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族太子的人间情劫》
1. 广陵篇-大夫桑酒
午夜,圆月高挂空中。
寂静无声,一株古树矗立在森林中。
仔细看,古树的阴影下,坐着一少女。
少女的表情似有痛苦,她蜷缩着,身体微微颤抖,破烂的衣服下,一条条新旧伤疤纵横交错。
少女长了一双毛绒绒的耳朵,正竖立聆听。
午夜森林,诡异安静,只林间的风,带着刺骨寒意,发出阵阵呜咽。
突然,远处矮树丛中有绿光闪烁,少女腾地跳起,狂奔而去,身后三条白色尾巴随风摆动。
闪烁的绿光也现了身形,是狼群,只是这些狼比普通的狼更加高大,速度也快许多。
寂静的森林被这场追逐唤起,不断有野兽冒出头来,狠狠盯着这一幕。
半妖历来是成年妖兽的最佳补品,观战的野兽淌着口水,碍于狼妖,只敢远远观望。
少女的速度很快,但仍不敌狼群,身后的狼群近在咫尺,头狼口中的腥臭味已经飘到少女鼻尖。
突然,头狼一个猛扑,坚韧的利爪带着风声抓上少女后背。
少女灵巧转身,尾巴如长鞭抽打在狼妖身上,狼妖动作一滞,少女加速向前跑去。
狼妖的利爪在少女后背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她顾不得疼痛,只发疯般朝着前方奔跑。
眼前的景色逐渐清晰,那是一条断崖,深不见底。
少女神色略有犹豫,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滞,片刻,她眼中带着决绝,冲向断崖,一跃而下。
“啊!!!”
桑酒猛地坐起身,冷汗顺着额角流下,她环顾四周,床头翻开的医书将她从梦境拉回现实。
这是一间简陋的卧房,只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矮木柜子。
柜子上整齐的摆放着几本医书和一些瓶瓶罐罐。
桑酒将床头的医书合上放到柜子上,又从矮木柜里拿出一套浆洗发白的外衣穿上。
这是一身男装,她将头发束好,拿起一个瓷瓶,在脸上轻轻涂抹,少女白皙的肌肤逐渐变成小麦色。
推开房门,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院中一男子正弓着身子,筛捡草药,听见开门声,他转过身来。
男子身量挺拔,宽肩窄腰,同样发旧的衣衫穿在他身上,难掩通身气度。他脸上带着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只看得见流畅的下颚线,和微微扬起的薄唇。
“早!阿桑。”男子的声音低哑,像是素手拨动古琴,如爱人在耳边轻诉。
昨夜大风,此时院中却无一片落叶,角落里篱笆围起来的菜园子显然也刚浇过水。
桑酒走过来,拿起簸箕中的药草翻看。
“这九蒸九晒的工序,你倒是学一次就会了。”说着歪头叹口气,“怎么就学不会诊脉呢?”
苏木微微欠身,温声说道:“你会就够了。”
桑酒看着满脸笑意的男子,若是没带面具,只怕城里姑娘们要踏破这小医馆的门槛了。
桑酒摇头轻笑,“走吧,吃饭,我饿了。”
医馆简陋,平日吃饭就在大堂的诊桌。
桌上已经摆好三幅碗筷,苏木从厨房端来早饭。
桑酒坐下并未动筷,而是拿起一个馒头放在旁边的碗中,对着空气说道:“师傅,和您说个好消息。最近医馆生意不错,我攒了点钱,等入秋,我就把医馆翻新,您说好不好。”
苏木舀了一碗白粥放到桑酒面前,“我明日再去山里采些草药。”
桑酒喝口粥,又夹了一块腌萝卜放到苏木碗中,两年前师傅过世,她本想回到山里生活,却意外在野外捡到奄奄一息的苏木,就这样两人相依为命,继续守着这间小医馆。
两年相伴,虽然他从没说过自己来历,但执意带着面具生活,只怕并非无名之辈,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这世上能有人相伴足矣。
突然,咣咣咣的砸门声响起。
此时尚早,医馆的正门还未开。
门外传来杂七杂八的脚步声和吵嚷声。
“桑酒呢,给老子滚出来!”
“杀天刀的,害死我女儿,造孽啊!”妇人哭喊的声音传来。
“大家都来看啊,这医馆的大夫可不是好东西,勾引人家黄花大闺女,还杀人灭口,丧尽天良啊!”
桑酒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只见医馆门前聚集着一群男女老少,地上放着担架,看样子是死人,盖着白布。
担架旁坐着个一妇人和小男孩,妇人边嚎边拍打地面。
桑酒拧眉,她跟着师傅学了几年医术,水平并不算精湛。但好在擅长调理妇人病,能够养家糊口,平日里大病都是不接诊的,也没见过闹事的,门口这些人她实没印象。
“你们是谁?”桑酒问道。
为首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样貌凶恶,他欺身上前,伸手就要去抓桑酒的衣襟。
苏木从旁揽住桑酒的肩膀将她带到身边,高声说道:“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就不怕大魏王法吗?”
听到苏木的话,中年男子略有迟疑,他放下手臂,环顾四周,见陆续有被吸引看热闹的人,好似又增添了信心。
“王法?!我们就是来讨公道的,好叫各位街坊知道,我就是猫耳胡同的林坤,这是我家女儿妙娘。”说着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担架。
妙娘?!桑酒方看向白布外露出的一双绣鞋,确是林妙娘昨日所穿,她后退一步,抓着苏木的手有些颤抖,怎么会?
看桑酒脸色,林坤又多了几分底气,他拔高声音,接着说道:“我女儿妙娘,昨日来这杏林堂看病,日头落了还没回家。我们着人打听才知道。他,这个桑酒带着我女儿去了河边,等我们赶去河边,晚了一步啊!只找到妙娘的尸体,他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桑酒回过神来,满面愤怒。与林妙娘相处时日并不长,意外被她发现了女子身份,此后两人就开始来往,那么恬静美好的姑娘,就香消玉殒了。
听妙娘说,她的生活并不如意,家里只当她和姐姐是个物件,父亲好赌,母亲只在意弟弟,姐姐年前被嫁去外村做续弦。
昨日见她情绪低落,桑酒就想着陪陪她,只送了一段路,妙娘说想自己走走,桑酒就回去了,难道是遇到歹人。
桑酒定了定心神,掩住对林坤的厌恶,走过去,说道:“我与林姑娘乃朋友之谊,昨日她心情不好,我就陪她走走,到河边我就回来了。”
林坤哼了一声,嘲讽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事,借着开医馆,专门哄骗小姑娘。好好的男子看什么妇人病,不就是个幌子。你骗的妙娘三天两头往医馆跑,我最近刚给妙娘定门亲事,你定是见哄骗不成,对她起了歹心。她不从,你就把她杀了。”
四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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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窃窃私语。
“我和你们说,这医馆一看就不正经,我可看见过好多回,来看病的不是大姑娘就是小媳妇呢。”一个岣嵝着背的货郎说道。
一个妇人啐了一口,“你这是嫉妒,看人家那小大夫长得俊,羡慕人家吧。”
“是挺俊的,就是年龄小了点,那带面具的看着不错啊,那身材,啧啧。”另一看热闹的妇人笑嘻嘻的说道。
“再俊也不行啊!没听见杀人了吗?”
“嘘!小点声,那个猫耳胡同的林坤,可是个混不吝,据说是个不好惹的嘞,这回可有热闹瞧了。”
“……”
桑酒将双手抱拳放在身后,捏的关节咔咔作响。
平日里听妙娘提起家人,还想着不至于太不堪,没想到只有更甚。
这家人找到妙娘的尸身,不说去官府报官,反而是大庭广众下污蔑自己女儿名节,明摆着是想利用女儿再从自己身上捞些好处。
桑酒强忍着怒气对林坤说道:“林姑娘的死我也很难过,不管你信不信,我与林姑娘只是普通朋友,昨日我送她到河边就离开了。”
桑酒说完不再理会林坤,转身朝着林妙娘的尸体走过去,她弯下腰,对着林妙娘的母亲温声说道:“伯母,林姑娘是我朋友,我略懂验尸之术,您让我看看林姑娘,我一定会找到害死她的凶手。”
妇人哭声一顿,眼睛转向林坤,身体抖了下,接着一把推开桑酒,“就是你害死了妙娘,你还想干什么?”
林坤带来的人也一拥而上,堵在前面。
林坤冷哼,“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些,闹到公堂,你可就是秋后问斩之罪。”
桑酒回过身,看向林坤,“那你想怎么办?”
今日之事对她不利,她也并不想去府衙。不说这广陵知府是个不作为的,就是她的身份,也去不得府衙。
林坤见她妥协,面色渐渐猖狂,说道:“与我女儿定亲的可是广陵有名的富商徐府,徐府给了一百两聘礼,现在妙娘死了,聘礼要退回去。你若是不想去官府,就把这一百两赔给我。”
桑酒咬牙,这两年她才攒到五十两,哪里有一百两给他。
林坤见她面露难色,指了指医馆,“没钱?我也不为难你。你这医馆破旧些,我也不与你计较了,就拿你这医馆陪吧。”
这医馆虽破旧,位置却是极好的,转手他就能卖至少三百两,林坤打的好算盘,若他们不识时务,就闹到官府,到时疏通些银子,让他们死在狱中,这铺子也早晚是他的,只是费些功夫和银钱。
“你休想!”听到这话,桑酒一时气血上涌,竟敢打医馆的主意,这是师傅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就算当初要回山里,她也从没想过把医馆卖掉。
林坤见桑酒如此不识时务,抬脚就踹过来,却踹在了冲出来挡在桑酒面前的苏木。
苏木一声闷哼,退后两步,跌倒在地。
桑酒蹲下扶住苏木,看着苏木衣服上的脚印,戾气上涌。觊觎师傅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又敢打她的苏木,真真该死!她低下头掩住眼底暗色,垂下的手已续了妖力。
林坤并未有丝毫察觉,两个欠揍的小兔崽子,也不打听打听他坤爷是谁,林坤扬起拳头就欲打下去,可手臂却被牢牢抓住。
他用力拽下手臂,纹丝未动,林坤疑惑回头,一张灿若星辰的脸映入眼前。
2. 广陵篇-钦差?
这是一张极好看的脸,眉如墨画,眸若星辰。
林坤有一瞬的怔愣,待反应过来,一股怒气上涌,他转身打过来,拳头还未到,膝盖窝就被结结实实踹了一脚。
这小白脸哪来这么大力气,林坤大喊,“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啊。”
林坤带来的人一拥而上,男子眉梢微挑,将林坤踹到在地,就迎了上去。只片刻,地上就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
看热闹的人悄悄散了干净,这男子一身锦衣华服,罕见的富贵,这热闹可看不得。
“你!”林坤退后两步,捂着脸上青肿的地方。
锦衣男子冷幽幽的看过来。
林坤声音顿时小了下来,“你,你是什么人?”
此时,一小厮小跑过来,锦衣男子从小厮手中接过一块金牌,那牌子在太阳下泛着光,一看就是十足的纯金啊。
众人贪婪的看着黄金,只见牌子上写着‘钦差’二字。
苏木急忙拉着桑酒跪下,大家方如梦初醒,一群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拜见钦差大人。”“钦差大人好。”“大人好。”
锦衣男子抚了下衣角,将金牌挂在腰间,说道:“行了,行了,都起来吧,本官乃大理寺…呃…少卿,奉当今圣上之命,巡查各地冤假错案。”
接着,男子看向跪在地上的桑酒,“有什么冤屈,报上来吧。”
桑酒还未说话,跪在一旁的林坤立马痛哭流涕,“请大人给小的做主啊!这个桑酒害了我家女儿性命啊。”
哭的那叫一个惨!再配上那满脸的青紫,还有些许滑稽。
锦衣男子嘴角微微抽搐,视线从桑酒身上转到那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大汉脸上,男子低下头,抬手摸了摸鼻子。
糟了!
好像!
打错了!
咳咳,锦衣男子轻咳两声,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他背过手去,说道:“有什么冤屈报上来,本官会为你做主的。”
林坤十分委屈的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男子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桑酒,“你也说说吧。”
桑酒抬头看向男子,男子如画的眉眼,让桑酒有种似曾相识之感,桑酒摇摇头,挥去这种荒谬的想法。
“大人,我与林姑娘有朋友之谊,并无理由害她。况且,我若真有谋害的心思,就不会亲自送她去河边。昨日我送林姑娘到河边后就离开了,凶手真的不是我。”
锦衣男子点头,这桑酒看着眉清目秀,那林坤倒是一脸凶相。
“大人,您不能信他啊!这个桑酒巧言令色,凶手一定是他。”
桑酒并未理会林坤,而是扭头看向地上的尸体,接着说道,“大人,小民是个大夫,也略懂验尸之术,不知可否让小民查看林姑娘的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男子看着挺直脊背跪在地上的桑酒,不知为何,一见到他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锦衣男子颔首。
“大人!”林坤欲起身反驳,对上男子的视线,一股冷意浸身,瞬间收了声。
别说这人的钦差身份,就是那身手,他也惹不起啊!
桑酒走过去,小心的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此时尸身才映入大家眼帘。
尸体的被泡的发白,面部是横七竖八的刀痕,已经看不清面容,胆小的则背过身去不敢看。
桑酒小心的查看尸体裸露在外的肌肤,轻轻按压,仔细查看不同位置的尸斑颜色。
半晌,她站起身来,对着男子拱手说道:“大人,尸体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十二个时辰以前,这…不是林姑娘。”
话音落,周遭一片肃静。
跪在尸体旁嚎啕大哭的婆娘也收了声。
片刻,林坤大喊道:“大人可不要听他胡说啊,此人就是个奸滑的,她这是信口胡诌,这就是我女儿妙娘。我们在河中打捞的,这衣服、这鞋都是妙娘昨天穿的,不信,你问我那婆娘。”
尸体旁的妇人听闻不是妙娘,退了几步。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大人,妙娘昨儿离家确实穿的这一身,这街坊们也有看到的。”
桑酒皱眉,撇了林坤一眼,说道:“妙娘的衣服并不是什么特别款式,城中就有售卖,有姑娘穿一样的并不稀奇。这不是妙娘,你若不信,可以请府衙的仵作来验。而且,林姑娘的身量较一般女子高些,与我差不多,你再看看这具尸体。”
林坤打量下地上的尸体,一时语塞,“这不可能啊!这…”
昨日打捞到尸体,只看衣服鞋子一样,又被毁了容,谁还会细看身量。
桑酒撇过头,实在不想看林坤那恶心的嘴脸,将女儿卖给徐府做妾。女儿死了,不说找到凶手,而是想着借此机会讹诈银钱。他不配做妙娘的父亲。
见林坤不再辩驳,锦衣男子对小厮勾勾手指,小厮上前,耳语了几句。
“你们带着这具尸体先去府衙立个案,关于林妙娘的失踪案,本官会亲自审理。”锦衣男子话落,小厮上前指挥众人抬着尸体离开。
锦衣男子唇角微勾,抬脚走进医馆。
桑酒皱眉,跟在身后。
这男子的衣料瞧着极好,行走间隐约有流光闪过,显然不是这小小的广陵城所产。那眉宇间的雍容自然,也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能有的。
男子走向医案,看着桌上的早饭,从容的坐下,“正好,我还没吃早点,不介意给我来点吧!”
“当然!”苏木早取了碗筷,走过来,给男子盛了一碗粥,“大人,请慢用。”
桑酒也坐下用饭。
锦衣男子好像在自己家一样,大口啃着馒头。说来奇怪,这本有些粗俗的动作,在男子身上却优雅和谐。
吃完饭,苏木收拾好医案,转身出了正堂。
锦衣男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桑酒。少年看着年纪不大,面容清秀,皮肤略黑,有些青涩。可刚刚门外的一番应对,沉着冷静,倒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桑…大夫?”
“大人唤我桑酒就好。”
“好,桑酒,说说吧,你昨日见林妙娘,她可有什么反常行为。”
“没~”桑酒有些迟疑,不对,是有的。她仔细回忆,昨日妙娘来找她,抓的药是平日的两倍,还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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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和她确认是不是吃完这些药月事就调养好了,怕不是那时就打了离家出走的主意。
桑酒把昨日两人的谈话细细讲来。
“哦?那是早有预谋了,你可知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桑酒说道:“应该是逃婚。”接着把林坤给林妙娘定亲给徐府当小妾的事讲了。
锦衣男子站起身来,左右踱步。
他初来这广陵城,倒也听说过徐府。有名的商贾,这小妾纳了也有十几房了。那林坤看着就一脸贪财相,恐是为了银钱,卖了女儿。若是这样,林姑娘逃婚也就不奇怪了。
“她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可供她暂时躲起来的。”锦衣男子问到。
“听妙娘说过,她还有个姐姐,年前嫁去了吴家村。”
“好,明天咱们就去这吴家村。”锦衣男子轻甩衣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咱们?”桑酒疑惑。
男子并未回头,而是摆摆手,“明早见。”
这不容质疑的态度,桑酒摇摇头,坐下给自己倒杯水。
苏木从后院走了进来,“阿桑,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桑酒笑道:“不用,你看好药铺,只是去趟吴家村,没事的。而且我现在并不算完全洗脱嫌疑,我也想早日找到林姑娘。”
-
锦衣男子来到广陵的府衙门口,远远就见广陵知府迎了上来。
“大人,下官曹广林拜见大人。”
这广陵知府长得颇为富态,那圆滚滚的肚子,一看就没少捞油水。
“曹大人客气了,叫我谢玄就好,我是晚辈,以后还要曹大人多多指点。”
曹广林直起身来,表情依旧谄媚。
这谢玄不过是个化名,御赐金牌,这些年一直在大魏四处游历。这位的身份早就传遍了,别看不是正经的大理寺少卿,可比大理寺少卿金贵多了,得罪不得啊!
“那我就托大,叫你声贤侄。”曹广林看对方面色并无不快,心内暗喜,这可是拉关系的好时候。接着说道:“贤侄啊!听闻你还住在外边,若不嫌弃,今日就搬进我的府邸吧,到底是自己家里舒服些。”
谢玄颔首,说道:“那就叨扰了,不知我那小厮今日带回来的尸体可有眉目。”
曹广林抹了下额头的汗,还好让衙役赶紧去查了。
“对比了近日报的失踪案,找出八家失踪时间和年纪符合的,正在挨家核实。那林坤的失踪案也立案了。”
“林坤那案子我来查。”谢玄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那真是林坤的福气,贤侄来查定是会尽快破案。”
二人一路寒暄入了曹府。
曹广林给谢玄安排的院子临近主院。谢玄想清静,又换了一间偏远的院子,打发了仆从,只留跟自己过来的小厮八服。
谢玄斜靠在床上,手中拿着酒壶小口饮着。
桑酒,是个好听的名字。
这些年,他四处游历,纵情山水。偶尔停下,有案件就查查,见过各色各样的人,这少年并不算特别,可为什么他就是想靠近呢!
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3. 广陵篇-吃人岭
翌日。
桑酒吃过早饭,谢玄的车马就到了。
桑酒上了马车,车内铺着织锦的软垫,放着小几,摆着糕点盘子和茶水。
不像查案,倒像出游。
谢玄靠着车壁,慢条斯理的吃着糕点,眼睛微眯,打量桑酒。
“桑酒,你什么时候来的广陵?”
桑酒垂眸,回答道:“回大人话,草民五年前随师傅来广陵行医,开了这间医馆。”
“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草民是被师傅捡到的,当时发了高烧,醒来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师傅说时逢饥荒,路上到处是饿死的孩子,师傅看我孤身一人躺在草丛里,一时怜悯,就把我救下来,随他行医了。”
桑酒的语气中并无波澜,好似再说别人的事,可车厢中却莫名添了几抹哀伤。
谢玄没再追问,闭眼靠在车壁上。
本想问问他的来历,也是个可怜人。
谢玄这些年四处游历,见过大魏的大好山河,也见到真正的民间疾苦,天灾人祸。民众所求不过是平淡的活着罢了。
他虽天命不久,但衣食无忧,家人康健,他或许真的该知足。
半晌,外边传来车夫的声音。
“公子,到山脚了。”
二人下车,只见一座大山横在眼前,山中烟雾缭绕,看不真切。
“公子,后边的路车马就过不去了。”
山的一侧有一条蜿蜒的小路,绕着山脚,说是路,其实就是人走出来的小道,狭窄泥泞。
谢玄给车夫结了银钱,看着这坑洼的小路,眉头紧皱。
桑酒看着谢玄脚下的那双织锦靴,沉吟道:“大人,吴家村在山的另一边,要过去只这一条路,咱们走吧。”
“不能翻山过去吗?”谢玄看着通向山中,那明显干净许多的路。
桑酒看着谢玄,低声说道:“大人刚来不知道,这山是广陵有名的吃人岭。据说山中有吃人的妖怪,那妖怪极其凶残,吃了不少过路的旅客,后来大家就都绕道走了。”
在大魏,山中有妖怪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这个世界灵气充裕,动物修炼成精并不罕见。
人类也有捉妖师,道士,只是妖怪多在山中修炼,很少来到市井,碰上偶有作乱的,有时候也有捉妖师来收。
当然,也有修炼多年的大妖隐匿在人群中,只要不作恶,也很难发现。
总之,人与妖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桑酒本以为谢玄听到这话会知难而退,毕竟只是绕个路而已。不想谢玄已大步朝着山中走去。
男人回头朝着桑酒灿然一笑,“放心,我学过一些捉妖之术,走吧。”
桑酒无奈,抬头看了眼山中缭绕的烟雾,快步跟了上去。
山中空气极好,地面虽有落叶,却不泥泞,偶有小动物跑过来稀奇的看看两人,又跑掉。
耳边响起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令人心情愉悦。
走了半晌,前面出现一颗老榕树,看着有些年头了,树干有些干枯,叶子倒很繁茂。
二人在树下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歇息。
早上出门时,苏木给桑酒准备了些烙饼,桑酒一直放在怀中,现在还热着。
她打开水囊,灌了一口。拿起烙饼,正要放在口中,就感觉有视线扫过来。
谢玄看着他手中烙饼,眼中意思不言而喻。
桑酒将烙饼递过去,“家中兄长所做,大人若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桑酒话音未落,谢玄就把烙饼接过去,大口吃起来。
桑酒默默放下手,又拿起一张烙饼小口吃起来,还好苏木给他带的多。
谢玄吃完,起身拍了拍衣角,颇有些意气风发,“走吧!”
二人继续赶路,大概山中树木枝叶茂密,鲜少有阳光透进来,凉风袭来有些阴气森森。
又走了一会儿,桑酒也有些疲累,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歇,抬头竟又是那颗老榕树,树下还有那张包着烙饼的纸。
二人停下脚步,都意识到了不对,大概率就是老人常说的鬼打墙。
谢玄拔出手中长剑,让桑酒跟在身后,“咱们换条路走。”
这鬼打墙也是妖精设的迷幻阵,看来这山中妖怪有些修为,不过小小迷幻阵还困不住桑酒,只是谢玄在,她不能使用妖力。
两人又走了几圈,仍然在原地打转,谢玄有些烦躁。
天色渐晚,日光越来越稀薄,偶尔传来乌鸦的叫声。
桑酒知道不能再耽搁,她放慢脚步,身子向一侧倒去,手掌按到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头,鲜血瞬间染满石头。
她的血蕴含浑厚的妖力,刚那块石头就是一处阵眼,这法子虽然麻烦些,但管用。
听到声音,谢玄回身大步走过来,“怎么样?没事吧。”
谢玄弯腰把桑酒抱到一旁干净的地方,拿起她的手掌翻看。
那石头有些尖锐,手掌上的伤口外翻,看着有些狰狞。
“我没事。”桑酒说着从身上掏出一瓶金疮药,也是苏木早上给她备好的。
谢玄拿过金创药,小心的洒在伤口上,接着从身上掏出一条锦帕,未等桑酒反驳,就给桑酒小心的系在伤口处。
桑酒看着面前男子,胸口一股暖流滑过,在林中厮杀多年,大伤小伤,早已麻木,没想到今日有人给自己包扎。
“大人,你看。”桑酒指向远处。
谢玄顺着桑酒的手指看去,周遭的烟雾已散,远处出现一间茅草屋。
谢玄的脸上浮现笑容,“别叫大人了,我姓谢,字玄。”
“谢大人。”看着谢玄脸上的不认可,桑酒笑道:“谢玄,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好。”谢玄爽朗笑道,说着扶起桑酒,二人朝着那茅草屋走去。
二人刚走几步,只见前方出现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那男子浓眉大眼,面色严肃,他不发一言,抬起右手,祭出一物。
那是一面古朴的铜镜,镜子飞到二人头顶上空,发出耀眼的光芒,将二人笼罩在内。
“小将军这是中了妖术!是…是换命之术啊,只怕小将军…”
“只怕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只怕…只怕活不过而立之年啊!”
“混账!你这庸医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把你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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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谢玄听着耳边传来的嘈杂声,缓缓睁开眼睛,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晕倒了,什么妖术?
他头痛欲裂,将手下和大夫都赶了出去。
从小到大,他的身体都极好,怎么会活不过而立。
他从没出过京,又怎么会中什么妖术。
这次是他随师傅第一次上战场,他还要多拿些军工,回去给父亲看看。
这时,军账的帘子被掀开,一披着红色斗篷的女将军大步走入。
女子走过来,扒开他的衣领,拿出脖颈上挂着的玉佩。
那是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画了狐狸的图案,周边散发着莹润的光。
女子好似受了重击,她颤抖着松开手,一步一步向后退去,跌倒在地,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谢玄看着失魂落魄的师傅,只觉心中像压着块大石,无法呼吸。
那个神秘的仪式,原来…是这样。
哼!说什么待他如子,让他和自己女儿定亲。说什么这只是一个老家的定亲习俗,骗子,大骗子!
谢玄坐起,没有看瘫坐在地欲言又止的女子。
他跑出军账,骑马出了军营,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不想停下。
-
桑酒睁开眼时,周遭夜色如漆,几个黑衣人围着自己。
桑酒低头看看自己小小的身子,上元节,京郊城外。
幻境吗?可惜找错人了。
桑酒露出讥讽的笑,抬手一股妖力扫过,面前的黑衣人化为一股黑烟消散。
“你!你竟然是…”
镜子从天空掉落,又被一股妖力席卷而去。
声音戛然而止,四周天光大亮,谢玄倒在一旁,双眼紧闭,面色痛苦。
桑酒走过去一手摇晃着他,另一只手悄悄在他后背打入妖力。
谢玄缓缓醒来。
“这是?”谢玄睁开眼,还是刚刚的山岭,刚才的一切竟是幻境吗,太真实了。
两人站起身来,看着对面那个高大的黑衣男子。
“没想到你们竟然破了我的须弥镜,倒是有些本事。”
男子不再说话,缓缓走过来,他的身上泛着黑色的光,仔细看是雄厚的妖力凝如实质,他的武器是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刀。
谢玄面色严肃,推开桑酒,“你去那边等我,自己小心。”
谢玄将长剑放下,双手快速翻飞结印,一股灵气在他周围盘旋。
桑酒面露惊讶,没想到他真的学过道家术法。
谢玄口中念念有词,一个道家符印从他掌中打出,那符印越变越大,袭向黑衣男子。
男子抬手阻挡,符印和妖力碰撞,符印碎裂,男子后退半步。
黑衣男子举刀砍过来。
谢玄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符咒贴在身上,身子好似变得轻盈,快速移动,只留一道残影。
二人的身影在林中快速穿梭,只不时有符咒爆炸的声音传来,动物四散跑开。
桑酒仔细看着空中打斗的两人,这妖精看上去至少有百年修为,时间长了,只怕谢玄会败下阵来。
“影哥!不要打了。”
4. 广陵篇-林妙娘
远处跑来一女子,衣着朴素,挽着妇人头,面容清秀。
“妙娘?”
桑酒没想到他们遍寻不得的林妙娘,竟在此处。
打斗中的两人也收了法力。
黑衣男子飞到林妙娘身边,握住林妙娘的手,温柔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林妙娘上下打量黑衣男子,见他没事,面色缓和,“影哥,他们是我的朋友。”
黑衣男子依旧面色冷凝,刚与他对战那人道法高深,虽年纪轻轻,但法器符篆傍身,只怕不是普通人。
林妙娘松开男子的手,走到桑酒面前,甜甜的笑道:“桑大夫,你怎么会来这里?”
桑酒看着女孩真诚的面容,无奈道:“我是来找你的。”
林妙娘低头咬着唇,又回头看向身后黑衣男子,男子朝着她点点头。
“你们跟我来。”林妙娘对着桑酒说道。
几人来到茅屋,茅屋是个小院子,篱笆围着,门口绑着红布。
院子收拾的很干净,院中摆着桌椅,几人坐下后,林妙娘取来水壶给二人倒了两杯水。
桑酒斟酌着开口,“妙娘,你家人都在找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妙娘脸上升起一抹红晕,缓缓说道:“说来话长,我慢慢说与你听。”
林妙娘是家中二女,上有长姐,下有个弟弟。父亲常年赌钱喝酒,每回赌输了就回来打骂她们姐妹,说她们是赔钱货,母亲只顾着弟弟,对这些事好似麻木,从不阻拦。
年前父亲将姐姐嫁给吴家村一家境殷实的人家做续弦,但那人已年逾半百,分明就是父亲把姐姐给卖了。
姐妹两人从小相依,因惦记姐姐,她就常偷偷跑去吴家村看望姐姐。
有一日,大雨,道路泥泞,小路不好走。她实在惦记姐姐,就孤身走进了吃人岭。
她踉踉跄跄在山中迷了路,只好找个山洞躲雨,在山洞中发现一只受伤的穿山甲。
穿山甲个头不大,蜷缩在角落,身上有几处刀伤,伤口还在渗血。
她也没想许多,只觉得可能是被猎户所伤,却没想,这吃人岭哪来的猎户。
穿山甲见她进来,睁开眼瞧了瞧,又闭上。
林妙娘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她喜欢小动物,有时候还会给流浪的猫狗喂食,她小心的伸出手,轻轻抚摸它。
少女掌心的温度给穿山甲带去一丝暖意。
蜷缩的穿山甲抬眼看看她,显然也没想到这个人类胆子还挺大。
“你放心,我会救你的。”林妙娘想了想,从外衣上撕下几条布条,她小心的把布条裹在穿山甲的伤口上,生怕自己将它弄疼了。“你忍着点,裹好就不疼了。”
少女温柔的笑浸入穿山甲的眼中。
穿山甲名龙影,是山中修炼百年的妖,占据了吃人岭专心修炼。今日与人争斗受伤来此休养,不曾想还有人类敢进入吃人岭,还是个小姑娘。
大雨不停,林妙娘被困在洞中。
洞中阴冷潮湿,她双手环抱自己,看着洞外。想起姐姐遭遇,忍不住落泪,有时做人还不如动物自由。
林妙娘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穿山甲,边落泪,边絮絮叨叨讲述自己的经历,想起什么说什么。
她好像在对着朋友述说。从小遭受的虐待,父亲的打骂,母亲的麻木,姐姐的关爱。邻居奶奶偷偷送她的零食,她偷偷养的小黄狗…
那日养伤的龙影想,人类女人都是如此聒噪吗。
后来,林妙娘每隔几日都会偷偷来到吃人岭,给龙影带些好吃的,还有她自己做的吃食,和他聊天。
龙影想,这个傻姑娘,大概不知道穿山甲是吃昆虫的。
一人一兽就这样,日复一日,渐渐习惯了彼此的陪伴。
再后来,一日,林妙娘来找穿山甲,却被野兽袭击,化为人身的龙影出现救了她。
一场梦幻的英雄救美,一次美丽的怦然心动。
就这样,二人相识相爱,她还会经常来吃人岭,只是见面的人从穿山甲变成龙影。
就在她以为穿山甲不见了时,偶然她看见了龙影变身。
最初她是震惊的,她难以接受自己爱上一只妖。她躲在家中不出来,每日疯狂干活,麻木自己,可每日晚上她都无法入睡。
她知道她无法放弃这份感情,翌日,她走上了吃人岭。
两人回到之前恋爱的生活,阴气森森的吃人岭上充满了欢笑。
直到,父亲欲将她嫁去徐府做妾。
她思虑再三,最终决定离开家,来到吃人岭,嫁给龙影。
他们二人已于昨日拜堂,天地为证,结为夫妻。
桑酒进门时瞧见的红布,就是两人昨日结婚留下的。
听完林妙娘的话,桑酒看向坐在一旁的龙影道:“妖的寿命很长,可人类只有区区百年,会老会死,你真的爱她吗?”
这个一直冷着脸的男人,伸手握住林妙娘的手,眼中浸满温柔,“我知道,百年如何,千年又如何,我只知道我爱她。”
桑酒叹口气,“林姑娘,你父亲昨日来我的医馆找你了。”
听到父亲,林妙娘本能的心跳加速。她知道依父亲行事,只怕不是去医馆找,而是去医馆闹。
昨日那女子穿着与林妙娘相同,桑酒总有些疑惑,她犹豫片刻,将昨日之事详细告知。
林妙娘猛地看向龙影,又在心里否认,不会的。影哥不会害人性命。可…
龙影面色紧绷,说道:“我担心他们来找你,就找了一具尸体伪装成你,我没害那女子,只是毁了她容貌。”
桑酒了然,果然如此,哪有这么巧的事。
事已至此,林妙娘也没再追问,她起身施礼,“桑大夫,抱歉,请稍等。”说着转身进了屋子。
过了一会儿,林妙娘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她伸手解下脖子上的铜锁,和信一起递给桑酒。
“桑大夫,还麻烦你将这封信和这个铜锁交给我娘。这个铜锁是小时候姨母送的,我一直贴身带着,你把这些交给他们,他们就会相信的,给你带来的麻烦,对不起!”
真是个聪慧的姑娘,桑酒将信和铜锁接过,一脸郑重的看向龙影。
“据我所知,人妖相恋不被天地所容。你们的后代会是不人不妖的怪物,被人类和妖族唾弃,你可有想过?”
龙影唇角勾起,视线转向林妙娘,“我会带着妙娘去隐居,若我们有了后代,我自会用我的命护她们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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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住你说的话。”
桑酒看向妙娘,眼中饱含担忧,“妙娘,你也想清楚了吗?”
林妙娘点点头,她知道桑姑娘是真心为她着想,她相信龙影,他们会幸福的。
桑酒起身准备离开。从进门后一直未说话的谢玄却未动,他身子颤抖,面色冷凝。
他站起来冷冷的盯着林妙娘,似有些不受控制,他拔高声音,怒喝道:“你是人,他是妖。你们不一样,你为什么要爱上他,他会害了你,你知道吗?”
龙影一把拉过林妙娘挡在身后,面色恼怒。
桑酒皱眉,拉住谢玄手臂,“你这是怎么了?”
谢玄好似没有听到,只狠狠盯着躲在龙影身后的林妙娘,“你醒醒吧,他是妖,他说爱你,你就相信吗。你怎么能放弃家人,和他离开,他会害死你的。”
“混蛋!”龙影一拳打向谢玄,两人快速交手,又打了起来。
谢玄好像受了刺激一样,符咒不要命的往外扔。龙影也有些招架不住,他急速后撤,拉起林妙娘遁地而去。
地上出现一个大洞,谢玄拾起剑就欲跳进去,却被桑酒拉住。
“谢玄,你清醒点。他是穿山甲妖,他的遁地之术,你怎么可能追得上。”
谢玄仿佛泄了气,缓缓坐下,不发一言。
进山前的华衣锦服,此时已经破破烂烂,还满是泥土。桑酒见他如此,只好坐在旁边陪着他。
良久,谢玄起身,对着桑酒说道:“我们回去吧。”
桑酒点头,跟在他身后。
回去的路上与来时不同,二人都未发一言。
桑酒回到医馆,苏木早已备好热水和饭食。
苏木走上前,为她扑掉身上泥土,关切的问:“阿桑,你没事吧。”
桑酒微笑,“没事,就是有些乏累。”
接着把今日之事告诉了苏木,“我没想到,妙娘竟然这么勇敢。”
苏木看着桑酒,眼中透着浓浓的深情,“如果是我,我也不在乎她是人是妖。”
桑酒感觉耳朵有些热,忙别开眼,“吃饭吧,饿死我了。”
苏木唇角勾起,宠溺的摸了摸桑酒的头,“今日做了你爱吃的。”说着就转身去了厨房。
桑酒有些郁闷,苏木把她照顾的太好了。这几年相伴,她早已适应了苏木在身边的日子,等到将来分离,可要怎么办。
桑酒有预感,终会有分离的一日。
此时的谢玄沐浴更衣后,坐在窗边饮茶,情绪已然平复,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小厮八服捧着几个盒子推门走进来。
“公子,侯府送来了您的生日贺礼。”
“放那吧!”
八服把贺礼放下,躬身退了出去。
谢玄把盒子挨个打开,父亲送的是文房四宝,母亲送的是一套衣服,他将盒子盖上推到一边。
还有个长条锦盒,打开后是一柄短剑。
剑长三尺,剑鞘上雕着龙纹,拔下剑鞘,一股寒意袭来。
谢玄微笑,这定是哥哥送的,他反复抚摸着剑身,爱不释手。
不知哥哥怎么样,他想哥哥了。
生日又快到了,他的生日。
5. 广陵篇-官府来人
两日过去。
桑酒并没有把信物送去林家,想起那家人就气愤,就想让他们再着急两日。
今日,桑酒穿戴好,将信物放入怀中,打算去林家走一趟。
“阿桑。”苏木叫住桑酒,“还是我陪你去吧。”
“没事,有了这封信和信物,谅他们也不敢为难我。”桑酒拍了拍苏木的手说道。
桑酒转身走出医馆,刚迈出医馆大门,迎面走来两个官差。
“你是桑酒?”两位穿着官服的官差问道。
“我是,请问是有什么事吗?”桑酒疑惑。
“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人告你拐卖妇女。”
桑酒咬的牙齿咔咔作响,这个林坤,真是狗皮膏药一样。
苏木从桑酒身后走过来,说道:“阿桑,我陪你去。”
桑酒点头,虽然她很不想去府衙,但如今也没办法了,二人跟着官差来到广陵府衙。
进了府衙,就见林坤和他婆娘正跪在府衙正堂,桑酒快步走进跪拜,“草民桑酒拜见知府大人。”
苏木则站在堂外,大堂中坐着的只有广陵知府,谢玄并不在。
知府点点头,“桑酒,林坤告你拐骗她女儿,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
“禀大人,草民并未拐骗林姑娘。林姑娘是自行离家,这是林姑娘请草民代为转交的信件。”桑酒说着将信件和铜锁拿出。
一衙役上前接过,递送给知府。
曹广林看过信件和铜锁,又看向跪着的林坤,眼中有不耐之色。
这个林坤也是个老无赖了,和几个官差混的熟。说是万无一失,只是走个过场,还信誓旦旦的说女儿就是被这个桑酒给拐了。
曹广林示意官差把信物拿给林坤,林坤忙哈腰接过,将信件翻来覆去的查看。跪在他一旁的婆娘,抢过铜锁,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林坤眼珠一转,心下一横,大声说道:“大人,这信定是那桑酒伪造的。”说着指着桑酒一脸愤恨。“这铜锁也不是我家妙娘的。”
曹广林抿嘴,“林杨氏,你确定这铜锁和信都不是林妙娘所有?”
“这铜锁,这…”林杨氏面色紧绷,欲言又止。
林坤恶狠狠的一拳推倒妇人,“你这婆娘,大人问话呢,还不回答。”眼神中带着警告。
妇人犹豫再三,终是低声说道。“大…大人,这不是我女儿妙娘的。”
曹广林一拍惊堂木,“桑酒,你竟然伪造证据,来人,上刑。”
“慢着!”
就在桑酒觉得今日只怕是难逃皮肉之苦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曹广林忙起身迎上来,“贤…谢大人,你怎么来了?”
谢玄对着曹广林弯腰施礼,“曹大人,此案我之前已经接手,不知可否让我来审。”
“当然,当然。”
衙役搬来椅子,谢玄四平八稳坐在一旁。
林坤身子发抖,这个煞星怎么来了。那日之后,就没听说有什么钦差,桑酒不来找,煞星也不露面,还以为他已经离开广陵城了。早知他还在,今日怎么也不会来走这一遭啊。
“本官听闻林妙娘还有个姐姐。”谢玄问道。
林坤忙俯下身子趴在地上回答道:“回大人话,是有个姐姐,云娘年前嫁去了吴家村。”
“那就传林云娘前来辨认吧,多个人看的清楚些。”谢玄唇角勾起,俯视林坤。
林坤忙拿起信件,揉揉眼睛。“大人,草民刚刚,刚刚看错了。这就是妙娘的笔记啊,天可怜见,我的女儿没丢。”
谢玄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林坤。
林坤反应倒快,忙转身对着桑酒磕头道:“桑大夫,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帮我找到女儿。都是我猪油蒙了心啊,还请桑大夫原谅。”
桑酒不欲与此人纠缠,别过脸去。
“大人,您看?”谢玄看向曹广林。
曹广林忙拍响惊堂木,正色道:“既然案情已经明朗,退堂。”
林坤拉着婆娘,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谢玄朝桑酒走去,正欲扶起她,就有一只更快的手伸过来。
“今日多谢大人。”苏木说道。
“不必,举手之劳,况且这案子本就是我接手的,自然要负责到底。”谢玄心中有一丝不痛快,淡淡道。
“桑酒,我初来乍到,对这广陵城还不熟悉,你能不能带我转转。”
桑酒颔首,毕竟刚帮自己解围,不好推脱。
几人离开府衙,来到广陵最热闹的永福街。
此时的街上人来人往,桑酒走在中间。少顷,苏木被挤到后边,倒是没人挤谢玄,大概那一身华贵衣料太过扎眼。
“这是广陵城最有名的街道了,外地人都要来转转的,有很多本地特产。大人来广陵,一定要尝尝我们这的美食,有盐水鸭、狮子头、广陵茶叶、藕粉。对,藕粉一定要吃。”桑酒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桑酒拉着谢玄来到一处小摊子,见那边有人起身离开,帮拉着谢玄过去坐下。
摊子不大,只摆了三张桌子,摊主是对老夫妻。老妇人走过来说道:“桑大夫,你来了,还是老样子吗?”
“你能吃甜吗?”桑酒问谢玄。
谢玄颔首,桑酒对着老妇人说道:“还是老样子,再加一碗冰糖藕粉。”
摊子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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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很整洁,桌子有些老旧,桌上并无污渍。
谢玄的衣着和周遭有些格格不入,他却没有丝毫不自在。
藕粉端上来,还有几碟甜糕。桑酒小心地舀了一勺,入口粘稠顺滑,桑酒满意的眯起眼睛。
谢玄失笑,尝了一口,口感倒是不错。
苏木拿出手帕,擦掉桑酒唇角沾着的藕粉。温柔道:“你慢点吃。”
“不知苏公子是哪里人,听着像是京城口音。”谢玄看着苏木说道。
苏木微笑,收回手帕,“大人,草民因一场意外,失忆了。”
“哦?!你不想找家人吗?我可以帮你。”
“谢大人好意,不过,不必了。失踪这两年,并无家人来找我,即便家人尚在,我也没有家人了。”
谢玄沉吟片刻,“有些冒昧,不知苏公子为何终日带着面具。”
苏木苦笑,“不瞒大人,实在是样貌丑陋,不宜见人。”
桑酒低头,将脸埋进碗里,低头喝着藕粉。
三人吃完,谢玄结了账,说是感谢二人今日陪伴。
午后,街上人渐少,逛街更为惬意。
街道两旁有各种小摊子,有首饰、摆件,姑娘喜欢的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桑酒来到一小摊前,拿起一直荷包端详。这是一只适合男性佩戴的荷包,用的青色布料,却并没有绣上竹子、草叶等花样,而是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狐狸,狐狸神态憨态可掬,煞是可爱。
“公子,好眼光。这是我刚进的货,据说这上边绣的是狐仙,公子买回去,带着又好看,还能保平安呢。”摊主连珠炮似的说道。
谢玄拧眉,拿起另一只绣着青竹的荷包递给桑酒。“这个好看些。”
“公子,这狐狸荷包您再看看。您看这花纹,绣的多细腻,尾巴上的毛都能看清,才要20文。这青竹荷包还要10纹呢,这狐狸荷包可是物有所值啊。”摊主卖力推销着。
摊主撇嘴,这锦衣男子看着衣着华贵,没想到这么吝啬,专挑便宜的。
苏木掏出银钱递给摊主,“老板,就要这只狐狸的。”
“好嘞!客官您再看看,我这还有很多新品,您看看这玉簪。”
桑酒摇摇头,将荷包系在腰带上。说道:“走吧。”
自那日逛街后,谢玄每日都要来医馆找桑酒,有时会带着棋盘来找桑酒下棋。
在桑酒陪着下了两盘棋以后,谢玄就不再找她下了,毕竟他没有教人下棋的耐心。
他转而找上了苏木,苏木的棋路让人摸不透,与他下棋总是能维持一胜一负这种诡异的和谐。
转眼,到了桑酒师傅的忌日。
6. 广陵篇-有你相伴
桑酒遇到师傅那年适逢饥荒,老头确实把她当成快饿死的孤儿收养,可惜她并不是。
那年她终于能够化形成人身,并稳定住人形状态,不再有耳朵或者尾巴时不时的冒出来。
她回到人类世界,却有些忘记了怎么与人相处,而在饥荒年代的人更不能称为人。
野兽尚且不吃同类,可人不同,只要能活下去,他们甚至可以易子而食。
有成年人见她幼小,想要骗她,甚至让孩子骗她过去,进而杀了她。
然而她不是弱小的人类,甚至不是人类。那些害她的都被她杀了,她放了那孩童,却被那幼小的孩子一刀刺入腹部。
从此后,她不想再和人类接触,也不想回到山里,回到那无止尽杀戮的日子。
就这样,她一个人在路上,漫无目的,没有终点。
直到她遇到师傅,师傅以为她生病,喂她吃药,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她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师傅害她,这个老头对她很好。
她不信,她偷了师傅的东西逃跑,她等在门外,可听见的不是师傅的埋怨,而是焦急的怕她出事。
没人教她怎么做妖,或许妖都有一颗冷硬的心,但若被焐热,便会真心相待。
此后,她终于过上了安定的日子。师傅教她辨识药材,教她给人看病。
他们师徒开一个小医馆,师傅医术很好,但医馆赚的总是不多。因为遇到条件不好的,师傅总会施舍些药材,或者免了诊金。
虽然收入不多,但勉强够两人生活。
桑酒偶尔会进山采些珍稀药材,卖了钱。师傅就给她做身好衣裳。
那几年是桑酒最幸福的日子。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直到师傅染了风寒,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要了师傅的命。
那时候她才意识到师傅老了,人类会老会死。
-
桑酒把准备好的祭品放在师傅坟前,打开酒壶抿了一口。
“师傅,最近医馆不太平,有个无赖总来找茬。不过您放心,都被我摆平了。怎么样,你徒弟厉害吧。”
“师傅,你说你是不是已经投胎了。还是当大夫吗?我觉得还是大夫,你医术那么好,不当大夫多可惜。”
“师傅,你说我要不要也收个徒弟,把您老人家的医术发扬光大。不过苏木不行,没有天份,认药材还行,看病,嗯…不行。”
苏木微笑,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她念叨。
“还是不行!师傅,我这医术也学了个半吊子,就看看妇人病可以,其他不行的,教不了啊。”
“师傅,我错了,我应该和您好好学的。”
“师傅,你说我收个徒弟,把您的医书传给他。若是个学医天才,没准儿能自学成才呢。”
“师傅…”
林中的风吹过,桑酒抬起手摸了摸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湿了。
桑酒自嘲的笑笑,又大口灌了一口酒。
不知不觉,日头西落,现下回城已然是来不及了。
两人来到河边,生了火堆,准备在河边过夜。
早上出门时带了干粮,可现下也有些凉了,况且既在河边,吃鱼最是鲜美。
桑酒找了跟木棍,就准备下河叉鱼,苏木走过来,“我来吧,你去烤烤火。”
桑酒没和他争,苏木总是照顾她比较细致。
苏木挽起裤脚,拿了木棍进到河中。
半晌,桑酒看着勤奋且一无所获的苏木,摇摇头。
说来也怪,苏木会认药材,却学不好诊病。能做各种美食,却不会下河做鱼。
桑酒三两步跳进河里,从苏木手中拿过木棍,“我来吧。”
今夜月光皎洁,鱼的影子很容易捕捉,桑酒一棍子下去就叉到一条鱼,扔到岸上,接着又叉了一条。
苏木微笑,扶她上岸,帮她拧了拧裤脚,拉过去烤火。
微风拂过,河面轻轻泛起波澜。不时有几声青蛙和蛐蛐的叫声传来。
火堆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烤鱼的香味缓缓飘过来。
桑酒找了块石头,半靠着,眯着眼,慵懒惬意。
苏木转头看着她,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桑酒听到声音,睁开眼,男子的面容映入眼帘。
据说大魏皇帝喜欢美男子,历届状元跨马游街,都会造成京城街道拥堵。
桑酒想,这状元郎应该就长这样吧。
如果说谢玄像太阳一样照进人心里,苏木就像月光,温润如玉,让人不自觉想靠近。
“阿桑,你觉得谢大人怎么样?”
桑酒摆弄着手中的树叶,“谢玄啊,我开始还以为他是哪个世家公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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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跟只花孔雀一样,没想到人好挺好。”
苏木沉吟道:“他钦差的身份应该是真的,否则知府不会对他恭恭敬敬。以他的年纪,能被皇上委任钦差,家世背景定是不俗。我们只是开小医馆的,还是远着些好。”
桑酒想想,也对,她也只想过些安稳的日子,遂点头。
苏木见她答应,放下心来,温柔道:“阿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桑酒露出明媚的笑,“当然记得,你那个时候,脏兮兮的,浑身都是伤,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救回来。”
桑酒记得,那时候的苏木就像当初的她一样,眼神中充满了戒备。他抗拒包扎伤口,甚至把药吐出来。
那时候师傅走了,桑酒对人类没什么留恋,本想把医馆封了,回到山中,却意外捡到了苏木。
苏木让她想起当初的自己,她不厌其烦的照顾着苏木,耐心的哄着他,日复一日,衣不解带。
终于他不再抗拒,就像当初的她一样。苏木伤好后,她本想离开,却被苏木发现。
她记得那日,这个从来到这里一直没开过口的男子。哭着抱住她,祈求她能不能不离开。
后来,他们回到医馆,相依为命。
苏木将烤好的鱼拿过来,小心的撕掉鱼皮,吹了吹递给桑酒。
“慢点吃,小心烫。”
桑酒咬了一口,虽然没有调料,但鱼肉烤的刚刚好,不老不嫩,唇齿留香。
苏木拿出早上带的饼,放在火上烘烤。
两人吃完,苏木在桑酒身旁躺下,今夜的星空格外美。
“阿桑,我们就一直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桑酒轻轻哼了声,呼吸绵长,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苏木坐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桑酒身上,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这个傻姑娘,她是个姑娘,还是妖,他早就知道。
当初他受伤太重,陷入昏迷,为了救他,桑酒现了妖身。
用妖法为他疗伤,其实她不知道,他中途醒来过。只是那时候的他早已麻木,对生活没了期待,自然也没有惊讶。
人又如何,多年亲情亦能决然舍弃。
妖又如何,素未谋面却能全力相救。
苏木只知道,他喜欢现在的日子,喜欢和她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7. 广陵篇-曹锦绣
那日后,谢玄再来找桑酒,总被她以各种理由推脱。
谢玄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桑酒,难得遇见一个有意思的人。
谢玄只好无聊的待在曹府,白日看些卷宗打发时间。
曹府书房。
曹广林正在画画,这时,传来敲门声。
“进来。”
一妙龄少女提着食盒走进来,少女肌肤白皙,双眼上挑,唇角含笑,娇俏可人。
曹广林笑着将笔放在笔架上,“锦绣,你怎么来了?”
少女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取出一碟子梅花样糕点和一小壶酒放在桌案上。
“父亲,女儿给您做了宵夜,您尝尝。”
曹广林抬手摸了下不算茂密的胡须,颇为欣慰道,“好,为父尝尝。”
糕点入口即化,微甜不腻,口感甚好。
曹广林看着女儿,想起早逝的妻子,若是月娘还在,应该会很开心吧。
他的女儿样貌明艳,还有一手好厨艺。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突然,他福灵心至,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锦绣啊!咱们府中来了客人,你可知晓?”
曹锦绣点点头,这她倒是听丫鬟说过,好像是个京官,据说年纪不大。
“你明日把这糕点给他送一份过去,人家既然住进来,咱们要尽尽地主之谊。”
看着父亲揶揄的神色,曹锦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皱眉道:“父亲,女儿厨艺不精,怎好送予外人?”
曹广林压低声音道:“那人身份极贵,你若与他结缘,可是咱们高攀了。”
曹锦绣抓着父亲的手臂撒娇道:“父亲~~”
曹广林的眼中却露着不容置疑,曹锦绣只好犹豫着点点头。
翌日,秀丽阁。
曹锦绣由着丫鬟给自己打理发髻,她的面上却无悦色。
大丫鬟明月试探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曹锦绣是曹广林唯一的女儿,曹广林为人圆滑,对待原配妻子却很是专一钟情。
曹锦绣母亲过世后,曹广林就未再娶,只专心抚养女儿。
曹广林贵为广陵知府,在这广陵城,若论贵女身份,曹锦绣排第二,怕是没人敢排第一了。是以养成了跋扈的性格,明月鲜少见到曹锦绣有忧虑的时候。
“你知道咱们府上住进来那个谢公子吗?”
