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天庭遗迹》 第1章 :仙录已开,汝名为何 天花板上,发黄的老风扇吱嘎吱嘎的转着, 周牧胆战心惊的盯着摇晃不休的老风扇,想着这玩意要是掉下来,会不会把人脑袋割掉。 他并不知道这老风扇是否锋利,但他深切知道人的脖子有多脆弱。 “叫周牧是吧?每天都会做那个雾气朦胧的梦......持续了十八年?” 年轻医生打量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的青年。 “不是每天,打我记事起,三五天会做上一次,最近越发的频繁,几乎每天都会做这个梦,梦里那个声音也越来越洪亮。” “什么声音来着?” “是什么......‘仙录已开,汝名为何’。” 说着,周牧苦恼道: “梦里一片朦胧,看不见人和事,也无法动弹,不过我总感觉那朦胧雾在散去——我有预感,这两天,雾就能散干净。” 年轻医生微微蹙眉: “你这个病症很罕见,这样,我给你开个安神的药方,你回头去北五十七街街尾的药铺抓药。” 他抓起笔,豪横的在纸张上龙飞凤舞,周牧接过来一瞧,嗯,看不懂。 “记住报我名字,能有折扣。”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周牧握着医生的手用力甩了甩,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不忘把门带上。 出了诊所,周牧并未急着下楼,望见左右无人,便靠在斑驳的墙壁上,仔细检查。 厚鞋底里的刀片、弹簧,袖口暗兜里的折刀,生着锈迹的钝斧也在大衣内牢牢拴着。 小武好几次劝他换把斧头,周牧没干,这斧子上的深锈是精髓,他有事没事还拿专门泡发霉的馒头搓上一搓, 常人要是挨上一下,哪怕伤口不深,麻烦也大发了。 至少感染是肯定的。 “齐活。” 周牧再次谨慎确认厚鞋底里,刀片与弹簧组成的简易机关没什么差错后,这才拢上兜帽,缓步下楼去。 清晨阳光相当柔缓,九月已秋,但并不凉爽,燥热依旧,裹着大衣的周牧都有些冒汗, 两侧都是不超过十层的老旧房,筒子楼不少,街上行人匆匆,随处可见的早餐摊,都是为生活奔波的平民.....很少看见老年人。 每月抽中死签被送进内城当食物的概率虽然不高,但积年累月下来,迟早都会轮到自己头上,所以养殖区的人很少有机会活到六十岁以上。 谨慎的穿过这条北五十九街,周牧瞧见有几个穿着红衣的男男女女正在墙上巴贴着一张张的悬赏, 悬赏上的照片,赫然是自己和小武! 周牧不动声色的掩住兜帽,速度不变,缓行着离了这条街,这才加快步伐,沿着街边走到一座拱桥处,顺着斜坡滑下。 拱桥下头相当杂乱,很多纸箱、烂木头等堆叠在这儿,这就是周牧的‘家’。 此时,一个看起来相当精壮的青年正掩靠在纸箱堆中,双目好似鹰犬般四扫着。 “牧哥!” 浓眉大眼、嘴角有颗大黑痣的褚耀武挥手招呼: “牧哥,一路上还算平安吧?” 周牧微松口气,摇头上前: “麻烦了,来的时候,我看到弄火堂的人在巴贴咱俩的悬赏,粗略瞄了一眼,一万赏金.....啧,我自个儿都心动。” “一万??”褚耀武咂舌:“弄火堂的那些狗腿子疯啦?” 弄火堂,养殖区中赫赫有名的‘黑恶势力’,堂主据说是一位【半妖】, 这些人和妖杂交产下的半妖,在内城地位很低,所以不少都会跑到外城养殖区来作威作福。 周牧耸了耸肩,摊了摊手: “估计前两天劈死的那家伙身份不一般?” “啧,我倒是不后悔,总不可能看着铃丫头被弄火堂的杂碎糟蹋.....牧哥,你呢?” “我?挺遗憾的,没多宰两个。” “哈,我就知道!” 褚耀武笑着捶了捶周牧的肩膀,旋而提了提手上的早餐: “肉包子,脆油条,还有豆浆,都是铃丫头亲手做好,托我给你带来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 “中介是已经找好了,他从工钱里抽七成,介绍去北六十六街的那家太白武馆......不过牧哥,你真要去吗?陪拳可是会死人的。” “必须去。” 周牧干脆道: “我没有一天是不想修行的,陪拳容易死人,但也是我唯一能接触到修行的机会,若是能上馆主的眼......” 顿了顿,他继续道: “再说,弄火堂那儿不可能躲一辈子,而且这段时间我在武馆好好混着,三个月后的狂欢日,咱们也算能多一条活路。” 这座妖城有个规矩,每年一月一日是‘狂欢日’,届时,内城很多妖都会前来养殖区,随意捕猎! 以往,十八岁以下的‘人苗’可以豁免捕猎......但周牧今年正好满十八岁,宝贵的豁免权也就没有了。 褚耀武知道周牧脾气,也不再劝,将早餐递上前: “成,牧哥你学会了可得教我.....我先回去安顿一下铃丫头,我怕弄火堂找到她头上去,那中介此时应当在太白武馆外呆着,牧哥你直去就行。” “注意安全。”周牧告诫了一句,目送小武匆忙离去,这才狼吞虎咽的吃起早餐来。 大清早的来一口油条沾豆浆,那真是绝味,可惜肉包有瑕疵。 包子是狗肉馅的,这座妖城唯二允许人族吃的肉,一个是人肉,另一个是狗肉。 “那个梦到底是什么?仙录已开,汝名为何......” “上辈子的记忆也还是好模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刚记事起,就觉醒了宿慧,但记忆却很模糊,只是依稀记得上辈子的世界很美好, 没有高高在上的妖老爷,没有混乱不堪的养殖区,每个月不用抽生死签,不用担心被送进内城变成餐桌上的人肉烤串...... 当今这破烂世道,妖主大地,人为口粮,他现在就生活在一座妖城的外城,或者说‘养殖区’。 据说是很多年前人族都快绝种,那些妖怪们领悟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后,便开始修建养殖区,滥杀滥吃变成有节律的杀,有节制的吃。 呵。 周牧思绪纷飞,心脏沉闷的跳动着。 他不知道哪次抽签会抽中自己,被送入内城变作盘中餐, 也不知道如何度过三个月后的‘狂欢日’, 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但他依旧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 因为这个世界有修行,能长生......虽然记不清上辈子的具体人和事,但依稀可以明了,上一世可是没有长生的。 将一大口肉包子咽下肚,周牧握了握拳,眼睛发亮。 “我要修行,我要长生!” “我绝不要籍籍无名!” 第2章:九号 “名字不重要,以后你就叫九号。” 北六十六街,太白武馆外,笑眯眯的胖中介将一张标有‘九’的圆形大贴纸拍在了周牧的胸口。 “工资是每天结算,做足十二小时陪拳,次日在我这儿领一百。” 周牧若有所思,这中介从工资里头抽七成,也就是说,原本武馆给发三百?? 那可算是不得了的‘高薪’了,养殖区的普通人,一个月能赚到两千就算很不错,衣食住行绰绰有余, 而若每月能再交上三千的敬奉,连那拼运气选‘人牲’的生死签都能避过! 胖中介又道: “你运气不错,今天是休息日,武馆老爷们多半不来练拳脚,你进去闲着就成,也有钱拿。” 说着,他看了眼腕表: “这会儿将过八点,若没武馆老爷来练,你呆到下午六点就可以走,照算你十二小时工钱,明早来我这儿领!” 周牧一愣,还有这好事? 白捡一百块? 朝着胖子点了点头,周牧也不多废话,谨慎的踏进了这家太白武馆。 武馆占地很广,才进门,便瞧见右边是一处宽阔的练武场, 摆着石墩、木人之类的玩意,左边则很突兀的诗情画意,有一处亭子和一方人造微型湖, 湖面还点缀着朵朵莲花,在这秋日里头照旧青绿。 至于正中当前,便是一处很老旧的堂屋,大门闭着,看不见内景,门侧则靠着一方破破烂烂的匾额, 上书‘齐天’二字,后面明显还有三个字,但是被刮掉了。 “新来的?” 右边练武场那儿传来吆喝声,周牧连忙看去,是一个壮硕汉子,胸口巴贴‘七’,正朝自己招手: “过来!” 周牧朝前走去,打量四周,或站或坐着八个人,胸前号牌也都正从一到八,身上几乎都有淤青,自然也是陪拳, 至于就这些陪拳空呆在这儿的缘由,想来就是蹭工钱了,按照那胖中介所言, 今个儿休息日,大概率没有武馆老爷来练拳脚,呆着啥也不用干,一样拿钱! 想着,他走上前去,客气道: “我是今天才来......” 话没说完, 壮硕汉子那蒲扇大的巴掌往周牧肩上一拍,势大力沉,拍的他身躯下压,险些没站住, 那壮硕汉子嗤笑了一声: “这般弱的身子,也来当陪拳?找老肥塞钱进来的吧?家底挺殷实?” 周牧微微蹙眉,这壮汉子摆的姿态很高,明着就是一副欺凌新人的模样, 他也不变色,甚至咧嘴笑道: “哪里谈的上殷实?真要殷实,我这身子骨也该壮硕。” 壮硕汉子吐掉嘴里草根,脸上同样笑的灿烂: “这儿都是你前辈,名儿你也不用问,陪拳的都不配有名儿,你就挨着叫哥就成,如我,你便该唤一声七哥!”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七’,又笑眯着眼睛,戳了戳周牧胸口的‘九’: “以后管你叫小九.....诺,身上揣钱了吧?这大家伙都没吃早饭呢,你且去咱们武馆对面的早餐摊上买点回来!” 旁个儿,胸膛贴着八,剃着光头的中年人皱了皱眉头: “七号,差不多得了,来这儿的都是苦命人。” “关你吊毛事?” 壮汉朝着光头中年人啐了一口唾沫,又转过身,拍了拍周牧的脸蛋: “小九,愣着做什么,还不买去?” 周牧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退了半步: “我可没钱.......再说,都是陪拳,武馆规矩应当不准彼此动手的吧?” “哟呵?” 壮汉一乐,蒲扇大的巴掌再度捏住周牧右肩,一施力气,周牧疼的倒抽凉气,而他则狞笑道: “规矩?哪来的规矩?陪拳命贱,我不断你手脚,打的你吐血三升可是没半点问题......” 话落,他力道施的更狠,周牧似乎吃不住疼,双腿弯曲,身躯歪斜,壮汉见此,脸上笑容便更得意。 但他刚乐的大笑,便看到这新来的瘦竹竿蓦然抬头,脸庞压根未因痛苦而扭曲,更没想象中的泪眼汪汪,反而又静又平。 “那就是可以动手咯?” 周牧猛的倾身,肩膀挣脱壮汉的手掌,屈折的双腿蓄力已足,右腿若剃刀般又狠又辣的弹出! “嗷!!” 壮硕汉子捂住裆部,发出不似人的惨嚎,眼睛猛地红了: “你他妈.....” 话没说完,周牧已经灵巧的顺至他身后,重踹壮汉膝后,致使他猛地跪在了地上, 旋而,周牧欺上前,左手横过其肩,向颈部横勒,死贴着壮汉喉咙,右手则与左手扣死,紧顶着他后脑。 气绞。 “嗬嗬.....” 壮汉一下子失了力气,挣扎不得,很快眼睛都开始翻白。 “够了。” 不远处,坐着抽烟的一号呵了一声,周牧没搭理。 “我说,够了!” 一号抬脚戳地,一戳一铲,大捧泥石如同飞弹般炸钉在周牧身旁,碎石将地面凿击出一个个小洞! 周牧瞳孔骤缩,这是人? 这是陪拳?? 他果断松手,一跳老远,右手缩回袖口,攥住折刀,左手拢在大衣内,握住锈斧, 那壮汉斜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气息又嘶又哑,脸和脖颈涨的血红, 周牧则朝着那个一号看去,是个青年,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此刻面无表情的吐了个烟圈: “够阴狠的狼崽子。” 壮硕汉子也缓过劲来,爬起了身,撸着袖子就要冲过来,却被一号呵住: “还嫌不够丢人?” 壮汉急刹,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老大,这家伙......” “行了!” 一号耳朵微动,忽然变脸,猛地起身站定,其余陪拳也都色变,纷纷立起,站的笔直。 周牧看的有些糊涂,但也有样学样的稳立住身,不过片刻,那间正中的堂屋被推开,只听门吱呀做响,没听着脚步。 他余光一瞥,是个女子,五官可以看的出来,很精致,但因为过多的肥肉而导致脸庞挤成了一团,虽说不上丑,却也绝不好看。 三四百斤恐怕都打不住,得有五百斤。 就是这么一坨肉山,走起路来却悄无声息。 “虞大人。” 站在最前头的一号侧目低头弯腰,语气要多温顺有多温顺。 “喔。” 女人慢吞吞道: “我那两个师弟玩乐去了,你们不用搁这候着,都回家去吧,工钱照领。” 陪拳们此时都朝着那个有些胖的、姓虞的女人做了一个古式礼仪,便要各自退离,周牧也不例外, 但离开前,那恐怕有五百斤的、如同肉山般女人目光瞄到了他,周牧汗毛竖直,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头,不,被一百头饥饿的猛虎凝视! 心脏暴跳,肌肉缩紧,头皮发炸,身体本能的疯狂预警! “你是新来的陪拳?”肉山般女人的声音却很空灵。 周牧脚步一顿,连忙做礼: “大人,我是。” “身子骨太弱,难活过两天,临阵磨枪未必无用......来个人,教他自然桩。” 正准备离开的陪拳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之前发声的八号——那个光头中年人站了出来。 “我来吧。” 其余陪拳尽皆散去,七号壮汉也并未向周牧放什么狠话。 那胖女人顺势出了门,练功场上只剩下了周牧和光头中年人。 “之前多谢了。” 周牧朝着光头道谢,低声道: “我叫周牧,阁下是?” “不必谢,方才你其实该向七号示弱的......我叫王尚品。” 顿了顿,中年人转而道: “我先教你自然桩罢,你且记住,回去多站站,短时间内能壮气血,也更抗揍些。” 周牧默默点头,刚想再做谢,却忽而恍惚。 “仙录已开,汝名为何?” 一声本只存在于梦里的雷音,炸在他耳畔! 周牧恍惚惊动,心头忽有强烈预感——梦里的雾,当该散尽了。 第3章:天庭力士 “放松,两脚并拢,脚尖向前,双臂抱于胸前,顶劲领起,气沉丹田,眼观鼻准,两耳后听......” 周牧照着王尚品的话语一一照做,却并没觉得有什么奇异之处。 “接下来是最终要一步。” 王尚品肃穆道: “现在重心下沉,合于双脚之间,松肩沉肘,聚集精神,将心念剥离自身。” “心念剥离自身?”周牧纳闷问道:“这该怎么做?” 王尚品想了想,道: “就是以第三人称视角观察自己,比较抽象,这个需要自己悟,很难用言语明说......等你能做到这一点,就算是站成了自然桩,可以感知到气血流动,甚至主动操控。” 周牧试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领悟,苦笑着收起了身架: “看来我天赋不太好。” “正常的,我当初站成自然桩,也花了两个月。” 王尚品笑着道: “这不止是和天赋有关,气血越壮,便越容易感知,也越容易站成桩.....咱们的气血又如何会壮呢?” 顿了顿,他叹息道: “你来当陪拳,一定也是存了想要修行的想法吧?最开始我也是这样,但事实上,我们根本不适合修行,不配修行。” “修行要养体,那些修为有成的老爷们,哪个不是每天灵芝人参,一顿吞下不知多少面食和狗肉......咱们身体的底子,差太多太多了。” “有桩功,站成了,也绝无成为【壮体武夫】的可能!” 周牧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轻轻叹了口气。 默默将自然桩的要领记在心头,这才转而发问: “对了,王大哥,刚才那个虞大人是?” “馆主的大弟子,武馆的大师姐,叫做虞美人.....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虞......美人?” 周牧想到那位至少五百斤的体重,眨了眨眼。 王尚品意会,瞪了瞪周牧一眼,旋而四下看了看,小声道: “你是没见过虞大人瘦着的模样,那是真正的‘美人’,听说是因为不敢迈入【大药】层次,压制自身太狠,导致气血堆积,这才胖起来的。” “大药?” 周牧心头一动: “王大哥,能和我说说吗?” 王尚品干脆点头: “就是修行境界,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晓得武夫三境,壮体、内劲、大药,一入壮体便能称武夫,拳脚沉的吓人,盏茶功夫就能杀绝十来个持械的普通人......” 周牧心头记下,转而再问: “壮体、内劲听名字我倒是能理解,大药又是什么意思?那位虞大人为啥不敢迈入大药层面?” 王尚品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我也是听武馆大人们谈论时知道的,大药有两重含义,一是采摘自我肉身深处的大药,升华气血,二嘛......” 他缩了缩脖子: “二嘛,就是迈入那个层面后,气血升华,一滴血便媲美上好草药,整个人就是一株真正大药,虞大人不踏入这境界,就是这个原因。” 周牧心思转动: “这不是好事嘛......莫非,妖老爷?” “对,就是因为妖老爷。” 王尚品轻声道: “据我所知,养殖区之所以允许开设武馆,允许修行,就是因为修为越高的人,越可口,一旦踏入大药,很可能什么时候就被妖老爷采摘去,上了菜板,下了油锅。” 周牧默然。 “行了,你自己回去多练练自然桩,陪拳可不是个轻松活路,丢命的不在少数。” 王尚品此时也准备离去,最后告诫道: “对了,你明天再来,可不要像今天这么莽撞了,一号来历不一般,虽然也为陪拳,但自身就是一位真正的壮体武夫!他要气恼,你十条命都不挨不住他一拳!” “至于七号那家伙,是喜欢欺负新人,性子乖张了些,但也不算坏的彻底。” 周牧神色一凝,那个一号就是所谓的壮体武夫? 他又想到了一号那轻描淡写的一脚,铲的小碎石飞射,若打在人身上,恐怕直接就是一个血窟窿! “对了王大哥,说起来,咱们馆主叫什么?”周牧顺口问道。 太白武馆不收学员,神秘的很,外人很难知道具体,只是从未见弄火堂之类的招惹这座武馆。 保护费听说都不收。 “馆主啊。”王尚品临走前回答道:“咱们馆主姓李,多的我便也不知晓了,很少见到。” 连道了几声谢,目送王尚品离去后,周牧在原地尝试了许久的自然桩,见始终没有头绪,这才出了武馆,朝着万人桥赶回去。 一路上倒是没什么波折。 “壮体,内劲,大药......壮体能轻松碾杀持械普通人,内劲呢?大药呢?” 周牧回忆起那位虞大人看向自己时的惊悸感,轻轻叹了口气,忽而想到那个梦,步伐也加快了些。 “那个梦,恐怕有什么变化!” 溜回拱桥下,看着小河潺潺,周牧尝试继续站自然桩。 空耗了一个小时,自然桩没站成,气血流动没体悟到,反而满头大汗, 想了想,周牧索性不练了: “猪鸽,嘬嘬嘬!” 一只纯白色的大肥鸽子兴奋的扑落而来,立在周牧肩头,这是他养的鸽子,很通人性。 “咳咳,暂时没米给你吃。” “咕!!” 猪鸽愤怒,扑扇翅膀,给了周牧一个大鼻兜。 周牧苦笑着抓下这只肥鸽: “回头定给你补,我要小咪片刻,还劳驾您老人家帮我看着点,有人靠近就唤醒我。” “咕咕咕!” 猪鸽气鼓鼓的别过头,片刻,最终还是扭回了小脑袋,狠啄了啄周牧脸颊,而后飞至一旁纸箱上,左顾右盼。 这就是答应了。 周牧捂着脸,龇牙咧嘴,这胖鸽子下嘴还真狠...... 他摇摇头,往纸箱堆中一躺,将自己掩起来,又把锈斧抓在手中,眼睛一闭,浅睡了过去。 渐散的雾在渐起。 ……………… “我.....能动了?” 梦里,周牧忽有所觉,眼前最后一丝雾气散了,身体不再僵硬而无法动弹,眼前事物也复而清晰。 他四顾,自己是在一处形类厨房的地儿,锅碗瓢盆、灶台柴木,而大半厨房都处于倒塌、掩埋中,最外是一层青铜大门,正紧闭着。 周牧长吸一口气,顿觉身心皆轻,心头却更加惊疑不定,这梦太古怪,太诡异。 因为眼前一切都过于真实了。 他掐了掐自己——疼,旋即开始小心摸索。 这处倾塌大半的厨房很离奇,锅碗瓢盆都呈现青碧之色,像是由玉雕成,触感很温润,真真切切的温润,根本不像是在梦中。 而一旁的灶台则通体呈现红色,周牧伸出手指碰了碰,不同于似玉铸就的锅碗瓢盆, 灶台的触感则有些热燥,其上正摆着一口大锅,锅尚且盖着, 周牧尝试掀开大锅,却发现如何使力也都撼动不得! 就好像锅盖和灶台上的大锅是合而一体的。 “奇怪......” 他很谨慎的四顾,走到青铜大门前,尝试推了推,同样无法撼动, 一时之间又不得梦醒,便在这个厨房中转悠起来。 说是厨房,但占地很广,哪怕过半都被崩塌的碎石、梁木掩埋,但剩下的区域目测也有一两千平, 大都是灶台,而大多数灶台都是空的,少数放着锅的周牧也无法掀开。 “那是什么?” 犹疑间,他瞥见不远处的玉桌上,放着一张摊开的卷轴。 走近前一瞧,卷册上空空荡荡,无一字,周牧尝试捧起,但费劲气力,也无法挪其分毫, 正当他惊奇不已的时候。 ‘嗡!!’ 桌上的卷册忽然震动,骤而浮空! 周牧吓的一个哆嗦,下意识退步,后腰猛地撞在灶台上,灼痛不已,却顾不得疼痛,死死盯着那浮空的卷册! 有无法描述其色彩的光华氤氲在卷册旁, 紧接着那七十二色各异光纠缠在一起,化为一个大册,而后便是炸天雷般的大声自那册上荡起! “仙录已开,汝名为何?” 声如晨钟暮鼓,振聋发聩,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周牧被这大音震的头昏眼花,一个猛子翻过灶台,抓起一个玉盘横在身前,死盯着诡异卷册,心头恍悟,之前听到的大音,就是这卷册发出的? 仙录......是什么? 指它自己? 思索间。 “仙录已开,汝名为何?” 更凶猛庄严之大音再起,轰隆不休,周牧被震的双耳生疼,龇牙咧嘴间,再去十息,大音又响。 “仙录已开,汝名为何?” 周牧眼前都发黑了,下意识做答: “周牧!” “年岁几何?” “十八?”周牧几乎不假思索。 卷册微泛波澜,毫无感情的庄严声冷漠叙述: “年岁十八,位列仙班,中上之资。” “人族,评姿添三,上上之资。” “拟封【九天东厨护法力士】,领九品衔。” 周牧听的懵逼,什么玩意?? 他还没反应过来,看见那卷册震颤。 “当告七品录籍仙吏审察新籍。” 浩音顿住,周牧刚喘了口气,可那庄严声却再度响起。 “七品录籍仙吏之位,缺。” “告四品掌籍真君审查新籍。” “四品掌籍真君之位,缺。” “告二品南斗天府司命星君审查新籍。” “二品南斗天府司命星君之位,缺。” 卷册僵硬的叙述着,那大职在层层向上递进,周牧眼皮跳动,司命星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听起来很厉害。 上辈子的模糊记忆微微翻滚着。 似乎也是上一世听过的名讳? 这里绝不是梦。 “告东华帝君审查新籍。” “东华帝君之位,缺。” 卷册剧烈翻飞,光雨灿灿。 “告请天帝,审查新籍。” “天帝之位......” “缺!” 这最后一声缺,震的周牧东倒西歪! 第4章:神通 伴随最后一声【缺】,那卷册似乎宕机了,收缩成团,震颤不休,其上光华猛烈摇曳! 旋而! 光华平息,震颤消止,大册再度延展开来,其上依旧空空荡荡,却又有小字在末尾边边角角处浮现。 周牧定睛一瞧。 【周牧,暂无功数,九天东厨护法力士,九品衔】 刚细瞧,卷册表面忽泛波澜,一块青黑铜令从中析出,咻的一下飞入周牧手中。 周牧心思电转,肯定这里绝非一个单纯的梦,大概率是自己的福缘, 而那卷册......他仔细打量这块青黑色的令牌。 令牌两面有字,一面上刻【火部九品】,一面上刻【护法力士】, 质地看起来像是古铜,但又绝非铜——触感温热,握在手中根本感觉不到丝毫分量! 周牧再度扫视这处大半都处于倾塌、掩埋状态下的仙厨,目光最后放在了那卷仙录之上。 “您是?” 他试探性发问,仙录居然真给出了回应,起浩然之大音! “天庭仙录,副册。” “天庭仙录是什么?”周牧压抑住躁动的心情,仔细追问。 “天庭仙录,封神之榜,敕仙之册,凡有仙神,上至天帝,下至天兵,录其名姓,记其功数,明其职权,承其仙籍,赋其命格!” 封神之榜,敕仙之册,天帝? 周牧听的迷迷糊糊,这些闻所未闻的名词都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也只是熟悉。 一定和上辈子有关。 周牧眨眨眼,自己现在就是所谓的【九天东厨护法力士】咯? 他蹦了蹦,又跳了跳,感觉.....没什么变化? 周牧瞧见那卷图卷,正在收敛光华,好似要暗下,当下发问。 “天庭是什么?” 仙录微颤,浩音荡然。 “天庭,统帅群天诸神万仙,天上、天下、幽冥,仙、神、人、妖、鬼、怪,凡且诸事,凡且诸灵,天庭尽辖之。” 周牧咽了口唾沫,心头惊颤,大抵明白了过来,就是传说中的仙神所居之地? 他转而再问: “刚才那一声声‘缺’又.......?” “诸职皆缺,天庭瑕损,已作旧墟。” “敢问当下,这个天庭有多少神仙?” 仙录没有回答,只是荡了荡,其上那行写着周牧名字、官职的小字微微发光。 好嘛,就我自己? 等等,我是神仙了?? 周牧一个激灵,再蹦了蹦,又跳了跳,还是一切如常。 周牧算是明白了,这个仙录口中的天庭,恐怕已经毁了,变成废墟,仙与神都不存! 仙神们去哪里了? 为何天庭遗址、废墟会出现在自己梦中? 他心思电转,继续发问: “我领封的这个护法力士,有啥用?” “功数又是什么?” 仙录回应: “九天东厨护法力士,负责东厨之中煽风点火,伐木搬柴,辅佐灶王、厨神,维持东厨正常运作。” 周牧听明白了——就一厨房打杂的! 那仙录继续荡着浩音。 “此职,享洗身池一次,洗尽身上尘,落去血中秽,可至财部,凭仙牌洗身。” “此职,赐小神通【煽风】,凭此煽风,可于仙牌中得之。” “此职,赐小神通【点火】,凭此点火,可于仙牌中得之。” “此职,配甲寅伐木斧一柄,凭此伐木,可于仙牌中得之。” “功数,可晋仙职,可兑万物,护法力士劳作百年,添一点功数,于东厨锅炉灶台煽风点火百次,再添一功数,斩妖除魔,护天庭律法、正天庭威严,亦可得功数,耗百点功数,可晋八品职!” 仙牌估摸就是青黑铜令了,周牧思绪辗转,再问: “诸仙职既都有缺,我又怎申领那个‘洗仙池’?” “至财部后,便可申入。” “财部在?” “天庭。” 周牧有些无语,走到那青铜门户处,使出吃奶力气,却依旧晃荡不得分毫! 他求助似的看向仙录,后者平沉若水,光华渐淡,轻飘飘的落回了桌案上,无论周牧怎么问询,不应不答。 他也没辙,将仙厨再度摸索了遍,依旧毫无所得,根本没有其他出路! “应该是我力量不够.....” 周牧大致上也搞懂自身当前处境,梦中是天庭废墟,自己似乎被封为了传说中的神仙——虽然好像没啥变化。 自己依旧是普普通通的那个自己。 那个封神敕仙之册看起来并没有自我灵智,更像是按照既定的一切行事, 估计是把自己当成新晋仙人,这才给自己敕封了个仙职! 周牧拍了拍青铜大门,不由的苦笑了一声, 传说中,仙神是能翻山倒海的,厉害的妖老爷就是仙神。 这大门对仙人来说或许与寻常门户无异,但对自己这个空有仙职没有力量的凡人而言...... 甚至自个儿连那锅盖都掀不起! “也不知道打开这门,需要多大力气。” 周牧深吸一口气,平复激荡的心情,握了握拳,精神振奋。 修炼,修炼! 说起来,这个天庭如果真是仙册所说的统管群天诸神万仙之所,那哪怕变成废墟,也一定会有不少好东西留存吧? 周牧甩了甩头,转而开始研究起青黑铜令,手指在背面的【火部九品】四字上摩梭,忽闻惊雷声,眼前起幻景,耳畔有希音! “大风起兮。” 周牧听着叹声,看到难以描述的寂暗之景,看到烛火摇曳,残叶飘转,浪波起伏,山林蔟响,春夏秋冬...... 风!风!风! 而后看见了一粒火种,看见一个古老者钻木取之,看见山野间大火燎原,看见那火种膨胀,化作煌煌浩浩之大日..... 火!火!火! 他如福至心灵,对‘风’、‘火’的概念在大悟,恍惚间,从幻景中看见两点灵光,一者无形,一者炙烈,尽落在自己额间! 幻景破灭。 周牧睁开眼睛,身体微微摆动着,好似立在风中,只觉自身轻灵莫名,再伸双手。 一掌中起风,一掌中燃火,而后风卷起火,随着自己的心意缓缓流淌在掌指间。 他呢喃自语: “是那仙录所说的小神通,【煽风】、【点火】。” “我好像......学会了?” 第5章:波及 左掌微凉,可以看见一些尘埃聚在其中,呈风卷状翻飞,风虽微弱,但却切切实实的由周牧之心念而起落; 右指燥热,一粒明光在指尖汇聚,微渺的凡火跳跃着,焰旁空气略略扭曲。 “任护法力士之职,便得化两门的小神通,但青黑铜令只是引我入门,还得自己勤加练习、仔细领悟才是。” 周牧感悟着心中自然而然浮现的念头、信息: “现在是微风、凡火,若悟得高深,亦能成罡风、玄火!” 他眼睛晶亮: “九品之职如此,八品,七品,甚至更高呢?” “按照卷册所说,功数足够,便可晋品......” 百年可得一功,这周牧是直接忽略,积累百功要足足万年! 但卷册还说,在这仙灶煽风点火,又或斩妖除魔,也可得功数! 周牧舒了口气,再度摩梭青黑铜令,开悟了两门小神通后,自个儿思觉灵敏异常, 此刻竟在铜令中感知到一方虚虚幻幻的方寸地,大小难明,其内放着一根黝黑玄斧,柄上有许多妙纹,斧面各刻四字。 “伐木摧林,破石开山。” 周牧动念,想要取出这柄甲寅伐木斧,但却失败了——要先祭炼。 仙斧微颤,有微弱信息反馈,周牧自然而然的明悟,脑海中浮现相关信息。 【甲寅伐木斧,长三尺又三寸,重六百单八斤】 【由六丁六甲之【甲寅虎】取洪铜、精木、三窍石,辅以玄火熔成,再使天河之水淬冷,上刻仙纹,合有伐木之技、破石之诀、摧林之术、开山之法,凡人使之,伐木破石若等闲,修者持之,摧林开山一念间】 【若欲炼化,以仙灵气祭四十九时辰即成,又可血炼,落仙血一滴,又或凡血十万八千滴】 多少?? 周牧瞪大了眼睛,十万八千滴?? 要了老命还差不多! 一个成年人,浑身血抽干了,估计勉强能够十万滴,而自己又偏瘦...... “只能慢慢来了,一次浇一点......算来也要不了多久。” “六丁六甲,甲寅虎......也很熟悉,可惜上辈子的记忆太模糊。” “这一切是否和我上辈子有关?如果上辈子的记忆能清晰就好了。” 罢也。 遗憾的叹了口气,周牧忽觉眼前诸景传来破碎感——梦要醒了。 他回过神,连忙从灶台旁抄起两根泛着玉色的柴木,一根抓在手中, 另一根则在念头微动下,送进了青黑铜令所蕴含的方寸之地中。 而后是天旋地转,骤暗骤亮间,睁眼看去,已是回到了万人桥下,流水之畔。 “咕咕咕!咕咕!” 猪鸽在焦急的啄着周牧的额头。 有人来了。 见周牧醒来,猪鸽骤然蜷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周牧晃了晃微微发沉的脑袋, 没有急着探求自己身上的变化,而是谨慎的透过纸箱缝隙朝外窥探。 七个人。 七个男男女女,顺着沿河的小土坡滑下来,都穿着明红衣...... 弄火堂的打手。 周牧神色变的有些晦暗。 一场大梦,如今成了那什么天庭的力士,仙籍已入,神通已具,但...... 但归根结底,周牧如今还是一个‘普通人’。 受封力士,并没让他力拔山兮气盖世,两门小神通也还只能掀起微风点燃凡火! 是冲自己来的?? 不,不,不是。 周牧还看到一个很诡奇的中年人和一个少女,跌跌撞撞,那七个弄火堂的家伙分明是追着这两人赶到此地的。 而之所以说中年人诡奇,是因为他看起来有些......漏风? “你这小家伙,也敢独自来追我?” 一屁股跌坐在河畔,身上六七个大洞的中年人呵呵笑着,将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女孩护在身后。 他的位置恰巧正对着纸箱,致使周牧可以窥看的清清楚楚, 那些大洞每个都拳头大小,贯穿前后,却又并非血淋淋,反而都呈现干枯之状,血干肉枯, 其中一个洞位于心脏处,可以依稀看见里侧依旧在跳动的心脏。 周牧眼皮一同跳动,猪鸽惊恐的缩成一团,这种伤势.....居然还活着?? “正常来说是不敢的。” 惊悚间,周牧听见轻笑声,透过箱缝窥去,看到是弄火堂七人中,一个为首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盘扎着头发,手中持剑,腰挎矛筒,其中有十来根铁矛。 “您是能媲美我父亲的人物。” “可您现在血肉干枯,心脏都碎了一半,一身力道能荡出几分?那滚滚气血又还剩几丝?” 顿了顿,红衣女继续道: “若非如此,即便碰巧发现您的踪迹,我也是万万不敢独追的啊。” 中年人喘了口气,依旧乐呵: “听闻弄火堂主的二十七个孩子中,你是血脉最杂的,连半妖的特征都无.....我看,你这丫头是想独自吸食我身上残留的精气,超过你那些兄弟姐妹?” 纸箱堆,周牧咽了口唾沫,那个红衣女是.....妖?? 这里虽然是妖城的养殖区,但并不代表妖常见,哪怕半妖也是顶天的大人物,并非随意能遇见的。 红衣女干脆点头: “的确是为了这个,您是【大药】层面的武夫,甚至都快破境,而我血脉斑驳,修为只等同【壮体】层面的武夫,您的血精,哪怕是一点点,都足以让我提纯血脉。” 周牧呼吸压的很低,大药?壮体? 早些王大哥才和自己解释过,武夫三境,先壮体,再内劲,最后是大药,一入大药,则气血升华,妖皆欲食之。 “这样吧。” 那中年人此时道: “我被你那老爹吸食过一次,气血皆失,剩下的都在这颗心脏中,心脏给你,你让她走,如何?” 他指了指身后的女孩。 红衣女愣了愣,陷入沉思,但最终摇头: “这个孩子是父亲点名要的,我必须带回去。” 中年人轻轻叹了口气,艰难起身: “那就是没得谈咯?” 话落。 他吸气,狂风骤起,河畔泥沙在巨大吸力下尽皆震上半空,风啸声大作,正对着的六个弄火堂打手都在狂风中站立不稳! 风骤起间,桥梁下的纸箱堆漫天飞舞,抱着猪鸽瑟瑟发抖的周牧暴露在众人眼前。 他此时很懵,吸口气飞沙走石......这就是【大药】? 还是气血干枯已然濒死的【大药】? 中年人、红衣女侧目看了眼周牧,都并不惊奇,似乎早就知道那里藏着一个人, 前者将一口气憋在破碎的肺脏中,却又诡异的同时开口说话: “小兄弟,对不住了,记得跑快点。” 下一刹,中年人伸出手,插入胸膛,挖出自己的心脏,猛地捏碎!! 一团血雾暴起,可中年人却又对着血雾,将肺脏中那口气吐出, 狂风中,血雾裹着中年人最后残留的血精,撞入周牧体内! “炼了他,还可以取得我的血精,拖得越久,血精流逝的也越多......你要我这最后的血精,还是要我家大小姐呢?” 中年人微笑的看着红衣女,旋而抱起身后扎着双马尾的少女,猛地一掷。 双马尾少女流着泪飞了出去,坠在了万人河的对岸,而中年人也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气息渐弱,在死去。 他最后看向一旁懵逼的周牧,咧嘴笑道: “小兄弟,跑,跑快点。” 红衣女和六个打手齐刷刷转过头,盯着周牧。 周牧:??? 第6章:眼中火 红衣女抬了抬杏眼,大步朝着躺在地上的中年人走去,打算看看对方体内还有没有残留的血精,同时侧目道: “先打断手脚捆起来。” 六个打手默默点头,逼上前来,没有多余废话。 “咕!!” 猪鸽立在周牧肩上,翅膀微微张开,做气势汹汹状,周牧微曲着身,眼眸低又暗,再思索生机。 跳河? 不太行。 这座拱桥叫做万人桥,这条河则叫做万人河——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河里沉了无数人。 万人河,叶落即沉,一羽难浮,若是跳入其中,再厉害的弄潮儿也要顷刻沉了底。 似乎是死局。 周牧心思百转千回,尝试感知方才没入体内的所谓血精......毫无所得。 自己连自然桩都未站成,根本不具备感知气血的能力。 他抬眼,依旧是纯良的笑,举起双手: “我投降,我投降!” 为首走来的打手并未回应,只是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木槌,蓄足了力气砸来! 劲风朝着周牧袭来,他心头先紧还松——慢。 好慢。 周牧惊觉,自己的反应......不,应该是思维速度,加快了不知多少, 以至于当头砸落的一槌在自身感官中显得极为缓慢,连那劲风都清晰可察! 是因为领悟小神通? 还是因为受封天庭九品力士? 周牧心思电转,顺着袭来的劲风后退一步,妙到毫颠的闪过了这一猛击,双脚旋而碰在一起,脚尖向上。 鞋子里的机关触发,压缩的弹簧瞬息间将刀片自厚鞋底的夹层中弹出,快若闪电! ‘噗嗤!’ 是刀片扎入脖颈、气管的声音。 便是现在! 周牧一抖衣袖,折刀入手,横挥而去,风声猎猎,将另一个打手的喉咙也划破, 他如同一只恶狼,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朝着第三个打手扑去,折刀扎穿对方下巴,再以拳击折刀末端,使其刺入上颚! 眨眼间,三个人飙血倒地。 “你他娘......”另外三个打手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又悚,持刀棍挥向前来, 但他们的动作在周牧眼中,实在太慢太慢! 刀棍未落,劲风先至。 这一秒,周牧感觉自己对那风的把握无与伦比,劲风吹起自己前额的碎发,扑打在脸上, 旋而融在自己的身体里......不,不,是自己好像和风融在一起。 “小神通.....【煽风】?”周牧如是想到。 在经历那场幻景执掌一门操使风的小神通后,他对风变的极为熟悉,风对他也极为熟悉, 就像是所谓的.....【意】。 对,意。 刀有刀意,剑有剑意,风自然也有风意。 他原本钉立在原地,却又违背常理,像是一片落叶般,随着袭来的劲风一并朝后飘荡,闪过劈来的刀与棍, 右脚尖骤插入泥地,猛地上挑,当先的打手只看见大捧泥土泼起,纷纷扬扬像是轻纱薄幕, 又有一点寒芒扯破了湿泥烂土碎化的轻纱,在打手喉间一撇而过。 旋后......打手觉得,自己便无法呼吸了,喉管、口鼻全被血腥味塞得满满当当,伴随窒息感,视线开始模糊...... 倒地前, 打手看见那个青年顺着河畔微风摇摆着, 手中那把小巧的折刀先后没入了另外两个兄弟的喉咙。 真厉害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才走到中年人身侧的红衣女顿足侧目,讶异道: “好身手。” 六具尸骸倒在地上,猪鸽立在肩上,晕晕乎乎的咕咕咕, 周牧戒备,左手抓着折刀,右手自大衣内摸出锈迹斑驳的钝斧,手持双器低压身形,如同将要扑猎的兽,死盯着高盘长发的红衣女, 对方明明只是平静的凝视自己,但却给他以极其危险的感觉! 