实话,奈何没人相信。 今天顾道赚钱了,楚王做主直接在楚江楼开饭。点名就要顾道曾经弄出来的烈酒。 至于菜,顾道去厨房指挥就行了。 楚王是认定了,顾道做菜花样百出,虽然不怎么高雅的菜色,但是每次都吃的欲罢不能。 现在楚江楼的狗肉煲,还是京城做的最好的。 一顿酒宴下来,靖节先生喝多了,依旧拉着人举杯畅饮。 趁着今天顾道证明了自己,袁琮又给顾道签了几个大单。顾道现在不愁没有书印了。 第四十八章梅子苏的马前卒 锦瑟碗里的菜已经快被她怼成浆糊了,小脑袋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会儿摇头烦恼,一会儿俏脸通红。 旁边的魏青梅跟着唉声叹气。顾道终于还是对单纯的锦瑟下手了。 可是用的手段着实让人扛不住啊。江南书坊在元都的分店,这竟然直接签在了锦瑟的名下。 别说单纯的锦瑟会迷糊,换了那个女人不会迷糊? 锦瑟只是迷糊。 楚江楼另外一个雅间之中的崔臻,看着眼前精美阳版书,眉宇间充满苦恼。 她端起酒杯,自嘲的喝了一口。一脸嫣红,慵懒的美艳不可方物。 “真是太丢人了。我崔臻从未如此尴尬过。” “你说顾道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我还想着以此为要挟,殊不知人家早就设好了局等着江南书坊这条蠢鱼上钩。” 崔臻说着又饮了一大口,燥热地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一片若隐若现的雪白。 对面的李纤云皱了皱眉头。 她也没想到,甚至现在也想不清楚,顾道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顾道认识靖节先生没多久,书稿到他手中也没多久。他是怎么印出阳版书的? 所有的猜疑和谩骂都被狠狠地打脸了。 梅子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顾道的回击非常有意思。那一句“心里有佛”被很多人津津乐道。 不过李纤云总觉得这句话,是顾道在故意骂她。 靖节先生的书被抢购一空。 甚至带有靖节先生签名的书,一出门就有人出翻倍的价格。 顾道今天至少收了一万两以上。顺势打出了巨大的名气。 还得到了江南书坊在京城的分店。那个地方在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 上下两层,门庭宽大。光是门店就市价五千两,还有价无市。 “你也别多想了,这件事终究是因我而起。到此结束吧,世人多健忘,你也不用苦恼。” 李纤云劝说崔臻。 崔臻摇了摇头,一拍桌子站起来了。放浪形骸地说道: “不行,若是没有此事也就罢了。我丢了的脸一定要拿回来,我必须让他拜倒在我的裙下。” 偏僻的宅子里面。 梅子苏阴冷的站着,詹铎跪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这下两个人玩大了。竟然把江南书坊分店给输出去了。这如何跟南边交代? 这里面牵扯太多的事情,梅子苏意识到詹铎已经不足以顶罪了。 否则他会立即处死这个油腻胖子。 “此事非战之罪,也是好事。”梅子苏突然睁开眼,开口说道。 “先生不必安慰我这蠢笨如猪的人,如果我这条命能抗住此次罪责,请先生赐死。”詹铎说道。 “错虽然在你,却也是大功一件。”梅子苏转了转眼睛说道。 詹铎听梅子苏这么一说,眼中又燃起生的火焰。竖起耳朵听梅子苏的下文。 “我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顾道真的有本事。就连两个书坊大师傅都认可的技法。” “那也就是说,他真的有两个月可以抵得上江南书坊两年的印书方法。这个方法值多少钱?” 梅子苏双眸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詹铎只感觉浑身燥热,这不是钱的事情。 而是多大的功劳。 江南书坊对南越有多重要,他太清楚了。 如果真的取得这种印书技法,那江南书坊的实力将会提升到什么地步? “夺取此法,处死顾道。此法属于江南书坊,也只能属于江南书坊。”梅子苏阴冷的说道。 “先生真知灼见,可急切之间我们如何下手。北狄使团将至,所有暗探都在准备这件事。” 詹铎愁苦的问道。 梅子苏捻着手指,仿佛在揉捏一枚棋子,突然凌空一敲仿若落子。 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咱们还有一个弃子那,他想取代哥哥可是很久了。把消息透漏给他,让他当马前卒。” 詹铎眼前一亮,心悦诚服的跪地磕头。 “先生真神算也,您那弃徒顾凌果然是一个好的马前卒。” 顾凌这段时间躲在家里,安心的读书用功,就等着祖母大寿。 到时候再演一出戏把自己的名声拉回来,顺便收拾一下顾道。 让他知道谁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嫡子,他不过是空有嫡子之名而已。 甚至可以趁顾道回来之机,直接扣押在家里。好好整治一下他。 顾凌正在读书,突然门子来了,说是有人拜访。 这让顾凌很兴奋,因为昔日那些所谓好友,全都已经跟他绝交了。 现在还有人拜访他,让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被抛弃。 虽然见到这个人有几分失望,根本就是一个毫无声望的普通书生。但是他还是热情接待了。 书生深谙吹嘘之道,几句话就把顾凌捧的飘飘然。 气氛热络之后,书生突然开口说道: “明月公子,顾道不过是跳梁小丑,他之所以嫩能够让那么多人站在他身边,是因为他手里有件东西,那些大儒不得不巴结他。” 顾凌一听这话强忍着激动,但是耳朵已经支棱起来了。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说道。 “哦,他还有什么东西能拿捏那些大儒,你不要开玩笑!” 书生看他如此强装,心中只觉得可笑。果然是虚伪公子,处处透着虚伪。 但是嘴上继续说道。 “公子没听说最近的事情么?” 在楚江楼发生的事情,在书生嘴里绘声绘色地说出来。顾凌眼神闪烁,双拳紧握。 “公子,这种印书方法两个月之功可抵得上两年。你想想那些大儒都著书立说,可是苦于无法印制。” “现在顾道掌握这件杀器,他们能不巴结么?” 顾凌激动的站起来了,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难怪靖节先生会无底线支持他,难怪袁琮那么喜欢他,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若是我掌握了,岂不是……” 他开始畅想那些名扬天下的大儒,一个个围着他转,他明月公子的名声,将响彻天下。 书生看他的德行就知道上钩了,赶紧添油加醋。 “公子,这件事宜早不宜晚。这东西在顾道手里一天,他的势力就强大一天。” 书生走了之后,顾凌一刻也等不了,恨不得马上把顾道那件东西抢过来据为己有。 他很想看看自己拥有这件东西之后,那些大儒是什么嘴脸。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 一路跑到了梅园,找到正在给手下管事立规矩的母亲。 梅笙面带嫌弃的挥挥手,仿佛是赶苍蝇一样。手下的管事赶紧毕恭毕敬的倒退离开。 梅笙享受完了大权在握快乐,这才对着儿子散发出来微笑。 “娘,我等不及了,我要顾道手里的东西……”顾凌急切的说道。 梅笙示意儿子不要着急。让他慢慢说。 等顾凌把事情说完了,梅笙平淡的点了点头。 “儿子,这种好东西天生就应该是你的。放心为娘已经计划好了。不但这东西是你的,将来这顾家一切都是你的。” 顾凌想知道母亲的具体计划,梅笙却不告诉他。而是一副掌控一切的模样。 “儿子这些阴暗之事,你不要插手,为娘自然会替你料理。你只需要做你的明月公子就是。” 顾凌满意的走了。 京城。 顾道带着关石头和豆丁,锦瑟带着魏青梅和两个宫女,接手江南书坊。 横排五间,上下两层。还有宽阔的后院。 现在就成了锦瑟名下的产业,当然锦瑟知道自己不过是替他拿着而已。 魏青梅告诉她,顾道这是在利用她。可是锦瑟一副心甘情愿被利用的样子。 看着锦瑟那个甘之如饴的模样,魏青梅感觉牙根痒痒,恨不得咬死顾道。 但是也明白了当初家里人的心情。 自己当时痴迷顾凌的时候,祖母和父亲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 “修之哥哥,这新书楼的名字叫什么?”锦瑟在空空如也的书楼里面走一圈问道。 “没想好,不如你想一个。实在不行叫锦瑟楼也行。”顾道随口说道。 锦瑟一听这话,心里面像是钻进了一头春天的小鹿,活蹦乱跳无法停止。 觉得脸上烧的厉害。 “修之哥哥的书坊一定可以成为大乾第一,天下第一,不如就叫第一楼。”锦瑟鼓起勇气说道。 魏青梅一听,心说你还真给取名啊。这不是越纠缠越深么? “什么第一楼,也真敢叫。怎么不直接点,叫天下第一楼。”魏青梅没好气的说道。 “好主意,天下第一,简单直白而且霸气。就听你们的了,就叫这个名字。”顾道拍手叫好。 锦瑟赶紧制止。天下第一,这是专属于皇家的称号,用了会有很多麻烦。 “修之哥哥,不如叫乾元书楼吧。取大乾和元都二字。而在易经之中,也有天下第一的意思。” 顾道一拍手。 “还是锦瑟公主聪明,寓意很好而且朗朗上口”顾道夸奖道。 这让锦瑟心情蜜糖一样甜蜜,悄悄的偷看了一眼顾道。 顾道立即找出笔墨写了‘乾元书楼’四个大字。找人做好牌匾择日就可挂上了。 有了一万多两的进账,顾道立即投钱扩大印书坊的规模。 好在烟翠居后院够大,很快原本的印书坊就扩大到了三倍不止。 铅活字增加了五倍不止。 整个书坊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靖节先生的第二批书已经在印制之中了。 因为顾道宣布,签名版本的书,就那一批了。后面再卖就没有靖节先生的签字了。 所以当日在楚江楼买到签字版的书,马上又翻了一番。 已经有书商开始联系顾道,订购靖节先生的书了。 奶妈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拉出来一个掌柜的。告诉顾道绝对信得过。 乾元书楼就交给了这个掌柜的去经营了。 烟翠居也莫名的多出不少人来,有老人有青壮。这些人一个个浑身铁血的味道。 顾道也曾问楚矛。 “你娘不是最怕我去从军么?怎么家里这些人好像都是杀过人的?” 楚矛懵懵懂懂的复述了奶娘的话。 “我娘说怀璧其罪,你弄的那个印书的东西很厉害,必然有人惦记。不招人看好了不行。” 顾道心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奶娘果然是见识不同一般人。 第四十九章顾道决定还手 皇帝拿着一份密报,面沉似水。 京城之中已经有流言传开,此次北狄使团南下,是为了逼迫大长公主和亲。 这自然是子虚乌有之事。但是后果却十分恶劣,不说对大乾民心的影响。 万一北狄使团听到这个消息,真的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就足够朝廷头疼的了。 “臣已经绞杀了一些散播流言的人,但是已经传开无法制止了。”都水监的监正小心的说道。 “无能。”皇帝冷声说道。 监正吓得浑身一抖,流言这种东西散播容易控制极难。但是他不敢解释。 南越的暗谍藏在江南书坊之中,大乾的暗谍就是都水监。名义上管理大乾跟水有关的东西。 皇帝也知道自己过于苛责了,都水监的监正已经尽力了。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都水监的监正刚要走。 “等等,顾道印书之事真的还是假的?”皇帝突然问道。 监正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回陛下,楚江楼之事过去之后,臣派人调查过。种种佐证可以证明,顾道的确掌握印书的机密手段。” 皇帝眉头一挑,冷声开口道: “佐证,就没有找到真凭实据么?” “回陛下,印书之所在烟翠居,可是哪里戒备森严,外人等闲进不去。臣不敢急切,就没有强行让人进去。” 监正回答道。 皇帝来了兴趣。 “他一个孤身离家的孩子,哪里来的戒备森严?” “回陛下,大部分是徐氏老兵。”监正说道。 皇帝张张嘴,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然后转移了话头。 “国之利器,一定看好。” 监正躬身下去了。他知道陛下很重视那印书的神器,自己知道如何去办了。 顾道等人从乾元书坊里面出来。 迎面就碰上了魏家的老夫人,作为晚辈他虽然讨厌这个老太太的无情。 但是还是要上前见礼。寒暄之后顾道开口了。 “老夫人,魏姑娘已经恢复了,不如早日回家吧。再当丫鬟着实没有必要。” 魏家老妇人没开口,魏青梅开口了。 “自作多情,我伺候的是公主,跟你有什么关系?公主都没撵我走,你当什么家。” 顾道白了她一眼,心说养活你纯粹浪费粮食。顿顿上桌,还吃的比谁都多。 还好意思说伺候公主? 锦瑟非常乖巧懂事,魏青梅话音刚落,她就接住了。 “是呀!魏老夫人,让青梅姐姐多陪我一阵吧,也省得我在宫外孤单寂寞。” 魏老夫人看着锦瑟慈祥一笑,看看自己孙女有些圆润的脸蛋,自然是放心的。 “老身今日出来是采办几件新衣服,每年这个时候,皇后要招待京城四品以上的命妇。可是妇人家长脸的时候。” 说完拍了拍魏青梅的手,然后登上马车离开了。 这话说的不着天,不着地。 顾道看看魏青梅问道: “你祖母这话什么意思?我跟问她了么?好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魏青梅白了一眼顾道。 “我祖母一辈子不说废话,你自己领会不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只能说你笨。” 说完拉着锦瑟走了。 顾道撇了撇嘴,直接怼他: “哼我岂能不知道什么意思,就是要把你放在袁家养活,省自己家的粮食。” 魏青梅要回嘴,却被锦瑟给拉住了。只能白了一眼顾道,然后两个人钻进了胭脂铺子。 顾道反复琢磨魏老夫人的话,这老太太虽然讨厌,可是这话肯定有什么深意。 一直到他回到袁琮家里,看到在院子里遛弯的香云。猛然间明白过来。 心说这魏家不愧是将门世家,这魏老太太用计真是狠辣无双啊。 他匆匆的把袁琮从香云身边拉出来。 “师祖,皇后娘娘招待四品以上命妇,这名单归谁管?”顾道问道。 “这不废话么,虽然是皇后招待,那也是国事。自然是礼部负责。”袁琮不耐烦的挥手说道。 忙着陪老婆遛弯晒太阳,哪有空跟顾道扯皮。 刚要走却被顾道拉住了。 “师祖,礼部尚书您认识么?”顾道问道。 “又是废话,我学生能不认识么?你……你……小子没想好事啊。” 袁琮本来是不耐烦的,可是话说到一半,突然间明白过来了。 如今京城有一个小儿传唱的打油诗: 千年世家真奇葩,庶子反比嫡子大,如今更是纲常乱,小妾竟然也掌家。 袁琮意识到,顾道要对付顾家。 “顾家老太太是三品诰命,你想把她排除在外。理由是丧乱纲常,让小妾掌家?” 顾道点了点头说道。 “这童谣是我放出去的,可是顾家的两个女人根本不放在心上,总要有人给她们当头一棒。给她们清醒清醒。” 袁琮听了直接摇头。 “修之,你有的时候思虑周全,但是做事还是不够狠辣。这样的教训就够了么?” 袁琮一反平常心胸宽广的姿态,沉声说道。 老头是恨急了顾家对顾道做的事情,否则也不会教顾道这些狠辣的招数。 “让她去,还要让那个小妾去。然后再被当着京城贵妇的面撵出来,估计教训就够了。” 顾道倒吸一口凉气,他都不敢想,当着京城贵妇的面被撵出来之后,顾家老太太和小妾梅笙会变成什么样? 顾家的脸可就丢大了,当然他也就更爽了。 不过这个事情有个难度。那就是这个操作,需要皇后进行。这一关他无法打通啊。 “可是师祖,这事情需要皇后去做,礼部尚书您能想办法。那皇后您……” 袁琮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以为你离皇后有多远?自己想想办法,这是给你的考题。” \"如果完成得让我满意,晚上咱们吃酱牛肉。今天好不容易买到了牛肉。\" 顾道点了点头,等袁琮走开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酱牛肉,还不是我来做? 我考题做出来,就赏赐我去做饭么?这是什么道理。 而且酱牛肉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完的,看看天色,马上就得动手了。 顾道一边去厨房指挥做酱牛肉,一边思考这件事。 锦瑟和魏青梅闻着味道就走了进来,自从顾道搞出核桃酥饼,后来又弄了奶油蛋糕。 这两个姑娘就没事往厨房跑。 “锦瑟,你跟皇后娘娘关系怎么样?”顾道看到锦瑟有了主意。 锦瑟被问的有些茫然。 “修之哥哥,是有什么事情求皇后娘娘么?” 顾道也没有隐瞒,就把自己的谋划告诉了锦瑟。魏青梅听直摇头,心说果然是阴险之辈。 不过这事儿也是针对顾凌,暂且不算这个家伙阴险。 锦瑟俏生生地伸出两根白嫩如葱的手指。然后强忍着兴奋地说道: “两本书,我替修之哥哥报仇。就《牡丹亭》和《西厢记》吧!” 顾道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他很是怀疑这个软萌的小公主能办成这么大的事情。 以为她顶多会牵个线,搭个桥,或者找她母妃帮忙,没想到竟然跟自己谈条件。 换句话说她能搞定。 “书是小事,我慢慢给你写。不过这件事你确定能搞定?”顾道很是疑惑。 锦瑟羞涩地笑了笑,背着小手仰着可爱的脑袋,骄傲得如同一只小鸭子。 “修之哥哥,赶紧去写书,此事听我好消息。” 说完就进宫了。 顾道把脑袋想破了都没想明白,小公主会用什么计策来说服皇后。 殊不知锦瑟进宫之后,正好袁贵妃正在和皇后聊天。她毫无隐瞒的把事情跟皇后说了。 “修之世兄想要报复顾家老太太和那个小妾,让我进宫说情。所以想请皇后娘娘帮个忙。” 锦瑟非常诚实的说道。 皇后笑着捏了捏锦瑟的小脸蛋。 “小锦瑟啊,这么多年唯一求我这件事。本宫怎么能不答应,何况还事关后宅纲常,本就是本宫的责任。” “不过我更好奇,那顾修之用什么手段驱使你给他办事?小心不要被他骗了。” 锦瑟小脸微红,兴奋地伸出两根手指。 “修之世兄答应我,给我写两本书,一本《西厢记》一本《牡丹亭》。比《窦娥冤》还好看。” 袁贵妃听了哭笑不得,竟然被人家用两本书收买了。真是个傻丫头。 皇后眉开眼笑的说道: “嗯,如此说来,本宫也不能白帮你跑腿。这书写完了,要送来给本宫看看。” 锦瑟兴奋的点头答应了。 “我这就回外祖家,催修之世兄赶紧写书。”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袁贵妃摇头失笑。 “娘娘不会真的听他们这些小辈胡闹吧。” 皇后摇头说道。 “也不只是为了锦瑟,纤云总折腾顾修之。皇家也该替他出口气,平息一下怨气。” “何况那小儿歌谣还是送上门的理由。” 很快皇后懿旨出宫,今年宴请京城四品以上的命妇,每个命妇可带一女眷参加。以增长见识。 这懿旨自然也到了顾家,老太太没多想,立即派人把梅笙喊过去,让她仔细准备,到时候随自己入宫。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梅笙兴奋得脚不沾地。仿佛下一刻就能飞起来。 她梅家当年卷入冤案,父兄被流放,她更是遭遇惨淡。以为再也没有机会重返富贵。 谁知道现在竟然有进皇宫的机会,简直是不敢想象。 梅笙下令找来最好的裁缝,和最好的首饰巧匠。她要打造一身合体的衣服和首饰。 绝不能在京城贵妇面前弱了名头。 整个梅园进进出出的奴仆,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的颜色,看别人都是用鼻孔。 尤其是对东院二夫人的奴仆的时候,恨不得横着走。 这消息传到二夫人庞氏耳朵里的时候,庞氏正在监督儿子描红字帖。 “死期快到了还不自知,真是愚不可及。最近躲着她们点,小人得志最是猖狂爱生事。” “等着她们楼塌了,我们再填上一把土。” 庞氏已经看出这件事的陷阱了,她很怀疑是顾道在后面出手。 不过如果顾道真能搬动皇后,那可真不能小觑他的实力了。 懿旨传遍京城那一刻,顾道就知道,呆萌小公主锦瑟竟然真的把事情办成了。 他除了没有食言开始写书,还特意做了奶油蛋糕犒劳锦瑟。 当然锦瑟身边要是没有陪吃的魏青梅就好了。这丫头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第五十一章顾道杀人诛心 漲皇后宫中的总管太监守门,笑眯眯地让人登记,诰命夫人是谁,带来的人什么身份,什么出身。 这本是题中应有之义,进入皇宫必须查你祖宗三代。 万一出点什么事,诛九族方便。 顾老太太登记完了,梅笙也上前登记。她的一笔字漂亮柔媚。可内容她有些犹豫。 如果写顾云璋之妾,在一群身份显赫的名单里,显得刺眼而且丢人。 可是如果写顾云璋之妻,又有欺君的嫌疑。 于是她自作聪明地写了顾云璋内室五个字。可旁边的太监总管伸手拦住了。 “这位夫人,要写明确,内室二字着实让人费思量。” 太监总管见谁都笑眯眯,可是梅笙感受到了森冷的威胁之意。 梅笙怕引起别人围观,立即在内室之下添加了小妾二字,这才得以脱身进入漪澜殿。 漪澜殿之中,雕梁画栋,高大壮阔,无论是柱子上的装饰,还是光滑如镜的地面。 以及巨大藻井给予的压迫,都让第一次进入这里的梅笙兴奋而紧张。 她无限向往这里,可是到了又十分紧张。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顾老夫人。 陆陆续续的人到齐了,各自在安排好的桌案上坐下。随后宫女流水一般上酒菜。 酒菜上好之后,皇后才带着袁贵妃姗姗而来。 一众贵妇赶紧起身,给两位尊贵的女人行礼。皇后矜持地挥挥手让所有人坐下。 接下来都是一些场面话,无非是招待贵妇的场面寒暄。着重表扬一下那家培养了杰出的子弟。 那家出了贞洁烈妇,当建一个贞节牌坊之类的。皇后亲自举杯给这些妇人敬酒。 这算是一种荣耀和奖励。也是这些妇人的荣耀时刻。 等酒宴过后,很快就会得到表彰的懿旨。甚至很可能还会提升诰命等级。 这些女人和家属,都一脸的荣光。 “顾云璋家的诰命来了么?”皇后这时候突然间点名。 顾家老夫人一阵激动,定然是我儿顾云璋治理黄河立功了,皇后要表彰我这个母亲。 强忍着激动,缓缓站起身来。准备迎接皇后的表彰和敬重。 “臣妾顾氏,见过皇后娘娘。”顾老夫人郑重的说道。 “顾氏今日跟你来的是什么人?”皇后娘娘雍容大气,华贵耀眼。 梅笙不知所措,在顾老夫人的暗示下,赶紧站起来给皇后行礼。 “臣妾梅笙见过皇后娘娘。”梅笙激动得差点声音都跑调了。 皇后淡然一笑。 “哦,这位是?”皇后貌似随意地问道。 “回皇后娘娘,她是我儿顾云璋的内人。”顾老太太想要糊弄过去。 “内人,本宫记得顾云璋十多年前丧妻,未曾续弦吧。何来的内人?”皇后假装疑惑的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着梅笙,外面的流言蜚语可很多。主角就是这位梅小妾。 顾家看来真的是宠庶灭嫡,否则怎么会带一个小妾来参加这种场面。 现在皇后既然问了。那就有好戏看了。 “她是我儿云璋的妾室,老身今日带她来见识皇后娘娘的尊贵天颜。”顾老夫人赶紧说道。 皇后的笑容逐渐收敛,手中的酒杯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吓得旁边的太监赶紧扑过来,跪在地上收拾。 顾老夫人吓得一哆嗦,梅笙更是脸色煞白,她感觉梦幻般的富贵荣华在远离他。 皇后一声冷哼,对她来说却如九天雷霆。可是雷霆远远没有结束。 “顾氏,你是老糊涂了么?看来街上的流言蜚语都是真的,你竟然真的不顾纲常,用小妾掌家?”皇后冷声问道。 顾老夫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臣妾家情况特殊。您听臣妾解释。”顾老夫人一下子懵了。 皇后竟然说出‘不顾纲常’四个字,这可是不能戴的大帽子。 “顾老夫人,顾家是千年世家,就是这么给世人做表率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顾老夫人脸色煞白,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没理。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不过是关起门来宠爱孙子,让小妾管家而已,竟然影响了顾家的脸面? “你顾家自己不顾纲常,不要脸面,用小妾掌家本宫懒得管你。可你竟敢带她来玷污本宫的漪澜殿?” 梅笙彻底懵了,感觉脑袋被砸了一锤子。皇后的话好像跟他隔着一个世界,听不清楚却感觉得到。 “来人,把他们赶出去。”皇后怒道。 立即有两个太监过来把顾家老夫人搀扶起来,拽着梅笙就往外走。 满京城的贵夫人,全都看着这一幕,满脸的嘲弄。尤其是看到梅笙的时候,全都是嫌弃的神情。 一个小妾也敢堂而皇之地混进来,真是脏了眼睛。难怪皇后生气。 顾老太太嘴里喊着冤枉。却被太监一把捂住了嘴巴。 “等等……”皇后突然冷声说道。 顾老夫人以为皇后网开一面了,赶紧跪地求饶,梅笙更是瘫软如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后娘娘,听我解释啊。”顾老夫人赶紧说道。 皇后却冷哼一声。 “顾氏,年老昏悖,混乱纲常。收回诰命夫人的谱谍,以儆效尤。” 顾家老太太听到这话,一下子瘫软在地。张口结舌,彻底说不出话来。 然后被两个太监搀扶扔出了宫门之外,抢走她的谱谍。梅笙也跟着被押出来。 寒风萧瑟,但是不及她们内心的寒冷。顾家老太太颤抖着怎么也站不起来。 冷不防一只强有力的手,把顾老太太扶起来了。 顾老太太喘息着,抬头一看却怒从心头起,正是自己最恨的顾道。 “你这个孽畜,都是你搞的鬼是不是?”老夫人想要推开顾道。 却被顾道牢牢地搀扶住了。冷声说道: “祖母啊,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您老人家,行为龌龊卑鄙,带着一个小妾玷污皇后的宴会。千年世家成了千年笑话。” 顾老夫人气的胸口起伏,咬牙切齿。 “都是你,都是你这恶鬼,给顾家带来的厄运的恶鬼,你就不该出生,你就该跟着那个女人去死。” 顾道听着恶毒的语言,但是没有生气。等顾家老夫人停下来之后。才阴森森地开口: “您老人家嘴再硬也没有用,让小妾掌家,丢掉千年世家脸面的是您,带着小妾玷污皇后宴会的是您,被皇后褫夺诰命成为京城笑柄的也是您。” “所以在别人眼里,您才是那个顾家恶鬼。我不过是个被您这老恶鬼虐待的顾家嫡子。” “您要好好活着,等着世人的谩骂耻笑,等着顾家小宗的仇视。等着我父亲的四年治水之功全都白费。” 顾道每说一句,顾家的老太太颤抖一分,喉咙里面仿佛塞着一个癞蛤蟆,发出咕咕的声音。 一直到了马车上,顾家老太太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回头看见了脸色苍白的梅笙。顾道继续开口: “小姨娘,您一直想要让顾凌代替我。可是您也不想想,有您这样一个母亲,我就是让位,他能当嫡长子?” “母亲出身教坊司啊,你真当京城这些豪门大族没有记忆么?还明月公子,京城不知道多少人暗中笑话他那。” 梅笙脸色煞白,身体不可控制地抖动着。顾道的每一句话,好像都在揭开她一张皮。 伸手捂住胸口,踉跄着爬上马车。 嘴里不断催促车夫赶紧离开这里,这里简直是修罗殿,让她重温了曾经的耻辱。 比伤口疼的,是撕开没好的伤疤。 看着马车离开了,顾道感觉爽了。不只是自己心情爽了,甚至感觉灵魂都爽了。 人家都说杀人诛心,果然有时候诛心比杀人更爽。从今以后这世间的眼光和议论,会像恶鬼一样缠着她们。 “修之,这种感觉好么?”三皇子出现在顾道身后。 “报复的感觉自然是爽,我想这二位但凡要点脸,估计回去就应该上吊。”顾道随口说道。 三皇子的八字眉皱了皱。疑惑地问道: “今天这事情的确够顾家难堪的。可你没想过么,你也是顾家子弟,顾家受损对你一样不利。” 顾道今天看三皇子有点顺眼,也因为报复了顾家的老太太心情很爽。 所以愿意多说两句,听了这话豪气地一笑。 “大丈夫横行于世,就应当有徒手开天地的豪气。顾家在他们眼中是块宝,在我眼中不过一块腐肉,又何曾想过跟他们抢?”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听到这话三皇子定在原地,他感觉一股凉意从脊椎直达天灵盖。竟然顾道的话震撼到了。 千年世家在他的眼中竟然不过是一只腐烂的老鼠,所以他根本不在乎顾家。 面对家族的各种压迫,他这是在肆无忌惮地回击。甚至如果顾家依旧自以为是,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毁掉顾家。 然后自己徒手再创立一番大业。 这简直是狂妄到了没边,可是三皇子竟然感觉他不像是在故作姿态。 而就是这么想的,甚至他真的能够做到。 这一瞬间他才重新打量眼前的顾道。仿佛要重新认识他一样。 今天三皇子不过是被皇后委派,带着顾道来看一场戏而已。 三皇子也能猜到皇后的意图,自己的姐姐总是欺负顾道,这次就是替顾道出口气。 给姐姐找一些脸面而已。 可是谁知道竟然发现了这样一个顾道。一时间他感慨万千。 三皇子甚至觉得,自己的姐姐正在错过最好的姻缘。眼前这样的顾道。足以绝杀世间大部分男子。 “修之兄……”想到姐姐李纤云,三皇子有些疑惑,不过开口下意识地用上了敬语。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皇后身边的宫女就到了。带着两个人去见了皇后。 皇后的酒宴自然没有结束,她只是中途休息,顺便召见一下顾道。 见礼之后,皇后说话很直接。 “顾修之,本宫够给你面子了吧。心中的怨气有没有平息一些?” 顾道一听自然明白了今天的一切,索性说话也很直接。 “多谢皇后娘娘替我出气,娘娘日理万机,那我也有话直说。” 这话让皇后很诧异,这孩子怎么对自己一点畏惧情绪都没有。以前可是连头都敢抬。 “娘娘,我跟公主的婚约什么时候能解除。或者给句明白话,需要我怎么做才能解除。” 第五十二章不小心成了太子情敌 顾道一句话,皇后表情瞬间变冷,这是嫌弃本宫的女儿? 三皇子强忍着逃跑的冲动,立刻后退半步,表示跟顾道不太熟。 皇后管理后宫一向杀伐果断。皇帝这些子女,也就李纤云在她面前有点胆气。 你一个准女婿,敢这么说话? 顾道如此说,想让皇后明白,他真的无意坚持这个婚约。 别以为自己是来诉委屈告状的。 他无需攀附皇室,更厌烦李纤云的闹腾。 “娘娘,需要我做点什么?自污也可以,草民可以找个女人搞点坏名声出来。” “实在不行……” 啪的一声,茶盏砸在桌子上,打断了顾道。 皇后恼羞成怒:“本宫的女儿就这么不入你的眼?” 顾道心说,你自己的女儿你心里没点数么? “草民福薄命浅,配不上公主。” 皇后一挥手;“滚,你们两个一起滚。招人烦。” 话音刚落,三皇子如蒙大赦。 一把抓住顾道的衣服,极力把他从漪澜殿拽出来。 可没走几步,冤家路窄。李纤云绷着小脸挡住了二人去路。 三皇子脸色一苦,后悔出门没看黄历。 李纤云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顾道,你现在学会告状了?” 顾道觉得皇宫还是太小,这也能碰上? “我来干什么没必要告诉你,到是公主输给我的三声‘夫君’什么时候兑现?” 李纤云冷哼一声,秀美的眉毛一挑。 “果然,找我母后就是想让我履行婚约吧,痴心妄想,这辈子不可能。” 三皇子不想二人起争执,抢先开口。 “皇姐,你真误会了。今天是皇后娘娘召修之兄进宫是有别的事情。” 李纤云根本不信。 “李重你少跟我在这和稀泥,他这无耻小人,找母后除了保住婚约还能有别的事?” “顾道,我从来都瞧不起你。你也是七尺男儿,不思用功读书,不想为国立功,整日攀龙附凤真恶心。” 顾道呵呵一声,刚想开口怼李纤云。 “住口。”一个声音传来。 声音不大但是充满了威严。 转角处走出一人,四十度岁中年书生模样。明黄色的龙纹常服,显示他是这个皇宫的主人。 也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父皇,顾道……”李纤云梗着脖子要跟皇帝表明誓死不嫁的心志。 “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皇帝沉着脸说道。 李纤云狠狠的白了一眼顾道,才转身离开。 “老三你先出宫吧。”皇帝吩咐。 三皇子吓得一低头赶紧走。一时间就剩下顾道冷着脸一动不动。 “怎么见了朕连礼仪都忘了?”皇帝看着顾道沉声说道。 “一肚子气弯不下腰。请陛下治罪。”顾道面无表情的说道。 皇帝并未怪罪,语气平淡:“年纪不大,气性不小。你就不能让让她?” 顾道怒气消散,平静开口:“陛下,我让了十年了。” 听到这句话,皇帝明白了顾道之意。 “你二人婚约是皇后和你娘定下的。你娘不在了,此事反而不好处理,给朕一些时间处置,你再忍忍。” 皇帝说道。 顾道把对皇后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 “如果需要,草民可以自污名声。” 皇帝皱了皱眉头,心中不悦。 我女儿有那么差么,你竟然不惜自污名声? 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 李纤云没走,就躲在不远处偷看。 顾道这个龌龊的东西,定然是在求父皇履行婚约的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家。 顾老夫人回来就病倒了,盖了三层被子依然冷得瑟瑟发抖。 大夫确诊为惊吓过度风邪入体。 梅笙完全相反,回到梅园之后抱着顾凌痛哭,然后开始高热不止。 大夫确诊心火太热由里及表。 整个顾家老宅彻底陷入混乱。 老夫人病倒。掌家的梅姨娘病倒。西院的二夫人谨守门户,摆出避嫌的姿态。 顾凌当明月公子拿手,管家完全外行。 群龙无首,纵然家规森严,下边的人也有点乱了。 庞氏知道要出事情。 可是没想到竟是如此排山倒海的大事。 皇后宴会一结束,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顾家老夫人倒反纲常让小妾掌家,还胆大到带小妾去漪澜殿参加皇后的宴会。 被皇后当场逐出,收回诰命夫人的谱谍。 顾家彻底成了京城的大笑话。 庞氏一下子舒服了。甚至看自己那个胖儿子歪歪扭扭的字都顺眼多了。 她知道有人该求着自己掌家了。 梅笙若还敢掌家,就是挑衅皇后权威,就是找死了。 出了皇宫没见到三皇子,顾道决定去楚江楼,专程感谢一下楚王。 梅子苏及时履约,都是楚王在施加压力,这人情要还。 楚王交代过,顾修之来楚江楼可以直接上北三楼见他。 不过今天楚王不在,顾道也不想白来一趟,在北三楼眺望了一下皇宫。 又仔细俯瞰了附近的街景,才准备离开。 刚下到二楼便听见一阵争吵之声。其中一个声音,正是胭脂公子崔臻。 “太子殿下乃是帝国储君,我崔臻不过是蒲柳之姿,不敢高攀,我二人以后还是少见为妙。” 崔臻拒绝得很坚定。 “青鸾,是孤哪里做得不好么?”一个温和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 顾道一听觉得耳熟,紧接着反应过来,这个人在刻意模仿皇帝。 无论是声调还是发音方式。而且自称‘孤’,是当朝太子无疑。 这事后出去岂不是尴尬? 顾道不关心这事,更不想被人知道他在这里。犹豫着是上楼还是继续下楼。 “太子殿下请自重,我乳名私密不可轻唤。且我崔臻已有心仪之人。”崔臻声音很是不悦。 太子语气却越来越轻佻。 “青鸾,不要玩这种庸俗的游戏,你的心仪之人就是孤吧,孤知道你是脸皮薄不愿承认而已。” 太子声音不但富有磁性,还有点跃跃欲试。 顾道心说,这太子挺普信啊。而且好像要动手。 “太子请自重,我已有心仪之人……” 崔臻说话间脚步急促后退,正闪到楼梯口,看到了顾道。 四目相对,崔臻惊慌变成惊喜。 顾道心说糟了。 “青鸾,莫要害羞,孤才不相信这种话,若有心仪之人,你让他来……” “来了……”崔臻一把拽出转身要上楼的顾道。 三人六目,气氛有点尴尬。 太子比顾道大一岁,身材修长,有皇帝的书卷气和皇后的柔美。 就容貌而言,俊朗明慧,如翩翩美少年。 一身白色锦缎长袍,胸口两肩绣团龙纹,显示主人身份尊贵,平添几分威仪。 看到顾道那一刻,呆愣了一瞬间。 表情从嬉笑变得尴尬,然后是阴郁,最后慢慢归于不形于色。 可双眸之中怒火隐燃。 “顾修之就是我心仪之人,太子殿下如今信了吧,我今日来这里就是秘约了他。” 崔臻双手紧紧地挽着顾道的手臂。 妩媚娇柔的小脸上,绽放着勾魂的笑容。 换做任何一个男子,看崔臻如此,早就筋骨酥软了。 这小妖精天生媚骨,一颦一笑都散发着让男人怦然心动的气息。 可是顾道没有丝毫荣幸的感觉,心中只有怒火升腾。 为了解决你自己的事情,丝毫不顾给我带来的麻烦。 或许她就是故意的。 “顾修之,你是孤的准妹夫吧。”太子声音变得平淡,甚至音节都一样。 故意给人营造一种压力。 “见过太子。”顾道平淡的见礼。 “那又如何?纤云公主早晚得退婚,我愿意等到哪一天。”崔臻抢过话头说道。 顾道更是不悦,你真拿我当盾牌用?也不问问我是不是愿意。 想要推开崔臻,把话说清楚。 太子嗤笑一声。 “青鸾,你若是找个青年才俊演戏,孤没准就信了。可是这……” 脸上鄙夷之色尽显无疑。仿佛提都不愿意提。 顾道心说你不信就不信,我也没想让你信。