明月点点头,作为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府里的风吹草动她怎会不知。不过那位公子住的偏,并不惹人注意罢了。
曹锦绣一脸为难之色,“父亲昨日与我说,那人身份极贵。竟让我去讨好他,还说若是我能嫁过去,可是高攀了人家。”
“我管他身份如何,我又不差,还要我去讨好,也不知那人给父亲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况且,嫁给他岂不是要嫁去京城,我才不要离开家,广陵多好,我干嘛要去京城。”曹锦绣拿起一直玉钗猛的摔在地上,玉钗瞬间断成几节。
“姑娘,这话可不能说,若是传入老爷耳中,老爷会生气的。”明月紧张的忙看向门口。
“父亲才不会和我生气呢。”曹锦绣也觉失言,闷闷的说:“我不说就是了。”
明月拍了拍胸口,小心安抚道:“姑娘,既然老爷如此夸赞此人,想必有些过人之处。不如咱们就去瞧瞧,不满意您再找些借口躲出去就是。今日徐小姐不是要来找您吗。”
曹锦绣蹙眉沉思,父亲虽宠她,但若父亲决定的事情,少有转圜的余地。况且,因为这个人影响父女关系太不值当,不如她就去见见,待那人见了她,定会自惭形秽,知难而退的。
“你说得对,那咱们就去会会他。”
明月给曹锦绣梳了个凌云髻,眉心画了红色花钿,换了一条大红刻丝金枝绿叶百花综裙。
本就容貌明艳的曹锦绣,更加艳丽夺目。
曹锦绣满意的看着镜中美人,暗下决心,定要让那人自惭形秽。京中人又如何,可不是谁都配的上她曹锦绣。
两人拎着食盒,一路来到偏院。一小厮迎了上来,听闻是曹府小姐,将她们引了进去。
这件院子偏僻,平日一直闲置,她也好久没来过了。没想到院子焕然一新,种了很多珍惜花草,看得出父亲对此人很是重视,曹锦绣有些紧张的绞着手帕。
正堂门口樱花树下,摆着一张桌案,男子正背对他们看着卷宗。
男子看着背影挺拔,似乎正认真思虑问题。
“公子,曹姑娘来访。”
男子听到声音,起身转过来,见到曹锦绣后,面露微笑,朝着她拱手施礼,“曹姑娘,在下谢玄,叨扰贵府至今,未主动拜访,还请见谅!”
一阵风吹过,樱花落在男子肩上,男子的笑容犹如暖阳,好似能使万物复苏,花开遍野。
曹锦绣愣在那里,未发一言,都怪父亲,父亲只说此人身份极贵。可怎么没说他长得竟如此的...如此的好看。
曹锦绣面色发红,抬手轻轻抚了抚发髻。
见她不说话,谢玄疑惑的看向她。“曹姑娘?”
明月无奈扶额,姑娘花痴的老毛病又犯了,来时明明还振振有词的瞧不上人家。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扯了下曹锦绣衣角,曹锦绣方如梦初醒,回了一礼。
“嗯…谢公子,你太客气了,能招待谢公子是曹府的福气。谢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和我说,我一定给你安排好。”
“多谢曹姑娘。”
“那我走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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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扰了。”说着轻轻咬着嘴唇,就欲离开。
“姑娘,食盒。”明月小声说道。
“哦,谢公子,这是我做的糕点,你若不嫌弃就尝尝。”曹锦绣从明月手中接过食盒,走过去放到桌案上,却一直半低着头。
“多谢曹姑娘。”
“谢公子客气了,那我就先走了。”说着曹锦绣忙转身拉着明月,小步离开。
出了偏院的门,又走了一小段,曹锦绣回头看已经见不到人影。她身子靠向明月,“明月,快扶着我,有些脚软。”
明月莞尔,扶着曹锦绣来到一旁的石墩子坐下,笑道:“姑娘,你这是瞧上他了。”
曹锦绣羞的面色通红,“父亲也没与我说,谢公子长得这么好看啊!”
“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也是大美人啊。依奴婢看,姑娘和谢公子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明月,我刚刚太紧张了,会不会给谢公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啊!”
“怎么会,在这广陵城,别说吃到姑娘亲手做的糕点,就是姑娘笑一笑,这公子哥们怕是都要高兴死了。”
曹锦绣用手轻轻扇了扇脸颊的热气。
-
晚上父女二人用膳时,曹锦绣抬头望向门口,对着曹广林说道:“父亲,不请谢公子来用饭吗?”
曹广林挑眉,“锦绣,你去见过谢公子了?”
看着曹锦绣脸颊的红晕,曹广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满意的点点头,他的女儿样貌出众,性格活泼讨人喜欢,只要她属意,还怕那谢玄不愿意吗。
曹广林笑道:“哈哈哈,我的锦绣长大了。”
“父亲~~”曹锦绣娇嗔道。
“哈哈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请过,不过谢公子说不喜人多,就在厢房自行用膳了。来日方长,他既住在这,锦绣还怕没机会吗。”曹广林给女儿夹了菜放进碗中。
月娘过世的早,锦绣是他一手带大,婚事上总是没有合适的。这个谢玄他也是听人说,应该是那个府上的,身份是不错的。重点还是几次相处下来,此人不论从外貌还是人品,都是难得的佳婿人选。
曹锦绣不知父亲心中所想,只这姑娘打小就是个花痴。喜欢长得好看的,身边的丫鬟小厮都要选好看的,方能赏心悦目。
自打那日后,曹锦绣每日都找各种理由来找谢玄,不是送点心,就是约他出去。要么就是坐在他身旁叽叽喳喳,美其名曰给他讲讲当地风俗特色。
谢玄在京城那些年,见惯了那些扑上来的女子,尤其是他未婚妻失踪后,更是多了许多莺莺燕燕。这曹姑娘的行事,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现在住在曹府,不好失了礼数。
没办法,看来这曹府是住不得了。
8. 广陵篇-租房子
今日天气正好,苏木一大早就去上山采药,留桑酒一人在医馆。医馆的生意依旧惨淡,没什么客人。
桑酒正神游,这些日子谢玄不常来,还有些不适应,总感觉少点什么。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桑酒眼下晃了晃,桑酒抬头,少年纯净明媚的笑容映入眼帘。
谢玄抓起桑酒的手就走,“走,陪我看房子去。”
“唉…你等等,我锁门。”
二人出了门,就直奔广陵最大的牙行走去。
“你怎么想租房子了,不是住在曹府吗?”
“不自在,还是租一个自己的房子自在,等我租个大房子,你和苏兄就都搬过来住,不要住在医馆了,那么小又旧。”
桑酒摇摇头,“医馆挺好的。”
“好什么,你那正堂瞧着还行,后院住的地方也太破了。下雨都会漏水吧。而且,我一个人住,多无聊啊,咱们一起做个伴。”说着谢玄揽住桑酒的肩膀。
桑酒挣了下,反而被他搂得更紧了,“我已经攒了些钱,过阵子我们就把医馆好好修葺下。”
“你那正堂看着虽然好点,但也够旧了,不如把银子都花在正堂上。门面有了,顾客自然就多了嘛!这样,你们住我那也不算白住,若是有了案子,你帮我验尸,抵房钱如何?”
桑酒有些意动,她手中银钱确实不多,还想买些好品质的药材。后院也实在老旧,上次下雨,她的被子和医书都被淋湿了。被子还是小事,医书可是师傅留给自己的。
谢玄见她还有些为难,“你是怕苏兄不同意?”
桑酒点点头。
谢玄:“放心,苏兄那交给我。走,牙行到了。”
牙行的伙计见有客人,忙迎了上来,笑容满面道:“不知客官是想买卖还是租赁?”
谢玄随手打赏一块碎银给伙计,“给我找个靠谱的牙人,我要租一个好宅子。”
伙计顿时喜上眉梢,这客人出手可真大方,这快赶上自己半年赚的了。
伙计引着二人来到一间雅室,“客官,这是我们王牙人,经验丰富,他给您选的宅子一定包您满意。”
王牙人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看着很是精明。“客官,在下王升,不知道关于宅子您有什么想法。”
“清静、便利、装修雅致,要大一点的,最好是三进的。”谢玄说道。
桑酒拉了拉他的衣袖,谢玄低下头在桑酒耳边说道:“放心,离家时我带了不少银钱,租房子足够了。”
男子的呼出的气息拂过耳尖,桑酒觉得耳根有些发烫,忙将身子挪远些,谢玄倒并未留意。
广陵也算比较大的城池,三进的宅院有一些,只这满足条件的不多,说话这男子瞧着像是个有钱的主。王牙人打开柜子翻找起来。
“您看这几个,都是满足您条件的,三进大宅子,您看看。”王牙人拿出一沓子图放到桌案上。
谢玄拿起,一张张图翻看,渐渐眉头皱起。
“客官,要不我带您二位去实地看看,这几处都是空置的,随时可以看。”王牙人抽出几张图来。
谢玄点头,确实要实地看看,这宅子怎么布置也是很讲究的,至少要顺眼才行。
桑酒不置可否,反正她是陪着来的。
王牙人带着二人从东城跑到西城,又从南城跑到北城。谢玄不是觉得位置不好,就是宅子布置的不好,或是不够清静。
王牙人抹了抹头上的汗,这是个有钱的主,但也是真难伺候,一整天的赔笑加跑腿,愣是一个没看上。
那个叫桑酒的,穿着寒酸样,那有钱公子却对他极好。一路上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给他买点,价钱都不问。
可怜他跟着跑了一天腿,也没落着点好吃的。
“王牙人,就这些了吗?”谢玄问道。
王牙人眉头紧锁,突然,他想到一处地方。只是这地方,算了,提前说清楚就是。
王牙人犹豫着说:“客官,确实还有一处宅院,只是这宅子有些问题。”
谢玄来了兴致,“什么问题?”
“这宅子…不吉利。”
谢玄和桑酒对视一眼,对着王牙人说道:“没关系,你说说看。”
“这宅子原是户部郎中钱大人的宅院,钱大人被贬后就回到了广陵。后来有一天一大早,大家发现钱大人全家都被杀了。”王牙人看二人的脸色并未害怕,接着说道:“钱大人全家被害后,宅子就归了他们族里。但这宅子算凶宅,没人敢买。后来就低价出租,可每次有人住进去,过几天肯定不要了,说这宅子里啊,闹鬼,之后就没人租了。”
王牙人一脸诚恳,“这宅子因为闹鬼,周围能搬的都搬了。倒是满足您位置便利,安静的要求。而且这宅子修的极好,虽然败落,但简单收拾下还是不错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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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客官,这宅子不吉利。您要是不急,就再等等,再有新出的宅子,我给您留意着,第一时间告诉您。”
“就看这个,带我们去瞧瞧。”
“唉。”王牙人点头应是,带着他们来到钱府。
钱府门口的牌子倾斜着吊在门上,门口杂草丛生,院子两侧确实不见有人走动。
王牙人堆着笑上前打开门,“二位,请进!这里边啊,还是不错的。”
走进宅院,确实如王牙人所说,内里别有洞天。一进门,两侧便有池塘,如日月环抱,池塘中偶有金鱼嬉戏。
院中更是亭台楼阁,虽有些脏乱,但收拾一下也就可以了,确实是好宅子。
“你说这宅子闹鬼?”
王牙人点点头,“客官,小人可不敢蒙骗您,这宅子确实闹鬼。之前的租户每日晚上都会听见女人、小孩的哭声,衣服莫名其妙就破了,院子里还有死老鼠。哎呦,那叫一个吓人啊。这周边住户也能听见,后来就都搬走了。我也就只敢白天带你们来。”
王牙人想了想,跺两下脚,“哎呀!客官,咱们还是快走吧。都是我的错,不该带你们过来,好宅子还会有的。我再给您留意着,定给您找个合适的。”
谢玄倒是一点不着急,看着桑酒道:“桑酒,你觉得这宅子怎么样?”
桑酒点点头,“挺漂亮的。”关键是便宜啊,这样他们住进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谢玄拍了下王牙人的肩膀,“走吧,我就要这个了,回去拟契书。”
王牙人张着嘴巴,说道:“客官,您确定要这个宅子?”
“对,就要这个。”谢玄拉着桑酒向门外走去,王牙人忙跟了上去。
签完契书后,谢玄送桑酒回医馆,刚好碰到采药回来的苏木。
“苏兄,我明日搬新家,你和桑酒都来,给我这宅子添点人气,咱们吃锅子热闹热闹。”
苏木点头应是,心下微沉。看着桑酒脸上开心的笑,只怕和谢玄的关系难断。
谢玄走后,桑酒上前接过苏木身上的背篓,小心翼翼的说道:“他说曹府住不惯,让我陪他看房子。那宅子据说闹鬼,咱们去给他壮壮胆也好。”
苏木失笑,“好,你饿没饿,我今天上山还挖到一些山胡萝卜,你不是最爱吃我炸的山胡萝卜吗?我这就给你做去。”
桑酒点头,偷偷摸了下撑的圆鼓鼓的肚子。
9. 广陵篇-夜宿谈心
听闻谢玄要走,曹知府特意带着曹锦绣来留客。奈何谢玄去意已决,曹知府也不好强留,只说若有需要随时找他安排。
曹锦绣走的时候倒是有些情绪低落。
谢玄把契书扔给八服,让他找些小厮打理庭院。那宅子闹鬼,就找些白日来上工的,晚上就不用了,刚好清静。
这要求倒是不难,侯府也从不短缺公子的银钱。这些日子公子的转变,八服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公子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看着阳光开朗的。其实是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身边有谁,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关心,不在乎身边人的离去,也不在乎自己。只有见到大公子时,才有些七情六欲。
可自从这个桑酒出现,公子脸上的笑明显真切了许多,眼中也好像有了光。伺候公子多年,八服真的很开心见到这样的公子。
苏木和桑酒来到钱府时,门口的牌匾已经换了,门边的杂草也清理了,看着焕然一新。
两人被八服引进去,桑酒感叹,只一天时间,整个庭院竟然看着完全不一样了。院中摆了很多珍稀花草,看着生机勃勃。
庭院中摆着锅子,谢玄正撸着袖子专心致志的在旁边烤全羊。还未走近,就香味扑鼻。
见他们进来,谢玄面带喜色,他站起身,示意八服来烤。
桑酒指着苏木手中的食盒说道:“我们带了些炸山胡萝卜,一会儿你尝尝,苏木的手艺可是一绝。”
谢玄抬手抱拳,“那就多谢苏兄了!来,你们快坐,这羊肉还得一会儿,咱们先吃锅子。”
几人落座,秋日天凉,吃些锅子很是暖身。
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里点了灯,朦朦胧胧的。
三人聊的开心,不知不觉喝了许多酒,苏木明显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已然是叫不醒了。
谢玄让八服把苏木送去厢房休息,又拉着桑酒爬上正房的屋顶继续喝。
两人坐在屋顶,俯瞰整个府邸,满院灯光,美轮美奂。
这时一阵女人的哭声传来,那哭声中好似饱含着怨念,声声如泣。
两人却并未被这哭声影响,悠然自得的饮着酒。
“你见过战场吗?”谢玄喝了一口酒问道。
桑酒摇摇头。
“我见过,那些失去丈夫、孩子的女人就是这么哭的。伤心、绝望。”
桑酒看着他,还是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哀伤。
“我虽然没见过,但我能想象到。十几年前大魏边境战乱不断,民不聊生。若不是…,总之,太平盛世真好,当浮一大白。”
二人端起酒碗碰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相视而笑。
桑酒看着谢玄,以他的年岁,上战场的时候应该还是个孩子吧。
“你那时候害怕吗?”桑酒将头枕在膝盖上,歪着头看向谢玄。
似是没想到桑酒会这么问,谢玄有些愣住。
多少年了,世人只会称赞白衣小将多么英武,包括家人亦是如此。从无人问过,他是否也害怕过。
谢玄看着桑酒,温柔笑道:“害怕的,那时候第一次上战场,才知道和平时演武场上不一样。刚还一起吃饭聊天的同袍,下一刻就被敌人砍了头。血溅透了我半身铠甲。”
桑酒向谢玄的身边挪了挪,拍了下他的肩膀,“那你挺厉害的,你很坚强。”
谢玄端起碗来,大口饮了一口酒,“对,我很厉害。”
桑酒唇角勾起,又好似想到什么,问道:“你说,对那些将军来说,是不是国比家更重要。”
谢玄沉默片刻,说道:“一样重要吧,只是身在战场,就想不了那么多了。”
桑酒歪头,一口口饮着酒,似在回忆,过会儿,她将头埋进膝盖睡了。
谢玄看着身侧少年,小心的拿出他手里的酒壶,将她抱起,跃下屋顶。
-
“啊!!!”
一声尖锐的女生叫喊声响彻整个府邸。
桑酒睁开眼,一条腿正压在自己身上。她猛地清醒过来,忙低头看了下衣服,还好,穿戴完好。
身侧的人揉了揉睡眼,有些迷茫的看着她,显然还没醒过来。
桑酒摇了摇谢玄,“谢玄,快起来,好像来人了。”
谢玄打了个哈欠,两人简单整理下衣冠。推开门,就见门口地上有两个女子,一个坐着头扭向另一侧,身子肉眼可见的发抖。另一个则蹲在地上安慰她,看着也有些紧张。
两女子面前是一堆黑乎乎的东西,走进一看,原来是几只硕大的死老鼠,死相有些渗人,嘴巴眼睛都淌着血。
谢玄大声喊八服。
桑酒则绕过老鼠,走到两位姑娘面前,“姑娘,别怕,跟我来。”
坐在地上发抖的女子正是曹锦绣,本来想着来看谢玄,还带了食盒,结果刚到正堂门口,就被这门口的惨状吓到。
曹锦绣慢慢抬起头,只见一少年正温柔的和自己说话。少年皮肤有些黑,但五官俊美,尤其笑起来,好像有抚慰人心的能力。
曹锦绣只觉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她轻轻点头,扶着少年的手臂站起身来。
明月忙站起身挡着那堆死老鼠,以免姑娘看到,桑酒引着二人走进屋内。
八服赶过来清理了老鼠,谢玄走进堂内,只见桑酒正拿着金疮药小心的给曹锦绣涂抹。
谢玄朝着曹锦绣抱歉施礼,“曹姑娘,实在抱歉,吓到你了。”
曹锦绣看着给自己擦药的桑酒,面颊有些微红。听到谢玄的话,忙转过头去说道:“谢公子勿怪,是锦绣没有提前招呼就过来,是锦绣失礼了。”
“曹姑娘,你这擦伤并无大碍,回去每日擦上一次药,注意不要碰水。有个三五日就好了。”桑酒将金疮药递给明月。
曹锦绣微微点头,“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姓名,待锦绣伤好后定要登门拜谢。”
“曹姑娘客气了,我是杏林堂的大夫桑酒,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曹姑娘不必介怀。”
曹锦绣示意明月将手中食盒放到桌子上,她把食盒打开,拿出糕点摆在桌子上,那糕点有五色,看着就诱人。
“今日来是恭贺谢公子乔迁之喜,这是我做的一些点心,桑大夫和谢公子若不嫌弃就尝尝。”说着曹锦绣将糕点推向桑酒。
谢玄偷偷翘起唇角,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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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说话,看来这桃花转移到桑酒身上了。
昨日饮酒半宿,本就腹内空空,这糕点做的又甚是诱人。桑酒小心的拿起一块,“那我就不客气了。”
糕点入口,口感软绵,甜度适中,极大的满足了口腹之欲。“曹姑娘厨艺精湛,这糕点太好吃了。”
曹姑娘拿起手帕掩唇笑道:“桑公子喜欢就好,锦绣平日就爱钻研些厨艺,能得公子喜欢,是锦绣的荣幸。”
咳咳,谢玄轻咳两声,看着曹锦绣主仆说道:“多谢曹姑娘今日过来探望。只是我这府邸啊闹鬼,时常有些怪事发生。昨天晚上还有那女鬼哭了一宿啊。”
曹锦绣忙起身,环顾四周,身子有些发颤,“谢公子,那…那我就不叨扰了。”食盒也顾不得拿,拽着明月就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又回头冲着桑酒说道:“桑公子,锦绣改日再去医馆拜访。”说着脚步匆匆的离去。
桑酒笑着看向谢玄,“你吓唬她们干什么,人娇滴滴地的姑娘,一大早专门过来给你送点心。”
谢玄:“我可不喜欢娇滴滴的。”
桑酒懒得理他,猛然想起睡在厢房的苏木。她急忙跑出去。
谢玄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两人推开厢房的门。一股血腥味传来,苏木躺在床上,衣衫碎成几条,上边还染有血迹。
桑酒心里一咯噔,踉跄的跑进去,她手脚慌乱的抚上苏木胸口。
不对,呼吸绵长,身体温热。桑酒定了定神,她又仔细查看了衣服破损处,身上并无伤口,切口歪歪扭扭,好像使用剪刀剪开的。
她低头闻了闻血迹,放下心来。
“苏木,醒醒。”桑酒使劲儿推了推苏木。
苏木睁开眼看了一眼桑酒,微笑着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又转身朝向榻内睡去。
桑酒有些尴尬的看向谢玄,“我也没想到他酒量这么差。”
谢玄笑道:“你放心,我这就叫八服给他煮点醒酒汤,让他睡吧。”说着谢玄拉着桑酒就走,“走,我饿了,咱们出去吃饭。”
二人回来时,苏木已经梳洗妥当,桑酒从怀中拿出纸包递给他。“肉饼,我一直捂着,还热乎呢。”
苏木微笑接过。
谢玄看着吃东西的苏木,灵机一动,他面带难色看着苏木。“苏兄,谢某有一事相求,不知苏兄能否应我?”
苏木闻言,说道:“有什么苏某能帮上忙的,谢兄但讲无妨。”
谢玄有些为难的说道:“我实在有些难以启齿,我这宅子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在广陵城也无亲眷,只认识你们。我知道有些唐突了,但能否请苏兄和桑酒搬来我这,陪我住上一段时日,给我壮壮胆。”
桑酒莞尔,这理由倒是想得好。
苏木犹豫片刻点头,今日醒来,身上的血迹让他有些惊讶,这宅子确实有问题。
谢玄大喜过忘,大声喊道:“八服,快去帮两位公子搬家。”
“不用麻烦,我们自己拿就行。”
“没事,没事,我和你们一起去。”
“现在就去吗?”
“当然,搬完咱们去鸿福楼吃酒去。”
“…”
10. 广陵篇-捉鬼
白日,几人搬完家后就关了医馆,在宅子里闲逛。
入夜,谢玄从鸿福楼整治了一桌菜,几人心照不宣,并未饮酒。
一会儿,那女人的哭声又响了起来,苏木倒是第一次听到,声音哀怨透着凉意。
谢玄给二人使了眼色,就提着剑轻身跑出去。
那声音忽大忽小,似是为了防备有人发现她的位置。不过谢玄多年查案,对声音极其敏感。
他循着声音来到柴房门口。应该就在此了,谢玄猛的踹开门,哭声戛然而止,一道黑影如猫咪般从窗户跃了出去。
谢玄跟着跳窗追出去,只见那道影子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池塘方向奔去,谢玄紧随其后,来到池塘边,桑酒捂着肩膀半跪在地上。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谢玄忙上前扶起桑酒。
“我没事,你快去。”
谢玄见他脸色还好,急忙继续追那黑影。桑酒揉了揉肩膀,紧随其后。那人影一闪身就进了厨房。
厨房传来打斗声,片刻厨房内的烛火突然灭掉,两人赶到时,苏木正躺在地上。
桑酒扶起苏木,“苏木,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苏木摇摇头,示意桑酒放心,“我没事,他动作太快,我还没看清,他就跑了。”
桑酒:“你没事就好,走,咱们离开这。”
谢玄点燃烛火,桑酒扶着苏木,几人回到了正堂。
白日几人研究了宅中地形,找到几处易藏人的地方准备捉到这个‘鬼’,只是除了谢玄,桑酒喝苏木只会些粗浅功夫,还是让那人跑了。
苏木有些皮外伤,桑酒拿来金疮药给他涂抹。
谢玄:“今日打草惊蛇,只怕最近他不会出来了。”
桑酒点头,“没关系,我们再等等。”
几日,风平浪静,晚上没了哭声,也没有莫名其妙的出现死耗子。
这日一早,苏木背着背篓出门采药,“阿桑,我听人说云雾山上有麒麟果,我去碰碰运气。若是能摘到,顶得上咱们一年的收入了。”
桑酒面上有些郁闷,“只是这云雾山一来一回就要三日,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傍晚,桑酒和谢玄正在用饭,八服快步走过来,“公子,曹大人请公子过去,有个紧急案件,请您协助。”
谢玄挑眉,“现在吗?”
八服点点头,“曹大人说案情紧急,请您马上过去。”
“好吧。”谢玄起身拍了拍桑酒的肩膀,“桑酒,你一个人在家,万事小心。”
桑酒:“放心,你去吧。”
吃完饭,桑酒回到厢房,点了灯,拿出医书来翻阅。
只听窗外传来脚步声,窗户上飘过一个女人的影子,伴随着久违的哭声。
桑酒心下暗道,来了。
突然,窗子外的鬼影被打断,一阵打斗声传来。
半晌,桑酒听外面没了声音,她放下书走了出去。院子里灯火通明,一个少年身形的人被八服压着跪在中间。
少年身上的衣服破旧,或者说破烂更合适,脏兮兮的。
桑酒走过去蹲下,少年身上被捆了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你别怕。”桑酒温柔地看着少年说道。蓦地,少年呲着牙将头靠近桑酒,露出凶狠的表情。
两人靠的极近,桑酒没有动。少年的眼神慢慢变得疑惑,好似在想她为什么不害怕。
桑酒抬手轻轻抚摸少年的头,少年慢慢安静下来。她扶起少年来到桌子前坐下。
灯光下,大家方才看清少年的容貌。他的脸上有着纵横交错的刀痕,有深有浅,皮肤黝黑,但那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叫什么名字?”桑酒轻声问道。
少年不说话,只是盯着桑酒看。
“那你是这个宅子里的人吗?”
少年的眼神有了变化,眸子中透着戒备。
桑酒忙安抚道:“你放心,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这是你的家对吗?我们不会破坏它的。”
少年的眼神有了柔软,桑酒说道:“八服,你先带他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八服应是,带着少年离开。
几人坐下来,谢玄道:“他很可能是钱府的遗孤。会些口技,就装神弄鬼的吓唬人,这样就没人敢住这宅子。”
桑酒:“刚门外那鬼影?”
谢玄:“大概是这孩子白天溜出去买的纸人,糊弄人的。”
苏木看向桑酒,“阿桑,我怎么感觉你早就知道。”
桑酒笑道:“那日,牙人带我们来看宅子就猜到了,这里必定有人住,否则池塘里的鱼早就饿死了。”
想到钱府惨案,几人情绪有些低落,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八服带着少年回来。洗干净的少年,脸上的伤疤依然吓人,但能看出原本应该是个清秀的。
桌上已经放好了饭菜,桑酒看着少年说道:“我叫桑酒,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年依然不说话,他拿起碗筷开始狼吞虎咽得吃饭。
“你慢点吃。”桑酒拿起手帕给他擦嘴,少年并未抗拒。
谢玄:“听你学的哭声如此的像,你应该学过口技吧。”
少年还是一声未吭。
苏木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推过去。
少年狼吞虎咽,好像好久没吃过饱饭一样。因吃的太快,他有些噎住,拿起茶水就猛灌了一口。
桑酒眉头紧锁,“你慢点吃,还有的。”
少年好似没听到,又大口吃了几口,而后站起身来。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开口说话时,少年转身跑了。
“八服,不用追了。”谢玄喊住要追过去的八服。
苏木温声说道:“他应该不会再吓唬我们了。”
桑酒叹气不语。
没了少年扮鬼吓人,这几日几人都睡的极好,苏木几次想和谢玄说回去医馆,都被谢玄堵了回去。
白日桑酒和苏木去医馆看病,谢玄偶尔去府衙破些小案子。晚上,几人吃酒下棋,日子过得爽快。
那扮鬼少年偶尔也会出现,都是远远的瞧着他们,并不上前。谢玄让八服在常厨房放些吃的,几人就这么和谐相处着。
这日,苏木去采药,桑酒关了医馆,在家休息。
久违的曹姑娘又来了,还带了至交好友,徐府姑娘徐苗苗。
就是林妙娘曾经要嫁入的富商徐府,徐老爷虽说纳了很多房妾室,可孩子却只有一个,就是徐苗苗,据说是徐老爷的发妻所生。
徐苗苗瞧着年岁比曹锦绣略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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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穿着一身蜀锦的裙子,脖子上挂着个足金的项圈。长了一张圆脸,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梨涡。
曹锦绣拉着徐苗苗坐下,对着桑酒说道:“桑大夫,你别怕。苗苗她自小就阳气重,她在的地方就没有鬼啊怪啊的。”说着视线四周转了一圈。
桑酒笑道:“多谢曹姑娘,谢公子是朝廷命官,我又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大抵是那鬼见我们本分,那日之后就没再来过,或许已经另寻住处了。”
曹锦绣抚了抚胸口,“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曹姑娘的伤怎么样了?”桑酒问道。
曹锦绣抿唇,小声道:“我没事了,多亏桑大夫,我回去按着你的要求每日涂药,一点疤痕都没留呢。”
真是个好姑娘,看着曹锦绣带来的食盒,桑酒说道:“曹姑娘若是不嫌弃,我给姑娘扶个平安脉吧。”
曹锦绣拿起帕子遮住脸上红晕,伸出另一只手放在桌案上。
桑酒摸完脉,眉头皱起,“姑娘,你这月事是否时日不定,每次还淋漓不净,腹痛难忍。”
曹锦绣涨红了脸,点头道:“是的,我也看过很多大夫,吃过不少方子,只是都不见好转。”
桑酒拿起纸笔,斟酌着写下一张药方。“曹姑娘,你若信我,按此方抓药。吃上一旬,若有好转,你再来找我。”
曹锦绣郑重接过,今日本是因为想念他才来的,没想到他竟如此关心自己。
曹锦绣揉着手帕,正欲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只听啊的一声传来。
原来是徐姑娘摔倒在门口,两人聊天时,徐姑娘正吃着糕点,也不知何时出了屋子。
曹锦绣忙过去扶起徐苗苗,将她身上的土拍下去。“没事吧,有没有摔疼?”
徐苗苗委屈的看着曹锦绣,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曹锦绣紧忙拿手帕给她擦眼泪,“苗苗不哭,没事啊,咱们下次小心点,一会儿锦绣给你买糖葫芦吃好不好啊?”
徐苗苗听到糖葫芦破涕为笑,竟原地转起了圈圈,“太好了,有糖葫芦吃了。”
曹锦绣拉着徐苗苗到堂内坐下,明月则掏出一根绳子来,和徐苗苗玩翻花绳。
看到桑酒疑惑的眼神,曹锦绣说道:“桑大夫,苗苗她的智力只停留在五六岁,所以如孩童一般。”
“可是受过什么创伤?”
曹锦绣摇摇头,“这我也不知,只是苗苗很受徐老爷宠爱。徐府不缺银子,这些年徐府满大魏遍寻名医,也医治不好她。”
“我看曹姑娘很喜欢徐姑娘。”桑酒笑着说道。
曹锦绣点头,“不瞒桑大夫,因为我父亲,在这广陵城奉承巴结我的人很多。我原来以为这些人都是真心实意对我。直到有一日,我偷听到她们讲话,原来她们都特别讨厌我,觉得我跋扈不讲理,当时是苗苗维护我,上去推了她们。她啊,就是个孩子,觉得别人对她好,她就要对别人好。”
桑酒看着一脸温柔的曹锦绣,她又何尝不是有孩子一样的真诚呢。不论曹知府是不是个好官,曹锦绣是个好姑娘。
徐苗苗玩了一会儿花绳就嚷嚷着要吃糖葫芦,曹锦绣只好带她离开。
离开时曹锦绣给了一锭银子作为诊金,桑酒推脱不过只好收下,并答应她可随时过来随诊。
11. 广陵篇-生辰
自从听闻府里不闹鬼了,曹锦绣就常带着徐苗苗过来,知道桑酒爱吃她做的糕点,每次曹锦绣都换些花样和配方。
谢玄和苏木偶尔也碰到过两人,曹锦绣却不再关注谢玄,而是围着桑酒转。
明月也问过曹锦绣,这桑酒样貌虽也不错,但还未长开。尤其皮肤还黑,怎么看也不如谢公子俊美。
曹锦绣笑着说她也不知道,大概是那日被那死老鼠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而桑酒的笑容抚慰了她,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明月有些忧虑,老爷还以为姑娘是常来找谢公子。若知道是个穷酸大夫,怕是要大发雷霆。没办法,谁叫她是姑娘最信任的丫头呢,只能帮着姑娘保密,希望老爷晚点发现吧。
桑酒最近感觉妖力越来越不受控制,总是气血翻涌,体内如被火灼。她知道那日又快到了。
她给曹锦绣开了药,就说自己要出趟远门,需要三五日方回。
对于出远门这事,苏木什么都没问,只是给她准备各种薄厚的衣服,还做了不少吃食让她带着。
而谢玄竟也什么都没问,桑酒这几日就觉得谢玄有些心不在焉。今日说起出远门的事,谢玄说他家中有事,也要出去几天。
几人各怀心事,准备自己的事情。
桑酒每年中秋前几日都会妖力不受控制,痛苦异常。中秋那日月圆夜到达顶峰,不得不变成妖身抵抗,每年她也会找个借口进到山里,闭关修炼,稳定妖力。
桑酒带着苏木准备好的东西来到吃人岭,吃人岭依然人迹罕至,她找了一处隐秘洞穴开始修炼。
-
谢玄和八服来到荒郊的一处宅院。宅子是最近刚买的,周围没有住户,宅子周围也都是荒山,没有农户,是以平日也基本无人路过。
宅子早已布置好,临近生辰,谢玄身体的灼烧之感越来越强烈。
他来到地窖,地窖的墙面均用冰覆盖,中间放了一张冰床。那冰床通体冒着寒气,看着就与寻常的冰不同。
谢玄双腿盘坐在冰床上,凝神屏息,运转体内气息流转于周身经脉。
运转几个周天后,他终于感觉体内气息趋于平稳。他睁开眼,只见暗卫元一正跪在面前。
“公子,经查探,杏花村、远洋县出现的女子都并非衡阳县主,其他几处还未收到回信。”元一恭敬的说道。
谢玄叹口气,摆摆手,“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元一是父亲给他的暗卫,共十个,以号码命名。都是孤儿,从小便被侯府收养,经过严苛的培养,擅长刺探、追踪、暗杀。在他成年后就负责在身边保护他。
师傅说他中的这诅咒极为霸道,若想解开,必须找到那借命之人。也就是他的未婚妻衡阳县主,当年衡阳失踪,侯府遍发悬赏,皇上为此张贴皇榜全国寻人,依然遍寻不得。
这么多年过去,他其实早已放弃了,或许这就是他命中劫难吧。但父亲和哥哥依然在四处搜罗消息,但凡有一点像衡阳的人,就要派人前去打探。
也不过是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罢了。
八服走进来递给谢玄一张纸条,“公子,刚接到凌霄真人的飞鸽传书。”
谢玄接过,视线上下扫视完内容后递给八服。他长呼一口气,果然不顺的事情总会接二连三。
“公子,凌霄真人一行被捉妖之事耽搁,若是明天晚上公子发作之前赶不到,可怎么办啊?”八服急的原地打转。
谢玄笑着安慰八服,“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吗。即便师兄他们赶不过来,我也能撑住的,放心。哈哈哈,我这些年的道法也不是白修的。”
若公子不是顶着那惨白的脸说这句话,八服还就真信了。
“公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说笑。”八服焦躁的搓着手心,“公子,我…我去给你炖个人参汤。”说着转身小跑出去。
那五脏的疼痛感又来了,谢玄剧烈的咳嗽几声,忙打坐调息。
从当年发现中了诅咒以后,每年生辰之日,也是八月十五。他就会感觉体内犹如烈火焚烧,五脏六腑剧烈疼痛,而每次生辰夜后,他都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生机的流失,所以这些年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为什么大夫会批他活不过而立之年。
当初为了解咒,寻了很多办法都解不开。最后找到了国师玉玄子,玉玄子称有办法,但需要找到衡阳县主。谢玄之后拜入国师门下,成为了玉玄子的第七个嫡传弟子。通过修习道法来减轻痛楚强身健体,而每年的生辰日也是诅咒力量最强的日子,他的几个师兄会来到他身边,给他布阵,以道法帮他减轻痛苦减弱诅咒的力量。
可刚得到的消息,师兄们因为一只虎妖被困在离这约一日路程的祥林镇,有可能会来不及赶过来。
谢玄凝神,这么多年了,每次的痛苦他都熬过来了。即便师兄们不在身边,他相信他也能挺过去。
谢玄脑中浮现一个人影,那个问他是否害怕的少年,他想活着回去见他。
-
桑酒感觉体内的妖力在奇经八脉中到处乱窜,这次好像比之前的更加强烈,她有些控制不住。
外面圆月已现,慢慢向空中爬升。
桑酒再也控制不住,她的耳朵变成了毛绒绒的狐狸耳朵。身后长出了尾巴,双手变成了雪白的爪子,她大喊一声,一阵光芒闪过,一只长了八条尾巴的白色狐狸出现在洞中。
白色狐狸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神从清明到逐渐迷离。它似乎越来越暴躁,挥出一爪打在石壁上,顿时轰隆一声,石壁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
接着它跑出洞穴,来到山顶的一块巨石上。对着空中的月亮,仰天长啸。
随着这一声长啸,它周身妖力如实质般向周边散去,一圈一圈覆盖整个吃人岭。山中百兽瑟瑟发抖,飞禽的翅膀似乎也无力挥动,百兽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而那巨石不远处,一只黑影躲在一块石头后边,偷偷打量那头八尾妖狐。
-
不知是因为师兄们没来,还是自己年纪渐长。谢玄感觉浑身上下犹如爬了一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骨肉。
地窖之中看不到夜空,但他知道,外面的月亮一定正圆的发亮。
他把八服赶了出去,这种狼狈时候就没必要让人看见了。
谢玄一遍遍念着清心咒,运转道法于周身,可效果微乎其微。
他口中喷出一口血,血溅到冰床上。那血好似带着灼烧的力量,冰床被血溅到的地方,凹出一个洞。
他一手撑在冰床上,努力不让自己倒下。那疼痛好似剧毒蔓延全身,胳膊上青筋暴起,终究是没支撑住倒了下去。
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空气越来越稀薄。他看着门口,心想若是此时,能见到桑酒就好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在意识消失之前,听到高低不同的两声叫喊,“师弟!”
谢玄睁开眼时,正躺在织锦缎被的床上,窗外传来一声声鸟叫声,清脆悦耳。
“醒了?”一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师兄。”谢玄看着男子说道。
“怎么,现在想起来叫师兄了。哼!师傅给你的保命丹药为什么不用,我们再晚来一步,就可以直接给你收尸了。”中年道士一甩袖子,转过身去。
谢玄有些赧然,他确实没什么求生之念,这些年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生命终点,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没什么两样。师傅给的保命丹药,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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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为稀有,而且成丹极难,只得了这一颗,他用了,岂不浪费。
“好了,老七刚醒,师兄你就别吓唬他了。”说话的是谢玄的四师兄。
大师兄古板,而四师兄一向体贴。
“四师兄,怎么只有你们过来了,其他师兄呢。”谢玄问道。
“你的情况紧急,我们不放心,就先过来了。他们几个牵制住那虎妖还是可以的。你既然没事了,我们也该走了,尽快擒住那虎妖,好回去向师傅复命。”
大师兄凌霄真人转过身来,对着谢玄说道:“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或者不寻常的事,你这次发作明显比之前更加厉害。”
谢玄皱眉回忆,都是些寻常事,并不特殊。
他摇摇头。
“你还是小心些,尽快回京吧。还是京中安全,有师傅在,有什么事也能保你平安。”顿了顿,凌霄真人接着说道:“好了,你好好休养,我们就先走了。”
“七师弟,放宽心,养好身体,咱们京中见。”四师兄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
凌霄真人取出一道符咒,口中念念有词,符咒无火自燃。
空中出现一道裂缝,两人迈步走了进去。
谢玄了然,刚见到两位师兄,就觉得他们身上气息不稳,原来是走阴路过来的。
阴路顾名思义就是阴间之路,只要定好地点,能够缩短路程,转瞬便到。但此法极伤元气,非必要不可用。
谢玄很是内疚,这时,八服端着参汤推门进来。
“公子,奴婢什么也不会,就会做点吃的,你快吃点补补。”
八服扶起谢玄,一勺一勺喂他喝汤。
喝完汤,八服给谢玄擦了擦唇角。
“八服,你可后悔跟着我?你本是军户,当初来我身边也是为了跟我上战场,我给你取名八服,乃汉代名剑。可我受伤后,你这些年跟在我身边当个跑腿小厮,委屈你了。”谢玄的眼中透着愧疚。
“公子,你别这么说,能跟在你身边是八服的福气。”
“八服,我如今这情况,别说活到而立,怕是没几年可活了。我给你写封手书,你去投奔中州军的副将武将军,他会卖我的面子,给你安排个职位。”
“公子,八服不要离开你,公子不要撵我走,八服要一直陪着公子,公子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听着谢玄犹如安排后事一般,八服痛哭流涕。
“好了,好了,你别哭,不走就不走吧。”谢玄叹口气。
八服擦干眼泪退了出去,他刚在门外听到两位道长的话,公子这次与以往不同,明显更加严重。他必须把这件事情告诉世子,世子会救公子的。
谢玄躺在床上养了几天,终于能够出门走走。
看着池塘中欢快游动的金鱼,他想起了桑酒。快了,再将养几天,他就能回去了,也不知他回去没有。
“公子。”八服走过来,在他一米之外站定,小声叫他。
谢玄皱眉,“怎么了?”
八服咬着唇,拿出一个纸条递给谢玄。
谢玄打开,脸上逐渐有了愤怒神色。“谁让你自作主张,告诉哥哥的。”
八服抿唇跪下,说道:“公子,我那日就在门外,道长们说公子这次格外严重。八服不能看着公子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八服有错,请公子责罚。”
谢玄使劲揉搓手中纸条,“去领二十军棍。”
“是。”八服磕头,起身离去。
哥哥说距这里五日路程,有个云台观,观主是个隐士高人。让谢玄马上启程赶过去,他已经在去的路上,若谢玄不去,他会亲自来抓。
谢玄无奈,将手中纸条撕碎扔进池塘。看来要过些日子回广陵了。
12. 广陵篇-医馆风波
桑酒回来没有见到谢玄,曹锦绣来过一次,说谢玄也没告知曹知府什么时候回来。
许是家中事不好处理。
没见到谢玄,桑酒有些低落。
苏木假装没看出,提议早点修葺医馆,也好早点搬回去,毕竟不能总住在别人家里。
桑酒点头,找了瓦匠先修后院,待修完后院再修正堂。
曹锦绣把桑酒介绍给自己交好的几个手帕交。女人这方面的问题多不愿与人详说,所以看得好的大夫极少。
既是正规医馆,上门行医并无不妥。桑酒这方面确实有些造诣,一来二去,也有了些名声。
所以,医馆近日生意不错,桑酒每日都早出晚归。
这日,桑酒正在给人号脉,“你这…”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了上次的经验,她急忙走出去。
只见门外地上放着一个担架,一妇人坐在担架上,妇人身材丰腴,面色憔悴。
妇人身边蹲着一个男子,正小声安慰那妇人。见桑酒出来,男子立马站起来,满脸怒色。
男子长得不错,一双桃花眼,唇红齿白。相比之下那妇人容貌则平庸了些。
可这男子一开口,一副公鸭嗓,顿时美感全无。
“庸医害人,大伙都来看看,就是这个庸医害了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啊!”
这场景似曾相识。
桑酒走过去蹲下,仔细瞧了下坐在担架上的妇人,她有印象,确实是昨日来看诊的一位夫人。
当时这位夫人有孕月余,因有些落红,来开些安胎药。
她给这位夫人把过脉,虽有落红,但孩子并无问题,喝了安胎药,应该平安无虞。
可现在看,这位夫人明显是落了胎。
妇人面色惨白,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身上还有些轻微颤抖。
那男子还在叫嚣,桑酒没理他,而是看着妇人说道:“夫人,我是桑酒,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先扶您进去休息会吧。”
“你个庸医,休想诓骗我夫人。我夫人就是吃了你开的安胎药,我那孩子才没的,我可怜的儿子啊!”
男子的手颤巍巍的指着桑酒额头,距离眉心只一寸距离。
桑酒面色不耐,他一手抓住男子手腕反折过去,又猛地踹了男子一脚。
男子嗷的一声坐在地上。
桑酒舒服多了,她还是喜欢直接点解决问题。
“杀人啦!杏林堂的大夫当街杀人啦!”
桑酒怒气上涌,冷冷的看着男子,转了转手腕。
男子声音顿时小了,鹌鹑般往后挪了挪。
“啊!流血了,要出人命了。”
人群中有人指着地上妇人大喊,桑酒紧忙看过去。妇人身下流出一滩血迹,鲜红异常,转瞬便湿了裤子。
妇人面色比刚刚更差,惨白惨白的。
桑酒迅速掏出针包,一手给妇人施针,一手扶着妇人后背,悄悄输入妖力。
妇人面色渐渐好转,桑酒长舒一口气,“夫人,您这是小产后出血,必须马上救治,你若信得过我,跟我进医馆可好。”
杨芸点点头,“我信,还请桑大夫…救我。”
妇人名杨芸,是一个土财主的女儿,那哭闹的男子则是她招的赘婿。她成亲多年,一直未有身孕,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就焦虑异常,导致有些出血。
听闻桑大夫擅长调理妇人毛病,来杏林堂抓些安胎药。本也是寻常药,可昨日回去熬煮,吃完药后,就腹痛难忍,最终落胎。
她孕事上本就艰难,现又落了胎。她心中也有气,被她那丈夫一撺掇就来医馆寻个说法。
刚刚经过桑大夫施针,她才觉得有些力气。
桑酒对着抬担架的两个人说,“还不赶紧把夫人抬进去。”
“夫人,不能听他的啊,他就是个庸医。”那公鸭嗓男子又叫嚣起来,不过却不敢上前。
桑酒没理他,引着两个挑夫把人抬进了里屋。
挑夫出去后,桑酒反手把门锁上。她拿起针包走过去,低声温柔说道:“夫人请放心,睡一觉,您就好了。”
随着血流不止,杨芸感觉到生命的流失,她眼角流出泪来,艰难的点点头。
桑酒一手施针,一手施展妖法在妇人面门划过,妇人昏睡过去。
好在今日苏木去采药,不在医馆。
桑酒的妖力要控制自己维持人身,每次需要施展费力一些的妖术时,都会导致出现耳朵或者尾巴。若是被人见到,只怕要吓死了。
桑酒盘腿坐在地上,双手上下翻飞,如跳舞一般,一股妖力笼罩在妇人身上。
桑酒也很奇怪,自她妖力觉醒,脑子就有很多妖力修炼的方法,好像有人把这些东西印在她脑子里一样。
桑酒凝神静气,专心的施展妖法。
妇人的血渐渐止住了,呼吸绵长。
桑酒收了妖法,放下心来,身后尾巴也收了回去,变回人身。
她走到屋子东北角,打开地上一个箱子。箱子里放了一些杂物,里边还有一个小箱子,上着锁。
桑酒拿出钥匙打开小箱子,拿出一瓶白色瓷瓶。这是师傅在世时候做的养荣丸,因药材极为稀有,至今她还没有炼制过,只有这一瓶。
她咬咬牙,倒出一粒喂给妇人。过了一会儿,妇人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有了红润,桑酒放下心来,总算没有白费力气。
桑酒轻声在妇人耳边喊道:“夫人?”
杨芸缓缓睁开眼睛,她环视四周,最后实现落在桑酒脸上,意识方有些回笼。
她想起今日本是来找茬,可却被桑大夫所救,颇有些自惭形秽。桑大夫救了她性命,怎么会害自己。
桑酒见她神色尴尬,说道:“夫人,桑酒以我的性命担保,绝对没有害夫人。”
杨芸点点头,“我信桑大夫。”
桑酒顿了顿,说道:“夫人,桑酒有句话,可能会惹夫人不快,但还是想说出来。”
“桑大夫请讲。”
“还请夫人回去小心您夫君。一个心疼夫人的夫君,是不会在夫人刚刚小产后,就带着您前来讨要说法的。”
杨芸未应答,仔细思索着桑酒的话。
“你这庸医,我夫人怎么样了?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门外又想起那公鸭嗓的叫喊声。
桑酒看了杨芸一眼,走出去打开门。
公鸭嗓站在中间,后边还跟了几个看热闹的人。
大魏这些年无战事,民众安居乐业,闲汉也多了起来,总有些人喜欢瞧个乐子。
桑酒侧身让开门口,说道:“夫人没事了,你进去看看吧。”
瞧热闹的人不好进去,就在门口张望,那公鸭嗓赶紧跑进屋里。
“夫人,你怎么样,可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
刚被桑酒提醒过,听到公鸭嗓这话就有些刺耳,杨芸说道:“我没事,咱们回家吧。”
公鸭嗓立马反驳,“夫人,他虽然救了你,但他也害了你啊,若不是在他这抓了那害人的药,你怎么会小产啊!”
“你口口声声说夫人是吃了我们医馆的药以后出的事,你有什么证据?”桑酒上前一步喝问道。
公鸭嗓听到这话,脸上有些自得之色。从身上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后拿给门口瞧热闹的人看,“大家都看看,这就是他们医馆开的药,我找人看过,里面有红花,那可是堕胎的猛药。”
公鸭嗓得意洋洋的看着桑酒,“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开的药方中没有红花。”
“药方中没有,抓药的时候抓错了呢!”
桑酒皱眉,难道是苏木抓错药了?不对,苏木做事极为认真,是不可能出这个纰漏的。
桑酒走上前,拿过药包仔细翻看。
片刻,桑酒唇角勾起,“你这是在哪买的劣质红花,混进我的药中,想要诬赖我。”
“你胡说,我怎么会害我夫人。就是你把药抓错了,害了我儿子,还想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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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的药都在正堂的药柜中。大家可以去看,都是高品质的红花,就没有这种劣质品。”
桑酒发了话,那些瞧热闹的人急忙去大堂查看,回来时说:“我去看了,确实都是好红花,那品质瞧着就是好东西。”
“那也不能证明你没有劣质红花,说不定你是把药藏起来了。”公鸭嗓说道。
“我能证明。”一红衣女子走进后院。
有人认出那是知府千金,急忙低下头去不敢看。
曹锦绣说道:“桑大夫为我调养身体,月前店里的红花就没了,这批红花是我买来放在店里的。”
公鸭嗓还想说话,又有些畏缩。
此时,床上的妇人坐了起来,公鸭嗓紧忙过去扶着。
妇人眼神厉色的看了他一眼,“扶我回家。”
公鸭嗓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杨芸来到桑酒身边,对着桑酒说道:“今日多谢桑大夫救我性命,给您添麻烦了,之后我就遣家里的人给您送诊费。”
桑酒点点头,“回去好好休养。”
人群散去,桑酒有些无奈的看着曹锦绣,“曹姑娘,你今日不该帮我解围的。”
“你这就见外了,况且,本来就是事实嘛!”曹锦绣笑着说道。
曹锦绣今日的话,到底是会给她带去一些流言,未婚女子看这种病多是请大夫到家中避着人,更何况曹锦绣这种身份。
“你要是觉得抱歉,就把我带的糕点都吃了吧!”曹锦绣笑着拿出食盒中的糕点。
桑酒叹气,两人聊了一会儿,曹锦绣就离开了。
因着这桩事,医馆也没了客人,桑酒索性就关了门。
医馆中只剩她一人,她朗声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着我。”
从今日有人上门闹事,她就觉得人群中有只眼睛盯着她。包括后来给妇人治病,那人一直都躲在暗处,视线没有离开过。
话音刚落,门后走进来一只通体黑色的猫。
一只!
黑色的!
猫!
猫的眼睛很亮,它竖着尾巴,优雅的迈步向桑酒走来。
“女人,你很敏锐,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桑酒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放下茶杯,这些年在市井生活,都多久没见过妖了,最近倒是频繁见到,还是个这么别致的。
“你想做什么?”桑酒有些看不透,能把妖力隐藏得如此好,应是有些天赋。
“跟我打一架,我若赢了,你就做我的压寨夫人。”
这猫妖看着年纪不大,也不知道之前是在哪混的,学得这一口山匪味。
“我没兴趣。”桑酒转身就去整理药材。
“别啊!这样,这样,你要赢了,我送你点宝贝。”
“没时间。”
“你这医馆又没人,你现在不是就有空吗?”猫妖看着空旷的医馆说到。
桑酒心念一转,“你真想和我打架?”