一头半妖,一头壮体层面的半妖。 红衣女将长剑插在泥里,一拍腰侧矛筒, 铜质的矛筒震颤不休,三根短铁矛被震上半空,而后! 红衣女伸出双手各捉一根短铁矛,右手发力掷出,旋而扭腰转了一圈,蓄足力的左手将短铁矛抛出, 再右脚一踢,击在最后那根悬空落下的短铁矛尾,后者爆射而出! 整套动作在半秒内完成。 ‘咻!!’ 三根短铁矛的破空声粘连在一起,猪鸽猛地炸毛! 周牧心头暴寒,三根短铁矛钉来的轨迹他看的是一清二楚,但躲不开,身体跟不上反应!! 电光火石间,周牧只来的及催动【煽风】,旋而拼尽全力转动身躯, 下一刹,三根在风中微微偏斜的短铁矛擦着周牧脸庞冲过,钉进身后湿泥烂土,齐根没入。 “咦?” 红衣女有些诧异: “偏了?” 她蹙眉,有些匪夷所思,咬着嘴唇静思片刻,突然暴起,捉起长剑,于眨眼不到的时间内掠过十米之遥,已近了周牧的身! 周牧头皮发炸,身体跟不上反应,明明红衣女的动作在眼中一清二楚,但自己却无法抗击,指头都来不及抬起! “咕咕咕!!” 肩上的猪鸽扑棱起,短喙前啄,恰冲着红衣女的眼珠子去,后者冲势一止,侧头避开,再捉剑上挑,要割碎周牧的手臂! 但有了猪鸽这么一缓,周牧总算是提起了胳膊,钝斧横在身前,斧与剑相击! ‘锵!!’ 周牧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匹烈马撞上。 他倒飞出去,重砸在湿泥地上,红衣女顺势相贴,跨坐在周牧身上,剑压着斧,斧抵着周牧喉咙,却并未继续发力。 她娇笑,啧啧称奇: “力道疲软,体魄平庸,就是一个普通人.....但反应怎的这般快?莫非是个练武奇才?” “对啊。” 周牧感受着脖前冰冷,咧嘴一笑: “我就是练武奇才,大人何不把我收入弄火堂?” 红衣女虽然很英武,高盘着长发,但眉眼间水波盈盈,红衣下那双骑在周牧腰上的雪白长腿若隐若现, 她微笑道: “本来是可以考虑的。” 周牧心思电转,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双方的差距太大太大。 该如何脱身? 他想不到办法。 煽风只能掀起些许微风,点火只能燃起几缕凡火,甲寅伐木斧未曾祭炼....... 刚遇泼天机缘,便要栽了吗? 周牧想到了刚才红衣女避开猪鸽前啄的喙,抬起眼,与骑在自己身上的、面容姣好的红衣女对视,笑容纯善: “我是太白武馆的人。” 红衣女一愣: “太白武馆.....那里什么时候收了新弟子?你当我傻?” 她摇头,收起长剑,伸手便朝着周牧的胸膛探去,骤然而至,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周牧胸膛处的皮肤如同棉花一般,被轻而易举的撕裂了,细嫩的手掌就这么插在他胸膛! 血液.....在流失。 剧烈疼痛中,周牧快速失血,分明看见红衣女那只裸露在自己胸膛外的半截白皙手掌变的有些发红,就像是在汲取自己体内的血液! 昏沉,乏力,眼前也开始发黑。 要死了么? 要死了么? 他艰难的抬起了手掌,打了个响指。 ‘啪!’ 红衣女一愣,看见一粒火炸在这个青年的指间,微微摇曳,而后烁灭。 下一刹,火光再现,却已然是半空中,像是这个青年在笨拙的尝试操纵火焰燃起的方位。 而当那火焰又一次摇曳烁灭后。 红衣女眼前,不,是眼中,她的眼中火红一片, 滚烧灼热之感在眼球中轰然喷发!! 第7章:斩妖 痛!! 红衣女捂住眼惨呼悲鸣,退坐在泥地,有火光从指缝冒出,盛而旺! 拼命催动【点火】,隔着空在红衣女眼内点燃火焰的周牧艰难起身,胸膛处的血洞还在飙血,他却根本顾不上,奋力抓起钝斧,踉跄上前,猛地一挥! ‘嗤!’ 钝斧凿在红衣女嫩白的脖颈间,嵌了进去半寸,但也只是半寸。 女子颈部的肌肉牢牢的卡住斧头,不得再进,鲜血顺着斧面淌出,周牧悚然,拔出钝斧,再举起,再劈下! 又深半寸。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好看的女子悲鸣着,毛骨悚然,暴退起身,双眼中火焰在熊熊燃烧,眼球都被灼毁! 她什么也看不见,脖颈间淌血,很凄惨,很狼狈,却依旧有一战之力,双耳颤动,听见周牧的心跳和呼吸,抓出一把短铁矛猛然掷出! ‘咻!!’ 周牧一个驴打滚躲过,心头惊动,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是因为半妖,还是因为壮体? 又或者二者兼具? 他不敢犹豫,抓着斧与折刀冲上前去,斧头狠狠劈在红衣女头颅上,折刀反钉入其焦枯的眼眶中, 后者再度悲呼,却依旧未死去,双手无规则的挥舞着,仅仅被擦中,周牧便觉着剧痛传来,自己肋骨断了不知几根! “怪物!” 他强忍着疼,狠狠一拳打在折刀的尾部,折刀插得更深了些,钉死在红衣女的眼眶中, 旋即抡起钝斧头,一下,两下,三下! 斧头一次次凿击在红衣女脖颈处的伤口,一次比一次深,最终彻底嵌在脖中,但她...... 还是没死。 “疼,疼啊!” 这个女子彻底发狂了,踩踏的泥地震滚,双手狂舞,破空声不绝于耳,却很快忍着疼,靠听觉辨认周牧的方向,扑杀而来! 周牧看着这个脖子间卡着斧头、眼眶中插着折刀的女子如同猛虎般依旧迅捷的扑上前,头皮有些发麻。 他勉强闪过红衣女一击,心头一发狠,再度催动【点火】,同时运起【煽风】,以风助火势! 这对于初步掌握这两门小神通的周牧来说很难,但到底还是做到了。 红衣女呜咽了一声,火焰顺着眼眶中的折刀流淌入大脑,猛烈燃烧, 她倒地,如同被煮熟的虾子一般蜷缩在一起,剧烈颤抖,许久过后才彻底没了声息。 死了吗? 周牧大口喘气,浑身骨头剧烈疼痛,不知断了多少根! 蜷在地上的红衣女微微抖了抖,雪白如玉的肌肤上浮现出繁多的黑点, 周牧色变后退,旋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点中长出一根根的毛发,旋即整个人都被黑色兽毛覆盖。 死了。 周牧心头一松,彻底乏力,猛地跌在了地上,撕下大衣里的棉絮,胡乱的堵在胸膛处的血洞,眼前阵阵发黑, 猪鸽飞落而来,焦急的咕着,不住的蹭着周牧的脸颊。 “我没事......还死不了。” 周牧苦笑了一声,摸了摸猪鸽,旋即感觉自身心神深处有震动感传来——是那枚刻有【火部九品】、【护法力士】的青黑铜令, 伴随震动,他似能内视自身精神世界,看见青黑铜令的周遭有文字浮现。 【斩为恶半妖,得小功三十】 而后,玄而又玄的信息被他自然而然的通晓,一百小功,等价于完整的一功数,一百功数,同于一枚‘大功’。 小功、功数、大功,可开天庭财库,其中有天材地宝、功法经典、大小神通、仙兵法器...... 凡天上、天下、幽冥中有之物,天庭财库尽有之。 且,皆可凭功而兑取。 “斩妖......” 周牧瘫坐在地上,一手抓着棉絮堵着胸膛血洞,浑身毛孔张开,汗水从其中疯狂涌出,心有余悸的同时却还伴着舒畅感。 于生死间穿隙而过、直面死亡,那种对感官、心灵上刺激的强度、深度、广度,无与伦比。 “那个......” 忽然,有声音响起,周牧应激似的坐直了身,惊悚侧目! 是那个中年人。 是那个身上好几个大洞,心脏爆碎的中年人。 “我还有救。” 中年人瘫在河边,费力的扭过头,声音很微弱: “食物......把那小家伙的尸体搬过来——或者把我搬过去,食其血,啖其肉,我还能活.....” 顿了顿,他艰难道: “事毕后,小兄弟,我必有厚报,修行法,山宝,庇护......” 周牧没回答,神色凝重,心头悚然,【大药】层面的生命力是不是恐怖的有些过头了?! 血干肉枯,心脏缺失,还他妈没死! “稍等。” 周牧疲惫应声,走上前,抱起状若枯骸的中年人,后者脸上扯起一个笑容: “此事之后,我必.....” 周牧将他抛进了万人河。 中年人入水即沉,连浪花都未激起。 这条河很神异。 正常来说,在不损害自身的前提下,周牧也不至于见死不救,更何况还是一位【大药】层面的超级高手, 可对方才刚刚对自己玩了一手‘祸水东引’。 如果不是【点火】,自己已经被红衣女吸干了! 周牧很记仇。 将红衣女和六个打手的尸骸一并推入河中, 周牧抱着红衣女的长剑、短铁矛等瘫倒在桥墩背侧的阴影处,拿起一旁的纸笔, 在小纸条上写下‘伤稍重,止血药’几个字,塞进猪鸽脚上的信筒,轻轻挠了挠猪鸽的小脑袋: “去找小武......米粒儿先欠着,明天给你,乖。” 猪鸽难得的没有发脾气,蹭了蹭周牧的脸颊,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后,一扇翅膀,冲天而去。 养殖区能远程联络的只有拨号盘式的电话,周牧自然没有,只能靠飞鸽传书。 胸口虽然堵着棉絮,但还在渗血,骨头断裂的疼痛挑拨着周牧的神经,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自己这副模样根本不可能转移,更何况还在被弄火堂悬赏..... 只能等晚上,去找个小诊所。 “壮体,修行......” 他心有余悸,意识到无论是红衣女还是早上那个一号,和自己都有本质上的差距,若不以【点火】暗算,一百个自己都绝非对手! “还有三十小功......” 周牧念头微微一动,一枚青黑铜令在手中缓缓浮现,念头再动,存放在铜令中的那根青玉柴木落出。 “梦不是梦。” “握在手中的青玉柴木无法带出来,存放在青黑铜令中可以。” 周牧把玩着这块青黑铜令,尝试按照方才自然而然领悟的方法,沟通这枚仙令,进而沟通那不知在何处的【天庭财库】。 成功了。 三十小功所能兑取的事物在周牧脑海映照浮现。 几乎啥也没有。 不,准确的说,本来能换取的事物是很多的,例如劣等仙灵芝、劣等仙参等, 但从青黑铜令中可知,这些玩意品级太低,扛不住岁月光阴,都早已腐坏! 而法器仙兵、功法经典、大小神通等,三十小功则压根不够格,甚至都不显示,能让自己换取的只有两样事物! 【愈伤丸,十小功,可疗愈伤势】 【箭矢,一小功,可复用】 “三十小功就这?” 周牧小声嘀咕,心头有些失望,一百小功等同一功数,而按照仙录所言,护法力士任职百年也就发放一功数,算是俸禄, 这样看三十小功也不少了,结果能换的东西却这般平平无奇...... 也不知那所谓的天庭化作废墟了多少年,连那仙芝、仙参都化作尘土,倒是可惜了,否则换上一朵仙芝、一株仙参,不知得有多补哩! 摇摇头,周牧没有多想,念头微动,连忙换取了一枚愈伤丸。 “希望有用。” 青黑铜令微颤,周牧瞧见一枚灰扑扑的、黄豆大小的药丸从令牌中析出,就这么直愣愣的落在自己手上, 他端详片刻,嘀咕道: “仙芝仙参都腐朽,这药丸不会变质吧?也不知吃下多久能愈合断骨......至少能止血吧?” 说着,周牧试探性的咬下半粒药丸。 半粒药丸才入口,瞬息间便消融,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已化作浩浩之息,通五脏六腑,贯四肢百骸! “卧槽!!” 第8章:翻天覆地 有一座小山村。 村里有个学堂,学堂里坐着位私塾先生,正翘着二郎腿,滔滔不绝,讲的都是些神鬼异志。 “要说那很多很多年前呐,天上有那么一座天庭,横压一整个人间,百万天兵浩浩荡荡,悍不畏死,杀的妖魔七零八落......” 扎着辫子的小丫头问道: “先生先生,天兵很厉害吗?” “这么说,在天庭你叫他一声小卒子,他不怪你,出了天庭,下了人间,那便是要尊上一声天人老祖的哩!” 先生咂咂嘴,继续道: “说是兵卒,但穿的都是仙甲,用的都是神兵,吃的愈伤丸若放在人间,也是了不得的宝贝,是要凡俗宗门都抢破头的!” “那样的人物,在当天兵前,哪个不曾在人间雄踞一方?” ……………… 万人桥下,万人河畔。 热,热,好热。 痛,痛,好痛! 周牧觉得,自己身体里头有一条大龙,在横冲直撞,拱进了骨头,撞入了脏腑! 五脏震动。 作为人体血库的脾脏开始超负荷运转,新血源源不断的诞生, 三万六千处毛孔都大张,原本的废血一并从毛孔中拥挤出来,伴随未吸收的浩浩之息蒸腾,滚滚荡荡,恰似烟霞云雾! “好胀......” 缭绕在血雾间的周牧浑噩起身,三万六千孔在喷吐废血, 他站在烟霞中,好像要飞升,浑身力气充盈鼓涨的极为难受,下意识的便打起没有章法的拳来,想要耗一耗那力气, 但并没什么作用,充盈鼓胀依旧。 周牧忽而想到了自然桩,当即两脚并拢,脚尖向前,双臂抱于胸前,顶劲领起,气沉丹田,眼观鼻准,两耳后听...... 原本怎么也领悟不了的自然桩,在领受神通、心神清明后,却自然而然的悟得了要领, 哪怕此刻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在撕疼,却依旧真正的站成了自然桩! 桩成时,周牧心念略微剥离自身,对痛楚的感知大减,却又清晰的洞察到体魄之内气血涌动之势, 伴随自然桩,体内散乱的气血略微凝实,略微震颤,似在淬炼血肉肌肤...... 而同时,周牧察觉,那半粒愈伤丸所化的浩浩之息中,约莫一成被自己的身体吸收,除尽暗伤,养肌壮骨,改善这副身躯的底子, 其余浩浩之息,一半顺着毛孔排出体外,化作云雾和烟霞, 另一半的则都冲向五脏,浸润了进去,汇聚在其中,极为缓慢的继续滋润着自身....... 新血在蒸腾,浑厚气血也在周牧有意识的引导下,顺着自然桩的奇特姿势,规律的淬炼全身上下。 他逐渐沉浸其中,神思忘乎外物。 不知过去多久。 周牧迷朦的睁开双眼,看到那收尽苍凉残照的太阳正落下,晚霞层次的铺叠在天边。 直至日暮,这灼灼热气这才消尽,开始显出秋日的凉爽来。 “我得昏了五六个小时。” 周牧自语,宰掉红衣女的时候还是正午...... 小武怎么还没来? 猪鸽呢? 他心头一沉,刚一动身。 ‘咔嚓’ 听见破碎声,周牧这才错愕的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皮肤上都附着了一层薄薄的暗红色泥壳! 只是轻轻一动,那暗红泥壳便破碎开来,化作齑粉蔟簇掉落。 周牧这才猛然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微微抖了抖身子,暗红泥壳落尽,一甩拳头,空气中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我的身体......” 周牧眼睛发光,略微活动了一二,又跑又跳,不断的挥拳踢腿,破空声不绝于耳,最后更是抓起一根短铁矛,屈臂,扎步,扭腰,掷! ‘咻!!’ 短铁矛狠狠扎入泥巴地,没入其中,不见其尾。 “我壮体了?” “不,不,还没有,但恐怕.....快了!” 周牧心头震动,自己的力量,速度,接近翻了一倍! 断裂的骨头和胸膛处的伤口也早已愈合,将手放在胸膛上,他可以感受到自己那强而有力的心跳! 这其中或许有站了一个下午自然桩,调动气血淬炼肌肤筋骨的原因,但这只是次要,那半粒药丸才是主因! 周牧能感觉到,那半粒药丸其实并非强化自己的体魄,更多的是‘改善’, 让这副长期营养不良、在养殖区摸爬滚打十数年而暗伤无数的身体‘改善’,暗伤除尽不说,身体的底子比原来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恐怕不逊色甚至超过从小就各种药浴膳食、灵芝人参的家伙! 半粒药丸,不,准确的说,是半粒药丸的一成,就让自己的身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愈伤丸??? 最关键的是,还有大半药力潜在五脏中,继续滋润着自己的体魄! 虽然缓慢,但却切切实实。 “还有那血精.....” 周牧感受着有力的心脏,模糊间可以感知到,那个中年人心脏中的血精,正潜在自己的心脏中, 与药丸所化的、滋润体魄的浩浩之息不同,这一股血精极其霸道刚猛,论质论量远不如药丸的浩浩之息,但却更凶! 他尝试调动心脏中的凶猛血精,不自主发出闷哼,咳出一口血来。 那气血太过凶烈,自己的身体难以承担,只能任由其蜷在心脏内......倒也是个好事。 “等我真正成为壮体,成为武夫后,是否可以消化这股血精?” “还有药丸.....” 周牧看了看手中残剩下的半粒药丸,轻轻吐出一口清气,目光炯炯有神,将之珍惜的放好,自个刚大补,再吃就有些浪费了。 十小功才能换一枚,而现在的自己要得小功,只能杀妖......他可不觉得再来一次,还能保证宰掉红衣女。 之前但凡出半点差错,被红衣女切切实实的打中一下,自己都得直接暴毙! 晃了晃脑袋,周牧收敛激动的心绪,沉吟片刻,还是将红衣女那把品质不凡的长剑和十来根短铁矛一并丢进了万人河中。 虽然有些心疼,但却必须如此.....那红衣女似乎是弄火堂主的女儿,这剑和矛是好东西,可也极容易惹来真正的杀生之祸! 现在只是被弄火堂悬赏了一万块而已,是个麻烦,但不是大麻烦, 若被知道自己宰了那堂主之女......啧啧。 那就真麻烦大了。 “咕咕咕!” 一只大肥鸽子此时扇着翅膀落了下来。 “猪鸽!” 周牧心头微微一松。 第9章:老板娘 “你没找到小武?” “咕!” “铃丫头呢?寻见了吗?” “咕!” “都没有啊.....” 周牧蹙眉,小武不会被弄火堂的家伙捉去了吧? 不,应该不会。 那小子可比自己要滑溜的多......不过还是得确认一下,正好这桥下是不能继续呆了, 红衣女久久不归,弄火堂很可能追查到这儿来,而且白天那个逃走的少女说不定也会带人回来...... 周牧并不清楚那个扎着马尾的少女的身份,但绝对不一般,那中年人可是位【大药】层面的人物! 瞧了瞧渐晚的天色,拢了拢兜帽,周牧最后看了眼这生活了近两年的‘家’,便头也不回的顺着土坡爬离了开。 街上人很少,养殖区可不太平,越到晚上越危险,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每月抽生死签时,若抽中死签,可以交一个人替自己成为‘食材’的......什么人都行。 所以,不少凶人时不时的都会抓一些平民作为备用,甚至以此发展出一个产业来, 毕竟,养殖区有权有势的那一撮人也是要抽生死签的。 而每月上交三千例钱可以避过生死签,实际上也并非直接不用抽,而是若抽中死签,可以直接换一个替死鬼。 三千看起来很少,但这是每个月都必须得交的,抽中生签也得照交..... 周牧那模糊的、关于上辈子的记忆中,依稀可以记起一个类似的行当.....叫什么保险。 嗯,的确是个保险的路子,就是肮脏了些。 垂着头掩着身形,周牧快步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猪鸽则在空中飞驰,若是远处有什么不对,它也可以提前预警。 穿过北六十、五十九、五十八街,周牧于北五十七街中拐入一处看似破落的巷子, 巷子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热闹非凡。 巷两侧开着一些铺子,摆着一些摊位,还有外头大街上很少见的酒馆,这些铺子、摊位都是彻夜不闭的,卖的东西也不那么寻常。 这条巷子叫黑巷,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儿,这巷里的家伙大都是类似之前周牧一样的凶人、狠人, 很多肮脏勾当也都在这儿静悄悄的行进着。 “新到的人牌,上等人牌,上等人牌!” 一个盘腿坐在地上的老头吆喝着,随意的喊住了周牧: “客人,买块人牌不?都是上等人牌,随时可以凭牌子到弄火堂、天香阁取货,最近可有不少姿色不俗的女娃,男娃子也有,换回家去,平日里可以暖暖床,抽中死签还能替死哩!” 周牧冷漠的瞥了一眼,老头身前的摊布上摆着很多木牌子, 这是人牌,一块牌子代表一个人,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人牌对应的是姿色上佳的少年少女, 人到底不好直接摆出来卖,也就衍生出人牌这种售卖方式, 正如老头所说,买下人牌,便可以去专门的地方挑选对应等次的‘货物’了。 “来一块不?” 老头掂起一块上等人牌,嘬了嘬牙花子,神秘兮兮的笑着: “两万一块.....您可别嫌贵,给您透个底儿,最近来了不少极品货色.....” “没兴趣。” 周牧快步走离,轻叹了口气,明明都是被圈养的‘食材’啊...... 继续前行,最后停在一家小酒馆前,走入其中。 酒馆里没有客人,看上去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斜靠在角落,独自饮酒,周牧径直上前,坐在一旁。 “咦?” 醉眼朦胧的老板娘放下酒盏,上下打量这个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青年,娇笑了一声: “小牧子,你还敢来这儿?我白天可看见悬赏了,一万呢.....” 她显然直接认出了周牧。 “白姐。” 周牧笑道: “您可不至于因为一万块给我卖了。” “那可不好说。” 老板娘撇撇嘴: “一万呢,也不算少了......说吧,什么事儿?买情报还是卖情报?” 这是一间酒铺,也是一间情报铺子。 “最近没情报卖,也买不起。” 周牧实诚道: “就是想问问,白天小武来过吗?” 老板娘不答,伸出手,比了一个‘五’。 周牧无奈: “五百?就这事儿?咱们这关系,不至于还要钱吧.....” 老板娘‘戚’了一声,旋即伸出白皙的手,勾住周牧的下巴,媚眼如丝道: “还是那句话,陪姐姐一个晚上,以后情报都不要钱,干吗?” “干。”周牧果断点头:“我想清楚了,我也不吃亏的。” 老板娘神色一滞,愣了片刻,最后还是忿忿的收回了手,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你这家伙,和小武学坏了是吧?” 周牧乐道: “我是看明白了,白姐您呐也就是嘴上厉害......” “行了行了。” 不知具体名姓,一直被唤作‘白姐’的老板娘摆了摆手: “小武白天是来过,带着个丫头,找我寻一处隐蔽居所的,他比你还不要脸,磨了我仨小时......我还是心软,最后没收他钱。” 说着,老板娘忧愁的叹了口气: “亏大了。” “能告诉我在哪吗?”周牧乐呵问道。 “我给他送东边儿去了。”老板娘直快道:“从北十街到北九十九街,都是弄火堂的地儿,哪里也算不上安全,东边天香阁和弄火堂不对付,是勉强可以呆的。” 天香阁,也是一个有半妖的‘黑恶势力’。 “白姐,具体是东边哪条街?” “东八十一,那里是贫民窟,乱是乱了点,但以小武的本事,大抵是没什么问题的。” 老板娘笑了笑,继续道: “我让他在那开一家分铺,收集收集情报,算是给我打工还债,不过估计要一段时日那分铺才能支起来.....你呢?要不你去西边儿替我开家分铺?” 周牧有些动容,沉默片刻,轻声道: “我就不用了......谢谢您。” 他知道,老板娘是变相在庇护他们。 “真不去?”老板娘好奇道:“被弄火堂盯上,麻烦可不小.....怎么,你真要在那家太白武馆当陪拳?陪拳是容易死人的。” “我想修行。”周牧回答的很坚定。 “你啊.....” 老板娘叹了口气,饮了口酒: “修行有什么好的?修为越高越危险......罢了,你个犟驴子,也劝不回来。” 她放下酒盏,继续道: “在我这儿对付几晚上吧,找到住地儿了再搬出去,算你一百一天的房费,有钱了给我......另外,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送你一条情报。” 周牧眼睛一亮,连忙给老板娘倒上酒水: “您请说!” “太白武馆的馆主,是个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的人物。” 老板娘施施然起身,扭着腰肢上楼: “具体不清楚,但绝对不简单,那样厉害的人物按理说早该被吃了......或许是一头隐居在养殖区的大妖?你倒是可以帮姐姐探探,报酬不会少你的!” 走上二楼,老板娘回眸一笑,道: “你就睡一楼后头的房间吧,床下午就给你铺好了.....晚上,可别关门喔!” 周牧愣了愣,站起身,先是郑重的朝着老板娘做了个礼,这才道: “我这就去躺着,给您暖好被子!” 老板娘翻了翻白眼: “还是怀念你以前脸红支支吾吾的时候。” 第10章:陪拳 夜深。 “最后的气息是这里。” 万人桥下,一个青年男子面无表情的站在河畔,侧目道: “十四哥,你怎么看?” 身旁,另一个生着兽耳的男人微微蹙眉: “沉下河去了,看来是被那位给......不对。” 他蹲下身,趴在河边,并不敢下河去,只是尽可能的将脑袋贴近这条湍急的河流,眼中似乎闪烁起微弱的光。 “那位宗师也一并沉河了。” 十四哥低沉的叙述,站起身,眉头微蹙,鼻子抽动着在沿河来回走动,最后蹲在一处沾染血迹的暗红泥土前。 他捻起泥土放在鼻间轻嗅,又走到其余沾有血的泥处,重复了几次,这才开口: “大概在正午,这里有九个人的血迹气息,一个是小妹,一个是那位宗师,六个是我们弄火堂的人,还有一个不明。” 顿了顿,十四哥继续道: “而除了那个未知者,其余人的气息.....都沉入了万人河中。” 青年走上前,神色一沉: “会是谁?东边的天香阁还是西边的白狐书院?” “都不是,是人,人的气息。” 十四哥站起身,拍了拍手中的碎泥,环顾了一圈,走到桥墩处,再度蹲下身。 他弯腰抓起一撮暗红色的齑粉,再度轻嗅,神色骤变,兽耳竖直!! “十四哥,怎么回事?” 十四哥未答,只是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脸上显出惊容来: “好恐怖的气息,明明只残下一丝,但我却从其中嗅见广袤与浩瀚,超出我认知!” 青年色变,心思电转,自然而然的想到正午时分此间的变故,小妹独自追击那位半残的宗师来此, 结果巧遇或是打扰的一位不得了的人物,连同那位宗师一并被碾杀,尸体沉入万人河! 他惊动: “可这不是还有一个人族的血迹残留么?” 十四哥,深吸了口气: “兴许是那位神秘人的亲属。” 他举起那一撮暗红齑粉,再道: “我于其中感知到那个未知人族的气息,一模一样,但这齑粉绝不可能来源于他,否则......” 青年点头道: “否则,他绝不可能淌血才是。” “嗯,回去禀报父亲吧,涉及到一位神秘强者,一位疑似练气士乃长生者的存在!” 两只半妖起落,掀起狂风,骤然消失在原地。 赫然比红衣女要强上不知多少。 ……………… 清晨。 抓了一大把米粒喂猪鸽,老板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身姿一览无余。 她笑道: “昨晚睡的可还好?” “从未如此好过。” 周牧实话实说。 过往两年,他都是在桥下睡,哪怕有猪鸽放哨也睡不安稳,斧头折刀不带离手的, 而这一次却不一样,白姐虽然是个女子,但能在黑巷撑起一间情报铺子,绝不简单, 他睡的便很安心......很久没有如此安心。 可惜的是,昨晚没做梦,也就没入梦...... “早餐我可不给你备了。”老板娘揉了揉猪鸽脑袋,后者很亲昵的蹭着手指: “去武馆记得帮姐姐收集一些情报哦,可不少你报酬。” “知道了白姐。” 又和老板娘闲叙了几句,看时间差不多,周牧便拢上兜帽,出门离去。 太阳刚升,黑巷中的摊铺都很冷清,那卖人牌的摊位还支着,老头盘腿坐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困的不轻, 但听见脚步,那老头还是反射性的抬起头来: “客人,买块人牌不的?” 周牧没搭理,径直走离,穿过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 大街上人倒是不少,路人们大都避着黑巷入口,看向周牧的目光也都带着些畏怯, 这些普通平民虽未去过黑巷,但都听过黑巷的传闻,对能从里头走出来的人是怕极了的。 瞥了眼一旁墙上巴贴着的悬赏,周牧再度习惯性的掩了掩兜帽,垂着脑袋疾行,在一家杂货铺驻足。 “老板,拿几根烟.....算了,一包吧。” 睡眼惺忪的老板递上一纸盒烟,揉了揉眼睛: “承惠五十。” 周牧眼皮跳了跳,真贵! 他有些心疼的数出五十块递给老板,接过这盒子手工搓制的烟,继续前行,很快便穿过几条街,近了太白武馆。 “来了?” 门口的胖中介一边啃着油条,一边将一百块递给周牧: “昨儿的工钱,今天正式上工了,你便注意些,另外......” 顿了顿,胖中介笑着,指了指周牧的兜帽: “你如今也算半个太白武馆的人,倒也不用这么小心,平日里将贴纸贴在胸口,弄火堂不会为难你的。” 他显然认出周牧就是被弄火堂通缉悬赏的人。 周牧顺手接过工钱,低声道了句谢,又从兜里摸出那包价值半百的纸盒烟,递上前,旋而问道: “敢问贵姓?” “我姓陈,你叫我声陈胖子就行。” 陈胖子笑眯眯的接过烟盒,打开瞅了瞅,脸上笑容更灿烂了些: “唔,你呢?” “我姓周。” “嗯,小周是吧......听说你昨个儿跟陪拳的七号起了些冲突?”陈胖子乐呵问道。 “是有这事儿。” “喔,那你今天可得小心一些。” 说着,陈胖子掂了掂手中的烟,想了想,补充道: “武馆四位弟子,虞大人不需要你们陪拳,另外三位,你们九个陪拳分三组,一组陪伺一位。” 顿了顿,他继续道: “一五八为一组,二四六是一组,三七九号又是一组.....三号七号是当初一起来的。” 周牧眉头微蹙,七号就是昨日那壮汉,自己和他一组? 且听陈胖子的意思,三号还和七号交好...... 他冲着陈胖子再道了声谢,便也推门进了武馆。 武馆依旧,左儿是小湖与亭子,右边是练武场,八个陪拳都已在那儿呆着了, 见周牧走进,七号壮汉明显冷笑了一声,不过却也并未来找茬。 周牧看了眼抽着烟坐着的一号,能比昨天更清晰的感知到对方身上那若隐若现的危险感, 但他却反而不那么怕了。 可以肯定,自己远远不如一号。 但同样远超过自己的红衣女也死在了自己手上。 如今的自己,至少有能让对方受伤能力,甚至有杀死对方的机会......虽然机会渺茫就是了。 宰掉红衣女,还是运气成分居多。 也没去看那一脸冷笑的七号,周牧走到王尚品身边,正站着自然桩的后者收了桩式,笑道: “小周来了?自然桩练的怎么样了?没进度也别灰心,昨儿和你说过的,我当初也站了两个月呢......” “王大哥,已经能站成了。” “喔,没事,你再多练......你能站成了???” 第11章:绝不藏拙 王尚品明显一愣,诧异道:“我说的可不是空摆个架势......” “是能完整站成,可以感知气血流动了。”周牧实诚回答,他知道王尚品花了两个月才真正站成自然桩, 一天即成,恐怕很困难......但他并不准备藏拙。 自己是冲着当弟子来的,有什么好藏的? “周老弟,你可别吹牛!” 王尚品笑着捶了捶周牧肩膀,乐道: “你要一天能成,你就不该站在这儿,我可是听说了,当初那位虞大人都花了半天光景,一刻不停的站着,这才立成呢!” “王大哥,我也没必要骗你吧?” 王尚品愣住: “真的?” “真的。” 其余陪拳此时也都投来目光,王尚品大咧咧摆手: “不信!” 王尚品乐道: “我这粗粗教你一二,你要是能成,那就真见鬼了,周老弟,要我说啊......” 他忽然收了声,猛地站直身子,其余陪拳也纷纷如此。 周牧照做,听见武馆门被推开,有杂乱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他依旧余光瞥了过去,两男一女,前两者都穿着白衣,一个长发,神色温和,一个短发,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而那少女则看上去年岁不太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眸明亮,柳眉弯弯,他们都在彼此谈笑,身上也都透着股凌冽气息。 想来,便是另外三位武馆弟子了。 少女蹦蹦跳跳: “大师姐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二师兄三师兄,要不咱们偷个懒子先?” “偷懒?” 面容温润的长发青年笑道: “师父临走前可是说了,等他从内城访友回来就考校我们的,若是有半点懈怠,到时候可是要挨板子的。” 少女哼了一声: “二师兄,我可不怕,师父打你们是真打,打我可都收着劲的!” 一旁,短发的疤脸青年含笑道: “是吗?但我可听师父说了,下次你的板子,让大师姐来打。” 少女神色一僵,缩了缩脑袋。 说话间,三人已经都走到了练武场,长发青年扫了一眼,目光在周牧身上顿了顿,旋即挪开,最后看向一号: “我和三师弟去寻大师姐说事,你让人先与小师妹陪陪拳.....你莫要亲上。” “是。”一号抱了抱拳,垂了垂脑袋,旋即转过头:“二组......” 他看了眼周牧,改口道: “三组,披甲。” 周牧看见七号壮汉和一个矮个子走了出来,一旁的王尚品拿手肘拱了拱他,小声道: “三七九号是第三组,去那里着甲......要小心!” 周牧低声道谢,跟着三号和七号走出,行至一旁的木人处,见七号壮汉摘下木人身上的甲胄穿上,便也有样学样。 木人身上的是锁子甲,由铁环套扣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 他摘甲下来,入手极沉,显然不是寻常铁块铸造的。 草草穿上甲胄后,周牧看见七号壮汉瞥了眼自己,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大大的笑容。 “咦,你是新来的吧?” 少女此时走上前,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提着一把长剑,好奇道: “师父说我剑劈不准人,要我练准度的,等会儿你得闪我的剑......你功夫怎么样?要是不行,我就少劈你,我刚刚壮体,有时候控制不好力气。” 周牧还未开口,一旁的七号抢答道: “胡大人,您有所不知,我昨天和九号交过手,他是这个!” 七号竖起了大拇指,继续道: “我敢说,除了一号,咱们这里没人比的上他,且他速度奇快无比,与您做陪练,真真再合适不过了!” “对,对!”矮个子的三号也搭腔道:“我都担心我和七号干扰了九号发挥呢......” “真的假的?”姓胡的少女有些诧异,看向周牧。 周牧瞥了一眼三号七号,脸上却露出平静的笑容来: “他们说的没错。” 三号、七号都是一愣。 胡姓少女来了兴趣: “哎,那我倒是要试试了。” 说着,她挽了一个剑花,走到空地上,朝着三人勾了勾指头: “都上前来。” 三号、七号磨磨蹭蹭上前,却都又分立在周牧两侧,有意无意的将他包夹在中间。 “我来了喔!” 胡姓少女一声脆呵,长剑划起一道白光,直冲着周牧就斩下,不忘提醒: “注意,闪!” 三号、七号怪叫了一声,似乎惊惶欲躲,‘不经意’的齐齐撞了撞周牧,硬生生将周牧撞停在原地,直面那道剑光! “哎呀!”胡姓少女惊呼,显然想要收力,但已经来不及,正如她所言,她才刚刚迈入壮体层面,压根控制不好力道! 眼看周牧就要被长剑一分为二,可就在剑落近时,他只是微微侧身,妙到毫颠、不偏不倚的正避过这一剑。 “咦?” 不远处,才推门走出的如同肉山般的虞美人微抬眼睑,练武场上的一号也凝了凝眉。 是.....运气? “吓我一跳!”胡姓少女喘了口气,瞪了瞪三号与七号:“你们干嘛挤别人?就差那么一点......” “没事,不怪他们。” 周牧余光瞥见走出屋堂的那位虞大人,下定决心,道: “他们其实说的不错,他俩只会干扰到我.....要不,我独自与您陪练?” “这......”胡姓少女有些犹豫:“你一个人的话,闪着闪着累了,我收不住力,容易,容易......” “没事的,大人。” “好吧。” 胡姓少女也便不再多说,她虽然心善,但到底也在养殖区长大,见多了生死,只是提醒一句: “实在躲不过,尽可能挪开要害。” 她再提剑,运力,长剑破空骤至! 那在其余陪拳眼中快若疾光的长剑,在周牧眼中却慢的像是蜗牛,且身体被药丸大补后,自己已然不可同日而语,身体已然可以勉强跟上反应! 他并未扑躲,只是顺着斩来的剑风,退半步。 剑便落了空。 “厉害!”胡姓少女赞了一声,也不再留手,一剑接着一剑递上前,破空声响成一片! 但无一例外。 周牧就站在方寸间,或挪半步,或侧身,或偏头,便将那斩来的利剑闪了个干净,从头至尾,都不曾挪出脚下方寸!! 一号眯起了眼睛,虞美人连同另外两个青年也都站定观看。 劈着劈着,胡姓少女有些急眼了,这每一剑都擦着边落空,让她有种很难受的感觉,当即娇呵了一声,使起剑招! 她体内传来筋骨鸣声,气血鼓荡,长剑连绵,剑光不绝,如泼雨般而下,那雨又交织成了网!! 一位壮体武夫,使了全力,甚至下意识用上了精妙剑招,这交织成的剑网似避无可避,剑都未落,剑风先激卷起来泥土尘埃! “收尸吧。”如肉山般的虞美人侧头吩咐。 话才落。 她看见那个九号陪拳,很诡异的、怪奇的,随着那凶烈的剑风,像是一张薄纸片,又像是一枚落叶,于那风里微微摇曳。 待剑网落尽,九号陪拳却依旧站在原地方寸,而那一息间落下的数十剑,则在他脚下泥地留下数十道纵横交错的深深剑痕。 他毫发无伤。 第12章:大成桩功! “你......怎么做到的?” 胡姓少女呆呆的声音打破了练武场上的死寂。 王尚品揉着眼睛,七号神色惨白,一号脸上还残着惊愕,就连长发青年与疤脸青年都在茫然。 周牧挠了挠头: “回胡大人的话,应当算是我的天赋吧?我躲闪一向很厉害。” 胡姓少女揉了揉眼睛,看着周牧脚下纵横交错的剑痕,陷入了沉思。 “有点意思。”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周牧侧目看去,是那位肉山一般的虞大人正在踏步走来, 她明明数百斤的庞大体型,却并未在练武场的泥地上留下半个脚印,走起路来悄然无声。 “虞大人。”周牧连忙朝着这个肉山一般的女人做礼,对方走到自己面前,那种纯粹的压迫感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 “你躲闪的每一次都恰到好处。” 虞美人平和开口: “我和你来试试。” 周牧神色猛地一滞,却见虞美人继续道: “我会将速度和力量压制在四师妹的水平。” 周牧这才松了口气,郑重点头: “好,虞大人。” 胡姓少女连忙将长剑递给虞美人,这把三尺长剑在虞美人手上显得很小,像是一把匕首。 无论是一号还是另外两个青年,此刻都聚精会神,周牧也将身躯紧绷,死死的盯着眼前肉山一般的女人。 下一刹。 