可你这脸上什么表情? 瞧不起谁那? 崔臻打定主意不让顾道说话。 “太子殿下,您的眼光不太好啊。顾修之诗名人尽皆知,诗壮阔,词凄美,连南越都知其名。 你还不知道吧,那首红藕香残玉簟秋,就是写给我的。” 说话间,丹凤眼之中光彩连连,如一个迫不及待炫耀夫君光彩的小妇人。 顾道心说你可别吹了,我写给你,你哪里长得好看? 嗯,不得不说,的确是浑身上下都好看。 太子的脸色却太不好看。 “青鸾,你为了拒绝孤竟然自甘堕落道这种地步。可是你问问这废物,你敢认,他敢接么?” 太子霸道的说道。 崔臻的确心里没底,面对帝国储君,太子之尊,顾道恐怕没胆子帮自己顶这件事。 太子这话就有点侮辱人了,顾道不开心。 本来他都想要解释清楚了,可是太子看不起人让人他很不爽。 而且这件事来得正好,既然崔臻主动送上门,那自己也将计就计,给宫里送个解除婚约的把柄。 只见他把手臂从崔臻的双手之中抽出来。 看他这个动作,太子嘴角泛起一抹嘲弄的微笑。 “青鸾,看到了吧。他还是以前那个废物。孤也想高看他一眼,可惜他不争气啊!” 却见顾道把抽出的手臂猛然一环,直接把崔臻娇小的身躯搂在怀里。 “太子殿下可看清楚了?以后不要骚扰我的女人,否则我去平安县告你强抢民女,让太子殿下青史留名。” 顾道摩挲着崔臻的肩膀说道。 崔臻吓坏了,她万万没想到顾道如此大胆奔放,竟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可是惊慌之后,她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全。 看着二人如此亲密,太子感觉自己眼睛要瞎了,一口气憋在胸口快炸了。 觊觎了那么久的娇躯,此时被顾道这个废物搂着。 “崔臻,你自甘堕落,本太子和一个废物,你竟然选择废物?” “顾道你狂妄放荡,还不放开她,敢得罪孤的下场你知道么?” 的确得罪狠了,可顾道心情舒畅,念头通达。 而且还不算结束,顾道还有非分的要求。 “太子,不要生气。我只是满足你要高看我一眼的愿望,现在满意了么?” 紧接着顾道补充道: “还有,回去记得一定把这件事告诉陛下,皇后也行啊。” 第五十三章诅咒应验了 太子气疯了。 他布局良久终于跟崔臻独处,就是想要成就好事,降服了这个尤物有大大的好处。 结果被废物准妹夫水灵灵的就这样横刀夺爱,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太子也不敢在楚江楼闹事,还是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顾道,本太子诅咒你,永远做不了皇家女婿,永远是个废物,被顾家永远抛弃……” 太子凶狠地诅咒顾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我也诅咒太子。”顾道悠然地回击。 太子一听双眸变得狰狞:“大胆顾道,你敢诅咒本太子,孤要诛你九族。” 崔臻听顾道口不择言吓一跳。诅咒太子可是大罪,严重的可会送命。 却听见顾道轻飘飘地说道: “我诅咒太子殿下,会有两个能力更强的亲生弟弟。” 崔臻差点没笑出声音,太子指着顾道气的脸皮颤抖,却无可奈何。 顾道这个算诅咒么? 对太子来说绝对算是诅咒,毕竟多了两个能力更强的弟弟,对他这太子之位就是最大的威胁。 可是对于皇室来说,这算是祝福。多两个能力更强的男孩,怎么能算是诅咒呢? 得罪太子后果很严重。 不过那也是后果,现在太子只能放下狠话,拂袖而走。 太子走了之后,崔臻挣脱怀抱,咆哮着用小拳拳锤顾道。 “顾修之,你疯了么?你竟敢……竟敢……啊!气死我了。” 不得不说妩媚如她,发起火来也是娇媚可爱,软糯清香。 崔臻自带一股天然体香,顾道觉得很好闻。 所以就大度地原谅了她的小拳拳。 “这事儿怪我咯,你自己那么主动地送上门,我只能凑合着将就一下。 谁还不是个黄花大小伙子,你都占便宜了知道不?我吃亏了都没说什么。” 顾道振振有词,气得崔臻语无伦次。 “你凑合将就我?你黄花……你吃亏……你不要脸……”崔臻气得小脸通红,明艳如花。 “你明明知道,就是演戏而已,为何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我……你……” 崔臻真的气坏了。 “行了,别生气了,不就抱一下么,你也不吃亏。再说都怪太子,这不是话赶话赶到这了么。” 顾道很无辜的说道。 “不行,我吃亏了,你把那首词写给我,就当是补偿。”崔臻捂着胸口,气的喘不上气来,依然惦记那首词。 “你长得挺美。”顾道说道。 “废话,我长得美天下皆知。”崔臻一挺胸脯,傲然的说道。 “那你想得更美,天下知道么?”顾道说完一转身,快速下楼,把崔臻留在原地。 “顾道,这辈子我跟你没完。”崔臻气得怒吼。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句话一语成谶。 顾道回到袁府,终究没等来皇帝震怒,批准他退婚的圣旨。 看来太子那个怂货,竟然忍住了没告状。 这让顾道有些失望。好好的把柄没送出去。 现在顾道的名声怎样不好说,但是的确很大,找他求字的,下棋的,切磋诗词的大有人在。 当京城开始把顾道称呼为顾狂徒的时候,袁琮感受到了危险的恶意。 顾道的母亲徐金甲,当年得罪了太多的人。现在这些人开始找上顾道了。 他给顾道下了死命令,好好读书准备明年的童子试。先考个秀才再说。 原本顾云璋是四品官,可以恩荫一个孩子入仕,他不用考也行。 不过顾家的情况,估计轮不到顾道。而且恩荫入仕也会被正经的科举官瞧不起。 每天袁琮都要检查他的读书进度,给他留一些科举的模拟题。 国子监也不用他去了。 袁琮算是看明白了,顾道太能招惹是非。再放任这小子在外面浪,不定落在谁的陷阱里面。 被锁在家里习武读书,顾道第一次认真的成体系的学习这个世界的书籍。 早上起来练武,上午读书做笔记,下午给锦瑟写《牡丹亭》,晚上张罗晚饭,然后等袁琮回来检查作业。 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有条不紊,袁琮也日渐满意。 半个月之后,顾道接到了二婶婶庞氏的来信。 顾家出了大事。 顾家的小宗联合起来请动了七位宗老,开祠堂审问顾家老太太和梅笙。 宗老一般只有祭祖的时候才出动,现在突然联合起来,就是小宗对顾家大宗的丢人现眼,已经非常不满了。 这事情很严重,严重到差点罢免顾云璋家主之位。重新在大宗里面选一位家主出来。 不到宗族生死存亡的时候,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顾家老太太在顾家一言九鼎,可是一旦开了祠堂她也只能跪在列祖列宗排位面前,交代自己的事情。 结论就是,顾家老太太以后安享晚年,不允许插手顾家内院管理之事。 梅笙作为一个教坊司出来的贱籍小妾,恃宠而骄,惹出这么大的事端理应杖毙。 念在给顾家生了个儿子,死罪可免。 但是没资格霸占梅园,搬出顾家老宅。等顾云璋回来之后再做处置。 顾凌作为千年世家的子弟,竟然对梅子苏奴颜婢膝,丢了世家子弟风范,鞭笞二十以儆效尤。 顾云璋内宅久空,必须尽快另择贤淑女子续弦,以安家宅。 顾道看着这封信。 一方面感受到一个千年世家的底蕴,竟然还有这种自我保护的纠错机制。 另一方面也觉得好笑,竟然强迫老爹顾云璋找媳妇,而且不找还不行。 可是很快他就揣摩出二婶婶来信的意思。 宗老大会,大开祠堂,没有一个字提到他这个嫡长子。顾凌犯错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显然宗老也对他这个嫡长子心照不宣地忽略了。而且后面可能还会有麻烦。 这件事顾道跟袁琮说了。 袁琮竟然一点也不意外,冷笑着说道。 “这些宗老啊,当年被你娘收拾得死去活来,能喜欢你就怪了。” 顾道突然意识到一个问。 “师祖,我娘当年搅动风云,是不是也得罪不少人啊?” 袁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老脸上嘲讽的意思更加浓郁了。 “你不会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吧,你能折腾这劲儿随你娘,可是比起你娘当年干的事情,得罪的人,简直就是小孩子把戏。” “你若是一个真废物,当皇家的平庸驸马,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可你现在呢?” 顾道隐约猜到了什么。 “师祖,你说顾家把我培养废物,甚至要把我弄死,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袁琮点了点头,他也这么想。 顾道作为顾家嫡长子,一旦真的继承家业,那当年徐金甲得罪的人,从针对顾道变成针对整个顾家。 这是整个顾家不愿意接受的。 顾道嘲讽的一笑。 “顾家人真是无耻之尤,享受我娘带来的好处,却不想承担我娘带来的风险。” “这千年世家怕了,想杀了我这个嫡长子当投名状,息事宁人啊。” 袁琮是道德高尚的方正之人,从未如此想过。 可是自从知道发生在顾道身上的事之后,也不由得不这么想。 “总之你要处处小心,总觉得顾狂徒的称呼就是有人在推波助澜。要知道还有一个窦狂徒呢。” 袁琮沉声说道。 顾道也想起来,前不久他烟翠居门口徘徊的那些商人,目的就是封锁他。 一直没明白谁做的手脚。现在看来就是母亲当年的仇人吧。 顾道安心在袁琮家里读书,写书,偶尔给香云师祖母调理点孕妇食谱。 一个月眼看着过去了。 皇宫却出了大事情,而且是天大的事情,就连袁琮都带着小妾香云匆匆进宫了。 顾道对太子的诅咒竟然应验了。 以至于顾道怀疑自己的嘴是不是开过光。 皇后怀孕了,袁贵妃也怀孕了。 事情已经传遍朝野。 太子有没有害怕不知道,反正太子亲爹很高兴。 宫里的太监查找一下记录,发现皇后和贵妃两个人怀孕的日子竟是同一天。 皇帝睡了谁都是要有明确记录的。 甚至皇帝办事的时候,宫女太监就在一边记录过程,和质量如何。 那一日皇帝吃狗肉和汽锅鸡,喝了烈酒,一下子没把控住把皇后和袁贵妃一起睡了。 事后不但腰疼还被太后叫去好一顿说。 现在结果来了,一后一妃都怀孕了。 后宫好多年没有了诞生子嗣后代了,皇后为此受到很多责难。 甚至太后都曾好几次暗示,她赶紧给皇帝选年轻女子入宫。 这次不但有了,还一箭双雕。 皇后三十六,袁贵妃三十四,放在顾道那个时代也是大龄产妇。 这个世界女子十六七就结婚生子,四十岁就可以自称老身了。这二位再晚点就是老蚌怀珠了。 太后拉着两个人的手,笑了一上午了。怎么看怎么满意。 可皇后和袁贵妃害羞得要死。两个人同时怀孕,这事说出去怎么都有点荒唐。 幸亏袁琮到来给她们二人解围了。他岁数最大,跟太后一个时代的人。 三朝元老,还是皇后的老师。 说话不用顾忌太多,而且作为朝臣也是一种态度。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说明陛下雄风正盛,国运昌隆,这是大大的吉兆。” 不愧是三朝元老,一句话就上升到了国家高度,而且大臣们就认这个。 一个皇帝能保持旺盛的生育能力,就证明他有旺盛的精力。对于治理国家有利。 皇帝虽然脸色依然保持不动如山,可已经三赏赐太医院。 把出喜脉的太医所受到的赏赐,足够他们家三代人吃用的了。 太医表面笑容满面,实际上快吓死了。 这也就意味着,万一这两位主子在怀孕期间有什么闪失。这些赏赐也可以给九族陪葬了。 第五十四章姑姑?我又不是骑雕的杨过 满京城都知道,太子喜欢胭脂公子。不许别人接近。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不过是被美色所迷,毕竟崔臻之美名动南越。 据说崔臻出生时满室生香。 从小便柔媚动人,及稍有姿色时,便让南越男子趋之若鹜。 崔家认为此女异相,特意请相士给她看过。 相士说她是千古难见的“国色天香”体,男子不可抵抗之尤物。 崔家极其不悦,秘密处死了那个相士。 但太子却知道一个秘密,相士之死不是话不好听。而是因为还有后半句:“此女之夫贵不可言。” 太子好色,不过还没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他要的是崔臻的身子。要做她的夫,要的是贵不可言。 当然如果崔臻顺从,他也不介意享用一下这‘国色天香’的滋味。 可恨的顾道,都被他坏了好事。 皇后和袁贵妃怀孕,满朝同庆。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想起顾道诅咒自己的内容。 现在竟然应验了? 这是巧合还是真的应了天机? 太子面目沉静,跟楚江楼所表现的轻佻和暴躁,完全判若两人。 他有太多的面目。 在父皇面前,他是一个会犯小错,需要父皇时时教导的成长型太子。 在群臣面前,他是跟父皇极其相似的储君。 在母后面前他是温良恭俭让的孝顺儿子。 在二弟面前,他是压迫感强大的太子。在三弟面前他是亲和的哥哥。 在不同的人面前,他扮演不同角色。那个是他自己,早就忘干净了。 一切只为了目的,他可以扮演任何人。 对崔臻的肤浅轻佻,是一种保护,成功了,崔臻不敢声张,将来给她一个侧妃即可。 不成功,被别人知道了,也就是少年慕艾的冲动,只能一笑而过。 毕竟谁敢跟一个储君当真。 父皇增添了两个孩子,太子非常不爽,尤其是顾道让他牙痒痒。 “把陆章找来。”太子吩咐。 不久之后,陆章翩然而至。太子换上温和欣赏的目光。 “君子如玉说的就是你啊,孤时时刻刻都想模仿你,可是就是没有你的气质。” 太子亲切的拉着陆章。 这太子每次见他都是如此亲近,陆章非常得意,觉得太子是他的知己。 因此他愿意为这位储君知己奔走。 他相信,太子现在对他这个态度,等太子登基他就是宰执天下之人。 “殿下过谦了,您是天潢贵胄,王者之气让人一见心生拜服之念。” 太子呵呵地笑了。 “文萃,咱们两个就别互吹了。伏牛帮那边还好吧。”太子问道。 “太子慎言,此事与太子无关。都是我陆文萃所为。”陆章赶紧说道。 太子拍了拍陆章的肩膀,非常感叹。 “孤也知道,那伏牛帮为不法事。可是孤很缺钱,只能出此下策,文萃辛苦,将来孤定不负你。” 太子的话,让陆章内心暖暖的。 “真是造化弄人啊,要是纤云的丈夫换成你该多好,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太子有些感慨的说道。 陆章心中一动,李纤云的确出色,而且还是长公主。本朝也没有驸马不可当官的说法。 跟自己绝对是良配。 “臣自然是仰慕公主的,至于顾道这个废物。我听说顾家正准备对付他。” 陆章说道。 “那就太好了,如有可能推一把,孤希望早日和你成为一家人。有时候孤都在想,你若是和纤云有了孩子得多优秀。” 太子不动声色地挑拨陆章对付顾道,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陆章也无需太子把话明说。 “对了!听说骆驰要回来了,孤想要结交你们四公子,文萃能安排么?”太子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温和。 实际上他想见的只有胭脂公子崔臻,以四公子齐聚之名,她应该不会推辞。 只要来了太子府,不可能让她完璧而出。 “殿下,臣建议还是别带顾凌了。明月公子现在名声实在不怎么好。”陆章说道。 “好,你来安排,到时候孤把纤云也请来。陪孤热闹热闹。”太子不动声色的说道。 陆章笑着答应了。 陆章离开后太子脸色变得阴沉。 “顾道,敢坏孤的好事。孤就用你的妻子当鱼饵。就不信陆家那个老东西不动心,还不肯上孤的船?” 太子思量着自己一箭双雕的计谋,有些得意。 他不遗余力地拉拢陆章,为的是陆章的祖父,陆家家主,户部尚书陆冠。 陛下春秋鼎盛,二皇子蓄势待发。太子必须培养自己的势力。 皇帝赏完太医,就想起顾道和窦鼍来。 一个是皇后的侄子,一个是自己的准女婿。在这件事上功不可没。 御史脑袋一热,顾道赏赐了一柄玉如意,窦鼍是一根马鞭。 没想到却给两个人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窦鼍被在京的军中勋贵大佬,逼着养黑狗。 这些军中大佬家中多有战死之人,多生孩子就是传宗接代的保险。 至于秘方有效无效,皇帝都验证过了,那肯定是有效的。 窦鼍不敢说一个不字。 敢不养,就替你爹打死你,反正打不死你就得养。 窦鼍一下子不喜欢狗了,任何喜欢的事情变成强迫,就再难提起兴趣了。 爱狗的人,你让他去养狗给别人吃。简直是折磨。 一想到从前跟这些狗的快乐日子,窦鼍就恨不得咬死顾道。 一切的罪恶源头,都是从他偷吃自己的狗开始的。 顾道是因为烈酒受到骚扰。 其实对于烈酒的需求早就有,楚王跟他说了好几次。他一直没上心。 现在找的人多了,连袁琮也扛不住,顾道只能被迫营业,做起二道贩子。 买来酒蒸馏,勾兑之后卖给楚江楼,含泪赚了一倍的利润。 练武、读书,逗弄小姨子锦瑟,日子过得岁月静好。 直到郑国公郭汾阳,带着外孙女崔臻来到了袁府。 郑国公已经垂垂老矣,走路都看费劲。不过从雄壮的骨架,依然能看出昔日的雄风。 “好久不见啊,老哥哥。”袁琮拉着这位国公的手,亲热地说道。 “嗯?什么纵酒高歌,那是你们读书人的勾当,老夫只会拿刀砍人。” 郑国公气喘吁吁地打岔。 “别跟我装了,说吧,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袁琮直接戳破郑国公的伪装。 郑国公松开崔臻,缓缓站直了,瞬间从一只老病狗,变成了虎威犹在的老将。 “不装不行啊,就这还有人打我外孙女的主意,若不是你那徒孙,我外孙女清白不保。” 郑国公声音冷硬,仿佛随时出鞘的宝刀。 袁琮看了看身后的顾道,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这事么?我忘了。”顾道说道。 “好孩子,不说,是保护我家臻儿的清誉,多谢了。”郑国公点头称赞,然后转向袁琮。 “我今天上门,一是感谢他,另外也是舍了老脸求你帮忙。” 袁琮赞许地看了顾道一眼。 “都是多年的老兄弟了,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过提刀砍人就免了。” 袁琮戏谑地说道。 两个老人进屋谈话,崔臻风情万种地白了顾道一眼。 越想那日被顾道抱在怀里,她越是生气。生平第一次被男子如此轻薄。 简直是逃了太子的虎穴又入顾道的狼窝。 关键是占了自己便宜,这混蛋还一副他吃亏的表情。连一首词都不肯给自己。 自己长这么大,就没如此被男人接近过,更加没有被男人拒绝过。 在南越,只要自己一句话,那些男人为了争相讨好,可以打的头破血流。 可眼前这个…… “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抠出来。”顾道面对风情万种的白眼,一点也不解风情。 崔臻却突然笑了,娇媚如寒梅绽放。