“嗯嗯嗯!”猫妖连着点头。
“你也看到了,刚那人找茬,影像了我这医馆的生意,最重要的是影响了我的心情。我心情不好,自然没法和你打架。”
“懂了,我去杀了他。”说着猫妖就要往出走。
桑酒满脸黑线,拽住猫妖尾巴,一把薅回来。
猫妖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桑酒急忙松开手,循循善诱道:“小朋友,杀人是不对的。”
“不要叫我小朋友,黑爷我已经一百岁了。”黑猫昂着头说道。
“黑~小爷,你不能总想着用暴力解决问题。你看刚找茬那男人,他不管夫人死活,定是有问题,你偷偷跟着他,一定会有发现。有什么发现,你再回来告诉我。”桑酒嘿嘿笑道。
“就…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等我出了这口气,我就和你打一架。”
“好,一言为定。”
“绝不反悔。”
黑猫抬起猫爪拍在桑酒的手心上。
13. 广陵篇-猫妖多多
傍晚,苏木回到宅子,见桑酒正在拿着剪刀有一下没一下的修剪花草。
“你再这么剪下去,它就秃了。”
桑酒看着被自己剪的满地的叶子,莞尔一笑,“你回来了,累了吧,就等你吃饭呢。”说着上前帮苏木摘下背篓。
苏木揉了揉桑酒的头,“走吧,咱们去吃饭,今天医馆怎么样?”
桑酒撇撇嘴,“今天又有人来闹事。”
苏木忙把她前后看了个遍,“你怎么样?没伤到你吧?”
“没事,你放心。”桑酒拍拍胸脯,接着把白日的事讲了一遍。
苏木沉吟片刻,说道:“总感觉是故意针对咱们,或者说针对你。”
“可我也没得罪谁啊!”桑酒眉头皱起。
苏木抬手揉揉她眉心,温声说道:“算了,不想了,解决了就好。这几日医馆先关门吧,你也正好休息休息,这段时间咱们也赚了不少。”
桑酒点点头。
两日后,桑酒坐在屋里,歪头看着窗外。谢玄走了好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突然,一只黑猫从窗户窜进来。
桑酒急忙把窗户关上,“你差点跳我脸上,你这,咦?你去哪偷吃了?”桑酒指着黑猫脸上挂着的汤汁。
“你们厨房啊,还有个丑八怪要抓我,被我挠了两下。”黑猫昂着头说道。
“偷吃你还有理了。”也不知扮鬼少年怎么样。
“这怎么算偷吃,小爷我给你办事,吃你点鱼汤怎么了?”
桑酒拿起手帕给它擦掉毛上沾的汤汁,“好,好,好,不算偷吃,不过你下次来我这吃,我给你端过来。”
“哼!这还差不多。”猫妖甩甩头,傲娇道:“你让小爷查的事,小爷我查到了。”
桑酒眼睛亮起来,“快说说。”
“咳咳!”猫妖清清嗓子,说道:“那男子叫李川,有个叫林坤的找他干的,让他给你下套,帮他出口气,然后给他二十两。这个李川在外边养了个外室,那外室给他生了俩儿子,他本来也不想自己婆娘再生孩子,就偷偷给她婆娘下药,然后诬赖你。”
“他养那外室住在哪?”
“杏子胡同左手边第二家。”
桑酒走回桌案,提笔写了一封信,将信封好后递给猫妖。
“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那位杨夫人手里,不要让人发现。”
“真麻烦,咱们什么时候打架?”
“你把信送去,后日,子时,咱们吃人岭见。”
“好,小爷就再帮你跑一次。”猫妖叼起信,跑了出去。
杨芸正歪在榻上小憩,那日回来,她就问了贴身婢女红儿,之前去杏林堂看病,正是红儿提起的。在她盘问之下,红儿说正是李川让红儿告诉她去杏林堂的,还嘱咐说不要和夫人说起,以免夫人多虑伤神。
李川是赘婿,当年就是看上他那副皮囊以及窝囊的性子,父亲说好拿捏,她也就同意了。
这个李川平日不务正业,但也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父亲也不管她们夫妻的事,只是催着她赶紧要个孩子。
就算李川对自己不满,也不该害自己孩子啊,杨芸百思不得解。
突然,一阵风把窗子刮开。
杨芸走过去关窗,就见地上放着一封信,她拿起来拆开,信中只说让她去一个地方看看,她所思虑的事自会有答案。
杨芸本就是个聪慧的女子,此时已猜到了七八分。她叫来红儿,问道:“夫君在家吗?”
“郎君今日一早就出门了。”
杨芸冷笑,“叫上府上家丁,跟我走。”
几人来到杏子胡同,杨芸厉声喝道:“给我把门砸开。”
几个家丁上前,同时踹门,哐的一声,门被踹开。
屋内传来娇滴滴的尖叫声。
杨芸领着人大步走进去,门外则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
“李川你个王八羔子,你竟然背着我养外室。拿我的钱养别的女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给我往死里打。”
“姐姐,你别打了,郎君他受不住啊。”一旁跪着的女人娇媚的说道。
“呸!你算什么东西,叫我姐姐!给我把她嘴堵了,把她那身衣裳给我扒了。”
“李郎,你救救瑶儿啊!啊!”两个家丁上前把女子的嘴堵上,几下就把外衫撤了下来,只剩下一个肚兜挂在那,白花花一片。
门外的男子争抢着往里瞧。有妻氏的被妻子揪着耳朵带走,门外传来杂七杂八的议论声。
“这就是在外边偷吃的后果,奸夫□□,呸!活该!”
“那不是杨家那赘婿吗?入赘还敢在外边养人。”
“我就说这院子里的不是什么好鸟,正经人家谁整日的关着院门。”
“就是可怜了俩孩子。也不知杨家会不会把孩子接回去。”
“和杨家有什么关系,一个赘婿,休了就是。”
“…”
杏子胡同的一番闹剧并未传入林坤耳中。
午夜,林坤被尿意憋醒。
巷子里传来更夫打锣的声音。林坤打了个酒嗝,他起身撇了一眼窝在地上睡觉的婆娘,走过去踢了一脚,摇摇晃晃的出了房门。
林杨氏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声音,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
林杨氏有个好赌的父亲,小时候父亲赌输回家就会打骂母亲,若是见到她,会顺带踹几脚,骂几句赔钱货。
母亲总让她们姐妹忍着,说日子都是这么过的,男人老了就好了。
后来,父亲把她卖给林坤,她也没再回过家,她记着母亲的话,忍忍再忍忍。
忍到云娘被嫁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妙娘离家出走,生哥也学着他父亲的样子打她,日子真的忍忍就好了吗。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院子里一片漆黑。
林坤小解完,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回走,嘴里骂骂咧咧。
“桑酒那个小白脸,老子早晚弄死你。”
突然,林坤一个趔趄,被绊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他呸了两声吐掉嘴里的土,伸手抓起绊倒自己的砖头,泄愤似的扔到一旁。
他转头正想爬起来,眼前骤然出现一张血盆大口。
那嘴大的好像能一口把他吃掉,一排整齐锋利的獠牙,嘴里呼出的空气带着粘液喷到他脸上。
林坤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抖如筛糠,像后爬去。
仔细看,那是一头硕大的白色狐狸,狐狸眼中带着戏谑,看着面前着渺小的人类。
林坤一边爬,一边求饶道:“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林坤爬到院子里的水井旁。此时,那狐狸似乎没了耐心,一口猛地咬住林坤双腿,锋利的牙齿刺入肉里,只听林坤嗷的一声叫出来。
狐狸松了口,回头看了一眼目睹这一切的女人,头也不回的一跃出了院子。
见狐狸走了,林坤松口气,他看着对面的女人,脸上现出厉色,“还不去滚去叫大夫!”
腿上的疼痛钻心般传遍全身,血流不止,转瞬身下便已是一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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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狠狠地瞪着楞在原地的女人,想说话却晕了过去。
林杨氏颤抖地走上前,脑中一个声音反复响起,他是被妖怪杀的,不是我!不是我!。
林杨氏抱起林坤扔进水井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接着院子里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声,“救命啊!妖怪杀人啦!”
次日下午,曹锦绣又来找桑酒。
“你还记得那个林坤吗?我听父亲说之前他去你医馆闹过事。”
桑酒点点头。
曹锦绣一脸神秘的说:“你知道吗?听说昨天晚上他被一只狐妖给杀了,他娘子一大早就来报官了。”
桑酒表现出兴致,“被狐妖杀了吗?”
曹锦绣忙点点头,“听说从水井里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死透了,那大腿看着就是野兽咬的。要我说啊,就是恶人有恶报,听说他平日里也没少做坏事儿,他死了,不少人拍手称快呢。”
“府尹大人是怎么判的?”
“我爹啊,妖怪伤人结的案,那么明显的伤,官府给他娘子补贴了些银子,算是抚慰。我爹最近加强了巡逻,对了,晚上少出门,听说那狐妖可吓人了。”曹锦绣靠近桑酒一脸关切的说。
桑酒笑着点头。
晚上,城门口侍卫巡逻。
一道白影一闪而过,一侍卫揉揉眼睛,问旁边人道:“我怎么刚才好像看到什么东西过去了,你瞧见没?”
另一人懒洋洋说道:“哪有东西啊!你那是眼花了,困死老子了。唉!再熬一会儿,就快换班了,早点换班,早点回家。”
侍卫挠挠头,“看错了吗?”
子时,吃人岭。
四周一片寂静,一场争斗即将开始。
一只白色狐狸昂首站在山顶,眼睛狭长上挑。狐狸通体雪白,浑身没有一丝杂毛,身后的八条狐尾随风摆动,一眼望去漂亮极了。
狐狸的对面,一只黑色的猫左右踱步,若不是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大概就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黑猫率先发起攻击,抬起两只前爪像狐狸抓去。狐狸一个灵巧闪身避开,尾巴如鞭子般缠上黑猫的后爪,猛地将黑猫抓起扔向林中。
黑猫并没如预料般摔到地上,而是凝起妖力阻止后退的趋势,接着继续发起攻击。
一狐一猫,你来我往,动作越来越快,空中不断有妖力碰撞。
砰砰的声音,伴随着一些光芒闪过。周围的树木被拦腰斩断,鸟兽四散。
过了一会儿,猫妖明显妖力不济,身上不断出现一道道伤痕。
狐妖一个猛扑,将猫妖踩在脚下。眼神犀利,张开嘴,向猫妖的脖颈处咬去。
“姐姐,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认输。”猫妖口吐人言。
狐妖桑酒松开它,变回人身,眉梢上挑,笑道:“不让我当压寨夫人了?”
猫妖翻身跳起,变成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少年。
少年长得极为漂亮,皮肤白皙如雪,一双桃花眼,看着人时,好似深情似水。
少年虽然看着年龄不大,身量却很高,比桑酒还略高些。他走上前,一双桃花眼定定的看着桑酒,“姐姐,你别我看年龄小,我可是纯种的九命猫妖,和我结合,下一代一定是强者。姐姐,考虑考虑?”
桑酒不自在的咳嗽两声,真是的,究竟谁是狐妖啊!
九命猫妖,她倒是听过。与普通猫妖不同,九命猫妖是猫妖中的王者,极为稀有。
“困死了,我走了。小朋友,你打哪来回哪去吧!”桑酒打了个哈欠,变身成狐狸,嗖的一下不见了。
14. 广陵篇-半妖
早上,桑酒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就见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
桑酒扑腾一下坐起,“你怎么来了?”
“姐姐,你打败我了,多多以后就是姐姐的仆人了。”
“你叫多多?”
“嗯,好听吧!我母亲起的。”
“好听。”桑酒回过神来,“不是,我昨天不是叫你回家了吗?你怎么又来找我了,我不需要仆人,你赶紧回去吧!”
听到这话,那漂亮的桃花眼续满了泪水,要落未落,惹人怜惜。
“姐姐,我已经没有家了,我母亲被虎妖杀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说着猫妖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泪珠从眼中滑落,“姐姐难道也不要我了吗?”
“要,要,要,你别哭啊!”桑酒有些手足无措。
多多唇角上翘,狡黠的笑道:“姐姐不能反悔哦!”
桑酒挠头,再次怀疑究竟谁是那个狐狸精。
“你留下来可以,但咱们要约法三章。”桑酒一脸严肃的说道。
多多立马乖乖做好,“嗯,姐姐!你说,我都同意。”
“第一,不能叫我姐姐,要叫哥哥。第二,不能在人前显露妖力,也不能变身。第三,第三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没问题,姐姐,不,哥哥。”
见他从善如流,桑酒放下心来。
“多多,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你原来在哪修炼?”桑酒疑惑问道。
多多坐到桑酒身旁,神色哀伤的说:“我原来住的地方叫云雾森林,我自出生起就没见过父亲,我跟着母亲在山里生活。有一次,我们被捕猎的虎妖发现,母亲为救我被虎妖吃了。后来,我就一个人生活,我虽然是九命猫妖,但年龄太小,只好每日东躲西藏的。再后来,我就离开了森林,四处游荡,就来到这里了。”
桑酒没想到他的经历竟然和自己差不多,都是孤身一人。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多多的后背,“以后我照顾你,这里就是你的家。”
“真的吗?”多多眼中闪着泪光。
桑酒点头,多多双手环抱住桑酒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姐姐。”
桑酒伸出手指把他推到一遍,“叫哥哥。”
“又没别人,有人的时候再叫。”多多撒娇的说道。
桑酒无奈点头。
“姐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那日在医馆,你给那个女人治病时候,你为什么会是半妖形态?你明明是纯正的妖啊!”
桑酒疑惑,“有什么不对吗?”
“姐姐不知道吗?半妖就是人和妖的下一代,它们拥有妖力,但是不能变成妖身也不能变成人身。就是长着人身但是有动物的耳朵或者尾巴之类的怪物。”看到桑酒眼神中的厉色,多多忙缩了缩身子,说道:“我不是说姐姐,姐姐当然不是怪物。”
“可是妖,也就是咱们这种纯种的妖,是妖和妖的结合,是妖的下一代。只能通过妖法变成人,或者完全的本体,是无法幻化成半妖形态的。人神妖不得结合,结合必受天谴。这是天地规则,我母亲告诉我的。”
桑酒从京中逃出来后,就进了山里。一直都是自己修炼,直到能够幻化人身,才从山里来到市井。她的母亲是人,她应该是半妖,她一直以为自己这样是正常的,原来是不一样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都是自己修炼。”桑酒拧着眉,陷入沉思。
看着桑酒神色中的抑郁,多多摇晃着桑酒手臂,说道:“好啦!姐姐,别想了,姐姐这么厉害,是什么都不重要。”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阿桑,你起床了吗?”
“是苏木的声音,你先出去。午后你再来找我,就说我日前收了你来医馆做学徒,今日来投奔我。”桑酒指了指窗户,压低声音说道。
多多凑近桑酒耳边,小声说道:“姐姐,午后再见。”说着变成黑猫,从窗户跳了出去。
桑酒的耳边还残留着刚刚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只觉得耳朵热热的。
“我起了,进来吧。”桑酒扬声道。
-
午后,苏木正在教桑酒下棋。
桑酒把棋子抓起又松手,棋子一颗一颗掉落在盒子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苏木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这时,仆人引着一个少年走进来。
少年见到桑酒,就一脸喜色。他快步走过来,对着桑酒说道:“哥哥,我已经都收拾好了,你不是说要收我当学徒吗?”
桑酒轻咳两声,这演技…不错。
桑酒起身,点点头,朝着苏木说道:“苏木,这是我新招的学徒多多,想着让他以后继承师傅衣钵。”
桑酒来到苏木身边,小声说道:“他不要工钱,什么活都能干,就供他吃住就行。”桑酒说完挠挠头,不对啊,好像苏木也是这样。
苏木笑着点点头,看向这异常漂亮的少年,少年也正看向他。
在两人对视的一瞬,一股情敌之间的默契油然而生。
苏木不喜欢这个少年,多多也不喜欢这个带面具的人。
桑酒全无察觉,他拉着多多就走,“走,我带你去你房间。”
多多挑眉看向苏木,留下一个挑衅的微笑。
苏木低头默默收拾棋盘,只是棋子落入盒中的声音比平时响亮些。
桑酒拉着多多来到自己隔壁,关上房门。
“你就住这间吧,离我近些。这是我朋友的宅子,我们只是暂住,他最近不在家,应该就快回来了。他修过道法,你千万不要随便变身,以免被他发现。”桑酒说道。
多多将包裹扔到床上,在屋内走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姐姐,你这朋友很有钱啊!”
“嗯,他是挺有钱的。”桑酒点头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家里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他走了好像没几天,又好像很久一样。
“姐姐!”多多的声音打断了桑酒的思绪,他走到桑酒身边,说道:“姐姐,我那山洞里也藏了好多宝贝,你还是嫁给我吧。我把宝贝都送你,我母亲说了,我的血脉很强大,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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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生的孩子会更强大的。它一定…”
桑酒一拳把多多打到一边,揉了揉拳头,说道:“以后不准再说这个。”
多多站起来,委屈的说道:“不说就不说嘛!”
这张好看的脸做起委屈的表情更加惹人怜爱,桑酒忙扭过头去,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你先休息,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叫你。”
晚上,几人在庭院中用饭,苏木和多多之间气氛融洽,两人甚至还给对方夹菜,桑酒宽慰。
苏木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多多碗里,一脸亲切,“多多,你是哪里人啊?是怎么想来我们医馆做学徒呢?”
多多看了一眼桑酒,满脸感激地说道:“我们家乡闹饥荒,我一路乞讨,多亏哥哥给我一口吃的救我一命,还让我来医馆做学徒。”
桑酒默默翻了个白眼,最近哪有流民,越说越离谱了,“快吃饭,一会儿菜都凉了。”
“谁在那?”多多迅速起身,从树后将一个少年抓了出来。
“多多,别伤他。”桑酒忙说道。
多多打量少年一眼,原来是上次厨房碰到那个丑八怪。
他拽着少年来到饭桌前,“哥哥,你认识这个丑八怪?”
桑酒睨了他一眼,“不准这么称呼别人。”
“和我们一起吃好不好?”桑酒耐心的问那扮鬼少年。
少年扭过头去不说话。多多把他拉过来按在椅子上,“哥哥让你吃饭。”
多多一松手,少年就跑了出去。少年速度很快,但奈何多多的速度更快,转瞬就把少年抓了回来。
几次以后,少年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多多气定神闲的看着他说道:“丑~,嗯,你快吃饭。”
少年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肉放进嘴里,泄愤似的大口吃着。
苏木倒了一杯水放在他手边,温声道:“别着急,慢点吃。”
桑酒看着大快朵颐的少年说道:“你既然不肯说你的名字,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总要有个称呼。”
少年没说话,桑酒接着说道:“你既喜欢这宅子,叫你阿宅好吗?”
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看着桑酒,缓缓点头。
或许守着这个宅子,就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吧。
“阿宅,这名字不错,哥哥真有文采。”多多笑眼弯弯看着桑酒说道。
桑酒额头青筋跳了跳,被这只文盲黑猫夸赞,好像这名字也不是那么好。
看着多多那崇拜的眼神,她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唉?你怎么把肉都吃了,我还一块没吃呢!哥哥,不要让他和咱们一起吃饭好不好。”多多气愤的看着大快朵颐的阿宅。
“不好。”
“…”
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此后,阿宅每次躲起来,都会被多多抓出来。这好像成了两人之间的某种游戏,不过快乐的只是多多。
阿宅不得不和大家一起吃饭,不得不搬去多多屋里住,吃饭的时候也经常爆发抢肉大战。
谢玄也终于准备从云台观出发,回到广陵城。
15. 广陵篇-回家
云台观。
客房,谢玄坐在浴桶中。室内极热,浴桶里不知放了什么药材,水面一片棕黑色,八服舀起浴桶中的水冲在谢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公子,您以后可要爱惜自个儿,这次多亏世子找来云台观的高人帮您治疗,您才能恢复这么快。”八服一边冲水,一边念叨。
谢玄嫌他呱噪,摆摆手把他轰出去。
京中有急事,哥哥昨日就离开了,临走还把他教育了一番。这次发作确实比往常严重,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谢玄自嘲一笑,他这个命,从定下那个契约开始就注定了。不是他努力在乎就能如何的,命中注定罢了。
倒是桑酒,离家数日,桑酒的一颦一笑一直在谢玄脑中盘桓。
记得第一次见面,桑酒被那地痞欺辱。他看不过眼救下,没想到打的是原告,谢玄唇角微微翘起。
在吃人岭,他在幻境想起那段痛苦过往,再睁开眼时,见到的是他。被那人妖恋刺激时,默默陪伴的还是他。
二人相处相伴,在屋顶喝酒谈心,他是懂自己的那个人。
谢玄抬起手,在空中勾画桑酒的眉眼,好像他真的就在眼前,戏谑一般看着自己起伏的胸口。
不知是否是浴桶里的水太热,谢玄只觉一股热浪向小腹钻去。
谢玄猛地站起身,他迈出浴桶,匆忙用浴巾裹上,好似那人就站在眼前看着,还揶揄般的上下打量。
当初定下那场荒唐的婚约时,他还是个孩子。后来,随着年龄增长,身边明里暗里追求他的闺秀不少,他也从没心动过,既然天寿不久,何必耽误别人。
母亲也曾想给他安排通房,都被他推了。但他也不是毛头小子,这些年游走各地,什么场合都去过,也都见过。
刚刚那是什么他明白,他想起京中生意兴旺的象姑馆。谢玄眉头深深皱起,难道自己是个断袖?
谢玄猛地摇摇头,将这些荒谬的想法用力甩开。
-
这日,苏木去医馆看着工人修葺屋子,医馆因为上次的事,一直闭馆,趁着这时候刚好加快修葺。
多多一大早就抓了阿宅,说要带他去城外抓鱼。当然,阿宅的反抗无效。
桑酒一个人躺在摇椅上,拿一片树叶盖在脸上。桑酒的脸精致小巧,一片叶子竟然完全覆盖。
今日,阳光正好,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
桑酒一边摇晃一边哼着小曲,只觉生活真是乐哉乐哉。
蓦地,她脸上的树叶被拿开。她伸出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正想看看这个恼人的家伙是谁。
透过手指缝,她见到了那个思念已久的面庞。
一瞬间,惊喜涌上,她跳起来,一把抱住那个人,紧紧地,好似怕他跑掉。
她将头贴在男人胸口,听着那咚咚咚的心跳,开心的流下泪来。
原来想念是这个滋味,原来开心是会流泪的。
谢玄突然被桑酒抱住,只觉身体好像哪处都不是自己的了,僵硬的不能动,只有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的极快。
他确定了,他可能大概应该真的是个断袖。
不知为何,八服看着这场面总有些不舒服,他大声咳了几声。
桑酒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却依然抓着谢玄衣角,好像怕他离开,“你家里的事忙完了吗?可是有什么事,去了这么久。”
谢玄牵起她的手,“忙完了,咱们去屋里说。”
来到谢玄屋内,他反手把八服关在了门外。
差点被门撞到鼻子的八服,委屈的退后几步,站在门口。公子刚才看他的表情是生气了,也不知那桑酒有什么好,怎么就入了公子的眼。
谢玄拉着桑酒坐下,轻声道:“我家中有个弟弟生病了,情况比较凶险。我陪着他四处找大夫,最近病情稳定了,我就回来了。”
“那他没事吧。”
谢玄犹豫道:“现在没事了,至于以后…”
桑酒看他表情,知道不好再问。还是等日后有机会见了面,看看他弟弟的情况,再想办法用妖力医治。
桑酒自觉醒,脑中就有很多修炼方法,其中也有一些用妖力医治的方法。比如上次医治杨夫人,但也不是什么病都行,而且她目前修为尚浅,不能贸然出手,以免适得其反。
谢玄抬手点在桑酒眉心蹙起的地方,“没事,别担心!”
温热的手指触碰,桑酒只觉耳尖似火烧,她笑着点点头。
谢玄也感觉指尖有些酥麻,忙收回手,温声问道:“我走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又有人来医馆捣乱,不过被我解决了。”那傲娇的小表情,好像正在等着夸奖。
“阿桑真厉害,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和我说说。”谢玄掩下眼底暗色。
桑酒把医馆闹事和后续的事情详细讲给谢玄听,不过隐去了自己变身吓唬林坤的事,只说从曹锦绣那听说林坤被妖精所伤。
“狐妖吗?”谢玄眉心紧皱。
自己那失踪的未婚妻大概率就是狐妖,找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收获,难道出现在广陵城了吗?
桑酒点点头,“林坤的妻子来报的案,说人是从他们院子的水里打捞上来的。谁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多了,自己半夜失足落水了,那狐妖的说法没准儿都是骗人的,后来戒严了几天,也都没再发生过狐妖伤人的事呢。”桑酒悄悄看看谢玄的脸色,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不喜欢狐妖。
谢玄牵起桑酒的手,“我这次回来带了一些府里的人过来,我给你几个,你再去医馆的时候带过去。”
桑酒视线低垂,看着那修长的手覆在自己手上,她不敢动,内心却有些小雀跃。
“没事儿,就他们那些小把戏,害不了我的。”说完,她又想起一事。
“对了,我招了一个学徒,准备将来继承师傅的衣钵。是个聪明孩子,叫多多,我把他也带进府里住了。”
谢玄摩挲着桑酒的手说道:“好啊!你挑中的学徒,一定是好的。”
傍晚,苏木回来看见院子里下棋的两人,他轻咳两声,放缓脚步。
桑酒听到声音,回头见苏木回来,急忙起身过去扶他。
“你这是怎么了?”
苏木将身子轻轻靠向桑酒,说道:“阿桑不用担心,约是院子里尘土太大,吸了一些进去,有些咳嗽罢了。”
“明日还是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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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酒扶着苏木过来坐下。
苏木看向桑酒,“我没事,你放心。只是有些疲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苏兄没事吧,这工匠活计不行。明日我让八服再给你们找些好工匠来。”谢玄挑眉说道。
“谢兄客气了,我们银钱本就不多,工匠已经很好了。就不麻烦谢兄了,不知谢兄家里的事情可都解决了。”苏木说道。
“多谢苏兄关心,都解决了。”谢玄回答。
此时,花园小径处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哎呀,你轻一点,轻一点啦!鱼一会儿都让你颠死了,我这可是给哥哥抓的。”
多多和阿宅每人拎着一个木桶,随着走动,桶里不断有水撒出来,隐约可见桶里跳动的鱼尾。
多多看见桑酒,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小跑着过来,颠的桶里的鱼半个身子快出来了。
“你慢点。”桑酒走过去迎他。
“哥哥,你看,这些都是我抓的。还有阿宅桶里的也是我抓的,我厉害吧!”
桑酒低头看着桶里的鱼,确实又肥又大,这馋猫还真擅长抓鱼。
少年的眼睛又大又亮,好像有星星。桑酒笑道:“你厉害!”
少年得了夸奖很是得意,本想炫耀给苏木看,却意外看到院中还站着一个男子。
男子身形瘦却不弱,一身华贵长袍,难以掩饰身上凌厉的气势。他站在那里,唇角轻勾,仿佛与周围格格不入。
桑酒一把将多多拽到谢玄面前,“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医馆学徒,他叫多多。”
谢玄看着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笑容漾开,“我是谢玄,欢迎你!”
多多正色道:“谢谢!叨扰了!”
这应该就是宅子的主人了,权贵他也见过不少,但此人的气势,一定不是普通权势出身。
重要的是姐姐看他的眼神,和苏木不同。
这时,阿宅走过来,他把桶放在地上,看了一眼谢玄,转身就走。
“阿宅,晚上来吃饭。”桑酒喊道。
阿宅好似没听见,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桑酒无奈,这孩子还是不愿意开口说话。
“姐姐放心,他不来,我就把他抓过来。”
桑酒抬起手在多多头上敲了一下,“对他好一点。”
多多撅起嘴,委屈点头。
晚上,鱼被做成几种做法端上来。
桑酒坐在谢玄身旁,多多把苏木挤到一旁,坐在桑酒另一边。
苏木微笑不语,给桑酒盛了一碗鱼汤,“尝尝,这是我做的。”
桑酒惊喜接过,满足的喝了一口,“苏木,还是你做的鱼汤好喝。”
多多恨恨说道,“姐姐,这鱼可都是我抓的,好吃吧!”
桑酒失笑,“嗯嗯,好吃,你抓的最好吃。”
谢玄看着低头吃鱼的阿宅,“你叫阿宅?”
桑酒转头说道:“不是,阿宅是我给他起的名字。”
谢玄点头笑道:“阿桑取得名字很好听。”
阿宅没说话,只是低头吃饭。
一顿饭在愉悦的氛围中度过。
桑酒端起酒杯,小口饮着,心想这样的日子真好。
16. 广陵篇-消失的木匠(一)
一大早,谢玄就去知府衙门,打算见见曹知府,顺便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案子。
还未到衙门口,就远远瞧见一老妇人正在被衙役驱赶。
谢玄加快脚步走过去,只见那老妇被一衙役推了一下,向后倒去。
老妇只觉天旋地转,双眼一闭,直呼吾命休矣。
谢玄大步上前,一把搂住老妇人,温声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妇人睁开眼,只见是个年轻后生,咧嘴笑道:“谢谢你啊!”
那闯祸的衙役一看是谢大人,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谢钦将老妇人扶起来,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大人的话,这位老人家是来报他儿子失踪案的。可她儿子失踪才一天,衙门又没有人手。我就让她回去等着,明天再来,哪想到她不依不饶的,我就,我也不是故意的。”衙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谢玄睨了他一眼,“去找曹大人领罚。”
“是,大人。”衙役行了一礼,忙转身进了衙门。
谢玄看着老人,耐心说道:“老人家,你儿子不会有事的。你回家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回家了。如果还没回来,你明天再来,我去给你找,明天来你就找我好不好。”
“找你,好啊!咱们现在就走吧。小柳子已经一天没回来了,你帮我把他找回来。”说着颤巍巍的抓着谢玄的手就要走。
“老人家,我是说您先回家看看。”谢玄无奈道。
“啊!你和我回家,好啊!现在就走吧,老婆子家里远,要走好一阵儿呢。”
谢玄叹口气,小心的扶着老妇人。
刚走一条街,就碰到了出来采买药材的桑酒。
谢玄朝桑酒摆摆手,桑酒快步走过来。
谢玄把刚刚的事讲了一遍,老妇人笑眯眯站在一旁看着两人。
桑酒问道:“老人家,您家住哪里啊?”
“杏花村。”老妇人回答。
“杏花村很远的,我和你一起去吧。咱们雇个马车,不然天黑都走不到。”桑酒对着谢玄说道。
谢玄雇了一辆马车,几人坐在车里,桑酒看着老妇人问道:“老人家,杏花村这么远,你是怎么过来的?”
妇人回答道:“杏花村,好地方啊!”
谢玄和桑酒面面相觑,这耳朵怎么好像时灵时不灵啊!
老妇人看着谢玄说道:“年轻人,你这媳妇好看啊!你真有福气!”
谢玄笑道:“老人家,你看错了,他不是我媳妇,他是个男人。”
老妇人:“娶到这么漂亮的女娃子,你有福气喽!”
“老人家,她不是…”
谢玄揉了揉额头,转头看向桑酒,却见桑酒的脸有些微红,他怔住。
几人来到杏花村,村子里住户不多,正值午饭时候,家家户户冒着炊烟。
老人住在村子最里边一户,院子不大,却很整洁。
老人拉着两人进屋坐下,就说要给两人做饭。
“老人家,我们不吃了。您告诉我们,您儿子去哪了,我们去找找他。”谢玄说道。
提到儿子,老人的眼中有泪光闪过,但还是坚持说:“不行,你们帮我找小柳子,是我的恩人,怎么能饿着肚子呢。老婆子我动作很麻利的,你们等着啊,饭很快就好。”
两人无法,只好等着。
桑酒环顾四周,屋子里的东西大都是木制的。连喝水的茶杯都是木头做的,瞧着还挺精致。
突然,桑酒发现桌子的边沿刻着一个图案,有些像星星又有些不像,“谢玄,你看这。”
谢玄看向桑酒手指着的地方,他拿起水杯,看了看杯底,指给桑酒看。
“这是一些木匠的习惯,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上刻上自己独有的印记。”谢玄说道。
桑酒起身,在屋子里四处打量。果然,基本每一件木制品都有这个印记。
“来,尝尝我老婆子的手艺。”老妇人很快把菜端了上来。
是清炒蘑菇,还有一盘子馍馍。
“家里还有柳子打的一只山鸡,就是做起来太慢了。怕你们饿着,晚上老婆子做给你们吃。”老妇人笑道。
桑酒拿起馍馍吃了一口,又夹了一口菜,“老人家,您的手艺真好,太好吃了。”
老妇人拍了拍桑酒的手,“你这娃子太会说话了,好吃就多吃点。老婆子别的不行,就这做菜的手艺还算拿得出手。”
谢玄失笑,这老妇人的耳朵真是时灵时不灵。他吃了一口蘑菇,确实好吃,手艺好倒是没夸张。
饭后,桑酒问道:“老人家,我看你这屋子里有很多木头做的东西,都是在同一个木匠师傅那买的吗?”
“什么师傅啊!那都是我儿子做的。”
“他是个木匠?”
“是个木匠。不过,现在不是了。他做活伤了手,现在就靠上山打猎,来养活我这老婆子。”
老妇人说着又流下眼泪,“他一天没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野兽,是不是受伤了。”
“老人家,你别急,您儿子去哪打猎了?告诉我们,我们去找。”
“帽儿山,就是我们村子东边那座山。”
“好,那他多高,长什么样子,或者穿着什么衣服。您和我说说,这样我们也好辨认。”
“什么样,就是…就是…”
“老人家,您别急,要不你说说他穿什么衣服走的。”
老妇人打开柜子,拿出一件褐色的衣服。“这件,我给他做了两件一样的,他昨天就是穿这件衣服走的。”
桑酒面露喜色,“好,您放心,我们一定把您儿子带回来。”
老妇人又拿个布包,把剩下的馍馍装进去,“这个你们带着吃。”说着老妇人看向谢玄,“小伙子,山里危险,你们注意安全,保护好你媳妇。若是找不着柳子,你们…你们就回来吧。若是他死了,也是他的命,老婆子不想你们也把命搭进去,你们都是好人。”
谢玄郑重的看向老妇人,“您放心,我会保护好我朋友,也会把柳子给您找回来。您安心待在家里,等我们的消息。”
两人来到帽儿山,这帽儿山远远瞧着就像一顶帽子。远看不高,但来到近处,才发现其实很高,占地很广。
山中树木茂密,路途陡峭,二人沿着山路攀爬。沿途桑酒还见到几株不常见的草药,乐得她急忙摘下收入囊中。
谢玄看着她窃喜的样子,颇有些忍俊不禁。少年皮肤有些黑,但五官小巧精致,看着有些阴柔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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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想起那老妇人的话,难道说她是…
日头渐渐落山,两人依然毫无收获,别说人了,连个大点的野兽都没见到。
现在若回去,怕是老妇人要失望。而且天越来越黑,下山也并不安全。
两人略一合计,就决定在山中过夜。他们找了一处山洞,谢玄捡了一些木头生火。
看着谢玄熟练的手法,桑酒调侃道:“没想到你这个贵公子还会生火。”
“我可不止会生火,我会的还多着呢。”谢玄笑道。
生好火,他又出去找了些枯草,给桑酒铺了个临时床铺。接着神秘的说道:“你等着,我给你弄点好东西。”
桑酒见他出了洞穴,就一人坐在石头上烤火。过了好一会儿,谢玄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洗干净的…鸡。
桑酒瞪大眼睛,“你哪里抓的?山鸡吗?”
谢玄朝她点点头,“收拾过了,给你尝尝我的手艺,叫花野山鸡。”
他又拿出几片大叶子,瞧着不是荷叶,扇形的。他用叶子把山鸡包好,又把火堆移开,挖个洞把包好的山鸡小心的埋进去,再把火堆移回来。
“等会就能吃了。”说着从身上掏出几个绿色的果子递给桑酒,“先吃这个垫垫。”
桑酒看着绿油油的果子,笑道:“不酸吗?”
谢玄咬一口递给桑酒,说道:“不酸,我试过了。”
桑酒梗住,在谢玄灼灼的目光下接过果子。她把果子换了个方向,小口咬了一口,然而果子太小,不可避免的还是咬到谢玄咬过的地方。
谢玄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对刚刚的猜测有了进一步确认。
桑酒把老妇人给的馍馍拿出来在火上烤烤,两人分着吃了。
“谢玄。”桑酒说道。
“我有个小名叫阿凌,你叫我阿凌可好?”
桑酒点点头,“阿凌,你说咱们会找到柳子吗?若是找不到,那老人家…”
谢玄靠过去,揉了揉桑酒的头,“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看着谢玄眼中坚定的目光,桑酒稍稍放下心来。临走时老妇人眼中的期盼总是在她心头萦绕。
谢玄不忍她多思,转了话题,“我的叫花山鸡应该好了,给你尝尝最好吃的山鸡。”
桑酒被逗笑,“哪有人这么自夸的。”
谢玄小心的把山鸡取出,叶子一剥开,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桑酒笑道:“现在我倒是有点信了。”
谢玄把山鸡拆好,递给她一只鸡腿,满眼期盼的看着她,“尝尝看。”
桑酒咬了一口,一股香气浸满味蕾。
桑酒连着咬了几口,边吃边点头。
谢玄笑道:“慢点吃。”
两人吃完,夜色渐浓。
谢玄说道:“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你先睡,我来守着。”
桑酒躺下说道:“好,那我先睡,一会儿你叫我,我来守下半夜。”
谢玄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好像爱人在耳边轻声吟唱,桑酒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慢慢的呼吸均匀,进入梦乡。
午夜,谢玄见桑酒已经熟睡,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他轻轻解开桑酒的衣领,看着那光滑毫无喉结的脖颈,未敢再往下看,心内已了然。
17. 广陵篇-消失的木匠(二)
次日一早,桑酒睁开眼看着坐在一旁的谢玄,有些内疚的说道:“你守了一夜,怎么不叫我?”
“我不困,你睡得好吗?”
桑酒点点头,伸了个懒腰,“你要不要再休息会?”
谢玄摇摇头,“没事,咱们去找柳子吧。”
出了山洞,天蒙蒙亮。两人继续在山中搜寻,也不知柳子有没有回家,若是今日还找不到,就要回杏花村看看了。
突然,桑酒指着草丛说:“你看,那叶子上是不是血。”
两人蹲下,仔细一看,果然是血,已经干涸。
他们接着在四周找寻,又找到几块血迹,沿着血迹他们来到一个山洞口。
地上的血迹呈线条状,一直延伸到山洞里,谢玄让桑酒躲在身后,两人放慢脚步走进去。
山洞被日光照进大半,阴影里一只硕大的白色垂耳兔趴在里边。
兔子身边放着的赫然是老妇人给他们看过的那件衣服,衣服上染满血迹。
“妖孽,你竟然吃了柳子。”谢玄大声喝到。
两人又走进几步,只见那硕大的垂耳兔身上有几道伤痕深可见骨,它缓缓睁开眼,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人。
谢玄怒气上涌,掏出符咒就要施法打过去。
“法师,请慢,我没有杀柳子。”兔子张口说道。
“柳子的衣服就在这,你还想狡辩。你若没杀柳子,那他人在哪?”
垂耳兔有气无力的说道:“大人,我就是柳子。”
“你胡说什么?”
谢玄的话音刚落,垂耳兔就在两人眼前变成了一个男子,男子方脸,大眼,赤裸着上身,有气无力的靠在山洞壁上。
谢玄忙转身挡住桑酒视线,“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男子穿好衣服,跪在地上,“还请法师大人饶命。”
桑酒疑惑道:“你为什么说你是柳子,柳子是人啊。”
“大人可愿听我的故事。”男子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男子本是山中修炼的一只垂耳兔妖,垂耳兔生性胆小,它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着。
有一天,有个木匠途径他修炼的山脉,无意间把它捉住。木匠没有把它剥皮吃肉,而是把它养在身边,每日给它喂食,与它聊天。
起初,垂耳兔嫌他聒噪,转过头去不理他。男子还是自顾自的说,还拿胡萝卜诱惑它,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朋友。这怎么可能,人和兔子怎么会是朋友。
木匠总是对着垂耳兔讲他的经历。说他是杏花村的人,从小父亲去从军,至此就再没回来。母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后来村里的小伙伴一个个都有了出息,只有他还是个木匠。
他和母亲过着艰难的生活,他没什么本事,就会做点木匠活。邻家的长舌妇总是来家里炫耀自己儿子多有出息,母亲不说,但他知道,他给母亲丢脸了。
终于,他听说皇上要给贵妃娘娘修建琼华殿,全国各地招收工匠。他想要去谋个差事,若是能得到贵人们的赏识,也就能给母亲争光了。
看着男子眼中的向往,垂耳兔想他应该能成功吧。
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后,男子终于来到京城。在进京之前,男子把垂耳兔放生,并承诺若是有缘,等他成功了再来找它。
人类说的话果然不能信。
垂耳兔在京外等了很久很久,他始终没有等到男子。后来,垂耳兔没了耐心,他幻化成人来到京城找男子。终于在一个客栈,见到了生命垂危的男子。
男子趴在柴房的柴堆上,后背和大腿都是腐烂的伤口。
男子奄奄一息,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据他所说,因为有个东西做的贵人不满意,他被贵人打了板子扔出来。
身上的钱都花光了,没钱医治,就只能等着伤口溃烂。客栈掌柜把他扔到柴房,就是看有没有家人来找他,好把欠的房钱结了。
垂耳兔要去给他报仇,他拉住垂耳兔,不想这个好心人被自己连累。
终究是贫民的命,不该贪求荣华。他不求垂耳兔帮他报仇,只求他能帮他给家里的老母亲带个信,告诉母亲不孝子不能再孝顺她老人家了。
垂耳兔把他的尸身安葬,带着他的遗愿,化身成他的样子来到杏花村。
老妇人见儿子回来很高兴,垂耳兔说自己伤了手,不能再做木匠,从此就靠打猎为生,与老人家相依为命。
谢玄抿紧唇,“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垂耳兔说道:“这件事周围的邻居也是知道的,我现在就是柳子的样貌,你们可以带我回去给他们辨认。”
谢玄紧攥的拳头松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老人家在四处找你,昨天还去官府报案。”
垂耳兔落下泪来,“我每日都会进山打猎,虽然我修为浅,但打些猎物为生还可以。只是没想到这次遇到一只厉害的妖兽,险些被吃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弄了一身伤,我就只好在此养伤。还请法师不要抓我,或许一开始,我只是为了帮柳子完成他的心愿,可这几年相处下来,我是真的把大娘当做母亲。”说着垂耳兔跪在两人面前,“请让我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事后我会回归山林,永不再出。”
桑酒轻轻拽了下谢玄的衣角,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
谢玄点点头,对着垂耳兔说道:“我不抓你,你和我们回去吧。老人家很惦记你,回去好好养伤,好好过日子。只要你不害人,我就放过你。”
“多谢法师大人。”垂耳兔感激涕零。
桑酒过去扶起垂耳兔,一只手在他后背偷偷打入妖力。
垂耳兔震惊的看着她,桑酒朝他眨眨眼,垂耳兔抿唇不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谢玄。
人妖相恋本就被世间所不容,这只妖竟然还爱上一个法师,造孽啊。
两人搀扶着垂耳兔回到老妇人家。
门打开,老妇人看见垂耳兔,泪流满面,她颤巍巍的上前抱住垂耳兔。
“柳子,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可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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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担心死了。”
老妇人哭了一会儿,松开垂耳兔,又要给桑酒两人跪下。
两人忙扶住老人。
“恩人,老婆子多谢二位恩人对我儿子的救命之恩。”
“老人家,快请起,举手之劳,当不得您如此。”
老妇人拉过桑酒的手,“快进来,瞧我高兴的,都忘了。你们这一天一夜辛苦了,进来吃顿饭,总要让我老婆子表达下谢意。”
屋子很小,谢玄把垂耳兔扶到屋里床上休息,然后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一会儿,老妇人端了两道菜放到桌上,“来,尝尝老婆子做的蘑菇炖山鸡。”
老妇人乘了一碗汤端给垂耳兔,“把汤喝了,暖暖胃。在外边饿了这么久,不能多吃,一会儿娘再给你熬点粥。”
“娘,儿子打猎遇到野兽,受了伤只好在山洞里养伤,让您担心了。”垂耳兔说道。
老妇人抹了抹眼泪,“孩子,你受苦了,以后就别去打猎了。村长照顾咱们孤儿寡母,把村东头那块地给咱们种,以后咱们就去种地,总能让咱们娘俩吃饱的。”
垂耳兔声音闷闷的说道:“娘,都是儿子不争气,不能让您过上好日子。”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以前做木匠时,你就总说要出人头地。非要去那京城,一走就是那么久。留娘一个人在家里,眼睛都快哭瞎了。你父亲当年去从军,留下咱们孤儿寡母,我每天就盼啊盼啊,最后只盼来了他的死讯。你又要离开我。儿啊,娘从来都不求你光宗耀祖,娘只希望咱们娘俩在一起,过什么日子都好,只要咱们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就好啊!”
“娘!”垂耳兔悲从心中来,不知是哭自己,还是哭那个死在京城的柳子。
世间很多痛苦皆源自妄念,求得少些或许痛苦就少些。师傅总说妖皆是恶的,但这垂耳兔仅因旅途相伴的缘分,就能不远万里帮柳子报信,甚至帮他赡养母亲,或许妖也是有善良的吧,谢玄不禁思绪万千。
两人走后,垂耳兔在床铺下面找到一张银票。应是那位法师放的,也是个好人,希望他们二人也能有个好结局。
回去的路上,桑酒有些情绪低落。
谢玄问道:“阿桑,你在想什么?”
桑酒回答道:“阿凌,我有些伤感。妖的寿命可能千年,可那老妇人却活不了多少年,待她故去,那垂耳兔妖该怎么办,他会很伤心吧。”
谢玄拉起桑酒的手说道:“虽然相伴时间很短,但我相信这段日子对垂耳兔来说是快乐的。不论是人是妖,无论寿命长短,能有一段快乐的相伴时光,对他们来说,应该都是满足的。”
桑酒将头靠在谢玄身上,“是这样吗?”
谢玄点头。他曾经认为,他的寿命不长,不应该对女子动心,更不应该耽误别人。可现在,他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和桑酒在一起,哪怕只有那短暂的时光,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私心,可他不想放手,只要他还活着,他希望每天都能见到她,能陪在她的身边。
18. 广陵篇-阿桑,我只有你了
两人回来时,苏木上前一把拉过桑酒,把她前后打量个遍。
“你这是去哪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苏木罕见的语气中带了责备。
桑酒自知理亏,忙摇着他的手臂说到:“苏木,你别生气,我出门刚好碰见有个老人家找阿凌报案,我就跟着一起去了。你不知道,我们帮着那老妇人找到她儿子了呢。”
阿凌,听到这亲昵的称呼,苏木眉头皱起。
“苏兄,都是我的不是,不该拉着阿桑跟我一起去,还请苏兄原谅。”谢玄对着苏木施了一礼。
“谢兄多礼了。”苏木的声音却没多少温度。
苏木拉起桑酒就走,把她送到屋里,就去厨房给她准备吃的。
苏木刚走,多多就开门走了进来。
“人类就是大惊小怪,姐姐,快和我说说,你这几天见到什么好玩的了。”
桑酒拍了他头一下,“不准说苏木,他也是担心我。”
多多撇撇嘴。
桑酒把这几天的经历讲给他听,隐去了她和谢玄在山洞中的事情,讲到垂耳兔的故事,桑酒有些伤感。
多多眨巴眨巴眼睛,说道:“这垂耳兔也太傻了,让他送信他就送信好了,还非要陪着那妇人,人类才能活多久啊。姐姐,你可不能这么傻,还是咱们妖和妖最相配,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就像你和我。”
桑酒一把推开借机靠过来的多多,哪知这小子换了个方向靠过来,还在她肩膀上蹭啊蹭的,桑酒气笑。
此时,苏木正在厨房给桑酒做吃的,他这双手是拿笔的,能写锦绣文章,也能画江山美人图。可曾经的这一切如今都是他痛苦的根源,自从被桑酒所救,他贪恋和她在一起的温暖,贪恋他们一起度过的平凡日子,他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自谢玄出现,一切好像不一样了,桑酒对谢玄不同,他们太亲昵了,尤其是桑酒看向谢玄的眼神,那是苏木没见过的。苏木害怕,他不能想象失去桑酒的日子。
苏木把做好的吃食给桑酒端过去。
“阿桑,我近日总感觉有些疲累。明日开始,你去盯着医馆的修葺可好,由你亲自盯着,这样我才放心。”
“嗯,你放心吧,医馆是师傅的心血,我一定会好好盯着的。你怎么了,我给你看看。”说着桑酒就要给苏木把脉。
苏木收回手,“我没事,你今日也累了,早点休息。明日从医馆回来,你再来看我吧。”
看着苏木神色中有些倦怠,桑酒不再多说,催着他赶紧回去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宅子里的人都还没起,桑酒就急忙赶去医馆。她要看看修葺的如何了,她这段时间确实对医馆的修缮不够上心,希望师傅他老人家不要怪罪。
忙碌了一天,回到宅子,见到谢玄匆忙打声招呼,抬脚就去了苏木的屋子。
一进屋,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苏木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一声声咳着。
桑酒急忙上前,在苏木额头摸了摸,又给他把了脉。
“怎么会染了这么严重的风寒?”桑酒忙给苏木掖了掖被子。
苏木没带面具,本应清风明月的公子此刻神容憔悴,惹得桑酒一阵心疼。
苏木咳嗽两声,“我没事,别给你传染了,你快回去吧。”
“那怎么行,我今晚就在这照顾你了。我身体好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染过风寒。倒是你,这么严重,怎么不让人去医馆找我呢?”桑酒声音中透着紧张。
“我,咳咳…”
“好了,你别说话了,快躺下,我给你熬药去。”桑酒端起苏木的药碗闻了闻,自言自语道:“再加点柴胡、甘草…”
桑酒端着碗,边念叨边出了房门。
苏木温柔的眼底涌上几份愧疚,把她支去医馆,就是不想她和谢玄见面。昨夜泡了一晚冰水澡,只为把自己折腾病,这样才能把她留下,可这样的留下也不知能留多久。
晚上,苏木服过药睡下,桑酒就坐在床边照顾。谢玄和多多先后来探望,都被桑酒挡了回去,苏木生病不舒服,他不带面具的样子不能让别人瞧见。
半夜,苏木额头发烫,浑身发抖,桑酒给他擦拭。可温度一直降不下来,桑酒犹豫片刻,轻轻把他衣襟揭开,擦拭胸口和手臂。
男子发烫的胸口上下起伏,与桑酒冰凉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在一起,桑酒感觉好似一股酥麻自指尖传入。
苏木被惊醒,他半睁开眼,慢慢抬起手。
“怎么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桑酒问道。
“你过来一点。”苏木的声音有些无力。
桑酒忙向前靠了靠,苏木把手再抬高一点点,摸着桑酒的脸。
男子的笑容温柔似水,桑酒有些招架不住,将视线移向一旁。
“阿桑,你可愿听听我的故事。”
桑酒点头,这些年他们相依为命,关于苏木的来历她从没问过,她想或许那是他不愿提及的过往。
桑酒扶着他慢慢坐起,苏木温柔的声音传来。
“我出生在一个官宦之家,从小受到父母亲的疼爱。对了,我还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提起妹妹,苏木眼中流露出几份宠溺。
“我应该算是比较有天赋的吧,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对我来讲都不难。我一直被周围人所吹捧,那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就是天之骄子,直到…”苏木停下来,眼中有着痛苦神色。
桑酒没有追问,而是就这样看着他等着他。
“直到一日,一个男子找上门,说他才是父亲的儿子,而我只是那个被有心之人换过去的冒牌货。多么荒谬,我以为他一定会被父亲赶出去。可过了几日,他非但没被赶出去还留了下来,父亲对外宣称,母亲当年生了二子,大公子失踪,近日才被找回,而我就是那个二公子。我疯了一样去问为什么,父亲说让我不要在意,是否是亲生子并不重要,我只要当好我的二公子就是。我去找母亲,母亲却紧闭房门,不再见我。而那个所谓的大哥,他看我的眼神带着浓烈的恨意。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待在府里,我听父亲的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出门访友下棋。可周围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他们都在偷偷议论,议论我的不堪。京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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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能藏住秘密呢,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褪去这个身份,我什么都不是。”
“后来呢?”桑酒问道,她想知道让苏木几乎丧命的一身伤是如何得来的。
“后来,我被那个名义上的大哥抓走,他把我囚禁、折磨,他说我抢了他的一切,他说府里没有人爱我,我什么都不是。他把我折磨够就扔进了河里,让我自生自灭,直到我顺着河流见到了你。”
怪不得,当初救下苏木,他没有任何求生欲望,桑酒心疼的看着他。
“阿桑,我没有家了,我只有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苏木一把抱过桑酒。
“好,你现在有我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就是你的家人。”桑酒反手搂住苏木,安慰的拍着他的后背。
苏木的表情僵住,却搂的更紧了。
夜里的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映照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在地上拖出长长的阴影。
在桑酒的照看下,苏木恢复得很快,谢玄和多多又来看过几次,苏木已经带上了面具,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这日一早,桑酒端来早饭和苏木一起吃。
饭后,苏木沉吟说道:“阿桑,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桑酒抬起头,见他神色郑重,忙认真倾听。
“我曾在京城见过谢玄,他本姓元,是静安侯府嫡次子。他有一未婚妻,乃是和顺郡王的女儿,衡阳县主。”
如一道惊雷劈下,怎么会是他。
桑酒愣住,半晌没有说话。
“阿桑?阿桑你还好吗?”