虞美人动了,长剑轻飘飘的划过空气,正如她所言,与方才胡姓少女的力道、速度一般无二, 落在周牧眼中依旧像是慢吞吞的蜗牛,不费吹灰之力便避过了这一剑。 “继续。” 清晨阳光被长剑割裂,十数道剑影交错落下,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而周牧却依旧只是轻轻摆动着身体,顺着剑风飘挪,脚步停留在方寸间,却将所有剑影都避过! “继续。” 虞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高举起长剑,看似平平无奇的劈落。 这一剑在周牧眼中,迟缓依旧,他正欲轻飘飘闪过,却猛然发觉不对!! 无论自己怎么闪,怎么躲,那剑始终就在头顶正上方,不缓不急的压下来,就好像自己被锁定了一般! 他色变,第一次离开脚下方寸,身形骤退,但剑依旧在头顶落下,在靠近! 躲不开。 躲不开! 周牧甚至尝试闭上双眼,纯粹的感知着剑落激来的风,顺着风在飘荡,可还是无法闪躲开! 汗毛竖直,毛孔大张,周牧脸庞涨红,甚至心脏中蜷缩着的那团血精都变的躁动! 他竭尽全力挪动自身,可视线内那口长剑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而伴随那剑所掀起的风沙,似乎朦胧成一头大象的模样!! 在周牧眼中,落下的不再是一把精钢铸造的长剑,而像是一只蛮荒巨象正在砸来! 会死,会死!! ‘叭!!’ 周牧好像听见一声象鸣。 ‘啪!’ 剑落那一瞬,虞美人变斩为拍,以剑面轻轻的拍了拍周牧的脑袋,发出脆响,后者重重吐息,双腿微微发软,汗水从大张的毛孔中涌出。 喘息半晌,周牧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大礼: “多谢虞大人手下留情。” 说着,他咽了口唾沫,有些恍惚,方才那些......是幻觉吗? 不,不是。 自己分明看见了一头蛮象,听见了一声象鸣! 那些,是什么? “本就是试剑,又不是要杀你。” 虞美人收起了长剑,长发青年此时走来: “大师姐,这个陪拳......” 他脸上带着探究之色。 虞美人摆了摆手,并未回答,只是上下端详着周牧,轻轻‘咦’了一声,伸出手,放在周牧的额上,模糊间感知到周牧体魄的强韧。 “我昨天看走眼了?” 虞美人微微蹙眉,开口道: “汝来我太白武馆之前,师承何人?” “回虞大人的话,没有师承。” “你之前练过桩功?” “回虞大人的话,昨天是第一次接触。” “家世如何?” “回虞大人的话,我是孤儿。” 虞美人微微蹙眉: “你的身体底子出人意料的好,这可不像是孤儿......你来我太白武馆,又是为了什么?” “学艺!”周牧回答的斩钉截铁。 虞美人再度上下打量了周牧片刻,伸出比周牧脑袋还大的手掌在他身上捏来捏去, 许久才道: “你自己预估,多久能站成自然桩?” “回虞大人的话,我已经站成了。” “嗯,那还不错。” 虞美人微微颔首,并没有讶异,一天时间站成自然桩算是悟性不错,但也只是不错。 她沉吟片刻,道: “演示一遍自然桩。” “是,虞大人。” 周牧老实点头,双臂抱于胸前,站出了一个很标准的自然桩。 一旁,胡姓少女小声道: “二师兄三师兄,我们会不会要多一个师弟了?” 留着长发的二师兄微微摇头: “不好说,师父他老人家的眼光很高,这个九号的身法很厉害,但终究只是身法,师父看重的是悟性和根骨,尤其是悟性。” “没错。” 一旁,疤脸三师兄含笑道: “自然桩其实就是测悟性最好的方法,自然桩,能感知到气血流动为入门,调动气血运往全身为小成,主动操使气血淬炼皮肉才算大成......” 顿了顿,他继续道: “一日内将自然桩入门,只能算悟性不错,要想被师父看上眼,他至少得在三个月内将自然桩小成才行,这很难......” 说话间。 周牧心神伴随自然桩微微剥离自身,仿佛打开了第二种视野,能够模糊的看到自身体内缓缓流淌的气血, 而伴随桩功站成,他身上也多出一种圆润自然的感觉。 “自然桩的确已入门,算是不错,这样,你......” 虞美人话还没说完,看见这个九号却依旧站着自然桩,身体里传来微不可察的‘流水声’。 这是气血在运往周身上下的标志。 也是自然桩小成的标志。 虞美人愣住,长发青年脸上的笑容凝滞。 “他......小成了?”胡姓少女茫然呢喃,没有人回答她,因为那个九号还在站着自然桩, 而他周身传来细微的‘嗡嗡’声,可以看到其体表肌肤在微微震颤着。 操使气血,震淬皮肉。 是为,自然桩大成。 七号壮汉腿一软,直愣愣的瘫坐在了地上。 第13章:观我身为烘炉,观我身为烛灶。 “你且随我进屋来,其他人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良久的沉默过后,虞美人微吐了口浊气,蒲扇大的巴掌如同拎小鸡崽一般拎起周牧,朝着那处古旧的堂屋走去。 练武场上的其他人,久久未动,久久无语。 直到堂屋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后,胡乐英这才茫然道: “他如果没说谎,一天时间从无到有,桩功大成......二师兄,三师兄,这是什么水平呀?” 二师兄王冲和、三师兄弥虎对视一眼,张了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一天时间,桩功大成? 这没人敢想,也从未听闻。 正常来说,一日之内入门,三月之能小成,半年内大成,这算是中上悟性,大概率能在三年内成为壮体武夫。 譬如虞美人,三月桩功大成,半年从一个普通人成为壮体,已然是不得了的天赋了...... “静观其变吧。”王冲和开口道:“是真是假,犹未可知。” ……………… 弄火堂。 老堂主捻起那一撮暗红色的齑粉,皱着眉头道: “这是废血和体内污浊所化的血粉。” 一旁,青年好奇道: “废血和体内污浊?父亲,莫非是那神秘人在万人河畔洗筋伐髓?” “三种可能。” 老堂主拧眉道: “自大药层面破入气道三关者,会历经洗筋伐髓一次,期间会排去废血,除掉污秽;” “自气道三关破入长生三关者,会历经脱胎换骨,这也会排去废血,除掉污秽。” 闻言,青年色变了,这样来说,万人河畔那个未知者,至少也是一位练气士? 甚至,可能是一位超越气道三关的长生者??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问道: “父亲,第三种可能呢?” “第三种,是啃下一株天药,吃下一粒天丹,也能换血除污,不过这反而是最不可能的。” 老堂主吹散了手中的暗红齑粉,道: “一株天药、天丹,是真妖乃至大妖都不敢窥求的,又怎么会出现在外城?” 沉吟片刻,他继续道: “大概率是一位大药宗师在那儿破境,成为媲美真妖的练气士......长生者的可能性很小,那样的人物不会出现在外城。” 青年问道: “父亲,要上报吗?” “不。” 老堂主否决了,含笑开口: “一位练气士啊,若你们爷爷愿意出手,将之熬成一锅药汤,使我吞尽其气血精华......我当能更进一步!” 说着,他起身: “将这道气息传给你的兄弟姐妹,让他们查,悄悄的查。” “是,父亲。” ……………… 太白武馆,古旧堂屋。 周牧被肉山般的虞美人拎了进来,他好奇的张望着,堂屋内很朴素,一张四方桌摆在正中,正后墙边靠着一张太师椅, 而在太师椅上头,则挂着一副画,画中有一座小山村,青田绿树,男耕女织,画上的人都带着笑。 这是周牧从未见过的祥和之景。 不,见过。 上辈子那模糊的记忆中,似乎见过。 “坐吧。” 肉山松开手,周牧落在地上,拘谨的做了个礼后,谨慎的坐在一张发黄的木椅子上,目光频频的看向那张山村画卷。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回虞大人的话,我叫周牧。” “周牧么?” 虞美人并未落座,这儿也没有可以承担她庞大身形的椅子,故此便是继续站着: “自然桩,你当真是昨日才开练的?” “是。”周牧回答的很果断。 虞美人凝视他半晌,这才温吞道: “你入武馆做陪拳,是想要拜师......师父他老人家去了内城访友,回来约莫还要一个月,我不能替师父他老人家决断,不过.....” 顿了顿,她继续道: “我会先验证你所言所说,是否为真。” 周牧心头微紧,没说话。 虞美人走去后屋,再出来时,手上抓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周牧下意识看去,书封上歪歪扭扭写着‘烘炉呼吸法’五个大字。 呼吸法? 那是什么? 虞美人将这本薄薄的册子递给周牧,平和开口: “一日之内将桩功领悟至大成,这等悟性,极为罕见,我并非不信你,只是需要验证。” 周牧小心问道: “虞大人,是让我现练这本呼吸法吗?” “没错。” 虞美人颔首道: “力道三关,壮体、内劲、大药,而在这修行之初,有桩功、呼吸法、熬炼法,三者齐练,事半功倍。” “烘炉呼吸法,意在将自身观想为烘炉,一呼一吸间,便是风吹火烧,令烘炉大旺.....你可曾见过寻常人家烧火做饭?” “见过。”周牧点头:“灶台下堆上柴木,点燃火星,再行鼓风,叫那火旺。” “烘炉呼吸法也类此道理。”虞美人道:“以呼气为火,吸气为风,一呼一吸,风助火势,再以体魄为烘炉,风火大锻之。” 顿了顿,虞美人道: “这便是观我身为烘炉。” 周牧眨了眨眼睛,身为烘炉,以呼吸为风与火......煽风点火? “给你五分钟,翻看此法,呼吸法的入门要比桩功简单的多,翻看完后,若你能于一个小时内入门,便证明你之前没有说谎。” “是,虞大人。” 周牧不敢怠慢,连忙打开这本薄薄的古籍,如饥似渴的翻看着,逐渐沉浸在其中。 五分钟时间很快过去,呼吸法也翻阅完。 “可曾记住?” “记住了。” “那便开始吧。” “是,虞大人。” 周牧做了一礼,闭上双眼,按照古籍所述,尝试调整自己的呼吸,将自身观想为烘炉。 自从被点悟两门小神通后,他便觉得自己的心神前所未有的清明,万事万物落在眼中,都变的有迹可循, 周牧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心头也有猜测,领悟两门小神通后,再观自然桩之类的法门,高屋建瓴之下,轻而易举便能彻悟...... 而这门烘炉呼吸法,亦如是。 其中原本高深玄奥之处,在周牧眼中却极为简单,诸多要领、法门也都顷刻间悟了个透彻, 他视自身为烘炉,以呼气为火,吸气为风,九吸三呼,将鼻腔作为风箱,很快心神皆沉入其中, 不到半刻钟时间,一呼一吸之间,居然有风箱鼓气之声,嗡嗡不休! “这就......入门了?” 虞美人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惊愕之色。 她给出的限制,是于一个小时之内入门呼吸法,这已然算是很苛刻, 但这个周牧,却在几分钟内就做到了!! 虞美人神色有些恍惚起来。 真捡到了一个悟性超绝的天才? “恐怕,得有上中之资啊.....” 与此同时。 沉浸在呼吸法中的周牧突发奇想。 自己是力士,是九天东厨护法力士,负责的是在灶台前煽风点火,灶台..... 他未曾见过烘炉,不知烘炉为何,但却见过灶台,见过天庭里的灶台。 下意识的,周牧改换了观想窍门,不再将自身视为烘炉,而是将自身观想为‘灶台’, 观想为那曾在梦中见过的红玉灶台! 观我身为烘炉? 不,观我身为烛灶! 他呼气之间,【点火】不自觉勾动,吸气之时,【煽风】亦起! 变故突生。 第14章:青莲居士 “嗯?” 虞美人神色忽的一动,朝着闭目吐息的周牧凝视而去。 “这是......” 周牧不知何时,已然盘腿端在那张发黄的老椅子上,呼吸之间的那种风箱鼓动的嗡鸣声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伴随其吸气之时大风呼啸吐息之时烈火灼灼之音!! 虞美人有些恍惚,似乎看见大火燎原,看见风拂九州,那风那火在交织,在碰撞,最后尽聚在这一具壮体都未至的躯壳中! 周牧红了。 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泛起润红之色,伴随三呼九吸的节奏,他像是被点燃的烛灶、烘炉, 而后周身三万六千毛孔都大张,每一颗毛孔之间居然也有气流在吸吐! “呼吸法......小成?”虞美人呆呆开口,古井无波的脸庞上浮现惊愕之色,在茫然。 捡到宝了。 捡到宝了!!! 一日之内桩功大成,虽然极其稀少,但并非没有,可一刻钟内,呼吸法小成,三万六千孔都在吐息?? 这才是真正的闻所未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周牧沉浸在呼吸法中,观想自身为那九天东厨中的烛灶, 鼻腔、毛孔都在吐息,在‘鼓风煽火’,观筋骨皮肉为烘炉、烛灶之下的薪柴,观五脏六腑为烘炉、烛灶之内的受锻烧灼炼之物! 吸气,便有不可察觉之风顺着鼻腔和三万六千孔吹遍每一寸肌肉和骨骼, 吐气,即是微火在锻烧血肉脏腑,烧去一分劣肉,添上一分新骨! 直到身体中囤积的热量已然无法忍受、承受,直到周牧整个人通红的如同煮熟的河虾, 他这才睁开眼,长吸一口,一气吐出。 灼灼热息扑在虞美人脸上,发丝略微干枯。 “虞大人!” 周牧猛然回过神,连忙将盘在椅上的双腿放下,站起身做了一个礼: “我......练了多久?” “四十七分钟。”虞美人面无表情。 周牧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再问道: “算入门了吗?” 话落,他看见这座面沉如水的肉山抬起了眼睑,脸庞上的肥肉如同水波般震荡着,似在抽搐。 “入门?”虞美人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非是入门。” 周牧瞪大了眼睛,他刚才的感觉真的很好,练了不到一个小时呼吸法,感觉自身体内力道强了不止一分,这还不算入门?? 他咽了口唾沫: “还有十三分钟,我一定能入门,虞大人您请放.....” “不必了。” 虞美人嘴角抽搐,死死盯着周牧,过了半晌,这才云淡风轻道: “呼吸法小成,挺不错,到此为止吧,不必再验证什么了。” 周牧舒了口气,旋即咂咂嘴: “这就小成了?” 意外的简单呢。 虞美人眼皮跳了跳,沉默半晌,低沉道: “你在这儿等着。” 她转过身,缓缓向里屋走去,刚一脱离周牧视线,脚步陡然加快,近乎于飞奔。 虞美人拿起木桌上的摇铃,猛猛摇动,水波样的纹路自铃摇处荡漾开来,最后化出一副虚幻景象。 一个老人在虚景中幻化而出。 “宝贝徒儿,何事?” “还没访完友吗?来徒弟了,速归!” “徒弟?”幻景内的老人有些纳闷:“怎么,我不在的这几天,捡到天才了?” “这次来的不是天才。” 虞美人很认真开口: “是妖孽。” “妖孽?” 老人撇了撇嘴: “天地诅咒之下,当世人族,已然没有可称妖孽者了......不过你既觉着不错,那就先收下吧,等我回来再补上拜师礼,嗯,我想想......” 不给虞美人说话的机会,老人道: “桩功传自然桩,呼吸法便就烘炉,这两门打基础是上上之选,至于核心法.....还剩三幅图卷,让他自己选一副吧。” “不是,老头你.....”虞美人一瞪眼,语气变的很不客气,但幻景却骤然破灭,老人的余音这才传来。 “友人寻我饮酒,回头再说,少用此铃,易被发觉。” 虞美人苦笑,这老酒鬼..... 她叹了口气,沉吟片刻,从床底的箱子内抱出三幅图卷,大步走出了里屋。 “虞大人。”周牧见礼,虞美人微微点头,将三幅图卷放在了四方桌上,平和道: “这里有三幅画,每一幅画都代表一门核心法,蕴一份真意,你自己选择一幅吧。” 周牧一愣,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虽然不知道核心法是什么,但大概能猜到一二! “您的意思是,我......” “嗯,从今天起,你就是太白武馆的门人了,等到师父他老人家自归来,再补上拜师礼。” 顿了顿,虞美人看着眼前激动不已的青年,再道: “核心法,顾名思义,是修炼一途的核心,或者说是真正的修行法,关乎你日后道路,所以好好选。” 周牧深吸一口气,按捺激荡的心绪,朝着虞美人做礼,这才将眼前图卷一并摊开。 第一幅画,是瀑布,浩浩之水自上而下,水波激溅; 第二幅画,是一个人,身骑白马,手中剑白似霜雪,腰间一壶酒,地上三具尸; 第三幅画,则是一只鹏鸟,呈冲天之势,撞破云端。 周牧眨眨眼,再细看,却发现三幅画卷侧都各有一句短诗。 瀑布之卷侧,有诗云‘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持剑骑马杀人之卷侧,有诗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最后一副鹏鸟冲天之卷侧,则为‘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周牧愣住。 好.....熟悉。 他那上一世的模糊记忆翻滚,有一小部分骤而清晰,是上辈子年幼的自己,被逼迫着背一卷书的场景..... 那书中,便有这三句诗。 周牧猛地一个激灵,这三句画卷之侧的诗,正是上辈子自己背过不知多少次,而这一世却又闻所未闻的! 所以..... 上辈子的诗词,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这一刻,周牧想到了很多,上一世的记忆虽然模糊,但却可以肯定,上辈子绝无妖鬼之流,也无修行之事,此刻却出现同样的诗词来, 上一世和这一世,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三句诗,又是谁写下?? 似乎看出了周牧的疑惑,虞美人微笑道: “这三幅画都是师父他老人家画的,这三句诗,也是他老人家年轻时写下的。” 周牧愣了愣: “好诗。” 虞美人微微颔首: “选吧,哪一幅图卷最符合你心意,你便去选哪一幅。” 末了,她似想起什么一样,补了一句: “对了,师父他老人家姓李,名为太白,号青莲居士,你且记住。” 青莲居士,李太白? 周牧脑袋瓜子有些发疼,旧时的模糊记忆在翻滚。 李太白。 好熟悉啊。 第15章:最贵之人,贵不可言 “这一幅吧。” 周牧犹豫再三,最终将手点指在第三幅画卷上。 画中,是鹏鸟冲天,大势浩浩,配有【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之诗。 他本来想选那副杀人之卷的,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当世之主是妖非人,杀人…..有什么用呢? 而这幅大鹏画卷中,给周牧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来源于【煽风】,画卷中似有风之真意在, 当然,这不是最关键,最关键的是...... 周牧很喜欢这幅画的意境。 一朝风云际会,乘风破空,到那天上九万里,云下是苍生。 “这一幅么?” 虞美人将其余两幅图卷收起,又把大鹏图递给了周牧,平和道: “这一画卷中,蕴藏有一部真经,唤作【扶摇经】,经在画中,意也在画中,却是需要你自己带回去慢慢开悟了。” 想了想,她又道: “切记,莫要遗失,每一幅画卷都是孤品,其中真意也只有一次之效,悟透之后,画卷也就真只是一幅画卷矣。” 周牧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将画卷放入大衣内,捂在胸口,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恍惚。 我.....真正加入太白武馆了? 我,真正可以修行了? 期待了许久的事情一朝成真,带给他很虚幻的感觉,像是雾气朦胧。 “接下来,最后一件事。” “虞大人,您请讲。” “还叫大人?” “.......大师姐。” 虞美人微微颔首,指了指周牧身上有些破旧的大衣: “最后一件事,既入门中,既为门人,你便不能如此寒酸了,跟我来吧。” ………… 练武场。 几个陪拳除了一号,都有些坐立难安,王尚品到此还是很恍惚,小周他.....似乎,有可能真正入门? 他咽了口唾沫,而一旁的七号壮汉则满头大汗,目光飘忽不定,战战兢兢。 另一边,胡乐英打了个哈欠: “二师兄三师兄,那小子和大师姐怎么还没出来?” 二师兄王冲和摇了摇头: “且静候。” 弥虎则笑着道: “一个小时了.....我看,咱们可能真要多一个小师弟了。” “真的假的?”胡乐英眼睛发亮,乐呵道:“那我可不是最小的了,我也有师弟了哎,嘿,嘿嘿嘿.....” 正当这个年未满十六的少女傻乐间,伴随吱呀一声,堂屋大门被推开,形如肉山般的女人和那个九号陪拳并肩走了出来。 三人连忙站好,不远处的陪拳也都立直了身,目光不偏不倚,心脏却都狂跳。 并肩而出。 并肩! 王尚品咽了口唾沫,七号壮汉双腿有些发软。 “大师姐!” 王冲和三人做了个礼,招呼了一声,虞美人淡淡颔首,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平和道: “先介绍一下吧。” 她指了指看上去温文尔雅的长发青年: “老二,王冲和,四年前入门。” 而后指向那疤脸: “老三,弥虎,四年前入门。” 最后是那少女: “老四,胡乐英,半年前入门。” 周牧眨了眨眼,连忙见礼: “周牧,见过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姐!” 远处的七号壮汉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 “小师弟!” 王冲和三人亦笑着应声,上下打量着周牧,脸上都透着笑意,既然如此,便说明这五师弟当真是于一日之内从无到有,将自然桩练至大成了! 这等恐怖天资的小师弟......谁不喜欢呢? “嗨呀!” 弥虎怪叫了一声: “可惜今日没准备,却是拿不出见面礼了!” 王冲和笑道: “等师父回来,想必会行拜师礼,到时候咱们再补上就是......” 说话间,胡乐英已然蹦蹦跳跳的上前,脸上笑容几乎快溢出: “小师弟小师弟,你且再叫一声师姐来听听?” “四师姐。” “哎!” 胡乐英笑开了花。 “好了。”虞美人平和道:“小师弟既已入门,便该按照规矩走一遭。” 顿了顿,她看向胡乐英: “四师妹,你半年前才入门,当是熟悉流程的,便由你来操持吧。” “得令!” 胡乐英点头如捣蒜,也不避讳什么,大咧咧的拉起周牧,就要往武馆外走去, 只是才走到一半,她脚步猛顿,侧目,指向练武场上的陪拳们。 “五师弟,我记得那两个家伙,方才是在为难你的,你欲何为?” 她指的是七号和三号,之前陪拳的时候,此二人故意将周牧撞停,使他险被一剑劈杀。 七号、三号汗如雨下,前者直接转过身,很没骨气的朝着周牧跪了下来: “大人......” 周牧微微蹙眉,他不想给几位师兄师姐留下太过狠辣的印象,不过...... 也不能让他们认为,自己性子太软,太善。 善良,在养殖区从来不是一个褒义词。 所以,那就遵从本心吧。 此时,虞美人和王冲和等,都将目光投来,未曾开口言说什么,只是静观。 周牧则上前问道: “你们可有家人?” 七号战战兢兢: “有一位老母亲,一个妹妹,都指望着我......” 三号哭丧着脸,也不敢撒谎: “便我独自一人。” 周牧走上前,将手掌放在七号头顶,最后幽叹道: “如果不是我身手矫健,方才,就已经死了。” 七号面如白纸: “饶命!” 周牧不语,五指绷起,紧扣七号头颅,历经半粒愈伤丸补养躯壳,又修得大成自然桩、小成呼吸法后, 哪怕未入壮体层面,如今的他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力劲一发,便将壮汉的头颅拧断了。 三号亦如是。 “他们家里人该如何处置?”远处,虞美人发话。 周牧转过身,做礼道: “任我处置吗?” “任你处置。” “那便不必去管,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不斩草除根么?”虞美人问道:“就不怕来日,星火燎原?” 周牧想了想,道: “倒也不是什么祸不及家人,只是......” “只是,我若连老幼妇孺都忌惮,我若担忧那两人未来追上我的脚步,向我来寻仇,我若心境怯弱至于此......” “又怎么能修炼到高处去呢?” 顿了顿,周牧最后道: “最关键的是......” 他叹息,怅然若失: “是人啊。” 众人匪夷所思,都并未听懂这一句话,唯有虞美人若有所思,轻声一叹。 周牧从小到大,最不明白的事情,便是养殖区里的人,明明都是被圈养的粮,何故还要彼此争斗呢? 斗个高下,又能如何? 能斩妖吗?能让同胞们摘去食粮的身份吗? 要对抗的......不该是妖吗? “行了,你且去吧。”虞美人开口。 周牧又做一礼,也不去看地上那两具尸体,而是冲着王尚品微微点头,便随着胡乐英一并出门去了。 “四师姐,我们去做什么?” 出了武馆大门,周牧忍不住问道。 胡乐英转过头,踮起脚尖,拍了拍周牧的肩膀,笑着道: “去北区最好的裁缝铺、铁匠铺,去北区最有权势者爱去的酒楼。” “啊?”周牧有些不解。 胡乐英笑道: “给你裁一件最好的白衣,打一把最锋利的长剑,吃一顿最昂贵的酒食。” “如果你想的话,也能去一趟最好的春楼,睡一个最美的花魁。” 周牧眨眨眼,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 胡乐英再度踮起脚尖,拍了拍周牧肩膀,语重心长: “咱们武馆入门的规矩,便是把这片地域该享受的享受了,把欲望该发泄的发泄了,而后,就该诚于武道,醉于修行了。” 说着,她压低声音: “咱们还有一条规矩,便是太白门人,不以人为敌。” “虽为人粮,但若在人粮中成为最尊,你也便不会将目光放在与同胞争权夺利、尔虞我诈之上了。” “现在,就是要带你去做养殖区中,最贵气的‘人’,贵不可言,而后......” “你的敌人,我们的敌人。” “从来只有一个啊。” 第16章:白衣青锋黑木辇 屋中。 “谁啊?” 垂暮的老妪饮了一口酒,对面坐着的老人收起铃铛,温吞笑道: “我大徒弟,说是又给我找了个小徒儿,似乎还是不得了的天才吧?” “天才......” 老妪剧烈咳嗽,轻叹道: “当下大世,咱们人族又真的还能诞出天才么?” 老人闭了闭眼,未答。 老妪再饮下一口酒: “你真的不回五王城了?王上为了寻你,连我这个寿将尽的老婆子都派出来了。” “不回。” 老人摇头道: “我知那是人族最后净土,但不适合我,我看不惯那些人争权夺利......呵。” “你还是这样,总是这样,有时候我总觉得......这人间,如何配得上你呢?” 老妪再度剧烈咳嗽,咳出了血,却依旧微笑道: “说起来,你至此城,有十多年了吧?堂堂剑仙,怎的委屈在此?” “城下压着一头妖,我为此而来。” “妖城下......压着妖?”老妪惊诧。 老人微微摇头: “是太古之年的妖,是来自天上,来自那个地方的妖,说是妖......曾也是大仙官呢。” 老妪恍然大悟: “太古啊,你说的是天.....” 似想起什么,她将后一个字生生止住,转而问道: “你还做诗吗?” “不做了,很久不做了,家国皆失,人为食粮,我还做个屁的诗?练练剑,老死前能多宰两个妖就行了!” 老妪抚掌叹笑: “那曾经为我做的诗,可以再请你念上一次吗?” 说话间,她七窍开始淌血,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汗流,身体臭秽,不乐本座,魂枯灵竭。 五衰之相。 老妪蜷缩在一起,污秽的血水模糊了脸庞,但却笑的很欢。 “不必为我难过。” 她笑着继续道: “那年血祭复苏人族先贤,却阴差阳错把我也从轮回中召归,你算是先贤,我又怎么能算呢?如今,我只是重新长眠.....” 话落尽,老妪没了声息。 老人垂下眸子,对着老妪尸骸轻声念道曾为其做过的那首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他替这太古王朝曾倾城国的美人合上眼,平静的将杯中酒大口饮尽。 ……………… “量身是必不可少的,一件衣裳用料不管多好,裁剪不管多华丽,若是不合身,穿出去便叫人贻笑大方。” 胡乐英指挥着年迈的裁缝替周牧量身,熟稔道: “老李头,记的用最好的绸缎.....还有绸缎吗?” “刚好还剩最后一点,用完就没了,再也不会有了。”裁缝叹声回答。 胡乐英一愣: “为啥?” “蚕丝.....”裁缝道:“据说前段时间,有一位不得了的妖老爷驾临内城,是一尊天蚕,自那之后,就不准养蚕了。” 胡乐英恍然大悟: “可惜了。” 裁缝替周牧量完身,估量片刻,道: “加急之下,也得要七天功夫,胡大人,还有这位大人,还请七天后再来取衣。” “他姓周,我家小师弟。” “周大人。”大裁缝朝着周牧做了一礼。 “走走走,小师弟,下一站!” 胡乐英也不多留,见量完了身,当下便拖拽着周牧出了裁缝铺,朝着下一个地点赶去。 “接下来咱们去铁匠铺,得给你打一副上好的软甲,最锋利的长剑。” “长剑?”周牧任由这位小师姐拽着,好奇问道:“咱们武馆,是以剑为主吗?” “对啊!” 胡乐英眨眨眼: “小师弟,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顿了顿,她补充道: “师父最擅长的是剑.....不对,应该是诗,不过听大师姐说,师父他老人家,在好多好多年前就不做诗了。” 周牧默默点头,想到了三幅图卷的上的三句熟悉无比的诗词,前世的记忆翻滚,可惜想不起具体的作诗人。 胡思乱想间,他忍不住问道: “小师姐,你说,修行到高深处,可以活多久啊?” 胡乐英想了想,道: “这我还真有点印象,师父他老人家曾给我们说过的,厉害的修士,可以活一万年呢!” “一万年?”周牧眨眨眼。 “是啊。” 胡乐英点头道: “听师父说,咱们力道三关之后,是气道三关,气道三关之后,便是长生三关,长生三关的人媲美大妖,可以活一万多年......” 顿了顿,她遗憾道: “不过师父还说,最多也就这样了,哪怕变的更厉害,修为更高,甚至位列传说中的仙班,也还是只能活一万多年。” 周牧大奇: “这是为啥?” “我也不知道!” 胡乐英撇嘴道: “你以为,妖怪为什么要吃人?师父说了,因为他们不止是可以吞吃我们的血肉,还可以吃我们的寿数,来延长它们的寿数!” 周牧恍然: “所以,妖怪才会允许我们修行。” “是啊,修为越高,其实越危险。”胡乐英叹了口气。 周牧若有所思。 说话间,铁匠铺到了。 “这是北区百街中,最好的铺子。”胡乐英拉着周牧进前,铁匠铺并不大,里面只有一个年迈的老铁匠,正在锤打着一坨精钢。 “老大爷,我又来了!” 胡乐英伸手招呼道: “还是老样子,一副贴身软甲,一把百锻的长剑.....这是我师弟,姓周!” “胡大人,周大人,百锻的剑好说,软甲难铸,且需要半个月时间来准备。” “那我们半个月后来取!” 一通交代后,胡乐英拉着周牧继续赶路。 “下一站,车铺!” 周牧从未来过这些地方,也就稀里糊涂的跟着胡乐英一处接着一处的跑。 车铺中,小胡看中了一架黑木的车辇,这倒是现货,无需等待,直接便能取。 车辇两个轮子,轮外包着厚铁,座位上则铺着漆黑的毛皮,顶上的篷子半遮着,只是个纯粹的装饰物,真要下雨,是遮拦不住的, 至于拉车的,则是一只与人等高的硕大白犬! “胡大人,这是咱们店镇店的黑木辇,这只地犬则更不一般,灵智半开,接近【壮体】,血脉再深厚一点点,那可就是......” 掌柜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了些: “那可就是半妖层面的妖老爷了!” 胡乐英惊喜: “就这头了,多少钱?” 掌柜的比了一个五。 一旁的周牧则瞠目结舌,五万??? 自个儿之前的工钱,一个月也就三千呢...... 五万,得干近两年! 这也太贵了吧? 他瞧了瞧很华贵的黑木辇,又看了看巨硕的白犬,嗯.....倒也值这个价。 狗在这座妖城的地位,比人还低,是养殖区的人唯一可以吃的动物,拉车的也都是狗。 “五十万?这么便宜?” 胡乐英大手一挥,豪横道: “记我师父账上!” 周牧倒吸了一口凉气。 夺少??? 第17章:跋扈与再入梦中 出了铺子,周牧依旧浑浑噩噩。 “五十万......” 他咂舌道: “小师姐,这,这也太夸张了些吧?” “你就说,坐着舒坦不舒坦,快还是不快?”胡乐英笑眯眯道。 周牧下意识的沉了沉屁股,感受着座上厚实狗毛的绵软,又摸了摸身旁微凉的细腻黑木扶手, 再看了看拉拽着黑木辇,正疾驰的巨犬。 他肯定的点点头: “舒坦,快!” 胡乐英骄傲的仰起头: “那可不,当初给我配的辇与地犬,都才十万呢.....小师姐对你好不好?” “好。” 周牧再度肯定的点了点头,回想到五十万的天文数字,当即诚心诚意的抓住胡乐英的手,用力甩了甩: “谢谢小师姐!” 他是真穷怕了啊...... “其实不止五十万的呢。”胡乐英皱了皱好看的鼻子:“那老板曾经被咱师父救过命的,肯定给了超级大的折扣,估计是亏本给咱们的,具体多少钱,我也就不知道了。” 周牧重重的咽了口唾沫,摸了摸细腻的黑木扶手,又摸了摸屁股底下的厚实狗毛,笑容越发的灿烂。 “小师弟,你看。” 胡乐英此时指了指街道两旁的路人: “你看他们,看向我,看向你的目光。” 闻言,周牧侧头凝去,街上三三两两的行路人都在朝着这架飞驰的车辇怯生生张望, 见车辇上的大人看来,那些平民便都连忙恭敬的垂下了脑袋,生怕惹得大人物不快。 “这就是富贵。” 小师姐轻声道: “你觉得,有意思吗?” 周牧脸上笑容渐渐淡了些,想了很久,道: “有意思。” “但,又没那么有意思。” 他很坦诚。 “是啊。” 胡乐英吐气道: “富贵,也就那样......如何比的上活一万年呢?再怎么富贵,也终究是在养殖区,再怎么盛气凌人,也终究是在同胞面前呢。” 周牧微微点头,似乎有些明白太白武馆的这条入门规矩了。 凡入门者,先享富贵。 富贵享过,也就该静下心修行了。 “天色不早了。” 胡乐英抬起头,看了看渐斜的太阳,暮色初现。 她道: “时间过的可真快,咱们大清早出的门,跑了三家铺子,就快晚上了......小师弟,你饿了不?” 周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肯定的点了点头: “饿了!” “那就饿着!”胡乐英豪迈道:“我还得回去给我娘亲熬药呢!这样,最好的酒楼明天再带你去,最美的花魁呢,小师姐我也明天再带你睡!” 周牧呛咳了半晌,苦笑道: “酒食可以,花魁,花魁就免了吧......” “不睡也得去去嘛!” 待车辇行至北六十六街,胡乐英跳下车辇,拍了拍硕大的白犬,回头道: “小师弟,你给这狗子想好名字了没?” “想好了。” “叫什么?” “就叫......大狗吧。” 胡乐英剧烈咳嗽。 “你还不如叫小白呢!” “那就小白,也成的。” 翻了个白眼,少女摆了摆手: “不和你说了,我要赶回家了,那小师弟,咱们明天见咯?” “小师姐,明天见。” 小师姐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踮起脚,伸长手,拍了拍车辇上周牧的脸颊。 “小师弟,记住,你驾车回去的路上,跋扈一些。” “啊?” 周牧没太听懂。 胡乐英认真道: “这也是师父说过的,一朝得势,飞扬跋扈,人之常情,所以入得武馆,便可跋扈些许......当然,现在跋扈过了,以后就不许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 “当然,小师弟,你可不能真去欺男霸女!” 周牧哭笑不得: “成,我知道了,小师姐。” 胡乐英这才蹦蹦跳跳的离开。 目送小师姐走远,周牧独自坐在黑木辇上,也不在意路过人敬畏的目光,只是长长的吐了口浊气。 不真实。 今天一整天,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绸缎衣,贴身甲,青锋剑,再加上这黑木辇和小白...... 周牧摸了摸鼻子,却又笑了起来: “挺好。” 说着,他又叹息: “长生......只能一万年吗?” “一万年似乎很久,但好像也没那么久。” “妖食人,可添寿数,人食妖呢?可不可以?” 周牧将这个于此时代而言,极为‘大逆不道’的想法压入心底,拉起了缰绳,轻轻一挥。 “走了,小白。” “汪!” 三米多长的小白仰头‘汪’了一声,四只爪子刨起,尘土飞扬间,黑木辇朝着远处驰去。 天色渐晚,自己也该回家了。 ……………… 从北六十六街到黑巷所在的北五十七街,中间横跨八条长街,此刻又没完全天黑,自然是遇到了不少弄火堂的人。 只是这一次,周牧并未戴上兜帽,而那些弄火堂的家伙呢,却都在见黑木辇时,站定了身,低下了头。 没谁敢去打量周牧的样貌,即便打量了,也没人敢将他与墙上的悬赏令联系在一起。 一路上,周牧驾着黑木辇越行越快,车轮碾起尘土弥漫,路上的人一个个闪在两旁,皆行注目礼, 他第一次体会到‘飞扬跋扈’、‘横行霸道’这两个词的切实含义。 然后...... 麻烦来了。 停在黑巷的入口前,周牧有些犯起愁来,这入口极狭,勉强通人,黑木辇和小白是进不去的....... “这位大人。” 正当周牧发愁时,有一个盘着长发的小厮陪笑走来,脸上脏脏的,看不太清面容: “大人,您是要进黑巷吗?” “是。” 周牧侧目看向这小厮: “怎么了?” 小厮恭恭敬敬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铺子,定睛一看,却是一家旅馆。 他道: “大人,往来黑巷的客人有时候呆的晚,都是在咱们旅馆歇息的,您的车辇也可以停放在旅馆中,不收钱的......” 话才说完,她意识到自己最后几个字说的不太对,有侮辱眼前大人的嫌疑,当即瑟瑟发抖起来,有些惊慌。 周牧眼睛却猛地发光,不收钱? 他乐呵的跳下车辇: “那就多谢了。” 小厮更惶恐了,双腿发颤,哭丧着脸,险些跪在地上: “我,您,我......” 周牧愣了愣,突然想起小师姐的话,让自己跋扈一些..... 沉吟片刻,他将缰绳甩给小厮,语气一变: “车顾好,不然,腿给你打断!” 