柔声说道: “小顾道,你等着,一会儿我就让你给我跪下。你要是不肯跪也行,条件你知道的。” 小顾道?这什么称呼? “你长得挺美啊。”顾道夸奖了一句,转身进屋了。 崔臻丹凤眼闪过一丝温柔的怒气。 这个混蛋,又是这句话。 是让自己不要想得太美么?你给我等着。 郑国公来找袁琮,的确是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给崔臻寻求保护。 他要让袁琮收崔臻为徒。 袁琮是袁贵妃的父亲,是皇后的老师。 如果收了崔臻为徒弟。崔臻就是太子的长辈,师姑。 袁琮听了太子的行为,胖脸上怒气一闪而过。 但是国之储君,从来都是禁忌,他不想多做评价。 对于郑国公的请求。袁琮竟然答应了。 不是记名弟子,不是随便说说。而是要真的收她当弟子。 这个时代拜师,是一件非常郑重的事情。 需要举办一个很隆重的拜师礼的,不过那都是选黄道吉日后补。 现在崔臻就可以叫袁琮老师了。 崔臻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恭恭敬敬地给袁琮磕头,口称老师。 袁琮欣慰地点头,让她起来刚准备交代几句场面话。 那只崔臻站起来,就迫不及待地朝着顾道招手,梗着脖子,挺起胸膛说道: “小顾道,还不过来拜见姑姑,姑姑给你准备了见面礼。” 袁琮也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辈分。 于是说道:“修之,当过来见礼。” 顾道心说你们玩我是吧? 这也太随便了吧。而且你们这辈分不乱么? 看看崔臻那得意的嘴脸,顾道一摇头直接拒绝: “门儿也没有啊!你自己玩去吧。” 让我叫姑姑?我又不是起骑雕的杨过。 “修之,不可无礼。”袁琮说道。 “师祖,你不觉得有问题么?她管你叫师父,那您跟郑国公怎么论?”顾道说道。 袁琮还真没想过,辈分是有点乱。 “嗯,还真是有点乱。”郑国公捋了捋胡子皱了皱眉。紧接着说道: “哎敬德,你好像比我矮一辈了。来叫声世叔听听。” “滚蛋吧,来占我便宜。”袁琮怒了。 顾道趁机就跑,崔臻紧随其后。 “大侄子哪里逃,姑姑的词呢?快点写给我。”崔臻提起群角随后就追。 两个人一前一后,追逐出了屋子。 刚到院子里,就发现锦瑟和魏青梅,正好放学回来。 第五十五章金刀公子回京 锦瑟看着二人在一起,眼眸中闪过几分担忧。 晶润的嘴唇微微撇起,顾道认出这是她生气的微表情。 赶紧说道: “公主回来的正好,男女有别,麻烦你招待一下这位新晋的崔姑姑。” 顾道想要跟崔臻撇清关系,他有点怕小锦瑟生气。 偏偏崔臻不肯放过他,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小顾道,你就是个大坏蛋,就知道欺负我。” 这称呼和略带撒娇的语气,让顾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更受不了的是,锦瑟一双大眼睛,充满了狐疑的醋意。 顾道很想说我跟她很清白,不过有点不自信。 “别这么叫我,烦死了。”顾道转身消失在假山后面。 顾道一走,锦瑟立即端起公主的架子,准备把崔臻撵走。 这女人对修之哥哥绝对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这种事情,我一个就够了。锦瑟被自己冒出来的心思,弄得有些脸红。 她喜欢修之哥哥,这是她心里的小秘密。 可惜,锦瑟遇上了崔臻。 崔臻从稍有姿色起,就周旋在男人和吃醋的女人之间。 最熟悉的就是女人对她的醋意,而锦瑟现在就很酸。这位小公主喜欢她姐夫? 吼吼,好大的一个八卦啊。 小锦瑟摆出公主的气势,没等开口。 “你喜欢他,喜欢你的姐夫?”崔臻一句话夺命封喉。 如同受惊的小鹿,小锦瑟一跃而起,直接捂住崔臻的嘴。 “你敢说出去,我杀了你。”小锦瑟生平第一次威胁人。 可是被威胁的笑吟吟,威胁人的惊慌失措,做贼一样四处打量。 “公主不用担心,只要你让顾修之把那首词补全,送给我。这件事我替你保密。 不然我就告诉你姐姐。”崔臻兴奋地说道。 小锦瑟咬了咬下唇红了脸,憋屈地点了点头。 郑国公和袁琮是老交情了。 年轻时候袁琮也当过司马参军,跟郑国公并肩战斗过。 郑国公祖孙二人留下吃一顿家常便饭。 看着桌子上的菜,老国公和崔臻有些疑惑,竟然大部分都是没见过的。 不知不觉之间,袁琮家里的饮食已经被顾道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袁家人每天都这样吃,已经习以为常,偶尔增加一个新菜也不当回事。 可是等慢慢一桌子全了之后,两个外人震惊了。 凉拌松花蛋,切片的烤鸭、红烧肘子,汽锅鸡,狗肉砂锅、香煎豆腐、豆芽炒蒜苗、今天还新加了一道松鼠桂鱼。 核桃酥饼、奶油小蛋糕,小笼包子,腌菜肉沫的馅饼,鸡肉卷。 袁琮的厨子本身手艺就拿的出去,现在被顾道疑调教就非常厉害了。 “太奢侈了,敬德你平日就这么吃么,陛下也没有你吃的好吧?”郑国公震惊的说道。 袁琮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摇了摇头。 “都是五谷杂粮,不过厨子用心花一些。今日你来的匆忙,也就能准备这些了。凑合着吃吧。” 郑国公直摇头,就这还凑合着吃?让你准备充足了那得是什么样子。 两个人端起酒杯开喝,晚辈开始吃饭。 崔臻注意观察了一下,锦瑟对这些菜色习以为常。吃起来十分自然。 就连传说中,被迫给顾道当丫鬟的魏青梅,也是一样,可见这些都是常见菜色。 锦瑟如同小松鼠一样,吃相文雅但是动作很快。嘴里咀嚼着一块松鼠桂鱼。 抬起头扫了一眼,顾道已经顺势夹了一块香煎豆腐,放在她的餐碟里面。 锦瑟笑得眼睛弯弯,她刚才扫一眼的正是这个豆腐,修之哥哥就给夹来了。 她顺势一筷子插了一块肘子,放在顾道的餐盘里面。 顾道毫不犹豫地夹起来就吃,没有任何见外。 崔臻默默的震惊了,两个人动作如此默契,看来平日里就这样。 最重要的是,周围的人都习以为常了。 崔臻每一样菜都吃了两口,味道有些惊艳,尤其是小蛋糕和核桃酥饼。 但是良好的家教让她不会表现出来。 本来是袁琮和郑国公两个人对饮,之后顾道也被拉着过去一起喝。 送走郑国公之后,锦瑟瞪着大眼睛盯着微醺的顾道。发出了她认为最恐怖的警告: “修之哥哥,她可是太子哥哥看中的女人,你可千万不能动心。” 顾道回头看看她,宠溺的一笑。 “放心我连眼皮都没动过。” 当然搂搂抱抱的时候,我真的没眨眼。不过太子什么的已经得罪过了,无需告诉锦瑟。 锦瑟听了这话放心了一些,露出欣慰的笑容,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嗯,修之哥哥,她想要那首词,你就送给她好不好,省得她纠缠你。” 锦瑟提到这个,脸色有些微红,毕竟心思被人家抓住了。 真是好烦恼啊,怕姐姐知道,怕修之哥哥不知道。 万一修之哥哥追问气啦,自己为什么替那个女人说话,自己怎么解释? 没想到顾道一挥手。 “这算是个什么事情,既然咱家锦瑟开口了。我这就写,改日你给她送过去。” 顾道明显喝多了,摇摇晃晃。 锦瑟一把扶住他走向了书房。 已醉的袁琮看在眼里,不但没有阻拦提醒,脸上还挂着畅快的笑意。 同时也拉住了要去提醒的香云。 “由他们去吧,都是好孩子,不会有事。”袁琮说道。 北狄的使者到了。 一进北狄驿馆,就封闭了大门。然后里面就传出激烈的敲鼓声和怪异的唱腔。 不知道在搞什么。 跟随北狄使团一同南下护卫的,是辽东军的五百铁甲精锐骑兵。 骏马雄壮,铁蹄飒踏,反射寒光的铁甲,随着战马的步伐哗哗做响。 身上和马上披挂各式兵器,赤红色的斗篷,和盔顶红缨随风飘动。 铁血肃杀扑面而来,让围观的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但是更多的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这支骑兵的首领。 他一身铁甲为亮银色。 坐下战马通体乌黑、四蹄雪白。如乌云踏雪。 铁盔之上除了红缨之外,还有一根显眼的雕翎。 一阵风吹过,轻轻拽起猩红色斗篷。露出亮银群甲。还有镶金错玉的宝刀。 他摘下面甲那一刻,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刀凿斧刻的脸。眉高眸深,鼻梁坚挺。 被塞外寒风摧残过的俊脸,别有一番金铁气概。 “金刀公子,欢迎回来元都。”有一个少女疯狂的挥舞手中的绢帕。 各色千娇百媚的少女,从各处阁楼或马车里面伸出脑袋,羞涩而大胆地朝这位英武的铁甲少年招手。 甚至还有胆大的直接投掷随身之物。 无数手帕,香囊如同雪花一样纷纷飘落,他纵马缓步于香风帕雨之间。 脸色坚毅目不斜视,俊脸冰封,没有丝毫波动。 他就是京城四公子之一的,金刀公子骆驰,字玉鞍。 在驿馆之外,长街尽头。 一匹毫无杂色的纯白色战马在喷着响鼻。 战马之上李纤云一身纯白素净的大氅,内穿挺括的皮甲。英姿飒爽。 腰间三尺长剑,藏于大氅之下。 娇媚的小脸上,没了往日的骄横和傲视。反而略带着几分踟蹰和期盼。 李纤云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有些激动甚至烦躁,尤其是看着那些绢帕和香囊如雪一般落下。 骆驰同样看到了李纤云,双腿一用力,坐下良驹知主人心意,迈开四蹄开始缓缓加速。 转瞬便脱离了绢帕和香囊的笼罩,朝着长街另外一头冲了过去。 风扯着他背后的火红斗篷,如同跳跃的烽火,在冰冷寒风中肆意燃烧。 战马神骏,几个呼吸之间就到了李纤云身边。 骆驰饱经风霜的脸上才绽放些许笑容,孤傲如高岭寒梅。 “臣骆驰拜见公主。”骆驰在马上抱拳行礼。动作之间威武刚劲。 “玉鞍,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为国征战辛苦了。” 李纤云娇媚的小脸上,绽放出浅浅的微笑。双眸之中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这种表情,是顾道从未见过的。 如果此时看到,一定会欣慰的骂一句,狗男女。 两个人马而行,诉说一些琐事。 “明日我在楚江楼为你接风洗尘如何?京中的伙伴多盼你回来,正好聚一聚。”李纤云柔声发出邀请。 骆驰看了一眼李纤云,眼底是无尽的温柔。仿佛冰山融化,化作涓涓细流。 如果被刚才那些少女看到,会嫉妒的跳楼。 “别人其实我不是很在意的。”骆驰说道。 言下之意,你盼着我回来我才在意。 李纤云耳根微红。骆驰继续说道。 “明日不行,我今日要先去兵部报道,紧接着安排驻扎的事情。明日家里人还要先见一见。” 李纤云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了。 听着骆驰事无巨细地交代着,莫名有一种感动。 “不急,等你有时间了,我们一起饮酒,你也给我们讲一讲战场的事,塞外的事。” 李纤云强行压抑着心跳说道。 两个人渐行渐远,可是驿馆里面的鼓声却越来越急躁。 那节奏迫不及待的好像催人送死。 而且还间歇性带着一些奇怪的嘶吼。 第二天一早,顾道还没顾得上吃早饭。 董阔就风风火火的上门。拉着顾道脱口而出: “修之,可坏了。骆驰回来了。昨日里跟公主两个人长街纵马,现在弄的人尽皆知。” 顾道想了一会儿,这才记起骆驰是谁。 金刀公子,辽东军少帅。 被称为军方年青一代的第一人。 据说两年前他去辽东看望父亲,正遇北狄三部之中的白狄骑兵,侵扰后方。 骆驰二话不说领着身边的二百家将,把白狄队伍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百对两千,这些白狄骑兵被他杀得溃不成军。 领头之人的战马被他射杀,人也挨了他一刀。虽然最后被残部救走,但是遗落一把金刀。 后来经过查证,这把金刀就是白狄王赐给他的女婿鲜虞期的礼物。 很快鲜虞期受伤遗失了金刀的消息得到确认。 为此事,皇帝还夸奖骆驰是将门虎子,并且亲封了一个金刀校尉的职务。 金刀公子骆驰,名扬天下。 顾道心说,难怪李纤云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原来心里装着这样一个标杆啊。 虽然咱俩的婚约我不当回事儿,但是你这个时候跟别的男人逛街,这就过分了。 还他娘的是骑马逛街。 第五十六章我这徒孙,也略通拳脚 崔臻早收到了锦瑟送来的《一剪梅》,一看字迹就知道是顾道亲手写的。 上面写着她梦寐以求的‘赠胭脂公子崔臻’。 ‘红藕香残玉簟秋’开始,到,‘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结束。 崔臻如葱玉指,抚摸着纸面逐字逐句念诵,只觉得,吞梅嚼雪,不食人间烟火。 让她深陷其中,反复吟诵而不能自拔。 崔臻从未与男子情深纠缠,也无离别相思之缱绻。 可是一读之下仿佛着了魔。 良久之后,崔臻轻抚脸颊,抹去一行清泪。 眸中之泪擦去,却有一人走上心头。 轻咬下唇呸了一声。 “臭大侄子……” 想到了什么的崔臻,立即提笔把这首词抄写一遍,然后喊来下人。 “去,送到江南崔家,让他们看看对我心仪之人的才学。” 随着崔臻的一封家书,顾道之词,传入江南。 然后崔臻马上就召集了一次诗会,共同品鉴欣赏。 京城皆知,顾道在国子监留下的残诗,有一首竟然补全了。 一时间争相传唱品鉴。很多人拿出自己填的下阕一对比,自己那个是垃圾无疑。 “顾修之,错生男儿身,若是一女子,凭此词可名耀千古。”大儒方守成点评。 顾道知道后,总觉得这老人家是在挟私报复,故意在骂他。 不就是《爱连说》没送给你么,至于这么耿耿于怀么? “哼,死崔臻,坏崔臻。送你就送你了,为什么炫耀,不知道还以为修之哥哥跟你……” 锦瑟知道这件事之后,气的直跺脚。 “锦瑟,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要替她讨这首词?”顾道看着锦瑟问。 锦瑟双眸慌乱,小心脏碰碰的跳。 “那个,修之哥哥,厨房买了牛肉,我去烹饪一下……” 锦瑟哪里可能告诉顾道,她是被崔臻威胁了。 因为偷偷喜欢修之哥哥被她发现了。 “牛肉,今天买牛肉了么?锦瑟你可别乱动,你做的饭实在是……” 顾道赶紧跟了上去,坚决不能让她进厨房。 锦瑟做菜,那牛就算是白死了。 李纤云就被禁足了。 跟骆驰骑马逛街之后,就被皇后收走了腰牌和战马。 皇后警告她: “你跟顾道胡闹,京城没人说你闲话。可是今日之事过了。” 李纤云对母后的话不以为意,反而梗着脖子,娇媚的小脸上全都是骄傲和得意。 她觉得自己成功的反抗了父皇和母后。 她要的就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与骆驰才是天造地设,心意相通。 顾道根本不配。 “母后,我的心意已决,逼我也没用。无论你们答应顾道什么,都不要拿我去做交易。” 李纤云态度坚决。 “你要知道顾道求我们什么,也许你就……” 话说半截皇后还是吞回去了,有些事太早告诉这女儿并不是好事。 刚禁足了公主,皇后好不容易把怒火压下去。 转头就听说了顾道送相思之词给崔臻的事情。 这两个人,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 “他还真是说干就干啊,这真是找了个女人自污么?有本事他搞个大的,本宫也佩服佩服他。” 皇后把流传的词拍在皇帝面前,气呼呼的说道。 皇帝赶紧抚摸着她的小腹。 “莫生气,怀孕了不能生气,他心里有气跳腾几下,能有什么大的。” 殊不知,大的很快就来了。 公主被禁足的消息,传到了骆府。 骆府的主人很少,骆家男丁大都在辽东从军。 从骆驰祖父那一代就经营辽东,他父亲得陛下信重,亲手打造了辽东防线和三辽铁骑。 如今骆家已是朝廷柱石,三辽铁骑不过一万,却威震天下。 “你与公主纠缠实在不应该,她是顾道的未婚妻。”骆驰的祖母深沉的说道。 “是。”骆驰如同沉默的雕像。 “玉鞍,在家里就不要冷着脸了,不是在军中。”骆驰的母亲柔声说道。 骆驰闻言,眉眼间的冰冻松软了许多。表情也有些暖意。 “天之骄女,只能属于我骆驰。顾道那个废物根本不配。”骆驰的声音坚定有力。 骆驰的祖母闷声想了想,说道: “顾家毕竟是千年世家不可小视。最要紧的,婚约是当年那个女人定下的,有些麻烦。” 骆驰的祖母只说困难,并未否定骆驰的想法。 骆家如果真跟皇族联姻,在朝中的实力可以更上一步。 提到当年那个女人,骆驰的母亲脸色有些不好看。 因为老太太总拿她同自己对比。 “祖母是支持这件事了?”骆驰听出祖母之意。 “当然,不过饭要一口口吃,皇后禁足公主是给天下人看的。我骆家也要有所表示。” “明日跟你母亲进宫,去皇后哪里请罪。” 骆驰脸上闪过不屑,他最烦这种没用的繁文缛节和人情缠绕。 大丈夫当在刀枪之上建功,这种人情世故有何意义? 此时,京城之中流言愈演愈烈。 言之凿凿,北狄使团会逼迫长公主李纤云北上和亲。 北狄使团到来之时,南越商人也大量涌入京城。 这些人一个个脑满肠肥,出手阔绰,连翡翠胡同的青楼娘子都不够用了。 以至于各个楼老鸨,都在呼朋引伴从外地调姑娘进城。 这些商人身后跟着庞大的车队,运送来了海量的货物,大部分都是盐。 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两国谈判。期盼谈判失败重启战端。 不但南越能安稳,这些盐商更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如同蝗虫一样,吸干大乾的国力。 北狄驿馆之内,巫师的鼓声和唱跳三天之后才停止。 然后京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进去给人看病,可无一例外全都束手无策。 北狄使团内有两个重要成员病了。病情怪异如同中了邪祟。 病人腹胀如鼓,疼痛难忍。 面黄肌瘦、神情烦躁、有的腹泻、伴随发热。 最恐怖的是,一打嗝能吐出虫子来。那虫子在地上扭曲攀爬,骇人至极。 北狄的巫师认定,是遭受了恶毒诅咒,求神舞跳了三天,人不但没好,还越来越严重。 巫师确定回天无力,只有神能救这两个人了。 使团请大乾的大夫治,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 一般的大夫看了束手无策,北狄国师焚如惊动了礼部请了御医。 御医看过之后认定是蛟墙之症。当即用了乌梅丸。 可是效果极不好,反而刺激腹内之虫的凶性,不断游走起来,病人更痛苦了。 御医也束手无策。 最近董平野放松了董阔的拘束。 他又来找顾道要字,顺便聊起街上的八卦。 “北狄要逼着长公主和亲,骆驰也要跟你抢公主,你就一点不担心?” 董阔关心顾道的婚约,但是更加贪婪顾道的字。 “北狄让公主和亲就流言,不能当真。至于骆驰,我早晚打断他三条腿。” 顾道一边笔走龙蛇的写字,一边说道。他心中自然有气。 我是要跟公主退婚,但是没退之前她名义上还是我未婚妻,你这不是夺妻之恨么? “修之,你又胡说,骆驰怎么会有三条腿?”