听到苏木的声音,桑酒哈哈笑道:“没有,就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咱们认识的是侯府公子呢!”
“啊!都这个时辰了,我得赶紧去医馆了,你好好休息。”桑酒逃也似的离开了。
苏木沉默,他承认他是自私的,他挑破谢玄身份,说出他有未婚妻。就是要断了桑酒的想法,不想他们再有进一步的关系。
阿桑现在把他当家人,可没关系,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他会让阿桑慢慢爱上他,他们只守着彼此,只做彼此唯一的那个家人。
今日一整日,桑酒都心不在焉。
晚饭时,谢玄给他夹菜,“阿桑,你最近累瘦了,多吃一点。”
苏木挑眉,这是在说阿桑照顾他辛苦。
苏木给桑酒倒了一杯茶,吹了吹递给桑酒。接着对着谢玄说道:“谢公子是京城人士吧。”
“我是京城人士。”谢玄顿了顿,“不过,家中有兄长照料,我这些年一直四处游历。若是遇到相伴之人,能一直留在一处也好。”
“谢公子说笑了。看谢公子的年纪,不知家里可给谢公子安排亲事?”
谢钦筷子一松,夹起的菜掉在桌上。他笑容一收,“多谢苏兄关心。”
苏木嗤笑,两人不再言语,桑酒也好似没听到,只低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饭。
多多看了眼几人,觉得甚是无趣,还是专心和阿宅抢肉有意思。
入夜,谢玄敲响了桑酒的门。
“阿桑,我们聊聊好吗?”
19. 广陵篇-表白
桑酒有些手足无措,她点点头,关上房门,两人来到院中。
此时,月色正浓,院子中寂静无声。
谢玄站在桌子旁,月光洒在他身上。少年一贯明媚的神色,此时,却有些伤感。
“阿桑,我本名元凌,父亲是靖安侯。之前一直没和你说真实姓名,对不起。”元凌说道。
桑酒记得小时候,母亲说让自己跟着元凌哥哥,要对元凌哥哥好。桑酒不懂,但她喜欢跟在元凌哥哥身后,他会给她买想要的零食,会举着她掏鸟窝。从京城逃离后,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元凌哥哥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遇。
元凌见她没说话,转过身来,认真说道:“阿桑,家中给我定过一门亲事,但我会退亲的。”
“啊!”桑酒摇摇头,“那个,你不用和我说的。”
元凌坐下,看着桑酒的眼睛说道:“阿桑,你不明白吗?我喜欢你,我不要婚约,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不是,我们…我是…”
元凌抓起桑酒的手,“阿桑,你别瞒我了,我知道你是女孩。”
桑酒脸一热,她想甩开元凌的手,却被抓的更紧了,“你,你松开。”
“阿桑,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元凌的语气中有着急切,仿佛想赶紧听到答案。
“你先松开。”桑酒抬高声音。
元凌松开桑酒的手,有些无措的说道:“对不起,阿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桑酒叹气,“不是,我只是,你让我好好想想。”
“嗯嗯,你慢慢想,慢慢想,我不催你。”元凌像个愣头青一样摸摸头。
元凌的傻样把桑酒逗笑,“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哦,哦,那你早点休息,好好想,也别耽误睡觉。”
桑酒看他语无伦次的样子,摆摆手,见他走到门口。桑酒犹豫着问道:“你不喜欢你的未婚妻吗?”
元凌又回过身,大步走过来,“我们是从小订的娃娃亲,那时候我们都小,我只把她当成妹妹的。只是后来她失踪了,所以这亲事才没解除,真的,你要相信我。”
桑酒撇撇嘴,“知道了,你快走吧。”
元凌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桑酒的院子。
桑酒关上房门,躺在床上打滚。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
说什么当成妹妹,当成妹妹为什么要定下亲事,有亲事还喜欢别人。哼!
可转念一想,好像两个都是自己,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呢?
桑酒把自己弄的有些头晕,起来靠在床头坐着,又有些焦虑。
她是衡阳县主,可她也是狐妖,她能感觉到元凌哥哥不喜欢甚至讨厌妖精。
他能接受自己妖精的身份吗,人妖不能相恋,这是天地法则。就算他们相互喜欢又如何,他们能在一起吗?
就像她的父母,她从没见过父亲,也不知道那个父亲现今身在何处。母亲已经身死,就算父亲还活着,也是天人永隔。还有身为孩子的她,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况且,元凌哥哥的家在京城,他的亲人在那里,他早晚要回去的。可自己呢,京城那个‘家’她还回得去吗?
就这样,桑酒一直坐到天亮。
早上,多多看见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桑酒,哈哈大笑。
“哈哈哈,哥哥,你怎么了?昨天和鬼打架了吗?快说说是哪个鬼,我去给你报仇。”
桑酒气得追着他满院子跑。
苏木没说话,一边筛检草药,一边看着打闹的两人。
元凌走出来,见到众人,他清清嗓子,说道:“有个事情要和大家说。”
桑酒听到他的声音,本能的低下头。
多多加快脚步跑过去,看着元凌说道:“怎么了?谢公子要说什么,不是宅子不让住了吧。”
“有件事之前欺骗了大家,我很抱歉。谢玄是我的化名,我本名元凌,是靖安侯府二子。”元凌歉声道。
“什么?你是侯府公子,这有什么道歉的,那你岂不是很有钱?”多多大声说道。
八服在一旁白了这少年一眼,什么叫很有钱。靖安侯府,那是能用有钱来形容的吗?他们侯爷可是跟随皇上打天下的功臣。
苏木放下手中草药,转过身来,说道:“元公子,这段时间多谢元公子款待。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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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的也差不多了,明天我和阿桑就搬回去住。”
桑酒惊讶的抬起头,搬回去住,苏木之前没说过啊,可现在这种情况,确实…
元凌紧忙说道:“苏公子不必客气,从来到这广陵城认识你们,我就把你们当成朋友。我希望你们住在这里,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很好。”
“不必了,住在这来回往医馆跑也不方便。而且,我们在医馆住惯了,就不叨扰元公子了,阿桑,你说呢?”
“啊!是这样的,咱们明天就搬回去吧。”桑酒在元凌的目光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她急忙跑回房间,元凌抬脚追了过去。
苏木重新拿起草药,多多大声喊着,“哥哥,搬回去我住哪啊?”
“阿桑!”元凌一把抓住桑酒即将关上的门。
“你!你说给我时间的。”桑酒支支吾吾说道。
“我!”元凌接着说道:“可你们为什么要搬走啊!见不到你我会想你的。”
桑酒的脸腾的升起一片红晕,“你,你可以来医馆找我。”
“真的?”元凌的声音中带着雀跃。
桑酒还是死死抓着门,两人隔着门缝说话,元凌听到桑酒从鼻子中发出的嗯,他高兴的松开手。
“那你好好考虑,快点考虑。不是,我不是催你,就是,就是我等你。”元凌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嘴笨过,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吗。
见元凌离开,桑酒背靠门站着。屋里只有自己,她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跳的极快。
怎么办,她不敢正视自己的心,她喜欢元凌哥哥。可她真的能答应他吗?
次日,元凌帮着他们搬家,不让仆人插手,桑酒的东西他都亲自捧着。两人见面也不再像昨日一样尴尬。
医馆确实已经修缮好,因为屋子小,多多只好和苏木住在一起。他倒是提议和桑酒住,只是刚提了一嘴,那扫视过来的几个阴冷眼神就让他浑身打哆嗦。
哼!和这些活不了多久的愚蠢人类有什么可争的,姐姐早晚还是他的,九命猫妖大人恨恨的想。
这日,元凌和桑酒都收到了曹锦绣几日后的赏花宴请帖。
20. 广陵篇-赏花宴
曹府的赏花宴办的颇为气派,苏木不喜欢这种场合,守在医馆,桑酒就只好带着多多过来,。
曹锦绣见他们来,特别高兴,亲自领着他们进去。
大魏民风开放,席面一般也并不会把男女分到两个院落,只是不同桌而已,相熟的人家男女同桌也是有的。
他们进来时,宴会已经来了不少人。因着二人容貌,引得一众贵女谈话声都小了许多,纷纷侧目看过来。
尤其是多多,精致的脸庞,眉梢含情。虽瞧着年纪小,可身量高挑,宽肩窄腰,看着就让人怦然心动。
有姑娘悄悄询问他们身份,桑酒之前瞧过病的贵女,把桑酒的身份一说,那好奇的姑娘就不再打量了。一个穷医生的朋友,长得好有什么用。
曹锦绣引着二人落座,把他们安排在自己身边,又让仆人单独取了几盘糕点过来,她知道桑酒喜欢吃自己做的糕点。
贵女们瞧了热闹,又开始闲聊起来。其中一丹凤眼的姑娘穿的衣服甚是华贵,与在场的姑娘有些不同,看着不像广陵的款式。
桑酒小声问曹锦绣:“那位姑娘看着可不像广陵人。”
曹锦绣压低声音,“确实不是广陵的,她啊,叫李嫣,京城的。她父亲是五品郎中,虽官职上没我父亲高,但到底是京官。听说这次是来外祖家探亲的。你看她身旁那个穿黄色衣裙的,那就是她外祖家的二姑娘,叫章晴。章府就是个商户,不过生意做的大,所以章家姑娘当年才有机会嫁到那官宦人家。”
桑酒点点头,示意曹锦绣不用管他俩,赶紧去忙。宴会需要操持的事情多,总有仆人来问,曹锦绣就起身离开了。
桑酒他们离着这群贵女不远,隐约能听到她们谈话。一个熟悉的名字传入耳中。
“李姑娘,你说那和顺郡王要娶妻了吗?我之前听闻平西大将军亡故后,郡王就发誓不再娶妻,怎么他也要娶妻了吗?”一绿衣女子问道,脸上带着些伤感。
“是啊!我的消息怎么会错,那可是我父亲亲口说的。和顺郡王要迎娶他表妹,好像婚期定在明年了。平西大将军都死了多少年了,怎么还要和顺郡王给她守身如玉吗?”李嫣梗着脖子说道,有些不满意别人对她的质疑。
绿衣女子慌忙摇头,“章姑娘别误会,我不是怀疑章姑娘的话。只是这样一个疼爱妻子的人,唉!我本以为世间男子很难有像郡王这么痴情专一的,没想到也要续娶了,所以有些伤感罢了。”
糕点在桑酒的嘴里嚼着,迟迟无法下咽。她已经听不到她们又说了什么。只有一个念头在心里反复徘徊,他要娶妻了吗?他终于要忘记娘亲了吗?也忘记她了吗?
桑酒想起那个男人的面庞,她没见过亲生父亲。自出生起,她只知道她的父亲是和顺郡王,是那个把她捧在手心的男人。亲手给她做玩具,生病时日夜不眠守在她身旁,把她扛在肩上满院子跑,从不在仆人面前避讳。一桩桩一件件,一个个日夜,所以在她知道自己不是她女儿时,她无法接受。她能感受到父亲对她们母女的爱,怎么会是这样呢?她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
四周声音突然寂静下来,原来是曹知府带着元凌走进来,大家纷纷施礼,看着元凌的眼神带着好奇。
元凌和曹知府低头说了几句话,就朝着桑酒这走来。
众人见曹知府离开,又恢复了几份热闹,但到底忌惮元凌的身份,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有些家族消息灵通,告知过家中子女。有些则好奇的询问,不像刚刚,知晓元凌身份的都闭口不提,唯恐家中责怪。
元凌来到桑酒身边坐下,“阿桑,你怎么了?”
桑酒回神,掩下眼底悲伤,笑道:“没事啊!你来了,快尝尝,曹姑娘做的糕点就是好吃呢。”
一直在低头吃东西的多多看了两人一眼,继续吃着糕点,嘴里还嘟囔着:“这什么宴会啊!就给吃点糕点,大鱼大肉也不说端上来,太抠了。”
桑酒忙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多多嘴里,瞪了他一眼。
此时,仆从也开始上菜,曹锦绣来到主桌,看着大家说道:“劳各位久等了,今日我曹府设宴,略备薄酒小菜,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大家纷纷落,期间有人提议作诗行酒令,气氛越来越热闹。
只是那京城来的李嫣姑娘是个肚里没有乾坤的,反倒是曹府的另一位表姑娘得了个满堂彩。
宴后,曹锦绣请大家随意在园中游玩,曹府极大。池塘、凉亭应有尽有,院子各处都摆放了珍品鲜花,瞧着美不胜收。
多多还在和鱼斗争,曹姑娘见他爱吃,又吩咐厨房用不同做法做了几条。
曹姑娘被相熟的几位贵女拉走,徐苗苗则留在桌上和多多一起吃鱼,在吃鱼这点,两人倒是颇为投契。
元凌和桑酒挑了条无人的小径散步。
“阿桑,今日一早三皇子来信,让我回京参加他的婚宴。过段时间我可能要离开一阵,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元凌看着桑酒说道。
桑酒攥紧拳头,将脸转向一旁。这个混账,刚表白完,就要离开,亏她这几天还在愁苦这件事情。
元凌停下脚步,拉住桑酒的手,看着她攥紧的拳头,有些好笑。耐心道:“阿桑,你若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我日日陪在你身边可好。”
桑酒抽出手打在他肩膀上,“谁不让你去了,你想去哪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又没让你陪我。”
元凌一把揽过桑酒紧紧抱住,“我错了,阿桑。是我想日日陪着你,日日见到你。”
桑酒挣脱不开,又用拳头砸了他几下,只是力道却软绵绵的。她将头靠在元凌肩上,小声说道:“你去吧,早去早回。”
元凌将下巴抵在桑酒头上,低声说道:“阿桑,我现在不想去了。”
僻静的小路,只有相拥的两人。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安静的庭院好像炸开了锅,充斥着吵嚷声和脚步声。
两人从小径拐出来,只见大家都向一个方向跑,也快步跟了上去。
曹府有个很大的人工湖,而此处瞧着杂草丛生,显然平日里人迹罕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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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个好的观赏点。
杂草处围了很多人,曹锦绣见元凌过来,急忙跑过来,“元公子,我父亲现下不在府中,还请元公子帮忙查案。”
自那日坦白,元凌就把真实身份告诉了曹知府,曹锦绣自然也是知道的。今日的事情麻烦,刚好父亲被临时叫出了府,此事交给元凌处理再好不过。
“你别急,怎么回事?”元凌问道。
曹锦绣指着岸边躺着的人说道:“李嫣姑娘不知何故来到此处,这里偏僻,平日鲜少有仆人经过。李姑娘应是失足落入水中,现下已经。”曹锦绣脸色难看,接着说道:“已经故去了。”
这个李姑娘身份贵重,虽是失足落水,可就怕那李府不认。若是认定此事和曹府有关就糟了,曹锦绣焦急的揉搓着手帕。
元凌和桑酒对视一眼,桑酒走过去,蹲下来查看李姑娘的尸身。
刚刚还骄傲昂着头侃侃而谈的姑娘,现在脸色青白躺在那里。衣衫湿透,身上四肢挂着杂草。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
桑酒面露不忍,她仔细检查尸体,轻轻的一点点翻看。
四周围观的人被仆人挡在几步外。
元凌叫来刚刚发现尸体的仆从,“你是怎么发现李姑娘落水的。”
一个穿着仆从灰衫的男子跪在地上说道:“回大人,小的,小的尿急,就想来解决下。”那仆人偷偷抬眼看了眼曹锦绣,哆嗦着说道:“没想到就看到李姑娘飘在湖面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曹锦绣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自己平日对他们太和善了,纵的这些人没个规矩。
元凌皱眉,看向周围贵女,“刚刚是谁和李姑娘在一起。”
一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来,面上似有惊恐之色,“大人,刚刚是我和表姐在一起,可表姐不高兴,就把我赶走了。路上我见到了段姑娘,段姑娘可以给我作证的。”
一绿衣女子高声说道:“我是见到了章姑娘,我们之后就一起回到宴会。”绿衣女子正是刚刚在宴会上为和顺郡王娶妻伤心的姑娘。
“李嫣姑娘因何不高兴?”元凌接着问道。
“回大人,表姐因为刚刚在宴会上写的诗词,嗯,写的不甚满意,所以情绪不佳,就让我离开,说要自己走走。”章晴说道。
听到这句话,大家脸上都有些了然的神色。刚刚情形却是如此,那李嫣也是个藏不住事的,当时就挂了脸。
“都怪我,我就应该陪着表姐的。这样她就不会失足落水了,还请大人让我们把表姐带回去吧,若是祖母知道,该有多伤心啊。”说着低声嘤嘤哭泣。
此时,女子身旁站着的一白衣女子也跟着小声啜泣。
“这位姑娘是?”元凌问道。
白衣女子施礼回答:“回大人,民女是章府的表姑娘,赵慧柔。民女母亲与章府大夫人是同胞姐妹。”
“你刚刚在哪?”
“民女一直在园中赏花。”
“可有同伴?”
赵慧柔摇摇头,面色委屈,“没有,民女是一个人。”
21. 广陵篇-失足还是谋杀?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
“李嫣那么霸道任性,肯定是刚刚丢了脸,气不过,自己跑来湖边发泄,结果失足落水了。”
“对啊!刚刚看她就一脸的不高兴,好像所有人都得围着她转,瞧她那目中无人的样。”
“赵姑娘那么柔弱的人,怎么怀疑到她身上了。我说就是她自己不小心。”
“就是,好好参加个宴会,真是晦气。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让走啊!”
“…”
此时的桑酒,好似没听见周遭的嘈杂声,还在仔细检查,她拿起李嫣的手。突然,她看见李嫣的指甲中好像有东西。
她再次确认后,放下李嫣的手,把自己的外衫脱下盖在李嫣身上。
“李姑娘不是失足落水,是被谋杀的。”桑酒大声说道。
喧闹的人群静谧片刻,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而听到这句话的赵慧柔,下意识的拽了下衣袖。
这个小动作被桑酒收入眼底。
元凌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在桑酒身上,桑酒走上前去,来到赵慧柔面前,“赵姑娘,可否看看你的手臂?”
赵慧柔没动,曹锦绣走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衣袖撸上去。
隔着远的都踮脚看过来,赵慧柔白皙的胳膊上有几道血痕。
赵慧柔猛的把手抽回,“这是我早上出门时,被家里养的猫抓伤的。”
“你胡说。”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多多,他从人群中挤过来,大声说道:“猫抓的才不是这样,不信找只猫来抓一下。”
“赵姑娘,人的指痕和猫是不同的,这点随便找个大夫就能看出来。李嫣的指甲中有血迹和皮肉,赵姑娘还是说实话吧。”桑酒说道。
赵慧柔仿佛泄了气般坐在地上,面色惨白。
“是我,是我把她推下去的。”赵慧柔唇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
“你为什么这么做?”桑酒问道。
自从来到人类世界,她一次次见到了人性的黑暗。难道就因为家世差距,就因为被嘲讽了几句吗?
“为什么?我还想知道凭什么?”赵慧柔好似发泄般喊道。
“父母过世我来投奔姨母,我与表哥两情相悦,我们三年情谊,姨母本来说今年就把我和表哥的亲事定下来。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表哥了。可她李嫣,她为什么要来,她为什么要和我抢。她根本不爱表哥,就因为她是李府的姑娘,姨母就要表哥娶她。你来告诉我凭什么?”
赵慧柔看着躺在那的李嫣,嘲讽说道:“她不过有个好身份,你知道她为什么来外祖家吗?因为她下贱,她和戏子私奔被家里抓到,传的人尽皆知,京城待不下去了,他们李家就把她塞过来,还想让表哥娶她。我呸!就凭她也配得上表哥?”
元凌看了看逐渐疯癫的女子,又看向旁边镇定的章晴。刚刚李嫣在宴会的样子他看到了,那是个目中无人的姑娘。如果说李嫣在京城有这段往事,还能来广陵嫁人,且丝毫没有收敛脾气,可见不是个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失落要去散心的。
“李嫣是个骄傲的人,她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定是有人引她过来,你说是吗?章姑娘。”元凌看着章晴说道。
“不,不是,就是我把李嫣推下去的,和晴儿无关。”赵慧柔焦急的说道。
章晴顿了片刻,抓起赵慧柔的手,安慰道:“柔姐姐,不必替我隐瞒了。这本就是咱们一起商量的计划,你和哥哥才应该在一起。”
章晴抬起头,说道:“是我把李嫣引过去的,我说曹府饲养了孔雀,在此处等着就能见到。那个傻子,她竟然就信了,我借口如厕把她留在那。她这种蠢货,本来就配不上哥哥,我的哥哥是那天上的明月,怎么能被这种人糟蹋。”
桑酒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人,“联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不是女子所能决定,那李府想遮丑,而章府看中了李府的官家身份。你们不去找长辈分辨,反而害她性命,不过无能罢了。”
桑酒嫌恶的看了一眼,转过身去。
元凌揽着桑酒肩膀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到医馆,桑酒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到傍晚也没出来。
苏木从多多口中知道今日发生的事,给桑酒熬了粥端进去。
看见苏木进来,桑酒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个笑容。
“还不高兴?”苏木把粥放在桌子上,坐在桑酒身旁说道。
“为什么同类,不是,人们要互相残杀呢?不去和不公抗争,不努力争取,而是把所有过错都怪在弱者身上,弱的去残害更弱的。”
就如同当年的那场饥荒,易子而食,她见识了人类的残忍。当然,野兽更残忍,只是没那么多弯绕。但她从出生就是人类,也一直把自己当成人类,她想当人,她不喜欢杀戮,死亡,她痛恨这一切。
“阿桑,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他们做不到时,就会迁怒他人。他们要把过错归咎到别人身上,这样才不会感觉到失败,不过是不敢正视自己的无能。”就如同他那懦弱的‘哥哥’。
门突然被推开,多多闯了进来。“你们在说什么?苏木,赶紧做饭吧。饿死我了。”
“你不是在宴会上吃了不少鱼吗?”桑酒问多多。
“什么啊!那个徐苗苗也不知道怎么那么能吃。我竟然抢不过她,我就没吃多少,快做饭,我快饿死了。”
苏木对着桑酒说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哎哎哎!你怎么不问我想吃什么?我想吃鱼啊!”多多在一旁跳起来喊道。
桑酒忍俊不禁说道:“那就吃鱼吧!”
多多忙点头,“对对对,就吃鱼。”
-
元凌回到宅院,看着空荡荡的宅子,心里空落落的。
他来到庭院坐下,八服给他倒了一杯茶。
“公子,三皇子的婚宴就快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元凌沉吟着说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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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再等等吧!”
三皇子的母妃与他母亲是姐妹,所以,他们也算表亲。两人年纪相仿,从小就喜欢玩在一处,感情深厚。这次是三皇子迎娶正妃,他若是不回去,只怕要惹他不快。但他真的舍不得离开桑酒,即便只有短短时日。所以,还是再等等吧。
此时,阿宅从暗处走了出来,八服拦住他不让靠近。
“我能跟着你去京城吗?”阿宅对着元凌说道。
元凌挑眉,“你终于肯说话了,为什么要跟我去京城?”
阿宅又闭口不语,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这孩子虽没说自己的身世,但和这宅子主人一定脱不了干系。元凌也想知道当年那桩惨案的真相,既然他想跟着那就跟着吧。
“好,不过你要待在我身边,不得擅自行动。”元凌说道。
阿宅点点头。
赏花宴后,曹锦绣又来找桑酒,也带来了那日的消息。
赵慧柔和章晴都下了大狱,但不知李府和章府谈了什么条件。李府谅解章晴,出了和解书,章晴又被放了出来。大魏律法,若是受害人肯签和解书,可酌情处理。赵慧柔倒是判了个秋后问斩。
桑酒讥讽笑道:“果然受伤害的都是无人可依之人。”
曹锦绣叹气,这就是贵族之间的交易,利益交换罢了。她虽任性,但只在条框内做事,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父亲不是绝对的清官,她只在一定程度上保留自己的本心。她自己做不到,却向往纯粹的人,比如徐苗苗,比如桑酒。
中午,苏木给他们做了鱼,徐苗苗又和多多抢鱼,两人谁也不相让。但桑酒看得出,多多其实有让着徐苗苗。
“听说徐老爷又要纳妾,这回好像比苗苗还小,也有人家愿意嫁,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曹锦绣边吃饭边和桑酒说道。
“听说徐老爷只有苗苗一个女儿。”
曹锦绣点点头,“我之前去徐府见过苗苗她爹,对苗苗确实极好。说话也挺和善,不知怎么就喜欢纳妾,还都是妙龄少女。”
“会不会是想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曹锦绣:“纳了那么多房妾室都生不出,不如多把心思放在苗苗身上,或许苗苗这病…”
提起苗苗,曹锦绣有些伤感。桑酒忙转了话头,“你总往我们这跑,知府大人不会不高兴吗?”
曹锦绣摇摇头,“我爹对我好着呢,你别看他平日里严厉,对我可是宠爱极了。我娘过世得早,我又长得像我娘,从小到大爹爹他都特别疼我。而且我来医馆是看病啊!反正上次也说了在你这看病,青天白日的,我看谁敢说知府千金的闲话。”
看着她趾高气昂的样子,桑酒不禁失笑。有个疼爱自己的爹爹真好。她的爹爹也很疼爱自己,不知道爹爹还记不记得她。这么多年了,她多少次想回去看看爹爹。可是她不敢,她怕,她怕见到爹爹嫌弃她的眼神,她怕爹爹不认她。只是不认不是应该的吗?她本来就不是爹爹的女儿,她是妖啊!
22. 广陵篇-徐苗苗失踪
这日,桑酒正在医馆给病患看病。
曹锦绣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桑酒紧忙把顾客送出去,关上医馆门。
明月小声安抚曹锦绣,二人脸上都挂着泪痕。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桑酒满脸不解,这姑娘平日多是笑容常挂脸上,以她的身份在这广陵也不至于被人欺辱啊。
曹锦绣只哭不说话,明月瞧着桑酒边哭边说道:“桑公子,是徐姑娘她。”
“徐姑娘怎么了?”那个如孩童的徐苗苗,桑酒疑惑挑眉。
“早上老爷接到报案,说徐府出事了。昨夜徐府被不知道哪来的一伙歹人灭了满门。听报案的说,徐府大门敞开,一眼望去满地的尸体。也不知道徐姑娘她,她还在不在。”
“什么?”桑酒惊得站起来。
大魏近些年国泰民安,治安一直不错,怎会发生如此灭门惨案。她本以为之前元凌买宅子的钱府惨案不可能再有,这广陵城的歹人竟如此猖狂。钱府或许是因官场利益倾轧,有仇人不稀奇。可徐府不过商贾人家,何来如此大的仇恨。
“曹姑娘,你先别急,想来你们是早上听闻这件事,就乱了阵脚,直接来我这了吧。”桑酒说道。
曹锦绣点点头,她听闻苗苗出事,就伤心的手脚慌乱,只想来找桑酒,其他什么都没想,也不敢想。
“明月,你带曹姑娘先回去,我去趟徐府看看。徐姑娘未必有事,你们先不要着急,回去等我消息。”
曹锦绣用手帕拭掉眼泪,抽泣着点头。
曹锦绣走后,桑酒就带着多多赶去徐府。
来到徐府时,门外站着府衙的人,周边围满瞧热闹的百姓。
有官差认识桑酒,见她来就把她放了进去。果然,元凌此刻正在徐府。
见桑酒赶来,元凌并无惊讶。恭敬的和曹广林说道:“大人,桑大夫擅长验尸,下官特意请她来协助。”
曹广林点点头,并未拆穿。
元凌给桑酒使了个眼色,桑酒忙站到他身后。
此时,有衙役来在曹广林身旁耳语。曹广林听完后脸色有些变化,而后对着元凌说道:“元大人,本官有些急事要处理,这里的事就交给元大人了。”
“大人放心。”元凌拱手施礼。
曹广林脚步匆匆的离开。
此刻,没了外人,桑酒问道:“怎么回事?可找着徐姑娘了?”
元凌摇摇头,“没找到是好事,她可能还活着,你们跟我来。”
徐府的尸体被衙役抬到院中摆放,摆满了院子,每具尸体上都盖着白布。
元凌来到院子正中间,揭开一具尸体的白布,说道:“这就是徐中庆,徐苗苗的父亲。”
桑酒走过去查看,徐中庆身上有淤青,致命伤在脖子上,被人一刀切断颈部血管,可见杀人者是个练家子。
桑酒又查看了其他仆人的尸体,脸色沉重。“这些人恐怕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不对,徐府的妾室呢?”桑酒突然皱眉说道。
元凌摇摇头,“这也是我疑惑的,尸体里边并没有徐府的小妾,包括徐苗苗,或许她们是被掳走了。”
可什么人会掳走这些姑娘呢,掳走她们又是想做什么呢?
“大人,找到一个活口。”一衙役压着一个灰色衣衫的老仆走来。
“大人,饶命啊!”那老仆老泪纵横跪在地上。
衙役踢了他一脚,“好好回话。”衙役抬头看向元凌,接着说道:“大人,这老家伙躲在柴房,估计是自己藏起来,逃过了一劫。”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元凌提高声音,语气凌厉。
那老仆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嚎,小心回答道:“大人,昨夜来了一伙黑衣人,见人就砍啊!我就害怕躲了起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伙人可有什么特点?”
“他们,他们都穿着黑衣服。”
“还有呢,有什么特别的。”
老仆想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有个人的后脖子上好像有个记号,面巾被风吹起来的时候,我隐约见到的。”
“给他拿张纸,让他画下来。”
衙役应声是,就去取纸笔。
“你们府里的小妾都是住在哪里?你昨夜见到他们掳人了吗?”
老仆摇摇头,“我太害怕,就赶紧躲起来了,一直没敢出来。府里娶的夫人都住在后院,我没进去过,后院只有哑仆才能进。”
元凌挑眉,疑惑的看向老仆。
“哑仆是府里的仆人,都是哑巴,不知道老爷从哪里找的。专门服侍夫人,后院其他人是进不去的。”
桑酒想起,刚刚检查尸体时,确实有几个应该是老仆说的哑奴。
“带我们过去。”
老仆紧忙起身,弯着腰在前方带路。
后院占地很大,但空旷异常,只有一座阁楼矗立其中。
“你们老爷一共娶了多少房妾室?”
“回大人,一共十八房妾室。”
桑酒拧眉看向元凌,两人心中同时升起疑惑。这么些女人怎么可能都住在这小阁楼里,内里必有乾坤。
打开阁楼的门,里面摆设极其奢华。屋内有些凌乱,但那些珍品古玩却好似被人随手丢弃,完全不在意,可见这伙贼人并不是奔着钱财来的。
几人默契的在屋里四处查看,寻找机关。
突然,桑酒看到博古架子上摆着的一只白色瓷瓶,那瓶子在这些珍品中并不起眼,却好似被人经常擦拭把玩。
桑酒走过去,握住瓷瓶,用力一扭。
咔吧一声响,地上一块地板被移开,露出一条地道来。
元凌将桑酒护在身后,慢慢走下地道,多多跟着跳下去。
地道的两旁镶嵌着灯盏,里边放着夜明珠。几人顺着台阶向下走,走了很长一段终于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很大的地下洞穴,或者说地下宫殿更为适合。
里面布置的富丽堂皇,可见徐府财力。
一眼望去只见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间间屋子。打开门后,每间房间摆设都大同小异,是极其雅致的女子闺房。
屋子是常见的闺房样式,有檀木的梳妆台,有摆着茶壶的小圆桌,最里边是一张床榻。
“有血腥气。”多多动了动鼻子突然说道。
顺着视线望去,床榻前的地毯上有一只被打翻的碗,地上还残留着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再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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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床头床尾各悬挂着两条锁链,显然是用来锁住人的四肢。
“看来这就是徐府娶这么多小妾的理由。”元凌眉头紧皱。
桑酒:“血迹还未干,她们应该是昨夜被掳走的。徐中庆被杀,说明他也只是这件事情的执行者,他上边应该还有人。可他们要这些少女的血是用来做什么呢?”
“肯定不是好事,说不定是什么妖道炼制妖丹。”多多视线转向元凌,又转回,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桑酒可都和他说了,这家伙是个臭道士。自古以来,妖与道势不两立,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就是不肯离这家伙远点。
元凌睨了他一眼,向通道走去。
桑酒没理会二人,只是担忧那些少女的处境。还有徐苗苗,那个只有幼童智力的孩子,她们的命运会如何。
出了地道,那老仆也把记号画好了,那是一只鸟,有些像鹰。
元凌把记号收好,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去找下曹知府。”看着桑酒欲言又止的神态,元凌温柔说道:“你放心,我会把这边的情况告诉曹姑娘,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办完事就去找你。”
桑酒点点头,带着多多离开。
元凌来到府衙,被衙役告知曹广林回了家宅,元凌又转去曹府。
还未走进正堂,曹广林就迎了出来,“贤侄啊!今日辛苦了。”
元凌抬手施礼,“大人,今日的案子下官想和您详细说说。”
“好好好,你说,来人呐,上茶!”
曹锦绣来时,两人已经把案件谈了个大概,元凌正欲起身。
见到曹锦绣,元凌走过去,说道:“曹姑娘,徐府的事还请姑娘莫要伤心,徐姑娘应该还活着,只是还没查到是被何人掳走。”
曹锦绣眼中续了泪,轻轻点头。
元凌转过身朝着曹广林说道:“大人,那下官就先回去了。”
曹广林:“好,贤侄慢走。”
站在正堂已经看不见元凌的身影,曹广林冷下脸来,“锦绣,徐府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曹锦绣愕然,“父亲?”
曹广林面色严肃,“锦绣,为父今日得到消息,这桩案子为父不能插手。”
“为什么?”
曹广林叹口气,手指向上指了指,“这件事是贵人做的,不该咱们参与。”
曹锦绣震惊的瞪大眼睛,徐府只是个商贾,怎么会和上边人扯上关系。
“父亲,那元大人?”
“他也不是咱们能管的,你听爹爹的话,不要再掺和这件事了。”
曹锦绣沉默着点点头。
桑酒回去把今日的事讲给苏木听,苏木沉默半晌。
“阿桑,我以往读书对一些奇异志怪也有涉猎,专挑少女取血,恐怕是极贵之人为了留住容颜。”
“还有这种法子?”
苏木沉默着点点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件事情怕是会把他们卷入风波。
看着苏木凝重的表情,桑酒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你放心。查案是元凌的事,我只想找到徐苗苗,其它我不会干预。”
傍晚,饭后。桑酒偷偷一人从窗子翻出医馆,刚来到徐府,就在门口遇见了元凌。
23. 广陵篇-助纣为虐
两人再一次来到地下室。
“那个记号查出来了吗?”桑酒问道。
元凌摇头,那老仆上了年纪,视力本就不好,又经过惊吓。后来再次问询时,他支支吾吾,也不知那记号画得对不对。
地下室里的女子闺房建造的都大同小异,屋里摆设用具都是极好的,甚至还备了上好的胭脂水粉。
桑酒拿起一盒胭脂看看又放下,“你说这徐中庆是个什么人?囚禁这些女子取血,却给她们准备奢华的房间和上好的脂粉。”
元凌摇头未答,他大概只适合战场,这些复杂的人性,他想不通。所以,他才会离开京城那个旋涡吧。
走廊尽头有一间独立的房间,应该是徐中庆平日来这地下住的地方,摆设与其他房间不同,朴素简单。
两人白日已经查过这间房间,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桌案上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局,桑酒摸着下巴说道:“在这个地牢,他会和谁下棋呢?”
元凌拿起白子,凝神看着棋盘,桑酒则继续在屋里四处翻找机关。
“阿桑,你过来。”
桑酒转身几步走了过去,“怎么了?”
“你看,这步棋下得不对。”
桑酒把头凑过去,看看棋盘,又满脸疑惑的看向元凌。
元凌失笑,一时情急,忘了阿桑那半吊子棋术了。
“你看,这颗白子不应该下在这里。”说着他伸手欲拿起那颗棋子,却发现棋子无法挪动,两人惊喜对视,元凌试着按下棋子。
一声响动从两人身后传来,墙面突然有一块砖退了回去,露出一个小匣子。
桑酒欲伸手拿匣子,被元凌握住手腕。
“小心,我来。”元凌慢慢把手伸进去,把匣子拿出,还好并无机关。
两人打开匣子,里边躺着几封信。
拆开最上头的一封,里边写道。
“若有人能见到这封信时,我想我已经死了。我徐中庆本是个普通商人,不求富贵滔天,只求安稳度日。年少时遇到晚娘,生下苗苗,晚娘过世,我本想好好抚养苗苗。待苗苗长大,我就去找晚娘,给她赎罪,也不知她还愿不愿意见我。奈何后来父亲偶然遇到一位贵人,他开始帮贵人做事。起初只是生意上的事,有了贵人的帮忙,徐府生意越做越大。我那时有些害怕,但父命难为,我不得不帮着贵人做事。可到了后来,事情越发不受控制。贵人开始让我们找阴时阴月出生的少女,取她们的鲜血供给贵人。贵人并没说是做什么用处,只有时发给我女子消息,让我以纳妾为名把女子抓来关在这里。这法子阴损,虽不会让人立即死去,但随着血气损耗,人渐渐衰老,体弱,有少女不堪折磨自尽而亡。我每时每刻都在受着内心谴责,苗苗越来越大,我不想再做这些昧着良心的勾当,我想放过她们,带着苗苗离开。我害怕,他们太强大了,而我于他们而言就是蝼蚁,若我逃不掉,也是我罪有应得。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救救这些孩子,这些年贵人都是安排一个黑衣人与我接洽,我不知那人名字,但我知道那贵人定是京城里的人。前些年,我走南闯北,京城口音我绝不会听错,匣子里就是这些年贵人给我的书信。”
两人又拿出下边的书信,信中内容都是少女的身份信息,有家里情况和生辰八字。
信中的字迹看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特别的事每封信的右下角都有一个符号,看着和老仆所画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只有半只翅膀。
看完信,两人都有些心情沉重。这徐中庆助纣为虐不是好人,可最后他想冒死救这些姑娘,总算没坏得无药可救。
少顷,元凌想起三皇子要他回京一事,试探问道:“阿桑,你可愿随我回趟京城?除了参加三皇子娶妃宴,我还想找到那些被抓的姑娘,还她们自由身。”
桑酒笑着看向元凌,她知道阿凌一定不会放弃救那些姑娘。从二人初遇,她就知道,元凌的眼神中透着纯粹与善良。只是回京这件事,桑酒犹豫片刻开口道:“你让我想想。”
桑酒怀着心事回到医馆,她抱着被子整夜未眠。自那日听闻父亲要娶妻的消息,她就一直心绪不宁。或许即便见了父亲,她也不敢把心里的疑问说出口,但若不去看一眼,又觉得心有不甘。去京城找出那些可怜的姑娘,大概是给自己找一个遮掩的理由吧。
次日,桑酒早饭时,神情有些犹豫,说话也是支支吾吾。
苏木看出问道:“阿桑,可是有什么事?”
桑酒咬了下唇,说道:“我想去趟京城。”
多多把筷子一下拍到桌上,双眼明亮,“好啊!我还没去过京城呢,都说那是好地方,这回我可要去看看。”
看着苏木略有些阴沉的脸色,桑酒忙说道:“我很快就回来,你不用担心我,徐苗苗被绑去的地方可能是京城。还有很多少女被绑,我想去把她们找回来。”
“那是官府的事。”
“我知道,但徐苗苗和我相识一场,那是个可怜的姑娘。而且,苏木,我有一件事要去京城办,必须亲自去。”
苏木看着桑酒坚定的神色,叹口气,“好,我和你一起去。”
“苏木~”桑酒没想到苏木会决定和自己一起,京城明明有他最不想面对的家人,那个最痛苦的回忆。
苏木的唇角勾起,“我怎么放心你自己去,我们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吗?”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多多高兴的说道。
桑酒的笑容在脸上漾开,“好,咱们一起去。”
饭后,桑酒让多多分别给曹锦绣和元凌送信,她则去了几家病患家,告知医馆闭馆,有需要再给她们开些药。
下午,曹锦绣带着明月来到医馆,两人来到桑酒住的房间。
“桑公子,多谢你愿意帮忙找苗苗。”
“曹姑娘不必多礼,你也不要太担心,那伙贼人既然想要的是姑娘的血,暂时应不会害她们性命。”
曹锦绣微微低下头,有些欲言又止,她犹豫片刻,说道:“明月,你出去,把门关上。”
“姑娘!!!”明月跺着脚,急的脸色通红。这孤男寡女,紧闭房门,若是传扬出去,和要了自己这颗脑袋有什么区别。
“出去。”曹锦绣冷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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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恨恨的瞪了一眼桑酒,朝着门口走去。
桑酒皱眉不解,待明月出去,曹锦绣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桌子上,她将荷包推向桑酒。
那荷包很是精致,蜀锦缎上绣着两只鸳鸯,鸳鸯的羽毛好似掺了金丝,光下耀眼的紧。
曹锦绣抬头,柔着声说道:“桑公子,自从你我初见,锦绣就对桑公子入了心。此去京城不是桑公子何时能归,锦绣在广陵等你。”
桑酒猛地站起身,都怪她太过迟钝,只当曹锦绣是拿她做朋友,没想到竟是当做情郎。
罪过罪过。
桑酒左右踱步,满脸焦急,她想了想一把抓起曹锦绣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曹锦绣猛地被桑酒抓住柔夷,还未体会小鹿乱撞的感觉,就发现自己抓上了一团柔软,她不可置信的捏了一下。
“你!你是女子。”曹锦绣惊讶的捂住自己嘴巴。
桑酒满脸歉疚,“对不起,锦绣,都怪我没和你讲明。女子讨生活不易,所以我扮做男子生活,让你误解,都是我的错。”
曹锦绣瞪大眼睛,楞在原地。自己一直以来心动喜欢的人,竟然是女子,是个女子,这是什么荒谬的事。
她的眼睛续了泪,登时哭出来,跑出门去。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唉!姑娘,你等等我。”明月顾不得质问桑酒,忙追在曹锦绣身后。
“她这是怎么了?带没带糕点来啊?”多多看着敞开的门,走进来问道。
桑酒踮起脚敲在多多头上,“就知道吃,帮我把荷包给曹姑娘送过去,别让人看见,一定要当面给。”说着把荷包拿起递给多多。
“就知道让我跑腿,也不说亲我一下。”多多靠近桑酒,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见桑酒抬起手,忙一溜烟跑出去。
桑酒懊恼的灌了一杯茶,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没有早点发现曹锦绣的心思。
桑酒在屋内待得烦躁,便来到院子,刚好碰见走进来的元凌。
元凌面上带着急切,见到桑酒就握住她的手,说道:“阿桑,家中来信,兄长受伤,我需要马上回京。”
“阿凌,你别急。苏木和多多答应陪我入京,你先走一步,在京城等我。”
听闻桑酒的话,元凌脸上扬起笑容,“好,阿桑!我在京城等你。”
-
曹锦绣哭着回到家,路上也未避人,曹广林听说后,急忙放下公务过来。
“锦绣啊!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曹锦绣哭得梨花带雨,曹广林心疼的手脚无措。谁会想到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女儿掉的眼泪就能让他惊慌失措。
见曹锦绣只哭不说话,曹广林凌厉的眼神扫向明月。
明月吓得扑通跪在地上,“老爷,奴婢陪着姑娘刚去了,去了杏林堂。”
曹广林摸着曹锦绣的头,说道:“我还以为怎么了?爹早就知道你中意那个桑酒,你放心。爹就你一个女儿,只要你喜欢,爹同意你嫁给他。”
曹广林摸着胡子,等着曹锦绣转悲为喜,结果听到女儿的哭声更大了。
24. 京城篇-进京途中遭刺杀
次日,医馆关了门。
几人打点好行装,雇了一辆马车,向城门驶去。
来到城门口,远远瞧见曹锦绣带着明月在出城处徘徊。
见曹锦绣等在那,桑酒一跃跳下马车,曹锦绣紧绷的小脸有些皲裂。
两人走到一旁,她似乎有些气愤,压低声音说:“你是个女孩子。”
桑酒点头,一脸疑惑,昨天不是说了吗?
“女孩以后是要嫁人的,你不能总这么…这么”曹锦绣憋了半晌,脸憋得通红,吐出两个字,“粗鲁。”
桑酒哈哈大笑,开心道:“你不生我气了。”
曹锦绣别过脸去,“谁说我不生气了。我只是来感谢你去找苗苗的。”说着从明月手里接过食盒猛地塞进桑酒手中,“喏,给你路上吃的。”
曹锦绣说完,昂着头就走,眼角余光都没给桑酒留一个。
桑酒抬手摸摸头,只听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曹锦绣声音传来。“一路顺风!”
进京路途远,好在几人身体都不错,因盘缠有限,几人很少打尖住店,多是露宿野外。
多多总能打到野味,苏木手艺也不错,只是总吃野味略有些单调。
曹锦绣给的糕点早就吃光了,但盒子桑酒留着,说什么也不准扔。
路上也遇到过打劫拦路的,有的看他们的穷酸相直接放了过去。有的则是被多多反打劫一番,苏木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多多强悍的武力。
这日,几人路过一山坳,身边久久没有路人经过,也无鸟兽,空气中散发的一种诡异的宁静。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突然正前行的马匹突然猛的四肢跪地,浑身瑟瑟发抖。
马车倏地向旁边歪去,正在驾车的多多跳下马车,一把将车扶稳。
多多脸色凝重,前方有一股强大的妖力,不,不止一股。
桑酒止住想要下车的苏木,“苏木,你待在车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下去。”
看着桑酒凝重的神色,苏木点点头。
桑酒跳下马车,与多多对视一眼,两人都神色紧绷,凝视着前方。
只见前方路上,缓缓走来三人,一人在前,两人跟在身后。
前面那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头发胡子皆灰白,眼睛有些凹陷,但眼神凌厉摄人。
身后两人一个看着约中年人的年纪,身穿一身灰色长袍,眼尾向下,眯着眼睛看向桑酒。
还有一人年纪与桑酒相仿,一身劲装,容貌俊秀,几人衣服的左胸口处都绣着图案,走得近些能看出好似一只白色狐狸。
几人走到约两丈远处站定,打头的白袍老者开口道:“你就是那孽障,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见白袍老者视线看向自己,桑酒说道:“你们是谁?”
白袍老者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孽障,你不配知道,今日我们就是来清理门户的。”
桑酒皱眉,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几人身上妖力雄厚,尤其是那白袍老者,她看不出此人深浅。
桑酒看向多多,“保护好苏木,也护住你自己。”说着桑酒走向一旁,蓄起妖力,接着开始变身,一只硕大的白色八尾狐。
灰袍的中年男子震惊的喊道:“孽障,你竟然炼出了八尾,今日留你不得。”
几人开始变身,三只庞大的灰色狐狸出现在前方。最前方的老者与桑酒一样是八尾,那中年人是七尾,而那年轻人仅有五尾。
老者张开嘴吐出一团火焰朝桑酒袭来,那中年七尾狐则张开血盆大口朝桑酒咬去,五尾狐并未有动作而是紧盯着多多。
桑酒的周边升起一轮光圈,她张口也吐出一团火焰,与老者的火焰对上,砰的一声,爆炸声响遍四野。
中年灰狐一口咬在光圈上,任凭它如何用力,只把光圈咬的微微变形,却无破损,也无法再进一步。
灰狐老者气愤的说道:“孽障,真是孽障,他竟然敢偷偷把族中修炼之法传给你,他就不怕带给狐族灾难吗?”
桑酒开口问道:“你说的他,是谁?”
自桑酒开始化妖修炼,脑中就有很多修炼方法,她一度以为是每个妖都会有的,是一种妖族传承。可如今看来是有人在自己不知道时,将这些功法印入自己识海之中。
老者脸上神色变幻,先是敬畏后是惋惜愤恨,最后轻蔑道:“一个叛徒罢了。”
叛徒!狐族!难道是自己那未曾谋面的亲生父亲吗?既然能给自己留下修炼之法,为什么不带自己和母亲离开,为什么让她们母女面临这种境地,桑酒想不通。
老者一连串的咒语从口中念出,一阵无形的光芒自他口中发出,直击那光圈,随着触碰,光圈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碎裂开来。光芒有些微停滞,而后击中桑酒胸口。
桑酒自唇边淌下一抹鲜血,她稳定心神,飞身而起,口中一连串咒语念出,光芒袭向老者。
中年狐狸也飞了起来,看准时机在旁夹击,空中不停想起砰砰砰的爆炸声。
车中传出苏木的声音,“多多,去帮她,不用管我。”
等的就是这句话,多多唇角微勾,朝着青年攻击而去。
两人几个回合后,都变成了本体,一猫一狐在空中激烈打斗。显然那青年狐狸不是多多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四肢脖颈都是伤口。
突然,一声猫叫,多多一个猛扑将灰狐打到地上,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正在酣战的中年狐狸大喊一声,“孽障敢尔?”他转身扑向多多,多多松开咬着身下狐狸的口,与中年狐狸迎战在一起。
半晌,一狐一猫身上都是伤痕。
这边,桑酒与那老狐也是战得不相上下,桑酒余光瞥见多多这边力有不逮,她不敢再拖。
桑酒急速退后,在地上迈着诡异的步伐,那步子看着奇特,好似含有某种韵律。同时,桑酒的口中吐出一段咒语。
“不好,这是?”那老狐瞬间面色惊恐,气急败坏的说道:“他怎么敢把禁咒教给你。”
情急间,老狐对着一旁战斗中的中年狐狸喊道:“快跑!”
此时,桑酒的步伐停下,一轮金光从桑酒脚下升起,那金光耀眼夺目,但对面站着的妖狐却无心欣赏,它的身上剧烈颤抖,仿佛看到什么恐怖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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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多多见此情形,早已飞身躲到一旁,论速度,谁又比得过猫妖。
金芒扫过,四周归于寂静。
老狐从空中跌落,变回人身,他的身上遍布伤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而那中年男子已昏迷不醒。
此时的桑酒也没有好多少,她的衣服破损,脸色惨白。
这是一种禁忌功法,功法上书非涉及生命威胁不可动用。这些年,她不断被妖兽追杀,每每遇到性命危及时刻,她都挺了过去,从没使用。可今日,她必须用,她不能让苏木和多多因她受到伤害。
桑酒感觉身体的力量被完全抽干,身上没有一丝力气,无法动弹。她看着对面的老者的凄惨模样,放下心来。
老者满脸愤恨,此子太过厉害,若是再任她成长下去,只怕狐族以后奈何不了她。
老者咬破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看着还清醒的青年大声喊道:“锦城,用寂灭轮,快!”
只见那青年从袖中掏出一只金色像弯月一样的法器,法器被他打向空中。
老者吐出妖丹,随着妖丹的光芒打到寂灭轮上。那寂灭轮慢慢变大,本无风的四周突然狂风大作,天空一下黑了起来。
看着那威压朝自己袭来,桑酒努力动了动手指,体内空空如也,已无半分妖力可用。
桑酒自嘲的笑笑,没想到今日就要死在这里。她回想起自己的过往,母亲看自己时哀伤的眼神,父亲的关爱,还有元凌哥哥…
桑酒闭上眼,准备迎接这致命一击。可良久,并没有预料之中的痛苦,她睁开眼,只见一个身影挡在自己面前。那身影在寂灭轮的重击下,迅速的坠落,就这样砰的一声落在自己身前。
往日嬉皮笑脸的少年,此刻已经没了生息。少年脸色灰败,生机急速退去,他勉力睁开眼,“姐…姐,别…哭。”
桑酒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她爬向少年,颤抖着触碰少年的脸颊,鲜血从少年的口中如泉水般涌出来。
“不要!多多!不要!”少年的眼睛缓缓闭上,被桑酒握着的手滑落下去。
“啊!”桑酒仰天长啸,内丹从她口中吐出,内丹周围从点点火苗到越来越大。
刚刚发出一击的寂灭轮却已经光芒退去,如废铁一般落在老者手中。
“不好,她要燃烧内丹。锦城,快带我们走。”老者声嘶力竭的大喊。
那青年一手抓起昏迷的中年男子,飞身过去抓起老者,急速飞走。
“想跑!我杀了你们!”
桑酒起身就欲飞起,却被一只手抓住衣角。
“姐姐,我…我没事!别追!”
桑酒忙俯下身子,只见多多的脸色正在慢慢恢复。虽然很慢,但确实在浮现生机。
桑酒收回内丹,将妖力打入多多体内。多多的脸色恢复的快了些。
桑酒吐出一口鲜血,脸色青白。
“多多,你怎么样?”桑酒声音颤抖。
“咳咳!姐姐,你忘了,我可是九命猫妖!死不了的,刚刚只是丢了一条命。”
桑酒失而复得般抱住多多,浑身战栗,不敢松手。
25. 京城篇-归家
元凌连日换马赶路,一路不曾停歇住店,终于赶到了京城。
一进靖安侯府,他没理会上前问候的仆从,而是直奔世子院落。
刚进院门,就听见里边传来谈笑的声音,他大步走去,一把推开门。
“哥!”