然而,小厮却长长松了口气,脸上担起笑容,也不再那么惊颤,毕恭毕敬的接过缰绳,恭敬的‘哎’了一声,便小心的牵着小白朝那旅馆走去。 “这真是......” 周牧摇头,哭笑不得。 他走进黑巷,此刻还没入夜,黑巷中并没有太多人,周牧也懒得细看,径直返回了那间小酒馆。 只是才进小酒馆,不仅没看见客人,也没看见白姐。 反倒是桌子上留着一张纸条。 他拿起来一瞧。 ‘姐姐有事,今晚你一个人,厨房里有点剩饭,小猪鸽跟我走了,我有米,它粘我’ “这死鸽子......” 周牧嘀咕了两声,摸了摸肚子,其实并不怎的饥饿,也就不急着吃饭,而是直接折返回小屋,半躺在床上。 他从怀中摸出画卷,看了又看,却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反而有些困倦起来。 周牧心头忽起预感,又可以......去那儿了。 他念头一动,将这副大鹏扶摇图收进了青黑铜令,眼睛一闭,沉入梦乡。 雾起雾散,又至那破败厨房中。 第18章:锅开一线! 睁眼。 还是那个倒塌的东厨,不远处的桌子上摊放着那张卷册,一座座灶台一口口大锅,都缭绕着很厚重的岁月气血, 谁也不知这儿坍塌了多少年。 周牧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嘀咕道: “说起来,入梦之时,外面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他困惑的摇了摇头,站起身,大步走向那扇青铜门户,双手搭在其上,脑海中观想自身为烘炉、烛灶,三吸九呼,肌肤通红,骤然发力! 青铜大门纹丝不动。 “看来我还差得远......” 周牧遗憾,转而走到一处灶台前,跳了上去,抓住锅盖,再度发力。 锅盖也纹丝不动。 “门就算了,这该死的锅盖又有多重?” “一千斤?两千斤?总不可能一万斤吧??” 有些失望的跳下烛台,他咂咂嘴,喃喃道: “盖着的锅盖......会不会在这儿倒塌时,锅里正烹饪着什么?给仙人吃的食物?” “如果是的话......还有吗?” 周牧自问自答: “应当没了。” 毕竟,连那所谓天庭财库里面的什么仙参、仙灵芝等,都已然尘归尘土归土,兑换都做不到, 锅里头就算曾经真的烹饪着什么,又怎么还会存在呢? 怕是早就化作尘埃了! “除非里面是大妖的肉。”周牧肯定道。 “不,大妖肉恐怕都已化尽了!” 他走到那方桌案前,细细打量摊放着的天庭仙录,目光聚焦在仅有的一行字上。 【周牧,二十小功,九天东厨护法力士,九品衔】 “一百功可晋为八品......八品是什么职位?大力士?会给什么神通?” 周牧漫无边际的想着,一百功,相当于一万小功啊...... 自己宰了一个红衣女才三十小功。 要宰他妈的三百个红衣女,才够晋品的! 甩了甩脑袋,周牧尝试呼唤仙录,见对方没有任何回应,这才随意寻了一处灶台,盘坐而下。 “火。” 他打了个响指,点燃一缕火焰,伸手一指,火焰钻入灶中,再轻声道: “风。” 风拂起,吹的火焰爆燃,在青玉柴木上跳跃,但也只是跳跃。 哪怕周牧使足了力气,催动【煽风】、【点火】到脑袋都发昏了,青玉柴木却依旧没有半点变化。 “意料之中。” 他也并不失望,仙人用的柴木,哪里是自己轻轻松松就能点燃的? 恐怕尝试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那柴木也依旧如初。 这座‘厨房’,根本就不是自己该呆的。 那按照既定规则行事的仙录,根本没有丝毫智慧,将自己当成了位列仙班的人物......位列仙班啊,那在修行上,是什么层级? 一定,一定很厉害。 远非自己如今可以窥视的。 周牧摇了摇脑袋,自言自语: “还是要先提升自己才是,否则,这么大的宝藏摆在我面前,我却束手无策......” 他伸手,划破掌心,逼出血液,旋又滴入青黑铜令,准确的说,是滴入青黑铜令内的【甲寅伐木斧】,尝试以血液洗炼这把斧头, 可......又失败了。 有信息被他自然而然的洞悉。 “十万凡血可成功祭炼这把斧......凡血,是精血,或者说.....血精。” 周牧又尝试逼迫出一滴血精,血精方才离体,脸色便已然煞白,一种虚弱感涌上心头,精神状况一落千丈。 那一滴血精落在甲寅伐木斧上,这一次并未滑落,而是直接消融在其中, 旋而,他感觉自己与这把斧头之间,多出了一丝联系......一丝几乎没有的联系。 “我的体内大概有十七滴血精.....现在是十六滴。” 蹙着眉,感知了片刻自身血精的恢复速率,按照这个速率来说,恐怕三五天才能恢复一滴! 吃【愈伤丸】倒是可以刹那复尽,甚至血精总量都会增长,但一粒愈伤丸要十小功。 自己耗不起。 “所以,一切问题又都回到了原点。” 他轻叹: “修为,修行,力量!” 尚是凡人的自己,只有十余血精,若成壮体呢?内劲呢? 当下,自己推不开青铜大门,掀不开锅盖,可如果破入小师姐口中的气道三关呢? 乃至成为那传说中的长生者呢? “力道三关,壮体内劲大药,气道三关又会是什么?又会有.....多厉害?” 周牧再度轻抚青黑铜令,这次从其中落出的,是那幅大鹏扶摇图。 他之所以将这幅画卷带来东厨,是因为上次周牧就察觉到了,在东厨,在这梦中天庭时,和外界完全的、彻底的不同! 是一种难以描述、玄而又玄的感觉,就好像外界是残破的、八面漏风的,而这里,却是‘完整’的。 此刻,开始接触修行的周牧,感觉更为强烈,每一次寻常呼吸,自身体内那微弱的气血便都壮大一分,身骨也都强健一分, 几乎都堪比在外面时,站上一小时的自然桩又或是练上半刻钟的呼吸法! 他起身,将大鹏扶摇图摊开,摆放在灶台之上,自身则摆出自然桩的架势,同时运转【烘炉呼吸法】。 一边细细观察、感悟这一幅画卷,一边以自然桩搬运气血,同时三吸九呼,观想自身为烛灶,大炼血肉! “真的.....真的不一样!” “这里和外面,真的不一样!!” 他惊动,能清楚察觉到,自己的肌肤、血肉、骨骼、脏腑,连同那玄秘的气血,都在快速的壮大着, 这儿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玄妙气息,自己并无法吸收它,但只是让那玄妙之息在体内流转一番,便已然受益无穷! 他逐渐沉浸其中。 他彻底沉浸其中。 心神安稳如水,精神收缩为一,肌肤通红,热量在体内堆积,气血高速搬运、震颤...... 就连那一幅大鹏扶摇图中,乘风破空直冲九霄云的大鹏鸟,似都活了过来...... 周牧似乎在画中看到一卷古经。 ‘啾吾!’ 一声从未听过的啼鸣炸响在周牧的耳畔,短促而又有力,似刺破一切,广穿八方内外,上穷碧落,下彻黄泉! 一座扣紧的大锅中,传起嗡鸣,伴着剧烈震颤,似掀一线,里面...... 有光。 光明大作! 第19章:凤凰啼! ‘啾吾!!’ ‘啾吾!!!’ 伴随锅盖掀开一线,又是两声啼鸣! 那啼鸣声更像是‘啸’,直刺周牧精神意志最深处,他双眼开始充血,耳鸣嗡嗡,分明看到那画卷中双翼灿金的大鹏鸟...... 活了过来!一扇大翼!风起八荒! “不,不对!” 周牧猛然惊醒,目光生生的从画卷上挪开,画中振翼腾飞的大鹏鸟死寂依旧,方才一切都是幻景,可,可...... 那啼鸣或者说啼啸声依旧在。 ‘啾吾!’ ‘啾吾!’ 就好像真真切切在耳畔响彻一般。 哦。 就是在耳畔响彻。 周牧僵硬的侧目,看到了那震掀开一线的大锅,看到了其中爆发出的刺眼的光,听到了里面传出的..... 啼鸣。 ‘啾吾!!’ 那不是画卷中的幻声,而是一口大锅内真真切切的啼叫。 “草!” 周牧头皮猛然发炸,看见那口大锅越震越凶,似乎内里有一只没有被炖熟的生物,此刻苏醒了,在尝试破开锅盖,在尝试..... 出来! 伴随啼鸣声。 画卷腾空而起,将那锅盖中透掀开的白光尽数捕捉,其中的金翅大鹏鸟落尽华羽,似燃起了一团火,是真燃起了一团火! 画卷在火焰的灼烧下变的焦枯,但烈火却又在片刻间熄灭,画中鹏鸟形象变的扭曲,不再是大鹏鸟,更像是,更像是...... 周牧看着画卷中一只莫名的鸟类,自然而然的,脑海中冒出来两个字。 “这是,凤凰。” 他听说过凤凰,一种在妖族中位列顶端的超级生命,虽从未见过其模样,但当下却无比笃定,画中的就是凤凰! 一同在火焰中焦变的,不只是鹏鸟,还有其中内蕴的那部浩浩之古经,也在发生变化,发生改变! “扶......” “扶摇经!” 周牧在桀骜至极、冲云破天的凤凰的一根根金羽上,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从未见过的符篆。 虽从未见过,却偏偏可以自然而然的理解其含义。 篆字纠缠,古经浩浩,照破画中万里长空。 “不,不是扶摇经。” 周牧如同梦呓般,自言自语: “是......” 那部腾转在画卷中的古经,泛着波纹,似在蜕变,似在涅槃,似在......复归真本。 似在东厨中,似在梦境天庭内,似在那锅中白光的杂糅和啼鸣声下,展露原本模样。 周牧有预感,原本这一副画卷中内蕴的古经文已然在方才火焰灼烧下毁尽了,篆字都重新排列,化作一部崭新经文! 他看不懂篆字,却能勉强理解其代表的含义,此刻尝试解读,尝试将之转化成自己所理解的最对应的文字。 “是金翅大鹏经?” “不对,或许应当叫做祖凤真凰经?” “不对,都不是。” “应该叫,万劫不死经?” “也不对......” “凤凰法?涅槃天功?诸劫诸难一气混元典??” 周牧顾不得理会震颤不休的大锅盖了,顾不得聆听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啾吾’了,只是呆呆的凝视着画卷。 “哦。” 他忽而明悟,含笑抚掌,旋又手舞足蹈。 “是阴阳,最初的阴阳。” “阴阳经?” “不,最初的阴阳......应该叫,元始阴阳经!” 他长出一口气,元始阴阳经.....和之前那几个名字比起来,真是朴实无华呢。 周牧沉浸在浩浩古经的无上玄妙中。 耳边的尖啸声刺痛耳朵,他却顾不得理会,瞳孔中映照出篆字之种种,如痴似醉, 渐渐的,他也莫名的理解了那锅里的啼啸,那是...... 凤凰。 是凤凰的啼啸。 …………………… 小山村。 “老师,老师!” 孩童们围着私塾先生,一个扎着辫子、冒着鼻涕泡的小姑娘开口问道: “您的故事里,天庭总是那么厉害,就连天兵都厉害的不得了,那,那天庭,是怎么没的呢?” 私塾先生沉吟片刻,道: “原因太多太多,老师我啊也说不清楚,这里头既有不可思议的大人物之博弈,也有一些细小的缘由在。” 另一个小胖墩问道: “细小的缘由?那是什么呀?” 私塾先生又沉吟片刻,这才道: “传说里啊,天庭光耀十方,照彻诸世诸界一切有相无相,镇压所有,高高在上,但它毁去的开端却很简单。” 孩子们侧耳聆听,都对老师讲的这个玄奇故事充满了兴趣。 教书先生继续道: “那开端,或者说引子,就是天庭举办了一场很大很大的宴席。” “你们想,宴席肯定要上好食材的,对不?” 孩子们齐齐点头: “对!” 教书先生笑道: “那些食材啊,可都不得了,有烛龙肉烩金乌,有朱雀泪煮真龙......” “这些其实都还好,但天庭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教书先生神色肃穆了些许: “有一道菜,用的是初生的凤凰,活得,一整个腌制后便下了锅,只是啊,谁也没想到,那小凤凰是一只孔雀和一只大鹏鸟的妹妹.....亲妹妹。” “那只小凤凰,是天底下第一头祖凤凰的嫡女,才诞生没多久,独自在外游玩,便被抓了去,下了锅。” 顿了顿,抿了口水后,教书先生叹息道: “就连天庭的那些仙啊神啊的也没想,那小凤凰居然如此尊贵......再然后,祖凤凰便带着孔雀和大鹏鸟反天了,虽然很快被镇压,但终究,是起了一个头,拉开了一场大幕。”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懵懂,并不是很听的懂,其中一个聪慧的小丫头若有所思: “我知道啦!就像先生你以前讲过的一个故事那样!” 她眼睛亮晶晶: “您以前讲过,曾经有一个叫做秦的太古王朝,强盛到了极点,统一整个人间,而后有两个低微的平民,是那陈胜和吴广,他们发起了起义,虽未成功,但却拉开了那个太古王朝覆灭的序幕!” “正是如此。”教书先生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奖励了她一粒糖果: “妞妞真聪明!” 妞妞笑的欢快,却又难过问道: “那,先生,你故事里被下了锅的小凤凰,它还好吗?它被吃了吗?” 先生一愣: “这我倒真没想过......似乎还没来得及出锅?毕竟,那个时候,谁还顾得上宴席,顾得上厨房里的一道菜肴呢?” 小妞妞难过道: “小凤凰就不知道跑吗?” “天庭的锅,煮得真龙,烧得凤凰,焖得金乌,又哪里是一头幼年小凤凰可以逃出来的呢?” 先生微笑道: “除非天庭的废墟此刻还存在,除非小凤凰现在还活在那口锅里,这样才有一丁点渺小的机会从锅里头跑出来。” “那天庭的废墟还在吗?” “谁知道呢?反正啊很多很多厉害的妖怪,寻找了很多很多年,却连一点踪迹都未发现呢......大概,是彻底化作尘埃了吧?” 教书先生叹了口气。 第20章:元始阴阳经,一刹入壮体 什么是阴?什么是阳? 周牧不知道,也不清楚,他眼前是一片黑与一片白,相互对立,一左一右,却又似在交融。 他脑海中有浩大的音在响彻,有古老的经文在闪烁最原初的光,他沉浸在其中,尝试着理解那古经,但.....太困难。 他看到了一只凤凰。 他随着古经,尝试运转、震动自身的气血。 他成功了。 “什么是.....阴阳?” 黑色与白色将他包裹,他似乎沉溺在其中,呼吸越发的困难,甚至到头来,忘记了呼吸,只是看着黑白,看着黑白。 那黑白开始交融,开始碰撞,开始混杂,开始激烈! 周牧忘却呼吸,忘却心跳,看见阴与阳发生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大坍毁,看见万物从其中迸溅了出来!! 呼吸已止,心脏已停,性与命皆在流逝。 周牧死死的盯着画卷,耳畔凤凰啼啸声尚且依旧。 ‘啾吾!!’ 他猛然惊醒,倒坐在地上,茫然四顾,汗流浃背。 大口喘息,心脏暴跳之间,周牧脸上浮现出很浓重的疲惫之色,呆呆道: “方才......” “我怎么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捏了捏,有细微的气浪炸开。 壮体。 我壮体了。 周牧能感觉到体内汹涌的气血,皮膜变的坚韧,挥拳间有尖锐的破空声,重重呼气,居然有风起! 这就是壮体? 他恍惚,自己.....就壮体了?? 小师姐入门大半年,也不过初入壮体而已啊...... 周牧感觉很不真实,自身躯壳比起片刻之前,至少强大了一倍有余!! 原本孱弱的气血变的壮大,已然可以在体内前后相连,形成完整的循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与此同时。 一旁,大锅里的凤凰啼啸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一个稚嫩的女声响起,叙说着周牧听不懂的语言, 可那语言又是如此玄奥,如此庄严,明明听不懂,却可以直接了解其中的含义,那是...... “你差点化道,我救了你。” 周牧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震掀开一线的那口大锅,沉凝问道: “你.....您是?” 那庄严且晦涩的语言再度响起,自然而然的被他明悟、通达。 “我!” 声音带着莫大的威严,似洪钟,似大吕,似崩塌的山中碎石滚滚,似大地撕裂的悲鸣。 “我!小小!” 周牧一呆。 “小.....小?” 他有些废解,在思考,锅中这疑似凤凰的生物的父母,取名能力有够烂的,和自己有的一拼。 想了想,见对方似乎出不来那口大锅,周牧放松了一些,试探性问道: “化道,是什么?” 锅里的生命明显一愣,过了许久,这才讷讷开口: “我也不知道,化道,就是化道,我知道这是在化道,但不知道什么是化道。” 见对方很好交流,周牧心头再度一松,又好奇发问: “知道,又不完全知道?” “对!” 锅里的小小肯定回答: “我生来就知道好多东西,但只知道那是什么,却不知道真正具体......” 周牧若有所思,犹豫了一下: “那.....谢谢你救我。” “不客气!”晦涩难懂的语言中传达出一种舒了口气的感觉,锅里的生命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 “那,大人,您能放我出来吗?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我一次好不好?母亲说过,有恩报恩.....” 哈? 大人? 周牧对于这个称呼明显愣住,旋即反应了过来,对方是将自己当成天庭的仙神了! 嗯.....自己好像,也的确是天庭的仙神。 他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救你。” “你不是天庭的人吗?” “是,我是,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救你出来,我也撼动不了那个大锅。” 良久的沉默后,锅盖里的生命迷惑发问: “可是,从外面开锅,只需要轻轻一拉就可以了呀?” “我力量不够。” “喔!” 小小明白了过来: “我知道了,你是才出生吧?刚出生的时候,总是很弱小的!” 周牧犹豫了片刻,索性一屁股坐在那方灶台上: “也不是,我就是修为不高。” “是吗?你多少岁啦?” “十八。” “十八万岁啊,那怎么......” “十八岁。” 小小明显愣住: “啊?那你不就是才刚刚出生?怎么能在外面乱跑?你还是个婴儿宝宝哎!!我娘亲都是等我满一万岁了,才准我自己出来玩的!” 周牧猛烈呛咳。 婴儿宝宝?? 哈? 好陌生的词汇...... 他又有些惊动起来,锅里的生命,至少一万岁! 且按照她所说,一万岁似乎.....也还是幼年?? 可不是说,修为到高深处,也只能活一万多年吗? 周牧心头冒出大大的疑惑,旋即小心问道: “您多大了?” “一万岁啊!” 小小先是理直气壮,旋即困惑道: “唔,也不好说,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呆了多久,我才醒来,感觉应该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吧?可我的身体也没长大呀?” 想了想,小小又道: “那,小宝宝,你能帮我去找我的哥哥吗?或者找我的娘亲,救我出来!我给你好多好多宝贝!” 周牧眼皮跳了跳,小宝宝?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十八岁的自己在至少一万岁实际大概率好几万岁,乃至可能好几十万岁的凤凰面前,和小宝宝也没什么差别..... “令兄和令堂是?” “我二哥叫琼鸟,也叫大鹏,以前下凡的时候还叫李什么的.....我大哥叫孔雀,也叫孔宣,还有人叫他佛母,我娘亲.....我也不知道哎,我一直喊的娘亲。” 周牧茫然,这些名字,他都没听过。 不,前世应该听过,因为明显可以感觉到很熟悉,尤其是【孔宣】、【佛母】......但就是想不起来。 “我不认识。” 周牧诚实道: “而且,外面已经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了,天庭都塌了,仙啊神啊的都没有了,恐怕,找不到你的哥哥和母亲。” “啊!!” 小小明显惊愕: “天庭都没啦?天呐,我在锅里睡了多久!外面一个仙人都没有了吗?” “也不是。” 周牧道: “还有一个。” “谁呀?” 他挺了挺胸膛,清了清嗓子: “我。” 第21章:辈分暴涨,大梦醒来 锅里的小小沉默了。 “完蛋了。” 她悲伤道: “一定是娘亲说的什么天地大劫,连小宝宝都能当神仙了.....完了完了,外面的世界完了!” 周牧气郁,对‘小宝宝’这个称呼有些牙疼。 小小悲伤了一会儿后,精神再度振奋: “哎,我想到了!等小宝宝你长大,有了力气,就可以救我出来了!我给你好多好多宝贝......” 话没说完,她似想起了什么,发愁道: “过去这么久,我的宝贝可能没了......哎!我教你刚才看的经文吧!” 周牧心头一动: “这是可以的吗?” “可以呀!” 小小兴奋道: “我教你,小宝宝你就可以快点长大,等你成长到幼年期,就可以救我了!” 幼年期? 周牧又有些郁闷,想要告诉锅盖里面的凤凰自己已经成年了,却见锅盖微微震颤,又有白光潋滟而起。 伴那白光,画卷震腾上空,古经再现,那些沧桑的、未知的篆字在白光的映照下浮现于半空,而后又一股脑的朝着周牧灌注而来! 他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柄超大号铁锤狠狠的砸在了脑瓜子上,如遭雷击,险些晕厥, 精神世界被那些玄而又玄的篆字给填满,黑与白再度充斥一切视线! 但这一次。 他可以真正理解那些篆字并铭记于心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 “哎,不行.....” 小小失落道: “小宝宝你应该是太小了的缘故,脑袋没发育好,容纳不了整部古经......这一点点,已经是极限了!” 幽幽转醒的周牧还没来得及整理脑海中多出的经文,便听到了这句话,当即有些牙疼: “什么叫脑袋没发育好?” “字面意思啊!” 小小安慰道: “你也不用灰心,你才刚刚出生,笨一点是正常的,我刚出生的时候也很笨......唔,好像也比你现在聪明,哎呀,反正等你一万岁了,肯定就好了!” 周牧牙齿更疼了。 他有些不想理锅里的凤凰,开始感悟自己脑海中的那一部......那一小小小部古经, 很不完整,很残缺,约莫只有整部古经的百分之一, 但依旧玄奥,依旧广袤,依旧浩大而无垠。 就这么百分之一,都几乎将自己脑子填满了,精神有种撕裂的痛感在! 好吧,小小也没说错,自己脑袋的确承受不住完整的【元始阴阳经】。 只是,哪怕这一点点,也够了啊。 “一部残缺古经,除了养练法外,还记载有一门杀法!” “汲取阴阳二气之养法。” “阴阳锤锻体魄之练法......似可直达长生三关?” “杀法叫......天地倒倾?太晦涩,太高深,我难以理解。” 周牧细细感悟着残缺的元始阴阳经,忍不住侧目问道: “这部古经,是叫元始阴阳经吧?” “哎?应该可以这么叫吧?” 小小不确定道: “这个呀是伴我而生的,原本只是阴阳经,后来我三千岁生日的时候,元伯伯给我改良了一下......的确可以叫这么叫。” “元伯伯?” 周牧有些好奇的发问,对于涉及不知多少年前的知识,他如饥似渴。 “嗯,是一个很好的大伯伯。” 小小的声音变的很低落: “元伯伯很不喜欢娘亲和哥哥他们的,但对我很好......元伯伯好像是天庭的人,你说天庭都毁掉了,元伯伯他肯定也死掉啦!” 小小哇哇大哭起来: “元伯伯一定死掉了,呜呜.....” 她越哭越凶,越哭越凶,周牧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看开点。”他叹息道:“说不定还活着呢?说不定你娘亲和哥哥也还活着......” 小小止住啜泣: “我大哥、二哥还有娘亲肯定活着的,我感觉的到,只是,只是元伯伯就不好说啦!天庭的仙神都没了,元伯伯又怎么还会活着呢?” 周牧想到了天庭仙录的一声声‘缺’,再叹了口气。 小小悲伤道: “娘亲说,死了过后是要立墓的,这样啊才不会被忘记.....你能帮元伯伯立一个墓吗?” 周牧觉得这凤凰的思维有些跳跃,但还是点了点头: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他环顾了一圈,这东厨内也不像是能立墓的。 “有没有你那位元伯伯的贴身物之类的,像是墓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尸骸,也可以立衣冠冢的。” “没有。” 小小低低的啜泣着: “算啦,等小宝宝你长大了,救我出来了,我自己去找元伯伯的尸体,我要给元伯伯立一个大大的墓!” 周牧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 “那我到时候帮你刻个墓碑什么的,你那元伯伯叫什么?” 他顺手抄起一块青玉柴木,又用食指沾了沾灶台里,不知多少年前的炭灰。 “阴阳经变成了元始阴阳经,元始就是元伯伯的名字嘛,小宝宝你好笨......”小小低落开口。 周牧随意的在青玉柴上用食指写下‘元始之’三个字。 墓还没写出来,他便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骤然清醒了过来, 总觉得写下‘墓’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当即下意识的将青玉柴木丢到一旁。 “小宝宝。”锅里头,小小的声音变的有些模糊:“你一定要快快长大,到时候就可以救我出去了.....” “我出去了,给你好多好多好东西.....嗯,如果我藏的宝贝还在的话。” “要不,小宝宝,你给我当弟弟吧!我替娘亲收一个干儿子!” 周牧眼前景色开始昏花,是梦要醒了。 他连忙将画卷塞入青黑铜令中,随口道: “好啊。” 嗯,认一只传说中的凤凰当姐姐,不亏! “小宝宝,啊不,小弟,我等......” 声音戛然而止。 ……………… 睁开眼。 周牧猛然坐直了身,看向窗外,圆月当空。 “这次居然睡了这么久......” 他晃了晃脑袋,感受着身体里周而复始的气血,感受着体内蕴含的庞大力量,有些发愣。 “我真的壮体了。” 走下床,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只听得筋骨震鸣声连成一片! 他有些恍惚,这一觉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信息也实在太多,元始阴阳经,叫做小小的凤凰,小小的大哥孔雀,二哥鹏鸟..... “我为什么会觉得,写完那四个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小小的那个元伯伯,不会没死吧......” 周牧嘀咕了两句,并没放在心上,那些事,距离自己太过遥远。 “小小说,她娘亲和两个兄长一定还活着......会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 “如果真在,那一定地位很高吧?” 周牧胡思乱想间,却听到外头响起敲门声。 他走出里屋,蹙眉看去,是有人在敲酒馆的大门,屋外影影绰绰,约莫有三四道人影。 “来找白姐的?” 第22章:不周,误会 养殖区,万人河畔。 “我嗅到了你的气息,便来了。” 老板娘扭着腰肢,平静走来,凝视着眼前这个在腰间配着金色铃铛的老妪: “我在忍着不斩你一剑。” “当年的事情,对不起,是我的错。” 老妪垂了垂脑袋: “但这一次,在这座犬绝城,我们真的有大行动,需要你帮助......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 老板娘冷笑: “帮助?十年前我帮你,然后呢?你到最后转头就逃,留下我独自面对那尊天妖,若非我临阵破境,此刻尸骨都已寒凉十年了!” “.......对不起。”老妪痛苦的闭上眼睛:“我对不起你。” 老板娘冷眼相看,许久才开口: “你们【不周】怎么将目光放到这座小妖城来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老妪轻声道:“是奉了人王旨意来的。” “人王旨意,结果就来了你一个金铃?” “不是,我只是先头军,害怕打草惊蛇。” 老妪低沉道: “还来了一个银铃和两个铜铃,我本无颜再见你,便让他们代我去寻你传话的来着,没想到我才进这座妖城,就被你发现.....你变强了。” “是啊,托你的福,我变强了......嗯?” 老板娘话没说完,愣了愣: “你让那三个小家伙去哪里寻我了?” 老妪也是怔住,回答道: “你的那间小酒馆.....我们一直在关注着你的其实.....” 老板娘没搭理,只是抚了抚额,该死,小牧那孩子还在酒馆里头! 罢了。 也不会出什么事。 ……………… “是这里没错吗?” 黑巷,小酒馆门前,一个看着二十六七、衣着干练的女子蹙眉问道。 “没错。” 身旁,赵泉亭点了点头,压低声音: “犬绝城的那位前辈就隐居在这.....虽然大人说了,这位前辈不是我们自己人,不属于【不周】,但也算‘志同道合’,可以信任。” 干练女子微喘了口气: “希望一切顺利吧。” 另一个年岁小一些的少年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肩膀: “遥遥姐,一定会顺利,我运气向来很好,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肯定一切都顺利,我倒是好奇大人和这老板是什么关系......” 顿了顿,他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让我们来带话道歉,说对不起这酒馆的老板.....我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味道!” 路遥遥翻了个白眼: “估计是大人当年的情债?算了,这件事情埋在肚子里,回去后可不许外传!” 说话间。 ‘吱呀~’ 三人面前的木门被拉开,一个在昏暗中看不清晰的人影立在门后,伴着吱呀声低沉开口: “小店已经打烊了,不接待客人。” 赵泉亭走上前一步,小心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似乎和小李寿大不了多少的青年, 这青年模样很俊秀,穿着大衣,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拢在大衣内,低垂着眼睑,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不周绵延,山去人依旧。” 赵泉亭虽然惊诧于‘老板’的年轻,但还是低沉的说出了暗号,旋即拱手道: “不周,屠部,银铃赵泉亭。” 干练女子和少年一同拱手: “铜铃,路遥遥。” “铜铃,李寿。” 说完,赵泉亭忍不住抬头,再度打量了一眼阴影处的青年,嗅到一丝未散去的气息, 那气息如渊似海,夹杂着白昼之烈烈和暗夜之深沉,好似阴阳相聚,浩浩绵绵.....气息虽然在逐渐淡去,但却给赵泉亭一种心惊胆颤之感! 门后阴影处的青年却并未做出任何回答,只是静默的立在那里,连眼睑都未曾抬起,依旧看不清瞳眸。 赵泉亭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再道: “不周绵延,山去人依旧。” 周牧垂着头颅,被迫半眯着眼睛,心头纳闷到了极点,这些.....什么和什么啊?? 听着像是暗号。 自己是不是该回些什么? 又沉默了许久,沉默到屋外三人都变的警惕,周牧感知这这三位身上不经意间展露的,让自己心惊动魄的气息,当下平缓道: “进来吧。” 他头也不回的转进了小酒馆。 赵泉亭三人松了口气,彼此对视一眼,路遥遥低声问道: “真是这里?也太年轻了吧......” 她再三确定。 赵泉亭点点头,小声回应道: “我现在反而更肯定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 “这位的气息极为晦涩,给我一种白日烈烈之昼与昏沉深暗之夜并存于其身上的错觉,而且.....正因为看起来年轻,才说明其强大与恐怖啊。” 路遥遥蹙眉,回想刚才那个青年身上晦涩至极的气息,恰似,恰似黑夜与白昼之并存...... 是了,一位强大的神秘者,隐居在这座妖城的养殖区,只能是上面所说的‘那位前辈’。 三人回过神,连忙走入门户,目光四下打量着这处不大的小酒馆。 “坐。” 三人顺从坐下,看见那个神秘的老板走入后屋,不多时,便端出来三杯浊酒,放在桌上。 “饮酒。” 三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赵泉亭看了眼到现在还是垂着眼睑的青年,便又顺从的抿了一口。 “前辈。” 他放下酒杯,将那劣质的酒水咽下肚,谨慎道: “有一位金铃前辈,托我给您带一句话,我们并不愿意冒犯您的所在,但是已不得不如此,这座城,要变天了。” 周牧觉得他们误会了什么。 他猜的到,这些家伙肯定是来找白姐,原本以为是买卖情报,那句不周什么的便是买卖情报的一种暗语, 但现在看来...... 好像不是? 周牧咳嗽了一声: “老板娘不在。” 赵泉亭、路遥遥和李寿对视了一眼,哈? 什么意思? 他们有些拿捏不准这位前辈的心绪,又都抱着敬畏,便不太敢开口询问。 又是良久的沉默过后,路遥遥忍不住开口了: “那位持金铃铛的前辈,还托我们给您带一句话,当年是她对不起您,如今她虽然也来到此城,但是,无颜与您相见。” 周牧再度一愣,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嚯! 只是一瞬间,他已然脑补出一场悲情大戏,白姐藏的可真深啊...... ‘他’和‘她’的发音是相同的,故此周牧并未分辨出来。 再度轻轻咳嗽了一声,虽然很好奇个中故事,但周牧也还是直接道: “你们找错人了,我说了,老板娘不在。” 说着,他将脸庞往前探了探,眼眸低敛,强调道: “我是男的。” 三人面面相觑,找错人了? 赵泉亭可不这么认为,开始头脑风暴,疯狂分析起眼下局势, 自家大人让自己等人替她致歉,自身却不亲自来,恐怕不只是因为当年情债纠缠很深, 最主要的原因,或许是自家大人已是七老八十之态,这位神秘前辈却还保持着十八岁之容? 可这位神秘前辈为何又要说找错人了? 是了,是不愿意接受自家大人的歉意,看来,这位神秘前辈当年被大人伤的很深啊...... 想着,赵泉亭心头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但他很好的克制着,小心翼翼开口: “前辈......” “我不是前辈。”周牧打断道,心头有些纳闷,这三个家伙为啥还叫自己前辈? 他们身上气息很强大,尤其是这个叫赵泉亭的,气息甚至比那天河畔的中年人还要深邃,他们看不出来自己气血薄弱吗? 还是说,是因为...... 半低着头颅的周牧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若有所思。 赵泉亭此刻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道: “前辈,大人她真的已然知错了,来这座犬绝城的路上连连叹息,很多次提到您,很多次自语,说当初愧对于您,若非为了振兴人族之要务,早已自毙了。” 犬绝城?振兴人族? 嗯? 哈??? 第23章:前辈周牧,吐阴纳阳 周牧垂着的眼睛抽了抽。 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这些人......来自养殖区之外,来自妖城之外!! 还有‘振兴人族’这个极其高而上的词汇..... 周牧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该死,情况似乎远超自己想象! 联想到方才疑似‘暗语’的那句话,周牧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个‘志在’振兴人族的、藏在暗中的,来自外面的神秘组织? 自个儿不会被灭口吧?? 想到这里,周牧心头又是一惊,下意识的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眸,凝望眼前三人,加重了语气: “我说了,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老板娘还没有回来!” 赵泉亭三人下意识抬头。 他们看见了青年的双眼。 一只眼充斥着纯白色的朦胧雾,另一只则在流淌着纯黑之息, 与之对视,仿若看见一方唯有黑与白的无量大界, 恍惚间,那黑白开始交融,开始碰撞,开始混杂,开始激烈! 三人呼吸逐渐困难,心跳都在减缓,颤栗感、心悸感、恐慌感,他们好似沉溺在一片大河中,在窒息,在窒息...... 周牧猛然垂下眼睑。 同一刹,赵泉亭从那种沉溺感中脱离,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了,神色震恐, 或许这是这位神秘前辈对自己等人的警告?或许这位神秘前辈恐怕依旧无法释怀? 赵泉亭将双腿发软的路遥遥、李寿搀扶而起,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子,敬畏的看着垂眸低头的青年, 他想到了这位前辈一直提的‘老板娘’,幡然醒悟。 是了。 这位前辈已然有妻子了吧? 或许,前辈不想让他的妻子知道这段过往情事,故此发出警告,让自己等人离开? 是了。 赵泉亭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前辈,我们明白了......我们会离开,打扰了!” 他带着路遥遥和李寿逃也似的奔离了这间小酒馆,带上门后,三人狂奔,直到远离黑巷,这才驻足。 “好恐怖的......”李寿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后知后觉,仿若梦呓似的: “我几乎要溺死在那片黑白之色中......” 赵泉亭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低声道: “回去之后,闲话少说,要是让大人知道这位前辈有了妻子,恐怕会有剧烈的情绪波动,这可不是好事,大人的精神创伤很严重。” “明白。”