董阔摇头说道。 显然他听不懂这个梗,顾道也懒得跟他普及。 “可是,这京城人的嘴可是毒的很,恐怕会有对你不利的传言。” 顾道满意的看看笔下的字迹,说道: “随他便吧,人的嘴是堵不住的。我也不是傻子,被人说两句就生气。” 这些事情他早就想到了。 董阔的确够朋友,但有的时候也的确狗,字到手就要走。 一句话不带跟顾道多说的。 “你最近总是来要字,到底要干什么?”顾道问道。 “废话,当然是去翡翠胡同睡花魁啊,你不知道,你的字比银子都好使。” 董阔说的理所当然。 “就这一幅字,惊艳楼的头牌娇羞娘子能陪我三天。哎,你拔刀干什么……” 董阔不等顾道拔刀砍他,撒腿就跑。 顾道此时想切下董阔的第三条腿,这个狗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 翡翠胡同,就在国子监对面,传统服务业的集中地带。 他心向往之很久了,却不敢去。 这货却拿着他的字,实现了花魁自由。哪说理去? 顾道收刀的时候却突然想起来,北狄人的病很熟悉。 不就是蛔虫病么? 大便的时候会带出来,甚至打嗝也会吐出来。 十分恶心的一种寄生虫病。 在他那个时代,这种病几乎已经灭绝了。宝塔糖都是他上一代人的记忆了。 这个世界也有治疗蛔虫的药物,乌梅丸就是。 可是对待已经腹胀如鼓的程度几乎无效。 顾道倒是知道一种治疗方法,不过懒得管北狄人的死活。 崔臻拜师袁琮,郑国公请了不少人来观礼。 有国文馆的大儒,军中的几位宿将,朝中的不少大臣。 甚至故意给太子送去了请柬,太子没来,派了一个太子舍人参加了。 当天崔臻脱掉男装,换上素雅女裙。头发梳成最普通的发髻,只有一根乌木钗。 不施粉黛一身素雅到极致,却也难掩妩媚妖娆的。 郑国公送了十条腊肉当束脩。 崔臻恭恭敬敬地给袁琮奉茶磕头,成为他的弟子。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袁琮的入室弟子,谁若是欺负你为师不会放过他。”这话是说给太子舍人听的。 训话完毕,礼成。 顾道躲得远远的,但还是被崔臻拽过来,让他见礼。 “见过胭脂公子。”顾道敷衍的说道。 “不对,咱们同门,我比你高一辈,叫姑姑。”崔臻端着架子说道。 “你没完了,没门,我这就让师祖把我逐出师门。”顾道一脸嫌弃的样子。 两个小孩子在争论,袁琮准备拉着一帮老家伙喝酒。 “袁祭酒,您这门风不净啊。”一直没有开口的太子舍人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这话让袁琮脸色一冷:“吴舍人,你这话何意?” “袁祭酒,别怪下官话难听。您这位徒孙,给您这位女弟子写相思缱绻之词。京城人尽皆知,这门风……” 郑国公抄起拐杖就要干他,被袁琮拦住了。 “修之……” “收到,师祖……”顾道答应一声。 毫无征兆,一拳锤在吴舍人的脸上,吴舍人捂住眼睛一声惨呼。 “尔敢如此?我乃太子……啊……有辱斯……嗷……狂妄……呕吼……” “等你半天了,我让你哔哔……哎呀,你还敢冒充太子……”顾道拳拳到肉,边打边说。 “打他,大侄子,使劲儿,对,扣眼珠子,薅头发……”崔臻不顾形象在一边加油。 袁琮看得神清气爽,跟郑国公炫耀。 “我这徒孙,不但字写得好,也略通拳脚……” 第五十七章举族相迫一眼尽溃 3“侄儿,为了姑姑你竟然如此得罪太子,姑姑……”崔臻说话间,丹凤眼风情流转,妩媚天成。 “打住,咱们各论各的,你休想占我便宜……”顾道拒绝。 “你不想让我当你姑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这可不行,我是你长辈。” 崔臻巧笑嫣然一脸羞涩。明明是拒绝,可是让人产生一些血气方刚的冲动。 祸水,教科书级别的祸水,好一招拒绝式勾引。 顾道决定,珍爱生命,远离崔臻。 这女人,用你的时候就是心仪之人,不用的时候就是长辈。 哼,仗着自己漂亮,把谁当傻小子那? 没过多久,吴舍人被太子驱逐,太子派人给袁琮送来礼物道歉。 吴舍人忘了,太子他娘也是袁琮女弟子。 顾家老夫人六十大寿将至。 可是顾家此时声名狼藉,小宗和宗老都不自讨没趣。 “你们糊涂,老身寿宴不重要,关键是趁此机会把顾道扣在家里。” 顾家老太太,召集小宗和宗老之后,说道。 众人表情淡淡,抓顾道干什么? “你们真是蠢,要把印书秘术和乾元书坊收回来。他一旦折腾出事情必被别人所得。”顾家老太太说道。 这下所有人动容了。 印书秘法已经名传天下。印书极快,成本不高。 一旦掌握,不但能获得银钱利益,更能结交名士大儒。 简直就是名利双收的利器。 “老夫人果然高瞻远瞩,印书秘术必须收归家族。”一个族老说道。 “凭什么,印书秘术属于长房的。凭什么收归家族。”顾凌不客气的开口。 “闭嘴,长辈说话,轮不到你小辈开口。”宗老怒道。 庞氏极力压抑着嘴角的嘲弄之笑。 一群废物,东西没到手就先争起来。 我只需稳住就好,真能到手还不是要听我这个掌家之人安排? “不要吵了,寿宴要办。让顾道回来,逼他交出秘术。如若不交,宗老能否替家主把他逐出顾家?”老夫人问道。 “可以,想来那竖子知道孰轻孰重,秘术还是家族,他知道怎么选择。”一个宗老得意的说道。 顾家开始准备老夫人六十大寿。 顾道正在烟翠居。 根据他的要求,楚焚一直寻找懂得机关的木匠,现在终于有了成果。 虽然还是手摇式的,但是速度提升了一倍有余。 顾道看着一张张书页被印刷出来,勉强满意,只要有了方向,慢慢摸索完善就好。 “少主,有些人您要见一下!”关爷说到。 院子里有十几个衣衫褴,但精神的年轻人在哪里。 看到关爷带着顾道来了,本能的站成两个队列。 “少主,这些人都是老家将的遗孤,老主人死了,夫人死了,要是这么散了着实可惜。” 老关头沉声说道,一双老眼盯着顾道。 忐忑的等着顾道的决定。 顾道绕着这些人转了一圈,大的二十多岁,小的十六七。 脸有菜色但是身体精壮,手掌有老茧,说明长期训练。 指甲颜色不好,说明营养不良。 顾道心中惊喜,都是好兵啊。 “吃不饱还能保持训练,关爷,你们怎么坚持下来的?”顾道问道。 关爷很是震惊,少爷竟然一下子就看出关键了? “少主,这些年苦啊,都是好孩子。”关爷老奸巨猾地没有回答问题。 “全留下,以后每天要有肉,有蛋,好兵都是肉堆出来的,别怕花钱。” 对于送上门的好东西,顾道怎么可能往外推。 钱么,可以慢慢解决。 “见过少主。”这群少年听到顾道这样说,一起大声喊道。 顾道心说,要是换成首长好,就更好了。 自己可以来一句,同志们辛苦。 这个规模,自己差不多可以当排长了。 忽然他有一个问题。 “关爷,你告诉我,你们到底藏了多少人?”顾道问道。 关爷嘿嘿一笑,露出半嘴黄牙。 “那看少主想干什么,能养多少人了。”关爷略带放松说道。 顾道感觉他那张老嘴,好像一口无底洞。 在烟翠居呆了两天,千方百计想要从关爷嘴里掏出点干货。 可惜这老头虽然说话漏风,可是口风极严。 “不想告诉你,是为了你好,怕你有压力。”奶娘劝说顾道。 得,奶娘这话什么都没说,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反正家里的钱跟流水一样不见了。也不知道花哪里去了。 三天之后。 顾家老宅张灯结彩,顾老夫人六十大寿。 顾道本不想来,断了联系最好。 袁琮劝他走一趟,以后还要当官,不能让别人说他不孝。 礼节性的流程还是要走。 顾道带着关石头来到了顾家老宅,在门口正好遇见崔臻到来。 “哎呀,大侄子你也来了。”崔臻大声喊道,生怕别人不知道。 “不要这么叫我,你来干什么?”顾道眉头紧锁问道。 “我最近闲着无聊,凑个热闹来看你大闹寿宴。”崔臻兴奋挑着柳叶眉说道。 “我又不是土匪,闹人家寿宴干什么。”顾道说道。 两个人说着往里走,根本没搭理迎宾的顾凌。 顾凌不动声色,强忍着心中的怨毒。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骆驰潇洒而至。 顾凌非常惊讶,两家交集不多,两人也就是点头之交。 但骆驰的名声可是四公子之中最高的。 “玉鞍兄,没想到你能来。”顾凌赶紧上前迎接。 “虽然文武殊途,但父辈同朝为官,你我又齐名京城。理当来贺寿。” 一片绝交书之后,骆驰说出‘齐名京城’四个字,让顾凌感动的热泪盈眶。 骆驰之后,陆章翩然而至。这让顾凌产生错觉了,他好像又行了。 寿宴之上晚辈献寿礼。 顾凌当仁不让直接上前。 “祖母,这是孙儿献给您的暖玉寿星。祝祖母福寿绵长。” 寿星半尺高,晶莹剔透、惟妙惟肖。 顾老笑的老脸如同菊花,若有若无的撇了一眼顾道。 “九章就是孝顺,给老夫人的礼物果然贵重且用心。”顾家一个宗老笑呵呵的说道。 紧接着目光转向了顾道。 “修之,你是长房长孙,这寿礼想必比九章的更用心,更贵重吧。快拿出来大家看看。” 随着宗老这句话,顾家的小宗纷纷点头。 “是啊,想必修之准备了更加贵重的礼物。人家可是嫡长子。” “就是啊,毕竟印书坊和乾元书楼日进斗金,这要是便宜了就是不孝啊。” “快点啊,修之我要是你,就直接把印书秘术和乾元书坊献给老夫人当贺礼。 如此才是人间至孝,才是顾家嫡子所为。” 随着宗老一句话,小宗开始发力,竟然试图道德绑架顾道。 逼迫他献出乾元书坊和印书秘术。 这些小宗说着,竟然纷纷围过来,瞪着眼睛盯着顾道。 无形之中形成一种压迫感。 “修之,这是个好主意啊,作为千年世家嫡长子,当成就如此致孝佳话。给小宗做个表率。 如此顾家后继有人,我们这些老人死了也欣慰了。” 另外一个胡子花白的宗老,走出来语气温和的说道。 威逼,利诱,压迫。 顾凌冷笑的看着顾道,举宗相迫,你顾道有胆子反抗么? 今天不交也得交,看你怎么反抗。 周围突然明白,大寿就是个幌子,顾家真正的目的是乾元书坊和印书秘术。 突然袭击,举族相迫,顾道落入陷阱,这下肯定在劫难逃。 崔臻暗暗着急,她这个外人都感觉到巨大压迫感,可想而知顾道承受多大的压力。 陆章满脸的玩味笑容,顾家有一套啊。 至于骆驰一脸的不屑,陷入重围,只有搏杀而出,除非顾道杀人,否则只能屈服。 在众目睽睽,举族相迫之下,顾道从容站起来。 他一言不发,直视花白胡子宗老的双眸,就这样径直走去。 宗老带着自得的微笑,一个小子哪里能承受这种压迫,他一定是想过来屈服。 慢慢他发现,顾道平静如水,气势稳如山岳,双眸如剑直直刺来。 无惧无畏,气势凌人,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犯人正在被审问。 双眼直视,心灵压迫。这是顾道在警校学习的审问技巧。 心中没愧的人都会躲避,不要说心里有鬼的人。 随着顾道越来越近,宗老的双眸开始逃避,微笑变得僵硬。 顾道就这样平静的向前,一步,两步,他的双眸如鹰,捕捉着宗老的眼眸。 直到两个人面对面,近在咫尺。 宗老本就心中有鬼,此时双眼乱飘,眼眸如同老鼠躲避雄鹰。 “你……你……你干什么?”宗老彻底慌乱,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躲避顾道慑人的双眸。 “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没用的老废物……”顾道轻蔑的用言语打击。 宗老浑身颤抖,指着顾道惊恐的说不出话来,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顾修之,你敢忤逆宗老……”一个小宗青年出言训斥。 顾道猛回头,直视他的双眸,走了过去。 青年比宗老更加不如,被顾道一盯先怕了三分。 随着顾道压迫而来。他不断后退,哗啦一下撞翻桌子。 满室哗然,都惊奇的看着这一幕。 面对举族相迫,顾道闲庭信步,缓缓的走了一圈。 眼眸到处,小宗之人纷纷低头,恐惧的后退,他们感觉到了上位者的压迫。 这一刻顾道如同猛虎,无需咆哮,百兽低头。 “一群没羞没臊,没用的废物,都给老子滚回去。”顾道一声怒吼。 小宗之人呼啦一下散回自己的位置。他们终于意识到,顾道好强。 崔臻在颤抖,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玉颊发烫,这个男人强势撞进了他心里。 顾老夫人简直无法相信,看到什么。 “大胆,顾道你在老身寿宴上喊什么?想跪祠堂么?”顾老夫人怒道。 随着他的愤怒,几个家奴蠢蠢欲动,想要上来捉拿顾道。 顾道看见了,冷笑一声,眼角扫到了地上的碎瓷。 此物可当武器,胁迫一个重量级的人,就能离开此地。 真当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己不是樊哙,但这里更不是鸿门宴。 “大寿之日,谁惹的老夫人生气?”一个温和但威严的声音说道。 “温尚书?”有人惊呼。 礼部尚书温尔雅,位高权重,身份显赫 温尔雅的到来,顾老夫人惊喜万分,赶紧接待。 顾家寿宴终于来了一个重量级身份的人。 寒暄之后,温尚书入座,却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拉住顾道,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没事吧,袁师让我来给你镇场子。”温尔雅跟顾道说道,他是袁琮的弟子。 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突然抓到顾道的袖子,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爹!” 第五十八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温尔雅的到来无形中阻挡了血溅寿宴。他是来保护顾道的。 可是突然出现个孩子,叫爹。 这就离了大谱了。 “小朋友,东西有乱捡的,爹可没有乱认的。”顾道揪了揪他的朝天辫说道。 小男孩一撇嘴,哇的一声哭了。 “阿娘,爹爹不要我了。” 顾道刚要哄孩子,一个衣着寒酸的女子扑到他脚下,大声哭喊。 “少爷,他就是你的孩子啊,难道你忘了?” 顾道瞬间反应过来。 这孩子,原来是一盆脏水啊。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事来得真是时候。 周围的人诧异地看着这一切,今天顾家这寿宴,比唱戏都精彩。 但顾道没有某些人计划中那样惊慌,反而抱着孩子左瞧右看,笑着说道: “哦?我还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大的孩子。” 女子一捂嘴,开始了嚎啕痛哭的表演: “少爷,奴婢是翠柳啊,以前伺候您的丫鬟。六年前您要了我的身子,明明说要抬我做妾,可是厌了之后你就把我赶了出去。 少爷您可以对我这么无情,不能这么对孩子啊。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嗡的一声,参加寿宴的人兴奋了,顾道还干过这事儿。 不但对自己的丫鬟始乱终弃,还弄出一个孩子来? 他可是和公主有婚约的,还敢干这事儿?不怕皇家把他点天灯么? 探究的目光在顾道和男孩脸上逡巡,寻找两者是否有相似的地方。 这要是真的不但是大罪,而且也太缺德了。 “果然有好戏看,九章你这手段虽然脏了点,不过很致命。”陆章终于有些提起兴趣了。 “这可不是我的手段,他始乱终弃,背叛公主跟我有什么关系。”顾凌坐在旁边欣赏这场大戏。 家族想着扣下顾道,抢夺印书秘法,而顾凌想要的是顾道身败名裂。 有了这个私生子,足够皇家废除他的婚约。 自己取而代之,娶纤云长公主。公主可是很欣赏自己的才学的。 崔臻的丹凤眼流转过一抹华彩,她心中突然间有了一点点无法控制的小心思。 如果李纤云跟顾道真退婚了,是不是…… “这个有点意思了。顾凌你计划好了么,可别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可就丢人了。” 顾凌笑而不语,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今天顾道在劫难逃。 骆驰雕塑一样的嘴角,终于泛起一抹笑容。 今天没白来,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东西,顾道身败名裂,李纤云跟他之间再无阻碍。 所有人都在猜测。 顾道会惊慌失措,甚至狼狈逃跑。或者暴躁地急于自证清白。 总之只要举措失当,就足以把这盆脏水结结实实的泼在他的身上。 但是出乎意料。 顾道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就那亲昵的抱着孩子,脸上带着戏谑的神色。 “六年前?我才十二岁,就能办这事儿了?” 谁知女子听了这话一捂脸,大声地回答。 “少爷天赋异禀。” 端正优雅,目不斜视的礼部尚书温尔雅差点没笑喷出来。 其他人也忍俊不禁,打量着顾道某个地方。 不过德行不修的豪门少爷,十二三岁染指丫鬟的也不少。 甚至有把身子搞坏,以至于日后不能人道的都有。 “大少爷,翠柳这六年日子过得苦啊。您可不能始乱终弃。就算不看她,也可怜这个孩子,毕竟是您的亲生骨肉。” 另外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一脸悲伤地帮助翠柳哀求顾道。 “是啊,是啊。今天是老太太的大寿之日,不如认下这个孩子,顾家也算是添丁进口了,双喜临门。” 一个小宗的妇人,出来说和。 面对这一切,顾道毫不紧张。 反而递给孩子一根骨棒,看着他啃得满嘴流油。才随口说道: “翠柳我倒是有印象,我记得你跟一个货郎跑了?现在抱个孩子回来让我认,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翠柳听到这话,一下子哭得凄凄惨惨戚戚。 而旁边一个丫鬟,牙尖嘴利地指责顾道: “少爷,您就算不打算认这个孩子,让翠柳领走就是,何必如此污人清白,我们下人就不是人了么? 你这是不给人活路。非要逼死他们母子么?” 翠柳更是嚎啕大哭,抱着顾道的大腿,凄厉地喊道: “少爷,你要是不相信我的清白,请滴血认亲,否则我们母子就只能碰死在你面前,以证清白。” 顾道烦躁地一甩手,筷子啪地一下砸在翠柳的额头。 众人看到这个情景,瞬间兴奋起来。 顾道发火了,他怕滴血认亲?难道他真的跟这丫鬟不清楚,这孩子没准真是他的。 众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死死地盯着顾道。 顾凌跟众人的想法相反,他设的局,自然最清楚怎么回事。 他要顾道发怒,要顾道失控,要顾道急于自证清白,然后去滴血认亲。 那一切就都解决了。 翠柳被筷子打蒙了,这是什么意思? 顾道见她收声,轻描淡写地说道: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哭什么哭,别吓到孩子。” 众人都是一愣,顾道在心疼这个孩子? “这孩子难道真的是他的,不然他怎么会心疼?”