映入眼前的是三皇子的脸。
“阿凌,你回来了,太好了!”三皇子面露惊喜。
元凌的视线没在他身上停留,而是越过直接走向站在窗前的世子元飒。
三皇子的笑容僵在脸上,复又若无其事的看向二人。
元飒转身,见到元凌,他脸上扬起笑容。
元飒长着一张略粗犷的脸,与元凌的精致不同,二人在样貌上并无相像之处。
“哥,你信中说…”元凌停下即将出口的话,哥哥送信说受了极严重的伤,想见他一面。可面前的哥哥只是胳膊上缠着绷带,瞧着并无大碍。
“哈哈,臭小子,我不这么说,你能回来吗?”元飒哈哈大笑,上前拍了下元凌的肩膀,说道:“不错,这回养的比上次见时结实一些了。”
元凌眉头皱起,“哥,你怎么能拿自己安危骗我。”
“哈哈哈,好,以后不骗你了。”说着拉元凌来到三皇子面前,“阿凌,这次让你回来确实有急事?”
元凌对着三皇子施礼道:“殿下,刚刚心急哥哥伤势,得罪之处请殿下见谅。”
三皇子忙伸手欲扶起元凌,说道:“阿凌,咱们表兄弟一家人,客气什么?”
三皇子的母妃与靖安侯夫人是姐妹,不过靖安侯夫人是嫡出,而婉贵妃是庶出。据说当年皇上只见了婉贵妃一面,就将她纳入宫中,后更是接连封赏,一路升到贵妃娘娘。对婉贵妃所出的三皇子殿下更是宠爱有加。
元飒:“殿下,阿凌做的对,您是皇子,礼不可废。”
三皇子微笑受了元凌一礼,方扶起他,说道:“阿凌辛苦了,看你这风尘仆仆,是连续赶路吧。”
元凌点点头,“担心兄长安危,一刻不敢停。”
三皇子面带愧疚,说道:“此事怪我,有件事情需要你救急,所以才用这种办法叫你回来。”
元凌疑惑的看着二人,什么事情需要他这个短命之人帮忙,他已经多年未回京城了,大概除了亲近的人都忘记他了吧。
三皇子视线转向元飒,元飒受意,说道:“阿凌,你虽然现在不在碧桐书院读书,但你还是碧桐书院的学子,书院大比你是可以参加的。”
兄长提起碧桐书院,勾起了元凌的回忆。那里有他的年少时光,曾经他也意气风发,凡事喜欢争个高低,没少得罪人。不过碍于他是侯府公子,又深得皇上喜爱,那些人也就只敢背后说说罢了。
元飒接着说道:“你也知道现在殿下和二皇子有些纷争,我们分了两队,定下书院大比争长短。原来的射改成了擂台比武,二皇子手下的尉迟琨是个高手,我们这边就以我的功夫最高。为了试探尉迟琨的虚实,我找他私下比了一场,结果你看到了。”说着元飒抬了下手臂。
自从远离京城,元凌对这种争斗就毫无兴趣,他不想再陷入其中,尤其是参与皇子间的争斗。他知道靖安侯府和贵妃娘娘的关系,在外人眼中靖安侯府就是三皇子的人,他元凌也隶属三皇子阵营。这点逃避不了,但他不想管,谁当皇帝他并不关心。
元凌抿唇说道:“殿下,我已经离京多年,早已经不算书院的人了,还请殿下另寻他人,元凌告退。”说着元凌低头给三皇子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开。
“阿凌!”元飒喊了一声,元凌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头也未回。
元飒有些尴尬的看向三皇子,“殿下,他那个性子您知道,谁也管不了,殿下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三皇子面露微笑:“表哥,咱们一家人,阿凌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若是不成,唉,输就输了吧!”
元飒看三皇子情绪低落,说道:“殿下,您放心,比武那天我一定全力以赴。”
三皇子拍了拍元飒的肩膀,说道:“表哥莫要逞强,一切以自身安危为要。我先回了,改日再来看你。”
元飒低头行礼,想起这个弟弟又有些无奈,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倔。三皇子与侯府一荣俱荣,身为世子他必须辅佐三皇子,比武只能全力以赴了,希望出现奇迹。
元飒唇角勾起,这小子,听闻自己受伤,就这么日夜兼程赶回来,不枉自己从小到大这么疼他。
元凌从哥哥院落出来就抬脚去了正院,听说他回来,侯爷和夫人已经等在了正堂。
“二公子,您回来了。”守在门口的丫头看见元凌面色通红,语带期盼。
侯府公子,面若冠玉,偏又短命。若是爬了他的床,有了子嗣,那后半辈子可是前程无量呢。可惜常年在外,这回终于回来了,满府丫头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想着回去怎么打扮好做那枝头凤。
元凌没应声,径直踏入正堂。
侯爷与侯夫人分坐在两侧,侯爷年过四旬,样貌与世子有些相似,都是粗犷中有些飒爽。侯夫人则样貌清丽大方,她眼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
“不孝子见过父亲、母亲。”元凌跪在地上,给二老磕头。
靖安侯点点头,磕了三个头以后,侯夫人忙说道:“阿凌一路辛苦了,快起来。”
元凌起身端坐在一旁的太师椅,目不斜视。
“阿凌,你最近身子如何,可有好转,有衡阳县主的消息吗?”靖安侯低沉着声音问道。
“父亲,我的人一直在打探衡阳的消息,但并未找到。”元凌低头回道。
靖安侯好似预料之中一般点点头,“你也别急,陛下一直在派人找衡阳的消息,一定会找到的。”
元凌颔首,这种安慰的话听的太多了,他已经麻木了。只是自爱上桑酒后,他确实自私了,他想找到衡阳,他想再活得久一点,陪着桑酒久一点。
侯夫人微笑道:“阿凌都瘦了,晚上让厨房做些你爱吃的,好好给你补补。”
元凌点头,说道:“父亲,母亲,若无其他事,儿子就先告退了。”
靖安侯:“去吧!”
元凌起身告退,踏出正堂门口,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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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了一口气。又是这幅假面孔,从小他就觉得父母待他与兄长多有不同,兄长犯错会受罚,可他不论犯什么错,他们至多责备一句。他与这个家仿佛格格不入,只有哥哥待他像家人。还有师傅,想起那个女人,元凌的心隐隐抽痛。
晚上,全家人吃饭,桌上依然是母亲认为他喜欢吃的那几样菜。那是他小时候喜欢吃的菜,可随着长大,人的口味会变,但这个家里无人在意。
元飒看着有些发愣的元凌,舀了一碗莲藕排骨汤递给他,“知道你现在喜欢吃清淡些的。”
元凌接过汤碗,哥哥拿着碗的手腕上伤痕触目刺眼。
饭后,元凌在侯府散步,多年未归,很多摆设都移了位置。也有一些不变的,似曾相识又有淡淡的陌生。
元飒在身后拍了下元凌的肩膀,“这么久没回来,想家了吧。”
元凌没回答,而是问道:“哥,这场比试对你来讲很重要吗?”
元飒表情认真的看着元凌,说道:“阿凌,你是我弟弟,对我最重要的是你。这件事,是三皇子殿下想让你回来,我身为侯府世子,只能照做。你若不想去就不去,有皇上在,殿下也不敢为难你。”
“哥。”
看着元凌为难的表情,元飒哈哈大笑,“看你这样子,婆婆妈妈的,这可不像我侯府男子。”说着退后几步,“来,咱们过几招,让哥哥看看你这些年在外功夫有没有荒废。”
元飒一拳袭来,元凌侧身闪过,两人就这么赤手空拳过了几十招,最后元飒败下阵来。
“痛快,痛快!我知道你在让我,不过和你过招真痛快!”元飒的声音如钟鼓般响亮。
元凌回到自己的院子,八服守在门口。
“可有阿桑的消息?”
“公子,还没有桑公子他们的消息,按脚程应该还需要一些时日。”
是了,他有些着急了。可明明刚分别不久,心里却空落落的,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
元凌挥去脑中不好的想法,开门走进寝室,只见一红衣女子正立在门的一侧。
女子穿着水红色的肚兜,外披一件红色薄纱,散着头发,赤足站在地上。脚踝和手腕上都带着细金镯,衬得手腕更细,肌肤更白。
那女子见元凌走进来,缓步走上前,就欲解开他的衣衫。
元凌皱眉,侧身躲开,眼神中带着厌恶。“谁让你来的?”
女子有些委屈,眸中浸着泪,“奴家是清倌人,是侯夫人让奴家来伺候公子的。奴家这身子可是清清白白的,公子就不能怜惜怜惜奴家么?”
女子拿着手帕轻压眼角,瞧着一副我见犹怜。
元凌冷冷的看着她,女子只觉周身一紧,眼泪也收了回去。
“滚!”
女子慌忙小跑着出了寝室。
元凌对着门外的八服说道:“看好院子,以后不准再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八服闷声应是。侯夫人送的人,他有什么办法。这夫人也是,每次回来都要试探一次。不过公子若退了,这事也就了了,在这侯府,谁也不敢不顺着公子心意。
26. 京城篇-阿桑,我早就知道
桑酒醒来时,入目是一间摆设简单的屋子,床上挂着布帘。
空气中飘着一股草药味,她视线转过去,只见苏木正在熬药。
桑酒张开嘴想说话,出口的声音却是沙哑的,声音极低,“多多…”
苏木听见她声音,猛地起身,面露惊喜,大步走到床边。“你放心,多多他没事,只是一直在睡着,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每发出一句声音,桑酒就觉得嗓子剧痛不已。脑子一阵眩晕,看着面前的苏木有些模糊。看来燃烧内丹确实对她伤害极大,桑酒抬手想去触碰苏木,可映入眼帘的手却是动物的利爪,桑酒止住即将出口的话。此时,又一阵晕眩袭来,她闭眼睡了过去。
苏木看着睡着的桑酒叹口气,轻轻地给她把被子掖好。
那日大战后,他是哆嗦着从马车上滚下来的,还好周遭没有人见到他的狼狈。
他见过桑酒半妖的样子,以为妖与人的差距不过如此。可那日见了才知人妖之别,那股力量震撼人心,仿若能毁天灭地。
他强撑的爬起,让自己更有力量些。来到桑酒身边时,多多已经变回了妖身,一只通体黑色的猫。桑酒也如当日救他时的半妖样子。
他小心的将桑酒抱到马车中,多多躺在桑酒怀里,他试着掰开桑酒的手,却没办法。只好将他们放在马车内躺好,
桑酒的脸色惨白,他慌乱的给她把脉,那时候的他特别愤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学把脉。好在脉搏虽乱,但气息尚在。
他把那白袍人落下的袍子拿来给桑酒穿上,遮住她的耳朵和利爪。小心驾车来到最近的城镇。
他不敢住客栈,而且看他们的情况,也需要休养一阵子。他找了一家民房,租了一个月,见他穿着朴素,声音儒雅,房子租的尚算顺利。
他抓了些补药熬给她们喝,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只能这么忐忑的等着,好在桑酒终于醒了。
两日后,桑酒再次醒过来,此刻的她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大概是受伤多了,好的也快一些。
桑酒试着催动体内妖力,化去身上的耳朵和爪子,变回人身的模样。
桑酒看着面无波澜的苏木,语带愧疚,“苏木,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我是妖。”
此时的苏木并未带面具,他看着桑酒,眼中的温柔好似能化成水,“阿桑,其实我早就知道。”
桑酒震惊的看向苏木。
“阿桑,你还记得你当初救我时现了妖身吗?其实我当时曾经醒过来,我见到了。”苏木说道。
“你怎么会?”桑酒记得,当初为了救苏木,不得不动用大量妖力,导致无法完全维持人身。可当时她明明记得苏木是昏迷的,就算他当时醒过来见到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难道他就不怕吗?人对妖的恐惧与厌恶,她见过,那些场景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以至于每次想和元凌坦白时,都会从脑中浮现。
“阿桑,我不仅知道你是妖,我还知道你是女孩。”苏木说道。
经过刚刚的震惊,再听到这句话,桑酒反而平静了。
“阿桑,从你救了我那一刻,我就喜欢你。这些年我们相依为命,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候。你还记得吗,你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苏木眼底的热烈如火焰般灼烧着桑酒,她没办法再淡定。当初留下苏木,是因为苏木需要他,而她也需要苏木。她一直把苏木当做哥哥看待,没想过他会知道自己女子身份,更没想到他会喜欢她。
桑酒的脑子好像停滞,她无法消化这个消息,也无法直视苏木的眼神。
“苏木,我…我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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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桑,多多被我安置在隔壁,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木打断桑酒的话,他害怕,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桑酒只是把他当做亲人,并无男女之情。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个话题,桑酒从床上起身,苏木去扶她,桑酒轻轻缩了下手,说道:“我没事了,你放心。”
苏木垂下手,紧紧攥拳,面上却无神色变化,引着桑酒来到隔壁。
打开门,看到床上躺着的黑猫,小小一团,被苏木用被子裹着。
桑酒大步走进,她来到床边,手中快速结印,一股妖力输入多多体内。这是她脑中一套疗伤功法,所用妖力不多,只是收效也甚微。
她目不转睛盯着多多,半晌,多多终于醒过来。
“姐姐!”多多的声音从黑猫口中发出。
“你吓死我了,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击,你会死的。”桑酒泪流满面,至今想起那天她依然心痛不已。
“姐姐,别哭,我是九命猫妖啊!我不会死的,如果我不帮姐姐挡下,姐姐会死的,我不想你死,我还要你做我的压寨夫人呢。”
“万一呢,而且我不要你用命来救我,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
“好,我答应你,我好好活着。姐姐别哭了,姐姐笑起来最好看。”
桑酒叹口气,扬起微笑,眼角的泪还挂在脸上。
桑酒恢复的很快,她每日给多多疗伤,但多多还是无法恢复人身。只能终日被桑酒抱在怀里。
看着在桑酒怀里蹭来蹭去的黑猫,苏木捏断了手里的草药。
苏木每日还会给两人做汤,当然多多只是顺带。对于那日的谈话,桑酒和苏木都默契的没再提起,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好像恢复了和以往一样。
几日后,几人继续踏上了进京的路。
27. 京城篇-书院比试
京城。
碧桐书院的比试也终于拉开了帷幕。
碧桐书院是皇家书院,有着大魏最好的大儒教导课程,最好的琴艺师傅,最好的礼仪教导,骑射师傅也是曾经上过战场的将军。碧桐书院是魏帝专为培几位皇子所建,皇子成年后就入碧桐书院读书,魏帝如今只有三位皇子,均已成年。大皇子是前皇后所出,但那位皇后福薄,在大皇子年幼时病逝。后来,皇后母家又送了二房嫡女过来,也就是现在这位皇后,当今皇后所出二皇子,因正统嫡出,皇后母家又是大魏最大的世家。因此,二皇子也是太子呼声最高的人。而婉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自幼勤勉聪颖,与魏帝性情最像,深受魏帝宠爱,加上背靠靖安侯府,也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除了皇亲国戚外,碧桐书院就读的还有官家子弟。一些学问极好的,哪怕家世差一些,也会被破格招收。
随着几位皇子长成,朝中立太子的呼声甚嚣直上,皇上却迟迟未下决定。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争斗也如火如荼,对于碧桐书院的学子来说,提前站队,给未来的太子留下好印象,十分重要。对于那些家世差的学子,哪怕不被两位皇子看上,在书院比试里获得好成绩,得到老师的青睐,也是以后通往权势的通天梯。
所以,碧桐书院今年的比试尤为热闹。
书院离着皇宫不远,占地极广。今日比试,陛下虽未亲临,朝中重臣却来了不少。书院外也围了很多瞧热闹的百姓,为了及时让大家知道比试情况。书院专门派人随时把每场比试的输赢贴在书院外,以供百姓观看。是以今日碧桐书院门口街道异常拥堵。
三皇子从皇宫出来后,专门去靖安侯府接元飒,见他身后没有想见的人,有些失望又打起精神对元飒笑脸相迎。
两人来到书院时,二皇子已经到了,他看见三皇子,面露不屑,视线斜撇了他一眼。
大皇子坐在二皇子身侧,对三皇子回以微笑。
大皇子和二皇子样貌上长得有些相像,但大皇子瞧着稳重憨厚,二皇子则身上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瞧着就不好相与。
三皇子微笑走上前,施礼道:“见过两位皇兄。”
二皇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答。更是没搭理跟着见礼的元飒。
院中设了台子,几位皇子坐在台上,大臣们坐两旁,学子则站在下边场子里。
今日共比试五场,礼、乐、书、数和比武。
第一场比礼,礼部侍郎的孙子正属二皇子阵营,其他人自是比不过,最终二皇子胜。
第二场比书,夺魁的是一五品官员之子,此人天赋极高,也是春闱魁首的热门人选。三皇子不惜屈尊相邀,纳入麾下。
这场比试也将今天的气氛推向高潮,人群中隐约能听见大家提起一个名字,苏清鸿。曾经的京城第一公子,才华横溢。若是他在,今日的五场比试,除了比武以外,其他四场无人能出其右。
两场比试后,二皇子和三皇子两方各赢下一场。三皇子端起茶杯,对着二皇子说道:“二皇兄,承让。”
二皇子砰的一声将茶杯重重放到桌上,茶杯边缘登时裂开。二皇子祖父登时脸色难看至极,虽然今日比试很重要,但二皇子还是太没有城府了,今日都是朝中重臣,怎么可以如此喜怒形于色。
三皇子勾起唇角,将茶水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乐、数比试,双方又是各赢一场,再次打平。
二皇子大笑着让上酒庆祝,虽然今日结果不够理想,但最终还是他赢。就凭那靖安侯世子,可不是尉迟琨的对手,至于其他人,更是没有悬念。
三皇子脸色不好,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了判断,但真到这时候还是很郁闷。
元飒同样面色难看,那尉迟琨武功极高,即便注定会输,他也必须全力以赴,不能堕了靖安侯府的威名。
他深吸一口气向擂台走去,在即将跨上擂台之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靖安侯府元凌,愿与尉迟公子一战。”
大家同时往那条入口的小路望去,只见一身着劲装,英姿飒爽的男子走进来。
人群中突然一静,人们眼中都透着不可思议,有的人使劲儿揉揉眼睛,看向旁边人同样震惊的眼神,确信真的是他回来了。
安远将军,这个名字在京城无人不知,上到饕餮老人,下到顽童。安远将军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平西大将军的亲传弟子,随着平西大将军出征,多次立下功劳,未及弱冠就被圣上封为安远将军,圣上金口玉言,平西大将军后继有人。
三皇子猛的站起身来,惊喜的看向来人。
二皇子的面色则异常难看,今日本是十拿九稳的事,为什么?他怎么回来了。
元凌走到元飒身边,说道:“哥,我来吧。”
台上的尉迟琨抿紧唇,将手背到身后,掩饰自己的颤抖。接着他想到什么,对着今日做裁判的几位大臣拱手施礼,说道:“大人,安远将军不是书院的人,不能参加比试,这不合规矩。”
“尉迟公子,我已经不是安远将军,碧桐书院并未将我除名,我当然还是书院的人。”元凌说道。
二皇子面露不悦,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这个时候说这个,不是代表还没比试就先露了怯。这个元凌据说活不了多久,他那半残的身体,又离京这么多年,怎么就一定打不过。
二皇子眼神凌厉的瞪了尉迟琨一眼,尉迟琨忙瑟缩下脖子,不敢再言语。
本来不算精彩的比试,瞬间点燃了大家的热情,尉迟琨打起精神看向对面的元凌。即便不提安远将军的名号,同为京城子弟,元凌自小在武学上就天分极高,早就在京城子弟中无敌手了。
尉迟琨长舒一口气,二皇子在台上看着,就算输也不能输的太快。他走到身后兵器架处,拿起一把长刀,对着元凌说道:“元公子,请!”
“请!”元凌抬起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却未回身去取兵器。
人群中再次如开锅般炸开,尉迟琨面部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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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这是要赤手空拳和自己对战,欺人太甚,他大喊一声朝着元凌砍去。
元凌身形轻盈,侧过身子,好像丈量过一般,刀锋从鼻尖寸远处落下。
“好!”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支持二皇子的一位武将突然站起,跟着喝彩,被二皇子一记眼刀飞过去,忙摸着后脑勺坐下。
尉迟琨右手收回刀,低下身子,一个回旋踢扫向元凌下盘。元凌轻点脚下,凌空而起,男子一身白衣,身姿轻盈,如仙人踏月。
尉迟琨连续出招,却连元凌的衣角都碰不到。他额头渗出汗来,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这个元凌,别看表面一副风光霁月的样子,小时候就极其记仇,他这是给他哥报仇呢。尉迟琨懊悔不已,早知道这个煞星回了京,他怎么着也得对元飒手下留情啊。
元凌见戏耍的差不多,快速几击重拳,专挑那刁钻处。尉迟琨只觉被击打处剧痛传来,猛的跌在地上。
比试成败毫无悬念,人群爆发出热烈的呼声,大家都在喊着,“安远将军!安远将军!安远将军!”
随着传信小厮把结果送到书院门外,少顷,只听院门外传来更大的呼声,安远将军的名字响彻街道。
二皇子绷着脸,未发一言,愤恨离去,大皇子匆忙起身跟在身后。
二人先后上了马车,大皇子安慰道:“二弟,何苦和他们一般见识。”
二皇子看着奉承自己的大皇兄说道:“看着三弟那张狂样我就生气,今日若不是元凌那个臭小子回来,我怎么会输。”说着把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这个大哥,一副窝囊相,只能依附他们母子而活,倒是识相。等自己以后登上皇位,就许他个闲散王爷吧。
“不过一场比试,没什么大不了。”接着大皇子压低声音说道:“咱们都知道,那个元凌活不了多久,他帮的了这次,未必帮得了下次,二弟不必忧心。若是为了他…惹得父皇不悦,可就太不值当了。”
提起这个二皇子就郁闷,也不知道元凌怎么就入了父皇的眼。父皇虽说宠三弟,可也没有对元凌好啊,但凡所求,无所不应。他想去大理寺,就硬是把他塞进去,还给了钦差令牌,大理寺明明已经有了两位少卿,没有空缺,皇上又无名旨,可把大理寺卿愁秃了头,只好不挂名头,但按少卿对待。这些年他拿着钦差令牌四处查案,因缘际会坏了自己不少事。二皇子愤恨咬牙,若那元凌是个女子,他都怀疑父皇要把他纳入后宫了。
二皇思虑半晌,一拳砸在身侧的垫子上,说道:“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这个小杂种,不收拾收拾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大皇子垂下眼眸,未再言语。
元凌比武后就谢绝了他人的邀请,留下元飒应对众人,他应付三皇子几句后,就独自回了侯府。
刚进院门,八服就迎了上来。
“公子,接到消息,桑公子他们大约明日能赶到京城。”
元凌面露惊喜,太好了,终于能见到她了。
28. 京城篇-入京
次日一早,元凌就赶到城门口。
八服跟在身边不敢言语,明明暗卫信中说了,按他们的脚程,约莫要午时才到。结果公子非要这一大早就赶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婚夫妇,急着见面。八服暗恼,若这桑酒是个女子,一定是个狐狸精,专勾人魂魄的那种,看把他们公子勾搭的。
二人就这么站着,从早上等到午时,终于城门外远处驶来一辆简朴的马车,那驾车的人正是苏木。
元凌一跃上马,飞驰而去,风吹起少年身上的白色披风。若是有当年上过战场的人见到,一定会说,快看,安远将军回来了。
“吁!”元凌跳下马来,苏木也早在见到元凌时就停下了马车。
马车帘子掀开,桑酒扬起笑脸看着多日未见的男子。一身劲装显得少年英姿焕发,不再是初见时的公子摸样,如一柄出锋的宝剑。
桑酒走下马车,来到元凌跟前,两人相视而笑。元凌的眼中饱含深情,他压抑自己躁动的心,终是没忍住一把抱住桑酒。
“你还好吗?”元凌的嗓音低哑,如羽毛轻轻拂过桑酒的心。
桑酒的头靠在元凌肩膀,“我很好,我来找你了。”
一声猫叫声传来,车帘处一只黑色猫咪冷冷的看着二人。
元凌松开桑酒,有些内疚自己的失礼,说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路上太过劳累?”
“你放心,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先上车,咱们现在就进城。”元凌牵起马绊走在车边。
桑酒坐上马车,黑猫一下跳进她怀里,还在她身上蹭了蹭。她笑着摸摸黑猫的头,把车帘放下。
“多多没来吗?”元凌对着马车疑惑道,以那个少年的性情,应该早就出来说个不停了。
桑酒低头温柔地看着怀中的黑猫,“我让他再看顾一段时间医馆,晚点过来。”
黑猫满足的发出两声猫叫。
桑酒想了想,把车上的窗帘掀开,看着元凌问道:“你兄长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元凌颔首,“没什么事,他只是为了让我提前回京。”
桑酒没再追问,而是问起京城有没有什么趣事,多年未回京,她对京城的印象已经模糊。
马车缓缓驶向城门,看着近在咫尺的京城,桑酒心中百味杂陈,这里有她的回忆。有好的有不好的,宠爱她的父母亲,带她玩耍的元凌哥哥,还有那夜黑衣人林立的破庙。她的心里有一瞬间的抽痛,大概就是人所说的近乡情怯吧。
此时,元凌正温声说着京城的事,他亦是多年未归,哪里知道京城的趣事,只好讲了书院比试。他略去自己比武未提,只说从哥哥那听来的其他比试。
桑酒听得有趣,时不时插几句问问细节。驾车的苏木眼神晦暗,仿若没有听到二人的谈话。
此时,一侍卫打扮的男子骑马朝着他们奔来,那侍卫到了跟前,纵身下马,单膝跪地。
“公子,侯爷请您马上回府。”
元凌皱眉,父亲急召,不知有何事?
桑酒将窗帘放下,说道:“你快去吧,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等你忙完再来找我们。”
苏木未等元凌回答,朝着拉车的马儿甩了几鞭子,马车快速往城门而去。
“八服,帮桑公子他们安排个住处。”元凌留下话,骑马离去。
八服无奈,急忙小跑着跟上桑酒他们的马车。
入城后,八服本想将他们带到公子在侯府外的宅子住。可桑酒不肯,八服只好带着他们去找牙人,找了一间小院住下。只是因为银钱不多,小院位置偏僻,离着侯府倒是远了。
前些年公子战场立功,皇上赏了不少好东西,光好宅子在内城的就有三处,只是公子不在意这些。现在倒好,还有人不愿意住,八服腹诽。
元凌回到侯府,靖安侯已经穿戴好,正等在正堂。见他回来,站起就往外走,边走边说:“跟为父进宫,皇上要见你。”
元凌颔首。
两人来到皇宫,大太监冯喜忙迎上来。
“侯爷,陛下正在御书房,老奴带您过去。”
“有劳冯公公!”靖安侯点头。
这冯喜虽是太监,却是当年在战场受的伤,后来索性入宫做了内侍,皇上感念他忠心,一直把他留在身边,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靖安侯和冯喜都随皇上上过战场,也曾有过同袍之谊,只是现在位置不同,自是说话做事要格外小心。
走进御书房,皇上正在低头批阅奏章。魏帝虽年过四旬,但岁月却没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看得出年轻时定然风采卓然。
当年魏帝还是皇子时并不受老皇帝重视,被送去大燕做了五年的质子,受尽屈辱,艰难回国。谁也没想到这个不被看好的皇子,联络朝臣,铁血手腕,最终成了如今的魏帝。
魏帝勤勉,在批阅奏章时无人敢扰。二人候在门外,待魏帝批阅完抬起头,太监冯喜方走进禀报。
看到元凌走进来,魏帝面露喜色,冯喜垂眸。陛下也只有在见到元公子时才有情绪波动。
“阿凌,这次怎么出去这么久,也不想你皇伯伯吗?”
“皇伯伯,都是阿凌的错。”元凌抬头,表情中有一丝眷恋。从小被带去皇宫见过皇帝后,不知就怎么入了魏帝的眼,待他极好。他没感受过皇上的威严,只享受到慈爱,所以对待皇上也从没有畏惧的感觉。
魏帝走过来,伸手扶起元凌。“回来就好,阿凌瘦了。来,今天陪皇伯伯用饭。”
魏帝挽着元凌往养心殿走去,靖安侯低头跟在身后。冯喜忙吩咐小太监通知御膳房。
御膳房手脚麻利,在皇上赶到养心殿时,一桌佳肴已经备好。看着桌上自己爱吃的菜,元凌唇角微扬。
皇上夹起一块青笋放到元凌碗中。
“陛下,这不合规矩。”靖安侯站起身皱眉道。
魏帝睨了他一眼,“坐下,今日没有外人,不谈规矩。”
元凌却无顾忌,继续吃菜。
魏帝打量着元凌,从少年的眉眼到脚上的长筒皮靴。“阿凌,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
元凌夹菜的动作微顿,上次生日他就感觉自己时日无多,这次借着查案回来,也想见亲人最后一面。之后他打算桑酒四处游历,他希望在他生命最后的这段时间可以陪着桑酒度过。
“皇伯伯,我这次在广陵遇到一件案子。”
听他岔开话题,魏帝并无不悦,而是耐心问道:“什么案子?”
元凌把徐府被灭门,以及他们在徐府查到的事情说了出来,也说了犯案者可能就在京城。
“这件案子交给大理寺卿去查吧,你刚回京,好好调养身子,多来陪陪皇伯伯。”魏帝说道。
元凌颔首,这件事情确实交由大理寺查办比较好,他虽隶属大理寺,但手下无人。他多年未回京,对京城事情也不太了解,由大理寺来查最好不过。
饭后元凌又陪着魏帝在御花园散步,直到有大臣禀报朝事,他才和父亲告退离开。
冯喜亲自送他们出宫,路上冯喜走在元凌身侧,温声说道:“元公子,请恕奴才多嘴,陛下这几年身子大不如前。最惦记的就是你,还希望元公子能常常进宫来陪陪陛下。”
元凌拧眉,“陛下的身体不是一直由师傅调理吗?”
“国师说陛下操劳过度,终日思虑过重。想让陛下早立太子分担,只是陛下…”
立太子的事他知道,朝堂吵的如火如荼,两位皇子的争斗也越来越白热化。只是没想到陛下的身子竟然不大好,元凌心内微沉。
冯喜把他们送到宫门口,两人上了侯府的马车,靖安侯说道:“阿凌,在陛下面前还是要注意分寸,你要始终记得你是臣子。”
元凌点头,“是,父亲。”
靖安侯此人做事一直谨小慎微,规规矩矩,也不知当年是如何上的战场,元凌心想。
回到侯府,从八服那得知桑酒他们并未住在他的府邸,倒是在意料之中。
第二日,元凌一大早就赶去桑酒住处,还在路上买了她最爱吃的桂花糕。
元凌到时,桑酒和苏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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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用早饭,元凌把桂花糕放到桌子上,打开纸包,“刚买的,你尝尝。”
那日见到的黑猫突然跳上桌子,一口吃下一块糕点,满足的喵喵叫。
元凌皱眉,“这黑猫是在路上捡的吗?之前在广陵怎么没见过?”
桑酒失笑,“嗯,路上捡的,我见它长得好看,就捡来自己养着。”
“那我明天再给你带桂花糕。”元凌说道。
桑酒拿起一块糕点,上边还粘有黑猫的毛发,她丝毫不在意,咬了一口说道:“没事,很好吃。”
黑猫撇撇嘴,桑酒又拿起一块糕点喂给他,那黑猫才满意的裂开嘴咬了一口。
元凌惊奇,竟然在一只猫的身上见到了好像人的表情。
“阿凌。”桑酒看着元凌说道:“我昨日听八服说你有很多私产,不知道你名下有没有医馆,我想去坐堂,顺便赚点银钱。”
元凌扬起笑容,“有的,一会儿让八服带咱们过去。”
喵,黑猫斜撇了元凌一眼,桑酒失笑帮多多顺毛。
元凌瞳孔微睁,更像人了。
吃完早饭,桑酒抱着黑猫跟着元凌出门。苏木则待在住处,自进京后,苏木就好像有心事,总是低沉不语。
元凌出门不喜人跟着,但他知道八服总是偷偷跟着自己,他也从没点破。出了院门,元凌带着桑酒朝着一摊位前故作挑选的男子走去。
八服内心慌乱,公子怎么过来了,早知道躲远点了。天杀的,他刚刚在旁边摊子吃完早饭,就见公子出来。紧忙假装在买东西,不会是被公子发现了吧。
“八服,带我们去我名下的医馆。”
听见身后的声音,八服打了个哆嗦,连忙转身过来,尴尬笑道:“公子。您名下有两家医馆,有书院附近的明德堂,侯府附近的仁善堂,您想先去哪家?”
“这附近没有吗?”桑酒问道。
“附近有一家药铺,不过没有请大夫坐堂,只是些平头百姓来抓药。”八服回道。
桑酒扬起笑脸,“就去这家。”
八服带着二人来到千芝堂,因这附近多是平民,千芝堂的门脸异常朴素。
见有客人来,一穿着布衣的伙计忙迎上来。“客官抓药吗?我们这的药材品质上乘,包您满意。”
看这几位的穿着就富贵,尤其打头的公子,瞧着一身贵气。今日这单生意若做成了,可要找掌柜多要点提成。
“你们掌柜在吗?”
伙计忙引着他们走进,“掌柜的,有贵客。”
柜台前正在打着算盘的中年男子抬起头,见到几人,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客官要的什么,我就是本店的掌柜,您叫我吴掌柜就行。”
元凌点头,环顾四周,店内摆设简朴,但应有尽有,看来经营还是不错的。
八服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约来递给掌柜,“这是咱们东家,今日过来看看。”说着一手指向元凌。
掌柜接过契约,忙拱手施礼,这店铺是靖安侯府那位二公子的。可自打当上这个掌柜,就从没见过这位神出鬼没的二公子,今日可算见着正主了。
“东家,小的吴有才,这是咱们铺子里的伙计胜子。”
元凌点点头,看向桑酒,“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这里吧。”
“这是桑大夫,以后她就在药铺里边坐堂。”元凌对着掌柜说道。
掌柜忙笑道:“那感情好,有了桑大夫来坐堂,咱们药铺的生意一定越来越好。”
“吴掌柜客气了,你叫我桑酒就好,以后还请吴掌柜多多指教。”
吴掌柜给桑酒介绍店内情况,桑酒抱着猫认真听着,怀里的猫好像眯着眼睛睡着了。
这个大夫看着年纪不大,不知道医术如何。不过来这家医馆的多是平民,药材都是抓些便宜的,对坐堂大夫自也没什么要求。吴掌柜看着东家黏着桑酒的眼神,暗自告诉自己可是要把这个桑酒照顾好了。
安排完桑酒的事,元凌刚刚回到侯府,就接到的三皇子的帖子,请他明日上门一叙。
29. 京城篇-三皇子
元凌来到三皇子府。
三皇子即将大婚,这是大婚后的住所。三皇子也会在大婚后被封王,这是大魏的传统。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前两年娶妃,分别被封了安王和康王。
元凌递了帖子,被恭恭敬敬请了进去。三皇子府修建的十分雅致,据说是工部最厉害的那位唐侍郎专门画的图。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工部可不敢怠慢。
三皇子在花园设了席面,此时的花园微风习习,园中有个小湖泊,上边浮着几只天鹅,闲散优雅。此情此景,让人莫名放松。
见元凌过来,三皇子面露微笑,站起身亲自迎了出来。他搂着元凌的肩膀,说道:“阿凌,快来坐,今日你我表兄弟好好叙叙旧。”
“殿下折煞臣了。”元凌后撤半步说道。
“阿凌,今日没有外人在,不要与我这么生分可好?”三皇子生得好看,他认真看着别人时,眼睛里好像有一汪泉水,让人忍不住信任。
元凌顿了顿,点头道:“表哥。”
三皇子笑容漾出,“这就对了!阿凌,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在宫里一起玩的日子吗?那时候真好啊。”
元凌小时候因受皇上喜爱,在宫里的时间比在家里还多,经常跟着皇子一起读书。那时候三皇子发现若是犯错拉着元凌一起,父皇就不会那么生气,惩罚的也轻一些。所以经常拉着元凌一起调皮捣蛋,有时候捉弄师傅,有时候爬树抓鸟。
想起那时候的日子,元凌笑起来,“那时候殿下什么事都喜欢拉着我一起。”
“哈哈哈,你知道为什么吗?”三皇子卖个关子,接着说道:“因为有你在,不会挨罚啊!”
元凌有些忍俊不禁,原来是这样,回忆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大概因为自己是侯府公子,不是皇子,没必要管得那么严格。所以那些教授课业的大儒也都对自己格外宽厚。
三皇子端起酒杯,“来,我自罚一杯。”
元凌端起酒杯也跟着喝了一杯。元凌眼神微亮,抿唇道:“好酒。”
“知道你好酒,这是之前云中进贡的梨花白。父皇赏赐的,我可是一口没喝,就等着你回来,今日咱们不醉不归。”三皇子拍了下元凌的肩膀说道。
两人边饮酒边说起小时候的趣事,说到高兴处,三皇子站起来比划着,元凌也面带笑容。
酒过三巡,元凌还是很清醒,三皇子却有些醉意了。
“阿凌,你和表哥都是我最亲的人,你不要和我这么生分好不好?”三皇子表情委屈说道。
“表哥,你喝醉了。”元凌无奈道。
“不行,你答应我,你是我最亲…最亲的表弟,是家人。”三皇子声音有些飘忽。
“是,我们是家人。”元凌看着三皇子的眼睛认真说道。
“你能回来看我娶妃,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能有你们陪着我,真好!”
不知想到什么,三皇子抬起手扶着额头,哭着说道:“阿凌,我好累啊!”
“表哥,你怎么了?”元凌紧皱眉头问道。
“阿凌,我也不想争,我真的好累。可我不争怎么办?父皇从小就宠爱我,他总说我和他最像,他亲自教我骑射功夫,说对我满怀期待。皇后和二哥他们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若是…若是当不了太子,等二哥继位,怎么会有我的活路,他也不会放过侯府的,我是不得不争啊!”
元凌叹口气,这些宫廷倾轧,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关注。他一个短命之人又怎么管得了靖安侯府的未来。
三皇子眼神有些涣散,说道:“阿凌,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元凌迟疑片刻点头。
三皇子听到元凌的回答后开心的笑起来,笑得像个孩子,“阿凌,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三皇子又饮了几杯后,终于酒量不济趴在桌上睡着了。
元凌拎着酒壶,站起来,朝着黑暗处招手,他知道三皇子府的暗卫一定在不远处。
一黑衣侍卫走过来,朝着元凌拱手行礼。
“扶殿下回去吧。”说完元凌拎着酒壶朝门口走去。
侍卫站在原地并未动,片刻,三皇子直起身来,一灰衣老者从哪黑暗处走过来。
老者看着其貌不扬,走路慢吞吞的,待他走进,三皇子起身施礼道:“先生。”
“不知殿下为何要做今日这出戏?”
三皇子笑道:“也不全是做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自是感情深厚。日前父皇诏他进宫,不知先生可知道?”
老者摸着胡须点头。
“听说那日父皇和他一起用膳,还亲自给他夹菜。”三皇子表情似有不满,接着说道:“从小父皇就待他不同,若不是他是姨母的儿子,我都怀疑他是父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三皇子摇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掉。
“国师怎么说?他的诅咒真的解不了吗?”三皇子问老者。
老者沉吟说道:“除非找到衡阳县主,或可有一线生机。”
元凌这个诅咒只有皇室和侯府的几个人知道,大家都只道元将军从战场回来后就一蹶不振,猜测是因为平西大将军的死。后来有流言说元将军战场受伤,天命不久。再后来元凌进入大理寺,又远离京城,关于他的流言也就淡了。
至于衡阳县主,三皇子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小小的一个孩子,父皇和侯府动用那么多力量,找了这么多年都一无所获。肯定早已经不在人世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若死了,对殿下也就无用了。”老者说道。
“可若他万一活下来呢,他的话对父皇有影响,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也不能放过。而且,就是现在我和他交好,父皇也会乐见其成,对我也是有好处的。”三皇子眼睛里闪过皎洁。
灰衣老者摸摸胡子,对三皇子的回答很满意。三皇子确实是最像陛下的人,聪慧谨慎善于谋定而后动。而那个二殿下,冲动易怒,若不是背后有谢家在,怎能与三皇子有一争之力。
这次选妃也可以看出皇上对三皇子的看中,礼部尚书的嫡女,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在京城闺秀中一直颇有贤名。礼部尚书同时也是碧桐书院的院长,手下门生故旧众多,皇上这不是为三皇子铺路是什么。老者满意的点点头,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
几日后,到了三皇子迎娶皇子妃的日子。
元凌一大早就拉着桑酒出来,因为桑酒说想看新娘子出门,苏木对这种热闹没兴趣,自己留在宅子里。
礼部尚书府门口围满了人,皇子娶亲,难得的热闹场面。今日不仅能看到那些达官显贵,目睹皇子风采,而且会有迎亲队伍沿街撒钱,这怎么能错过,就连摆摊的摊贩都撤了摊子专门等在尚书府门口。
元凌带着桑酒过来时,门外一片锣鼓喧天,元凌欲带桑酒进去,桑酒拽了拽他衣袖,“不进去了,咱们就在外边等着吧。”
三皇子今日穿了一身正红色婚服,显得更加俊美。他身骑白马,带着一众迎亲队伍来到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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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门外。
尚书府走出来一锦衣公子,男子眼尾略向下,虽脸上带着笑,却瞧着有一股阴郁之气。
“殿下,今日殿下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才能把小妹接走。”
“好!”
周围响起一片欢呼声,这是大魏的嫁娶习俗拦门,有女方家亲友刁难男方,过关方可迎娶女方。
“那是尚书府公子吗?”桑酒问元凌。
元凌摇摇头,疑惑说道:“我离京早,并未见过此人,尚书府的公子应该是苏清鸿才对。”
这个名字是桑酒第一次听到,莫名的她只觉得不太喜欢站在门口的那位尚书府公子。
那锦衣男子先是提了一道术数问题,三皇子对答如流。四周响起一片喝彩声。
接着男子又提了两道问题,三皇子都答的很好,甚至有一道题是如何治理水患。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故意给三皇子展现才能的机会,毕竟今日门口围着很多平头百姓。
桑酒摇头,觉得甚是无趣,虚伪的皇室一如既往。
又过了好长时间,尚书府的小厮丫头过来给大家发点心喜糖,让等的烦躁的人群再次喧闹起来。
终于,尚书府的姑娘,也就是今日的三皇子妃走了出来,女子盖着红盖头,由身边的全福人扶着小心的踏上花轿。
尚书府放着鞭炮,乐队吹吹打打,人们都一窝蜂的跟在轿子后边,队伍朝着三皇子府走去。
苏木正在院子里喝茶,回来后总想起当年的事,他不想出门,只想窝在这里。
他们租的院子很小,坐在院子里就能听见门外的声音。只听有两个妇人的谈话声。
“咱们得快点走,晚了可就赶不上接亲了。听说皇子妃是礼部尚书府的千金,长得跟天仙似的。”
“快走,快走,还不是你出门前太磨蹭。”
“…”
苏木手中的茶杯咣当一声掉在桌子上,茶水顺着桌子淌到他的衣服,湿了大片。
-
苏依然是礼部尚书府唯一的嫡女,父亲是当世大儒,并未纳妾,她从小在府里就受尽宠爱。
在父亲的耐心教导下,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这些年,她一直在谨慎的营造自己的好名声,终于如愿以偿嫁入皇室。
三皇子地位斐然,人也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按理说这门婚事极为称心。
可今日她并不开心,因为在她最重要的日子,她的兄长却不能给她送嫁。父亲母亲都只在乎那个外边找回来的大哥,可她苏依然只有一个哥哥,也只认一个哥哥,那个从小到大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哥哥。
想到兄长失踪,苏依然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若是兄长知道今日她要嫁人,一定会来看自己。
猛地,苏依然心剧烈跳动,她揭开盖头,偷偷掀起轿子的窗帘。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找寻。不是,这个不是他,这个也不是他,就在苏依然打算放弃放下窗帘的时候,她见到了那张带着面具的脸。
“停下,停轿!”女子尖锐的喊声从轿子里传出来。
四周突然一静,抬轿的轿夫脚下不敢停,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皱眉,示意轿夫把轿子放下来。
只见那位花轿中的新娘子掀开轿帘就冲了出来,新娘没有盖盖头,一张娇艳的脸闯入大家眼帘。还没等人们惊叹新娘的美,就见那新娘快步朝着人群跑过去,一把抱住一个带着面具的年轻男子。
人群一片哗然。
三皇子脸色铁青。
30. 京城篇-苏清鸿
三皇子身边的侍卫见状,就要动手把男子拿下,三皇子制止了他的动作。今日这人已经丢了,他倒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新娘子抱着男子哭得梨花带雨,男子僵住身子不发一言,只听新娘说道:“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看着我出嫁。”
哥哥?刚刚尚书府门口送嫁那位不是尚书府公子吗,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有知道旧事的想起一人,惊讶的看着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似是才反应过来,挣脱了新娘子就要离开,但被新娘死死抓住衣襟。
“哥哥,你别走。我知道是你,就算你带着面具,我也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会认不出你。”说着新娘子一把扯下男子面具。
一张俊美如玉的脸出现在大家面前,有好事者偷偷看向三皇子,对比之下,确实这位大舅哥长的更好看些。
“清鸿公子,真的是他啊!”
“谁啊!”
“清鸿公子啊!这你都不知道,尚书府的二公子,文采斐然,诗作绝伦,妙笔丹青,他可是当年的京城第一公子啊!”
“那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听说前几年失踪了,这不回来了吗?我看今年春闱头名非苏公子莫属啊!”
“…”
苏清鸿无奈,他转过身来,温柔看着这个从小疼爱的妹妹,抬手抹去她眼角眼泪,“依然,别哭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
苏依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终于见到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庞,这个魂牵梦萦的人。她猛地扑进苏清鸿怀里,“哥哥,依然想你,你再也不要离开依然了好不好?”
看着妹妹睫毛轻颤,泪珠不断自眼角滑落,苏清鸿无奈的摸摸她的头,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过去一样安慰她。
半晌,苏依然哭够了,这才想起此时此刻是什么日子,她转头看了一眼马背上的三皇子,一时间手足无措。
苏清鸿牵起她颤抖的手,回以安抚的笑,拉着她来到三皇子面前,跪在地上给三皇子行礼,“草民苏清鸿拜见殿下,今日小妹因我失礼,还清殿下莫要怪罪于她。”
三皇子从马上跳下来,面上笑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他上前扶起苏清鸿。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舅兄不必如此生分,我怎么会怪罪依然呢,舅兄快请起。”
随着三皇子的笑容浮现,人群再次恢复热闹。
“舅兄,多年未见,待会儿礼成,咱们好好叙叙旧。”
苏依然红着脸,对着三皇子施了一礼,急忙走进轿子里盖上盖头。
三皇子上了马,队伍继续前行。
苏清鸿跟在轿子旁,他察觉有视线望向自己,顺着视线瞧过去。桑酒站在人群中朝他挥了挥手,转身拉着元凌从热闹的人群中离开。
之后的婚宴没再出变故,宴会上的贵人也默契的都没有提起这桩插曲。
晚上,苏清鸿回到小院,桑酒一人坐在院子里饮酒,多多蜷成一团趴在桌子上。
“阿桑!”
“你回来了。”桑酒抬头看向这个相伴多年的男子。
“对不起,阿桑,我…”
“没事,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救你那时候我就说过,你的过去,你想提就提,不想说我不会怪你。”桑酒说道,只是心里依然有些苦涩,嘴里的酒也感觉有些不好喝了。
“阿桑,我是尚书府的二公子,我叫苏清鸿,之前和你说的都是真的。”
桑酒点头,礼部尚书府,发生这种事不稀奇。
这京城又有哪家是干净的。
“阿桑,我…”苏清鸿的话还未说出口,门口传来敲门声。
他走过去打开院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中年男子,男子对着苏清鸿行礼说道:“公子,请随老奴回府吧。”
这是尚书府的管家,苏清鸿知道今日的事很快会传到尚书府,只是没想到人来的会如此快。
苏清鸿回头看向桑酒,只见桑酒并未看他,而是摆摆手与他作别。
他长呼一口气,微微垂下头转身跟着管家离开,却未瞧见他身后的桑酒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扭过头来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后猛的灌下一口酒。
入夜,三皇子送走了宾客,来到新房。
新娘子正乖巧的坐在喜床上,他拿起挑杆挑起盖头,灯光下新娘子面庞艳若桃李,只是那脸上的斑驳泪痕依旧明显。
三皇子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两人喝过合卺酒,苏依然起身给三皇子行礼,三皇子见状忙扶起她。
“殿下,今日是依然莽撞了,这几年尚书府一直在找哥哥,却一无所获。今日骤然见到哥哥,依然大喜过望,没有控制好情绪,失礼掀开盖头,下了花轿,给皇子府蒙羞,还请殿下原谅。”
大魏的婚嫁习俗,盖头在出了新娘家以后,是不能掀开的,一定要在礼成后有新郎挑开盖头。而且,新娘子当街抱住其他男子,即便是自己哥哥,也不合礼数。今日他的脸是被丢尽了,但他不能生气,婚礼已成定局,不能得罪岳家。今日的事可以让礼部尚书府感觉亏欠于他,将来在用人的时候也就好说了。
“王妃请起!”三皇子扶起苏依然,轻轻捏了捏她柔软无骨的手。苏依然脸上泛起红晕。
“你与本王已然是一家人,何必见外,今日能见到舅兄,本王也很高兴。”三皇子盯着苏依然的眼眸说道。
苏依然顺势靠近三皇子,将头靠在三皇子肩膀,柔声说道:“殿下,兄长此时归家,刚好能参加今年春闱。以兄长的才华,头名定是囊中之物,届时尚书府也能更好的辅佐殿下。”
三皇子唇角勾起,看着苏依然脸上的泪痕也不再那么碍眼。比起漂亮的花瓶,他更喜欢聪慧有用的王妃。
苏依然压下眼底晦暗,玉手轻轻解开三皇子的腰带,低声说道:“殿下,天色已晚,不如咱们安置吧。”
三皇子勾起苏依然的下巴,端详着美人朱唇,他哈哈大笑,一把抱起苏依然朝着床榻走去。
苏清鸿回到尚书府,刚进府门,就见礼部尚书苏煜大步走过来。
苏煜身上有着一股书卷气,即便大步快走,依然瞧着一副仙风道骨。
苏煜眼眶湿润,抱住苏清鸿说道:“清鸿,你可回来了。”
苏清鸿未回答,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怎么开口。
苏煜见他不语,松开他,看着他说道:“怎么了,不认识父亲了吗?”
“父~亲~”苏清鸿有些许迟疑。
离家这些年,他是想念父亲的,当初出现换子风波后,祖母和母亲都远着自己,他能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出厌恶。可父亲待自己一如既往,悉心教导自己,为自己未来谋划。离家多年,父亲又添了几缕白发,苏清鸿的心有些刺痛。
苏煜并未点破,而是高兴的应下。“来,快进来。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找你,遍寻不到你的音信,你祖母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两人来到松鹤堂,苏老夫人坐在上首,面色严肃,倒是没瞧出半分想念。
松鹤堂还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美妇,也是苏煜的夫人杨氏。她身侧则坐着今日在尚书府拦门的那位公子。
杨氏并未抬头,而是面色紧绷严肃,好似没见到苏清鸿走进来一般。
对这个儿子,杨氏的内心是复杂的,她本以为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她给了他全部的爱。可到头来,竟然是被那恶仆换了去,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野种,他享受着尚书府的荣耀,而杨氏自己的亲生子却在那恶仆手里受尽苦楚,她怎能不恨。
大公子苏锦城则不屑的撇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玩味。没想到这个杂种还能活下来,不过那又如何,再弄死一次就是了。
苏清鸿对着苏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儿回来了。”
苏老夫人从鼻子里发出一生哼,“不敢当,我们侯府怎么容得下你这尊大佛。”
苏煜皱眉说道:“母亲!”