路遥遥干脆点头,畏怯的望了一眼黑巷的方向:“瞒掉这一点吧。” 沉默了片刻,李寿提醒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确找错人了?地点没错,人错了?” 赵泉亭蹙眉许久,道: “或许吧,刚才那位前辈可能只是酒馆老板的朋友,但这并不重要。” “我在黑白之中,看见万物枯荣,看见生生灭灭。” “回去后,我会告知大人的。” ……………… 小酒馆。 周牧看着复又紧闭的大门,脑门上冒出了三个问号,旋而拍了拍胸膛: “好险.....他们好像是被吓走了?因为我这双眼睛吗?” 周牧走回后屋,对着铜镜仔细打量自己的眼眸,白雾黑息,流转不休。 但已然淡薄了很多很多。 之前,那三人敲门之时候,周牧瞥了一眼镜子,发现了自己眼睛的异常,故此全程都垂着头低着眼睑。 眼睛的变故肯定是和【元始阴阳经】有关,不过异变既然正在消退, 那根本原因,应当是自己长时间凝视那幅大变后的画卷? 是画卷中的景映照在眼眸中的残留? 枯坐了许久,直到眼中的异常完全褪尽,周牧这才松了口气——要是一直这般模样,他连门都无法出了! “来自城外的人。” “【不周】是什么?一个势力,一个组织,志在振兴人族?” “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周牧喃喃自语。 又等了许久,见白姐还是没回来,他便上床歇息了。 “白姐似乎是很厉害的人物啊。” “等见到白姐,再将今夜事叙述一遍吧......” 他渐睡去。 ……………… 次日。 早上五点。 周牧早早醒来,见白姐依旧未归,便打开房间的窗户,看了眼渐亮又未亮的天色, 天上,东边太阳才冒了个头,月亮却又还没完全沉落下去,日月并存。 “按照元始阴阳经所叙,如若无法直接抽取阴阳二气汲取,也可在‘日升月未落’和‘月升日未落’之时进行吐纳。” “这两个时间点,是天地间阴阳二气最平衡、外显最充盈的时候。” 元始阴阳经的文字虽然看不懂,但周牧却能直接理解其含义, 此刻尝试根据其记载的窍门来进行吐纳,同时不忘运转【烘炉呼吸法】,二法并行。 三吸九呼之间,皮肤略微泛红,热量被囤积, 吐阴纳阳间,又有肉眼无法洞观的、微弱的阴阳之息顺着鼻腔和全身三万六千孔浸入体内。 很微弱,很渺小,甚至几乎无法感知到。 但却切切实实的存在。 阴阳二气,一者枯,一者荣,一者死,一者生。 枯荣兼并,生死轮转。 个中真意,玄而又玄。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日升月未落’之时也已过去,周牧跳下床,见时间还早,便转而站起了自然桩。 “嗯?” 他有些惊奇,在小小姐的帮助下,领悟元始阴阳经的残篇后,自身对万事万物的感知似乎更加敏锐, 思维更加灵敏,此刻站成自然桩,居然从这桩功之间感受到了一丝阴阳交汇! 自然桩,似乎也能略微牵动阴阳二气。 “不,还是有很多欠缺之处.....” 周牧心头一动,根据元始阴阳经中的内容,尝试对自然桩的姿势进行微调, 桩功再成之时,已然多出了一种【平衡】之感来。 “这不该叫自然桩了。” “应该叫......” 周牧一边站桩淬炼气血,一边冥思苦想,最终琢磨出最契合当前状态,最契合这门微调后的桩功的名字来。 “或许,应该叫做【太极桩】才更为合适。” 他逐渐沉浸在桩功和呼吸法之间,初入壮体层面的体魄快速巩固...... 气血周而复始之间逐渐壮大,皮肉筋骨也在气血的滋润下越发强健, 藏在五脏中的庞大药力滋润体魄,浅薄的阴阳二气游走全身...... 周牧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畅快。 三个小时一晃而过。 早上九点。 他收起架势,闭目,沉息,体内囤积的热量翻滚。 而后,一气长吐。 浊浊之气缠化作气箭,钉打在墙壁上,震落簇簇尘埃!! 周牧睁眼,看着被气箭钉打的墙壁处的那个半指小洞,看着小洞中的枯色和焦糊味,目光炯炯。 天翻地覆。 自身变化,天翻地覆。 若再与那红衣女相对,周牧有自信,十拳之内,锤而杀之! “该去武馆了。” 第24章:昨日今日 “大人,您的犬和辇,我们照顾的很好,用的最上等的饲料,并按照惯例,保证了六个侍女对其进行按摩以放松肌肉,这能保证巨犬处于最好的状态......” “它时刻为您准备着。” 依旧盘扎着长发,脸庞灰扑扑的小厮担着笑脸,将巨犬从旅馆的后院牵了出来,黑木辇的车轮在泥地上滚动,发出低沉的隆隆声。 周牧走上前,轻轻拍打这头名为‘小白’的巨犬头颅,后者顺从的俯首, 显然,那家铺子将它调教的很好,很好。 “收费吗?”周牧侧目问道。 “没有费用。”小厮恭敬道。 “那你们......图什么?” 周牧转过头,凝视着小厮,虽然穷苦了很多年,但他并不是贪小便宜的人,否则他也活不到十八岁。 免费的东西,永远是最坏的,任何事与物都有代价。 小厮犹豫了一下,坦然道: “大人,老实说。” 他指了指纯白巨犬和那架舒适而华贵的黑木辇: “这样的纯色巨犬,这样的车辇,花费至少超过百万,而您作为他的主人,我们无法想象您的尊贵......” “按照我们老板的话来说,这些对于您来说不值一提,但只要您能记住我们老板,那我们就赚大了。” 周牧若有所感,侧目看去,能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敦厚的中年人,对方摘下帽子,朝着自己鞠了一躬。 “大人。” 中年人也格外的坦诚: “这或许能在未来救我的命。” 周牧笑了起来,一个人精,嗯,大概率还是一个‘中介’......更准确的词应当是‘中间人’或者‘掮客’。 但是并不令人讨厌。 或许,是因为坦诚。 “我记住你了。” 他踏上车辇,端坐其上,纯白巨犬发出嘶鸣,一踏地,便顺着缰绳的指引向前奔去。 尘土飞扬,车轮滚滚。 后方,中年人始终保持着低头,直到那辆华贵的黑木辇消失不见,这才缓缓昂起头颅,戴上帽子。 “老板。” 小厮凑近道: “早就看不到咱们了。” “这些大人物可不缺阿谀奉承者。”老板微笑。 “可是您都没告诉他,您的名字。” “没必要,这位在黑巷呆了一整个晚上,以后应该不会少来,混个脸熟就好。” “难怪您能当上咱们北区最最厉害的‘中间人’。”小厮感慨道:“说起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这样一位大人物呢?老板,要查查吗?” 中年人给了小厮脑袋一巴掌: “再有下次,我该重新招人了。” “好嘞老板。” “你能不能洗个脸?” “老板,我怕被强抢民女啊!”杨念婵理直气壮:“您又不会为了我得罪弄火堂!” 老板沉吟片刻: “倒也是。” ………… 太白武馆。 “名字不重要,以后就叫你九号。” 陈胖子将一张写着‘九’的圆形贴纸给巴在了少年身上, 后者因为情绪激动而使脸庞显得有些潮红。 “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做好的,我一定会......” 少年有些语无伦次,眼睛里面充斥着憧憬的光,敬畏的看着眼前这位能和武馆搭上关系的胖子。 “行了,我可从你的工钱里面抽七成呢。” 陈胖子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进去吧,明天到我这里来领工钱......三号和七号也都是今天新来的,给个忠告,交好一二,因为你们三七九是一组......” 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隆隆声。 九号少年好奇的侧目,旋而瞪大了双眼,看到一只一米多高的巨犬正拉着一辆漆黑车辇赶来! 他发誓,这辈子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犬! 而车辇上,却坐着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明明穿着粗布大衣,很简陋,却又透着别样的威严。 巨犬和车辇停在武馆前,九号看见这头硕大的纯白巨犬侧目看了自己一眼,打了个响鼻,气流将他的头发吹起。 “哟,您来了。” 陈胖子舔着脸屁颠屁颠的跑来,在九号茫然的目光中,这圆鼓鼓的胖中介就这么大咧咧的匍在了黑木辇旁: “周大人,我给您当凳子!” “陈胖子,不必这样。”周牧从另一边跳下车辇,走过来,将这圆滚滚的胖中介搀扶起身。 “你当初要是找弄火堂领了我的悬赏,可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顿了顿,周牧拍了拍陈胖子的肩膀: “谢谢。” 说着,他有些恍惚,前天自己还在东躲西藏,来到这武馆听的第一句话便是‘名字不重要,以后就叫你九号’, 结果一眨眼,不过两天功夫,自己也变成‘周大人’了。 甚至...... 远不止如此。 真奇妙啊。 陈胖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不住的点头哈腰: “周大人,但有任何事情,任何,你都可直接吩咐小的。” “行了陈胖子。” 周牧和蔼的拍了拍陈胖子肩膀: “我师姐师兄他们来了吗?” “还没呢。” 陈胖子谄媚道: “我估计那四位大人今天都不会来了。” “今天都不来了?” “对的周大人,好像,好像......” 犹豫了一下,陈胖子还是叙述道: “好像是胡大人家里出了些事情。” 小师姐吗? 周牧皱了皱眉,略微有些担忧,不过很快收敛情绪,侧目看向那个拘谨不安的少年。 在少年胸前的‘九’上一扫而过,周牧轻轻吐了口气,似乎有些感慨: “新来的?” “是,是,周大人!”少年连忙笨拙的做礼,惴惴不安。 “进去吧。” 周牧推开了武馆大门,带着畏怯又憧憬的九号走入其中,左侧的人造湖波光粼粼,小亭依旧, 右边的陪拳们则都站的笔直,齐齐出声: “周大人!” 一如当初他们对待大师姐。 目视九号小跑去练武场,周牧扫了一眼,新来的三号、七号也都正惴惴不安着,王尚品则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朝着王尚品再度点了点头,周牧走到一号身前,凝视这个气息很凌冽的青年: “你是壮体?” “回周大人的话,接近内劲了。” “你叫什么?” 一号这才抬起头,看向周牧的目光极为复杂: “没有名字,就叫一号。” “其他人休息吧,至于你......” 周牧凝视一号: “片刻后,与我陪练一二。” 他想要看看自己如今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实战,永远是了解自身最好的方法。 一号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道: “是,周大人。” 周牧颔首,大步走进了那处老屋堂,进门前脚步微微一顿,看了眼靠放在门口的那块匾额。 匾额上书【齐天】二字,后面应当还有三个字,但磨损很严重,根本看不清晰。 “好厚重的阴阳之息。” 周牧没多停留,进了屋堂,带上门,坐在那张方桌前,默默催动自身精神世界内的青黑铜令, 下一刹,那幅画卷凭空显现而出。 周牧愣住。 画卷上......还是大鹏扶摇之景。 黑与白,浴火的凤凰,焦枯之色等,尽都不见了。 “是因为只在梦中才那样,还是因为在小凤凰身边才发生变化?” 周牧轻轻摩挲着画卷,细细洞观,画中那大鹏鸟的一根根金羽蕴含丝丝玄意,隐匿其中的【扶摇功】清晰可见, 同样是不明古篆所组成的经文,同样看不懂篆字但能理解其含义, 不一样的是...... “好粗浅。” 周牧这般评价道。 第25章:天地倒倾 是的,粗浅。 与【元始阴阳经】比起来,扶摇功粗浅到了极点,本来或许很难理解,但在历经元始阴阳经的洗礼后, 这扶摇功的内容也就能轻而易举的融会贯通了。 周牧就像是站在巨人肩膀上。 他甚至感应到了,这幅画卷中所藏着的、玄而又玄的‘真意’......画卷中潜藏的一切,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 周牧只是粗浅的扫了一眼扶摇功中关于修炼的部分,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其中的打法、杀法。 一部完整的功法经典,除了修行法外,往往会记载一门相配套的打法或杀法, 元始阴阳经虽好,但唯有其中的养练法是周牧能修行的,至于其中记载的那门叫做‘天地倒倾’的打法、杀法, 太深奥,或者说太‘高’了。 每当周牧将念头专注在其上,恍惚间可以看到一幅盛景, 一只大手翻覆,而后那天穹便也跟着倾塌,大地随之倒转,阴阳五气汹涌咆哮而外,随后倒灌于倾塌倒转的天地间...... 震撼。 无与伦比的震撼。 这幻景,应当是【天地倒倾】完完全全的威与能,但周牧无法想象是什么层次的生灵才能完整施展出? 那真的是能施展出来的吗.......仙神,有这么厉害么? 周牧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学不会‘天地倒倾’,这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学的东西。 元始阴阳经,就不是给力道三关准备的。 但是,扶摇功上的杀法却正合适。 扶摇功记载有一招杀法,就叫做青云直上, 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自身气血堆积在一起,而后猛烈燃尽,以此发挥出远超本来的力量....... 杀敌一千,自损三百。 “一门伤己后伤敌的杀招,为啥要叫青云直上?” 周牧来了些兴趣,想了想,还是看向扶摇功中关于修行的部分,自己是绝不可能暴露元始阴阳经的, 平日里,还需要扶摇功来作为掩护。 整部经文的篆字一点一点的被周牧所记忆、理解,不过盏茶功夫,他便对扶摇功领悟了个七七八八, 一门很奇巧的修行法,旨在‘积蓄’、‘囤积’、‘蓄势’,讲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门功法能将气血高度凝实、压缩,并使高度凝缩后的气血留藏在窍穴中, 等到搏杀或者破境之时,可将窍穴中的气血一口气爆发出来! 囤积越久,爆发越猛烈,如果再配合上那门叫做青云直上的燃血杀法...... 这便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不对。” 周牧心头忽然一动: “如果只是如此,这门经文如何能够引动锅里沉眠不知多少年的小小?” “如何会因小小而蜕变?” 他猛然想起,小小的二哥,嗯,某种意义上也是自己的二哥......按照小小所言,她的二哥便叫做【金翅大鹏】。 “扶摇功,和金翅大鹏有直接联系?” 周牧尝试将蕴藏在‘扶摇功’中的真意引导而出,但是失败了。 他也不气馁,反而更加感兴趣。 又观摩许久,周牧这才起身,走出堂屋。 屋外练武场,一个个陪拳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一号垂首走来: “周大人。” “你需要先热身吗?”周牧饶有兴趣问道。 “不必,可以直接开始,不过......” 一号想了想,侧目看向其余陪拳: “你们,武馆外候着。” 陪拳们面面相觑,见周牧没有反对,这才一个接着一个的走出武馆,待到武馆大门闭合,整个练武场上已然只有他们两人。 周牧若有所思: “你是怕我丢面子?” 一号很干脆的点头道: “没错,我能看出来,您的气血比昨日要壮大了很多很多......恐怕,您已经迈入壮体层面了。” 说话间,他神色有些恍惚,闪过一丝震颤之色,感慨道: “您真的是天才,不,妖孽啊......前天,我第一次见您,气血微渺,肉身孱弱,力道疲乏,除了凶狠一无是处。” 一号直言不讳: “可这才两天啊......我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我从小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二十岁那年才成壮体,如今二十又九,方才接近内劲。” “而您,恐怕两年,不,一年,甚至半年内就能成为内劲层面的大武夫吧?” 周牧静静的听一号叙述完,这才道: “那你还觉得我和你打,会丢脸?” “天赋是天赋,搏杀是搏杀。”一号坦然道:“我近乎于内劲,我精通很多打法、杀法,您呢?” “我什么打法杀招都不会。”周牧笑着道:“正因如此,我才需要你与我陪拳。” “我出几分力?”一号问道。 “全力。”周牧答:“我需要知道自己和资深武夫的差距。” 他想看看,不使用神通偷袭的情况下,正面对敌,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全力么?” 一号摇了摇头: “那,我来了?” 话落的瞬间。 一号单脚于半秒间重踏地面六次,整个人如同崩弓窜箭,骤至周牧身前,大拳横扫而下!! 周牧神色一凝,他能看的清一号的动作,可.....身体无法跟上反应! 一号要比当初的红衣女强大太多,太多! 拳头停在周牧额前寸许。 “我还是压一压自己的力量吧?”一号平静开口:“全力施为,您没有抵抗能力的,也起不到陪拳的作用。” “不。” 周牧退后三步: “继续。” 一号摇头,如同方才一般于半秒内重踏地面六次,强大的反作用力下让他如同烈鸟般扑击而至,拳掌掀起风来,骤落下! 拳与掌再止于周牧额前寸许,微风拂起周牧的碎发。 “继续。” “周大人,这没有任何意义......” “继续。” “......是。” 一次,两次,三次...... 连续十七次,一号倾力而为,以周牧无法反应的速度将杀拳止在身前寸许。 若是实战,周牧已经死了十七次。 “继续。” 第十八次,一号踏地而前,而这一次,周牧却提前侧挪了身体,避过一号的拳掌, 一号轻咦了一声,横脚而踹,又被避过; 劈掌而下,再被避过; 握拳直冲,还被避过。 “这也是您的天赋吗?”一号轻声感慨,凝视着闭着眼睛躲过自己拳脚四次的周牧。 “算是吧。” 周牧不置可否。 明白自己在一号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后,他还是动用了【煽风】,自身对‘风’变的极为敏锐的同时,身体随风而动, 而拳脚生风的一号,便不再可能打中自己。 除非,他能风至之前拳先至。 “现在,该我了。” 周牧侧掌斜劈,一号单手拦住: “力道太弱。” 他转而施展无比熟练的撩阴脚,再被一号单掌挡下: “速度太慢。” 横拳,踢腿,肘击,背靠。 “慢!弱!攻击意图太明显!” 一号尽数挡下,立在原地寸步未挪,摇头道: “周大人,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发力,空有一身浑厚气血蛮横力道,却施展不出半数来。” “您不会隐瞒自己的攻击意图,不会变招,且招式都很.....” 想了想数次踹向自己下体的撩阴腿,一号委婉道: “阴毒,您的招式很阴毒,但没什么用。” “你应该是想说下流吧?”周牧苦笑:“在街头摸爬滚打的时候,很好用的。” “那是普通人的招式,而我们是武夫。” 一号很耐心道: “对修行者来说,当以力驱招,以气御招,以意发招,重在力而不重形,重气而不重力,重意而不重气......这是招式或者说击打、发力的三个层次。” “力,气,意?” 周牧若有所思: “力和气我大概能理解,但意是什么?类似于真意?” “不是,这很难解释.....但没有‘意’的招式、打击,是没有灵魂的。” 一号轻声道: “以意来驾驭拳,怎么说呢,比如我这一式。” 他举拳落来,周牧直视那越来越大的拳头,略微恍惚,仿若看见了一座雪山崩塌,大势滚滚...... “便是如此。”一号道:“这一式叫做大雪崩,我本来也只通其形,直到我在西区边缘观摩远处高山雪崩,才领悟其意。” 周牧似乎明白了什么,先是向一号道了声谢,旋即开口: “那请你看我这一击。” 周牧抬掌,脑海中回想那式自己这辈子不知能不能施展出来的【天地倒倾】, 回想那苍天崩塌,大地倒转的灭世景象...... 他落掌,一号举抬手欲截,却忽而毛骨悚然,听那掌风像是听到了天崩地裂之声,动作随之迟滞了些许。 周牧手掌竖在一号眼前半寸。 “是这样吗?”他笑着问道。 一号沉默了。 这位不过听了自己三言两语,就跳过了力、气的阶段,直接明悟如何以意驭拳。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您是个怪物。” “不,我不是......” 话没说完。 周牧忽有所感,猛地侧过头,看向武馆围墙, 下一刻,七颗脑袋从围墙后冒了出来! 这七个脑袋,或生兽耳,或长獠牙,或双眼血红,又或毛覆全脸。 半妖。 七只半妖,突兀露头,皆身着明红衣,趴在围墙上,似乎不敢进来,但却都死死的盯着周牧。 “他们才是怪物。” 周牧指了指七头突兀出现的,眉眼和当初红衣女都有些相似的半妖,神色一点一点的严峻。 第26章:危机 七头半妖。 突兀而现,不入武馆,但又都趴在墙上,个个气息都很凶烈,其中五个与一号气息仿佛,都是壮体层面的资深者, 而另外两个..... 超过了一号。 远远超过了一号。 两个媲美大武夫的半妖! 周牧被盯的毛骨悚然,心跳微微加快,猛然警醒,这些家伙是冲着自己来的? 红衣女的事泄露了? 怎么可能? 除非,气味? 他思绪百转千回。 “弄火堂......” 开口的是一号,神色骤沉,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眼周牧后,还是闭上了嘴。 七只半妖跳下围墙, 片刻后,伴随吱呀一声,武馆大门被推开。 他们就站在门外,凝视门内。 “周大人。”一号出声提醒道:“冲您来的。” 周牧没有回答,只是沉目凝视着七只半妖,其中那两个大武夫层面的半妖气机很凶暴,自身肌肤被刺的有些麻疼。 “你杀了幺妹?”毛覆全脸的半妖低沉开口。 幺妹.....果然是那个红衣女。 周牧蹙眉许久,最终缓缓点头: “我杀的。” 他发现,这些半妖......似乎不敢进来。 为什么? 因为素未谋面的师父? “很好。”为首的半妖笑了笑,却旋而转身就走,其余半妖都深深的看了眼周牧,相随其后,一并离去。 周牧紧绷的肌肉微松,旋而心脏开始暴跳,皮肤上依旧残留着麻疼之感。 “麻烦大了啊。”他轻叹。 ……………… “找到了?” 弄火堂主睁开眼睛: “你是说,不仅仅找到了,还发现对方......只是壮体?” “父亲,从气血层面来看,是这样的。” 在二十七个兄弟姐妹中,排位十四的青年轻声叙述: “而按照您之前所言......” 老堂主喃喃自语: “除废血,斩污秽,更易根骨,要么是洗筋伐髓的练气士,要么是脱胎换骨的长生者,要么是.....” “天药,天丹。” 老堂主眼中燃起火光来,嘴唇微微颤动: “那个家伙,吃了一株天药,或是服用了一枚天丹。” 十四小心开口: “父亲,要不要告诉爷爷?” “不。” 老堂主抬起眼睛: “如果那家伙是历经洗筋伐髓后的练气士,我会让我的父亲、你的爷爷插手,我,我们,不是一尊练气士的对手,可是......一个壮体?” 他深切明白,自己那位名义上的父亲,一尊真妖,看不上一个练气士的全身气血,不介意将之交给自己,让自己也化为一尊真妖, 但天药、天丹? 绝没自己沾染的份。 而那个壮体层面的小家伙,绝没有消化掉天药、天丹的能为。 自己可以从他体内榨取出残存的药性! 想到这,老堂主闭上眼: “你还说,那家伙现在正在太白武馆中?” “是的,父亲。”十四恭敬道:“您说过不许进入那家武馆,所以我们并未做什么,只是吩咐底下人在外面监视。” “不是我。”老堂主平静道:“是你爷爷下的命令,他严令禁止入太白武馆之内。” “啊?” 十四真正惊愕,自己是半妖,父亲也是半妖,但爷爷......可是一位真妖! 养殖区的执掌者、管理者之一! 他忍不住问道: “那个太白武馆......”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爷爷有他的道理。” 顿了顿,老堂主补充道: “那个小家伙,不是太白武馆的弟子吧?我记得太白武馆只有四个弟子。” “似乎是?但并没有进行拜师礼,应该算准弟子?” “准弟子......那就不是。” 老堂主微笑: “等他出来,抓住他,死活不论。” ……………… 一整个下午周牧都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强打着精神,与一号对练了许久。 “您进步的很快。” 一号擦了擦汗水,嗓子都干哑了,神色很疲惫: “相比于最开始的‘愣头青’,您现在已然可以算是精通击技了。” 周牧默默点头,此时练武场中只有他和一号,那些半妖离开后,便吩咐其余陪拳回去了。 想了想,他问道: “一号,内劲和壮体之间的差距,很大吗?” “很大。” 一号沉吟片刻,道: “虽然大武夫与武夫之间并没有实质上的大蜕变,但是......我这样说吧。” 他详细的描述道: “一位壮体武夫的标志,是体内气血壮大至可首尾相连,时时刻刻进行着完整的大循环来淬炼皮肉筋骨。” “但五脏六腑却无法得到强化。” 闻言,周牧好奇道:“那内劲呢?内劲可以淬炼五脏六腑?” “对,内劲和壮体的最大差别,就是对力量、气血的掌控,大武夫内极为精细的操纵气血、力量,形成布化在身体内部的劲力,以此强大五脏六腑,资深的大武夫甚至能炼到骨髓。” 顿了顿,一号肃穆道: “您现在应该体会的到,体魄之中蕴含的力量远远胜过您能发挥出来的力量。” 周牧点点头: “是这样的,我如果不计后果爆发气血、力量,我的五脏无法承担。” 一号颔首: “而大武夫可以,且不说五脏六腑历经强化后,大武夫体内的气血本就远胜过壮体武夫, 哪怕二者体内气血强度持平,不必担忧五脏受损的大武夫也可以在同样的气血强度、厚度下,爆发出至少两倍于壮体武夫的力量。” 周牧似有所悟,如果说武夫的力道是十,但发挥出来的或许只有五或者六, 内劲的力道是二十,甚至只是十五,却能将之全部击打而出,毫无顾忌。 而且在精妙的掌控下,大武夫完全可以用一根手指击出体内全部力量......虽然那根手指多半要报废就是了。 “练就内劲,成为大武夫,力量透及身体每一个角落,蚊虫落于任意一寸肌肤乃至某一发梢,都将瞬息毙亡。” 一号缓缓开口:“这就是大武夫。” “多谢。” 周牧轻吐浊气,看了眼渐晚的天色,转而问道: “说起来,一号,你为什么会来当陪拳?” “本来是想拜师学艺的,但我天资不够,馆主他老人家看不上,我就直接转为陪拳了。” 一号坦然道: “因为馆主说了,我如果能在三十岁前成为大武夫,他一样会收下我。” 周牧略微好奇: “可以你的功夫,在养殖区中不说肆无忌惮,但大部分地方都可以横行霸道了吧?” 一号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周大人,我有仇家,需要武馆庇护,而且......当初是馆主将我从仇家手中救下的,虽然馆主他老人家只是顺手为之。” 周牧见一号不是很想谈过去,也就不再多说,又对练了片刻,直到月上树梢,这才目送其离开武馆。 站在武馆大门旁许久,感受着黑暗中一道道目光,周牧面无表情的关上门,进了屋堂,在寒凉的地面上径直卧睡。 傻子才出去。 第27章:大师姐 接下来的日子。 白日里周牧与一号对练,偶尔指导指导王尚品的桩功, 夜晚便在屋堂中卧地而眠,有时候睡不着,便站一个晚上的太极桩,练一个晚上的呼吸法。 当然,每一天,他都会尝试以念头触碰精神内,那残缺【元始阴阳经】中的杀法——天地倒倾, 尝试一次次观摩那天穹倾塌、大地倒转的灭世景象,观摩天地倒倾不可思议的伟力。 每次观摩后,他都尽可能的尝试深悟那毁天灭地的意境, 可惜的是,那景象不可连续观看,每观摩一次,都至少要休息一整天,否则便会头疼欲裂、精神恍惚。 而这几天里,四位师姐师兄也并未曾到来武馆哪怕一次,要不是陈胖子将胸脯拍得梆梆响,周牧都要以为师姐师兄们出什么事了。 “是出事了,不过是别人出事,胡大人的母亲被打断了腿,四位大人便一并打上门去了。” “打了这么多天?” “回周大人的话,被打上门的那一家,比较......庞大。” 陈胖子挠头道: “大概还需要几天。” 周牧见陈胖子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便也没有追着问,只是继续住在武馆中,寸步不离。 而这些时日里,也并未再做那个梦。 第九天,早上五点。 照同往常一般,周牧仔细观摩了一番大鹏扶摇图,尝试参悟那一缕‘真意’无果后, 他独自在练武场,就着日月同天,站起太极桩,同时行三吸九呼,周身毛孔俱开,吐吸之间犹若煽风点火。 也同时在汲取阴阳二气。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月已落尽,大日泼下灿红光,霞云朵朵,层层叠叠的铺满天空。 “体内的阴阳二气稍微凝实了一些,但还是太稀少,连一缕都无法化出。” “得化而出一缕完整阴阳之气时,应该会有什么不同吧......” 周牧心头自语。 “你壮体了?”一个声音响起,周牧猛然侧目,却看到一座肉山不知何时站在人工湖的湖畔。 “大师姐?” 他惊喜道: “您回来了。” 虞美人转过身,身上肥肉变的更多了,体型庞大近一倍。 至少得有一千斤了吧? 周牧这样想到。 “嗯,回来了。”体重超过千斤的虞美人缓步走来,落脚无声无息,也未在泥地上留下半个脚印。 她看着周牧,神色复杂: “我才离开九天吧?领了画卷后,九天时间入壮体......” “大师姐,是一天。”周牧提醒道。 大师姐陷入沉默。 许久,还是周牧来打破这死寂: “小师姐和师兄们呢?” “喔,受了点轻伤,我让他们各自回家歇息着了。” 顿了顿,虞美人忍不住再问道: “给你画卷的第二天,你就壮体了?” “呃,准确的说,是当天晚上。” 虞美人再度沉默。 周牧干笑道: “也不是我天赋异禀,是那幅画卷的功劳,我观摩画卷,大有所得。” 他说的是实话,当时梦中,便是沉溺在画卷中时破境的。 “你的根骨比我想象中要好。” 虞美人轻吐浊气: “你小师姐要是知道这事儿,恐怕得气的跳脚了,那丫头入门大半年才勉强壮体的。” 犹豫了一下,周牧将疑问咽下了肚子,但虞美人似乎看出他所想,面无表情道: “你小师姐的天赋不在根骨上......行了,随我进屋。” 周牧刚想要叙述弄火堂的事儿,却见虞美人已飘忽入了屋堂,便只得快步跟了进去, 才进屋堂,大师姐手中捉着一枚铁铃铛,朝着自己招了招手: “过来,见一见师父。” “???” 周牧懵了: “啊?” 虞美人笑了笑,微微摇铃,有肉眼能见的水波样涟漪自铃响处泛起, 而后,在周牧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涟漪汇聚成一副虚景,其中很昏暗,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影。 “乖徒儿,又怎么个事?”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虚景中传来......这是,师父? 周牧咽了口唾沫,旋即看见大师姐那掩在层层肥肉中的眼睛强撑开一条缝: “老东......师父,您又在喝酒?” “未曾。”苍老声很肃穆。 “那您何故将虚景掩住?用的什么?盖酒罐子的纱布?还是您那四年没洗过的衣裳?” 虞美人冷笑: “大早上的就喝酒,您这访友快半个月了,还不回来?” “快了,快了!”虚景中看不清模样的老人打着哈哈:“乖徒儿,找为师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叫你看一看你的新徒弟!” 虞美人没好气的摆手,示意周牧走上前,虚景中的人影一下子端正了,声音也变的庄严而肃穆。 “唔,怎不与为师提前知会一声?” 虞美人面无表情,不答。 “弟子周牧,见过师父。”周牧朝着虚景中的人影做了一礼,脸上透着好奇之色。 那铃铛是什么宝贝? “周牧,名字不错,年岁几何?” “十八。” “三幅画卷,选了哪一幅?” “大鹏扶摇图。” “嗯?” 虚景内的人影似乎愣了愣: “这一幅啊,我还以为你会选十步杀人图,那才符合你们年轻人的气盛。” 周牧再做一礼,并未解释什么,而虚景中的老人则道: “大鹏扶摇图,其中功法最为玄奥,也最难自画卷中悟出,我算算......九天了吧?” 顿了顿,不给周牧说话的机会,老人继续道: “吾最迟二十天后归来,那时候你若未曾参悟出画卷中的法门,便还是换一幅吧。” 周牧眨眨眼: “师父,我已经......” 虞美人朝他使了个眼色,周牧闭上嘴。 虚景中的老人继续道: “我不知小虞为什么认下你,但她认可,并不代表我也认可,二十天后,我归来时,会测你根骨,验你悟性,算你命格, 若根骨不佳、悟性不足、命格低弱,我一样不会收你做徒弟。” 周牧抿了抿嘴: “弟子明白。” 根骨、悟性,他自忖还好,但命格.....那是什么? “便就如此吧。” 老人话落下,虚景随之破碎。 虞美人收起铃铛,平和道: “让你收声,是想到时候给老东......给师父一个小惊喜,大鹏扶摇图中的功法,你应该参悟出来了吧?” “回大师姐的话,参悟出来了。” 周牧忍不住问道: “大师姐,命格是什么?” “喔,一个玄玄乎乎的玩意,并不重要,命格那东西,只能决定你的下限,无法决定你的上限,不必理会。” “下限?上限?”周牧更迷糊了。 “是啊。” 虞美人耐心解释道: “比如我,命格为一位练气士,代表我若不夭折,这辈子注定会走到气道三关,但并不代表我只能走到气道三关......你应当也知晓气道三关了吧?” “知道,是力道三关之后的境界。” 周牧点点头,再度好奇问道: “大师姐,命格便是这辈子至少可以达到的境界吗?” “不不不,那玩意很抽象,比如你二师兄王冲和,他的命格就是一本卦书,还有你小师姐胡乐英,命格为一座山峰。” 虞美人笑着道: “那玩意更像是和你宿命有关,也和你当下的境遇有关,命格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不必太过关心了。” 顿了顿,她转而道: “你小师姐说,还欠你一顿酒食和一趟青楼对吧?” 周牧扭捏起来: “酒食是有的,青楼非我所欲也......” “那收拾一下,出门,带你去北区最好的酒楼。” “可是,大师姐......” 周牧将弄火堂的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包括前因后果,包括当初在河岸边袭杀的那个红衣女。 “未入壮体,逆斩壮体层面的半妖?” 虞美人上下审视了周牧一番,却并没有多问,只是平静道: “无碍,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吧。” 她打开屋堂大门,朝阳光泼洒了进来,映在其身上,又于地面勾勒出庞大的影子。 “我陪着你,不会有人来寻麻烦的。” “如果有的话......” 虞美人声音变的微不可察,轻轻舔了舔嘴唇: “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28章:酒楼 内城。 “新弟子?” 虎妖醉醺醺的饮了一杯酒。 “是啊。”老人笑着道:“不过不一定......还需要取决于他的天赋,他的根骨,他的悟性,以及......命格。” “为什么呢?”虎妖打了个酒嗝,蹙眉发问。 “我寿将尽了,需要一个传人,将我师父的道传下去。”老人平静开口。 虎妖沉默了,沉默许久,这才道: “太白,你是剑仙啊。” “是,我是,不过并不能让我寿命绵延不尽,不是么?” 虎妖放下酒杯: “你多少岁了?一万五千岁,仅仅一万五千岁,你完全可以延寿,你是剑仙。” “你的意思是食妖?” “对,对,没错。” 老人摇了摇头,和蔼开口: “我不会那么做。” 虎妖瞪大了眼眸: “为什么?并不是让你吃人,是叫你捕猎大妖,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妖食人,可取人未尽之寿增于己身,全因为人是先天之形,天生五脏六腑七经八脉九窍,更有周天之数的三百六十五内窍.....人,就是药,所以食人可添寿。” 顿了顿,老人盯着虎妖: “但你可知道,人食妖,为何也可增寿数么?” 虎妖沉默了片刻,低沉开口: “食人之妖的体内,残存有被食之人的‘药力’,或者说没被消化的寿数,吃掉食人之妖,也可汲取其中残存‘药力’。” 老人笑了起来,豪饮,而后道: “是啊,所以,吃妖增寿,那与吃人有什么两样呢?本质上汲取的,还是来自于‘人’身上的余寿。” “太白!”虎妖发怒:“对你们人族来说,这可不是错!” “我知道。”老人继续豪饮,醉眼朦胧:“但是老子不乐意。” 虎妖彻底沉默。 许久,虎妖叹了口气: “你还剩多长时间?” “不知道。” “说说你那个新徒弟?” “说过了,他还不是我的弟子......” 老人先是摇了摇头,旋即饶有兴趣道: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他居然选择了大鹏扶摇图。” 虎妖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 “你说的是,留存有那位真意的画卷?” “嗯。” 老人笑着道: “我和你赌一百瓶千年虎骨酒,那小子连其中的扶摇功都无法参悟出来.....嗯,更遑论窥见暗藏的一缕真意了。” 虎妖撇了撇嘴: “就对自己的新徒弟这么没信心?” 老人叹了口气: “天上的宫阙毁尽,妖主大地之后,人族不会再有真正的天才诞生了,你是知道的......而人族最后的五王城之所以能存续,全是靠当年血祭所召临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族先贤。” 虎妖撇撇嘴: “是是是,就是不知道怎么把你这个酒鬼也召临了。” “别这么说,没有我的话,你这虎妖可还被镇压在那座妖城下。” 顿了顿,老人旋即轻叹: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这个酒鬼,于人族何益呢?