骆驰甚至真的产生怀疑了。 “本来就是他的孽种,他怎么能不心疼?”顾凌从旁煽风点火。 骆驰突然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废物就是废物,被这点小伎俩就给放倒了。 其他人议论纷纷,甚至觉得那个小男孩跟顾道竟然有几分像。 翠柳满脸的欣喜,紧张地问道: “少爷,您是相信我们母子的清白,打算认下他了?” 顾道一摆手说道: “莫名其妙,我只是心疼孩子,让你别吓到他。这是你儿子么?怎么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翠柳一听这话,表情变得凄苦,掩面哭嚎起来: “少爷,这点惊吓算什么,被您抛弃的这些年,我们娘俩过得太苦了,您可以不认我,请您怜悯亲生骨肉啊。” 顾家老太太不耐烦地开口了: “修之,这是老身的寿宴,你怎么可以做出如此不要脸面的事情来。简直是顾家之耻。给顾家蒙羞。” 顾道心说好家伙,事情还没确定,就先给我扣屎盆子,还真是迫不及待。 你老人家自己把顾家名声搞臭了,这是想拉上我垫背啊。 “祖母,事情尚未尘埃落定,您就这么着急下定论不太好吧。你自己的锅不能甩给我啊。” 顾道不咸不淡地怼了回去。 这话让在场的人哑然失笑,顾狂徒果然是顾狂徒,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留啊。 老太太脸色一变,她没想到顾道如此胆大,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晃晃地忤逆自己。 顾家老太太脸上愈发的挂不住。怒道: “混账,如果不是你招惹风流债,哪有这般丢脸的事情。无论是不是你的孽种,顾家也不会认他。 但若证实真是你的孽种,顾家容不得你这种败坏门风的人,必要逐出家族。” “还等什么,滴血认亲啊。” 顾家老太太迫不及待的说道。 随着老太太话音刚落,已经有管事的端上一盆水,手里拿着银针等待了。 显然早有准备,如果没有猫腻都怪了。 顾道摇头笑了,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永远上不得台面。只会这种下三烂的手段。 这时候顾凌走了过来,咄咄逼人的说道: “大哥,你摇头也没用,今日恐怕非验不可了。” “一来顾家血脉不可混淆,二来也要给皇家一个交代。因为你丢的不只是顾家的脸面,还有皇家脸面。” 说话间两个健壮的仆人压了过来,只要顾道反抗,他们就要动手用强。 “好,验就验,你可不要后悔。”顾道说道。 顾凌笑眯眯地拿起银针,送到顾道跟前,说道: “大哥这是哪里话,如果真是你的骨血,我多了个大侄子,高兴还来不及。” “如果不是,证明了你的清白,我同样高兴。” 面对顾凌的咄咄逼人。 顾道从容拿过银针,柔声对小童说道。 “乖,别怕,一会给你吃燕窝好不好?” 小童茫然地点了点头, 翠柳却冲上来一把抓住小童的手,放在一盆清水上方。 顾道瞬间刺破小童中指,一点殷红滴落清水。小童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顾凌兴奋地盯着顾道, “大哥,到你了,不会不敢了吧。” 他压抑着心中的兴奋,一举成功就在眼前,公主,嫡子,美好的人生,就等着顾道的血与小童的血融合。 可他却发现顾道在笑。笑什么? 猛然间顾道抓住他的手一拧,就让他无法挣扎,银针瞬间戳破他的中指。 一地鲜血落在水盆之中。 “你,不要……”顾凌发出凄厉的喊叫。 看着自己的血液落下,伸手就要去打翻水盆,却被顾道一把推开。 两滴血在清水中盘旋,然后迅速融为一体。 “融了?”温尔雅恰到好处地给出惊呼。 什么? 众人跟着惊呼,蜂拥向这张桌子,果然,清水中两团血液融为一体。 所有人全都莫名震惊的看着顾凌。 这个反转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相信。 这个世界,滴血认亲具有普遍的公信力,大家都认可这种检测方式。 两血相融,确认父子关系无疑。 难道这孩子不是顾道的,而是顾凌的? 顾道盯着顾凌揶揄的说道: “佩服啊,二弟,六年前你十一岁吧。这才是真正的天赋异禀。” 众人听到这话,感觉怪怪的,想笑又不是场合,可是十一岁生子,的确天赋异禀。 顾道接着说道: “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了,你是个妾生庶出,他是丫鬟庶出。这也太庶出了,注定没什么好前途了。” 顾凌被刺激得两耳嗡鸣。 他无论如何没想过,顾道竟然玩了这一手。 准备好的脏水全都落在了自己头上。百口莫辩。 面对顾道的嘲讽和众人奇怪的目光,他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 “不,不是的,我从未有过任何女人。再说我怎么会看上这种货色?” 顾凌指着翠柳怒吼道。 顾道指了指水盆,事实胜于雄辩。 翠柳也懵了,怎么就成二少爷的了?这不可能啊。 “祖母,顾凌这庶出贱种伤风败俗,请逐出家族。”顾道的声音铿锵有力。 顾家老太太脸色异常难看。 刚才志在必得的恶毒,现在全都打回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没办法把说出去的话,再吞回来。 第五十九章顾道单方面开除顾家 顾家老太太喉咙里好像塞了棉花。 干瘪的嘴唇无力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怎么舍得把顾凌开除顾家,可是刚才自己喊得太高调,根本收不回来。 一听要逐出家族,顾凌彻底慌了。 他绝对不能沾染上这个孩子,他还要娶公主,还要有大好的前途。 这个孩子会成为一生的污点,成为他的绊脚石。一辈子都会了。 急于自证清白的他,大声喊道: “不是我,那水有问题,里面加了明矾,任何人滴血都能相融。” “是这样么?”顾道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顾凌为了自证清白,已经彻底不顾后果。 大声喊道: “当然是,不信你尝尝那水一定是酸涩的。” “不可能,你一个富家公子怎么会知道,分明是推脱。”顾道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事先尝过,就是酸涩的。里面加了明矾。不信你们尝尝看。” 顾凌拼命的说道。 这话一出,差点把众人蠢笑了,你就直接说你加的不就得了。 想坑顾道反而自食其果。 设计阴谋反而把自己搭进去,真愚蠢的肉眼可见。 这兄弟二人一比,简直是一头猛虎和一条豺狗的区别。 顾道面对诬陷,自始至终谈笑自若,轻松控场。 可顾凌遇上这事,惊慌失措自曝其短。 顾家的人都是瞎子么? 非要宠庶灭嫡,排挤顾道硬捧顾凌这一滩烂泥? “既然是水有问题,那就不能冤枉人。赶紧换水再验。”顾家老太太赶紧说道。 跟刚才对待顾道完全是两个态度。 “祖母,您也太着急了吧。他说有问题就有问题?您这就有点偏心了吧。” 顾道冷声的反问道。 顾家老太太一拍桌子,怒道: “顾道,非要看着你弟弟身败名裂才好么,你着孽畜是何居心?” 这话一出,顾家人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实在是心眼偏道沟里了。 礼部尚书厌烦的一皱眉,难怪顾家有今天这种窘境,这老太太功不可没啊。 不过他没开口,老师给他的任务就是护住顾道,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 这个小子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顾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说道: “行了,别折腾了。大家都看明白了,再装下去,别人会说我顾家是一窝蠢货。” “这孩子我认下了。”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陆章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 “这是疯了吧?明明已经占尽上风,为何还要认下?” 顾凌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但瞬间惊恐的脸变成了狂喜。 “你们听到了,你们都听到了。是他自己承认的。这孩子是他的不是我的。” 顾凌激动的大吼大叫。 温尔雅站起来,凝重的看着顾道问道: “修之,你可知道认下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 顾道点了点头。 “温大人,这孩子与我无关,但是我还要认下。” 顾凌一听这话立即疯狂地扑了过来。 他已经钻进牛角尖。 “顾道,你刚才亲口承认的,现在矢口否认是什么意思?” 顾道一耳光把顾凌抽得一个踉跄,紧接着一脚把他踹飞砸翻了桌子。 动作果决强横,顾凌捂着胸口半天爬不起来。 顾家的人轰的一下站起来,顾道竟敢在大寿上打人,太过分了。 可顾道一个眼神,顾家人纷纷坐了回去。 顾老夫人急忙跑过去把顾凌扶起来,一脸心疼。 转身大声怒斥顾道: “孽畜,你在干什么?疯了不成?” 顾道冷哼一声。 “我在教他做人。教坊女生的东西也是下三烂。只会用下三烂的手段。” 顾道毫不客气地说道,连梅笙一起骂了。 “上一次在国子监冤枉我抄袭,我自证清白你们就毁灭证据,逼死一条人命。” 顾道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想起国子监那场风波。 最后好像是一个老妇承认所有罪行,服毒自尽了。 草菅人命啊。 就在这个时候,顾道说出理由: “今日我不认,她们母子还能活命么?” 整个大厅,只有顾道的声音在回荡,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顾家老夫人和顾凌,眼神中带着厌恶。 为一己之私草菅人命,什么千年世家,什么明月公子。 翠柳惊恐地看着四周,把小童推向顾道之后,就拼命地后退。 “孽畜,你巧言令色……”顾老夫人颤抖地怒道。 可话音未落,顾道就直接打断。 “祖母,你闭嘴吧,还嫌不够给顾家丢脸么?看看这满堂儿孙,给他们留点脸面见人吧。” 顾道指了指四周的顾家子孙说道,这句话算是说到所有人心里面去了。 “自今日起,这孩子就是我顾道的儿子。谁要是敢伤害他们母子,就是跟我顾道为敌。” 顾道抚摸着小童的脑袋朗声宣布道。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有的人自惭形秽,有的人激动的握拳,有的人黯然伤神。 崔臻看顾道,满脸的微笑,还说你不是土匪,分明是来拆家的。 “各位宗老,顾道污蔑宗族,忤逆长辈简直是畜生行为,现在请把他逐出家族。”顾老夫人不顾脸面地怒吼着。 这个时候顾家宗老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还掌握着宗族的生杀大权,今日必须把顾道镇压。 今天已经丢脸,不能再失去控制和权威。 “顾道,千年世家,岂能容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猖狂。交出乾元书楼和印书秘术,乖乖回家尽孝。否则我等有权把你逐出宗族。” 刚才被顾道眼神吓坏的宗老,急不可耐挺身而出,想要找回失去的尊严。 “顾道,还不跪下乖乖认罪。一旦我们决定把你逐出家族。你就是丧家之犬一无所有。” 另外一个宗老自信满满,捋着胡子说道。 宗老越说越自信,一个个志得意满,大权在握。 已经在等着顾道跪下求饶。 “顾道,赶快给我等磕头认错,如果态度好让我等满意,我等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又一个宗老傲然的说道,仿佛有十足把握顾道会磕头求饶。 一时间场面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着顾道,等着他的决定。 很多人心中暗骂顾家无耻,却也明白,这些宗老联合起来权利极大。 千年世家啊,谁能拒绝。 光是这个名号就能让人受用终身,行走世间,别人都会高看你一眼。 更别说千年世家的长房嫡孙了。 顾道恐怕要屈服了吧。 “好大的场面,我倒是有点期待他跪地磕头的样子了。”陆章充满期待的说道。 “呵呵,我倒是期望他反抗,看看顾家这些无耻嘴脸的惊愕,不过估计看不到了。”骆驰说道。 顾凌相反,他期望顾道反抗,好被逐出家族。 温尔雅准备出手,顾道被欺负他无法跟恩师交代。 顾道却先他一步。 众目睽睽之下,嘴里发出轻蔑的嘲笑,问道: “你们这是老脸不要,不讲道理了是吧?” 其中一个宗老脸色一变,怒道。 “大胆顾道,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道理。我等都是为你好。让你跪地求饶是给你机会,改正错误。” “哼,我等就是道理,你必须遵守,否则逐出家族,你敢不跪?” 另外一个宗老强势逼迫。 “别,不用麻烦你们把我开除家族。”顾道冷笑着说道。 宗老们一听,面露喜色。小子要屈服了。 “哼哼,你果然识时务,那还不赶紧跪下认错,交出书楼和印书秘术。我等可以从宽考虑。” 宗老们得意的说道。 围观的人喟叹一声,顾狂人果然也要屈服了么? “不……”顾道朗声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决定来决定去的太麻烦了。我顾道宣布,单方面把你们顾家开除了。” “从此以后我跟顾家没关系,你们顾家这一窝不要脸的龌龊东西,再敢我哔哔一句,别怪我下死手。” 轰…… 参加寿宴的人群炸了。 小宗的人震惊了。 温尔雅差点闪了下巴,一下没拦住怎么变成这样。 顾道疯了,上次是单方面开除国子监。 这一次更狂,是单方面开除整个千年世家。 这次没喝酒啊。 宗老们蒙了一下,这不对啊。 他不是应该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然后乖乖献上乾元书楼和印书秘法啊。 “顾道,你……你疯了,你知道在说什么?”一个宗老颤抖的问道。 “老东西,我再警告你一次,从刚刚起我就把顾家开除了。从此再无关系,如果再敢直呼我的名字,我打掉你满口牙。” 顾道指着宗老怒骂。 “狂妄、狂徒、狂悖……”顾家老夫人气的喘不上来气。 这是她这一生,最难忘的一次做寿了。 “修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此的话便再也不能回顾家了。” 温尔雅提醒顾道,如果顾道反悔他有办法力挽狂澜。 顾道朝着温尔雅拱手。 “多谢大人关爱,我顾道岂能受几只老狗拿捏?一群坐井观天之物,离开顾家,我顾道会创出不弱于祖辈的家业。” 太狂了,顾道太狂了。 竟然要凭自己要创出不弱祖宗的基业? 众人感觉顾道疯了,但是不得不承认,太热血了。 顾道说完就走。 “站住,要走把印书技法和乾元书坊交出来。你已经离开顾家,我看谁敢庇护你?”顾老夫人怒道。 “老夫人,适可而止吧!”温尔雅开口说道。 “温大人,您不是来拜寿的么,应该站在顾家这一边啊。”老太太问道。 却没想到迎来温尔雅一声冷笑。轻蔑地说道: “祝寿不过是顺便,主要是保护顾道不被你们欺负。” 温尔雅话,仿佛一耳光抽在老夫人的嘴上。刚说完顾道离了顾家没人庇护。 就站出一个礼部尚书。 温尔雅带顾道离开,其他客人也跟着离开。 顾凌赶紧拉住骆驰。 “玉鞍兄,你没必要此时就走吧。” 骆驰坚硬冰冷的嘴角挑起一抹讥讽。 “本想利用你牵制顾道,现在看来,你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第六十章给皇家送上一个大把柄 顾家老夫人的寿宴,绝对终身难忘。 她和顾家成了笑料,而且经久不衰。 顾狂徒继单方面开除国子监之后,又干了更牛壁的一件事,单方面开除了千年世家。 而且还认下了一个儿子。 有人说他是妇人之仁。 有人说他太狂了,竟然以为凭借自己双手,就可以超越祖宗千年积累。 也有人期待着皇家的反应。 知道消息之后,正在用晚膳的乾帝气笑了: “这个混蛋玩意,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前几日给崔臻送情诗,朕当时还说他小家子气,有本事弄个大的。” “现在他真给朕来个大的,竟然弄出个儿子来。他就这么着急退婚么?” 皇后表现得很平静,她现在有孕在身不能生气,否则早把这败家孩子拽进宫打一顿出气。 “你别说,本宫还有点佩服他,说自污都不带犹豫的,这下子更是一步到位,孩子都六岁了。” 乾帝一看皇后隆起的小腹,赶紧收了火气。 无奈地说道: “看来啊,跟给两个孩子解除婚约的事情要抓紧了。不然他们两个不定折腾出什么来?” 紧接着皇帝又惆怅了,这事情非常麻烦,一举一动都会牵动朝野,尤其是军方那些大老粗。 原本以为顾道比自己的女儿懂事,现在看来全是扯淡。 这小子做起不着调的事情来,比自己的女儿更胜一筹。 难怪坊间把他称作顾狂徒。 皇后生气另外一件事。 “顾家这老妇人真当本宫好欺负?本宫已经褫夺她诰命警告,她竟然还趁着大寿之机,逼迫顾道离开顾家。” 皇帝突然间笑了。 “也未尝不是好事,顾道斩断这层联系,朕以后就可以放心用他。她这是在帮朕,你又何必生气。” 皇后一想也对,顾道之才华阳居士都欣赏的。 皇帝怕皇后因此事生气,减少食欲。赶紧转移话题: “这袁师家的厨子有些手段,明明都是普通的食材,竟然能让朕觉得奢侈。尤其是这道油炸奶皮子。” 皇后听了嫣然一笑。 “陛下,这一桌是给大龄产妇的特制餐,您倒是是吃的这么开心。” 二人桌子上的菜色,都是从袁琮府上抄来的食谱。 据说给大龄产妇特制的,袁琮的小妾香云就在吃。 都是顾道根据后世记忆,顺着眼前的食材做的。 锦瑟有孝心,偷偷抄了一式两份,一份给袁贵妃,一份给了皇后。 其中豆芽成了皇后的最爱,虽然贵为皇室,可冬天依旧吃不上几顿绿叶菜。 尤其大乾连年战事吃紧,各项支出紧张的情况下,皇室很多暖棚也停了。 皇帝吃完了最后一口饭,示意宫女再添。 “什么餐不重要,反正就是香。朕反倒觉得这才是化平淡为神奇,让人胃口大开。” “跟锦瑟说,以后袁师府上的菜色,多抄录一些回来。” 皇后突然笑了:“陛下,你说袁师现在是不是很头疼?他会不会后悔把这小子带在身边。” 自从李纤云被禁足之后,就内外消息隔绝。 甚至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被换了。 不过没有不透风的墙,晚膳过后她的贴身宫女偷偷跑进来,告诉她顾道认子的消息。 “你说什么,他认了一个私生子?”李纤云简直不敢相信。 “公主,的的确确,好多人亲眼所见,据说那孩子……”小宫女还要陈述却被李纤云阻止了。 明媚的小脸上一扫愁云惨淡,两条秀眉兴奋地飞扬起来。 她真想高歌一曲,真是太舒心的消息了。 “父皇和母后这下没理由阻止我退婚了,太好了。” “来人,我要去见父皇,我要见母后。” 李纤云大喊着。 这时飘进来一个皮笑肉不笑,一嘴白牙的小太监。 “奴婢小凡子,见过公主殿下。” 李纤云不喜欢这张脸,秀美微微一蹙。怒道: “你这奴才,没听清楚么,本公主要见母后,要见父皇。” 小凡子却咧嘴一笑: “皇后娘娘早就预料到,公主得知外面的消息,定然要请见。所以特意让奴婢转告公主。” 李纤云一愣,母后竟然想在前面了? “母后说什么?说没说退婚的事情?” 小凡子站直了腰,清了清嗓子。 “皇后娘娘说,外面的事情与你无关,也不要有什么妄想,老老实实禁足。” 李纤云额头青筋暴起,抄起桌子上的摆件就砸了出去。 却砸了个空,小凡子跟鬼魅一样早就飘走了。 袁府。 袁琮拿着藤条的手在颤抖。 他犹豫着该打脑袋让这混小子清醒一下,还是打屁股让他长长教训。 “老夫不是让温尔雅去替你撑腰了么?你又给我捅个大窟窿,给我一个理由。” 顾道对师祖还是十分尊敬的,立即龇牙笑着说道: “师祖,您消消气,舍不得打,就别拿着了,怪累的。” 被看穿袁琮气的冷哼一声,扔下藤条,打算听完他的辩解,再决定打不打。 “别说老夫不给你机会,说不出个理由来,今天让你长长记性。” 顾道这才严肃地说了起来。 “师祖,前一阵顾家召开宗老会,处置了顾家老夫人和梅笙。但是对顾凌轻轻放过。一字没提到我这个嫡长子。 我就知道,整个顾家其实都视我为眼中钉。” 袁琮点了点头,徐金甲当年把这些宗老收拾够呛,看来那些人余恨未消。 顾道却接着说: “今天他们趁着大寿,逼我交出印书之术和乾元书坊。还要逼我认错。我若是屈服,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顾家对我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不如断了。” 袁琮眉头紧锁,尤其听到顾家竟然强抢顾道的东西,气得两条白眉都颤抖了。 “无耻至极,有这样的家风不败家才怪。” 说完又有些惋惜。 “可是修之啊,世人重门第。千年世家非同一般。” 事已至此,顾道也只能哄哄老头: “师祖,我只是离开顾家,又不是不姓顾。享受带来的好处,却杜绝了算计。何乐而不为?” 袁琮收起了藤条,却更加心疼顾道。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 袁琮和顾道来到一个偏僻的房间。 翠柳噗通一下跪在二人面前。 “饶命啊,我也是被逼的,不要杀我,求你们了。” 她只为自己求情,对于熟睡的小童丝毫不关心。看起来极其自私自利。 “这孩子是谁的?”顾道出声问道。 翠柳一听是顾道的声音,赶紧回答。 “回大少爷,是,是那个货郎的,生下孩子之后,他就跑了再也没回来。” “求大少爷可怜我,给我一条生路吧。都是他们逼我那么做的,我要是不从,他们就要把我们母子沉河。” 翠柳哭泣的声音让顾道很烦躁。是谁逼她的已经不用问了。 袁琮一边静静地看着。 他想知道顾道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和这个女人。 “别哭了,我不会杀你,他叫什么名字?”顾道指着小童问道。 “回大少爷,他小名狗蛋。”翠柳赶紧回答。 “好,以后无论谁问,你就说他是我的儿子,他叫顾磊,光明磊落的磊。” 顾道冷声说道。 翠柳蒙了一下,诧异地停止了抽泣,但是不敢抬头。 “给你两个选择,留下来照顾他,我会按照丫鬟一样给你月钱。” “第二个,每个月给你五两银子,从此以后不要来找他。” 顾道话音刚落,翠柳丝毫没有犹豫: “第二个,我选第二个。多谢大少爷成全。” 这让袁琮一皱眉,但是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顾道处置。 “今天晚上你再陪他一晚,明天早起就走吧。以后每个月会有人给你送银子。此后不得再见。” 翠柳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顾道起床的时候,关石头过来禀告。 翠柳一大早就走了,走的时候虽然低着头,但是双眼肿得跟桃子一样。 现在狗蛋醒了,又哭又闹非要找娘。 顾道点了点头说道: “让丫鬟去哄哄,给他两块糖,慢慢就习惯了。” 袁琮在旁边正在练五禽戏,这时候开口问: “现在该说说了吧,为何要如此处置那个女人?明知道那个孩子会成为你的污点的,还为何偏要认下。” “别跟我说为了救人,救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顾道迎着晨光,吸了一口冷气笑着说道。 “孩子我说了要认下,自然要言出必行。也正好给皇家一个退婚的理由。” 顾道身上两大毒瘤,顾家和李纤云。现在切了一个,准备切下一个。 “至于那个翠柳?” 说道这里顾道沉默了一下,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深有感触。 声音变得极其深沉: “哪有母亲不疼幼子的?若她真不心疼,完全可以生出来就扔掉。何必养到六岁? 她表现出来的所有绝情都是故意的,不过是为了给孩子留条活路。 师祖,你说这孩子像不像我?” 袁琮的鼻子一酸,这孩子是物伤其类了,一口浊气吐了出来。 “来人,给我那曾孙收拾房间出来。要小心照顾。”袁琮直接吩咐。 既然顾道决心认下这个儿子,那就是他的曾孙。自然就是这家的少爷。 小孩子记性差,两张肉饼就让他忘记了伤心。几个丫鬟烧水,把他洗漱干净。 一个顽皮清秀的小男孩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叫爹!”顾道站在他面前说道。 “爹,你不是早死在外面了么?”狗蛋很顺从地叫爹,不过疑问让众人捧腹。 估计是翠柳以前总跟他这么说,他就记住了。 “我就是你爹,我叫顾道,你从今以后就叫顾磊。记住没有。”顾道说道。 “嗯,记住了爹,我有了爹,有了名字,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六岁的小童子,高兴地直蹦。 说的话却让人伤心至极。 “放心,爹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顾道领着小顾磊来到袁琮面前。 “这位老人家,你叫曾祖。” “曾祖好,可是爹曾祖是啥意思?”小童很好奇。 \"就是爹的爷爷。\"顾道随口回答。 一圈人都认完了,小顾磊一个没记住。 顾磊的到来,给袁家增添了无限乐趣。 尤其是香云对这个孩子喜欢得不行。整日带在身边,教他琴棋书画。 第六十一章儿子被绑架了 皇家冻春湖别院。 太子和陆章泡完温泉出来,陆章也正好说完顾家发生的事情。 “顾道真是癫狂,离开顾家他是个什么东西?还认个儿子。简直是作死。” 太子温和的笑着说道。 “顾道也算是高明,那个孩子在他身边一天,人们就会记得顾家的无耻之事。”陆章给殿下倒茶。 “嗯,让他们狗咬狗吧,到是省的你发力了。”太子不动声色的说道。 陆章早就熟悉太子的套路,这是问他为何没有动手。 “岂能便宜顾道的假仁假义?如果现在有人绑了这个孩子,逼他交出印书秘术,他交还是不交?” 陆章微笑着说道。 太子眼前一亮。 “交,你则拿到印书秘术。不交,他就是假仁假义,置新认的儿子生死于不顾。比顾家还虚伪。 文萃,好计谋啊。幸亏我有你这样的人辅佐。” 太子高兴地拍着手说道。 “区区小计,戏弄蝼蚁而已,当不得殿下如此夸奖。”陆章嘴上谦虚,脸上确是自得。 “嗯,文萃谦虚了。最妙的是,世人会以为这是顾家不甘心的手段。” 太子奋力给陆章鼓掌起来。 顾磊被绑架了。 负责照顾的丫鬟,哭着从外面跑回来。 这小皮猴子非要出去玩,丫鬟就带他去了一趟东市,结果一转眼的功夫孩子没了。 有个小乞丐交给丫鬟一张纸。丫鬟不识字带回来,要交给香云的,被顾道半路给截住了。 纸条上只有八个字:秘术交换、报官收尸。 看来这只是警告不要报官,接下来还会有人通知时间和地点。 顾道前世是干卧底的优秀警察。 看着这张纸差点气笑了,这简直是鄙视他之前的职业。 自以为神秘,实则漏洞百出。 “此事不要告知师祖母,如果她问起来,就说我带着回烟翠居住两天。” 顾道平静地交代丫鬟,实则心中已经杀意滔天。 我顾道已经宣布他是我儿子,谁要动就是跟我为敌。 这刚几天功夫,就有人绑架他威胁我交出秘术? 这是有人把我的话,当成放屁了。 顾道让关石头去烟翠居叫人。 “跟关爷说,用兵的时候到了,派好手过来。”顾道语气之中充满了杀气。 关石头走了,顾道把豆丁叫来。 “豆丁,考验你聪明才智的时候到了。”顾道把那张纸拿出来。 “这张纸粗糙廉价,带着新撕的毛茬,字迹清晰但毫无美感。” “应该是就地取材,某个不太好的铺子记账所用。你去把它找出来。” 豆丁仔细听完了,跟顾道要了二十个铜钱,带着丫鬟去了东市。 谁能防备一个十二三岁的丑孩子那? 尤其是豆丁长得蠢丑,实际上却非常聪明。 不久之后豆丁也回来了。 “少爷打听清楚了,这张纸出自东市一个茶馆,是永春坊一个叫青面兽的混混,让账房给写的。” 顾道摸了摸他的脑袋,夸奖道:“就知道你行。” 第二天一早,关石头带着十多个人,风尘仆仆的来到袁府门外。 在关石头的伺候下,顾道披挂了皮甲,拿上祖父的弓和佩刀,带着人出发。 袁琮正好出门去国子监,一看顾道带人这个阵势不太对。 怎么像是去打仗? “修之,你这是要去干什么?怎么还带这么多人。”袁琮面带疑惑地问道。 他一眼就看出,这些人就是凶悍之徒,甚至他能从几个人身上闻到血腥味。 “师祖,我今日跟窦鼍约了架,放心不会出大事,有分寸。” 顾道笑呵呵地回复。 袁琮点了点头,要是约了窦鼍,带这些人就对了。 毕竟窦鼍是将门,手下人能打。 年轻人约个架很正常。小辈人不就是打打闹闹过来的么。 “好,有分寸就好。丢脸了别回来见我。”袁琮鼓励了一句之后上车走了。 殊不知,几个时辰之后他就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嘴欠。 袁琮走远了,顾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带人直奔永春坊,身后还跟着两辆马车。 几个混混经常出没的地方不难打听。在一个名叫广源的赌坊里面找到了他们。 顾道他们进来的时候。 赌场里面乌烟瘴气,充斥着赌徒亢奋地喊叫,和各种污言秽语掺杂汗臭味道。 所有人都盯着眼前的赌桌,没人在意有人进来。 赌场的伙计看到新面孔上门,立即跑过来招待。 “几位大爷,第一次来么?喜欢玩点什么?” “我们来找青面兽大哥,不知道他在不在?”豆丁装出蠢呼呼的样子问道。 没想到赌场的伙计嗤笑一声。 “青面兽也算大哥?那,在那边……”伙计随便一指,转身走了。 一桌赌徒在狂喊,其中一个脸上有青色胎记。好像要赢一把大的,激动得上蹿下跳。 “青面兽……”关石头喊了一嗓子。 “滚开,没看大爷这把要赢个大的,挡了大爷财路,摘了你下水。”混混头领头也不回地怒道。 话音刚落,却觉得脖子一紧,仿佛被什么钳住了,紧接着凌空飞起。 砰的一声,青面兽被暴力地摔在地上。 青面兽的几个同伙一看,立即从腰间抽出短刀。还没等动手,就被楚矛等人给锤翻在地。 几拳下去,青面兽为首的五个混混就被打晕了,押到了顾道跟前。 此时顾道坐在椅子上,豆丁站在一边。 青面兽只是扫了一眼状况,就知道来这位自己惹不起。 果断认怂,跪在地上磕头。 大声喊道: “大爷,大爷饶命!不知哪里得罪了,给小人个提示,给小人个改错的机会啊。” 顾道也懒得啰嗦,把那张纸拿出来扔在他面前: “孩子在哪里?谁指使你干的?” 青面兽这种街头混混,绝不会知道印书秘术的事情,背后肯定有人。 青面兽一愣,使劲儿把头低下,不敢让顾道看到他满脸的恐惧。 他的内心已经惊涛骇浪。 这怎么可能?这才过去一天时间,他怎么找到自己的? 自己做事如此机密,一定是那个叛徒出卖了自己? 而且不就拐个孩子么? 这活不大,怎么会惹出这尊凶神恶煞? 难道这孩子身份不对,自己被骗了?但是想想身后的人,青面兽又找回了胆子。 “回大爷的话,我们就是街上混日子的,不识字,这是什么?”青面兽装糊涂。 顾道冷笑一声,说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真以为我是好脾气是吧?” 顾道说完,关石头就要动手。 先给这个家伙一点颜色看看,敢绑少爷的儿子? “住手,谁敢在我的场子闹事?”赌坊的老板带着一群打手气势汹汹走出来。 赌场的老板五十多岁,身材彪悍一脸的横肉。 他看了一眼年轻的顾道,没敢大意。 京城藏龙卧虎,随便跳出一个人都不可小觑。何况眼前这个人的气质,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 但是该盘的道一定还要盘。 于是开口朗声说道: “公子是贵人踏足贱地,但是我这里虽然是贱地,也有规矩。公子不能在这里生事。” 顾道点了点头。 “好,我这人讲道理,就守你的规矩。人我带出去处理。” 顾道说完,关石头等人就要动手,把人拎出去。 赌坊的老板八面玲珑,最擅长揣摩人心。 顾道退一步,他反而认为他软弱可欺,背景并不那么强大。 “慢着,这位公子,这人你不能带走。”赌场的老板上前一步说道。 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这是我的地盘,你来我的地盘抓人就是坏了规矩。” “所以你得把人放了,出了赌场,公子无论再怎么抓,那就与广进赌场无关了。” 顾道听到这话笑了,又坐回到椅子。 随意地看了一眼楚矛。 楚矛回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两个人瞬间交流明白,眼前这些人在楚矛眼里都是废物。 “公子这是何意?”赌场的老板抖着满脸的横肉问道。 “没什么,我的善意只有一次,你错过了。可能要见点血。”顾道笑着说道。 赌场老板一愣,见血?见什么血? “动手。”却听楚矛一声怒吼。 跟顾道而来的人,利落地抽出短刀。青面兽等五个混混,每个人大腿上先挨了一刀。 挑断了脚筋,却又不会流血太多。就是防止他们逃跑。 看热闹的赌客,一看见血了,嗡的一声四散而逃。 有的临走还不忘从桌子上抢一把银子,嘴里大喊着杀人了。 赌场老板懵了,心说我只是跟你盘道而已。不满意你说啊。 一言不合就动手,年轻人你不讲武德啊。 赌场的打手,下意识地亮出短刀,呼啦啦地冲了上去。 双方对战,顾道也把刀拔出来了,准备寻找目标。 搏击杀人,对他来说从来都不陌生。摆好姿势却尴尬的发现毫无用武之地。 楚矛带来的这些人,利落地从后腰卸下小盾,一手短刀,三人一组开始游走。 游走,阻挡,砍杀。配合娴熟默契,动作干净利索。 一个照面对方就倒下四五个。 剩下的人被游走的阵型绕得顾此失彼,瞬间被砍翻在地。 有两个高手勉强支撑几下,结果多挨了几刀,躺在地上老实了。 唯一站着的赌场老板被围在中间,一脸横肉上流出的都不是汗水,是油。 “公子,误会,都是误会。”赌场的掌柜的扑通一下就跪了。 心中后悔的翻天覆地,我就试探一下,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顾道也蒙了,楚矛那个眼神之意是没问题,没想到这也太快了。 这十几个人太彪悍了。 “给你脸的时候,你蹬鼻子上脸。现在把嘴闭上。”顾道收刀之后冷声说道。 赌场老板吓得赶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身边这人如同饿狼,仿佛瞬间就要把他撕碎。 顾道转头审问青面兽,此时的青面兽已经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 那点面子和义气,瞬间变成了一个屁,再不招恐怕另外一条脚筋也断了。 赶紧招供了。 “是伏牛帮的二当家李昆,李爷叫我们这么做的。孩子就在我姘头哪里。” 一刻钟之后,赌场老板恭恭敬敬地抬着二百两银子把顾道送出大门口。 青面兽等五人,每人被斩断一条手臂。 顾道说自己缺钱,就这五条手臂压给赌场老板, 赌场老板当即表示,这是十分稀有的手臂,以每条四十两的价格收了。 并且有言在先,十日之内如果不来赎买,他就自行处理,抵押人不得追究。 顾道收了钱,带人走了。 掌柜这才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顾狂徒不是个书生么?怎么今天这么凶狠?他敢惹伏牛帮么?” 第六十二章浴血而行,震慑敌胆 从青面兽姘头家里,找到了正在玩的顾磊。 这小屁猴子一点没害怕,跟人家的儿子玩得正欢实。顾道让豆丁把他送回家。 离开赌场之后楚矛就开口了: “公子,伏牛帮是元都第二大帮派,他们控制元都半数牛肉的黑市买卖。” “他们不但贩牛、养牛还偷牛。” 顾道理解楚矛话里的意思,能在大乾京城元都,控制半数黑市牛肉买卖。 这样的势力,背后靠山不可小觑,如果没有必要,尽量不要招惹。 “现在磊儿也找回来了,咱们是不是从长计议?”楚矛问道。 顾道已经离开顾家,如果树敌太多并不是好事。 顾道却有他的考量。 “大兄,今日陪我出战的诸位兄弟。” 顾道一抱拳开口了。 他第一次见这些人,是顾家老太太大寿之前,经过一段时间的肉蛋供养,这些人明显精神多了。 虽然是外祖家将的后人,虽然自己养了他们一场。 但如今跟着自己做刀头舔血的事情,他必须把话说清楚。 “磊儿已经找到了,人我们也砍了,可是事情不能到此为止。” “我顾道孤身离开顾家,就宣布顾磊是我的儿子,动他就是与我为敌。” “现在这帮人不但动我儿子,还敢逼我交出印书秘术。 如果遇到伏牛帮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势力,我就后退了。 以后他们就会认为,我的胆子就这么大。就会有下一个什么马帮,什么狗帮骑上头来。” “所以为了震慑敌胆!你们可愿意跟我杀一场?” 顾道朗声问道。 楚矛听了这话一阵惭愧,可同时也惊心动魄,要在京城杀一场? 这可是大乾的元都城啊。 十几个人沉默着,但是他们的双眼红了,有冲动,也有等待太久的热血在沸腾。 其中一人大踏步走出,以刀击盾朗声道: “徐字旗下,从无弱兵。请公子下令,我等愿浴血而行。” “我等愿浴血而行。” 这一刻十几个人大声喊出来,赌场老板差点裤裆一湿尿了。 仅仅是十几个人,却有千军万马的杀气。 而且,多少年了,又听到“徐字旗下,从无弱兵”这句话。 徐家军还没死绝么? 伏牛帮恐怕要遭。 顾道感觉有一股激动在喉咙翻涌,却怎么也喷吐不出来。 只是重重地抱了抱拳,然后带着他们出发。 耕牛在这个以农为本的世界,是属于战略物资,明令不允许宰杀的。 无论是牛下崽还是死了,都要官府备案的。 死牛在官府备案之后,这牛肉才能拿出来销售。所以牛肉是稀缺物品。 