苏老夫人见苏煜眼中透着不悦,撇过头去不再言语。
苏煜又看向杨氏,面带笑容说道:“夫人,清鸿回来了。”
杨氏抿紧唇,用力站起身,挤出笑容,“回来~就好。”
“母亲,我扶您回去吧。”苏锦程走过去扶住杨氏手臂说道。
苏锦程说话时定定地看向苏煜,苏煜的眼神有一瞬的躲避,苏锦程轻蔑一笑,扶着杨氏往门口走去。
苏煜轻咳两声,“清鸿,去父亲书房,咱们父子俩好好聊聊。”
“是。”苏清鸿拱手与苏老夫人行礼告退,跟在苏煜身后。
来到书房,关上房门。
苏煜说道:“清鸿,这些年委屈你了。你去哪了,我们遍寻京城都找不到你。”
“父亲,我…我就是觉得我可能不适合待在这个家里。”
“你怎么能这么说。”苏煜面色严肃,说道:“这件事本就不怪你,都是那恶仆的错。你只是个孩子,你没有错。”
苏清鸿自嘲一笑,当初杨氏奶娘的女儿因为恋慕父亲,偷偷爬了父亲的床,杨氏一气之下失手打死了她。那奶娘也是个能忍的,一直奉承着杨氏,博取杨氏信任。在杨氏生产之前在外弄了个孩子,趁着生产慌乱,她又管着杨氏的院子,就来了一桩狸猫换太子,而苏清鸿就是那狸猫。后来,那奶娘一直虐待杨氏的儿子,机缘巧合下大公子回到京城认祖归宗,这桩案子才得以见天日。可这不是他的错啊,他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在哪里,尚书府的人对自己充满恨意,他又错哪了。
“清鸿,你母亲这人好钻牛角尖,一时半刻想不通,你别怪他。我是你父亲,不论你是不是我亲生,你都是我儿子,难道这么多年的父子情是假的吗?”苏煜说道,泪水浸湿眼眶。
苏清鸿只觉得心里一下一下的抽痛,是啊,他还有父亲。他沙哑着声音喊道:“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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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煜拥住苏清鸿,眼泪落下,说道:“你是尚书府公子,是我苏煜的儿子,我说你是,你就是。”
苏煜松开苏清鸿,待两人情绪平复后,问了苏清鸿这些年的情况。苏清鸿只说自己当年情绪低落离家,这些年一直四处飘泊,并未提及桑酒。
二人又聊了一会,苏煜说道:“清鸿,春闱就要到了。你好好准备,以你的才华,今科状元非你莫属。”
苏清鸿点头,他不想辜负父亲的期待,虽然现在的他已经对科举不再感兴趣。
父子俩又叙话许久才分别。
苏清鸿回到自己的院子,摆设没变,伺候的丫鬟小厮也没有换,父亲确实把自己放在心上。
他打开寝室的门,小厮墨雨立在门内,泪水大颗大颗滚落,接着哭声越来越大。
苏清鸿微笑看着他,“墨雨,我回来了,别哭了。”
“呜呜呜,公子,你可回来了,墨雨好想你啊!”
墨雨是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也是他亲自在人牙子那里挑选的。贴身伺候自己的衣食住行,之前在尚书府时,与自己几乎寸步不离。
苏清鸿抬手摸了摸墨雨的头,“别哭了。”
墨雨抽抽搭搭的吸着鼻子,“公子,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他只知道公子突然失踪,他以为公子是受了委屈离家出走。毕竟这个家里除了老爷和小姐外,从大公子回来后,都对公子避之不及。他只是伤心公子没有带他离开,不管公子是不是尚书府公子,他都想跟在公子身边伺候公子,平民也无所谓。
苏清鸿没再刺激他,说道:“不走了,你去休息吧,我想休息了。”
“那墨雨伺候您更衣。”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苏清鸿摆摆手,待墨雨出去后,关上房门。
苏清鸿坐在床榻上,尚书府的床榻是软的,屋里点的也是上好的沉香。可他发现,对这一切他没有丝毫眷恋,只是不忍拒绝父亲。
他该怎么办,他并不想回到这个冰冷的家。或许没有他的存在,他们才是圆满快乐的。他想念和桑酒的小院子,想念桑酒的笑脸,想念他们的家。
突然,窗子被撞开,一只黑猫跳了进来。
苏清鸿面露惊喜,忙站起来,向窗外望去。
黑猫用欠揍的语气说道:“别看了,姐姐没来,我自己来的,看看你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苏清鸿知道它是关心自己,看着多多温柔笑道:“谢谢!”
黑猫转过脸去,似乎有些别扭,“别整那些肉麻兮兮的。”
黑猫迈着步子在在苏清鸿的屋子里转悠,“你这屋子不错啊!你们尚书府真有钱。”
苏清鸿笑道:“你喜欢什么就拿走吧。”
黑猫圆圆的眼睛转了一圈,“真的?”
“真的。”
“哼!我才不稀罕!”黑猫顿了顿,说道:“我今天本来是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毕竟你总给我做好吃的,吃人嘴短么,不过没想到…,唉!你自己看吧!”
苏清鸿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黑猫朝着苏清鸿走过去,在他身上碰了一下,一股暖流通过触碰的地方涌入体内,接着苏清鸿的脑中出现一个画面。
那是老夫人的松鹤堂,苏煜坐在一旁,两人正在对话。
“你为什么还要留下那个杂种,他根本就是不知道那恶仆从哪抱来的,就不是咱们尚书府的种,你栽培他有什么用,小心养个白眼狼。”老夫人声音尖厉。
“母亲,你别急。清鸿是我从小一手培养大的,我这些年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培养他身上。我不能让我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锦程那孩子的水平,您不是不知道。等我笼络住清鸿,今年春闱让他和锦程互换名字,那孩子心软,到时候一定会同意的,我这是为了锦程的前程。”
老夫人皱眉,虽然锦程他也没多喜欢,但到底是尚书府嫡亲的孩子,有血脉关系在,况且苏煜就这一个儿子。若是锦程有了好前程,尚书府也是有了未来。
“他会愿意吗?那可是春闱。”苏老夫人不信。
“母亲放心,清鸿是个善良的孩子,为了我这个疼爱他的父亲,他会愿意的。”苏煜眼中晦暗不明。
苏清鸿的面容在那一刻仿佛被冰霜凝固,眼神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骤然熄灭。他的嘴角微微颤抖,想要努力勾起一抹微笑,却只是牵动了苦涩的弧度,最终无力垂落。
原来自始至终就无人爱自己。
“你没事吧!”黑猫轻轻抓了下他的衣角。
苏清鸿摇摇头,“你放心,我没事,你回去吧。”
黑猫见他神色落寞,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旁人能劝的,或许留他自己一人独自想想更好。
黑猫离开后,苏清鸿感觉浑身的力气犹如被抽干一样,他瘫在床上,双眼空洞的望着屋顶。
31. 京城篇-有情人
三皇子婚宴后。
元凌一大早就穿好官服,准备去大理寺点卯,一道问问徐府的案子有没有什么进展。
元凌的官服是大理寺少卿的制服,只是没实权。
清晨的大理寺已经忙碌起来,大家都步履匆匆,有人和他热情的招呼,有人则不屑地将视线撇向一边。
即便他曾经是安远将军,可打仗和查案本就是两件不同的差事。元凌明显就是走了后门安插进来的,大理寺内对他有微词的人居多。
大理寺卿安大人正在听两位少卿禀告最近的案子情况,随着元凌走进来,室内突然安静。正在滔滔不绝的那位少卿闭了口,而另一位默契的垂下头。
“元大人,你怎么来了?”安大人面露疑惑。
这元凌回京也有些日子了,从没来过大理寺。不过,就是之前他也很少过来,安大人一直认为皇上给他这个身份,就是哄孩子玩呢。
元凌抬手施礼,“大人,下官想来了解下徐府灭门案的进展,不知是否有什么线索。”
“这…”安大人这才想起来元凌说的这个案子,他得了皇上口谕让大理寺办理这桩案子,这本就不是在京城犯的案,而且大理寺的案件积压这么多,他哪里有时间办这件案子。
“大人可是有什么难处?”元凌问道。
安大人沉吟片刻说道:“大理寺最近积压案子太多,人手实在不足,还没查到什么线索。”
元凌明白了,不是没查到线索,是根本就没查。
怕惹得这位祖宗不悦,安大人紧忙说道:“元大人,不如我派几个人给你,你带着他们去查。毕竟这件案子你熟悉,相信你来查一定会尽快破案。”
元凌颔首,“那就多谢大人了!”
安大人看着立在下手垂着头仿佛要把自己埋进地缝的两位少卿,清清嗓子说道:“把罗记和严杭叫来。”
两位少卿默契抬起头,对视一眼,掩下眼底喜色,躬身退去。
一会儿,有两人随着两位少卿进来。
走在前头的男子个子很高,比元凌还要高出一个头来,身子健硕,只是官服穿的歪歪扭扭,衣服领子也没扣。后边的男子略矮些,走路有些弓着身子,官服干净齐整,面上带着笑。
“元大人,这就是罗评事和严主簿,以后他们就跟着你做事了。这个案子还辛苦元大人了。”说着安大人把之前元凌交给他的卷宗还给他。
元凌接过卷宗,对着新收的两位手下说道:“罗评事、严主簿,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大人有什么事情随时吩咐。”严主簿笑眯眯的说道。
那位罗评事则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算是应答。
两位少卿有些尴尬的别过头,这俩人一个是刺头,一个是拖沓的老油条。最初安大人要调人的时候,他们还担心把手下能干的给抽走,没想到是这俩货,倒是有些对不住元凌了。
元凌面上瞧着没什么表情变化,他带着两位新收的手下出了安大人的议事厅,来到自己屋子。
元凌是皇上亲口吩咐供职在大理寺,所以安大人给他安排了一件屋子用来办公,至少面子上要做得周到。
“两位以后就搬到这里办公吧,这是这件案子的卷宗,我先把案子的情况和你们说下。”
严主簿依然笑眯眯的,罗评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踹两脚那踢两下,好似要试试这些桌椅够不够结实。
元凌讲完,将卷宗递给严主簿,“还麻烦严主簿翻找下近年来京城是否有类似的少女失踪的案件,若是有发现被取血的,重点监察。还有京城附近的卷宗。”
严主簿点点头,“大人请放心,下官一定好好查。”
元凌见那罗评事依然没有理自己的意思,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抬脚离开了大理寺。
这两人有问题,至少不是常办理案件的能手,只是安大人能给他派人已经不错了。至于这人要怎么用,还要再研究,当年带兵,什么样的没见过,慢慢来,他不急。
元凌离开大理寺时,天色渐晚,街边的小摊子都支了起来,摊子上架着灯笼,瞧着好看极了。
元凌大步朝着桑酒家走去。
来到桑酒家时,桑酒刚刚从医馆回来。
“阿桑,你来了这么久,我还没带你看过京城的夜市,咱们去逛逛好不好?”
“好啊!”桑酒话音刚落,黑猫就一下子跳入桑酒怀中,睁着乌黑水亮的眼睛看着她。
桑酒嘴角上扬,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黑猫的毛发,“放心,带你去。”
元凌耳朵动了一下,说道:“阿桑,京城有家凌波酒楼特别出名,我带你去尝尝。他家的凌波鱼做法多样,味道鲜美,可谓一绝。”
黑猫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
元凌抿唇,他就觉得这黑猫听得懂人话且贪吃。
凌波酒楼的鱼确实一绝,元凌让他们把所有的做法都做了一盘端上来。两人吃完后,元凌和桑酒一起去逛夜市,八服则陪着黑猫继续和鱼奋战。
出了酒楼,元凌松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那只是一只猫,但他还是想和桑酒两个人一起逛街。
京城的夜市非常热闹,各种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逛夜市的人很多,有老人孩子,也有男女牵手走在街上,这都得益于大魏的开放。
人群拥挤,两人小心的在人群中穿梭。前方一大汉在桑酒身边走过,大汉身上有着浓厚的酒味,突然,他好像有些站立不稳朝着桑酒这边倒来,元凌一把搂过桑酒肩膀,将她带入自己怀中。大汉见差点撞到人,慌忙道歉赔不是。
桑酒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刚刚她是能躲开的,妖的敏锐还不至于让她被人类撞到,只是突然出现的温暖手掌,使她有了一瞬的停滞。
这就是有人保护的感觉吗?好像心里暖暖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元凌没有松手,轻揽着桑酒肩膀,桑酒整个人半靠在元凌怀里。虽然周遭声音吵闹,但她能听见元凌的心跳好像战场的战鼓声。桑酒垂下眼睫,敛去眼底笑意。
两人慢慢的逛着街边的小摊,一条手编的红绳吸引了桑酒,红绳的花样编的很漂亮,像草叶,还串着红色的玛瑙珠子。桑酒拿起红绳细细端详。
“客官,您可真有眼光,这条手绳是我从一西域商人那收的。”摊贩老板说着从摊子上拿起另一条红绳递给桑酒,“您看!这两条红绳是一对,那西域商人说这红绳上面有他们天神的法力加持,有情人若带上它们,就能永远恩恩爱爱的在一起。”
桑酒拿起另一条,有没有法力她不知道,至少上边没有妖力。这个花样她喜欢,“两条都要吧。”
元凌把银钱交给摊贩,从桑酒手中拿过一条红绳。
桑酒眼中泛起疑惑,元凌笑道:“我带你来逛街,你不该送我一条吗?”
桑酒迟疑点头,好像对又好像不对。不过两条一样的,自己留一条也就够了。
摊贩老板见那位付钱的客官拿过手绳就欲带在手上,忙说道:“客官,这手绳是要一男一女佩戴,才能保佑他们相爱。”说完看着两位客官又有些疑惑,那位高个子的客官看着颇具阳刚之气,而那另一位则有些瘦弱,说话声音也有些细弱。莫不是…,听说现在京城的贵公子间流行那龙阳之风,颇受欢迎的就是这种有些脂粉气的男子。
看着摊主怪异的眼神,桑酒终于反应过来,她失笑带上另一条红绳。揽住元凌胳膊离开,走路还故意扭着点腰肢,好吧,有时候无伤大雅的捉弄人还蛮有趣的。
元凌抬起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阿桑,我真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和你一起度过。”
桑酒松开他,脚步轻松朝前面跑去,“快走吧,我怕咱们再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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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我的黑猫就要被撑死了。”
多多当然不会被撑死,不过两人回来时,就见它晾着肚皮躺在桌子上,隔一会打个饱嗝。
桑酒忍俊不禁的抱起它,轻轻给它揉着肚子,低声埋怨道:“叫你吃这么多。”
元凌把桑酒送回去,就回了侯府。
第二日,他照常去大理寺点卯,严主簿主动上前给他行礼,还殷勤的给他倒了一杯茶。可在他问起是否有查到类似卷宗时,严主簿却颇多推托之词,案卷太多,内容复杂,类似案子很多不好辨认之类的。
元凌本就对大理寺的事务不太清楚,不好反驳,就只好叫严主簿继续查找,他也拿出一沓卷宗翻看。
罗评事是过了午时才来,官服依然穿的不齐整,裤脚也未塞进靴子里。
“罗评事怎么才来?”元凌压下怒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
“怎么?你这个走后门的也想管我。”罗评事喘着粗气,面色凶狠。
元凌却没被吓到,战场上什么凶神恶煞没见过,他淡淡说道:“我看罗评事应该功夫不错,可否与我切磋一二?”
“哈哈哈!就凭你?好,看我怎么打得你这个小白脸哭爹喊娘。”罗评事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得弯下腰。
“元大人,不可啊!”严主簿忙上前来劝说。
元凌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
两人来到屋外,找了一块空旷的场地。
小小的大理寺消息传的飞快,马上就围了很多人。除了安大人在办公未出现,两位少卿都来到人群中观看。这个严杭是个刺头,在功夫上可谓是大理寺第一。在追捕犯人时屡次立功,只是自视甚高,不服管教。给他降职,他功劳摆在那,小惩小戒对他来讲又根本毫无作用。久而久之两位少卿也就对他视而不见,在碰到大案要案时再找他,平日也就随着他,懒得管。今日就看看这位元大人怎么应对。
严杭嗤笑,他知道安远将军威名,不过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况且有没有夸大还两说,善于带兵的将军不见得功夫多好。严杭很放松,他自小就身形高大,力大无穷,来到大理寺就是希望能光明正大用自己的力量,他瞧不起弱者,这大理寺就没有能让他看的上眼的。
严杭一拳打过去,元凌抬起手臂阻挡,一股巨力好似要把手臂上的骨头震碎。元凌当即将力量顺着经络转到脚底,他感觉一只脚向下一陷,围观的人发出惊叹声,地上出现一个半尺深坑。
严杭眉头轻挑,面露不屑。
元凌退后一步,做了个起手式,此人一股怪力,不可硬拼,需使巧劲儿。师傅作为女子,在力量上逊于男子,但战场却百战百胜。元凌想起师傅的话,遇到力量强者不要慌,要学会感受力量,对力量进行引导,正所谓四两拨千斤。
严杭对元凌的姿势并不在意,在绝对力量面前什么都没用。他大喊一声又一拳打过去,可这拳虽然打在的元凌的身上,却好像打在一团棉花上,接着一股巨力袭来,他后退两步。
严杭还从没如此狼狈过,这小子看着弱不禁风,这股力量是怎么来的。他伸出舌头舔了下上唇,不错,他感觉他兴奋了。
围观的人发出惊呼声,大理寺破案,负责缉拿的有几个高手。其余,在功夫上,半吊子居多,只知道看着好像很胶着,很好看。有位身穿绯红官服,头上插着一根竹簪的男子,他轻声咦了一声。若他没看错,这应该是平西大将军的功夫,他多年前曾有幸见过一次,不亏是将军亲传弟子,看来今日的比武毫无悬念了。
安大人过来时,比武刚刚结束,严杭输了,他朝着元凌抱拳行礼,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好了,都散了吧!”安大人说道。
众人急忙四散而去。
安远道深深看了一眼元凌的背影,可惜了,本该是大魏最年轻的将军,像那位一样成为守护大魏的柱石。
32. 京城篇-父亲
桑酒今日没去医馆,她跟着记忆里的路线来到一个路口。
一座朱红色的府门矗立在眼前,门上悬挂着烫金牌匾,上书几个大字,郡王府。
桑酒将自己的身子隐在路口阴影下,就这样看着,她不知道自己想见到什么,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时,远处行驶来一辆马车,马车看着很是奢华,前边有五匹马并驾拉着。
马车来到郡王府门口停下,走在车边的小厮忙取来车凳放在车旁,车上下来一中年男子。
男子看着有些憔悴,两鬓头发斑白了不少,神色也有些倦怠。
桑酒不自觉的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她抬起手,摸了下湿漉漉的脸颊。
那是她日思夜想的父王,那是从小把她抗在肩膀玩闹的父王,是生病时不眠不休陪着自己的父王。多年未见,怎么会如此苍老憔悴,她印象中的父王明明那么高大温柔,他明明没有白发,脸上没有皱纹,桑酒下意识的前迈了一步。阳光照在身上,好像有些刺痛,她猛地收回脚。
男子下车后,紧接着从车上下来一女子,女子样貌秀美,面色柔和,和母亲一点都不像。
这就是父王要迎娶的女子吗,他们看着并不相配。以前,父王总喜欢抱着自己站在院中看母亲练武,边给自己喂糕点边说:“衡阳快点长大,长大后让你母亲教你习武,你也像母亲当个大将军好不好。”她不知道当将军好不好,但她会笑着点头,既然父亲希望自己当将军,那她以后就当将军。她清楚的记得,父亲看向母亲的眼神,有着深深的眷恋和深情。
她记得那时,母亲虽然话不多,但对父亲还是很温柔。吃饭时会给父亲夹菜,也会像普通女子一样给父亲做衣衫。父亲穿上母亲做的衣衫总是高兴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非要得到她们母女俩的夸奖。
她知道自己不是父亲的孩子,可她感受得到父亲对母亲和自己的爱。母亲对父亲也是照顾有加,是因为自己吗?因为父亲知道自己不是他亲生子,所以伤心的忘记她们,打算要另娶她人了吗?那个女人爱他吗?会对他好吗?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吗?父亲还会记得她吗?为什么短短几年父亲会那么憔悴苍老?
桑酒双手抱头蹲下,她使劲儿按着头想让思绪停下。
那女子下车后挽住父王的手臂,看着父王温婉一笑,两人走进郡王府。随着府门关上,桑酒一口气卸掉,瘫坐在地上。
进了府门,和顺郡王将胳膊抽出来,面无表情离去。
“表哥?”女子焦急喊道。
“我还有事,你自去找母亲吧。”郡王冷冷的声音传来。
女子贝齿咬着下唇,带着丫头往安宁堂走去。
和顺郡王的母亲是安宁公主,也是当今圣上的姐姐,不过并非一母同胞。郡王的父亲过世早,安宁公主也未再找驸马,独自把郡王抚养长大。
安宁公主正在闭目盘着佛珠,就听见她那远房外甥女的哭声传来。
“表姑母,表哥他…”人未至,哭声先到。
安宁揉揉额角,这个蠢货,这不是让府里人都听见了吗?
安宁公主身边的赵嬷嬷忙快步走过去迎着这位表姑娘,让她收了声。
待她进门,赵嬷嬷急忙关了房门。
“青宁,又怎么了?”安宁公主语气中透着不耐。
柳青宁忙停止抽泣说道:“表姑母,我感觉表哥还是不想娶我。他下了马车就把我晾在一边,府里下人都看着呢。等我以后过了门,这府中下人哪里还会敬着我。”
柳青宁是安宁公主母家的亲戚,拐的有点远。当年安宁公主就不喜欢那平西大将军沈璧君,哪有女儿家上战场打仗的。若不是儿子执意要娶,永宁侯府当时又如日中天,她怎么会娶这么不如意的儿媳。每日不说晨昏定省,在家都要穿着官服,这是和谁示威呢?那女人进府就怀孕生子,她总觉得里边有猫腻,可儿子对她那媳妇万分相信,还总因为她和自己顶嘴。
后来,那女人终于死了,死在了战场,永宁侯也郁郁而终,自此,庞然大物轰然倒塌。
她找到当年给沈碧君接生的太医,才得知孩子出生时已足月,并非是早产。她知道儿子对沈碧君爱入骨髓,她就偷着处理了那孽障,只是不知何人救了那孽障,还把她派去的人都杀了,为此皇上还专门责问于她。一个孽种,她杀了又怎么样。儿子以为那孽种是自己走丢,先后遭受妻子死亡,女儿失踪的接连打击,开始一蹶不振,她本以为过段时间就好了,可却一直消沉,终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饮酒.
安宁公主没有办法,求着皇上给安排了差事,和顺郡王才算出了府门。后来,安宁公主从她母妃的母族中挑选了一个温顺的女孩,就是现在柳青宁。本以为是个聪慧听话的,可这话是听了,但蠢笨如猪。在安宁公主的安排下,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拿下儿子的心。安宁看着立在那的青宁就气不打一处来。
柳青宁心里也憋着火,本来以自己的家世,能够嫁给一个体面的夫婿,做当家主母,哪怕夫婿官小一些。偏偏当初贪图郡王府繁华,就来了这,想着自己长得漂亮,性情又好,就是一块石头这么多年也该焐热了,可那石头就是捂不热。虽然在安宁公主的威压下,郡王最终同意娶她,但她能感受到郡王并不喜欢她,没有夫君宠爱,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青宁气愤,也没法子,她的大好年华都浪费在了郡王府,现在已经成老姑娘,若是不嫁郡王,大概是嫁不出去了。想到这些眼泪又涌出来。
“你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们的婚事已经定了。等你嫁进来,你就是这郡王府的女主人,谁敢怠慢你,况且有我在,你怕什么?”安宁耐心说道。
“表姑母要为我做主啊!”青宁抽抽搭搭说道。
“府里的下人你不必担心,你该做的是笼络住郡王的心,还不把眼泪擦掉,去厨房拿些点心给你表哥送去。”
青宁止住哭声,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这个蠢货,怎么就连笼络男人都不会,我当初怎么就选了她?”安宁公主抱怨道。
赵嬷嬷抚着安宁公主的后背帮她顺气,“殿下,您别急,这亲事已经定了。待他们二人成了婚,有了鱼水之欢,自然感情就深了,您定会如愿的,就等着抱孙子吧!”
安宁公主脸上浮起笑容,“希望是。”
桑酒踉踉跄跄走在路上,双目无神。有路人撞到她,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于耳。桑酒好似没听到,她回到小院,关上院门,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
今天的小院格外安静,苏木回了家,多多也不知去哪撒欢。桑酒将头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终究还是自己一个人,无人相伴,无人相依。
突然,“嗖”的一声,空气被瞬间划破吗,一只利箭由远及近蓦地放大。
桑酒左脚尖轻点地面,身子向后一仰,椅子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她就地一滚,站起身来。她的面前站着五个黑衣男子,其中一人手中持着弓箭。
黑衣人似乎被她利落的动作惊得滞了一瞬。片刻,几人散开将桑酒围住,刚放箭那人大约是几人头目,他一个眼神扫去,几名黑衣人同时朝桑酒攻来。
桑酒弯下腰躲过从身后劈过来的刀,翻转身体,一个回旋踢将一人踹倒,刚好挡住另一个人的攻击。她如同猫一样四肢着地,眼神凌厉的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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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见状为首那人将手中弩箭扔到一旁,抽出腰间软剑朝桑酒攻来。此人的功夫在那几人之上,两人快速交手。其余几人则虎视眈眈的围在周围。
桑酒手中并无兵器,可她的身体异常灵活,黑衣男子的软剑并未对她造成丁点伤痕。
桑酒如泥鳅一样滑不溜手,黑衣男子逐渐暴躁,明明收到的消息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因他谨慎惯了,特意多带了几个人,可如今竟久拿不下。
男子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发杂乱,桑酒轻笑,烦闷的心情有了一丝舒缓。
桑酒轻声道:“好了!玩够了!”
声音传入耳中,男子心里猛地一沉,只见那‘泥鳅’掌变拳打在他胸口。男子觉那拳头好似千斤重,身体瞬间飞出去撞在院墙,口中一股腥甜。
围观的几人还未从这番变故中反应过来,桑酒已经拳脚交替将几人击倒在地。
桑酒站好,轻轻拍掉刚身上沾染的灰尘。
“你是谁?”领头的黑衣男子捂着胸口问道。
“派你来的人没告诉你吗?”桑酒微笑温声道。
“你…你不可能…只是个大夫!”
桑酒挑眉,“我就是大夫。”
男子只觉一口血涌上来,头一歪晕了过去。
其他几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一个机灵的翻个白眼倒在地上,其他几人立马有样学样晕过去。
桑酒拿来绳子将几人捆上,又施了术法,这回黑衣人是彻底没了知觉。
一只黑猫从院墙上跳下来,“发生什么了?这么好玩的事你不叫我。”
桑酒一把薅住黑猫脖子上的毛将它提起来,“你又跑去哪偷吃了?”桑酒看着黑猫胡子上挂着的汤汁问道。
“咳咳!”黑猫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一旁,接着说道:“这不重要,这是有人要杀你?”
桑酒点头,这人会是谁呢?是公主吗?桑酒摇头,她离开这么多年,早已看不出小时候的模样。她长得不像母亲,应该是随了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况且她现在扮着男装。会是尚书府的人吗?或是因为元凌?
多多见她忽而点头忽而摇头,委屈道:“姐姐,你要不要先把我放下来。”
桑酒失笑,她伸手抹掉多多胡须上的汤汁,将它放下。黑猫甩甩头,一个桃花眼的俊美男孩站起来,他朝着桑酒眨眨眼,“姐姐,想我了吗?”
桑酒眼中闪过惊喜,她揽住男孩肩膀,“多多,你能变身了!”
男孩的眼中也盛满笑意,“能变身了,不过坚持不了太久。”
“太好了!”
自从多多因她丢了一命,她的心里就像压着石头,沉闷得喘不过气。如今终于…
桑酒看着眼前的男孩,又看了下院子里的黑衣人,眼神一转。她松开揽着男孩的手,走向那些绑着的男子,手中结着繁复的印,口中轻声念着什么,一阵光芒从桑酒手中发出,笼罩住地上的黑衣人。
多多疑惑的走过去,这印他没见过,“姐姐,你在做什么?”
桑酒施完法,拾起黑衣人落在地上的刀。她手起刀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流出来。
多多一步跨过去,就要在伤口上施法止血。
桑酒拦住他,说道:“我没事,我已经替换了他们的记忆。他们只会记得是你捆了他们,而我被他们伤了。明日一早,我们就把这些人交给元凌。”
多多眉头皱起,“姐姐,你不打算告诉他你的身份吗?”
桑酒垂眸,压下眼底神色。她总觉得元凌与别人不同,他似乎很讨厌妖,她不知道她的感觉有没有错,但她不敢尝试,她害怕…
33. 京城篇-是谁?
翌日一早。
桑酒胳膊上缠着绷带,另一只手拿着长勺,站在灶台前。多多拿着一把大蒲扇蹲在地上煽火。
“姐姐!粥怎么样了?好了没有啊?”
“马上就好了!你好好看火。”
昨日的黑衣人捆成粽子在柴堆旁,越来越大的烟把黑衣人熏呛的连连咳嗽。昨日那首领实在受不了喊道:“别扇了,再扇锅就干了。”
两道阴冷的目光打在他身上,首领瞧着蹲在地上那人的精致面庞,想起昨天被揍的经历,身上打了几个寒颤。
桑酒又看看锅里的粥,疑惑的皱眉,难道不是这么煮的吗?苏木以前也是这么做饭的啊!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元凌走进来,他挥手赶去烟雾,眯着眼睛才看清烟雾中的两人。
“咳咳!你们是要把厨房点了吗?”元凌把门大打开,又去开了窗子。
屋内的烟飘散了许多,空气终于清新了,屋里的情形也一览无余。
元凌快步走到桑酒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勺子扔到一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哎哎哎!我这么个大活人看不见吗?元公子,咱们也算有些交情了,这么视而不见不好吧!”多多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语带抱怨。
元凌转头看了一眼少年,“你来了。”接着回过头来,盯着桑酒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撇撇嘴,哼了一声,绕过两人走出去。
桑酒失笑,“我没事,昨天家里来了几个人要杀我,刚好多多回来把他们擒住了,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严重的。”
“真的不严重?”
“真的,我可是大夫,我的话你还不信吗?”
元凌眼中的担忧稍缓,“昨天的杀手在哪?”
刚还说话的首领闭上眼睛,使劲儿把头往膝盖里埋。
桑酒用手指了指,顺着桑酒指的方向,元凌扭过头去。几人就在门口不远处的地上捆着,桑酒受伤让他心神大乱,是以并未留意。
元凌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来,他伸手轻轻擦掉桑酒脸上的灰。
温热的手指触碰到脸颊,桑酒微微抿唇。男子抬着手臂,露出腕上的红绳。桑酒视线轻扫过去,唇角翘起。
元凌似未察觉,温声说道:“走吧,咱们出去吃。”
桑酒低头看了眼锅里吐着泡泡的一锅‘粥’,坚定的点点头。
几人走出院子,八服正候在院外,元凌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几人上了马车,又来到了凌波酒楼。这家酒楼的生意红火不仅因为菜品好吃,老板每日开门都很早,从早点到夜宵,应有尽有。
掌柜的见了元凌,连忙从柜台出来,躬身带他们去了二楼包厢。
自打进了这家店,多多就异常高兴。
元凌吩咐掌柜把店里拿手的都来一份,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糕点和粥。
多多看着面前的桃花粥,米香中掺杂着桃花的香气,他一边眉毛挑起,“怎么没有鱼?”
元凌疑惑得看着多多,“他们这只有晚上有鱼,他们家的鱼确实好吃,你之前来这里吃过吗?”
多多抬眼,视线仿佛不经意间掠过桑酒,回答道:“没有,听人说过这家店做的鱼甚是美味,不曾想早上竟没有,憾事!憾事啊!”说着舀起一口粥吃了,似是觉得还不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
“他就爱吃鱼,之前也总央着苏木给他做鱼吃。”桑酒笑道。
“我哪有,那是苏木主动要求做给我吃的,我可没求他。”多多放下勺子抗议。
桑酒轻笑,“好,好,你没求他,是他自己要求给你做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
“听说苏公子回了尚书府。”元凌问道。
苏清鸿回府不是什么秘密,礼部尚书逢人就说犬子归家,府里两位公子都在认真备考,准备参加今年的春闱。对于元凌来说,这件事更是早已知晓,只是莫名的他想知道桑酒的想法。
“他回家了,应该不会回来了吧。”桑酒眼睫垂下,声音低沉。“你看我连粥都煮不好,之前应该好好学学的。”
“我给你送个厨娘过来吧。”元凌说道。
听到这句话,多多放下手里的包子,连连点头。
“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我还是自己学做饭吧。”桑酒摇头。
“那我每天带你出来吃,京城好吃的店特别多,我都带你尝尝好不好?”元凌语气谆谆。
桑酒夹起一块糕点小口咬着,并未答话。
多多见他们商讨未果,也不再关心,又夹起一块像饺子又不像饺子的东西吃起来。心里嘀咕,这京城的吃食还真是花样多,虽然没有鱼好吃,但也不错,下次偷吃还来他家。
桑酒吃的不多,吃完饭拿起帕子净手。多多还在吃,原来摆在桌子上的早点已经吃完了,现在是元凌又添的。
“阿桑,昨晚的事你细细说与我听。”元凌轻声说道。
桑酒点头,她将昨夜之事缓缓道来。自己回家后如何发现黑衣人,之后被黑衣人所伤。这时,多多及时赶来救了自己一命。
“没想到多多还会功夫。”元凌看似不经意说道。
“我功夫好着呢,都是我父亲教的。”多多嘴里含着东西含糊道。
“你不是孤儿吗?”元凌道。
“呃!咳咳!我后来认的义父,这粥也太烫了。”多多把勺子扔到一边。
元凌没再追问,而是对桑酒说道:“阿桑,你还是搬去我家住吧。这些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若是再有杀手来,多多一个人,我担心…”
“哎哎!你担心什么你担心。你是觉得我功夫不好?来!咱们比比。”多多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桑酒抬头看向多多,轻轻摇头。
多多哼了一声,好似点燃的爆竹突然灭了火,坐下拿起筷子不再言语。
“阿凌,我喜欢住在小院,不喜外人,你也不要派人来保护我。虽然不知道是谁要杀我,但这次没成功应该就不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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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来了,我不过一个大夫,不是什么大人物,不值得兴师动众。有多多保护我就足够了,你放心吧,我最近自己也会小心的。”桑酒说道。
见桑酒态度坚决,元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她的伤势。
晚上,元凌回到自己的宅院。当初皇上赏给自己的宅子不少,黑衣人就被关在其中一处宅院。
元凌本想把黑衣人送到大理寺,只是这件事透着蹊跷。阿桑一个没有背景的大夫,谁会要杀他。只怕人送去大理寺,案子还没查清,人就没了。
“公子,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八服见元凌回来,低声说道。
“带我去看看。”
这是一间偏房,被布置成了临时刑房。屋子里的东西被搬空,摆满了刑具,几个黑衣人被分别绑在不同的刑具上,一条条伤痕深可见骨。
这间宅子位置极为偏僻,周边没什么住户。在行刑时,黑衣人的嘴里都塞了布,是以在进屋之前,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元凌进来,行刑的人停了手,立在一旁。
昨日那黑衣人首领此刻已浑身伤痕,他勉力抬头,嗤笑看着元凌。
“咳咳…想不到…安远将军…也会用刑!”
元凌沉吟片刻,说道:“原来那人是冲着我来的。”
首领的眼睛突然瞪大,豆大的汗珠滚落,“你…你怎么…知道?”
元凌唇角勾起,“你不是告诉我了吗?”
“你!!”黑衣人青筋暴起,却见元凌已转身离开。
阿桑来京城不久,只会因为身边人遭遇杀手。这个人不是苏木就是他,以礼部尚书那保守的性子,动手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只能是自己,这件事他早已有了推断,也大约知道是谁。那人不好相与,睚眦必报,他不敢动自己,竟然伤害阿桑,还好阿桑没事。元凌拳头紧攥,胳膊上的青筋凸起。
此事没有证据,就算有这些黑衣人证词也奈何不得那人。若是把这些人交给三皇子,或可有些作用。但此事也彻底变成了党争,可能还会牵连无辜的人。元凌不想这么做,但这口气又实在忍不下去。他可以接受别人对他下手,他本就没多久可活。可他们不该对阿桑下手,该如何呢?
元凌眉头紧皱,不知不觉已来到桑酒院外。
他抬手想敲门又放下,围着院子徘徊,院子里种着一株柿子树,茂盛的枝丫伸到院子外边。元凌轻点地面,一跃跳到树枝,树枝轻轻颤了颤。
桑酒常抱在怀里的那只黑猫突然从屋里钻出来,黑猫的眼睛很亮,在夜里透着几分渗人。一人一猫就这么对视一瞬。
黑猫抻了个懒腰,转身慢悠悠的去了厢房。
屋子的窗户被打开,桑酒探头向外瞧了一眼。元凌急忙压低身子,将自己隐在阴影处。
桑酒好似什么都没看到,她没关窗,而是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壶酒,立在窗边,好像在欣赏窗外的景色,隔一会小酌一口。
厢房的黑猫切了一声,甩起尾巴,啪的一声关上了屋门。
34. 京城篇-二皇子被幽禁
元凌每天夜里都会来到柿子树,桑酒每夜也都会坐在窗口饮酒。
黑衣人的审问没有进展,不肯画押,也不说话。
桑酒每日依然去药铺坐堂,自从有了坐堂大夫,药铺的生意好了不少。起初,对桑酒的医术大家还半信半疑,直到桑酒调理好一个妇人的不孕。市井消息如飞鸽般传的飞快,平民没有富贵人家那么在意男女大防,一些女子开始去看月事不顺等一些隐疾。桑酒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治好的多,药铺也更兴旺了。
这日,桑酒正在坐诊,一绿衣女子闯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黄衫丫头。
那绿衣女子身上的衣料极好,走动间流光溢彩,耳朵上带着小巧的珍珠耳饰,瞧着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你就是这家医馆的大夫?”绿衣女子的声音有些尖利。
桑酒写完药方,将笔放在笔搁上,微笑对着坐在对面的妇人道:“大娘,您按这个方子吃上半月,期间务必戒食辛辣。”
“我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绿衣女子尖锐的声音喊道。
妇人接过方子连连道谢,转身白了绿衣女子一眼,“排队知道吗?”
“你?你这个刁民,你知道我是谁吗?”绿衣女子伸出青葱手指,颤抖地指向妇人。
“我管你是谁呢?呦!想说自己是贵人哪!贵人来我们平民区看什么病?”妇人哼了一声,扭着屁股走了。
绿衣女子气得只跺脚,可又不会什么粗鄙的话,只能使劲儿哼了一声。
桑酒压下唇角笑意,站起身来,“姑娘请坐,我给你号脉。”
见桑酒还算识时务,绿衣女子脸色稍霁,“你是这里的大夫?”
桑酒笑着点头。
“你跟我走一趟吧,去给我们贵人瞧病。”绿衣女子抬着下巴,提起贵人时满是骄傲。
“姑娘,我不出外诊,如果府上贵人想看病,还请移步千金堂。”桑酒温声道。
绿衣女子撇撇嘴,从身后黄衫丫头手中接过一个荷包,扔到桑酒的医案上。咚的一声,荷包口处的绳子被撑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绿衣女子脸上满是得意,若不是听闻此人极擅长调理月事,她又何必跑这一趟。郡主每逢月事都异常疼痛,多年来太医调理也只是缓解,总是不去根,为此太后娘娘心疼的直掉眼泪。若是自己寻来名医,解了郡主的苦,太后娘娘定会有丰厚的赏赐。这种平民医馆,她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说什么不出诊,还不是嫌银子不够。
桑酒站起身来,“姑娘,我不出诊,银子你拿回去吧。府上贵人若是想瞧病,来千金堂,我尽可医治。”
“你!你是嫌银子不够吗?不要贪得无厌?”绿衣女子气急。
“姑娘,请回!”桑酒没再理会她,而是转身离开。
“你!刁民!哼!不识时务!”绿衣女子抓起桌上的荷包,风一般大步离开药铺,两个黄衫丫头急忙小跑跟上。
-
元凌正在大理寺办公,徐府的案子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罗评事自那日比武后,就对元凌毕恭毕敬,在案子上很是上心。而严主簿,八服也打探到此人颇为爱财,大理寺俸禄太低,才总是敷衍了事。元凌以案子赏银的名字给他银子后,终于开始认真翻查卷宗。
此时,八服来找元凌,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元凌站起身来,嘱咐二人继续查看案件细节,就匆匆离去。
元凌回到关押黑衣人的宅院,那黑衣首领被捆着跪在一旁,嘴里塞了布条。而跪在他一旁的正是从广陵跟他回来的阿宅,奇怪的是阿宅也被捆着。
阿宅自从跟来京城就被八服安排在侯府做些杂事,这些黑衣人审问无果后,元凌就吩咐将他们只关押不再行刑。每日安排人送些饭食过来,而今日送饭的就是阿宅。
阿宅见了那黑衣人首领后就情绪失控,最后被侍卫控制住。因是元凌亲自带回来的,不好处置,只能先捆上等主子回来。
“大人!请大人为草民做主!”阿宅向元凌磕头,因为身体被捆着,磕完头身子倒向一旁。
“给他松开。”
侍卫赶紧上前给阿宅松绑。
松绑后的阿宅狠狠看了一眼黑衣人,如饿狠的狼。那黑衣首领身子颤抖不停,眼神躲闪。
阿宅双手抱拳,跪在地上说道:“大人,我本名钱晨,是您在广陵所住的那所宅院主人家的儿子,我父亲就是户部郎中钱平。”
当初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元凌就猜到他应该和宅子的主人有关。或许是哪个忠仆的儿子,只是没想到是钱平之子。他执意要跟着自己进京,恐幕后黑手就在京城。今日,难道那幕后黑手是?
“大人!我跟在大人身边多日,我知大人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请大人替我父亲,替我们钱府满门被杀之人伸冤!”钱晨说着朝着元凌叩头,丑陋的面容因为布满泪水更添几分可怖。
元凌深吸一口气,拿出御赐金牌,“你放心,我是大理寺少卿,圣上授我刑案之权。若是真有冤屈,我必为你伸冤。”
钱晨直起身子,将过往缓缓道来。
钱平是个贪官,早早就投靠了二皇子,常年替二皇子敛财,充盈皇子府的私库。后来,一次偶然事发,二皇子就让钱平顶下,许诺待来日他坐上太子之位,必定想办法让钱平官复原职。钱平本就做些亏心事,也不在乎再多顶下一些罪责,就带着一家老小回了广陵。回到广陵的钱平过上了安逸的日子,也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钱晨。父子谈心后,钱平就不想再回京城了,这些年官做得提心吊胆,皇权争斗,腥风血雨,谁又知道以后会如何,不如一家老小在广陵过着安稳日子。只是天不遂人愿,有些旋涡一旦踏进去就出不来了。那日夜里,来了一群黑衣人,睡梦中的钱府众人根本来不及反抗,也反抗不了。钱晨的贴身小厮因为尿急提前发现异样,回来就和钱晨换了衣服,将他藏了起来,是以他才躲过一劫。
侥幸躲过一劫的钱晨不敢出来,直到几日后,饿得实在受不了才跑出来。他怕之后黑衣人再找来,他自己毁了容貌,像个老鼠一样躲在宅子里,夜里装鬼吓唬人,白日偷偷扮成乞丐出去讨饭。
而那日躲在床底的钱晨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个杀害自己小厮的人。那人当时被小厮扯下了面巾,就是捆在那的黑衣首领。此人的样子,化成灰他都认得。
“大人!我父亲有罪,但罪不至死,更不该祸及满门。大魏有律法,我父亲的罪应该由律法处置,而不是二皇子私自动手。请大人为我钱府满门伸冤!”少年的嗓音沙哑带着不甘,充满了痛苦的控诉。
捆着的黑衣男子努力撇过头去,蜷缩着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是二皇子手下暗卫,但资质比较差,当初师傅带着他去参加剿灭钱府的任务,他本想立功给师傅看,结果被那小崽子扯下了面巾,这件事他一直瞒着,连师傅都没敢说。本想着当初不会有人看到,事情过了这么久已经没事了。日前,他被派来带着几个新人杀个大夫,哪曾想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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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任务又被抓了,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他大概不是干暗卫的料。
钱晨掀开衣服,一把扯开里衣,原来衣服有两层。撕拉一声,一本册子掉了出来。钱晨拾起地上的册子,双手托举头顶,说道:“大人,这是父亲当年记载的账册,记录了二皇子如何贿赂官员,请大人过目。”
元凌眼神微亮,伸手接过账册。只见上面详细记载了收礼的时间和官员名字,以及物品详情。元凌猛地合上册子,人证物证都有了,二皇子也该为他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元凌走过去,伸手扶起钱晨,说道:“你敢和我进宫面圣吗?”
钱晨狠狠点头。
-
御书房。
皇上听完钱晨的话,黑衣人也并未辩驳,他们二人被押下去。看着跪在御书房的元凌,魏帝眉头紧锁。这个孩子成长得很好,心思纯正,不畏权势,只可惜…
“阿凌,你回去吧,今日的事朕会秉公处置,你放心。”魏帝低沉的声音响起。
元凌抬头看眼魏帝,躬身退出。
魏帝揉揉额头,冯喜立马走过来给魏帝揉额角。魏帝头疼有所舒缓,他低声道:“老二还真是十足的像皇后,就喜欢耍些阴谋,偏还没那脑子,蠢货!”
冯喜不吭声,早在元凌禀报的时候,殿内的太监就都退了出去。
魏帝接着说道:“你说老三怎么样?”
冯喜手上动作未停,轻声笑着说:“陛下,老奴看三殿下的性情,倒是与陛下年轻时十分相像。”
魏帝似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笑道:“确实像我。”顿了片刻又说道:“不过不是十分。”
“陛下说的是。”
翌日早朝,睡眼惺忪的大臣们都被一则消息震得猛然清醒过来。
二皇子康王贪污钱财,贿赂官员。褫夺康王封号,幽禁皇子府,非皇命不可出府。皇后管教不力,夺去掌管六宫之权,后宫暂由婉贵妃代理。封三皇子为宁王。
原户部郎中钱平,虽有贪污之事,但念在其身不由己,留下认罪书,且检举二皇子有功,特赦其罪行,家财返还。
皇上雷厉风行,二皇子昨夜就已经被幽禁。投奔他的官员竟然没有收到半分消息,谢家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皇后还在,大皇子还在,他们只能打碎牙齿认下。
钱晨被一个公公带着跟元凌道别,钱府满门被灭依然是桩悬案,并未揭开。若是此案真相大白,二皇子怕是不只幽禁这么简单。不知皇上与钱晨达成了什么条件,他看上去还是很满意这个结果,真诚的和元凌道谢后,就说要回广陵城钱府。
元凌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桑酒,来到小院,发现她不在,就又赶去药铺。而站在药铺门口抓药的却是多日不见的熟悉面孔。
“苏公子!怎么敢劳您大驾在我这小药铺抓药?”
听出元凌语气中的不善,苏清鸿脸上泛着和煦的笑容,手上动作不停,说道:“以前我和阿凌,就是她看病,我抓药。这不算什么,我都做习惯了。”
刚好此时,桑酒送病人出来。
“你怎么来了?”桑酒问元凌。
元凌拉起她的手就往屋里走,“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两人牵起的手刺痛了苏清鸿的眼睛,他面色僵了一瞬,接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般,接过客人递来的药方。
听完元凌的话,桑酒的嗓子里好像梗着一口痰。那个孩子到底是妥协了,所以在皇权之下,什么是公平呢?
35. 京城篇-芸珠郡主
苏清鸿回到尚书府,还未到自己院落就碰到了久违的‘哥哥。’
苏大郎眼神轻蔑的看着他,“倒是没想到你的命这么硬,还能活着回来。”
苏清鸿未搭理他,想要绕过他回去。
苏大郎向一旁迈出一步,刚好堵在苏清鸿面前,面色狰狞,“你怎么还敢回来,你欠我的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受这么多苦?”
苏清鸿淡淡说道:“害你吃苦的是尚书府,不是我。”
苏大郎揪起苏清鸿的衣领,凑到苏清鸿耳边说道:“你顶替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尚书府公子,享受着荣华富贵,父母疼爱,你说你不欠我?!”
听到父母疼爱,苏清鸿眼神中透着痛苦,“你找错人了。”接着他抬起头,眼神清明的看着苏大郎,“况且,你已经杀过我一次。”苏清鸿一字一顿道:“我!不欠你了。”
苏大郎似乎被这句话或者这个人的神态刺激到了,他面色涨得通红,抬手就给了苏清鸿的脸上重重打了一拳,“你胡说!!”
拳头击中苏清鸿的右脸,他向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人的气质或许是与生俱来的,不因身份衣着而改变,此刻的苏清鸿姿势虽狼狈,却依然瞧着高贵不可侵犯。
苏大郎第一次见苏清鸿时就有这个感觉,明明他才是正经的尚书公子,可站在这个冒牌货面前,他感觉自惭形秽。他恨,若是他从小没有被调换,从小就养在尚书府,他也应该是这样的人,而不是如今只能仰视别人,不论怎么改变,都改不了自己曾经的那些痛苦岁月。他知道外边那些所谓的朋友表面上喊自己公子,实际根本瞧不上自己。凭什么,他没有的,凭什么他苏清鸿就有。
苏大郎最讨厌苏清鸿这幅面不改色的神态,他气急,就要抬脚踹过去。
“你住手!”一个如黄莺般的女声响起。
一穿着华贵宫装满头珠翠的女子,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丫鬟婆子小跑过来。
女子皮肤白皙,巴掌大的小脸,眼窝深邃,睫毛长而密,瞧着有几分不像大魏人。
女子慌乱地跑过来扶起苏清鸿,看着他脸上的伤痕,瞬间红了眼眶,“苏哥哥,你疼吗?”
苏清鸿轻轻抽出手臂,向后退了两步,施礼道:“我没事,多谢郡主!”
苏大郎也紧忙跟着行礼道:“参见郡主,我是苏家大郎,我们兄弟切磋,并无大碍,郡主不必担忧。”
不知是哪位郡主,苏大郎心里犯着嘀咕。看样子是倾慕苏清鸿那副皮囊,这也不见怪,之前就听说他被封为什么京城第一公子。哼!还不是因为他是苏府公子,若被人知道是个白身,别说郡主,就是商户女也看不上他。
芸珠郡主柳眉倒竖,兄弟切磋,哪有亲兄弟真下手的。之前尚书府找回来个大公子,苏哥哥就莫名失踪,她心痛了好几年,终于把人盼回来了。今日又撞见苏哥哥被打,什么兄弟,看刚刚那情形,仇人还差不多。但尚书府既然认了这人身份,她一个外人就不好插手。
芸珠郡主哼了一声,好像没听到苏大郎的话,而是专注的看着苏清鸿,“苏哥哥,多年不见,咱们之间要这么生分吗?”
苏大郎见没人搭理自己,不想再自讨没趣,转身离开。
苏清鸿又向后退了一步,“多谢郡主关心,郡主请回吧!当年我们年龄尚小,是以并无男女大防。如今,还需保持距离,以免有损郡主清誉。”
“我不在乎什么清誉。”芸珠郡主的眼泪如珍珠般落下。
“郡主不可。”一穿着宫中服饰的嬷嬷走上来,握住郡主手臂说道。
苏清鸿朝着嬷嬷点了点头,转身就向自己院中走去。
芸珠郡主想追过去,却被嬷嬷死死把着手臂动弹不得。
“郡主,莫要忘了太后娘娘的嘱咐,咱们这次是借着给尚书夫人送礼的名义过来的,若是被有心人张扬出去。郡主不担心自己的名声,难道也不担心太后娘娘的声誉吗?”嬷嬷声音中透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芸珠郡主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昭阳公主所生,当年昭阳公主远嫁云中和亲,后圣上登基,攻打云中。昭阳公主被圣上派去的人迷晕偷偷带回大魏,醒来后发现云中已经被灭国,昭阳公主与夫君伉俪情深,又无法责怪弟弟,终日郁郁寡欢,在生下芸珠郡主后就香消玉殒。芸珠郡主是太后娘娘一手养大,说是眼珠子都不为过。只是偏就看上了苏清鸿,若是原来的苏府公子也没问题,但苏府这档子事,怎么瞒得过太后的耳目,这苏清鸿配不上芸珠郡主,可这孽缘难断啊!
芸珠郡主被嬷嬷带着拜见了尚书夫人,全程如霜打的茄子,一脸的萎靡。尚书夫人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依然笑脸相迎。
这芸珠郡主心悦苏清鸿,杨氏早就知晓,之前他很满意这桩亲事,也极力促成。可如今她不愿意,但看那嬷嬷的样子,怕是太后娘娘也不愿意吧。
嬷嬷嘴里说着客套话跟杨氏寒暄,芸珠郡主则如踩在云端,神思涣散。半晌,终于踉跄着回到郡主府。
回到府里的芸珠用被子蒙住头,怎么叫都不肯出来。嬷嬷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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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让婢女先盯着,自己回去和太后娘娘禀告。
一绿衣婢女来到芸珠床前,她是芸珠身边的大丫头,名曰婵儿。
“郡主,您别哭了,奴婢瞧着伤心,您再哭,奴婢就要伤心得生病了。”婵儿说道。
芸珠扯下被子,气笑道:“你这小丫头,瞎说什么?”
婵儿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郡主,你终于笑了,奴婢可没瞎说,奴婢是真心疼您的。”
芸珠叹口气,“自从苏哥哥回来,太后就让我远着他。苏哥哥现在也疏远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婵儿眼珠滴溜溜一转,“太后娘娘可能是因为苏公子还没取得功名,觉得配不上您。至于苏公子,奴婢有个猜想,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芸珠杏眸睁大,“你说。”
“郡主,这苏公子失踪这么久,会不会…会不会他在外边有了什么红颜知己。”婵儿道。
“什么?”芸珠惊得差点从床上跳下来。
她怎么没想到,当年她跟着公主们一起学习,苏依然作为公主伴读,两人熟识后,自然就结实了苏清鸿。而苏清鸿一直对她关爱照顾有加,这次回来却刻意疏远,定是被哪里来的乡野女子勾了魂魄去。
芸珠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原因,她咬紧牙关吩咐道:“婵儿,你派人盯着苏哥哥的行踪,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女子,竟敢和我抢人。”
婵儿狠狠点了两下头,“郡主您就放心吧!”