一万五千岁,一万五千年啊,我看见血流漂橹,看见万人哀嚎,看见啼哭的婴儿被妖王囫囵吞下,我无能为力,我......” 他打了个酒嗝: “吟诗作对救不了人族,我这剑也救不了。” “所以,我活腻了。” 虎妖没说话,只是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所以你赌不赌?”老人忽又笑道:“一百瓶虎骨酒,一千年份的。” “不赌。” 虎妖极为果断,看向老人的目光也变的警惕: “不许觊觎吾的酒.......等等,该死,你怎么知道我有千年虎骨酒???” “除了掰自己骨头泡酒外,你还有什么可泡的......嗯,也不好说?”老人目光向下挪移。 “太白!!”虎妖震怒。 ……………… 周牧第一次知道,在养殖区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威风凛凛的纯白巨犬止步,黑木辇缓缓停下,这巨犬所拉拽着的豪华大辇于此地却毫不起眼。 整条长街两侧,都是类似的甚至更华贵的犬辇。 “乌图,辛苦你了。” 一旁,另一座犬辇,虞美人拍了拍杂毛巨犬,走下特制的大号车辇。 她侧目看向同样从黑木辇上走下的周牧,温和道: “我很重,每次乌图拉我都是大汗淋漓。” 周牧看了眼那条疯狂吐着舌头喘着气的、叫做乌图的杂毛巨犬,好奇道: “大师姐,您有多重啊?” 虞美人斜着眼睛: “没人告诉你,不能问女人的体重么?” 周牧实诚的摇摇头。 两人往前走, 周牧落后半步,目光不停的四下扫视着。 北区百街,数字越小,便越靠近内城,像是十以内的街都是养殖区的‘权贵’居住的地方。 如同这条北七街,是周牧第一次来,这里的屋楼与其他长街的完全不同, 像是他一直混迹的北五十至北七十街,大半都是筒子楼,剩下的也是六七层高的老旧楼屋, 而这里呢? 最高的建筑,也只有三层,朱红大柱,铜铸铁门,碧绿玉瓦,尽都呈现为斗拱结构,古色古香。 就连照明的都是灯笼和烛火,没有电灯。 “到了。” 虞美人脚步一顿,停在一座三层小楼前,门前匾额上‘食舍’二字龙飞凤舞,大气磅礴。 “虞大人。” 女子扭着腰肢走来,穿着素色衣裳,盘着长发,发间的鎏金簪很显眼: “还是三楼吗?” “嗯。” 女子温婉的朝两人做了个礼,引路在前,顺着一整块巨木雕成的楼梯蜿蜒向上, 一层的客人数量不少,二层少一些,到了三层,便只有寥寥几桌, 所有位子都是靠挨着窗户的,彼此之间以屏风隔开,而在三层的中间,则是一块三四米高的大玉石,玲珑剔透,玉石中封着一只幼狐。 怀揣着好奇心,周牧与虞美人于窗边的桌两侧落座,温婉女子开口软软糯糯: “虞大人,还是照例?” 尽管椅子格外的大,但虞美人挤坐在其中还是显得有些费力,此刻指了指周牧,平淡道: “我照例,他也如此。” 温婉女子再做礼: “这位大人从未见过,小女可知大人名讳?” 周牧还没来得及开口,虞美人却先道: “你不必知道。” “是。”温婉女子不缓不急的再做了一礼,而后迈着碎步扭着腰肢,悄无声息的离去。 等到女子离去后,周牧这才出了口气: “大师姐,她是......” “堂倌。” 堂倌,其实就是店小二的意思。 周牧咽了口唾沫: “壮体层面的.....堂倌?” 他能感受到,那个温婉女子的气血很浑厚,不比一号要差! 这样的人,却只是一个堂倌? 虞美人平和道: “这家酒楼虽然开在北区,但实际上属于天香阁。” “天香阁?”周牧有些愕然:“那不是东区的势力吗?” 他听闻过这个名字,在东区的地位类似于北区的弄火堂,也是一个半妖势力。 “很正常。”虞美人开口道:“整座外城,半妖势力其实比你想象中多,大大小小不下于四五十个,弄火堂、天香阁只是其中地位最高的一撮,所以名声在外。” “这么多?”周牧有些动容。 “嗯,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北区弄火堂、东区天香阁、南区腾蛇馆以及西区的白狐书院,他们四家背后都有一位真妖的存在,便是养殖区的四位管理者。” 顿了顿,虞美人纠正道: “也不对,天香阁已经没了。” “没了?”周牧眨眨眼:“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前些日子还看见黑巷中,有人在贩卖天香阁的人牌......” 他有些错愕,大师姐不是才说,这家酒楼属于天香阁吗? 怎么这会儿又说天香阁没了? 虞美人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看向窗外, 周牧随之看去,下一刹。 “吼!” 他听见,东边极遥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震嘶,虽然隔着极其遥远距离使声音显得很模糊,但依旧可以察觉到其中的怒意! 酒楼内的客人大都有些骚乱,不少都伸出头观望,周牧听见不远处另一桌的客人低语: “真妖,是天香阁背后的那位真妖,何故咆哮?何故震怒?” 旋而。 窗外。 能望见一头巨犬正驮着一个染血的女子疾驰而来,止步在这座酒楼楼下。 周牧下意识的将脑袋探出窗户,看到那染血的女子摔下巨犬,挣扎起身,闯入酒楼,声音凄厉无比: “昨夜,天香阁......” “被屠尽了!” 一座背靠真妖,背靠养殖区执掌者、管理者的半妖势力,被屠尽了?? 周牧懵逼的转回头,恰看见大师姐从容的捋了捋鬓发。 第29章:珍馐佳肴 酒楼变的喧嚣,可以听见一楼二楼的哗然之声, 三楼虽然相对好一些,但周牧看到有两桌客人都站起了身,神色惊疑不定,匆匆的下了楼。 “这算,出大事了?”周牧下意识问道。 “嗯,东南西北四方顶尖半妖势力,都各是某位养殖区管理者的‘代言人’,彼此合作,彼此制衡。” “接下来会怎么样?”周牧轻声问道。 虞美人平静回答: “天香阁背后的那位真妖震怒了,此刻正在咆哮,你听,那来自东区管理者的怒火。” 周牧咽了口唾沫: “东区,隔了那么遥远,咆哮声依旧清晰啊......” “毕竟是真妖,等同气道三关的强大存在.....说到这里,正好与你讲讲人与妖族的差别。” 虞美人耐心道: “我们人族修行,力道三关、气道三关、长生三关,而对于妖来说则不同了,他们与其说修行,不如说是‘返祖’。” “半妖,真妖,大妖。” “半妖生来就是壮体层面,成年后自然而然的等同于内劲层次,而若再纯化自身血脉,便能成为媲美【大药宗师】的顶尖半妖。” 顿了顿,虞美人继续道: “真妖、大妖乃至更强的妖也都一个道理,幼生真妖、成年真妖、顶尖真妖便是与气道三关各自等同。 “再说返祖,譬如顶尖半妖想要更进一步,唯有‘返祖’,一旦成功,可大蜕变,结茧、胎化,而后成为幼生真妖。” “所以,同等境界,妖的寿命,要比我们人族长不少。” 周牧听的有些发愣,人族修行,妖族返祖...... 他忍不住想,如果返祖返到头了,又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还能更进一步吗? 梦里的小小姐,又是什么层面的妖呢? 至少也得是大妖吧? 胡思乱想间,周牧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大师姐。” “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会是更多的妖城,更多的......养殖区吗?” 闻言。 虞美人愣了一愣,肥肉堆叠的脸庞抬起,轻轻叹了口气: “没错。” “整座天下,都是妖城,遍布养殖区,属于人的城市只有一座。” “叫做五王城。” 周牧有些沉默,他不知道整个天下有多大,但一定要比自己想象中更磅礴、浩瀚、无垠, 可人族在这茫茫天地间,却只有......一座城? 沉默许久,听着酒楼内的喧哗声,周牧轻声道: “大师姐,为啥叫五王城?” 虞美人再度将目光投向窗外: “顾名思义,有五位人王坐镇,五位太古王朝的统治者、开辟者,在这个时代竭尽余力,庇护人族。” 人王,太古王朝的统治者、开辟者? 周牧满腹疑问,可还未说出口,便瞧见那温婉女子走来,手中托着菜肴,脸色很苍白。 “千丝万缕羹,以方寸豆腐,斩切为十万八千缕,辅以香肉汤蒸香三日.....” “玉玲珑,取秋玉藕,内填秋玉藕碎,雕为玲珑模样,再用蘑汤浇灌十八个时辰,流汤浸润其中......” “香参饭,每一粒米皆剥除其芯,以百年山参研磨为粉,填充米粒间,辅以香肉蒸香......” 一道道菜肴被端上了桌,周牧别说见过,听都没有听过,一连串很复杂的制作方式让他听的晕晕乎乎。 温婉女子不知何时退走了,桌上便摆布着一十八道菜肴和两碗所谓的香参饭。 “吃吧。” 大师姐温和的声音传来,周牧小心翼翼的扒拉了一口米饭,香气直冲鼻腔,嚼碎的米饭咽下肚子,可以感知到阵阵热气在勃发,微微的增强着气血。 周牧狼吞虎咽。 “大师姐,好吃!”他含糊不清道:“您也快吃!” 虞美人微笑着摇摇头: “没胃口。” “这都没胃口?”周牧瞪大眼睛。 而大师姐却只是又摇了摇头: “我饱了,很饱。” “可您什么也没吃啊......”周牧顾不得其他了,眼睛在放光,一道道菜肴品尝过去,各种各样从未尝过的滋味在舌尖爆发...... “好吃!” 他想不出赞叹的词,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是世间最美妙的滋味了吧?” 大师姐轻笑了一声: “差得远呢,最美妙的滋味当是.....” 她闭口不言。 有脚步声响起,在登楼。 毫不顾忌吃相,大口大口刨食的周牧忽有所感,放下碗筷,侧目看去。 一个人。 一个老人,不知何时已至三楼,站在屏风旁,向着大师姐拱了拱手。 “您就是太白武馆的虞大人吧?” “何事?” “小老儿添为弄火堂杂事总管,向虞大人请一物。” “何物?” 老头指了指周牧,继续恭顺道: “便求取此物,事后,弄火堂定当厚报,您将拥有我们的友谊和尊敬。” 说着,老人睁着浑浊双眼,轻飘飘的看了眼周牧。 ‘刺啦!!’ 周牧头皮猛然发麻,感觉被一头凶兽盯上,汗毛一根根的竖起! 又是内劲层面的大武夫。 不是半妖,就是纯粹的大武夫。 周牧心头一沉,没记错的话,王尚品说过的,大师姐也只是一位内劲,虽然早就积累足够,随时可破入大药层面,但...... 不敢破境。 唯有不停的堆叠气血,这才导致了如今的臃肿模样...... 虞美人并未去看老头,目不斜视,平和开口: “这是我师弟。” “据小老儿所知,太白馆主近来并未收徒。” “我代师收之。” “虞大人,这可不能算数的。” “废话真多。”虞美人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转过身,庞大的体型将窗外打照进来的阳光尽都遮蔽, 阴影从铁山般的身形后堆起,层叠的倒塌在小老头身上。 “怎么,你想劫走我的小师弟吗?” “早听闻虞大人不入大药不成宗师,常年驻足在内劲层面,积累之深厚难以想象。” 说话间,老人做了一个礼: “小老儿我自然不是虞大人的对手,不过......” 又有人登楼,是一个生着兽耳的半妖,气息暴烈。 媲美大武夫的成年半妖。 然后是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 两头媲美大武夫的成年半妖,五头等同于壮体武夫的幼生半妖,一共七位,都是九天前,周牧所见过的。 同楼的很多客人都张望过来,却并不惊慌,只是饶有兴趣的瞧着, 那生有兽耳的青年含笑上前: “虞美人,是这个名吧?我们无意与太白武馆为敌,也不会为难你,我们只要这个小家伙。” 顿了顿,他补充道: “幺妹血仇,不可不报。” 虞美人垂着脑袋,并未回答,周牧浑身肌肉紧绷,他相信大师姐,但依旧会紧张,此刻心头沉凝至极。 ‘蹬蹬蹬’ 又有人跑来。 神色苍白的温婉女子跑至,恭敬的立在一旁,诚惶诚恐: “诸位大人,食舍中是不许争斗的,还请诸位大.....” ‘撕拉!’ 兽耳青年抱着才扯下来的柔嫩手臂,平静的啃食着,温婉女子发出惨呼,呼声戛然而止,被其余几头半妖随意的撕裂,随意的分食。 “珍馐!” 一位半妖赞叹道: “早就听说天香阁的人,修行秘法,体带妙香,今日一试,果真珍馐!” 另一位半妖微笑道: “的确为上等佳肴,还好天香阁没了.....这里完事儿后,我打算去东区,猎杀一些天香阁残剩的小家伙,晒成腊肉,以后才能也吃得上。” 伴随咀嚼声,鲜血滴答滴,周牧胃里翻江倒海,手上青筋毕露。 他杀过人,也见过死人,却从未真正看到过妖食人。 不久前还活蹦乱跳,声音软糯气质温婉,一身气血更在自己之上的活生生的人, 此刻却被撕裂成碎块,在被啃食。 周牧微微颤栗。 “虞大人,还是请让开吧。”小老头伸出手,想要将这个庞大的肉山般的女人扯到一旁, 却在触及肉山的瞬间,这座肉山踉跄后退,‘哇’的一下从口中吐出血来。 在场众人齐齐一愣。 “你们先动手的。”虞美人又逼了口血吐出来,神色平和,声音沉稳: “小师弟,记住,第二条规矩,太白门人,从不主动生事,只会‘正当防卫’......” 她转过身,蒲扇大的巴掌轻轻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温和道: “你继续品尝珍馐佳肴。” 说着,虞美人转过身,看向还有些懵逼的半妖们,拍了拍肚子,吐了口血沫: “饿了。” “我也尝尝珍馐佳肴。” 第30章:摧枯拉朽,再得功数 三楼的客人,身份都极为尊贵——至少在养殖区是这样。 此时此刻,客人们神色也大都难看,显然是因为七头半妖分食掉温婉女子之事, 但并没有什么人站出来,依旧都在观望。 “太白武馆......”有客人低语:“我听说过,是一个小武馆,但地位极其特殊,馆主疑似和内城的某位大人物交好。” “我也知此事,一位名为甲虎的大妖,曾经数次亲临北区,亲登太白武馆。” “弄火堂不会将太白武馆得罪死,这肉山般的女子不会丧命,但或许会吃点苦头。” 这些窃窃私语声都落入周牧耳中,他有些恍然,难怪那天弄火堂的人不敢进入武馆, 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师父,有一位大妖层面的挚友? 只是...... 周牧担忧的看向大师姐,后者却只是低垂着头,正对着七头半妖,在轻叹: “太白武馆,从来崇尚平和,绝不欲纷争,只是你们......” “为什么总是要逼我们?” “为什么呢?” 七头半妖面面相觑,那小老头神色很不好看: “虞大人,您这两口血可喷的没道理,这种街头混混的碰瓷手段,不会有.....” “我说。” 虞美人打断了小老头的话,低沉的重复道: “为什么要逼我们?” 她骤然抬头,身形一花,瞬息消失在原地,待到再出现时,已然处于一头壮体半妖的背后! “为什么?!” 在所有人、所有妖反应过来之前,肉山美人那蒲扇大的巴掌弯曲做爪,悄无声息的刺入壮体半妖的头颅! 这头半妖并未哀嚎,眼睛瞬息翻白,口中发出嗬嗬声,在所有人茫然的目光中,他迅速的干枯着...... 三秒。 仅仅三秒。 原本两米高、膀大腰圆的半妖,就已然瘦骨嶙峋,全身血肉不知所踪,颓然的倒在地上,呼吸衰竭,濒临死亡。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牧觉得大师姐好像......又胖了一些。 “放肆!!” 两头成年半妖震怒,连同那位大武夫层面的小老头围上前,其余四只‘幼生阶段’,仅仅等同壮体的半妖则都在暴退! “我可没杀他。” 周牧看见大师姐轻飘飘道: “留了一条命的,当然,能活多久,就不好说了啊......” “动手!”兽耳青年暴呵,两妖一人同时暴起,根本不给虞美人继续说话的机会,都围猎而至! “留她一条命,打断四肢,打碎脏腑!” 兽耳青年如是说道,拳掌掀风,伴随尖锐的破空声,已袭杀而至! “我是.....” 大师姐含笑: “被迫还击。” “我是被迫还击。” 话音落下,她那要比周牧头颅还大的手掌已然抬起、砸下,似乎朴实无华, 兽耳青年抬起双手交叉重叠于头顶,便要做拦! 大掌与双臂交击的那一刹,没有震鸣,没有暴响,有的,只是清脆的骨碎声。 双臂被砸断,兽耳青年脸上浮现出惊愕,视线旋即骤暗,那只肥硕的大手已然将他全脸覆抓住,指尖刺入肌肤,刺入头颅! 他感觉到,被指尖刺入之处,有磅礴的吸力爆发,在自身体内横冲直撞, 气血疯狂消逝,就连血肉都在巨大吸力的拉扯之下化作烂泥,顺着头颅间的五指洞流失...... 就好像,就好像刺入肌肤的不是五根手指,而是五根‘吸管’一般! 还是三秒,当大师姐松开手时,干枯的不成人形的兽耳青年倒在了地上, 他血肉尽失,只剩一层薄薄的肌肤覆在骨头和脏腑上,胸膛无力的起伏着,正在死去...... “十四!!” 最后一头半妖发出惊悚呼喊,那小老头也头皮发麻,一人一妖转身就要逃, 却被大师姐如同拎小鸡崽一般拎起,五指刺入最后那头成年半妖的皮肤,后者骤然干枯, 另外那小老头则被大师姐轻轻松松的扭断了四肢,很嫌弃的丢远, 那身躯还未落地,大师姐便已然再度消失,另外四头疯狂逃窜的半妖被抓了回来,一只接着一只,干枯若烂柴...... 从前至后,十五秒。 仅仅十五秒。 三楼的客人目瞪口呆,七头半妖处于濒死边缘,大武夫层面的小老头倒在地上,无力的哀嚎...... 周牧揉了揉眼睛,有些恍惚,大师姐......真的只是内劲? 真的只是大武夫?? 他对‘摧枯拉朽’四个字又有了新的认知。 “吃完了吗?”虞美人悄无声息的走回桌边,平和发问。 周牧将嘴里的半口香参米咽下肚子,看着明显胖了一小圈的大师姐: “吃完了。” 说着,他站起身,目光不住的朝着地上七头濒死半妖瞥去,蠢蠢欲动。 “你想杀他们?”大师姐的声音传来。 周牧干笑了一声: “是,大师姐。” 虞美人蹙眉片刻: “师父不许我们滥杀,你将他们打到半死等他们自己死去,和直接打死他们,是两个概念的。” 顿了顿,她又笑了起来: “不过小师弟你还没真正入门.....随心所欲吧,不过你要真这么做,可就将弄火堂得罪死了,考虑清楚。” 周牧仅仅犹豫了一瞬,便大步向前,低头凝视七头干枯的半妖,抬脚,踏下,抬脚,再踏下,如此七次。 他并没有太使力,只是踏在这些半妖的胸口,本就在衰竭且没有血肉保护的心脏一个接着一个的停止了跳动。 精神深处,心灵大海,那枚静静悬浮着的青黑铜令抖动,有庄严文字在其表面浮现而出。 【辅斩半妖,得小功十】 【辅斩半妖,得小功五】 【辅斩半妖,得小功十七】 【辅斩.....】 “这个,你杀吗?” 虞美人指了指不远处,四肢皆断的小老头,周牧忍住内视精神世界的冲动,问道: “大师姐,他是人族?” “嗯。” 闻言,周牧凝视那小老头,对方忍住痛呼,眼中是浓浓的恐惧与哀求。 “还是杀吧。”周牧走上前,抬脚,踏下。 ‘咚!!’ 他倒退几步,龇牙咧嘴,脚被震的生疼,小老头胸膛完好无损。 这位大武夫虽然遭到重创,四肢都被折断,但到底并没有如同那些半妖一般血肉干枯, 周牧这一脚下去,并未真正伤害到对方。 “武夫和大武夫之间,差距这么大的吗?” “嗯。”大师姐应声,随手捻起一根筷子,抛飞而出,直愣愣的插入了小老头的额间,齐根没入。 小老头抽了抽,便彻底没了声息。 大师姐垂着眼眸,平静道: “我直接杀生了,别告诉师父。” “好。” 两人并肩离开,三楼的客人们面面相觑,久久无人言。 走出这座酒楼。 大师姐抬头看了看太阳,双眼猩红至极。 许久。 那猩红一点一点褪去后, 她再度道: “天香阁的事情,也别告诉师父。” “我知道的,大师姐。” “嗝。” 两人同时打了个饱嗝。 第31章:天人合一 在大师姐吸干半妖血肉而变胖的时候, 周牧就猜到了。 天香阁被屠灭的事情......恐怕就是大师姐,甚至是四位师兄师姐一起干的了。 嗯,小师姐估计在旁边喊喊加油。 不然无法解释大师姐胖了一倍的事儿......要知道,吸干刚才那七头半妖,大师姐也只是胖了一点点而已啊! 胖一倍,大师姐这得吸了多少半妖? 是因为陈胖子所说的那件事情吗? 几天前,陈胖子便说过,四位师兄师姐打上门去了,起因似乎是小师姐的母亲被打断了腿...... 原来是打上天香阁的门去了。 难怪九天才回来,估计拔除东区天香阁的各处产业,花了不少功夫。 “大师姐,咱们现在去哪?” “跟我走就行,不用坐车辇,晚点再回来。” “好的,大师姐。” ……………… 十七座府邸,十一个小时。 从早上九点一直到晚上八点,周牧跟着大师姐走了十七处座府邸。 没错,是‘府邸’,是那种青墙玉瓦的府邸,门前都立着朱红大柱,府邸内绿树红花,院落亭台,极为广袤。 每至一处,大师姐便叩门三声, 而后那府邸就大开门户,仆从侍女如云,分立在两旁,府邸的主人笑脸相迎,大师姐也只是陪饮一杯茶,丢下一句话,便带着周牧离了去。 “这是我家小师弟,叫做周牧,记住。” “周小兄弟仪表堂堂。” 每座府邸的主人都会重重的握一握周牧的手。 直到走完最后一座府,回到北七街,重新坐在黑木辇上,周牧这才问出心中疑惑: “大师姐,他们是.....” “半妖势力飞扬跋扈,我们‘人族’虽然是食粮,是待出栏的牲口,但也总会有拔尖者。” 大师姐平静道: “方才带你走过的十七座府邸,见过的十七人,个个都是大药层面的宗师,也是一处势力的主人。” 顿了顿,她继续道: “譬如那看着三四十岁,眼眸盈盈的妇人,在北区有三十余处药铺,又譬如那戴着毡帽的老头,养着上百位壮体扈从,个个配甲背弩持火器,是那条黑巷的拥有者。” 周牧懵逼的眨了眨眼。 大师姐继续道: “带你走过这一趟,自明天起,整座北区七成的药铺、商屋、酒楼等,都将视你为贵客,所有大小势力都会将你重点标注。” “你的画像和照片会被很多人传阅,为的就是防止各家的纨绔子弟得罪了你。” “你的名字,会被记住,会被牢牢的记住。” 说话间,端坐在大辇上的虞美人拍了拍浑身杂色毛发、叫做乌图的巨犬,平和道: “凡你所欲行之事,在这里,在北区,所有非半妖执掌的势力都会鼎力支持......至少不会从中作梗。” 周牧沉默的听着,有些恍惚,彻底明白了大师姐的意思。 便是小师姐说过的那句话,在‘人’中站到最上层,便不会将精力耗费在与‘人’争权夺利、尔虞我诈之上, 便不会为了谋求富贵而费却精神。 自己已然是‘富贵’了。 许久。 周牧轻吐浊气: “大师姐,您真的是大武夫吗?” “我是。” “可那些大药宗师,怎的都对您.....这么客气?” 大师姐惬意的瘫靠在大辇上,指了指已然闭上大门的、叫做‘食舍’的酒楼: “这里发生的事情,早在我们抵达第一处宗师府邸前,就已然传遍了整个北区。” “我的确只是大武夫,但能逆伐宗师的大武夫也不是没有过。” “再加上我、你背后的师父,他们尊敬我是理所应当的。” 顿了顿,大师姐摸了摸肚子,咂咂嘴,遗憾道: “可惜,弄火堂没有继续来找麻烦啊......” 周牧晃了晃脑袋,忍不住再问道: “对了大师姐,我听说,一旦跨入大药层面,不是,不是会很危险吗?” “对啊。” 大师姐颔首道: “你方才见到的十七人,都上了一张名单。” “大师姐,什么名单?” “上等食材名单。” 大师姐平静道: “等内城有大人物起性,又或者某位大妖的嫡子祝寿时,名单中随机一人就会被送去内城,或蒸或煮或全烤,成为某个宴席上的大菜。” 周牧眼皮狠狠跳了跳,想到了今天那个温婉女子被分食的场景。 “因为师父的关系,我其实就算是迈入大药层面,也不会上那个名单的,只不过......” 摇摇头,大师姐似乎并不想多说,转而道: “你回哪里?弄火堂应当不会来找你麻烦了,嗯,当然,前提是你之前真只宰了一头小半妖而已。” 周牧沉吟片刻,道: “除了十一日前宰杀的那红衣女,还有今日的七头半妖,我和弄火堂便没有什么大的交际了。” 大师姐微微颔首: “但还是有些奇怪,弄火堂今天来了七头半妖,按理说,如果你之前只是宰了一个红衣女,他们不会冒着得罪太白武馆的风险如此行事的......” 蹙眉半晌,大师姐摇摇头: “罢了,所以你今晚回哪里?还是去武馆睡吗?” “倒也不,我打算回暂住的地方......,黑巷深处有一家酒馆,老板娘和我关系不错,我便在那儿暂住。” “黑巷里的酒馆?”大师姐侧过头,诧异道:“你说的老板娘,叫白翠花?” 周牧一愣: “呃,老板娘的确姓白,但我不知道叫什么名......” “那就是了。”大师姐颔首:“那个白翠花很神秘,看不透,但绝对不简单,师父曾经评价过她,说她是‘龙游浅滩’。” 周牧若有所思,自从那晚过后,他便知道白姐绝不简单,疑似和一个外来的、叫做‘不周’的势力有关...... 只是,白姐叫白翠花? 难怪从来不告诉自己名字。 周牧忍不住笑了笑。 两辆犬辇缓缓驶离北七街,两人在分道扬镳前,虞美人最后道: “一直借住也不是个事儿,等拜师礼完成后,我让师父给你买一座府邸。” 说完,也不给周牧拒绝的机会,大师姐拍了拍乌图,这头杂毛巨犬嘶鸣,拖拽着大辇疾驰而离了。 “大师姐......” 周牧感慨了一声,驾着黑木辇抵达北五十七街,将车辇和小白寄放在那家小旅馆后,他便直接进了黑巷,回了那间小酒馆。 “哟,舍得回来了?你再晚回来两天,这小家伙可就是我的了。” 白姐靠在躺椅上,慵懒的抚着怀里的猪鸽。 “白姐。” 周牧尴尬的笑了笑: “最近有些事情,比较忙......对了白姐,你不在的那天晚上,有三个人......” 白姐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知道那三个小家伙来过酒馆,你呀藏在心里就是,不管听到了什么,交谈了什么,不必告诉我,却也不要告诉别人。” 猪鸽此时从老板娘怀里飞了出来,落在周牧肩上,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 白姐撇嘴道: “这小家伙还是亲你些,白喂了这么多天......我看你似乎很疲惫,还是早点休息吧。” 逗弄了一番猪鸽,又和白姐闲叙了片刻,周牧便独自回了房间,带上门,躺在床榻上。 他强忍住取出青黑铜令的欲望。 白姐似乎很不得了,很厉害,在这儿取出青黑铜令,或许会被察觉......这是自己最大、最大的秘密,不能暴露。 倒不是不相信白姐,但在养殖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周牧深切的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多相信对方,都要给自己留一线。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要查看功数的心躁动不已。 “要是可以直接在精神世界中把玩青黑铜令就好了......” “哎?好像可以试试?” 青黑铜令躺在精神世界中时,只能取放,无法完全操使.....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就不太怕青黑铜令暴露了! 试试? 念及此,周牧眼睛一亮,闭上双眼,内视自身精神世界,想要直接在精神世界中操纵青黑铜令, 一如既往的失败了。 精神与肉躯之间,似乎有一层薄薄的壁障。 不过,这壁障真的很薄。 薄到周牧念头一使劲儿,就把它给撕开了一条缝隙,念头也成功顺着裂隙浸润入青黑铜令。 “哎?好奇妙的感觉......” 周牧愕然,察觉到精神世界内,有玄而又玄的事物顺着撕开的裂隙,浸透了自己的体魄, 肉身之精与魂灵之神,似在交融,在汇合。 似有什么大妙之事在生发。 ………… 屋外。 靠在躺椅上的白翠花猛然坐直了身,错愕侧目。 “灵肉交融,身神相通,天人合一......” 她茫然: “啊???” 第32章:菩提树下,与大鹏视 一百零二小功。 辅斩半妖七头,多的给了十七小功,少的给了五小功,合计八十二小功, 再加上剩下的二十小功,合一百单二之数。 “辅斩获取的功数比独自斩妖应该少了许多,应当减除了约一半?但明明都是半妖,怎么给的功数相差如此之多?” 周牧全副心神都沉浸在精神世界、心灵大海之中,飘渺的、呈现模糊人形的魂灵托举着青黑铜令。 有微末的信息流自青黑铜令中反馈而出,周牧自然而然的明悟。 “原来如此,是根据所斩之妖的‘恶’来定给的功数,越恶之妖,获取的功数也就越多......” “但这个‘恶’的判定标准又是什么?” 周牧迷惑不解,却并没有在这上面太过于纠结,凝神尝试于心灵大海中直接开启‘天庭财库’。 成功了。 一百零二小功,等同于一枚完整功数兼两小功,所能兑取的事物翻了几倍!! 【降雨法旨,五十小功,上覆天帝玺之章印,可自主决定百里范围降雨之量,顺天遂条,不违法令】 【天兵弓:八十小功,天人法器】 【寿丹:一功数,蟠桃树下烂泥搓成,延寿百年】 【悟道场:一功数,可小悟道一次,添零星悟性】 【天兵甲:一功数,天人法器】 【天兵盔....】 琳琅满目。 周牧一个接着一个仔细观去,做好了将这一整个功数花出去的准备! 他想的很清楚。 晋品需要足足一百功数,等同上万小功,当下这一功数只是杯水车薪, 与其攒着,不如花出去,转化成实实在在的好处,也能增快赚取功数的速率! “只是.....该换什么?” “降雨法旨?看起来挺厉害的,但对我似乎没啥用。” “寿丹?不需要,我还年轻!” “天兵弓?天人法器,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可我甲寅伐木斧都未祭炼完毕!” 剩下的天兵甲胄等法器也都同理,自己根本用不上,或者说,用不了。 周牧最后将目光聚焦在【悟道场】上,小悟道一次?添零星悟性? 小悟道是什么? 还有添零星悟性...... 周牧想到了那一粒‘平平无奇’的愈伤丸,这所谓的‘零星悟性’,恐怕是针对真正位列仙班者来说的吧?? “我悟性似乎并不算好,但历经小神通灌顶、观元始阴阳经后,高屋建瓴之下,现阶段的功法经典都能一观而悟全......” “似乎并不紧迫需要。” 周牧蹙眉,并不清楚所谓的小悟道是什么,在考虑要不要投入一点功数去尝试。 罢了。 试试! 感知中,精神与肉体间,那被撕开一条缝隙的壁障有重新合拢的趋势, 周牧一咬牙,念头触动青黑铜令,选择那虚幻飘渺的‘悟道场’! 一百单二的小功,瞬息间只剩下两小功,暴富之后又复返赤贫之状。 还没等周牧心痛,模糊魂体却瞧见,这悬在心灵大海上的‘青黑铜令’在大颤! 恍恍惚惚间,周牧看见青黑铜令映照出一方虚幻界,虚幻界并不大,左右四方一览无余, 是由碧绿色的泥土和一株大树所组成的。 大树苍劲,透着庄严肃穆,枝繁叶茂恰似华盖,又有庆云祥瑞环绕,叶片间沉浮着一幅幅大世之盛景, 只是,这颗大树整体看上去有些虚幻,并不像是真实存在,更像‘投影’。 “菩提树。” 周牧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冒出一个词来。 他被囊括入菩提树中,左顾右盼,四方边界模糊混沌,走到虚虚幻幻的菩提树前,伸手欲触,触而不得。 并非是因为菩提树呈虚幻状的缘故, 而是因为周牧朝着这株大树伸手,近乎于寸许间,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 仿佛那一寸之距离被延展到恰似天涯海角,手掌明明在前触,就是无法跨越这一寸。 玄而又玄。 “三个时辰。” 周牧低语,自然而明: “我可以在这株虚幻菩提下,停留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 “这就是小悟道?” 他有些迷惑不解,自己并未开悟,也没有什么醍醐灌顶之感啊? 想了想, 周牧尽可能的靠近菩提树,直至那无法突破的一寸天涯,便随之盘腿坐下。 大树无风自动,摇曳之间,叶子沙沙作响,听进耳的声却像晨钟暮鼓,又似诵经声成千上万,还如同仙人奏乐,天女讴歌,木鱼幽邃,泉水叮咚。 周牧激荡、好奇的心绪骤然宁静。 他从未觉着如此宁静过。 自身心念忘乎于外、忘乎于内,三千烦恼根此刻落尽,滚滚红尘不染身躯, 空灵,绝思,断念,七情自匿,六欲内敛,灾劫遁去,无叹无息。 “我是谁?” 周牧脑子里蹦出一个究极问题来,欲究其中根底,却又无处可寻。 他转眼忘却这个疑问,面上不自觉含笑, 想起从自然桩改良而成的‘太极桩’,三五息间,他便将之完善了七八分, 再念及烘炉呼吸法,也于倏忽间悟其之全。 但当念起【元始阴阳经】时,那菩提树微微摇曳,光雨灿灿,周牧沐浴其中,思绪大开,灵感爆增,却依旧无法窥尽这部残缺古经, 古经玄奥繁杂如旧。 “虚幻菩提之下,小悟道,却悟不得真法经。” 周牧依旧含笑,并未失落,有自在之感,无烦无恼无忧无愁,只伸手一摊,那幅‘大鹏扶摇图’便延展在眼前。 与【元始阴阳经】相比,这扶摇图便粗浅的不能再粗浅, 三个小时,他便悟尽了【扶摇功】。 又两个小时过去, 周牧将图卷中隐匿的那一点真意捕捉,伸出手,轻轻一托,有玄妙光斑斓交错,自画卷中剥离而出,沉浮在掌上。 他捏碎了玄妙光。 ‘啾吾!!’ 骤时。 周牧似听见一声类同于小小的啼啸声,但更加尖锐,更加凶烈,更加霸道! 他看见! 看见一只周身染尽灿金之光的大鹏鸟, 看见大鹏振翅,一刹万万里,自无底九幽至无上碧霄,看见狂风大作,看见云雾翻滚而尽随于那大鹏后! “大鹏......金翅大鹏!” 周牧死死的盯着那点真意所呈现出的大景,他醉痴于其中,含笑自语: “风。” “风!风!风!” 手掌摊开,【煽风】骤起。 这次,非是微风渺渺,而是煞风吹旋,周游不熄! 菩提树下的第六个小时。 小神通,煽风,小成。 ‘啾吾!!!’ 大鹏又在鸣,却没了振翼挥风之暴音。 菩提树下的最后一分钟。 周牧迷惑抬头,看见那只真意所化的金翅大鹏鸟,悬在幻景之云端,无有动作,只是.....看着自己。 他与之对视, 旋而,从这虚无的、飘渺的、幻化的,只是一段真意所化之残相的大鹏鸟身上, 从那双灿烂若煌煌大日的鹏眸之中, 看见了......好奇。 不止好奇,还有打量、困惑、审视、沉思等, 这一种又一种只属于有灵生命的情绪, 尽含在那双灿金大眸中。 ‘当!’ 又一声震聋发聩之晨钟暮鼓。 菩提树散去,大鹏消匿,他又回到了自身精神世界中,青黑铜令熠熠生辉,四面八方一切如常。 好像一切只是幻象。 但眼中残留的,与那大鹏对视的灼痛之感,依旧清晰无比。 第33章:人比人 清晨。 照例迎着‘日升月未落之景’,吐纳微薄的阴阳二气后,周牧翻身下了床榻。 他走到镜前,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与自己对视。 镜中, 他头发蓬乱,眼眸色彩暗淡,脸庞消瘦。 他不自觉回想起悟道场中所见之大鹏,想起那一眼对望。 他看见镜中的自己,眼中淌出一缕灿金之辉。 转瞬即逝。 狠狠拍了拍脸颊,周牧盯着镜中自己看了半晌,再度尝试回忆那一眼对望,眼中却并无灿金之辉, 似乎方才只是错觉。 “那头大鹏......” 周牧摸了摸怀里的画卷,失神自语: “似乎活了过来,虽然仅在那片刻。” 他展开画卷,可以察觉到那一缕真意依旧在,只是约莫消磨了三分之一, 换而言之,还可以体悟那真意两次,但没了虚幻菩提,自己又变的难以捕捉到那真意了。 “悟性零星提升,真提升了吗?” 周牧感知自身变化,思觉的确更加灵敏了些,就连内视自身躯壳时都更加清晰, 气血的转挪、脏腑的缩张、血液的流淌,皆如铺呈在眼前般,望之即见,纤毫毕现。 他对自身的掌控力进一步提高,而这还并非全部! “等等。” 周牧内视自身时,瞧见体魄与精神的那壁障间的缝隙,似乎...... 并未合拢! 因为某种原因,那缝隙固化了,或许是因为菩提树下小悟道,又或许是因为与那一眼对望? 不得而知。 但这是好事。 周牧能感觉到,气血每次淬锻皮肉筋骨,那体魄和气血的每一缕壮大, 似都会顺着那一缝隙同步至精神世界中,使魂灵也随之壮大一分, 虽然因为裂隙太渺小,魂灵的壮大要弱于体魄很多倍,但却真真切切的存在; 而同样,魂灵每一次壮大,也都会延顺着缝隙弱化无数倍后同步至体魄间...... 这算什么? 直觉告诉周牧,撕开魂与肉之间的这道缝隙,是天大的好事! 但当他想要将裂隙扩张,却发现那壁障变的坚韧了,以自己当下的精气神根本无法进一步撕开裂隙...... “体魄和精神之间的壁障,是什么?” “算了,反正是好事。” 草草洗漱一番后,周牧走出后屋,却看见白姐靠在躺椅上,怀抱困倦的猪鸽,眼睛瞪的溜圆。 “白姐,你一晚上都没睡吗?” 白翠花瞪着有些许血丝的眼睛,缓慢的挪着脑袋,盯向周牧: “呵呵,呵呵,没睡......” 她狠狠的盯瞧着周牧,如同看一个怪物,嘴唇微微牵扯着、颤动着。 “白姐?” 周牧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摸了摸脸颊: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呵呵,呵呵,没有......” 白翠花咬牙切齿的收回了目光,深吸一口气,吐出,再吸一口,再吐出,如此往复十次后,她干巴巴道: “我听闻你拜入太白武馆了,怎么,是否昨日见到了你那个神神秘秘的师父,他喂你吃了灵丹妙药,传了你妙法天功?” “啊?” 周牧迷糊道: “白姐,你在说什么?我那位师父似乎还在内城访友,到现在一次也没见过哩!” 白翠花嘴角又扯了扯,眼皮子也跳了跳: “呵呵,呵呵,那真好,那真好啊......” 她忽然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蛋,一副备受打击的失魂落魄样: “挺好,都挺好的......” 周牧更迷蒙了: “白姐?你这是......” “我很好,非常好。”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别过头,不再看周牧,似乎有些生气: “还不去武馆?这小胖鸽子我再帮你养两天......对了,你也该找住处了,总不能继续赖在我这儿吧?” 周牧察觉到白姐情绪似乎.....不太对? 他又缩了缩脖子,干笑了两声: “行,我争取这两天找到住处,我先去武馆了,白姐晚上见。” “再见!” 白翠花忽然起身,气呼呼的将周牧给推出了小酒馆,再砰的一声关上大门,一屁股坐回了躺椅。 沉默许久,她恶狠狠的揉了揉脸颊,觉着牙根有些发疼,喃喃自语: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老娘花了那么多年,九死一生......” “耗了一辈子才身神相通、内外微合,做到天人合一之雏形......” “这臭小子,怎么睡个觉的功夫就成了?” “凭什么??” 