如果谁家的牛因为意外死了,在官府备案,才可以拿来出售牛肉的。 这就成了漏洞,富贵人家想吃牛肉了,自然就会有意外死亡的牛。 可是去官府备案太麻烦了。 而且官府也有考核标准。治下死的牛太多,官员考核会非常难看。 于是就有了黑市牛肉,没经过官府备案的牛肉。 元都上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富商巨贾川流、高官显贵云集,有多少牛肉都填不满。 价格自然居高不下。 就连袁琮府上买到牛肉都觉得稀奇,这个市场可想而知。 但是伏牛帮却很好找。 就在平安坊,金水河边上的一个大院子里面。 这里处于金水河下游,周围都是贫贱出名的坊,平安县都头疼的地方。 牛运到这里就会被宰杀,无论是牛肉还是其他的东西,处理起来非常方便。 看着脏乱差的贫民区,出现房高墙固的一个院子,顾道不由得感叹。 竟然把黑市买卖做得这么明目张胆,背后势力可想而知。 但是既然敢惹到自己,管你是什么势力。 这个时候关石头已经从马车里往外掏东西了。 这马车有个暗格子,里面竟然藏两张弓,还有长刀,短斧、皮甲等等。 看着这十多个人顺手抄起家伙,一个个熟练的耍弄着。 顾道心说果然专业。这帮人绝不是第一次砍人。 “公子怎么打,有什么章程。”那个用刀击盾的汉子出来问。 他叫赵康。 顾道意识到,这是在考验自己的战术安排。想要看看自己这个徐家外孙的实力。 这活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毕竟专门学过,做卧底的时候经常用。 一番布置妥当之后,顾道带着关石头直接朝着大门走去。 他二人负责吸引注意力,给其他人创造机会。 “站住,你们干什么的?”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喷吐着酒气问道。 大白天喝酒,而且已经醉眼朦胧。 “李副帮主让我们来的。”顾道从容的说道。 “二爷让你们来的?稍等我进去问问。”醉眼朦胧的壮汉迷糊的说道。 一转身的功夫,被关石头一拳击倒,扔到大门后面去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迎面碰到两个眼光警惕的壮汉。 “你们是谁啊,怎么进来的。”其中一个壮汉问到。 “二爷让我们来的,门口哪位兄弟喝多了。”顾道从容的说道。 “该死的酒鬼,看个门的功夫也能把自己喝多。”另外一个壮汉说道。 “二爷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找。” 两个壮汉说完就走了,压根没有任何盘问。 顾道心说你们这是干黑道买卖的,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么? 甚至好几个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连看都不看。 “你说我布置的是不是有点多余,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伏牛帮么?” 顾道产生了疑问。 “是啊,这里就是伏牛帮总坛,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一把山羊胡子的青年书生接话。 “哦,是二爷让我们来的,请问二爷在哪里?”顾道故技重施的问道。 “二爷,不就是李昆?”山羊胡子的青年书生问道。 “是的,不知道二爷在哪里?”顾道问道。 “我就是李昆,可我们认识么?是在那次诗会上,还是宴会上?”山羊胡子李昆看顾道斯文,不由得问道。 顾道心说所谓伏牛帮二爷竟然是前这个书生? 你一个混黑帮的,竟然还参加诗会? “青面兽绑那个孩子是你指使的?你背后是什么人?”顾道直接问道。 李昆警觉的后退一步,盯着两个人问道: “你们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顾道没打算他给自己答案,自然也不会给他答案。 毫不犹豫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李昆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救命啊,杀人了。”李昆大喊。 顾道骑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阵王八拳。 打一个书生,也不用什么招数。 凄惨的叫声传遍整个院子。 不少帮众稀里糊涂的出来看热闹。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看到是自家二当家的被人给揍了,这才反应过来。 “兄弟们,砸场子的,抄家伙。”一声怒吼传来。 一个个身形矫健的壮汉跑出来,手里抄着长短不一的家伙,朝着顾道二人就冲了过来。 关石头狞笑着从后背卸下小盾,抄起一把长刀准备应敌。 顾道起身,拔出长刀架在二当家李昆的脖子上。 “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顾道冷声说道。 冲上来的人,下意识的一个停顿。注意力全在顾道和二爷身上。 正门却悄然冲进来六个人,快速的飞出六把短矛,就有六个人应声倒下。 伏牛帮的帮众转身朝着六个人冲过去。 六个人瞬间分裂成两个三人小阵。 彼此之间交替掩护,不一会儿冲过去的人就陆续被砍翻在地。 六个人只有两个人轻伤。 其他的帮众及时停止了脚步,惊疑地看着眼前的人。 “点子扎手,快去喊人。”其中一个人说道。 准备去叫人的人一转身的功夫,一枚羽箭冷不丁洞穿脖颈。 人扑通一下都倒在地上了。 “有弓箭手。”有人惊呼,同时在院墙上发现一个弓箭手。 所有人不敢乱动了。 他们意识到这个弓箭手很准。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被射死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呼啦一下后院的大门打开,一群浑身血腥味的恶汉屠夫冲了出来。 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钢刀。 为首一人,身高足有一米九十多。 身材极其雄壮,肌肉高高鼓起,手里拎着一把长柄战斧。 一条山羊胡子,整张脸贯穿一条刀疤,翻卷的嘴唇和缺少半边鼻子,让他看起来极其狰狞。 “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我伏牛帮捣乱?真的是活够了么?” 随着壮汉的怒吼,气息在空中凝成一团。 “你伏牛帮也不过如此,竟然让我堂而皇之的走进来,还有什么可炫耀的。”顾道揶揄着说道。 没想到壮汉哈哈大笑。 “我伏牛帮没防备,那是因为没人敢惹,你们几个杂碎想干什么。” “放了我弟弟,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顾道听了这话心说难怪,这是狂惯了。 狂惯了,自然有天收。 天不收你,我来收。 “那你的好日子今天到头了。”顾道说道。 他这次来不止是为了查明真相,还是为了亮亮肌肉。 这些游走在黑暗的恶徒来的正好。 正好用他们的血,震慑敌胆。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必管老二,老规矩,剁碎了他们当牛肉卖。”恶汉一声怒吼,带着人朝着顾道冲过来。 一箭朝恶汉射来,却被他用斧子击飞。 距离顾道七八步远的时候,一跃而起,巨斧寒光一闪朝着顾道劈了下来。 其他人立即跟着动了,蜂拥而上。 一个弓箭手,不可能射中所有人。亡命之徒热血上头就敢赌命。 巨汉凌空而降,恍如神明,一众帮众看的热血沸腾。 “老大神勇,天下第一。”帮众跟着怒吼。 一将带头,千军有胆。 跳在空中恶汉猛地抖了一下,嘴里喷出一口血和半个箭头,身体一软扑通一声落在了顾道跟前。 战斧咣当一声落地,砸出一路火花滑落在顾道脚下。 再看如神一样的壮汉,后脑中箭,箭头从嘴里穿出。死的不能再死了。 第二个弓箭手出现在房脊上。完成了关键时刻的偷袭。 一开始只出现一个弓箭手,就是让人产生只有一个弓箭手的错觉。 第二个弓箭手就是准备偷袭伏牛帮老大的。 没想到老大太骚包,竟然潇洒的跳起来劈人。 成了一个巨大的空中靶子,被第二个弓箭手当场射杀。 紧接着后院传来一阵喧闹。第二个六人小队,从后院杀了过来。 “老大死了,给老大报仇……”有人怒吼。 第六十三章伏牛帮背后 伏牛帮老大死的憋屈,他死了之后,伏牛帮的战斗力彻底散乱。 有红着眼睛冲的,也有贪生怕死逃的。 半个时辰之后,地上躺满了人。 顾道所带的十多人小队,虽然人人带伤,但是全都活着。 弓箭手已经射空了箭囊,在不断地甩着酸疼的手臂。有几个漏网之鱼跑了,已经无伤大雅。 顾道喘息着检查了每个人的伤势,稍微严重点的都立即处理。 经过实战检验顾道确信,这些人绝对是精锐。面对三四倍的强敌,依然能够全部撂倒。 而且他们一个没有战死,甚至还有再战之力。用最微弱的伤害,换来最大的战果。 “你们都干了什么?混蛋,你们都干了什么啊!” 被顾道一顿王八打晕的李昆醒了,看着眼前的场景,完全吓疯了。 刚才还好好的伏牛帮总舵,现在竟然变成了修罗地狱,死尸遍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他的大哥更是被一箭射死。 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道一脚把他踹翻,带血的刀锋横在他脖子上问道。 “我叫顾道,谁让你绑架的我儿子?” 可李昆仿佛是疯了,整个人都陷入莫名状态。躺在原地狂笑,笑得狰狞癫狂。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知道你们得罪谁了么?” “我的天哪,顾道你疯了么,你一个离开家族的废物,敢动伏牛帮。” “你们知不知道,官府见了伏牛帮都要绕路走?你们活不过明天。” 顾道懒得听他张狂,伏牛帮的后台能有多硬?比皇帝更硬么? “别废话,谁让你去绑架我儿子的?” 李昆看着他,惨笑着摇头。 “你真的就为了这点破事?你真是疯了,为了一个杂种儿子,竟然敢动伏牛帮……。” 顾道懒得搭理他,直接交给了赵康。 一刻钟之后,李昆十根手指就剩下三根之后什么都招了。 伏牛帮背后是户部尚书陆家,不但绑架顾磊这件事是他们干的。 当初威胁顾磊他们母子,也是他们帮一个叫梅光的干的。 顾道听到梅光这个名字就知道,一定是梅笙家族的人,等这件事过去再找他算账。 受伤的人找了些干净的衣服换上,随着关石头出城。 顾道一人赶着马车,拉了一车账本,加上昏迷的李昆。 直接送到了平安县衙。 平安县令听说顾道来报案,决定亲自出面接待,毕竟是名满京城的人。 可是听完报案内容之后,他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了。 “大人,草民把伏牛帮余孽和账本给您送来了。希望大人秉公处理。” 平安县令吓得胡子一抖,看着车上的东西,还有李昆,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伏牛帮?那是他治下的毒瘤,可是他根本不敢动。 但凡试图动伏牛帮的官员,无一例外全都丢职罢官,甚至远远的调到边地去了。 前车之鉴,县令也不敢动伏牛帮,甚至伏牛帮有事他还要帮忙压下来。 投桃报李,伏牛帮每个月会献上二百两银子作为回报。 可现在,这个顾道竟然把伏牛帮塞到自己手里了。 平安县令正发愁怎么处理,顾道又开口说话了: “小人跟伏牛帮起了冲突,一不小心造成伏牛帮几十人重伤丧命,小人特来自首,请大人秉公治罪。” 平安县令脑袋嗡的一下,终于一屁股坐地上了,紧接着屁股跟火烫了一样窜了起来。 惊慌失措的嗓音喷薄而出: “快……快去找县丞,带人去伏牛帮,快去啊……” 就在这个时候,李昆睁开眼看看平安县令,嘿嘿一声笑了。 “你们都死定了。” 平安县令吓得身体一抖,气得直跺脚。 顾道一脚却踹在他的面门上,直接让他再次昏死过去。 “来人,把他们两个关起来,记得分开关押。”平安县令气急败坏地说道。 几个衙役抬着李昆,押着顾道分别关在两个牢房里面。 平安县令愁得要死,心说老子我熬到这个平安县令容易么? 战战兢兢好几年,眼看找到吏部尚书的门路,终于要换地方了,现在怎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简直是丧门星敲门啊。 这个时候一直旁观的师爷从容的开口了: “大人,何须如此着急,此事与您也没什么关系,您只需要秉公处理就好。” 县令一下子稳住了。 这个师爷跟随自己多年,一向足智多谋。 “师爷,如何秉公处理,那伏牛帮的靠山你也不是不知道。” 师爷微微一笑,轻松的说道。 “大人,如果真有几十条人命,此案必然通天,您是瞒不住的。 可您想想,那顾道什么身份?” 县令忽然明白过来。 “他是陛下的未来女婿啊,如何处置还是要看皇家的意思。 对啊,那我还着什么急啊。直接上报就好了。” 平安县令突然轻松了。 师爷却给他破了一盆冷水。 “大人,不是直接上报,而是查清事实,如实禀报。” 说着还把一盏茶水递过去。 县令一愣,心说我又不口渴,你给我茶水干什么。 可是看到水他猛然惊醒,都水监三个字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蛇,在他心里盘旋。 一头冷汗鼓了出来。 都水监是陛下的眼睛,无孔不入。如果这件事自己不仔细查,而是一味的推诿。 那自己的官帽也就戴到头了。 “快,备马,本官要去伏牛帮看看。这些账目麻烦师爷理一理。” 县令一边喊,一边无比后悔,自己刚才犹豫什么? 平安县令在前所未有的勤勉去查案,但消息已经走漏了。 京城就是一个大网,一个点上震动一下,盘踞在网上的大小蜘蛛马上就会知道。 皇宫里。 皇帝正在跟礼部尚书温尔雅以及几位太医,讨论北狄使者病情。 “陛下,两位北狄使者的蛟墙症已经到了晚期,乌梅丸根本不起作用,腹中尽是虫子,太医院没什么好的办法了。” 一个老太医十分为难的说道。 “可现在为难之处在于,不治是见死不救,治不好就是治死使者。北狄肯定要趁机责难。”温尔雅为难的说道。 皇帝听了都怀疑,北狄是不是故意带着两个病人,让他们死在大乾,好趁机讹诈。 刚要开口,元祥匆匆送上一封秘奏。 皇帝一看花纹就知道是都水监密报。 又出事了?强忍着心中的烦躁拆开一看,眼皮一跳,嘴角一抹冷笑一闪而逝。 “向民间征集偏方吧,尽全力医治。死了也就死了,真想讹我们总会找我借口。” 皇帝干净利索的结束了眼前的事情。 几个太医和礼部尚书温尔雅领命退出,太医忙活着去征集民间偏方去了。 温尔雅却知道出事了,多年的揣测圣意,皇陛下的细微表情他早就了然于胸。 刚才陛下的表情,就是有大事发生。 这个时代的监狱,顾道第一次进来。 潮湿阴冷,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地上只有肮脏的稻草,走廊里面挂着昏暗的油灯。周围都是犯人阴冷的目光。 本来顾道可以杀完人一走了之,官府不会找自己。 伏牛帮背后的势力,一定会自行处理,绝对不麻烦官府。 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回。 在官府有了记录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麻烦。 可顾道要的就是给他们找麻烦。 既然已经得罪了,就往死里得罪。告诉所有人,得罪自己后患无穷。 至于报官之后有什么后果? 答案就是没什么后果。 伏牛帮做的是犯律法的勾当。而且还是杀牛这种触及国家根本的事情。 在大乾的法律之中,是鼓励百姓对抗不法的。甚至在遇到不法事情发生,不施以援手的还要受罚。 所以从律法层面,县令给不了自己任何处罚。 他这个行为算是为国除贼。 顾道还没来得及熟悉监狱环境,就被一个五十多岁,两鬓略显白白的斯文师爷请了出去。 还特意准备了一桌酒菜招待顾道。 倒了一杯酒之后,殷勤的道歉: “修之公子勿怪,县令大人是急糊涂了,这才错把你关起来。” “毕竟伏牛帮背景太深,他这个官当的太不容易了。” 顾道要是不肯出来,县令还是麻烦。 不过他已经扔给县令一个烫手的山芋,不想更过分,才跟着师爷出来了。 “师爷您客气了,是我给县令大人添麻烦了。毕竟陆家位高权重,根深蒂固。可是陆家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买卖?” 顾道的问题让师爷明显一愣。 “您竟然不知道?那为何对伏牛帮下如此死手?您不是奔着背后的势力去的?” 这话问的有点探底的意思了。 顾道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 “师爷想多了,李昆只是绑了我的儿子,我就去找他问问。结果一不小心就这样了。” 师爷心说我信你个鬼,一不小心能杀成修罗地狱? 为了你那个来历不明的儿子,值得么? 看着师爷脸上不相信的表情,顾道倒是来了好奇心。 “师爷,那伏牛帮背后不是陆家吧,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狂妄的说,官府见到他们都要绕着走?” 师爷听顾道这话,摇头笑了笑。 “我知道,但是不敢说。公子也不要为难我这小人物了。 不过修之公子,我看过账册,伏牛帮这个月应该还有一万三千两白银没有上缴。您看到了么?” 顾道毫不客气的喝酒吃菜,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没看到,我是去找人的,也不是抢劫。” 师爷会心一笑,没有继续追问,殷勤的劝酒。 顾道吃饱喝足之后,被师爷送出了衙门的门口。 “就这么放了我,你如何跟县令交代?”顾道问道。 “那是小事情,公子不怪大人就好,赶紧回去给家人报个平安。慢走不送。”师爷笑呵呵的说道。 顾道跟师爷告别刚准备回家,却被一辆马车拦住了。 他丝毫没有戒备,大白天在衙门口,谁也不敢干什么。 马车的帘子撩开,如玉公子陆章坐在里面。玉面寒霜,语气有些冰冷的开口。 “顾修之,上车聊聊?” 这个时候想要聊了,那就聊聊,反正早晚要找你们陆家算账。 回头看看师爷还没走远,就喊了一嗓子。 “师爷,留步。” 师爷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疑惑的问道。 “公子还有事情?” 顾道笑着开口。 “没事,你给做个见证,我跟如玉公子陆章走了,万一明天我死了,就是他干的。” 陆章如玉的脸一片铁青,师爷苦笑着转身而去。 顾道笑吟吟的上了马车,面对面看着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