阿嚏!阿嚏!阿嚏!桑酒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她揉揉鼻子,也不知是谁在念叨自己。
桑酒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手中的笔,将药方递给对面老伯。
“桑大夫,最近天寒,您也要注意身体啊!”
桑酒笑着点头,“谢谢老伯,这药方你吃上半月,半月后您再来找我,我再跟你调药。”
老伯连连道谢,拿着药方去柜台抓药。
桑酒眼角瞥到柜台抓药的伙计,想起了苏清鸿。那日,他说春闱过后,他就离开尚书府,多年苦读,他也想给自己一个交待。离开尚书府以后,他就是自由身。不论春闱结果如何,他不会做官,他会和桑酒回到广陵,两人继续经营杏林堂。
桑酒想起两人在杏林堂的日子,她看病,他抓药。生意好时,就买些酒肉,两人饱餐一顿,有时桑酒还会去山里打些野味,日子虽穷却过得有滋有味。这两年的点点滴滴在桑酒的脑海中反复出现,如琼浆般甘醇浓厚。
桑酒立在那良久,直到又有病患进来,方如梦初醒。
36. 京城篇-国师
自二皇子被幽禁,贵妃又有了代理六宫之权,三皇子的声势水涨船高。
整个谢府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大皇子从谢老爷子的书房走出来,门口的小厮忙迎上去,双手举过头顶,递上一件毛皮大氅。
“殿下,老夫人特意遣奴婢来给您送来。老夫人嘱咐说天气凉了,还望殿下多多保重身体。”小厮恭敬说道。
“替我多谢外祖母疼爱。”大皇子冷冷的声音传来。
小厮急忙站起身子,将大氅小心翼翼的给大皇子披上。
大皇子嘴角含笑,但小厮只觉浑身冷得直打颤。当年先皇后病逝,谢家火急火燎的就又送了人进宫,说是照顾大皇子,实则是放弃了他。现在二皇子倒台,谢家又不得不扶持大皇子,这个时候上演祖孙情深,他一个小厮都觉得不可信。以往大皇子每次来的时候,都是跟在二皇子身后,话也不多,只是赔笑。这次大皇子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只是那笑瘆人的狠,小厮又打了个哆嗦。
书房里的谢老太爷久久不能回神,半晌,他捋着胡子笑容满面,复又放下手来,面露忧色。今日大皇子带给他的震惊不小,以前,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二皇子身上,从来没正眼看过这个孩子。一个没了母亲,性情温和的孩子。待二皇子以后登基,给他个安稳王爷当当就是了,这也算他们谢家的仁慈了。可就这样一个孩子,他满腹谋略,心机深沉,隐忍蛰伏,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点没看出来。此子的能力要比二皇子好太多太多,现在看来,他们谢府与三皇子相斗的局面,胜负未知。只是这大皇子…,谢老爷子知道,大皇子对谢府不可能没有埋怨,可到底血脉亲情。他们从现在开始极力修补,血脉亲情斩不断,就算大皇子不愿意,外人也会把他和谢府绑在一条船上。待大皇子日后登基,谢府定可再续半年辉煌。谢老爷子沉吟,大皇子妃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或者可以从谢府送一人过去,待日后…
大皇子从谢府出来,就来到大理寺门口等元凌。马车停在大理寺外街口转角处,大皇子坐在车内悠然饮茶。
他可没老二那么傻,这元凌与侯府没那么亲近,不然也不会一走就是很多年。侯府与老三穿一条裤子,但这个元凌可未必。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得了父皇的喜爱,单论他安远将军的身份,也没必要得罪。大魏现在是太平安稳,可以后谁知道呢,这么个英勇善战的将军,可是一把好刀,至于活不了多久,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大皇子对于任何事情都喜欢留有余地,能变成朋友最好,不能交好也没必要变成敌人。况且,这次老二的事他还要多谢元凌,这可比他自己动手要省心多了。
元凌从大理寺出来,就有小厮迎上来。听那小厮小声耳语几句,元凌皱眉看向停在阴影处的马车,他迈步走过来。
“不知殿下有何事?”元凌站在马车外拱手施礼道。
大皇子见他没打算上马车,就躬身从车内下来,看着元凌笑容满面道:“阿凌怎么如此生分,咱们也算一起长大。自你回京,还没时间好好聊聊。今日我就是来请你吃酒的,给我讲讲你这些年的见闻趣事可好?”大皇子的声音温和,听着让人如沐春风。
“多谢殿下抬爱!只是我今日还有案子要查,改日元凌再登门拜访。”元凌语气平静,淡淡道。
“哈哈!好,那你先忙。咱们改日再聚。”大皇子说道,声音依旧和煦。
元凌行礼,转身离去。
“殿下,他也太不识时务了。”小厮在一旁气愤道。
大皇子笑容收起,面色冷凝。他未发一言,只是踢翻了马镫子,一跃跳上马车。
小厮打个冷战,急忙闭嘴拾起马凳,快步跟在马车旁。
这厢元凌刚回到侯府,就收到八服的消息,国师出关,让他明日去国师府。
元凌内心升起巨大的喜悦,脸上漾起笑脸。
翌日,元凌一大早就来到国师府,这么久么没见师傅,他实在想念的紧。
玉玄子已年过古稀,须发皆白,但他的面容依然年轻,脸上并无半分褶皱,皮肤瞧着比立在一旁的弟子还细嫩。
元凌一见玉玄子就红了眼眶,他跪在地上给玉玄子连连叩头。
“师傅,不肖徒儿回来了。”元凌声音带着哽咽。
玉玄子起身快步走过来,扶起元凌,仔仔细细将他上下打量。
半晌,“瘦了。”玉玄子声音有些沙哑。
玉玄子是元凌的第二个师傅,当年出了诅咒一事后,皇上就遍寻能人为他医治。玉玄子就是那时出现的,他一语道出症结,并说有一秘法,只要找到衡阳县主,他就能救元凌。虽然天不遂人愿,一直没有衡阳的消息,但玉玄子收了元凌为徒,教了他道家法术,让元凌每次不再那么痛苦,身体也明显好了许多。若说平西大将军弥补了元凌母爱的缺失,玉玄子于元凌就如父亲一样。皇上虽然对元凌关爱有加,但毕竟国事繁忙,两人相见的时间屈指可数。从拜师玉玄子以后,玉玄子就悉心教导元凌道法,可谓亦师亦父,两人相处的时光,对元凌来说,非常重要也不可或缺。
玉玄子由于道法精深,并擅占卜。在一次大旱之年,玉玄子设法坛,请皇上祭台求雨,天降甘霖,普天同庆皇恩浩荡,感动上苍。自此以后,皇上逐渐对玉玄子越发倚重,后来封其国师之位,赐居国师府。
元凌坐下后,玉玄子细细给他把脉。少卿,玉玄子沉吟道:“上次的事,听你师兄们说了,你那段时间,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人?”
元凌努力回想,而后摇摇头。
“你这次突然发作得厉害,为师猜测,或许你与那衡阳县主接触过,或者短暂相聚过。是以才刺激诅咒加快了速度,上次,若不是你师兄们及时赶到,你这条命怕是要交代了。你要好好想想,不能遗漏一丝细节。”玉玄子的语气郑重。
元凌皱眉沉思,他常年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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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折磨,虽四处游历,但每个地方都只短暂停留。广陵是他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在广陵,元凌脑中闪过阿桑的身影,他慌忙挥去,不是的,阿桑是人不是妖。
元凌摇摇头,“师傅,我确实想不起来了,可能曾经擦肩而过吧。还没恭喜师傅出关。”元凌话锋一转,抬手给师傅道喜。
玉玄子哈哈笑道:“这次闭关确实有所裨益。”接着他抬头看向立在下首的徒弟们,“你们也切不可以为凡俗事务耽误了修行,须知我们修行之人,一心向道方是正事。”
“弟子谨记。”众弟子齐声回答。
玉玄子颇为满意,他亲手带出的徒弟,各个本事不凡。京城周围但凡出现为祸一方的妖精,他的徒弟们就会出手收服剿灭,京城官员百姓都对国师府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玉玄子问了些近期事务就把他们遣散,出了师傅房门,几个师兄把元凌围在中间。
五师兄拍着元凌的肩膀说道:“小师弟,你回京怎么不来看师兄们,小师弟不乖哦!”五师兄脸圆圆的,笑容中带着揶揄。
元凌有些汗颜,回京后事情不断,又恰逢师傅闭关。他就没来国师府,确实是他的不是,师兄们应该很担心他吧。
“老五,别吓唬他了。”二师兄板着脸说道。
五师兄吐了吐舌头,“哈哈!我就开个玩笑!”
六师兄上前一步,他长着一张黑瘦的脸,身材瘦小,年纪上与元凌差不多。他温声说道:“小师弟,上次我们围剿那虎妖,没能赶过去。听四师兄说,你的情况很是凶险,现在身体可好些了?”
元凌颔首,“六师兄,我没事了。元凌不能给各位师兄分忧,还要给你们添麻烦,我真的…”
“停停停,就见不得这种,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能解决。”三师兄拧眉说道。
久未开口的大师兄凌霄真人说:“老三说得对,你照顾好自己就好。”
“不过,小师弟!”四师兄开口道,“你还是要抓紧找到那衡阳县主,师傅一直忧心这件事,我们也很担心你。不是每一次我们都能救你,天命不可违,真到那个时候,只怕合师傅和我们所有人之力,也救不了你。”
元凌点头,脸色凝重。
-
郡主府。
芸珠郡主懒懒的倚在闺房榻上,她身后两个婢女在给她轻轻揉肩,地上跪着一个婢女给她的手指涂上香膏。那香膏是太后娘娘特意赏的,据说是西陵刚刚进贡的云霜膏,能够滋养肌肤,坚持涂抹,皮肤就能像婴儿般细腻嫩滑。这云霜膏是不是真有这般功效尚且不知,但这东西稀少,除了贵妃娘娘,宫里其他娘娘都没得着,太后娘娘把自个儿的都赏给了郡主。婢女闻着云霜膏沁人心脾的香味,越发小心了,这若是打翻了,怕是自己这条贱命就没了。
“郡主,您猜我见着什么了?可是气死我了。”绿衣少女婵儿从外头快步走进来。
37. 京城篇-医馆闹事
芸珠郡主摆摆手,懒洋洋地坐起身来。
伺候的侍女放下手中活计,鱼贯而出,最后出门的婢女把门轻轻关上。
“你这是见着什么了?至于把你气成这样。”芸珠郡主微微打个哈欠,轻声道。
这个婵儿是从小跟着自己的,为人机灵,手勤嘴甜,最是得自己心意,算是自己的心腹丫头。
“郡主,您还记得奴婢和您说过,之前奴婢听说有个大夫擅长调理女子隐疾。奴婢还专门带着丰厚的银钱上门求诊,结果,那是个见钱眼开的,嫌我给的少,不肯出诊,那人就是个刁民。”婵儿双手叉腰,气愤得胸脯上下起伏。
看她这样子,芸珠郡主抬手掩嘴轻笑,“你啊!这是多大的事,也值得你气成这样。”
婵儿放下手,一脸慎重的说道:“郡主,您不是让我查跟苏公子往来的人吗?”
芸珠脸色微变,声音陡然拔高,“你是说,他认识苏哥哥?”
“郡主,他们恐怕不止认识这么简单。”婵儿顿了顿,接着说道:“奴婢这些日子一直悄悄跟着苏公子,苏公子几乎每日都会偷偷去那人的药铺。有时,苏公子还不进门,就远远站在街角,盯着那药铺,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芸珠郡主秀眉紧蹙,猛地站起来,说道:“走!给我换身轻便的衣服,咱们去会会他。”
京城好男风的世家子不少,虽然她内心觉得苏哥哥应该不会,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要去看看。不管男的女的,谁都别想和她抢苏哥哥。
桑酒正在药铺看病,芸珠穿了便服来到药铺。今日,刚好苏清鸿还没有来,伙计听说这位女客要看诊,就让她在诊室外候着。听到还要等着,婵儿就要发作,芸珠一个眼神扫过来,婵儿紧忙咽下即将出口的呵斥,默默站在一旁。
一会儿,里边的顾客出来,芸珠推门走进去。芸珠坐下后,就端详着这个乡野大夫,皮肤略黑,样貌倒是不错,尤其那双眼睛,看着极其灵动美丽。芸珠感觉心里有些堵得慌,桑酒在见到那日来请她外出就诊的绿衣女子婵儿后,也上下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子。这个女子样貌极美,五官带着些异域风情,衣着显然刻意穿了朴素一些的衣料,但那金钗却出卖了她。那是宫中所制,桑酒小时候也常出入宫廷,不会认错。
“姑娘,请!”桑酒示意女子把手腕放到脉案上。
芸珠伸手将衣袖拽了拽,露出一小节莹白晧腕,轻轻放到脉案上。桑酒仔细把脉,芸珠则定定看着他。
芸珠的视线从桑酒的眉眼扫到脖颈,又落在把脉的手指上。
桑酒诊完脉,她思忖片刻,拿起笔就开始写药方。
药方写完,桑酒拿起看了看,反复确认没有错漏后,将药方递给芸珠。“姑娘,您按这方子吃上一旬。然后再来找我,我再看您脉象,给您调方子。”
婢女婵儿接过药方。
芸珠说道:“桑大夫是吗?”女子的声音婉转动听。
桑酒笑道:“是的。”
“你这个庸医!”女子站起身来,婉转的声音此刻听着有些尖锐。
桑酒皱眉,“姑娘何出此言。”
“你不是庸医,为什么要我吃上一旬,还要再来调药。不该是吃过就有效果吗?你们这就是一家黑店,专门开些没用的药方,让人吃了不完全好,然后再来你们这看病,不是黑店是什么?”女子声音越来越大。
诊室外等着的人听到争吵默默地转身离开,不顾伙计的劝说。正要进门的顾客也收回脚,转身就走。空穴不来风,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是去别家看吧。
桑酒有些无语,“姑娘,还请不要信口开河。每个人的病症不同,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药到病除,姑娘的病是需要慢慢调养的。而且,姑娘,你既然信不过我,又何必来我们药铺看病。”
“哼!牙尖嘴利!我说你这是黑店,就是黑店。婵儿,给我砸!”女子面色陡然阴沉,高声吩咐道。
婵儿应了一声,大步迈过去,将靠墙摆着的书架推倒。哗啦叮咣!书架上的书掉在地上,几个药瓶摔的粉碎。
“姑娘,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你。”看着脏污狼藉的地面,桑酒努力压下火气,说道。
她不想和皇家有关的人打交道,她只想过点平静日子就这么难吗?
“你哪里都得罪我了。”女子姣好的面容因疾言厉色变得可怖。
诊室的门敞着,伙计想进门却不敢,都是姑娘家,他也不好伸手拦。偏今儿个掌柜不在,伙计急得搓手跺脚。
此时,一个身影穿门而入。
“不知元凌哪里得罪了郡主,要劳您亲自来我的店里打砸。”元凌伸手握住桑酒的手,将她轻轻带到自己身后。
元凌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芸珠郡主面前,她即将出口的话梗在嗓子眼里。
芸珠郡主在宫里极为受宠,即便几位公主,她也不放在眼中。可唯一不敢得罪的就是眼前这位,别看这位只是个侯府公子。若说她是太后娘娘的眼珠子,面前这位就是今上的眼珠子。小时候,有一次她见元凌身上带了个极漂亮的玉佩,就当面抢了过来。谁知,太后亲自来把玉佩要了回去,还罚她抄书静心。后来,她才知道,那玉佩是皇上赏的,为此,皇上亲自来了慈宁宫,当着太后的面说她太过顽劣,品行不佳。自此,她便清楚,这位以后决不可得罪。
芸珠郡主表情僵硬片刻,挤出一抹笑容,“误会,竟不知这店铺是将军的。”
元凌生硬冷凝,“既然是误会,郡主就请回吧!”
芸珠贝齿咬住下唇,声音从牙缝中挤出:“误会一场,叨扰了!”说着带着婵儿就往外走。
“郡主!”元凌说道。
芸珠郡主迈出的步子顿住,她攥紧拳头,正要缓缓回头。就听元凌清冷的声音传来,“郡主还请尽快把赔偿送来。”
芸珠死死攥拳,长长的指甲嵌入皮肤,她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元凌转回身,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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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看向桑酒,“阿桑,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桑酒摇头轻笑,“没什么,比起在广陵那次,这不算什么。作为大夫,遇到这些事情并不稀奇。”
元凌拾起地上碎裂的药瓶放到桌上,“都是你辛苦做的,可惜了!”
门外伙计见没事了,就急忙进来将架子扶起来,打扫地上的一片狼藉。
两人来到门外叙话,桑酒疑惑道:“刚刚那是郡主吗?”
元凌点头,“那是昭阳公主的女儿芸珠郡主,因为自小失去双亲,由太后抚养,所以性情跋扈了些。”
原来是她,桑酒听说过。之前还想,都是从小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现在看来还是不一样的,芸珠郡主有人疼爱,而自己是没有的。
芸珠郡主回了郡主府已经砸了十套茶盏,屋里地上都是碎瓷片,没人敢收拾,也没人敢说话。
芸珠郡主平日不会苛责下人,但不高兴时可就说不准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婵儿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声。
看着满地的碎瓷片,芸珠的心情总算好了些,吩咐道:“收拾了吧!”
侍女慌忙开始收拾,芸珠躺在榻上,待侍女收拾完,屋里干净整洁。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见郡主心情有所好转,婵儿方才敢开口,“郡主,您何必与那贱民生这么大气,气坏身子可怎么办?”
芸珠的眼神逐渐锐利,一字一顿道:“她是女子。”
“什么?”婵儿惊呼,抬手捂住红唇。
“她在抬头时,不小心露出脖颈,我看到了,她在皮肤上抹了东西。”芸珠说道。
“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你还记得我之前常扮做男子偷偷跑出去玩吗?扮男装这种事我熟儿的很。”
芸珠郡主贪玩,太后管得又严,所以她常偷偷扮做男子出去玩,婵儿也算帮凶。
芸珠郡主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她看我并未有任何羞色,视线没有半分躲避。”
芸珠对自己的样貌极为自信,她的异域风情,在这京城里也是独一份。就没有男子第一次见到她能没有反应的,除非!她是女子。
“郡主,那…那岂不是说苏公子他。”婵儿眸光闪烁。
芸珠摊开手掌,看着刚刚因为过于用力,指甲在手掌扎破的痕迹,有点点血丝渗出。苏哥哥喜欢她,今日看那元凌应也是对她有意,一个乡野女子,怎么就迷倒了他们。不行,她不能得罪元凌,但她也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芸珠朝婵儿勾了勾手指,婵儿立马上前,芸珠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婵儿的眼睛逐渐瞪大。
“郡主,这岂不是便宜了她。”婵儿有些气不过。
“现在最要紧的是苏哥哥,要先断了他的念想。至于那个贱民,侯府这种门第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凭她的美貌还是医术,哼!”芸珠郡主半眯着眼睛说道。
婵儿躬身应是。
38. 京城篇-恢复女装
次日,一则流言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安远将军喜欢上一个平民女子,还让那女子女扮男装在自己的药铺坐堂。
这种小儿女之间的情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茶余饭后一则闲话,但因主角是安远将军,人们感兴趣的程度就高些。
桑酒早上还未到药铺,远远就瞧见门口围了很多人,待她到了以后,又都围着她瞧。有胆子大的也就直接问了,桑酒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没否认,而是把有病的患者看了,没病的由伙计好声好气送走。掌柜的这才知道原来竟是东家的相好,不过,这姑娘的医术确实不错,只怕以后就不方便来医馆了。
桑酒看完病人就离开了医馆,回家途中绕去成衣铺买了一件女装,既然女子身份已经揭开,那就换回女子服饰,没什么大不了。
这则消息也在半日之内传到了侯府、国师府,甚至皇上耳中。皇上听闻只是大笑着说了声好。
皇上都说好,哪还有人敢置喙。靖安侯下了朝就被同僚恭喜,尽是夸赞元凌少年英雄,风流倜傥的。靖安侯一甩衣袖,留下一句狗屁不通离开。
听到流言,元凌顾不得生气,急忙来找桑酒。到药铺扑了个空后,又来到桑酒所住的小院,他抬手扣响门环,院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只见一女子笑颜如花站在那里,女子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条丝绦,将女子的盈盈细腰展现的淋漓尽致。女子皮肤白皙细腻,吹弹可破,唇不点自朱,眉不描而黛,最美的是那一双眼睛,灵动婉转,好似藏着万千星空。
元凌定在那里,就像被人点了穴,平日里风流倜傥的公子瞧着一副傻样。一只黑猫轻飘飘地跃上院子里的桌子上,白了元凌一眼,眼神带着不屑,接着自顾自的吃起馒头。
女子伸出青葱手指在元凌眼前晃了晃,噗嗤一声笑道:“想什么呢?快进来吧!”
女子熟悉的声音响起,元凌讷讷道:“阿桑?”
桑酒实在不想被人瞧热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带进门内,回手砰的一声关上院门。“是我啊!换身衣服你就不认识了?”
看着冲自己俏皮眨眼的桑酒,元凌只觉心里扑通扑通跳的极快,他感觉脸上,耳朵上都有些热得发烫。他贪婪的看着桑酒,心里的话不自觉得就说出了口,“不认识了,太美了!”
桑酒抬手掩唇低笑,这话若是多多说的不算稀奇,没想到元凌也有这样的一面。只是听完这话怎么感觉心里甜甜的,桑酒唇角勾起,只觉一股甜蜜涌上心头。
元凌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有些羞赧,他轻咳两声,说道:“五日后我休沐,京郊有座云青山,我们去那游玩还不好?”
桌上的猫咪喵呜叫了一声,接着一扫尾巴将一碗粥打翻,桑酒忙抱起它,轻轻在它脑门弹了一下。
“咱们出去吃吧!”元凌说道,接着他眉间似有疑惑,“怎么不见多多?”
“他在京城有个远房亲戚,那日在街上刚好碰到,他这些日子都在亲戚家。”桑酒一边给黑猫顺毛,一边快速说道。
听着这离谱的借口,元凌却什么都没说,而是点点头表示赞同,就带着她们出去吃早饭。
两人出行又被好事者看见,也做实了这则流言。
芸珠郡主一直派人盯着这边消息,虽然流言是自己放出去的,但听闻两人高高兴兴出游,芸珠郡主还是踢翻了小几。
回到侯府的元凌被叫去侯爷的书房,靖安侯见到他面色不悦,说道:“阿凌!你太不让为父省心了。你与衡阳的婚约还在,如今就在外边与别的女子有了牵扯,你让别人怎么看待侯府。况且你身上的诅咒还需要衡阳来解。”
元凌施礼回答:“父亲,我正打算去和陛下禀告,解除我和衡阳的婚事。我只把衡阳当做妹妹,当初也是为了‘她’的愿望,那时候我年岁尚小,并不懂男女之情。现在我成年了,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我喜欢阿桑,不论我还有多久寿命,我都想和她在一起。”
“可是你的诅咒怎么办?你怎么和陛下交代,就这么放弃了吗?”靖安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父亲,多少年了,我们能试过的方法都试了。当年衡阳失踪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她,她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就是还在,我应该也没有命等到她了。”元凌的声音低落,他接着说道:“父亲,我希望我人生最后的日子能和我爱的人一起度过,也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靖安侯叹口气,“解除婚约的事我去向皇上禀告。只是,你的事情,那个姑娘可知道,她可愿意陪伴你吗?”
元凌顿了顿说道:“我不知道,我还没和她说,是我自私了吧。”
元凌垂着头从靖安侯书房走出来,刚走出靖安侯院落,就碰到了迎面来找他的哥哥。
“这是怎么了?我的弟弟怎么愁眉苦脸的?”元飒一把揽住元凌肩膀,将他带到自己身边。
“哥哥!你喝酒了。”元飒身上一股酒味,显然刚刚喝完。
“走,去我那,咱们继续喝。”元飒揽着元凌就往自己院子走去。
“哥哥!可是有什么事情。”元凌疑惑,哥哥确实爱饮酒,但多是找朋友喝,很少有自己独饮的时候。
“哈哈哈!我开心啊!因为我的弟弟有了喜欢的人。”元飒看着元凌的眼睛说道。
瞬间一股暖流从脚下直涌心田,“哥!”元凌哽咽道。
“哈哈哈!”元飒爆发出一串爽朗的笑,“都多大了,还掉金豆子呢!”
元凌压下眼角泪水,唇角勾起,只有哥哥懂自己!
两人相协向元飒院落走去。
入夜,桑酒也迎来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阿桑,你还好吗?”苏清鸿声音温和道。
“多谢苏公子关心,挺好的。”桑酒声音硬邦邦的透着几分孩子气,想起芸珠郡主就生气,桑酒略一打听,就知道自己的无妄之灾是怎么来的。
“阿桑!你一定要和我这么生分吗?我是苏木,永远都是你的苏木。”苏清鸿眼神定定看着她。
桑酒眼神飘向一旁,闪躲着这刺眼的目光。苏木把她扭过来,认真看着她。
须臾,桑酒绷不住了,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说道:“苏木。”
苏清鸿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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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扬起笑容,“阿桑,我今日来是告诉你,我快要参加春闱了。”
桑酒点点头,春闱的消息她听说了,现在京城的热闹都是围绕着这件事。十年寒窗苦,一遭定乾坤。春闱是决定万千学子命运的时候,虽然苏清鸿的学识毋庸置疑,但他应该也是紧张的吧。
“阿桑,春闱有个大家心照不宣的习俗。由亲近之人给备考学子缝制护膝,穿着这个护膝,学子就能在春闱考场上一举夺魁。”苏清鸿认真说道。
魁首只有一个,一听就是为了图个好彩头弄出来的所谓习俗,桑酒心想。
“你想让我给你缝制护膝。”桑酒歪头问道。
苏木点头,微笑看着桑酒。
“可我不擅长女红啊!我缝的一定很丑,你带上会被同窗笑话的。”桑酒说道。
“我只想要你缝的,可以吗?阿桑。”苏木看着她,眼神透着坚定和不容置疑。
桑酒无奈笑道:“好吧!你不嫌丑就好,到时候被同窗笑话,可不要来找我算账啊!”
苏木满意点头。
“你在那个家里还好吗?我听多多说他们待你不好。”桑酒犹豫片刻问道。
苏清鸿抬手摸了摸桑酒的头,好像以前一样,说道:“你放心,待春闱过后,我就和他们说清楚,离开那个家。”
桑酒抿唇,她承认她有些自私了。可若那个家并不欢迎他,为什么不能回来呢。
此时,黑猫昂着脖子走过来,似是有些不屑,但声音中还是透着期待,“你这么久没回来,也不说给我们做点好吃的,我这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桑酒捂嘴笑道:“你个馋猫,你晚饭不是吃过了吗?是又想吃鱼了吧!”
黑猫不说话,用眼角余光扫向苏清鸿,看着男子的反应。
苏清鸿笑道,“好!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吃饭,不过家里有鱼吗?”
桑酒点头,“还有一条,我晚上试着做了一条,不过它不喜欢吃。”说着指向黑猫。
“姐姐!怎么是我不喜欢吃,你不是吃了一口就吐了吗?”黑猫语气欠欠的说道。
桑酒拎着黑猫的脖颈将它薅起来,带着它走进屋子,留下一句话,“饭做好叫我们!我先和它谈谈心。”
“姐姐!姐姐!我错了。”
屋子里响起黑猫的求饶声,苏清鸿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与她一起,一餐一饭,日升月落。
芸珠郡主听闻苏清鸿又去找了桑酒,还在院中待了好长时间。她拿出剪刀,将柜子里的衣服都拿出来,剪了个稀巴烂。
“混账!妖女!”芸珠郡主边剪边恨恨的说道。
看着这些上好的衣料都成了碎布条,侍女们跪在一旁心疼不已,可又不敢劝。这些身外之物,不论芸珠郡主怎么糟蹋,太后都不会苛责一句,而是马上给添置些更好的,自然就更轮不到这些伺候的人多言。
直到芸珠郡主剪累了,她才放下手中剪刀。婵儿急忙走过去拿走剪刀,“郡主仔细伤了手。”
芸珠郡主胸口起伏不定,她抬手按了按头。突然,脑中灵光闪现,她想起一人来。
39. 京城篇-额头吻
转眼来到和元凌相约出游的日子。
元凌之前就给桑酒送来了几身骑装,说是云青山有一片很大的草场,特别适合骑马。
骑装有几个颜色,不同款式,桑酒选了一身淡黄色的骑装。她肤白似雪,穿上骑装更显得人娇嫩可人。
桑酒装扮好,就在家等着元凌来接。
门外响起敲门声,打开院门,一张冷傲的面容映入自己眼帘,记忆的潮水涌出,桑酒惊喜地漾起笑容。
院子外边站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女,看着比桑酒还略高些,少女穿着一身劲装,头发高高束起。巴掌大的脸,下巴尖尖的,眼尾上挑,嘴巴抿起时有一种摄人的气势。
少女与小时候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只是身量高了,头发长了。身后站着的仍然是小时候跟着她的丫鬟,小丫鬟倒是变化很大,足足比小时候胖了两三圈。
骠骑将军岳鹏的女儿岳灵儿,也是桑酒小时候唯一的玩伴和好友。因着岳鹏是母亲的副将,是以两家走动频繁。岳灵儿有四个哥哥,却没有一个姐妹,从小就喜欢和桑酒厮混在一起。当然,那个时候的桑酒还是衡阳县主李忆珺。
岳灵儿的脸冷得紧,她的声音更冷,“你可知安远将军有未婚妻?”
桑酒的笑容僵在脸上,是了,她是衡阳县主的朋友,今天应该是为好友打抱不平来了。
桑酒轻轻点了下头。
岳灵儿的怒气瞬间上涌,“你既知道,是打算自甘堕落,嫁她为妾吗?”
骠骑将军的家风与别府不同,他自己不纳妾,也不准儿子纳妾。他认为妻子只有一个,既娶了就该专心以待,男子也应从一而终。所以,在岳灵儿的眼中,主动当人妾室就是自甘堕落。
桑酒有些语塞,只有她自己知道,元凌的未婚妻就是自己,不存在妾室,也不存在见异思迁。可她不能说,也说不得。
岳灵儿见她皱眉不语,更是火大,“你就算想做妾室,在大魏,男子也要先娶妻后纳妾。只要安远将军和衡阳的婚约还在,你!就什么都不是。”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桑酒有些语无伦次。
岳灵儿看着对面少女那欲言又止的摸样,瞬间一股无名之火拱了上来。她最见不得抢夺她人所爱的,何况还是抢自己最好朋友衡阳的夫婿。
岳灵儿一甩手中长鞭,心想先打了这不要脸的再说。
岳灵儿的鞭子是一条红色的马鞭,甩到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鞭子打来,桑酒快速向院内跑去,堪堪躲过了这一鞭。以桑酒的身手躲过并不难,但她一直没有暴露自己的功夫,若是因此被人发现实在不明智。
岳灵儿跟进去,快速的甩着手里的鞭子。但由于院子里空间太小,鞭子不好施展,不是打到墙上,就是桌子上。桑酒也灵活的在院子里穿梭,有几次还特意迎上去,挨上几下,以免让围观的人瞧出端倪。
突然,岳灵儿手中鞭子被人从身后夺过,这条鞭子跟了她许多年,早已如手脚般灵活,这还是头一次被人夺走。来人从她身后掠过,如鬼魅般,岳灵儿只觉胳膊上根根汗毛竖起。那人来到桑酒身前,她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见自己的鞭子向自己打来,啪啪啪,岳灵儿感觉被鞭子打到的地方火辣辣的。
“你打她几下,我就还你几下,很公平。”男子的声音冷凝。
岳灵儿伸手捂着伤口,抬起头,瞬间只觉身上更冷。
“元凌,你可还记得你的未婚妻?”
“岳灵儿,我与衡阳的事与你无关,我从不亏欠于她。”
岳灵儿冷哼一声,为自己的好友不值。安远将军,说的好听,若没有衡阳母亲的教导,他怎么能有安远将军的名号,大将军将自己一生本领倾囊相授,结果这个男人竟然辜负她的女儿。呸!不过一负心薄幸之人。
元凌将手中鞭子扔给岳灵儿,“我已经禀明圣上,解除了我和衡阳的婚事。”
“你!你怎么能!你混账!”岳灵儿厉声喝道,眼泪顺着眼角留下。
难道所有人都要忘记衡阳了吗,难道衡阳真的回不来了吗。岳灵儿好似被抽了浑身力气,木然转身朝外走去,她身边的丫头急忙拾起地上的鞭子跟上。
看着失魂落魄的岳灵儿,桑酒不受控制得向前迈了一步,却被元凌拦住。
“阿桑,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没事,你看,我这么机灵,没受伤的,倒是岳姑娘她。”
桑酒将手臂上破掉的衣服给元凌看,鞭子只是划破衣服,并未伤到皮肤,只有一道浅浅的红痕。
“阿桑,她是衡阳县主的朋友,应该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我们的事情,所以才来找你的麻烦,说到底还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元凌语气中带着自责。
桑酒摇摇头,“你说你和衡阳县主解除婚约了吗?”
元凌点头道:“我已经禀明皇上,我现在没有未婚妻了,阿桑。”
桑酒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转移了话题,说道:“不是要去云青山吗?我已经等不及了,咱们走吧。”
元凌面带忧色的看着桑酒手臂上的红痕,“先擦药。”
“只是一点红肿。”
元凌的神色透着坚持,桑酒只好败下阵来,“好吧,那你等我一下,我这身衣服正好也要换一下。”
桑酒说着走进屋里,关上房门。
这个岳灵儿身手不凡,家里几个哥哥也出息,从老到小全家都宠着这个小女儿,可谓是没碰过壁。她性情洒脱,不喜与皇家打交道,各种宴会能推则推,倒是不曾与京中闺秀们有多少来往。是以,行事上比较不顾忌,今日若他来得晚些,只怕桑酒…
元凌心里充满了自责,这些麻烦都是他带给桑酒的。他让桑酒跟他来到京城,让桑酒遭受非议,还多次面临生命威胁。元凌暗下决心,必须尽快解决徐府那桩案子,之后他就带着桑酒离开这,他们一起游山玩水,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子。
院子外已经没了围观的人群,元凌走过去将院门掩上。甫一回头,就见桑酒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那。少女换了一身红色劲装,若说黄色显出少女的娇嫩,红色就衬的少女越发明艳,好似那花朵开得正艳,耀眼得让人心颤。
元凌强忍着收回目光,两人坐上马车朝着云青山驶去。
云青山的景色确实宜人,有三三两两的人来此游玩。
马车又行驶了一段,人烟渐渐稀少。远远瞧见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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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地,草地上两匹白马正悠闲的吃草。
车夫把马车停到一旁,元凌牵着桑酒的手来到草地上。
“阿桑,一直没问过你会骑马吗?”元凌说道。
算不算会呢,桑酒想。以前在森林里东躲西藏的时候,她也曾短暂结实过几个好友,其中一个就是马妖。那是一匹黑马,浑身的毛黑得发亮,漂亮极了。马妖喜欢让她骑在背上奔跑,在森林里驰骋,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他们笑得是那么开心。只是后来,那马妖多日不见,等她找到它时,已经只剩残肢和骨架。后来,桑酒再没骑过马。
见桑酒摇头,元凌说道:“我让人挑了两匹很温顺的,你坐上去试试,我教你。”
桑酒点点头,她伸手摸了下马背,一脚踩上马镫,借力一跃跨上马背。可还未等她坐稳,那白马就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四肢打颤跪在地上。约是它感受到了自己是妖,桑酒心里叹口气。
元凌忙扶桑酒起来,“可能是马夫喂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咱们四处走走吧,我看这里景色不错。你常来吗?”桑酒问道。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常来,跟着哥哥来这里骑马。”元凌嘴角溢出笑容。
两人手牵着手在草地上漫步,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苍茫的天空下,只有他们两个,四周没有人,也没有嘈杂的声音。只有天上鸟雀飞过的鸣叫,风吹过草地发出的沙沙声。
桑酒让元凌把他小时候的事情说给她听,元凌就捡些有趣的。接着元凌又说了这些年他在外游历的趣闻,桑酒听得认真,她想知道他们分开的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他过得如何,有哪些开心的和不开心的事。
桑酒也说了师傅带自己行医时的事,还有苏木,只是比起元凌,她的生活好似平淡多了。
两人悠闲的漫步,前方出现一株高大的榕树,瞧着得有百年了。桑酒开心得跑过去,她抱住榕树,招呼元凌过来。两人环抱着大树,一只手牵在一起,另一只手却还差一大截才能碰到。
桑酒直起身子,轻轻抚摸着树皮,说道:“您老人家高寿啊?”
古树好像听懂了她的话,随着风摇动着枝干,桑酒哈哈笑起来。
元凌看着桑酒的笑容,只觉温暖充斥全身。
两人坐在地上,倚靠着树干。
元凌伸出手臂,将桑酒揽入自己怀中。桑酒唇角微勾,歪头靠在他肩上。
此时,两人好像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速度很快又莫名的同频。
“阿桑,等我解决了徐府的案子,找到徐苗苗,咱们就离开这里还不好?你想去哪,我就跟你去哪!”元凌的声音有些发颤。
桑酒直起身,歪头看着元凌,“好!咱们离开这,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少女的脸近在咫尺,双眸若夜空里的星辰。
元凌低下头,轻轻吻在桑酒的额头上。
桑酒的脸上透着红润,她将头再次靠在元凌肩上,两人就这样坐在树下,听着微风,看着落日。
“阿凌!不论我是谁,你都会喜欢我吗?”
“阿桑,我喜欢你,不论你是谁。”
声音随着风飘散,但天空的飞鸟和身后的榕树大约都听到了。
40. 京城篇-蛇妖
徐府的案子一直困扰着元凌,先后他们也发现些相似的线索,但最后总是失望而归。
近日,京西一处村庄接连发生了几起少女失踪案,元凌不想错过一丝机会,就主动禀了大理寺卿,带着罗评事来查案。
这少女失踪的村子名曰盐西村,他们接连拜访了几处走失少女的家眷,到了才知,失踪的除了少女还有妇人。
这件案子应该和徐府的案子无关,但既然来了,就要把失踪的姑娘找回来。经过了解,这些失踪的姑娘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她们平日喜欢去一所庙宇祭拜。
所谓庙宇并不是正经的佛教或道教,而是百年前村民自己立的白龙庙。听闻几百年前,村庄曾遭遇土匪袭击,就在那些悍匪将要屠村的时候,一白蛇从天而降,拯救了村子。为此,村民自发给白蛇建了白龙庙,自此开始供奉,渐渐地人们不论求姻缘还是长寿,都会来白龙庙拜祭。方圆百里,白龙庙的香火甚是鼎盛。
二人刚出盐西村,就碰到了来找他们的严主簿。
严主簿抹了下头上的汗,说道:“大人,卑职翻找了近年来的卷宗,这些年,附近的几个村子也都丢失过人口,不只女子还有男子,都是悬案。大人,这里面恐有蹊跷,咱们还是回去禀报安大人吧。”
“老严,你就是太胆小,没事,有我陪着大人呢。真有歹人,来一人我杀一人,来一双我杀一双。”罗记瓮声瓮气的说道。
元凌笑着点头,他不能耽搁时间,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他还需要赶紧查清徐府的案子。
严杭见二人不听他的,叹口气,只好跟着二人去白龙庙,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大方的上峰,他可不想元凌死在这。
他们三人来到白龙庙时,来上香的人不少。庙里并无庙祝,只来来往往的信男信女。庙里正中间拜摆放着一尊石像,是人首蛇身,有双臂,手持方天画戟,但因年久失修,那莹白蛇身有几处划痕,看着有些狰狞,本应神圣的石像,透着几分诡异。
几人看过庙宇后,又在周围转了转,这庙宇建在山上,周围并无人烟。
元凌决定等到夜里,白日人多不好查探。他让严主簿回去将案情禀报安大人,再去一趟国师府,请几位师兄过来,这白龙庙他总觉得透着诡异。
严主簿刚从大理寺出来就碰见了来找元凌的桑酒。这些日子,两人出双入对,大理寺从看门的到他们几个下属都和桑酒熟识了。严主簿本不想说,但桑酒一再追问,严主簿只要告诉她元凌现在何处,但省去了案件细节。
元凌和罗记在白龙庙入口处找了一处歇息,人烟渐渐稀少,日头西沉,人们都往家走去。
远远的走来一个人影,“这个时辰还有人来上香,这也够虔诚的。”罗记嘟囔道。
元凌却猛地站起身来,朝着那人影走去。
“唉!?大人!”罗计在后边喊道。
元凌快步走过去,人影逐渐清晰,一绿衣少女,束着发,发尾随风摆动。少女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好似来郊游一般。
“你怎么来这里了?”元凌的声音透着些许责备,却又轻的好似怕伤到少女。
“阿凌!我去大理寺找你,听严主簿说你在外办案。你别怪他,都是我逼他说的。”少女俏皮的吐了下舌头。
“阿桑!这案子有些不寻常,我担心会有危险。我已经让严杭去国师府找师兄们,今日怕有凶险,你不会功夫,听我的话,赶紧回去。”元凌皱眉道。
“我已经来了,你别想撵我回去。你放心,我还是有些防身之术的,上次岳灵儿不是也没打到我吗!况且,不会打我还不会跑么,我是不会走的,你别劝了。”少女撅起红唇说道。
元凌见她态度强硬,只好暗自决定,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好她。
罗记也跟了上来,声音生硬的说道:“大人放心,有我老罗在,肯定保护好桑姑娘。”
桑酒知他性情直接,为人热忱,双手抱拳朝着罗记施礼道:“那就先谢过罗大哥了。”
入夜,白龙庙里没了人,三人点了火折子又进到庙里查看。
地上还有滚落的瓜果,几人小心翼翼的查看周围痕迹。
桑酒自进来后,身上就有些发冷,身为狐妖,她已经好久没有冷的感觉了。好似自己被一双阴冷的眼睛盯上,只觉身上毛骨悚然。借着火折子的光芒,她看向那尊石像,那人头狰狞,双目好像活了一样,狠狠盯着她。
桑酒打了个冷战,“阿凌!罗大哥!咱们还是先出去吧,我有些不太舒服。”
元凌急忙走过来,牵起桑酒的手,冰凉刺骨,“阿桑,你没事吧。”
桑酒摇头,“咱们出去吧。”
几人来到庙宇外边,桑酒语气有些急切,“阿凌,我有些不舒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明日再来。或者等你师兄们到了,咱们一起过来。”
元凌见她额头都是汗,身上又打着哆嗦,点点头。
元凌扶着桑酒,罗记跟在身后,三人朝着来路走去。
今夜格外寂静,突然,四周响起沙沙沙的声音,好似某种野兽在贴地爬行,速度极快。
元凌顿觉不好,他将桑酒揽在身后。
蓦地,他们眼前出现一个庞然大物,人首蛇身,与那白龙庙中供奉的一模一样。只是比那石像要大得太多太多,足有三丈高。
那怪物面目狠厉,目光阴冷的盯着他们,好像在看着美味佳肴,那头颅竟然还吐出信子。
罗记吓得坐在地上,他虽勇猛,可平日争斗的都是人,就是野兽也没有这么诡异的,这就是妖怪啊!
桑酒攥紧拳头,还是晚了,进到庙里她就发现一股妖气。这妖可不是她这种小妖可比,看着怕是有千年道行了。该怎么办?不知道元凌师兄们什么时候能赶到,希望他们道行足够,否则,就是她暴露自己的妖身,也是救不下元凌的。她那点妖力,给这千年蛇精塞牙缝都不够。
元凌将身子靠向桑酒,低声说道,“阿桑,一会儿我与它打起来,你就赶紧跑,不用担心我,师兄们马上就来了,听话。”
桑酒刚要反驳,就被元凌用力捏了下手掌。
接着,元凌又微微扭头说道:“罗记,你和阿桑一起走。离开这不要回头,一直跑,不要管发生了什么,我要你保护好阿桑,听懂了吗?”
“大人!”罗记声音有些颤抖,他也知道他帮不上什么忙,可大人也不是这妖怪的对手啊,这怎么是人能做到的。
那白蛇静静看着他们,并未攻击,好像饶有兴致。
“人类,你觉得你有和我一战之力?”那妖怪口吐人言。
元凌并未有半分怯懦,而是正色说道:“这附近失踪的百姓可是被你吃了?”
“哈哈哈!是我又如何?他们既然有愿望,我满足他们的愿望,自然他们要奉上祭品,最好的祭品就是他们自己。”白蛇的声音透着森森凉意。
元凌升起怒意,这蛇妖这些年不知吃了多少无辜百姓。或许,当年它真的救过那一村百姓,可也残害了太多无辜,周边百姓竟还给它上供香火,殊不知拜的是怎样一恶妖。
“今日的事与我属下无关,你放他们离开,我作为大理寺少卿,定要将你捉拿归案。”元凌厉声说道。
“哈哈哈!小子,这可不是求人的口气哦!”白蛇的语气阴森中带着戏谑。
元凌抽出腰中软剑,朝着白蛇攻去。
白蛇因修炼千年,身上鳞片早已如宝甲般刀枪不入,元凌的剑砍在它身上不留半分痕迹。
罗记见状就要拉着桑酒离开,桑酒甩开罗记的手,语似连珠,“罗大哥,你别管我,我有秘宝可抵挡一阵。你快走,去找元凌师傅,只有他能救元凌。”
罗记半信半疑,容不得他多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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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拔腿就跑。
那白蛇冷眼瞧着这边,那人类他并不在意,只是这小狐妖,若他没瞧错,可是青丘血脉。青丘之人怎么也可随意来人间了吗?
桑酒不敢动,只死死盯着元凌和那白蛇。
元凌见软剑没用,抬手扔到一旁,从身上掏出符咒,口中快速念出咒语,符咒自燃,一股道家法力朝着白蛇攻去。
白蛇戏谑的神情微变,声音中透着几分狠厉,“你是道士?”
那法力打在白蛇身上,白蛇终于有了反应,蛇身被灼烧出一点浅浅的痕迹。
白蛇似被激怒,他气愤得抖动身体,转瞬变成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蛇,白蛇张开血盆大口,“臭道士,我要吃了你。”
元凌点燃符咒,驱动身法快速躲避,但还是被蛇尾打到,猛地摔在地上。元凌只觉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敲碎,痛入骨髓。
蛇妖见状,张开血盆大口飞驰过来。
桑酒瞪大双眼,就要飞身过去。
就在此时,一股白芒闪过,打在那白蛇身上,白蛇身子一滞,闷哼一声。
蛇妖扭头望过去,只见远方快速飞来几个道士打扮的人,几人手上掐着法决,速度极快,转瞬就来到白蛇面前。
四师兄飞身过来扶起元凌,桑酒也快步跑过来。
四师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女,只听说小师弟有了红颜知己,不知是何样貌,如今看来,和小师弟倒是极为般配。
“桑酒是吗?你马上带小师弟回去,这里有我们在,你们快走。”
桑酒点头,俯身抱起元凌就往远处走。
四师兄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就转身加入战局。
“咳咳!阿桑,我不能走,你先走,我不能抛下师兄们。”元凌口中呕出一口血来。
“你要不走,我也不走,咱们就在这等着。”桑酒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将元凌放下,凝神盯着战斗中的情形。
元凌的师兄们约是都来了,听闻元凌有六个师兄,个个身手不凡。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几人久攻不下后,开始脚下迈着奇异的步伐,围着白蛇转圈。他们的脚下浮现出光亮,形成一个巨大的八卦,白蛇开始出现痛苦的痉挛。
几人手掐法决,念着咒语,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白蛇开始猛烈撞击,妖力如实质撞击到八卦上,八卦开始剧烈晃动。
修为尚低的六师兄法力不继,被白蛇尾扫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八卦瞬间破裂。
几位师兄突然受到法力反噬集体倒地。
白蛇见状张开血口,一口将六师兄吞入腹中。
“老六!”
“六师弟!”
元凌只觉浑身血脉喷张,想动却动不了。
白蛇吃了人后,更添兽性,他又张口朝着最近的三师兄咬来。
三师兄祭出法器,但法力甚微,他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他睁开眼,只见大师兄挡在他面前,一条手臂正在白蛇口中。
“大师兄!”
几人奋力爬起,聚集在一起。
四师兄回过头来,朝着桑酒大声喊道:“快带小师弟走!快走!”
桑酒死死咬住嘴唇,唇上已渗出鲜血,以她的妖力,根本不是这白蛇的对手。
“不要!师兄!”元凌喊道。
“快走!”大师兄单手持剑立住身体,不顾断臂之痛喊道。
其余几位师兄也扭头看向元凌,对着元凌他们笑,好像在说再见。
桑酒能感到口中的腥气,她恨恨的瞪着那白蛇,她要记住蛇妖的样子,终有一日她要给元凌师兄们报仇。
桑酒猛的一记手刀打在元凌脖颈上,元凌晕过去,她头也不回的抱起元凌向远处跑去。
身后红光漫天,上天似乎也响起了哀鸣。
41. 京城篇-徐府案告破
次日,满京城都听到了这则噩耗。
国师府的几位天师大战蛇妖,最终命丧京郊。
玉玄子昨日因与皇上谈论道法回府晚了些,接到消息他就赶往白龙庙,可待他到时,为时已晚。
白蛇妖已经不见踪影,地上有几个弟子遗留的法器和残肢断臂,气愤的玉玄子将白龙庙夷为平地。
国师府挂起白幡,吊唁的人都被挡了回去,圣上下了圣旨,封几位过世的天师为护国法师。
京城一片哀悼,尤其是平民百姓,几位天师这些年收了不少妖,解救过很多人。民众自发来到国师府门口,他们就在门外吊唁,祈愿天师们一路走好。
元凌今早方才醒来,他醒后就问师兄们的情况,盼望着师傅赶到,出现奇迹。然奇迹并没发生,桑酒把国师府的情况告知他。他未发一言,褪去外衣,只穿着白色里衣,离开了桑酒的院落。
桑酒想跟去,却被元凌拒绝,他只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桑酒知道元凌怪她,怪她没把他留下来。
元凌在路边随手抽取一根树枝,树枝上带着刺,他紧紧握着,好似感觉不到痛。
他脚步踉跄的来到国师府,门童见是元凌就放他进去。
国师府挂着白绫,正堂摆着六副棺材,前面摆着牌位,上书几位师兄的法号,右下角刻着俗家姓名。
玉玄子坐在大堂正中摆着的一把椅子上,耷拉着头,后背佝偻着,身上整洁的道服也脏兮兮的。
元凌从没见师傅这样过,他记忆里师傅总是那么仙风道骨,对任何事情都泰然自若,好像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元凌抬手摸了摸脸,已泪流满面。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哽咽道:“师傅!都是徒儿的错,师兄们若不是去救我,就不会…”
玉玄子听到元凌的话,有了些许反应,他抬眼看着自己这个弟子。
半晌,玉玄子道:“你走吧!”
“师傅!求你责罚弟子吧,求你了,师傅!”元凌将树枝举过头顶,满眼期盼看着玉玄子。
玉玄子摆摆手,似乎没了力气。
元凌低下头,仿佛失去浑身力气,却又背上沉重的包袱,他起身默默地向门口走去。
他知道师傅无法原谅他,他也无法原谅自己。若不是他太过自大,师兄们也不会为了救自己而命丧在那蛇妖口中,都是他的错,都是他。
元凌失魂落魄的回到侯府,闭门谢客。
-
苏清鸿来时,桑酒正一脸萎靡趴在桌子上。
“阿桑!我听说了,你别难过。”苏清鸿温和道。
“苏木,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若是我拼力与那蛇妖一战,是不是他的师兄们就不会死了。”桑酒低声说道。
“阿桑!这不是你的错,几位天师合力都不是那蛇妖的对手,就算搭上你,也是一样的。”
“可元凌怪我,怪我没把他留下来,怪我没让他去救他的师兄们。”
苏木叹气道:“阿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几位天师只是做了他们想做的事。你就算留下来,也不过是搭上你和元凌的性命。你只是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危急时刻,要有取舍,你做的没错。”
真的没错吗,桑酒心里闷得慌。元凌几位师兄最后的眼神深深刻在她心里,虽然是第一次相见,但他们与那蛇妖斗到最后一刻的场景深深震撼着自己。真的要以人与妖来论断好坏吗?人有好人,妖亦有作恶者,就如这白蛇妖,千年道行,杀人害命。她终有一日定要手刃这只蛇妖。
想到自己妖的身份,她又有些害怕。元凌的师兄们命丧白蛇妖口中,他对于妖一定更是恨之入骨,若是有一日他知道自己是妖,他会怎么办,他能接受吗?