她有些抓狂,在宽大的躺椅上气的打起滚,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猪鸽都迷糊的睁眼,刚‘咕’了一声,便被扇了一巴掌。 “咕咕咕??” 老板娘似乎不解气,又轻扇了猪鸽一巴掌,愤懑自语: “凭什么!!” “咕!咕咕!” 猪鸽气的蹦飞起来,直啄老板娘的脸颊。 ……………… 驾着黑木辇至了武馆。 “小师弟!” 才一进门,便听着小师姐的呼喊,正在拿陪拳们练剑的胡乐英撒开剑就蹦跳跑来: “十天没见,想我没呀?” 年不过十五六的小师姐快活笑道。 “有一点想。” “才一点?” “很想。” “这还差不多!” 胡乐英满意笑笑,拽着周牧便进了屋堂,大师姐不在,二师兄王冲和、三师兄弥虎则都靠坐在四方桌旁,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茶。 “小师弟来了?” “见过二师兄、三师兄。” “不必这般多礼,我们这儿不兴这个,你......哎?” 王冲和话语猛地一顿,站起身来,绕着周牧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有些迟疑道: “你.....壮体了?” 弥虎错愕看来,小师姐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 “对。” 周牧笑着道: “前几日便壮了体。” “这般天资......”三师兄弥虎愣大了眼睛,王冲和欣喜抚掌:“了不得了不得,看来咱们师父可真捡了个宝......” 话没说完。 “啊啊啊啊啊!” 胡乐英有些抓狂: “几天,就几天,小师弟你壮体了??” “凭什么!!” 她气的跳脚: “我可花了好久好久!” 王冲和笑着拍了拍胡乐英的脑袋,安抚道: “四师妹,这人和人啊,是不一样的.....” 胡乐英掩面不语,旋而伸出手指,在周牧身上东戳戳,西戳戳,龇牙咧嘴,忿忿不平。 她再嚎道: “凭什么!” 三人见她这般耍宝,都乐的笑了起来。 “壮体好啊。”弥虎在一旁也灿烂笑着,脸上疤痕微微蠕动,显得有些凶神恶煞,但语气却很温和: “小师弟,以你的天资,恐怕已然悟出了画卷中的功法吧?我也不问你选的什么画,只不过......” 顿了顿,他继续道: “师父传的画卷中,向来是只有修行法,没有打法的,你要是愿意,过段时间,等我伤好了,便教你一门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打法、杀招。” 一旁,王冲和笑道: “我们之中,你三师兄是最擅搏杀的,还不快应下。” 周牧这才反应过来,忙是笑着道谢,做了一个礼,自己如今的短板,的确是没有打法杀招, 会的也都是些街头混混间的阴狠招式,根本上不了台面。 就如同一号之前所说那般,在普通人中是够用了,在武夫中却不值一提。 只是......三师兄受伤了? 当是因为天香阁的事情吧? 周牧念头转了一转,并未多问些什么。 旁个儿,愤懑的小师姐总算是平复了情绪,插嘴道: “对咯,师父还有大半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可就没得自由咯,二师兄三师兄,这几天咱们什么时候再出去玩一转?” “不急,这两天养殖区会有些乱,尤其是东区,过段时间再说吧。” 说着,王冲和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周牧的肩膀,指着胡乐英道: “你这小师姐最是贪玩,你可莫要像她学。” “好的,二师兄。” 一旁的小师姐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周牧却微微沉了沉眉头。 东区会很乱? 也是,天香阁便在东区,这媲美弄火堂、背后站着一位真妖的大势力瓦解崩塌,不知会出多大的乱子...... 只是,小武和玲丫头还在东区呢。 周牧念头一定,有了决断。 这几天该去看看小武他们了。 第34章:若困龙升天,扶摇直上时 一连三天,依旧无梦。 平日里和一号对练,听听二师兄、三师兄的指教,晚上则回那小酒馆强行赖着。 白姐那莫名其妙的气似乎消了,也没再说赶自己离开的事儿。 第四天,九月二九,近黄昏时。 “大师姐,我有两个友人是在东区的,我想着明天去拜访一二......” “可以去。”大师姐微微颔首:“弄火堂现下也安分了,他们吃了这亏也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 周牧微微颔首,他如今大概也明白太白武馆的地位之高,宰了几头半妖而已,弄火堂的堂主恐怕只能憋着了。 缓了缓,大师姐补充道: “不过你去东区的话,行事还是要小心一些的,东区这几日正乱着,许多其他三块区域的半妖势力、宗师势力都在争地盘。” 一旁,胡乐英也插嘴道: “小师弟,我家就在东区呢,我陪你去,我可以保护你!” 虞美人想了想,道: “也成,不过二师弟也跟着吧,保险一些,免得出什么差错。” “是,大师姐。” 王冲和笑着上前: “话说回来,后天便是抽生死签的日子了,咱们北区是弄火堂管抽签事儿,这才交恶,难保他们不会为难周师弟。” 顿了顿,他继续道: “虽说算不上麻烦,但若真给周师弟一张死签,却也够恶心人的。” 周牧默然,若是抽中死签,自己恐怕只能找人来替死,甚至得买块人牌......会良心不安的。 若弄火堂这般做,还真能叫自己难过。 大师姐看了眼周牧: “倒是忘了这茬,以弄火堂的性子,的确会做出这等事,如此多少会坏一坏小师弟道心......这般,你们明日去了东区,不妨多停留两天,在东区抽完这生死签。”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只是如此的话,最好便装去,莫要引人注目,弄火堂也将手伸去东区了,要叫他们察觉,或许这抽生死签时依旧会有麻烦的。” 周牧干脆的点了点头: “我的确不想面对那般情景,能避则避,便该如小师姐所说。” 又闲聊了片刻,告别四位师兄师姐后,周牧便驾着黑木辇离去。 到裁缝铺取了那套蚕丝绸缎织成的衣裳,周牧穿上试了试,很轻,手摸上去触感也极润。 这件昂贵的衣裳呈玄黑色,照着镜子时,周牧觉着自己整个人看上去的确更‘英武’了一些,居然还有点威严的味道在。 “人靠衣装啊......” 他感慨了两声,向老裁缝道了声谢,便驾着黑木辇又去铁匠铺子取了软甲与长剑,这才折回黑巷。 软甲很合身,穿在锦衣里根本看不出来,百锻剑长三尺三寸,重约十四斤,挎在腰间显得很合适, 期间周牧微弹剑身,能听见清脆嗡鸣......一把好剑。 比红衣女的那把长剑还要好上许多许多。 至了黑巷。 “周大人。” 盘扎着长发、脸庞灰扑扑的小厮屁颠颠跑上前,搀着周牧下了车辇,接过缰绳,笑着道: “周大人今日回来的,倒是很早。” 念及明天也能见见小武和铃丫头,周牧心情也难得的好,微做颔首: “说起来,你们旅馆每天要帮忙照顾的车辇多吗?” “倒是不太多。” 杨念婵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挠了挠头: “像您这样的大人物,很少有亲自来黑巷的,我想想.....可能一天也就两三辆吧?前几日您没来,有时候一辆都没的。” 周牧又忍不住问道: “您们老板这么做,真得了好处吗?” “据我所知,还没有。”杨念婵耸了耸肩膀:“大人物们的目光一般放的比较高......怎么说呢,这么久以来您是第一个和我闲谈的大人物。” 周牧失笑,想了想,从兜里摸了一张面值一百的钞币,随手塞给了小厮,算是小费。 在武馆做陪拳是有工钱的,而作弟子事实上也有,每天一千,用来解决基本开销, 真要说起来,也不算工钱,应当叫做补助之类的或许更合理? 又随意拉着小厮聊了几句,周牧折身走入了黑巷,一身锦衣腰悬长剑,叫黑巷里许多人侧目张望, 其中不少家伙都目光闪烁,不过敢打坏主意的几乎没有。 “哟,有点人样了。” 才进小酒馆,白翠花便赞了两声,周牧瞥了眼空空荡荡的酒馆,好奇问道: “白姐,怎么每天都没客人?现在生意这么不好做了吗?” “不做情报生意了。” 白翠花抱着猪鸽道: “最近精力都用在安顿一些小家伙上了,咱们这座城的外来客,近些日子可是不少。” 周牧心头一动,想到了自称来自城外、来自【不周】的三个家伙。 白翠花似乎看出来什么,慵懒道: “想来你那天也听过‘不周’的名字了吧?别去探究,【不周】和【昆仑】这俩简直就是灾星,他们的人走到哪里,哪里便不得安生。” “昆仑?” 周牧好奇问道。 “喔,另外一个大势力。” 白姐嘲弄开口: “一个不周,一个昆仑,都说是为了复兴人族,但彼此之间却不对付,明争暗斗,呵呵......你莫要去探究,对你没好处的。” 顿了顿,她意味深长道: “小牧子,犬绝城的水越来越混了.....字面意思上的,那万人河已不复清澈,等你那未见面的师父回来,你可将此事告于他,看看他的反应......还有。” 白姐扭着腰肢上前,那盈盈若水的眼眸注视着周牧: “你那师父可是很厉害的人物,可以的话,你让他带你离开这里吧,这座城要乱了,哪怕不乱,一个边陲小城,也配不上你的天资。” 顿了顿,她神色复杂的看了周牧一眼,再叹道: “你啊,只待一朝风云际会,许便是困龙升天,扶摇直上。” “不周和昆仑迟早会发现你的,前者是五王城正统,体量庞大,等级森严,后者则是太古时代的失败者所组成,成员寥寥。” “若真到了你崭露头角的那一天,你会直面他们两方,我的建议是加入昆仑......不周的体量太大,有时候为了争权夺利,被自己人捅刀的事儿可不少,你当是不会喜欢的。” 周牧听的懵懵懂懂,有很多疑问,很多困惑,刚想发问, 白姐却伸手抚向自己面庞。 “你若是不夭折,你的名字应该也会响彻某片大荒,成为很不得了的人物......有你那师父在,你应当会一帆风顺。” 说着,白姐眼中水光几乎要满溢出来,感慨道: “真想这个时候睡了你啊。” “白姐!”周牧脸庞腾的一红,他到底是个十八岁的青年,不过却很快压着红脸龇牙笑道: “我倒也没意见的。” “行了,不逗你了,逗着都没以前好玩了。” 白翠花横了他一眼,伸个懒腰,猪鸽趴在她鼓鼓的胸脯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白姐,你刚才说的那些......” 话没说完,白姐并没有给周牧发问的机会,只是微微笑了笑,便转身上楼。 “不周,昆仑?” “太古时代的......失败者?” 周牧站在酒馆中,喃喃自语。 ……………… 吃过晚饭,回了后屋。 “今天,应该可以入梦了。” 他的预感相当强烈,也便就早早躺上了床榻。 才眯眼,不过片刻,就觉着困倦无比,耳畔的忽然静谧,酒馆外黑巷中的吵闹声消失不见。 睁眼,又是在倾塌的九天东厨。 第35章:半熟凤凰,无限血精! “小小姐?” 周牧呼唤了两声,却没见任何回应,他带着疑惑走到那掀开一线的锅盖旁,蹲下身,却听见里面传来...... 呼噜声。 小小姐在睡觉。 周牧抽了抽鼻子,从锅盖的缝隙处嗅见了很复杂的香气, 他只能分辨出肉香来,其余的则从未闻嗅过。 嗯? 肉香? 周牧又抽了抽鼻子,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按照小小姐所说,她是被下锅当作一盘菜的...... 只是这盘菜还没完成,便发生了大变故,她在其中也就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 所以...... 周牧嗅着这让自己觉着身清神明、气血蓬勃的香气,喃喃了一句: “半熟凤凰?” “哎?你怎么说话的?” 锅里传出小小困倦的声音: “你才是半熟凤凰呢!” “小小姐。” 周牧尴尬的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睡着呢,就这么一说,就这么一说......” “小宝宝,啊不,小宝宝弟弟。” 锅里的凤凰又打了一个哈欠: “你怎么消失了那么久?” “小小姐,我叫周牧。” “好的,小宝宝弟弟。” “周牧,周牧的周,周牧的牧。” “嘿,你那天可是认了我做姐姐的!”凤凰气鼓鼓道:“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周牧有些牙疼: “小小姐,你再叫我那......我以后可就也叫你半熟凤凰了!” 话音落下,锅盖被撞的嗡嗡响,可以想象到里面那只半熟小凤凰张牙舞爪的模样, 但旋即,小凤凰却又语气一软: “那我以后叫你周周呗?” “那我还是叫你小小姐。” “哼!” 小凤凰哼唧了一声,旋即道: “哎呀,不和你说话了,我要继续补觉,困困的......周周,你可要努力长大,好早点掀开这臭锅盖,在里面呆着,总是好困好困......” 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轻微的呼噜声响起。 周牧有些哭笑不得,原本还想问问那画卷中真灵之事的...... 他摇摇头,也没多想,蹑手蹑脚远离那口大锅,靠着一处灶台坐下,一边感受着灶台的温燥,一边自怀中取出那幅画卷,缓缓展开。 果不其然,画卷变了个模样,不再是大鹏扶摇图,而是凤凰涅槃卷, 上次于画上残留的焦黑印记也再度浮现。 其中那点真意却变的飘渺,更加的难以捕捉。 端着画卷,凝视其中完整的【元始阴阳经】许久,周牧又想起扶摇功,喃喃自语: “元始阴阳经,分为五个重天、五个阶段,扶摇功却有九个重天、九个阶段,看来倒也不是层级越多的功法越厉害。” 扶摇功旨在‘囤积’,旨在千年蛰伏一朝冲天,修行这门功法的好处也相当简单, 便是成倍的壮大精、气、神。 精,大抵便是气血和体魄,神自然为精神、心念、魂魄等,至于气是什么,周牧便不得而知, 但他猜测,大概是和【气道三关】脱不开关系的。 “扶摇功九重,按照其上所述,每晋一重,便生一次不可思议之玄妙,令精气神之总量翻倍。” “若至九重,便可有同境五百倍有余的精、气、神......” “彼时,即可‘扶摇直上九万里’,一飞冲天,一鸣惊世。” 自语间,周牧目光炯炯: “我离第一重不远了,说不得近日就可破入,可惜【元始阴阳经】却没有什么进展。” 他叹了口气,元始阴阳经太过于高深,根本不是为力道三关准备的功法, 五个阶段,一个比一个玄奥,而周牧连第一个阶段都无法明晰,距离真正入门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也罢。” 他闭目,回想【扶摇功】,观想大鹏扶摇之状,观想那一幕对望, 尝试按照扶摇功的记载催运气血,寻找蕴于体内的、飘忽不定的所谓‘内窍’。 在外界时极难寻找到的内窍,可在这梦中废墟,却一刹即明。 “奇怪,这是为什么?” 周牧有些困惑,他早就发觉于此地修行事半功倍,最初以为是这废墟中残存着仙气之类的事物, 但探寻体内内窍又和仙气什么的无关,为什么在外界时就毫无头绪,梦里便清晰可察? 压住疑惑,周牧调集气血,开始冲击那枚探明的内窍,内窍虚无缥缈而又真实存在, 存于体内,但却又像是不存于体内, 但当气血反复冲刷其上时,【内窍】表面的晦暗感也就一点点的落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周牧似乎听见‘咔嚓’一声,那一粒内窍的晦暗落尽了,于体内大放光彩,气血浩瀚着汹涌于其内! 不敢怠慢,他立刻按照扶摇功所述,操纵气血,于【内窍】中勾勒大鹏扶摇之景,尝试将扶摇功的根本意在内窍中塑成! 按照功法所说,人体之内有三百六十五颗晦暗内窍,恰周天星斗之数, 每一粒玄而又玄,肉眼无法洞观,而扶摇功的修行,便是要求以精气神勾勒、塑造扶摇功的根本立意在内窍之中, 每于一枚内窍中功成,便精进一重,九窍皆成,即为扶摇功之巅顶、圆满。 而想要做到这一步很艰难,进展极慢, 但当周牧某次观想那次与大鹏真意的对望时,内窍中根本立意的塑成速度却骤然暴涨!! 他精神一振,开始全心全意的回忆那一眼对望,回忆那鹏鸟眼中的灿金光华,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伴随一次次的勾勒、定型失败,周牧越发的沉浸其中,直到某一次。 “成.....成了?” 周牧错愕,察觉到那一粒内窍中,气血所化的大鹏扶摇卷在发光,在恒定,不磨不灭! 下一刹,他体魄中传出嗡鸣,气血暴涨,其量与质在极短暂的时间内翻了整整一倍!! “好涨.....好涨......” 周牧发出闷哼,大汗淋漓,强忍着体内的撑胀感,引导多出的那些气血涌入那枚内窍中, 至于此刻,方算功成! 许久。 周牧伸出指头,在手臂上弹了一下。 ‘当!’ 恰似金铁交鸣。 “气血翻倍,体魄也强大了不知多少,但魂灵却并没有太大变化,我还得以心念在那枚内窍中再塑形一次方可强化魂灵,或许以后还得以气塑形一次.....” 周牧擦了擦汗水,自语道: “精气神皆在内窍中塑成根本立意,这扶摇功第一重,才算圆满......” 想了想,他放弃了继续修行的念头,转而洞悉自身, 气血壮大一倍后,哪怕多出的一部分蕴藏在内窍中,但自身体魄的淬炼速度依旧暴涨, 甚至就连精血或者说【血精】的数量也翻了一番!! 成就壮体后,血精数量来到百滴之多,如今则有两百滴血精! 血精,血之精华,普通人一身血精不过十余,壮体则能至于百。 “差点忘了斧头。” 强忍着难受感,花了半个小时,这才将足足一百滴血精逼出躯壳,灌溉在【甲寅伐木斧】上, 周牧浑身已然冷汗淋漓,身体发虚,手脚都轻飘飘的。 “血精对人体的影响太大了.....这一百滴血精,恐怕一两个月都未必能恢复!” “这般一来,想要成功祭炼甲寅伐木斧,得多少年去了?” “用【愈伤丸】倒是可以快速补充血精,但这也太奢侈了.....” 发愁间,周牧又听见小小姐微弱的呼噜声,忽而神色一动。 他小跑到锅盖旁,刚想要呼喊小小姐,却先嗅见锅内的复杂香气。 体内血精恢复速率,暴涨! 仅仅一个愣神间。 “血精.....满了??” 周牧懵了,旋即狂喜,旋即再度开始一点一点的逼出体内血精,约莫半个小时,又是百滴血精灌溉入伐木斧, 他侧过头,对着锅盖的缝隙深吸了一口。 飘飘欲仙。 小小姐的肉香味,真浓。 血精,又满了。 不愧是半熟凤凰! 第36章:访友 白驹过隙。 当周牧第九次猛吸小小姐的肉香味儿,第十次灌溉甲寅伐木斧之时,眼前天旋地转,诸景皆乱。 再复清明,已是人间。 入睡时忘关掉的电灯昏黄着,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墙壁上打下一道灿烂光痕。 “没来得及补充血精......” 感受着体内的匮乏感、疲惫感,周牧晃了晃发沉的脑袋,有些费力的爬起身来。 他猛地拉开窗帘,阳光盛大而刺眼,已日上三竿。 “睡过头了。” 周牧一个激灵,跳下床榻,胡乱洗漱一二,便跑离了后屋。 “哟,舍得起床了?” 老板娘依旧靠在那张躺椅上,身旁木桌放着一杯茶,还在冒着热气,伴着清香。 “你身体怎么这般虚?” 说着,老板娘撑起身,怀里的猪鸽也昂头,她蹙眉道: “一副血精流逝之相,你干什么了?” “没,功法原因,功法原因。” 周牧苦笑着应了两声,转而道: “对了白姐,我下午打算去一趟东区,看看小武,可有要我带的话?” “没有。” 老板娘摊了摊手,道: “小武在东八十一街,之前和你说过的,他那小酒馆应该才开起来,此刻估计忙着呢。” “白姐,你之前不是说东八十一街近乎于贫民窟吗?” 周牧好奇问道: “酒馆应该没什么人去的吧?” “不是忙酒馆。” 白翠花垂下眼帘: “说是酒馆,实际也兼客栈,我前两日用这胖鸽子与小武那边传了几次信,说是来住店的客人不少。” 周牧若有所思,趁此机会发问道: “白姐,你昨晚说这里只是座边陲小城,不周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不告诉你。” 白翠花理直气壮,但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道: “这座城虽是边陲小城,但地位却很特殊,城下镇压、锁困着一只太古时代的妖。” 周牧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 白翠花继续道: “那妖之所以被镇封,原因便是它亲善人族,被镇封前曾庇护一方,而如今过去不知多少年,那封印开始松动,快则三月,迟则一年,会有它破封的契机出现。” 周牧明悟: “不周,是想救它出去。” “不只不周,还有昆仑。”白姐平静道:“这几天不周至少来了几十人,甚至上百,而昆仑我虽不清楚,但一定也有人来,哪怕只来一个。” 周牧心生好奇,还欲追问,白姐却似乎失了谈性,只是叹了口气: “行了,虽有这么多些个外来客,但短时间内应当不会起什么骚乱......” 她伸手,猪鸽扑棱而起,落在了周牧肩上。 “若是你不慎招惹上不周的那些家伙,让这胖鸽子来传个信。” “谢谢白姐。” 周牧郑重的做了一个礼。 ……………… 下午,东八十一街。 一间立在许多破烂平房之间的三层酒馆格外显眼。 “铃子,你把米饭蒸上,楼上的客人要了两壶酒,我这会儿给送上去!” 褚耀武一边招呼着,一边擦了擦汗水,打好两壶酒,旁边的铃儿则应道: “小武哥,我这把地给拖完就去蒸米饭,来得及的,落日的时候估计刚好蒸熟!” 等褚耀武上楼送了两壶酒下来, 眉目清秀的铃儿一边勤快的拖着地,一边道: “这两天客人可真多,还都是来住宿的......” “是啊。” 褚耀武笑着,掰着手指头数道: “前天来了六个,昨天来了四个......今天倒是只来了一位,倒也好,再来的话,咱们可就忙不过来了。” 铃儿回头问道: “客人多点不好吗,可以多赚钱呢!” “能赚几个钱?”褚耀武叹了口气。 “对了小武哥,牧哥那儿怎么样啦?” “不知道,但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褚耀武笑道: “前两天猪鸽才送了信来,是白姐写的,信上提了一嘴,牧哥在武馆里过的挺好。” “要不让牧哥也来吧?”铃儿有些担忧:“万一弄火堂抓住牧哥......” “这两天忙完了,我偷摸回去一趟,问问牧哥。”褚耀武笑着,还想说些什么, 却看见今早刚来的那位客人走了下来。 “楚公子。” 褚耀武连忙上前招呼: “是出门还是用餐?这会儿还没到饭点......” “下来随便走走。”楚公子平和道:“附近有没有什么药铺?” “咱们这条街没有。” 褚耀武答道: “最近的药铺在东七十九街,您是要买药?” 顿了顿,他看了眼这位楚公子的眼睛,犹豫了一下: “如果是敷眼睛的药,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些.....” 楚公子愣了愣,旋而失笑: “我这眼睛不是病,另外,有酒吗,上一壶。” “有的,有的。” 铃丫头抛下拖把,从后厨打了一壶酒后跑回前堂,一边倒着酒,一边偷偷打量这位叫做‘楚公子’的客人的眼睛。 她忍不住好奇: “楚公子,你这眼睛为啥,为啥......” 褚耀武在一旁拉了她一把,示意不该这般询问。 楚公子饮了一大口酒,正欲回答,却见酒馆大门被推开,有三个人走了进来。 “三位客官......哎??”褚耀武猛地一愣。 “牧哥!!”铃儿兴奋的蹦了起来。 来的便是穿着便衣的王冲和、胡乐英,以及同样换上粗布麻衣的周牧了。 “咕咕咕!” 周牧肩上的猪鸽也发出欢快的咕咕声。 褚耀武、铃儿快步走上前, 前者兴奋道: “牧哥,你怎么突然来了?这两位是......” “王冲和、胡乐英,都是我在武馆的师兄姐......这两位,褚耀武,从小和我一起长大,还有铃儿也是。” 周牧替双方简单介绍了一二,铃儿拘谨的打着招呼,褚耀武却好奇道: “两位也是武馆的陪拳吗?” 王冲和眨眨眼: “嗯,也算是吧.....” 褚耀武点头,用力拍了拍周牧肩膀: “牧哥,我相信你要不了多久,一定能真正拜入太白武馆,一定能......” 不远处有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周牧抬眼瞧去,是一个青年,身子骨很壮硕,正在饮酒,似是被酒水呛了两口......不对。 周牧微微眯眼。 一旁,王冲和也凝眉,声音很低微,仅身旁都入了壮体层面的周牧、胡乐英能听见。 “大武夫,还是最顶尖的大武夫,半只脚都踏在宗师领域!” 周牧心头一沉,如今的他当然知道一位顶尖大武夫意味着什么,几乎可以在养殖区中称王称霸!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小武的酒馆里头? 他不动声色问道: “小武,那位是?” “哦哦,是今早来的客人,楚公子。”褚耀武笑着回答到。 那位楚公子侧头看了过来,隔空举了举酒杯,很礼貌的微笑: “楚籍。” 周牧抱了抱拳以示回应,却又有些诧异。 他看见,这位楚公子的眼睛很是古怪,不同于寻常人, 却是两只眼睛中,各有两枚瞳孔。 一目生两瞳。 第37章:楚籍 不多时,几人便各自落座,而那位楚公子则似乎很善交友, 很是自来熟的与几人坐在了一桌,一起饮了几杯酒,彼此也就熟络起来,谈天说地。 “我这一目两瞳,是生来便如此的,有人叫这个重瞳,还有说法,凡重瞳者,可都是天生圣人哩!” 楚籍咂咂嘴,指着自己眼睛笑道: “当然,我可不是什么天生圣人。” 铃儿好奇问道: “那是不是类似于那些异瞳的先天病症呀?我就见过一个异色瞳的人......” 一旁,褚耀武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从小就想要异瞳来着,帅气。” “呃。” 楚籍有些失笑: “应该是吧,先天病症......” “那以后会不会瞎眼之类的呀?”铃儿好奇再问,楚籍被噎住,不知怎么回答,褚耀武则好笑的揉了揉铃儿脑袋, 旋即歉意道: “楚兄莫要见怪,铃儿她并非恶意,就是说话有些......” “无碍,无碍。” 顿了顿,楚籍看向周牧,转移话题道: “三位是来自太白武馆吗?” “楚兄听说过?” “嗯,久仰太白武馆的大名,一直想去拜会一番,不过没什么机会。”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先聊着,杯中酒是添了又添。 酒过三巡。 “小武。” 周牧打了个酒嗝,虽然远不至于醉,但脸庞依旧有些泛红: “我听白姐说,最近住店的客人多,应当是没少赚吧?攒一笔后,你和铃丫头也该成家了?” 褚耀武与铃儿才是真正青梅竹马,彼此感情很要好,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弄火堂那家伙想要强抢铃儿时,他和周牧才直接将其劈杀。 “有这个打算。” 褚耀武苦笑: “不过赚的并不多,需要攒很长一段时间。” “哦?”周牧好奇发问:“不是生意不错吗?” “税也重啊,每日都有来收税的,说是只收一成税,看着不多,但......” 褚耀武叹了口气: “但最近东区乱着呢,听说是天香阁被人屠灭了,如今大小势力都在争斗,划分也都很乱。” “就拿收税来说,这家势力来收一成,另一家势力再来收一成.....一天下来,得被收四五次税,哪里还能赚钱?” 周牧眉头微微皱起。 褚耀武抿了一口酒: “不过交交税也还好,至少现在有吃有穿,还有床睡.....我唯一怕的就是弄火堂那事儿再演,所以当有人上门收税的时候,我都叫铃丫头在后厨躲着的。” 一边,王冲和颔首道: “东八十一街较为贫困,按理说一些大势力也不会太过看重吧?如果猜的不错,争夺这条街的都是些小势力?” “对。” 褚耀武点头道: “但说是小势力,但也不是我们招惹的起的.....” 几人又聊了片刻,待到酒喝完,褚耀武摇摇晃晃起身: “牧哥,我给你们收拾收拾客房.....哎?” 他一拍脑袋,神色微苦: “想起来了,只剩下一间客房了,这几天客人多......” “没事。” 周牧笑着道: “我们三个睡一间就行,不过得多找两床被褥铺在地上。” “成。” 片刻,褚耀武收拾出客房,铺好两床地铺,便与铃丫头去后厨忙碌了, 三人与楚籍告了声罪,一并上楼,进了客房。 关上门,王冲和神色这才微沉下来: “咱们这位楚兄的目的性很强。” 他声音压的极低,免得楼下那位楚兄听见,毕竟一位顶尖的大武夫,听力都相当吓人。 一旁,胡乐英有样学样,压低声儿: “目的性?什么目的性?我怎么没看出来?” 周牧苦笑两声: “小师姐没发现么?楚兄三番两次将话题拐到咱们武馆上,旁敲侧击了好几次武馆的情况......” 胡乐英茫然的眨眨眼。 王冲和则若有所思: “我能看出他的浑厚气血,他自也能看出我们的,定知道我们并非陪拳,而是武馆弟子。” 顿了顿,二师兄在客房里的椅子上坐下: “但我又想不明白,咱们武馆又不是什么隐秘,什么事在北区问问都能一清二楚......那位楚兄总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 “是啊。” 周牧点点头:“看着就像什么也不了解一般......” 他忽然愣住,楚籍,会不会是外面来的? 会不会是白姐口中,不周乃至昆仑的人? 如果是的话,为何会对武馆这么上心? 怪哉。 沉吟片刻,王冲和微微摇头: “算了,一位大武夫虽然了不得,不过也就此而已了,我们警惕一些就好。” 顿了顿,他看向周牧: “小师弟,若是等会有收税的上门来,你切莫要和他们起了冲突。” “二师兄,我明白这道理。” 周牧点点头,道: “我真要做出将收税人打出去之类的事儿,我在这还好,我若不在的时候,小武他们恐怕会有大麻烦.....” “嗯,主要还是需要低调些。”王冲和笑着道:“我还怕你年轻气盛来着。” 周牧耸耸肩: “气盛倒是气盛,但也不是一味的莽撞,不然在养殖区,我可活不到今天。” 说话间,楼下传来响动,伴着陌生人盛气凌人的呵斥与褚耀武的陪笑声,大概便是收税的了。 也正如褚耀武所言,不过半个钟的功夫,一连嘈杂喧嚣了四五次,褚耀武的陪笑声也传来四五次,而后才总算是平静下来。 “倒是没有过界。” 一直静听的王冲和颔首道: “只是收税,未做什么欺凌之事。” 小师姐认可的点了点头: “算他们逃得一条性命。” 王冲和瞪了她一眼: “我才和你小师弟言说完,你怎的就没听进去?你倒是比你小师弟还年轻气盛是吧?” 胡乐英吐了吐舌头,旋即挺起胸脯,理直气壮: “我的确比小师弟年轻啊!” 王冲和被噎住,久久无语。 …………… 入夜。 小师姐睡在床上,周牧则和二师兄睡在地铺上。 睡不着。 他轻手轻脚的起身,出了房门,下了楼,又走出酒馆。 “咦?小周兄弟?” 一个诧异声传来,周牧吓了一跳,侧目看去,却是那位意欲难明的楚兄,此刻正靠在酒馆外的墙壁上,就着月光饮着酒。 “睡不着啊?” 楚籍含笑道,从地上拎起另一壶酒,举了举: “来两口?” 犹豫了一刹,周牧走上前,接过酒壶,灌了一大口,亦抬头仰望天上圆月: “楚兄夜半饮酒,怎么,是有愁事?” 楚籍幽幽叹了口气: “有啊。” 咂咂嘴,他指了指天上的圆月: “周兄弟可知道圆月代表着什么?” 周牧想了想,实诚的摇了摇头。 楚籍笑着解释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月圆代表团圆,也代表思念,隔着千里万里的两个彼此相思的人,可借着同一轮月寄挂心绪。” 周牧心头一动: “楚兄有相思的人?” “有,周兄弟有吗?” 周牧认真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没有.....楚兄相思的人,离这儿很遥远吗?譬如,在这座广袤妖城之外?” 他尝试旁敲侧击,可楚籍却摇了摇头,道: “不远,就在这城里头。” 周牧这下有些纳闷了: “那楚兄何必在这儿以月寄相思,直接去寻见不就成了?” 楚籍却再度摇了摇头: “人很近,但我却不敢去寻,有一句话叫做近乡情怯,却又正可适用在感情上......不止是近乡情怯,还有愧疚,便是无颜去相见。” 说着,他与周牧碰了碰酒壶,灌下一大口酒。 “她叫什么?”周牧中途问道。 楚籍第三次摇头,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乌骓不再,人依旧,难相见......我甚至不敢亲临此间。” 周牧听的有些迷糊: “你不就在此吗?” “是啊,是啊。” 时间流逝,两人就着月光将壶中酒饮尽。 楚籍打了个酒嗝: “倒是多谢周兄弟陪我饮这愁酒了......” 他轻轻叹息,拍了拍周牧肩膀,摇摇晃晃,却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凝望头顶圆月: “月圆呐......” 周牧没说话,只是进了酒馆,不多时,便又拎了四壶酒走出来,将其中两壶递给楚籍,便一并坐在地上,靠着墙。 “明早记得把酒钱给了。”周牧与楚籍再碰了碰酒壶,出言提醒道。 “行,一定给够。” 第38章:生死签 次日,十月一。 早上六点。 迎着霞光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周牧睁开眼,精光闪烁。 “雏形。” “阴阳二气的雏形......成!” 他喜不自胜,虽然并非真正的阴阳二气,只是雏形,更应当叫做【阴阳二息】,但这也代表着自己距离凝聚真正二气不远了! 一旦阴阳二气凝化而出,哪怕只是一缕,也代表着自己在【元始阴阳经】上真正入门! 而这雏形阴阳二气,或者说阴阳二息......是否有什么妙用? 周牧仔细体悟着体内那微微渺渺的【阴阳二息】,尝试调动、催使之, 阳息缓缓游走全身,周牧只觉得自身气血骤然炽暴,如烈火烹油,滚滚荡荡,体中骨鸣,脏腑震动,心脏狂跳! 脏腑、骨骼间蕴藏的‘愈伤丸’药力开始快速被吸收,就连心脏中那一团宗师血精也开始被体魄消化, 周牧色变,海量药力爆发,再加上宗师血精的狂暴,根本不是自己当下可以承受的,太补了,补过了头! 鼻孔猛然飙血,双眼赤红,肌肤如波浪般鼓荡着。 他连忙按捺住阳息,转而使阴息游走躯壳,那种狂暴感这才消散了去,然而。 刹间,心跳归寂,呼吸渐失,血液停流,他如同一块毫无生命特征的顽石,气息微弱至于无。 如同死物。 但又活着。 “目前看来,阳息可以使气血暴烈,搏杀之时或有奇效,阴息也可以用作敛息手段,使我精气神皆闭,恰如顽石......” “更多的妙用还需要摸索,不过不能在这上面耗费太多精力。” “阴阳二息,毕竟只是一个过渡,阴阳二气才为‘真’。” 他知道阴阳二息绝不止这些,一定有更多妙处,但慢慢来便好。 尝试使阴阳二息化作平衡态,同步纠缠着游走体魄,周牧能觉察到体魄似乎在发生什么变化, 很微渺,很缓慢。 他想到了元始阴阳经的述,那部古经划分为五个层次,若至第二层,便是此经小成,可得【元始阴阳身】...... 想来,阴阳二息就是在改造自己的体魄,向那个层面进发——尽管缓慢到了极点。 晃了晃脑袋,周牧将这些念头抛走,自个儿都还没入门,这时候畅想未来结成元始阴阳身的景象,未免也太早了些。 伸个懒腰,周牧推门走出客房,刚欲下楼,就听见小武的惊呼。 “十七壶酒!” 酒馆一楼,褚耀武咂舌道: “楚兄,你一晚上喝了这般多酒?” 一旁,早早起床下楼的王冲和、胡乐英也都有些好奇,一壶酒可不算少,褚耀武灌的是大壶,足有一斤。 十七壶,就是十七斤! “那没有,我昨晚是和周兄共饮的,我一个人再能耐,也喝不下那么多的。” “原来如此。”王冲和笑着道:“我就说昨晚起夜时,怎的身旁无人......” 说话间, 楚籍从兜里摸了半天,最后掏出一枚金锭: “我实在没有备钱,小武兄弟,你看可否以金锭抵账?”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褚耀武连忙接过金锭,笑的合不拢嘴:“您接下来的花销,全都算在这金锭上......” 周牧此时走下楼来,先和二师兄、小师姐等打了个招呼,便看向楚籍: “楚兄若是还想喝酒,知会一声便是,我也好酒的。” “一定。” 几人便都坐在桌旁,随意的闲聊着,谈天说地,讲南叙北。 “包子来咯!热乎乎、香喷喷的大狗肉包!” 后厨传来铃丫头的吆喝声,旋而便见她端着几笼包子走来,叠放在桌上: “豆浆还在磨,需要一会儿,油条倒是快炸好了,我这就去端来!” 周牧抽了抽鼻子,嗅着熟悉的香气,脸上浮现笑容: “诸位可得尝尝,铃丫头做的包子油条可是一绝,街上那些早餐摊可远远比不上。” 等豆浆磨好,油条端上,众人这才开动, 周牧最不客气,一手勉强的抓着三个包子,一手擒着两根油条,吃的满嘴是油, 能与他媲美的便只有小师姐了,一个人干下去一整笼肉包,腮帮子还在死命嚼,眼睛却已然盯向剩下的包子, 眼见周牧又将手伸向盘中包,她大怒: “小师弟,你能不能谦让一些!” 周牧面不改色的一把抓了三个包子: “小师姐,该你让师弟才是!” 小师姐张牙舞爪。 这看的一旁的王冲和哑然失笑,他最斯文,才吃下一个肉包,啃下一根油条,桌上的早餐便全都无了。 “你俩啊,倒是跟个饿死鬼投胎一般!”王冲和没好气道。 “手快有,手慢无,这个道理师兄都不懂得吗?”胡乐英理直气壮,满足的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周牧灌下一大口豆浆,摸了摸暖乎乎的、微微鼓涨的肚子: “师兄,饿死鬼是什么东西?” 王冲和一愣: “我却也不知晓,是学自师父骂这丫头的。” “这位知道。”楚籍插嘴道:“在很多年前,有一个说法,叫做六道轮回,生灵死去,赴六道轮回中往生,其中一道便唤做饿鬼道。” “六道轮回,转世往生?” 周牧神色一动,状若随意: “楚兄,你说往生的生灵,可会有前世的记忆?” “一般来说是没有的,轮回转世前,都要喝一碗孟婆汤,忘却前世种种,但也说不好,总会有生灵逃过孟婆汤的。” 周牧若有所思: “那真有逃过孟婆汤的生灵,岂不是生而知之?” “那自然。” “什么都不会忘,上辈子的记忆也不会模糊吗?” 楚籍耸了耸肩: “应该不会吧?周兄关注这做甚?六道轮回到底存或不存,尚且还不好说呢......” 周牧笑着打了两个哈哈。 正谈论间,楼上传来脚步声,几位客人一并走了下来。 “上些早餐。” 