“苏木,你说他能接受我是妖吗?”桑酒不知不觉问出口来。
苏清鸿扶起桑酒,眼神定定看着她,摇头道:“阿桑!不可!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桑酒苦笑,果然,元凌是不会接受自己的。
平日里总喜欢插话的多多也闭口不言,只是静静趴在角落。
-
元凌将自己关在房中,终日不出,八服看着着急,可谁也劝不动。别说是侯爷,连平日里和少爷关系最好的世子也劝不动,门也不开饭也不吃。
就在侯府上下愁云遍布准备强行破门时,一小乞丐送来一封信到侯府门房,信上写着安远将军亲启。
八服急忙将信从门缝塞了进去,多日不出房门的元凌在看过信后终于打开门。因终日待在屋里,元凌的脸上透着一股惨白,眼眶凹陷,嘴巴周围也长满了胡茬。
他捏着信外衣也没披,急匆匆赶往大理寺。刚跨进大理寺大门就碰到了罗记,可他好像没见到一样,迎面而过,径直来找安远道。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将信件双手奉上。
安远道见他面容憔悴,心里不忍。白龙庙这件事好像褪去了少年身上所有的锐气,往日他都是信心满怀,遇事锋芒毕露。如今,安远道叹气,不知是好是坏。
安远道接过元凌手中的信,细细读来。信中所言元凌所查的徐府案子是由一位贵人做下,那位贵人不仅在广陵城,还在好几个地方都有安排人手。他们专门设局抓那些妙龄少女,每月给她们取血,用她们的血制成一种秘药,而这种药女人服用后可以保持面容不老,永葆青春。信中并未说明这位贵人是谁,但指明了徐府失踪的那些人现在关押在何处。
看完信,安远道眉头紧皱,信中既然明确说了,而这封信又是指明送给元凌的,说明这位贵人只怕贵不可言。安远道心里打个突,这是个套,可也不能不钻,作为大理寺卿,有些事情他必须做,安远道捏着信纸的手攥紧。
衙门里还有一位冯少卿在,安远道把他叫来,撇一眼跪在下首的元凌,对冯少卿说道:“拿着我的手信去京兆尹,多带些人手,别打草惊蛇,务必把人安全救出来。我现在进宫将详情禀告圣上。”
元凌站起身来,默默跟在冯少卿身后,安远道没说什么,而是整理下官服,将信放在怀中仔细收好,马不停蹄赶去皇宫。
冯少卿点了几个人随行,其中就有罗记,他只简略说了行动要迅速,并未提及案情详情。末了他说道:“一切听元大人安排!”
元凌惊的抬起头,冯少卿朝他微微点头,“我去京兆府,你带人先过去,只围不剿,等我们到。”
元凌重重点头,他已经为他的自大付出代价,这次,他不会再错了。
他带着人往信上说的地点赶去,罗记凑到元凌身边,“大人,卑职很担心你。”
元凌拍着他肩膀说:“放心,我没事。”
这是京郊的一座庄子,外边看着没什么不同,门外有两人巡逻,面貌虽普通,眼神却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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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狠。
元凌带人分散开隐匿在周围,他们人不多,但各个都是好手,蹲守着几处必经之所。
很快,冯少卿从京兆府借的人马就到了,庄子里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围个水泄不通。
庄子外的人见这情形紧忙进门禀告,顷刻,里边出来一身穿灰褐色长袍的青年,青年三角眼,塌鼻,见了他们就充满戒备。
“大人,不知有何要事,大人可知这庄子乃是贵妃娘娘母亲的私产。”青年语带威胁。
冯少卿心里一咯噔,当时听安大人语气的郑重就知道这事大了,没想到这么大。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冯少卿拿出搜查令,并未与那青年多说,而是吩咐道:“给我搜!”
“你!你就不怕贵妃娘娘震怒吗?”三角眼没想到这人胆子这么大,贵妃娘娘竟都镇不住他。
冯大人身后的衙役听到口令就冲了进去,他们只管服从长官,至于查的是谁,和他们又有何干系。
三角眼气愤地伸手就要去拦,被一衙役一脚踹倒,看押在一旁。
见青年被俘,其他人也不敢再反抗,衙役们行动迅速,很快就在庄子里找到了地下室,带着十几个姑娘走出来。
三角眼见事情已经败露,气急败坏说道:“你就等着掉脑袋吧,贵妃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冯少卿余光扫向他,“把他们都捆了,一并带走。”
被救的少女有徐苗苗,她看到元凌面露疑惑,这个人好眼熟啊。
徐苗苗原肉嘟嘟的脸已经有些凹陷,面上没有丁点血色,看着元凌的目光有好奇疑惑和不确定。
元凌心里一痛,勉力勾起唇角说道:“你得救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徐苗苗有些似懂非懂,但她喜欢这个人的笑,很温暖,她也笑起来。
次日早朝,三皇子一派都耷拉着脑袋,心里暗骂女人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昨日,大理寺破获一桩骇人听闻的案子,数十少女被囚禁取血,只为炼制秘药给贵妃娘娘永葆青春。人证物证俱在,魏帝听后震怒,婉贵妃被废,打入冷宫。
日前,因二皇子被圈禁,三皇子声势大起。后来,皇上开始让大皇子早朝议事,原二皇子人脉也都纷纷投靠大皇子。两位皇子又逐渐形成分庭抗礼的态势,然三皇子还是占据上风。结果,就闹出这件事来,还好圣上并未怪罪三皇子,但有个获罪的母妃,总是有影响的,投靠三皇子的官员有些郁躁。
风波中的三皇子早朝后就赶到侯府,他径直来找元凌,屏退下人。
“元凌,那是你姨母,你怎么能害她,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三皇子不复往日温和,语气狠厉。
从小到大,母妃到身边的谋士都劝他隐忍,可如今他忍不了。母妃被废,那是他母妃,害她的还是血亲,多讽刺。那封信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不用猜也知道是大皇子或者谢府,这个蠢货就甘愿当了人家手里的刀,亏之前还摆酒拉拢他。
元凌面带歉意,“殿下,对不起。请恕元凌职责所在。”
“哼!职责?!你以为你是谁,若是没有我,没有侯府,你以为你能做什么?战场上靠人救的废物吗?”三皇子语气七分不屑三分奚落。
元凌手指蜷缩微微用力又放松下来,“殿下,请回吧。”
“哼!”三皇子一甩衣袖,扭身离开。
42. 京城篇-生日宴
三皇子妃苏依然正在一针一线缝制护膝,面上笑容缱绻,一片温柔。
“王妃!”侍女琳琅快步走进来。
苏依然抬起头,笑容敛起,“怎么了?”
琳琅是苏依然从尚书府带来的,从小就跟着自己,平日稳重妥帖的紧,很少见她慌乱。
琳琅将门关上,快步走过来,说道:“王妃,奴婢瞧见殿下回来时满脸怒气,直接就去了通房鸢儿那里。”
三皇子性情温和,待人谦和有礼,从苏依然嫁进王府,还从没见过他发怒。
苏依然拿起手里护膝,继续穿针引线。
“王妃,您怎么不着急啊。”
“急什么?”
“那鸢儿从小就跟着殿下,在您进府前就被纳了通房,可见殿下对她是不同的。”
苏依然嗤笑,“那又如何?别说她只是通房,就是抬了侧妃又如何,咱们这位殿下可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就是懂得权衡利弊之人,儿女情长在他们眼中永远不是最重要的。苏依然抿紧唇,轻柔地抚摸手中护膝,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明明知道不再是兄妹之情,可她不敢说也不能说,她要当王妃,也要当未来的皇后,这件事不会变。
此时的三皇子正在‘宠爱’鸢儿。
鸢儿口中咬着棉布,发出闷哼声。三皇子甩着鞭子打在鸢儿白皙的后背上,一条条新旧伤疤交错。
鸢儿跪在地上,手指狠狠地抠着床边木板。人人都道三皇子性情温和,待人极为宽厚,可只有她知道三皇子是怎样的人,那些宽厚不过是他人前的伪装。每每情绪不佳,三皇子都会拿她出气,咬她、打她,甚至拿开水烫她。每次发泄完又会甜言蜜语的哄她,她多少次想过自尽,可不能,她全家性命都捏在三皇子手里,她只能一天天忍着熬着。
半晌,约是三皇子打累了,鸢儿终于松口气。一只冰凉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肩膀,鸢儿打了个哆嗦。
“鸢儿,怎么了?你怕我吗?”三皇子温柔的声音传来。
鸢儿拿下口中咬着的棉布,低下头说道:“殿下,鸢儿…鸢儿不怕。”
三皇子冰凉的手从鸢儿的肩膀滑到脖颈,顿了顿,又抚摸到脸颊。另一只手一把扯下鸢儿身上仅剩的肚兜,屋子里传来闷哼的声音。
三皇子从鸢儿屋子里走出来,灰衣老者正等在门外。
三皇子已恢复往日温和,施礼道:“先生。”
“今日殿下去侯府发生的事,我已经封了那些人的口。”
“多谢先生。”
“侯府是殿下的倚仗,况且皇上宠信元凌,若是殿下与他反目,反而正中了大皇子的圈套。”
老者顿了顿,接着说道:“老夫相信殿下知道该如何做,小不忍则乱大谋。”
“弟子谨记。”
三皇子来到寝室时,苏依然已经收起了护膝,正拿一本女戒在看。
见三皇子进来,苏依然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给三殿下取下披风。
屋内柔和的光打在苏依然的脸上,少女肤若凝脂,眼如秋水。苏尚书年轻时中过探花,皮囊自是优秀的,一双儿女也是样貌极好。
“殿下。”苏依然微微抬起头,声音轻柔如羽毛拂过。
三皇子唇角勾起,揽着她就向床榻走去。
一番云雨过后,三皇子温柔说道:“依然,你的生辰快到了,这次就好好操办下,府里也该热闹热闹了。”
“多谢殿下,府里事务多,我分身不暇。不如,这次宴会就让鸢儿妹妹帮我操持吧。”
“不必了,她的出身不懂这些,你还是亲自操持吧。”
“是。”苏依然唇角勾起。
三皇子接着说道:“我和元凌最近有些误会,你给他发个帖子,也给他那个红颜知己发一个,听说你哥哥和她也是旧相识。”
“哥哥蒙难,多亏那位桑姑娘相救,我一直想要好好答谢她,殿下倒是替我想着呢。殿下放心,此事依然必定办好。”苏依然柔声道。
三皇子的那点心思苏依然了然,不过是怕元凌不来罢了。这个桑姑娘倒是个人才,不知怎么入了那元凌的眼,抛去身份不提,那位才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少年英才。桑姑娘虽然她还没见过,但既救了哥哥的性命,也算是她苏依然的恩人。
-
贵妃做的事并没改变皇上的态度,三皇子依然是皇上最钟爱的儿子,但民间却对三皇子有些微词,毕竟母亲做的事,儿子很难完全不知情。
此时的三皇子府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三皇子妃的生辰宴,一则消息也传入大臣们的耳朵。魏帝说久未出宫,想来三皇子妃的生辰宴看看。一时,三皇子府撒出去的请帖遍布京城权贵。
桑酒也接到了苏清鸿送来的帖子。
“阿桑,依然说想见见你。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宴会,你若实在不想去,我再给你们安排时间见面。”苏清鸿温声说道。
苏依然自小就和他亲近,妹妹开口求他,又是生辰,他不忍拒绝。
桑酒点头,自从上次的事,元凌就没再来找她,她心里憋闷一直待在家,也该出去散散心。
转眼,到了三皇子妃的生辰宴,元凌本不想来,却被元飒半拖半拽拉来。
三皇子一早就拜托元飒,只说想借此机会修复关系,元飒也觉得弟弟这次做的太过,三皇子主动示好,他自是高兴,说什么也得把弟弟弄过来。
三皇子妃的生辰宴办的风光,京城的权贵基本都来捧场,好在三皇子府占地够大,这许多人也没有显得局促。
这次明显就是皇上给三皇子颜面,也是在告诉大臣们,三皇子不会因为贵妃的事受牵连,依然是皇上宠爱的儿子。
今日宴席并未男女分席,桑酒到时,就远远见到坐在那的元凌。两人四目相对,桑酒立在那里,苏清鸿侧身挡住来往的人,并未催促。
半晌,元凌低下头去,桑酒紧绷的身体卸下来,桑酒扭过头,低声说道:“走吧。”
她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依然不肯和她好好谈谈,他还在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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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天没把他留下吧。
苏清鸿温柔的声音传来,“阿桑,我带你去见我妹妹吧。”
桑酒点头,苏清鸿叫来一个婢女,引着两人来到后院。因着生辰宴还未开始,苏依然还在寝室内打扮,见婢女带哥哥前来,苏依然如盛放的玫瑰般笑开。
“哥哥!”苏依然走上前牵住苏清鸿衣袖左右晃动,如小孩子撒娇一般。
苏清鸿失笑,“依然,哥哥祝你生辰快乐!今后但凡所愿皆能实现。”说着拿出准备好的一个盒子递给苏依然。
苏依然欣喜溢于言表,她接过小心拆开,只见盒子里躺着一只金钗,钗头雕刻成了玫瑰式样,层层叠叠,好看极了。
“谢谢哥哥!”苏依然将钗子递给苏清鸿,说道:“哥哥给我带上吧。”
从他们进门,婢女就退了出去,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三人。苏清鸿虽也觉不妥,但不忍拒绝妹妹,只好接过给苏依然带上。
桑酒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并未言语,苏依然好似才看到她,说道:“这位就是桑姐姐吧,依然还未谢过姐姐。听哥哥说,当年蒙难多亏姐姐相救,大恩不言谢,以后若姐姐有用到依然的,依然定全力相助。”
苏依然说话时神情郑重,眼神澄澈。桑酒知道她是认真的,看来这个妹妹对苏木是真心相待。
还未说几句,就有婢女来报,说宴会快开始了,三皇子请苏依然过去,苏依然告退离开。
苏清鸿对桑酒说道:“阿桑,你若不想去宴会,我带你离开吧。”
“今日是你妹妹生日,她应该很想你参加,你快去吧,我一会儿自己离开就好。”桑酒说道。
苏清鸿也有些犹豫,多年未归,又逢依然生日,若是中途离开,怕是妹妹要不开心。
桑酒见他犹豫不语,说道:“快去吧,我又不是小孩不认识路,放心吧。”
苏清鸿见她坚持,只好追着苏依然离开。
半个时辰后,桑酒就后悔自己说的话了,因为她真的迷路了,大概是心里装着事,来的时候没看路。
今日皇子府的小厮婢女都忙着宴会,她一路很少见到人,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小婢女,给自己胡乱指的方向也不对。
桑酒在皇子府晃荡了一个时辰,没找到后门,倒是来到了正宴的院子。
此时宴会上正有位小姐在跳舞,还有一位在抚琴。今日京城的勋贵几乎都来了,还有各府出色的公子,难得皇上也在。陛下刚刚废了婉贵妃,后宫空虚。据说婉贵妃当年就是因为容貌出众获宠,有传言说婉贵妃有几分像大燕第一美人朝华公主。小姐们都铆足了劲儿展示才艺,哪怕是不能得到皇上的青睐,也还有那些勋贵公子呢,再不济也能博个美名。
桑酒蹑手蹑脚从角落走过,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歌舞上,应该没人注意自己。
“衡阳。”一男子站起来,声音中透着颤抖。
场中的歌舞瞬间停了下来。
桑酒身子僵住,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她足足思念了十一年。
43. 京城篇-认女
一声衡阳将平静的宴会搅得波浪四起。
所有人都看向停在那的少女,少女穿着青绿色的衣裙,身形窈窕,光看背影就知是个美人。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声。
“郡王说的是衡阳县主吗?我没听错吧。”
“是衡阳,我也听见了。”
“她不是失踪很多年了吗?竟然还活着。”
“她怎么会来宴会,为什么不回郡王府。”
“我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呢?那不是安远将军的红颜知己吗?”
“对,就是她,我还见过她和安远将军在一起。”
“她不就是安远将军的未婚妻吗?安远将军难道早就知道,可我看郡王的神情好像刚知道呢!”
“…”
元凌从听到和顺郡王喊出这句话后,就好似木头一样定在那里,心里也像压了块石头,难以呼吸。
“衡阳,你难道打算不认父王了吗?”和顺郡王声音带着哽咽。
桑酒浑身战栗,再也忍不住,她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父王。”
人群一片哗然。
桑酒没想到父王能认出自己,时隔多年,她早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摸样,父王竟还能一眼认出她。虽无血脉相连,胜似亲生父女。
谁也没注意,坐在上首的魏帝手指正微微用力摩挲着酒杯。
“哈哈哈!好事啊!恭喜爱卿今日找回爱女。”魏帝端起酒杯说道。
和顺郡王抬手抹去眼角泪水,端起酒杯,“让陛下见笑了,臣一时激动,扰了今日寿宴,还请陛下、王爷、王妃原谅。”
“爱卿多虑,朕知道你思念女儿,找了衡阳这么多年,今日终于父女团聚,这是好事。”魏帝显然心情不错,继续说道:“朕今日就下道旨意,喜上加喜。封衡阳为郡主,赐婚靖安侯府元凌,择吉日完婚。”
和顺郡王抿下嘴唇,圣旨已下,由不得他有任何想法。他跪下接旨后就起身告罪带着衡阳郡主离开。
和顺郡王走后,皇上似乎也兴致缺缺摆驾回宫,宴会继续,但众人已经没了饮宴赏舞的心思,都在议论刚刚的一幕。
最近京城的热闹事可真多,好像一切都是从那位昔日的安远将军回京后发生的,不知何时,那位安远将军也悄然离开了宴会。
苏清鸿脸色阴沉,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饮着。
芸珠郡主提着裙子小步走过来,“苏哥哥,芸珠陪你喝,今日高兴。那位衡阳县主,不对,该叫衡阳郡主了。之前听说她失踪,芸珠还很担心,今日她能平安回到郡王府,当真是天可怜见,又得了一门好亲事,也算苦尽甘来了。苏哥哥,你说是不是?”
苏清鸿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起身大步离开。
芸珠郡主唇角勾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琼浆玉液,好喝极了。今日皇上赐婚,金口玉言,那个桑酒再也别想和自己抢苏哥哥了。
桑酒坐在马车里,低着头抿唇不语。
和顺郡王看着她,伸出手来,“衡阳,不认得父王了吗?”
桑酒微微抬起下巴,视线扫向那双温暖的手,身体不自觉得想靠近却僵硬得动不了。小时候父王伸手,自己就会扑过去,父王抱着她在王府里跑。那时候父王跑得很快,她感觉她能捉住天空飞翔的鸟雀,父王的肩膀宽大有力,能护着自己永远不会掉下来。
“父王,我…我不是…”桑酒只觉内心羞愧无法开口。
“衡阳,不论你听到什么或是看到什么,你都是父王唯一的女儿,父王只认你这个女儿。”和顺郡王眼神坚定的看着她。
桑酒顿时好像涌起无数的委屈,她扑到和顺郡王的怀中,像小时候一样喃喃道:“父王!”
少女的声音软糯透着委屈,和顺郡王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心下安定,终于找到她了。衡阳长得和小时候不一样,但却更像军师了,那张他永远忘不掉的脸。
和顺郡王在三皇子府认女的消息很快四散开,马车还没到郡王府,府里就炸开了锅。
安宁公主掐断了佛珠链子,那柳青宁还来她跟前哭闹,被她扇了一耳光撵出去。
这个小杂种命可真大,怎么就能活着回来呢?还被皇上赐婚,这孽障的身份是不认也得认了,安宁公主好像吞了只苍蝇,恶心的直反胃。
安宁公主穿戴整齐等在院内,半晌,等来的是郡主安置的消息,气得安宁公主甩了那通报消息的婢女一巴掌。和顺的父亲早亡,她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儿子身上。可从当年认识那个平西大将军沈璧君开始,一向乖巧听话的儿子屡次忤逆。如今为了沈璧君的女儿,他还要忤逆母亲,不就是怕那个宝贝女儿受委屈吗?当年处理小杂种后,安宁把人证物证都带到他面前,可他依然不信,或者不是不信,是宁可带绿帽,也要保住她沈璧君的女儿,那个女人,死了依然是祸水。
翌日。
婢女服侍桑酒换上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梳了个望仙九鬟髻,带上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和紫玉芙蓉耳铛,手腕上带着玛瑙银圆镯。
桑酒走出寝室时,和顺郡王满意笑道:“姑娘家,还是要好好打扮。”
和顺郡王是来接桑酒去给安宁公主请安的,昨日回府没去拜见母亲,想必已经惹母亲不悦。母亲不喜衡阳,他也怕衡阳受委屈,可以后在王府的日子长了,他不能时时刻刻在家,还是要让衡阳给母亲见礼的。
父女俩还未走出院落,就见一娉婷袅袅的美人走来。正是那日桑酒在郡王府门外瞧见的女子。女子面带笑容,来到近前,先是给和顺郡王行礼,接着屈膝给桑酒行个礼,说道:“郡主,听闻郡主回府,青宁特来恭和,以后都是一家人,郡主日后有什么需要尽可来找我。”
桑酒挑眉,这女子瞧着柔弱,性情可不温和。这是来给自己下马威来了,提醒自己,她才是王府的女主人。父王的婚事她不想干涉,可这女子的性情当真与父王能够相守相知吗?
和顺郡王当即冷下脸来,“衡阳有事可以来找我,也可以找母亲,她是王府郡主,就不劳柳姑娘操心了。”
和顺郡王此人性情极为柔和,这几年看着安宁公主的面子对柳青宁也算有求必应,还从未如此冷脸冷言过。柳青宁想发作,看着郡王阴沉的脸色又不敢。只好尴尬的低声应答,停在原地,看着父女两人相携离开,使劲儿揉搓手中帕子。
安宁公主因昨日情绪不佳,睡得极为不好,清晨刚刚入眠,就听闻儿子带着那孽障来给自己请安。只能强打精神,收拾利落出来。
看着母亲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和顺郡王有些内疚,忙走过去扶着母亲落座。
安宁见儿子还算懂事,方心内有了些许安慰。
“不肖孙女拜见祖母!”桑酒跪在地上,恭敬请安道。
听见这声音,安宁公主好不容易捋顺的气又凌乱起来。她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与小时候不大相像,但那性情倒是没变,还是一如既往口中恭敬,实则敷衍。
“不敢!既然圣上已经给你赐婚,你还是安心备嫁,来日嫁去侯府可不要丢了我郡王府的颜面。”安宁公主从牙缝挤出话来。
“母亲!”和顺郡王轻轻拧眉看着安宁公主。
安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才说一句,这就护上了。
“行了,退下去吧。我身体最近疲累,没事就不用过来请安了。”安宁烦躁的摆摆手,抬手支着头,轻轻按揉太阳穴,皱眉闭目。
和顺郡王见母亲不耐,说道:“母亲好好休息,儿子就带衡阳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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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和顺郡王陪着桑酒用过早饭,又问了她这些年的境况。桑酒只说当年意外走失后被师傅所救,之后就一直随着师傅行医。父女俩默契的都没提当年桑酒被追杀的事,桑酒也隐去自己妖化隐匿在山林中的岁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如昨日往昔。
“衡阳,你感觉那元凌如何?若是不喜欢,父王去和皇上说,退了这门亲事。”和顺郡王说道,对于这个准女婿他还算满意,之前听闻回京后带了位红颜知己,他还有些不悦,没想到就是衡阳。但昨日那元凌的反应可看不出有多喜欢衡阳,不知是两人闹别扭还是其他,还是问清楚女儿的意见为好。
桑酒耳廓微红,被父亲当面提起,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就要嫁给元凌哥哥了。因为国师府的事,两人多日不曾见面,但她相信元凌对自己的感情,对她而言,也早已认定了元凌哥哥。
“父亲,我愿意的。”桑酒低声说道。
和顺王府只是表面风光,安宁与圣上并非一母同胞。金口玉言,哪里是父亲能够抗旨的,况且这门亲事是幼时母亲所定,桑酒相信她和元凌的缘分和感情。
和顺郡王见她不似作假就放下心来,两人又聊了些话,和顺郡王方离开。
郡王府的日子与桑酒的小院没什么不同,多多当晚就过来陪着她,柳青宁自那日后也没再来找桑酒,府里的奴仆都恭敬识礼,日子惬意平淡。
这日,桑酒坐着郡主规制的车马来到骠骑将军府。
将军府管理森严,门口的小厮接了帖子后就让桑酒等在门外。
一个时辰后,将军府的大门依然紧闭,桑酒从车上下来,就这样站在门口,不顾周围指指点点的路人。
门口小厮的脸色有些绷不住,陛下新封的郡主,得罪不得啊。可他们府里的小姐同样得罪不得啊,那可是老爷公子们的心头肉,小姐说不见,他哪里敢催。就在小厮急得直搓手时,小姐的贴身丫头来报,请郡主进去,看门小厮终于松下一口气。
桑酒随着侍女来到岳灵儿院落,刚踏进院门,一柄长□□到眼前。桑酒并未躲闪,而是睁着眼睛,笑容满面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姑娘。长枪在桑酒眼前停下,锋芒离双目只一寸之遥。
持枪少女将枪甩到一旁,恨恨的道:“你为什么不躲?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失手。”
“灵儿怎么舍得伤害我呢,我当然信你啊!”桑酒笑道。
岳灵儿走过去,一拳打在桑酒肩膀,打得桑酒后退两步,闷哼一声。
“你没事吧,是我力气太大了吗?”
“没事。”桑酒噗嗤一声笑道。
“你混账,你又耍我。”岳灵儿别过脸去。
桑酒忙上前,摇着岳灵儿手臂道:“灵儿,都是我的错,我知你是怪我那日没与你相认。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原是不想回王府的。”
岳灵儿语带哭声,“你就是不想回去,也不应该不认我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牵肠挂肚,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你既回来,怎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见面了还不认我。亏我把你当成最好的姐妹,你还骗我,还让我打你。”
桑酒抬手抹去岳灵儿眼角泪水,柔声道:“都是我的错,灵儿最大度了,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有任何事情都第一时间来找你。”
岳灵儿被桑酒的语气逗笑,“有你这么哄人的吗?”
婢女早已退了出去,此时院子里只有二人,她们相携坐下,说着这些年的经历。
入夜,桑酒又在将军府用了餐,岳灵儿父亲当年与平西大将军沈璧君是战场同袍,对她唯一的女儿自是关爱,宾主尽欢。
宴毕,桑酒回到郡王府,才知道原来她和元凌的亲事定在了下月中旬。
44. 京城篇-春闱
“父亲,亲事怎么会这么快。”桑酒问道。
这个时间实在是太赶,京城的婚嫁习俗繁琐,需要准备很多物什。就算嫁妆由郡王府准备,可嫁衣是要亲手绣的,时间也太仓促了。
“听说日子是皇上挑的,大概是京城最近祸事多,陛下想热闹热闹,宁王妃的生辰宴皇上不就亲自去了吗。”和顺郡王摸着胡茬说道。
桑酒点头,总觉得有些仓促,没办法,只能尽快缝制嫁衣了。
桑酒将自己关在屋里缝制嫁衣,不忘先把答应给苏清鸿做的护膝缝制出来,又让多多夜里给他送去。
转眼到了春闱的日子,苏清鸿将桑酒给他做的护膝放进书箱中,把妹妹和芸珠郡主送的护膝让小厮收起放进柜子。
他整理衣衫,看着镜中自己。他不会作弊,不会有辱自己多年的苦读,本想待春闱过后,他就和尚书府说明断绝关系,带着阿桑离开京城。只是没想到阿桑竟是衡阳郡主,那他就不能只是苏木,他要再参加殿试,谋个一官半职。对于元凌他总是不信任,阿桑连真实身份都不敢告诉他,若是日后知晓恐他对阿桑不利,他要护着阿桑,给她一个退路。
苏清鸿来到大门口,苏大公子已经准备好,苏尚书正在与他叙话,反复嘱咐他不可张扬。
见苏清鸿到来,父子两人都露出笑容,只是一个虚假中透着温柔,一个则是戏谑中透着不屑。
“清鸿,难为你了,你今日答完就写上你大哥的名字,为父已经打点好。你大哥学问不如你,你替他考上,明年你再考。你母亲和祖母都会感激你的,届时,咱们尚书府一门双进士,才是风光。”苏尚书来到苏清鸿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苏清鸿敛下眉眼点头,之前父亲就已经反复叮嘱过,还特意让自己答的差一些,以免进了殿试,不好收场。
苏大公子好似胜券在握,哼了一声就踏上了第一辆马车。
苏尚书有些尴尬恼怒,这都是为了谁啊!若是当初没有换子这档子事就好了,看着苏清鸿又充满惋惜,可惜了这么好的资质。
春闱是一件极耗费体力的事,连日考完,苏清鸿回到尚书府就将自己关在院中休息,不许任何人打扰。
转眼,到了放榜的日子。
尚书府早早的挂上了灯笼红绸,准备庆贺大公子榜上有名。当然,不用给苏清鸿庆祝,两人换了名字,以苏大公子的才学,榜尾也是爬不上去的。
半晌,去看榜的小厮小跑回来,面色红润,声音洪亮,还未到府门,就开始大声喊着:“老爷,大喜事啊!二公子中了,中了头名会元。”
街上行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议论纷纷,听说是那位惊才绝艳的苏公子,又觉得是理所当然。
尚书府府门大开,等在门口的尚书府众人面色僵硬,倒是大公子一脸戏谑。
他就知道这个冒牌货不会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自己,哪有人这么傻,白白给别人做嫁衣裳。苏锦程本就对春闱高中没什么兴趣,他从小就在那穷苦的地方长大,受尽了苦楚,如今锦衣玉食多好,当什么官,多苦啊!反正尚书府的钱财也够他花了。如今这样正好,让父亲也看看,整日觉得这个冒牌货怎么好,品行多高尚,还不是都一样。
苏尚书楞了一瞬,忙露出笑容,好似刚刚面露疑惑的不是他。他笑容满面对着小厮说道:“快去,告诉二公子这个好消息,这是咱们尚书府的荣耀啊。”
尚书府又着人点了早预备好的炮竹,给围观的人群撒了糖果和包着铜钱的红包。
门口热闹了好一阵儿,人群才慢慢退去。
苏尚书一行人脚步匆匆来到苏清鸿院落,刚步入院中,就见苏清鸿身着布衣长衫,立在门口,正等着众人到来。
苏尚书即将出口责备的话梗住,话头一转,说道:“清鸿,你这是做什么?”
苏清鸿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在额前,他跪地朝着苏尚书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接着又分别对杨氏和祖母磕头。
“父亲、母亲、祖母!苏清鸿拜谢尚书府教养之恩,今日我就离开,从此与尚书府再无瓜葛。”苏清鸿垂眸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冲动,有什么不满你就说,怎么能离开家呢?”苏尚书说道。
“翅膀硬了,又得了魁首,自然是瞧不上咱们尚书府了。”苏老夫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杨氏没说话,而是紧紧拉着苏大公子的衣袖。
苏清鸿站起身来,接着说道:“当年我是被大哥囚禁折磨,后被人所救侥幸保下一条命来。当年的事,我是被迫牵连,但大哥怨恨我,我也不想辩驳。我本就不是尚书府公子,还请父亲允我离开,来日若尚书府有需要,清鸿必不会袖手旁观。”
苏尚书转过头去看着自己找回来的亲生子,苏大公子不言语,看着是对此事的默认。苏尚书此刻更加懊悔的很,亲生子又如何,如此心狠手辣。当初,苏清鸿只是个孩子,此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他身上。而今日苏清鸿,也让苏尚书很是欣慰,自己多年教导没有白费,做事沉稳,懂得拿人软肋,实是可造之材。
苏老夫人还没从囚禁杀人这件事情中缓过神来,苏清鸿已迈出了尚书府的府门。
苏清鸿来到桑酒的小院,躺在躺椅上,仰望天空。终觉有了归处,心里安定。
从此,他不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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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公子,而是平民苏清鸿,也是桑酒的苏木。
苏清鸿离开尚书府的事很快传遍京城,毕竟是今科会元,又是尚书府公子。猜测什么的都有,尚书府对于谣言也没有任何回应。
今年的殿试很快就举行了,圣上似乎最近有些急躁,大臣们也都加紧办理各项事宜。
不出所料,苏清鸿为殿试头名,今科状元郎,圣上钦点入翰林院。
连日来窝在闺房绣嫁衣的桑酒也从好友岳灵儿口中得知这个好消息。她本就不擅长女红,只好秉着勤能补拙,拆了绣,绣了拆,终于堪堪完成大半。
她伸了个懒腰,低头看着嫁衣却好像没什么喜悦的感觉。
自从那日宴会后,元凌一直没来看她,后听父亲说,这是京城的习俗。新婚之前,定亲的男女不得见面。其实大魏其他地方也有这个习俗,但并没那么守旧,有些男女还是见面的,况且他们自小便相识。桑酒作为女方,也不好上门去问,只是想起此事心里总有些焦躁。
今日一早,桑酒就换上便服,恢复自己往日的男装打扮,来到街上,准备看苏清鸿跨马游街。
今日街上格外热闹,人群挤的水泄不通。好在有衙役在前方开道,但苏清鸿依然走得很慢。
苏清鸿穿着一身红色状元服,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真真公子如玉,见之不忘。
四周都是人们的喝彩声,有年轻大胆的姑娘把花抛到苏清鸿身上,苏清鸿没接,任由鲜花滑落。
芸珠郡主包下街道旁酒楼的二楼包厢,看着楼下掷花大喊的少女,暗自生气。她自恃身份,不能如那些少女一样大喊庆贺,当真可恶。
只见苏清鸿在人群中左右扫视,终于找到桑酒,桑酒冲他招招手,苏清鸿心情格外好些。两人眼神对视,皆知是约晚上小院相聚。
晚上,苏清鸿给桑酒做了一桌子菜,多多恢复了人身,几人喝着苏依然送来的酒,叙说往日旧事。
酒是苏依然送给苏清鸿的三皇子府珍藏。陈年佳酿,酒劲儿极大,多多很快就醉倒,变成黑猫趴在凳子上熟睡。
苏清鸿自知酒量不济,没喝多少,桑酒的酒量自是不在话下。苏清鸿端起茶杯与桑酒碰杯,一饮而尽。
桑酒唇角微勾,喜悦从心底升起,好像回到广陵城,惬意放松。
“阿桑,你真的打算嫁给元凌吗?”
桑酒犹豫片刻点点头,“你知道的,我们从小就定了亲事。况且…我喜欢他啊。”
苏清鸿手指蜷起,微笑说道:“好,你出嫁那日,我做你兄长送嫁可好。”
“好。”
桑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45. 京城篇-大婚
昔日的安远将军要和衡阳郡主大婚,消息轰动整个京城。
桑酒坐在闺房,由全福嬷嬷帮她梳妆,杨嬷嬷也是和顺郡王的乳母。
她给桑酒脸上扑上一层粉,又拿热手巾捂着,接着拿出红色双线,双手各扯一头,在脸上搅动。
“郡主肌肤细腻,当真嫩滑的紧。”杨嬷嬷说道。
她还没见过像郡主一样皮肤好的,脸上几乎没有汗毛,嫩得如刚出锅的蛋羹。
开脸后,杨嬷嬷又给桑酒梳妆打扮,嘴里念叨着:“郡主真是天生丽质,老奴从没见过郡主这么美丽的姑娘。”
桑酒看着镜中少女,唇角翘起,心里泛着喜悦。
拖尾的红色嫁衣,闪着萤光的凤冠,少女脸上的笑,都显得越发勾人心魄。
姑娘们都等在门外,岳灵儿早早就送来了添妆。今日京城贵女几乎来了大半,不论与桑酒熟不熟悉,都假做熟络,送来添妆示好。
此时,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靖安侯府大公子前来迎亲。”
桑酒面色一变,猛地抬起头,她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郡主,不可啊,盖头。”杨嬷嬷拿着大红盖头跟在身后,因上了年纪又一时紧张腿脚不利索,哪里追得上桑酒。
桑酒一把推开门,抬脚朝着大门口走去。
贵女们一片哗然,对视一眼,接二连三跟在桑酒的身后朝外走去。
此时,苏清鸿正站在门口,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郡王府大门口。
元飒身着红衣骑在马上,见桑酒出来,他跳下马,施礼道:“弟妹,阿凌他突发疾病。为不误吉时,只能我代他来接你过门,还请弟妹见谅。”
“他可还好?”桑酒急道。
“太医正在诊治,弟妹不必担忧。”元飒回答。
此时,杨嬷嬷也终于撵了上来,她气喘吁吁地把盖头给桑酒盖上。
桑酒转过身子,透过盖头红纱隐约看到父亲和苏清鸿的面庞。她躬身给父亲行礼,“父亲,女儿今日就出嫁了,望父亲照顾好自己。”
和顺郡王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他的衡阳长大了,若是将军和军师能看到她出嫁,该有多好啊!
盖头下的桑酒泪如雨下,此时才对自己即将出嫁这件事有深刻体会,前路迷茫,她妖的身份不知何时能与元凌言明。
柳青宁站在和顺郡王身后,一脸喜色。她本担忧郡王因为这个丫头不迎娶自己,但那日后,郡王并未对她提及,她在王府与之前一般无二,这才放下心来。今日这丫头出嫁后,就更是与王府没有关系了,因此笑容愈发真切。
桑酒对着苏清鸿躬身施礼,“哥哥!我走了。”
苏清鸿抿唇,绷直后背,尽力让自己微笑面对她。
“阿桑,照顾好自己。”
桑酒又转头环视了门口众人,接着扭身朝花轿走去。
花轿从和顺郡王府出发,一时鞭炮丝竹声响起,喜乐响彻整条街道。
元飒骑在马上,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晦暗不明。
很快,花轿到了靖安侯府。
靖安侯府张灯结彩,然而门口并没有宾客,围观的众人被拦住,轿子直接抬进侯府。刚入府门,静安侯府的大门便砰的一声关上。
听闻今日圣上也在,众人哪里敢喧哗,如鸟兽般散去。
侯府里今日异常安静,桑酒来不及生疑,就被丫鬟扶着来到正堂。
皇上坐在上首,靖安侯和夫人坐在两侧椅子上。
室内是大红喜字和红烛,元凌立在一旁,灯光昏暗,桑酒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只是他身旁站着的好像是国师玉玄子。
“一拜天地!”
桑酒来不及问元凌身体如何,就被身边丫鬟扶着行礼。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元凌也被玉玄子扶着,两人完成拜堂行礼,一切好似按部就班。
桑酒的心中升起喜悦,她终于是元凌哥哥的娘子了。
突然,一阵光芒袭来,那是一串符咒,符咒在空中排成一排,如绳索般缠绕着桑酒,将她紧紧束缚。
桑酒脚下也亮起一个巨型八卦,随着八卦转动,桑酒感觉心口剧痛,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皇上和靖安侯夫妇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正堂,来到院子远处观望。
喜堂中只有桑酒、元凌和国师,桑酒因剧痛倒在地上,盖头滑落,她这才看清元凌的境况。
元凌好像被点了穴道,面上焦急不能开口,但看身体并无大碍。
桑酒疑惑,她忍着心口疼痛问道:“阿凌!这是怎么回事?”
元凌视线躲开,眼含愧疚。
“妖孽!”国师大喊一声,拿出一件金色铃铛形状的法器,他边念咒语边摇晃铃铛。
桑酒只觉耳膜剧痛,身上妖力开始不受控制,在体内游走乱窜。
“啊!”桑酒仰天大喊,耳朵和四肢开始妖化,她慌乱的控制妖力,想要变回人身,却无能为力。
坐上花轿时,桑酒还在想,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和元凌坦白身份。她是妖,但也是元凌哥哥的衡阳,是广陵城相守的阿桑,她相信元凌能够接受。不曾想是在这样的场面下,桑酒不敢抬头,更不敢看元凌的神色。
元凌垂眸,视线撇向一旁。知道阿桑就是衡阳,是与自己签订契约,夺走自己寿命的妖时,他有刹那的恨意。但转瞬即逝,更多的是心痛,是怨她对自己的隐瞒。他以为的两心相许,真心相待,却是阿桑对自己的不信任。
他想去找阿桑问清楚,想让她当面告诉自己,不论她是谁,她都是自己爱的阿桑。可从那日宴会,他就被绑在家里,师傅担心他坏事,给他下了咒语,圣上又派了暗卫守在他门口。直到今日,他才有机会见到阿桑。
今日是圣上和师傅联手设局,当年师傅就说过,若是找到衡阳,他有一秘法。待二人成亲,通过姻缘线解除契约,将寿命尽数归还元凌,只是衡阳将受极大痛苦,最终灰飞烟灭。且此法逆天,只可施展一次。
玉玄子一边摇铃,一边脚下迈着诡异的步伐,他每走一步,脚下就亮起一点,点点相连。待他走完,元凌和桑酒之间出现一根红色的线,闪着荧光。
桑酒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逐渐流失,红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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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点点绿光,慢慢的向元凌飘去。
元凌看着桑酒面色发白,额上渗出斗大的汗珠,他焦急地想要冲开穴位,却无能为力。皇上知他心软,为防万一,特找了几位内力深厚的高手联手封了他穴位。
桑酒抬眼看着元凌,头痛欲裂,面色痛苦。
“姐姐!”
蓦地,空中传来一声少年的喊声。
随着少年的声音传来,一只黑猫踏空而入,侯府层层守卫立刻举起弓箭向空中黑猫射去。
黑猫的身形越来越大,皮毛仿若铠甲,羽箭被弹开。
元凌看着空中黑猫,心里发出一声苦笑。难怪他总觉得那只黑猫的神情有几分像人,果然多多那少年也是妖精吗?阿桑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因国师府的天师尽数身亡,今日来的术士多水平不济,玉玄子又在全心维持法阵。
多多如入无人之境,它带着妖力举起利爪,狠狠抓向阵法的光罩。
“咔嚓。”如玻璃碎裂的声音,光罩出现一道裂痕。绿色光点顺着红线迅速退回桑酒体内。
桑酒身体一松,她猛的用力,震开身上的符咒绳索,回头看了一眼元凌。
“姐姐,快走!”黑猫甩起尾巴,一片侍卫倒地。
桑酒回过头,仰天长啸,一只白色八尾狐出现在众人眼中。它踏向空中,如脚踩祥云,朝侯府外飞去,黑猫紧随其后。身后射来无数羽箭,却如遇屏障,纷纷掉落在地上。
阵法破裂,玉玄子受到反噬,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他单膝跪在地上,面上充满了不可置信,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是八尾狐妖,竟是八尾狐妖!”
魏帝急忙来到玉玄子身旁,他俯下身子,与靖安侯扶起玉玄子,让他坐在椅子上。
“爱卿!你没事吧。”魏帝语带关切。
“陛下,臣没事,只是要好好休养一阵。”玉玄子咳嗽两声接着说道:“臣没想到她是八尾狐妖,狐妖修行越深,狐尾越多,九乃极致,她小小年纪竟能修出八尾。
魏帝深深皱起眉头,他倒不怕狐妖作祟,他有百万大军,何惧区区妖邪。只是元凌这孩子?
玉玄子看到魏帝眼中忧虑,说道:“陛下,请恕臣无能,此秘法乃逆天行事,只可施展一次,元凌他只怕…”
魏帝点点头,对于元凌的命运,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站起身来,说道:“给他解开吧。”
院子里一身着褐色长衫的老者走过来,在元凌身上点了几下。玉玄子抬手祭出符咒,口中念出一段咒语,元凌身上出现一根红色绳索,绳索缓缓松开,落在地上,化为光点。
元凌只觉身体一松,如卸了力气般,耷拉着肩膀,低下头。
他并未看向院中众人,而是缓缓迈步离开院落。
桑酒和多多已离开京城,刚刚的法阵损耗了她不少妖力,五脏六腑都疼痛难忍。
桑酒变作人身,落在一处荒废的寺庙。此处距离京城已经很远,即便有追兵也追不上。
她们来到寺庙的空地上,桑酒坐下调理内息,多多立在一旁,紧紧盯着周围。
“孽障!你果然还活着。”
46. 京城篇-多多身死,十尾狐帝^……
桑酒收起法力,极速向后退去,只见来人正是当日进京途中遇到的几人,还多了两个年老者。
桑酒敛下眉眼,多说无益,这些人是打定主意来要自己命的,且看谁死谁亡。
“多多,你退后。”
桑酒说完,调理内息,因刚刚被阵法所伤,体内气息紊乱。一口腥甜涌到喉咙口,她又咽下去,抬手就朝着几人攻过去。
这次来的两位老者显然实力也很强劲,几人成合围之势朝桑酒攻击。
上次那青年则盯着多多,二人都看着场中争斗情形,绷紧了身体,蓄势待发。
桑酒自上次看过白蛇妖大战后,对妖力的领悟就有了提升,运用起来更加自如,虽受了重伤,但仍然与他们打了多个回合。
慢慢的,桑酒妖力不济,伤势压抑不住,鲜血从嘴边溢出。
见形势大好,上次那老者手中结印,口中念出繁复的咒语。其余几人则加大攻势压着桑酒,以免老者的结印被打乱。
这是个复杂的咒语,半晌,老者手中发出强光,袭向桑酒。
砰的一声,那道光在桑酒身前爆炸,桑酒如遭重击,身体凹成弧状,向后快速飞去,直到撞击在寺庙的墙上。
那失修的墙面轰然倒塌,桑酒向后倒去,侧头呕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碎裂的砖头。
“姐姐!”多多大喊一声,来到桑酒身前。
桑酒勉力撑起身体,“你…你快躲开。”
桑酒的话还没说完,老者的第二波攻击已经到来。桑酒抬手想去抓多多的衣襟,可还未碰到,那股强光就打在多多身上。
多多向后猛地倒去,砸在桑酒身上,但却挡下了老者大部分的攻击。
“多多!”桑酒喊道。
一股悲痛从心里涌出,桑酒泪水不受控制的留下来,她小心抚摸着男孩的脸,大口大口的血自多多口中流出。桑酒用手接住,却从手指缝流出。
她能感受到多多的生命力在流逝,她必须尽快带多多离开,他需要疗伤。
桑酒抬手祭出内丹,内丹发着莹润的光,妖力却极其强大。对面老者对内丹忌惮,退后两步观望。
桑酒一手搂着多多,一手给他输入妖力,看着周围情形,随时准备突出重围。
“姐姐!不要浪费妖力了,我…不行了。”多多声音低哑道。
“别胡说,你不是九命猫妖吗?你上次不就活过来了吗?姐姐不会让你死的,我们逃出去,你会好的。”桑酒语气急促,仿佛是在对自己说一样。
多多露出苦笑,“姐姐!这次…不一样,九命猫妖…并不是…生来九命,这是…我的…最后一命。姐姐,对不起!多多…以后…不能陪你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最后一命,我不信,你是九命猫妖,你不能死,我也不让你死。”桑酒大声说道。
那老者并未再攻击,似是觉得桑酒他们已经是囊中之物,不足为虑。
多多说完话后就变成了黑猫本体,它伸出舌头舔了下桑酒脸上的泪水,说道:“姐姐,再见了。”
黑猫缓缓闭上双眼,身上生机全无。
桑酒泪如雨下,她小心摸着多多的皮毛,回想起两人的初见。
“女人,你很敏锐,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跟我打一架,我若赢了,你就做我的压寨夫人。”
“姐姐,你别我看年龄小,我可是纯种的九命猫妖,和我结合,下一代一定是强者。姐姐,考虑考虑?”
“……”
桑酒只觉心脏痛的要碎裂,祭出的妖丹散发出刺目的强光。
几个老者极速后退。
一阵白光后,一只巨大的狐妖出现在面前。那狐妖通体雪白,眼神冷冽,几条硕大的狐尾在身后随风摆动。
桑酒身上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如神灵般蔑视着眼前几人。
一人大喊道:“不对,那是…那是十尾,怎么会是十尾?”
“什么十尾?你胡说什么?”
“是十尾,你们快看啊!十尾天狐啊!”
其余几人瞪大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
青丘狐族以尾巴的数量来判断修为高低,青丘历史上也曾经出现过十尾狐,那是一位实力极为强大的狐帝。
那位狐帝天赋异禀,多年修炼终于练成十尾,据说当年十尾狐帝的神力比天帝还要更胜一筹。
这个人神结合,本不应存于世的孽种怎么会修出十尾,老者震惊的张大嘴巴。
此情此景已容不得他们细想,十尾天狐,杀他们如碾死蚂蚁一般简单,几人默契的变身加速向外飞去。
“想逃!”桑酒戏谑的声音如在几人耳边响起。
他们浑身战栗,急忙四散逃开。
桑酒张开嘴,一只巨大的火球从口中喷出,火球越变越大,将逃离的几人团团包裹。
待火球熄灭后,已不见几人踪影,只留下地上点点灰烬。
桑酒蹲下,泪水从狐狸眼中流出,她看着地上躺着的多多,痛的无以加复。
难道自己就是天煞孤星吗?身边的亲人、爱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她给他们带来了灾难和不幸。老天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帝姬!”几位老者突然出现,跪在桑酒面前恭敬道。
桑酒身体紧绷,这几个人与刚刚那伙人穿着一样的服饰,难道也是来杀自己的。
桑酒嗤笑,虽机缘巧合变成十尾狐,但内力空虚。刚刚的一击已经耗费了体内所有的妖力,元凌要杀她,多多也死了,她也该死了吧。
“帝姬!我们是来接你回青丘的。”中间的白衣老者说道。
桑酒皱眉,“什么帝姬?什么青丘?我不懂。”
“帝姬,你父亲是我青丘狐帝,我乃狐族大长老。帝姬自小流落在外,终于被我等找到,还请随我回到青丘,那里才是你的家啊!”老者言辞恳切。
“我的家吗?你们不是要杀我吗?”桑酒声音冰冷。
老者将身子俯的更低,“追杀帝姬的是青丘的叛徒,老臣谢帝姬为青丘清理门户。”
桑酒脑子很乱,不过身体已经接近极限。她眼前一黑,身子向后倒去。什么青丘,什么帝姬,那里才是自己的家吗?
桑酒醒来时,躺在一张石床上,入目是各种奇石和鲜花,香气飘入鼻中,让人莫名的心情愉悦。
她支起手肘预起身坐起,一只温暖的手掌扶着自己的后背,桑酒疑惑的扭头看过去。
这是一张极好看的脸,三分精致七分魅惑,只是越看越觉得这男子有些面熟,那眉毛,那眼睛。
“你是…我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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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酒小声问道。
男子唇角翘起,如春花绽放,“是的,我是你父亲。”
奇怪的是,两人本是第一次见面,桑酒却没觉得有任何生疏。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一样,大概这就是血脉亲情。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能告诉我吗?”桑酒问道。
狐帝云真点头,“这里就是青丘,青丘有一传统,每个狐族王子都要在成年后去人界历练,之后才能继承王位。当年的我就在历练时遇到了你的母亲。”
桑酒疑惑道:“人界?”
“青丘乃上古神族,女儿,你不是妖。”云真接着说道:“当年我在战场救下你母亲,后来加入她的军队做了军师,我们并肩作战,逐渐生了情愫。天地初开,降下神谕,神族不可与人族结合。但感情无法压抑,我们私定终身,这件事被青丘知道,我被强行抓回了青丘。那个时候你母亲已经怀了你,我被关在青丘无法和她联络,她为了生下你就嫁给了和顺郡王。”
“我见过半妖,那我?”桑酒问道,她有预感,一直以来困扰她的似乎就要有答案。
“人神结合之子,必定夭折。为了让你活下来,我偷盗狐族秘宝,那是一个古老的诅咒。那件秘宝能帮你找到命定之人,使用秘宝和咒语,就能将那人的寿命转移到你的身上。我怕你母亲心软,就让狐青把秘宝带去,骗她说这只是我们狐族的一种姻缘法器,它能帮你找到未来夫君,缔结良缘,只是这件事情不可让他人知晓。你母亲从不疑我,也就有了你的婚约。只是没想到,你母亲太过善良,竟因此事身亡,你也因缘际会,颠沛流离。”云真眼神中透着哀伤。
原来是这样,桑酒终于知道为什么元凌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为什么会有那场婚礼,原来错的是自己,一切都是自己欠他的。
桑酒情绪低落,她低头看向自己床边,猛地惊醒,“父亲,多多呢?”
云真:“你别急,你说的是那只猫妖吧,你晕倒时还抱着它不松手,大长老已经把它一起带回来了。”
“父亲,多多它…它还有救吗?”桑酒眼中透着期盼。
云真躲开桑酒灼热的视线,他是个没用的父亲,没参与女儿的成长,如今也帮不了女儿的忙。
“没办法了吗?”桑酒好似在喃喃自语。
“父亲,能带我去见见他吗,我想把他安葬在这里。”
云真心头一动,或许有个法子可以试试,只是,还是先不要告诉她了。
云真带桑酒来到放置多多的房间,房间里放了个玉石做的棺材,透过棺材可以见到里边的黑猫,唇边挂着笑,很是安详。
“这是青丘独有的玉晶棺,可保尸身不腐,你别担心。你可以把它就安置在这,想它时就来看看。”云真看着桑酒说道。
桑酒颔首,“父亲,我在民间取名桑酒,您就叫我阿桑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好!那父亲就先出去了。”
云真刚走出房间,就遇见了前来找他的大长老。
“王,不知帝姬如何?”
“别叫我王了,我犯了继任者的大忌,先王已经让你代管青丘。”
“王,在狐青眼中,你永远都是我青丘的王。昨日仓促,没来得及和您禀报,帝姬已练出十尾。”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