为首的是个女子,声音很淡漠,周牧抬头看去,一共五人结伴,有男有女,年岁不大,衣着看上去都很普通, 但每一个人身上都透着一种淡然或者说超然的感觉,就像是高高在上。 周牧瞳孔微微一缩。 这五个人的腰间,都挂着铃铛,铜质的铃铛。 和那天来拜访的三人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天三人之首的赵泉亭,佩戴的是银铃。 不周的人? “有的有的。” 铃丫头跳了起来,小脸红扑扑: “客人要几份早餐?标准份是两个包子、一根油条和一杯豆浆!” “十一份,五份放桌上,剩下的送上去,给其他人。”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端!” 铃丫头笑的很欢快,十一份早餐,可以赚二十多呢! 她一溜烟的跑进后厨,褚耀武也跟着前去帮忙,一份又一份的早餐被端了出来。 五人随意的围着一张桌子坐下,其中一个灰衣青年看着端来早餐的铃丫头,目光微微闪了闪。 “莫要生事。”为首的女子发出警告。 他们吃起早饭,包子才入口,几人的眉头不约而同的皱了皱,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平淡的吃着,彼此也无交流。 等到铃丫头、褚耀武将早餐给楼上客人也送去,才走下楼, 恰此时, 酒馆外传来钟鸣。 钟鸣仅一声,却浩大无比,如雷霆,响彻了整个养殖区。 铃丫头脸色一白: “抽生死签了......” 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骤然暗淡,周牧微锁着眉头,连同楚籍、二师兄等一并走出酒馆,那五位客人却依旧围坐着,平淡的吃着早餐。 酒馆外,街上的人渐多了起来,抬头看天,能瞧见一团遮天蔽日的乌云, 云中有万千瞳眸,密密麻麻的睁着,看上去极为惊悚,但周牧等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司空见惯。 “万眼妖怪!”铃丫头缩了缩脖子。 这是养殖区的‘监察者’,每到抽生死签的日子,它就会出现,铺满天空,其中上万道目光洞彻养殖区所有地界, 为的便是确保每一个人都去抽生死签。 也不是没人藏着不去参加抽签,可一旦这么做,那生着万眼的乌云就会降下雷和火,将其毙杀,直接便熟透,送往内城做餐肴,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躲着了,上至大药宗师,下至被各大半妖势力捉去的奴隶,都得参加抽签。 “东八十一街的抽签地不远,我们现在去?” 褚耀武捏了捏铃丫头的手,有些忧心忡忡道: “那些客人怎的还不出来?我去叫一叫?” “不要管闲事。” 说话的是二师兄,他随手带上了酒馆的门: “那些人不寻常,既不去,想来是有依仗,养殖区也的确存在些直接躲过天上万眼的宝物。” 顿了顿,他看向楚籍,似随意,似试探: “楚兄,你去吗?” 楚籍笑了笑: “去的。” 第39章:月黑风高正杀妖 抽生死签,召动的全养殖区所有人,按照街来划分,每一条街都有一处抽签地。 但即便如此,依旧会排起极长的队伍, 毕竟,单单东八十一街,便是一条‘十里长街’,密布着六七层高的筒子楼,居住的人足足有数万之多。 人潮被分列成了十支长龙,周牧六人都排在一起。 “师兄。” 周牧抬头,凝望天上的万眼层云,尽管见过很多次,但每每凝视之,都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颤栗感, 哪怕现在,哪怕自身彻底蜕变,再凝望,依旧会胆寒。 “师兄,你说天上那妖怪,是什么层次的啊?” “大妖。” 王冲和平静道: “恐怕还是一头顶尖大妖,状若黑云,能御雷火,估计在内城也是了不得的存在。” “顶尖大妖......”周牧咀嚼这四个字,神色有些复杂。 他对修行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力道三关后是气道三关,气道三关后便是长生三关, 这三大境,又分别对应着半妖、真妖、大妖。 一尊顶尖大妖,是媲美长生第三关的,要比自己高出了整整八个层面!! 周牧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脊骨震颤,发梢都微微抖动, 这与胆气无关,而是绝对生命层次之上的差距所带来的、近乎于本能的恐骇感。 他瞥见楚兄的双手各自捏了捏,像是因为胆寒而发痒。 莫非自己猜错了,这位并非来自外面? 毕竟方才,楚兄和那些疑似【不周】的家伙根本不认识, 除非他来自白姐所说的,那个人数寥寥无几,几乎都由太古时代的失败者所组成的【昆仑】。 有这个可能吗?会是吗? 周牧不知道,但他觉得,昨晚大口灌酒、又哀又愁,连心上人都不敢去寻见,只是叨念着情怯的的楚兄,是挺失败的。 应当不是吧。 人群向前缓缓挪动,快要到他们了,周牧身后是一对夫妻,此刻彼此紧紧牵着手, 妻子的肚子高高隆起,显然怀着孕,且约莫又六七个月了,此刻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焦躁不安。 “没事的。”丈夫安慰道:“那么多次咱们都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没事.....” 他轻轻抚摸妻子的大肚子: “等下个月孩子生了,我们钱也就攒够了,到时候搬去五十五街,开一间小铺子,每天都有白花花的大米饭......再攒攒钱,买一枚替死的人牌,便再也不用担心抽签了。” 妻子咬了咬嘴唇,眼中浮现憧憬之色来。 褚耀武听见谈话,变的有些紧张,捏住铃丫头的手,不住念着‘保佑保佑’, 周牧笑道: “怎么这次这么怕?你以前可都是大咧咧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褚耀武叹了口气,捏着铃丫头的手更紧了: “眼看着日子好起来了,若这时候被抽去当了妖老爷的餐粮......” “不会的。” 周牧安抚道: “百中都不见得能取一的概率,哪有这般倒霉呢?” “话是这么说。”褚耀武苦笑:“但咱们可有六个人呢,被抽中一个的概率,翻了六倍!” “没事没事。”铃丫头小声道:“小武哥你要是被抽中了,我来替你!” “绝不。”褚耀武亦小声回应:“你要是被抽中了,我替你。” 铃丫头眼睛微红,抱住褚耀武,脑袋靠在他胸侧: “小武哥......” 周牧嘴巴抽了抽,觉得有些牙疼, 楚籍捂住眼睛,似乎不忍直视。 两人旋而相识苦笑。 不知不觉间,六人已到了人群最前头,十位签官排成一列,都是来自某个半妖势力的人。 小师姐踮起脚尖望了望: “签官的衣服上绣着云纹,应该是云鼠院的人吧?” “云鼠院?”周牧好奇问道。 “嗯呐,一个不小的半妖势力,虽然没有顶尖半妖,但却有好几位成年半妖在。” 说话间,他们这一列的签官敲了敲签箱,楚籍走上前去站定,签官从箱中随意摸了一张纸条来,摊开。 白色。 “白签,过,下一个!”签官扯着嗓子。 小武与铃丫头依次前去,也都领着了白色生签,生死签抽中死签的几率并不大, 至多百中抽一,甚至百中无一,毕竟要保证养殖区的‘可持续性发展’, 周牧也曾借此估量过,内城的妖老爷应该不算多,到万便顶天了。 二师兄、小师姐也抽中生签,最后一个是周牧,他上前去,褚耀武和铃丫头顿时紧张起来,各自捏了把汗, 直到那签官从箱子里摸出了一张白色纸条来,俩人这才猛然欢呼。 “都是生签!”褚耀武笑的龇起大牙,铃丫头的脸蛋也红扑扑,眉眼弯弯,尽是笑意。 “咱们走吧。”周牧轻声道:“我不欲久留在此。” 很多人抽中生签后,都会驻足停留,旁观其余人抽签,大都是想看一看抽中死签之人的绝望, 周牧却很讨厌停留,每次看见有人中死签,看见有人或痛哭流涕或大声哀嚎或当场晕厥, 他总会觉着很不是滋味。 他不喜欢这样,可却无能为力,哪怕现在的自己,也依旧无能为力。 签官们背后站着的虽只是半妖势力,但至少在抽生死签时,他们代表着整座‘妖城’,替他们撑腰的是天上那尊大妖。 几人不约而同的轻叹了一声,兴奋感都消去,正欲并行离去时候,却听见身后签官的洪亮声。 “死签!” 周牧一怔,回头看去。 是那位将要临产的妇人。 妇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猛地软倒在地上,肉眼可见的煞白, 丈夫眼睛一下子红了,踉跄着跑上前,哆嗦的跪在签官面前: “大人!大人!我们有钱,我们有钱,我们买人牌,买人牌......” “可以。” 签官微笑摊手: “五万。” “五.....万?”丈夫愣住,好像天塌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语无伦次道: “可,可不是一两万就行吗.......” “一两万?”签官嗤之以鼻:“那是平日里,这是抽生死签时,能一样?” 丈夫脸色惨白,无力瘫坐在地上,妻子则低声啜泣着。 “到底买不买?”签官有些不耐烦。 丈夫哆嗦着爬起身,似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 “我.....我没那么多钱......我换她,可以吗?” 妻子抬起头,泪眼婆娑,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忽而失声了,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可以是可以,你先抽一签,是白色生签,你便能换。” 说着,签官从箱中抽出纸条: “唔,运气不错,白色,现在你还要换吗?” 中年人勉强爬起,身形变的有些佝偻,语气变的平静: “我换。” 不远处。 褚耀武、铃丫头都不忍心看这一幕,楚籍也背过了身去,不看不闻。 小师姐咬住了嘴唇,小声道: “师兄,我能替他出钱吗?” 二师兄轻轻叹了口气: “不行。” 他平静道: “这时候买人牌,便相当于让另一人替命,有什么不同么?” 小师姐不说话了。 周牧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万眸,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 小师姐默默点头。 而身后。 “那你留下,她离开.....”签官慵懒的说了一半,忽的站正了,朝着一旁恭敬做礼: “大人。” 来的是一个女子,穿着大衣,衣上有云纹,五官艳丽,只是嘴巴看着很尖。 一只半妖。 尖嘴半妖饶有兴趣的瞧了一眼,瞥向那位丈夫: “你要给她替死?” 丈夫抬起头,眸子很灰暗: “是。” “确定?这是不能反悔的。” “确定。” “那好。” 尖嘴的女半妖娇笑了两声:“你是一个人,她是两条命,所以,你是换她,还是换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正欲远去的周牧顿住,愕然。 那位丈夫则如遭雷击,再度瘫坐在了地上,眼睛都发红了! “你,你.....”他再度语无伦次,而那妻子已彻底痴傻了,昂着头,瞪着眼,眼睛红红的。 许久。 “换大的。”丈夫低低开口。 “很好,保大去小.....” 尖嘴半妖轻轻点头,手中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长刀,丈夫似想起什么,骤时间毛骨悚然! “不要!”他凄吼。 那柄长刀却斩下了,自胸口到下腹,肉团落出。 “哎呀,妻子也死了。” 尖嘴半妖笑眯眯的侧目道: “这男人和婴娃送去内城,女的既死,便就归我。” “是。”签官点头,那丈夫起身,像是发了疯一般冲向尖嘴半妖,却被一旁的签官持棍,打断了双腿,敲折了脊骨。 人群默然。 “我们回去吧。” 二师兄按住周牧的肩膀,浩瀚力道将周牧死死锢住。 周牧沉默: “二师兄,我明白的。” “那为何还不走?”二师兄平淡发问。 他硬拖着周牧走离,褚耀武、铃丫头乃至小师姐都低压着头, 而一直背着身,没去看那场景哪怕一眼的楚籍亦随行。 一路上无话。 回了酒馆,也没人说话 都沉默着。 只是正巧空出了一间客房,周牧便独自搬过去睡了。 入夜,月黑风高。 二师兄敲开了房门,凝视着周牧: “不许去寻事端。” 周牧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二师兄,我知道的。” 二师兄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在关上门前,他再转过身: “很多事,你必须忍,必须去习惯,否则无论你天资多好,也是活不长的。” “二师兄,我知道的。” 二师兄再叹了口气: “不要怪我。” 他离开,房门关上。 ……………… 天色更晚。 云鼠院坐落在东七十六街,是一座庞大的府邸,半妖们都栖在其中。 府的后院,延着墙边有半人高的灌木丛,灌木丛中藏放着一枚‘顽石’。 阴息流转,顽石般的青年默默的等候着。 院中是有成年半妖的,他不是对手,远不是对手,只能潜着,力求一击即走,绝不能被发现。 绝不能被发现! 周牧忽听见头顶有动静,汗毛一炸,便见一刹后,有人径直跳入灌丛,恰在自己身侧的灌丛!! 被发现了?? 周牧心头一凉,僵硬侧目。 他和才落地的二师兄面面相觑。 第40章:上等刺杀 天上乌云很淡,月光很亮。 沉默。 还是沉默。 许久。 “不是让你莫要生事端么?” 二师兄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压的很低微: “我辈修行,当谨而慎,不惹事端,不沾因果,否则难免夭折在求道的半途中。” 周牧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在这里干嘛?” 二师兄再度沉默。 又许久,他幽幽开口: “好厉害的敛息手段,不见气血涌动,未闻心跳,更无呼吸,恰似一块顽石。” “二师兄你的敛息法子也很厉害。” “不如你。” 师兄弟二人再度面面相觑。 片刻。 王冲和深吸了一口气: “趁此时你我都未被发觉,你且先离去,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 周牧微微摇头: “前两日,大师姐曾与我言说了一个名词,叫做‘道心’,我不知那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能意会。” 顿了顿,他继续道: “若我不能亲见那妖断头亡命,我心难安,大抵道心也是难安的。” 二师兄又是沉默了一会儿: “你要跟着,也行,但千万要小心行事,莫要发出大动静,此间有数头成年半妖,一旦被发觉,我或许可逃,你便难了。” 想了想,他又死命压着嗓子补充道: “你可别把我当作你大师姐,我远远没有那么厉害,所以要小心、小心,再小......” 话未落完,二人都听见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皆是一惊,骤收话语,屏息凝神,同时肌肉绷紧,做好血战的准备。 下一秒。 ‘砰!’ 一个壮汉翻过墙,砸入了灌木丛,激起些许尘土飞扬。 周牧、王冲和与楚籍面面相觑。 沉默。 还是沉默。 “你们.....好?”楚籍灌了一口酒,小声招呼道。 二师兄老脸憋的通红,压着嗓子: “楚兄!小心行事!这座院内有数头成年半妖!” 楚籍缩了缩脖子,连忙喝了一大口酒压惊: “成年半妖与我等相当,哪里听的到这般渺小动静?” 二师兄脸皮子抽了抽: “话是如此,小心为上......” ‘吨吨吨!’ ‘嗝~’ 楚籍又连灌三口酒,而后满足的打了个嗝。 二师兄掩面。 “你看。”楚籍笑道:“这般动静都未被发觉,那么小心做什么?” 二师兄嘴唇颤了颤,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小师弟伸手戳了戳那位楚兄: “老楚,还有不?” “有的,我带了好几壶,猜到你要来,分你一壶?” 而后,二师兄便沉默的看着两人开始吨吨吨,拳头捏的梆硬, 他心惊胆战,时不时窥望那院中灯火通明处,生怕有半妖察觉见。 “来一壶?”楚籍递了一壶酒上前。 “我不喝酒。”二师兄断然拒绝。 ……………… 月上树梢,院中灯火渐暗了。 ‘吨吨吨吨吨吨!’ 三个人缩在灌木丛中一并饮酒。 二师兄放下空酒壶,透过枝叶掩映,凝望院中: “再过片刻,就可以动手了,麻烦的是我们不知道那家伙具体在哪......” 他此刻倒是没那么担心了,这位楚兄气血汹汹,恐怕半只脚踏在【大药宗师】的层面, 哪怕真被发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楚籍擦了擦嘴巴: “整那么麻烦干什么?你我三人直接打将进去不就行了?” 二师兄眼皮跳了跳: “这虽只是一处寻常半妖势力,但这是养殖区,妖在人之上,若是事情闹大,消息一旦走漏,诸多半妖势力定然同仇敌忾,甚至真妖都会插手......” 顿了顿,他强调道: “我们是为刺杀而来,发现我们的人、妖越多,便越危险。” 楚籍奇怪道: “把此地杀绝,不就没人知道我们来过了、没人发现我们了吗?” 二师兄第无数次陷入沉默。 许久,他苦笑: “楚兄,你和我家大师姐是真像啊......” 楚籍拍了拍喝饱胀的肚子,微垂着眼睑: “是嘛?那挺好的......挺好的。” 他举起酒壶,却见其中空荡,叹了口气,从灌木丛中站起了身: “开始?” 二师兄眼皮微跳,随之起身,侧目吩咐: “小师弟,你且跟在后面,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的,二师兄。” 三人并肩,齐齐走出了灌木丛,向着灯火渐暗的院落靠前。 天上乌云渐重。 穿过长廊,靠近了一座屋堂,其中却并无人,二师兄本还想遮掩一下身形,但见小师弟和那位楚兄都大咧咧踏步,最终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周牧此时随口问道: “二师兄,为啥说老楚和大师姐很像?” “喔......你当是知道‘那件事’了吧?”二师兄指的是天香阁事件。 “知道了。”周牧点头,楚籍则投来好奇的目光。 叹了口气后,二师兄继续道: “当初其实也只是想要‘刺斩’掉某一妖的。” “但你大师姐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着,二师兄垂下眼睑: “下等刺杀,千百人中悄取头颅,一击即中,一中即中。” “中等刺杀,便是使目标自然而亡,似巧合,如天定。” “上等刺杀......” 他看了眼楚籍: “上等刺杀,光明正大。” “只要杀干净就是。” 话落间,三人已至又一座屋堂前,其中有呼吸。 周牧认真点头: “我学到了。” 他阳息流转全身,气血暴腾,肌鼓肉胀,抬脚,踹开屋堂大门,其中酣睡的、只等同于壮体的寻常半妖惊愕起身, 半妖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见一个气血灼灼烈烈的人影飞扑而至, 来人双臂大张,一掌击在左颅面颊,一掌压在右颅下巴, 而后两手合推合撞,交错而过,伴随脆响。 双合掌。 周牧凝瞧着这颈椎断裂倒地的半妖,又抬脚,砸落,头颅破碎,彻底死去。 【斩为恶半妖,得小功三十又五】 二师兄、楚籍站在屋外凝望这一幕,前者微微错愕: “小师弟,你不是不会打法、杀法吗?” “一号教了我一些散招。”周牧回头道,目光炽烈:“二师兄,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 “这些幼生期的寻常半妖,都交给我。” “........好。” 恰此时,被这动静惊扰之下,院落处处皆有灯火燃起,一座座门户被推开,一头头半妖又或武夫走出。 他们目光汇聚而来,杀机凌冽。 “汝等何人?”一位成年半妖绷着身,低嘶发问。 “我们是刺客。”二师兄认真的回答,转而侧目道: “七头成年半妖,我能挡住三个。” “我能宰四个。”楚籍垂眸开口。 周牧从屋堂中走出,扫眼看去,面露笑容: “十七只幼生半妖,都是我的。” 顿了顿,他补充道: “要没打过,还便请楚兄、二师兄救我性命了。” 阳息流转,气血壮烈,骨与脏腑中的药力在汹涌,心脏内的那团宗师血精也在烧灼。 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方能缓解胀体之苦,乃至爆体之危。 此刻院落,灯火通明。 天上乌云很厚,月光很淡。 第41章:拳如烈阳,风起阴煞 喊声、呵声、斥骂声、碰撞声,此起彼伏,渐连成一片。 附近很多民居都点起灯,有人在张望。 七头成年半妖,二师兄正与其中之三艰难厮杀, 正如他所言,他并非大师姐那样的恐怖怪物,以一敌三显得很勉强,但尚且还能支撑,甚至占据上风。 而楚籍呢,明明气血力道也在大武夫层面,但却闲庭信步,四头成年半妖被打的节节败退,不住咳血。 周牧就很惨了。 虽然场中还有十余壮体半妖,但只有一半在围猎他, 可即便如此,以一对九的情况下,他被包围的很死,无法随风飘动,无法规避拳掌。 但诡奇的是,哪怕硬抗半妖横击,断筋裂骨,却依旧活蹦乱跳,不见遭受丝毫影响。 “吃过天材地宝,药力犹存?”楚籍一把爆锤四头成年半妖,一边侧目凝望,喃喃自语间,来了些兴趣。 而此时。 ‘咚!’ 周牧被一只半妖击中胸膛,皮膜撕裂,血肉横飞, 他咳血,一边飘在风中拼命辗转腾挪,一边目光四扫,思索胜机。 不动用小神通,似乎没有半点机会。 要不要喊救命? 不行。 会被抢掉‘人头’。 辅杀的功数太少! 周牧沉下心,侧身一闪,左手抓住击来的一拳,顺势一带,右手做刀,猛的一切,正中半妖喉咙! 散招,单刀掌。 那半妖嗬嗬不休,在倒退,周牧却并没有追击,而是骤然低头,闪过一拳, 再骤起身,拼着被数头半妖横击,将到嘴边的血压入喉头,侧身重撞在一头半妖身上,正对方趔趄时,再张双手,如贯雷一般贯在那半妖双耳间! 散招,双贯耳。 顾不得取掉这倒地哀嚎的半妖性命, 周牧伤渐重,却越打越兴奋,搏杀之间已忘却外物,专注在一拳一脚中,一号这些日子教的散招也都在融会贯通! 不只是散招。 如何发力最能伤人,如何卸劲最能护持自己,他都在彻悟! 生死搏命,永远是进步最快的法子。 散招,老猿挂印。 周牧做势欲击,迫退正前的半妖,却又骤转回身, 旋而身低腰塌,双手一上一下,借塌腰前冲之力劲,转由臂胯肩肘腕之一体接连,重推而去! 如挂印推去的双掌,正中身后这半妖的两侧下颌,其力之重之沉,竟将半妖头颅从脖间推扯断,旋飞了出去!! 【斩小恶半妖,得小功十七】 那八头本伺机要袭杀楚籍、王冲和的壮体半妖都惊愕侧目,旋而果断决策,齐齐朝着周牧行来, 而之前九头半妖,重创其二,斩其一,尚有六头能酣战,一共十四头壮体半妖,凶猛扑来!! 楚籍微微摇头,放弃观望,欲一拳将面前的四只成年半妖锤杀,前去救周牧性命。 他又生生止住了这个念头,一边压制四妖,一边错愕凝观。 那处。 十四妖逼近,个个目光凶暴残冽,周牧却凝眉,分明瞧见了白日里那头尖嘴半妖,也正围来。 “你啊......” 周牧目光骤冷,心头火起,面呈忿怒相。 “呵!!” 他按照一号所教,气蕴肺与腹,经行喉与舌,再过齿关,暴呵而出,伴着阳息之游走,这一声竟有洪钟大作之势!! 一号说,这叫先声夺人,搏杀之时演上一演,或能一吼之间摄人心魄,取得先机。 也真取得了先机。 群妖都被呵的一愣神, 便就这一瞬,周牧大踏步,向前,靠近,挺胸抬头,一手翻举过头顶,又于脑海中观想苍天倾塌、大地倒转之景! ‘咚!!’ 高举过头顶的手掌似擎苍天,骤然翻覆而砸落。 尖嘴半妖呆呆的看着压落的大掌,视线被这只手掌占据尽了, 瞧望之间,却如见苍天翻落,两股战战,心神俱皆被天倾地倒的‘势’所摄。 而后,便是头颅乍破血浆迸,连带无头躯在巨大冲压之下,腰部往下都被钉入砖地,上半截无头躯则僵着,硬挺挺的支在地上。 却是周身肌肉筋骨都被那掌吓的绷死了。 【斩大恶半妖,得小功六十】 远处。 楚籍失神,两只手各压着两头妖,喃喃低语: “意势?他如何悟出这般‘势’来的?天倾覆地倒转之意势啊......他从何能得见?” “无处得见,便只能是自己空想而出啊.....” 顿了顿,他眼中闪过些许异彩: “这周兄瞧来,不过十八,却能空悟出意势来!哪怕只是雏形,也不得了啊......” “且是在这如今已倾颓的人间,在天地大限人族大咒之下,这已然做到极致了吧?若于上古,说不得也可为盖世天骄.....” “可惜了,是在当下。” 自语间,楚籍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伤神。 但他很快不伤神了。 眼睛还瞪的溜圆。 却在那边。 剩下十三头半妖扑近前来,周牧沉浸在观想天倾之景、地陷之相中,根本未曾回过神来, 可杀机又骤至,他恰如应激,左手握拳,拳内燃起一粒火,火又裹着半缕阳息, 右手摊掌,掌上盛着些煞风,风里飘着无形阴息。 阳息与火融,阴息伴风起,凡火化阳火,煞风作阴势。 握火之拳,滚滚烈烈,烧在拳间,击出时,当头的半妖被打穿了,脏腑皆熔。 【斩为恶半妖,得小功三十】 盛风之掌,幽幽哀哀,掌未扫出,阴寒煞风先至, 那风一吹,皮肉消融; 风再吹,骨作尘灰; 风还吹,体躯烁灭。 足足五头半妖在风中,如同封于古墓千年万年的老纸出了墓见了天一般,轻飘飘的碎化成齑粉,飘飘洒洒了。 【斩为恶半妖有五,得小功一百七十又九】 剩下的壮体半妖傻在原地,远处,二师兄已经被三妖迫进了一处屋堂中暴捶,自然未见此景, 而另一边,看懵了的楚籍下手稍重,一不小心锤死了四妖,却毫不在意。 “术.....不对,未入气道,如何使术?” “是神通。” 他并不讶异于神通, 这玩意, 自己那断情绝欲的【本体】信手拈来,念头一动便是神通。 惊骇的是神通出现在一个十八岁少年的身上。 自天上宫阙不存后,神通只能靠自悟, 而人族遭咒,被天地大限,再出不了天骄妖孽,哪怕一位人仙想悟出神通都千难万难,只有被召归的太古先贤可以不受此困,天赋可以依旧。 而眼前少年又绝不是太古时代归临的先贤...... “一个打破天地大限、人族大咒的小家伙?” 楚籍心脏怦怦跳动,眼中重瞳滴溜溜的转。 那边。 残余的几头壮体半妖,都看傻在原地,有妖伸手,想要抓住同伴化作的尘土,可那尘土却如此细碎,从指缝间溜了走。 周牧踏上前,指如剑,掌似刀,气血翻烧,拳如烈阳,风起阴煞。 【斩为恶半妖,得小功三十又七】 【斩小恶半妖,得小功十四】 【斩大恶半妖.....】 八头半妖,连同重创倒地的那两头,也都丧了性命。 至此,今日,杀得恶妖,十之又七。 周牧吐了口浊气,阳息已干,阴息耗尽,碎骨发疼,烂肉作痛,空虚感前所未有。 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楚兄!救命!”被按在屋堂内暴捶王冲和发出高呼,开始求救。 “哦,哦,来了,来了......”楚籍如同见了鬼一般,神神愣愣,只是走进半塌的屋去,发着呆,一拳,两拳,三拳。 三妖皆毙矣。 鼻青脸肿的二师兄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而后眼皮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最终道: “你之前便是在演我,戏看我被揍成猪头?” “哦,哦,是。” 楚籍依旧神愣着。 第42章:三皇为谁,五帝何名? 清晨。 小山村。 先生大清早的就走到了村口,一屁股坐在大青石板上,摸了摸石板上因晨露而有些滑腻的青苔,打了个哈欠。 “先生,先生!”孩子们围了上来,快活的叫喊着。 扎着双马尾的妞妞嚼着甜菜根,憨憨乎乎: “先生,今天有故事听吗?” “故事——喔,故事。”先生似没睡醒,又打了个哈欠:“倒是没想到什么好玩的故事。” 妞妞呸了一口,将嚼成烂草团的甜菜根吐出,先生伸出板子,轻轻拍了她一下: “不许这般。” 妞妞吐了吐舌头,转而问道: “先生,先生,您之前说的那个故事里,妖怪主宰了大地,人族行血祭,召临了很多很多年前的先贤。” 顿了顿,妞妞有些困惑道: “先贤们有那么厉害,可以打得赢妖怪吗?” 先生笑了笑: “有些有那么厉害,有些没有,但大多后来都有了。” “啊?”孩子们发出疑问:“为什么呀?” 先生沉吟了片刻,这才道: “很难解释的清楚,简而言之,先贤们在太古岁月都各自身具气运,或微渺或滔天,只不过那时候,他们的气运有天上的宫阙压着,能成仙者都寥寥。” 顿了顿,他继续道: “而天上宫阙崩塌、失踪后,归临的先贤再不得压制,更背负无数年来积累的众生念,修行起来便一日千里,走到他们本就该在的高度。” 妞妞恍然大悟: “所以,刚临的先贤不厉害,也是慢慢变厉害的,对吗?” “不全是。” 先生耐心解释道: “有先贤近乎于往圣,在太古年就可媲美大仙神,但那只是寥寥几人。” “而其余的呢,也不是所有都走到极高层面,一部分惊才绝艳者冠绝天下,也有泯然众人之辈。” 闻言,孩子们似懂非懂,妞妞悄摸摸又嚼了一把甜菜根,含糊不清的开口: “先生,有例子吗?” “有的。” 先生笑着道: “譬如某位先贤,在太古岁月就可力拔山兮气盖世,被尊为【霸王】,自血祭、轮回中归来后,更是不得了。” 他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 “其修行起来岂止一日千里?不过数百年,便可媲美太古仙人, 可惜最后取了个巧,断情绝欲,虽凭此走至真王层面,单手锤杀太古菩萨、真君若等闲,却终生难得再进了啊。” 孩子们听的似懂非懂,妞妞道: “喔,那他不是亏大啦?” “是亏大了,如今也在弥补。” 先生感慨道: “无情无念之自我端坐云上,脚下是苍生,有情之他化行走人世,妄图补全自身......有那么容易么?” 说罢,他摇摇头,再叹: “可惜,可惜。” ……………… 昏沉。 暗淡。 “这是.....哪里?” 周牧自语,四顾,渺渺茫茫,但能在极遥远、极外围看到青黑铜令。 他醒悟过来: “这是我精神世界、心灵大海的最最深邃处。” “那,这又是什么?” 蹲下身,凝视着八根纵横交错的铁链,周牧在发呆。 铁链之下,封着的是......记忆? 是了,是自己宿世的记忆。 但周牧觉得,锁链之下的记忆,恐怕不止于那些偶尔回忆起的模糊事物。 远远不止。 他抚摸铁链,每一根铁链上都有文字,是一个问题,而周牧也自然而然的明悟,只要答出一题,便能解开一道枷锁。 八题答完,枷锁除尽。 “见鬼。” 他骂了一句,意识到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谁家好人的往世记忆会被八根大铁链子封住啊?? 而且这八个问题...... 周牧发呆,八根铁链、八道枷锁,八个问题。 其实可以统一成两个问题的。 问题看着很简单。 【三皇】为谁,【五帝】何名。 三皇五帝之名与讳,合八人,一人对应着一条枷锁。 “三皇五帝......”周牧沉吟,他还真知道,并非见于书本,而是人们口口相传的, 哪怕如今人人皆为食粮,却依旧都记着不知多少年前的三皇五帝。 他自信的笑了起来: “帝尧、帝舜!”两条枷锁微微发光,骤然解开。 “帝颛顼!帝少昊!”又两条枷锁绷裂。 “帝喾(kù)!”意指五帝的最后一条枷锁震动,裂了。 但只裂了一半。 说明对了,但只对了一半。 “???” 周牧愣了愣,虽不解,也不纠结于此,转看向另外三条枷锁,脸上浮现敬畏之色: “人皇,轩辕氏。” 这一条枷锁崩裂,却依旧没有崩解完全,残余下些许零星。 周牧领悟了其中含义,便是这人皇,的确是轩辕氏,但还有其他身份或名字,自己没有说全, 差了一点点。 他想了想,再道: “地皇神农氏,天皇伏羲氏。” 两条意指三皇的枷锁,各裂半边。 又没说全,这次还差的多。 代表着三皇中的天皇、地皇,的确是伏羲与神农,但...... 伏羲和神农,远不止是天皇与地皇。 周牧笑容凝住了: “啊?” 下一刹,他感觉到莫大的引力,硬生生将自己扯出了精神深处,意识渐渐回归本我。 五感在逐渐恢复。 “造孽啊,以后再不能如此莽撞,再不能如此莽撞......” 耳畔传来二师兄不住的叨叨声, 周牧费力的睁开双眼,自己躺在房间的床榻上,楚兄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鼻青脸肿恰若猪头的二师兄正来回踱步。 “醒了?” 二师兄与楚籍同时侧目,后者站起身,快步走来。 “醒了......”周牧撑着坐直,微喘了口气:“我昏了多久?” “倒也没多久,刚好睡了一个晚上。” 二师兄摸了摸自己肿胖的脸颊,苦笑道: “果然,莽撞必有祸,小师弟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脸哦......” 周牧想下床,却被一旁的楚籍按住: “不急着下床,你血战后,伤很重,自身血精险些燃尽,正是该修养的时候。” 二师兄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旋而又耷拉着脸: “却不知道等会该如何向小师妹解释,若告诉她前因后果,叫她知道我未带她,定要把我脸再给挠破才是。” 想了想,他脸上撑起笑容: “楚兄啊,若是我家小师妹问起,你就说是我俩昨夜彼此切磋,被你揍的,如何?” 楚籍抗拒道: “我不欲撒谎。” 二师兄眼睛一瞪: “楚兄,你这可就不太厚道了啊,昨夜你分明就是看我笑话,明明可横扫,却......” 楚籍面不改色: “生死搏杀有大好处,我这不是在旁边给你们掠着阵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吵得周牧脑瓜子嗡嗡,他苦笑道: “行了行了......这可还有个伤员!” “我也是伤员!”王冲和理直气壮。 周牧无奈,却转而问道: “我忽的想起一件事,还想要问问二师兄、楚兄。” “何事?”楚籍随口问道。 周牧想了想,打了个哈欠,随意道: “便是三皇为谁,五帝何名?” “你怎的会问这?”二师兄诧异,却将一连串名字吐出,与周牧之前所答一般无二。 “真是这样吗?”周牧继续状若随意的问道:“他们,就没什么别名吗?” “有啊。” 回答的是楚籍,随口道: “便是五帝之一的帝喾,在一些秘闻中,又名【夋】、【俊】,故此也叫做帝夋。” “又或帝俊。” (ps:三皇五帝版本太多了,书中按作者的来O.o) 第43章:从此以后,攻守易形了! “帝俊?” 周牧认真记下了这个名字。 一旁的二师兄笑着道: “说起这位人族往圣,我也在师父的一本杂书上看见过相关记载,那本书叫什么......” 他蹙眉回忆了片刻: “山海经?对,是这个名。” 楚籍侧目看了一眼,周牧则好奇问道: “山海经?上面说了些什么?” 二师兄肃穆答道: “夫帝俊者,与妻娥皇,生三身之国;与妻羲和,生十日;与妻常羲,生十二月。” “夫帝俊者,制得舟、车、歌舞、琴瑟、百巧、百谷,凡此种种,成世间之盛况。” 周牧听的迷迷糊糊,惊愕道: “舟车、歌舞、琴瑟、百巧、百谷,都出自于帝喾?甚至太阳和月亮,也出自他吗?可天上只有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呀?” 二师兄摊了摊手: “我也不清楚......我看到这些时,亦觉着不可思议。” “并非我不敬仰五帝,但帝喾为五帝之一,尚且还在三皇之下,怎会有此能为?诞大日有十,生大月十之又二.....太荒唐了些。” 闻言,周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反倒是楚籍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开口: “未必不可能的,我还曾经看到一条秘闻,真真正正的秘闻。” 顿了顿,他见周牧、王冲和的目光都聚焦过来,轻声道: “在太古乃至太古之前,【天】,是有主的。” 楚籍指了指头顶,斟酌片刻,含糊其辞的解释: “而天的第一位主,其名不可追寻,但被很多太古之前的生灵称呼为【老天爷】,祂又曾有一化,便叫做【帝俊】。” “老天爷?” 周牧迷惑不解: “老天爷为什么会化作五帝之一?这没道理,而且既然如此,我们人族......为何会落到现今的地步呢?” 楚籍摇了摇头,很认真很认真道: “我也不知。” 他长叹了一口气。 三人又言谈了片刻,听见外头有动静,知是其余人都起来了, 周牧躺下,继续歇息,楚籍与王冲和便都走出了屋。 很快,周牧听见小师姐的惊呼, 他无心关注,只是静躺着,尝试将念头再度沉入心灵大海,沉入精神世界的最深处。 四根未曾裂完的锁链浮现于眼前。 周牧走到其中一根之前,再度做答: “五帝之一,是为帝喾,又为帝俊。” 那根断裂一半的锁链、枷锁继续崩解,可依旧残剩下些许。 周牧想了想,又补充: “帝喾为帝俊,帝俊又再还是老天爷之一化。” 话落,这根锁链完全崩解,也代表周牧完全答对了。 他愣住,心头浮现出万千迷惑,五帝之一者,还真是老天爷!! 可这又是为什么? 老天爷都曾是人族的往圣,这说明在太古之前,人族或许昌隆到无以复加, 怎么会落魄成如今模样? 老天爷,是否又就是天庭的天帝? 周牧想不明白。 他最后看向那三根意指三皇的枷锁,喃喃自语: “那么,轩辕氏、神农氏、伏羲氏,又还是谁呢?” “这些枷锁和梦中天庭,是否又有联系呢?” 周牧凝眉,垂眸,心思百转千回,想不出个所以然。 奇怪。 太奇怪了。 他心念退出了精神深处,复又向着青黑铜令看去。 这一瞬。 周牧的所有困惑、所有迷茫、所有疑问,都被他抛之脑后。 他呆呆道: “我......” “发财了?” 青黑铜令之中反馈来信息,小功之数,足六百又十二。 斩十七妖,得六百又十的小功,等同六点完整功数!! 周牧心神颤动,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养殖区中,有半妖势力数十。” “我若能斩尽——不,屠其一半。” “那都得是多少功数啊?” 他蠢蠢欲动。 ……………… 许久。 周牧魂念于心灵中,凝视着【天庭财库】中,可兑取的种种,乐开了花。 “悟道场可以一口气兑六次。” “愈伤丸能换六十颗。” “寿丹也能换六颗,六百年寿命!” 周牧压抑住心头激荡漾,先将目光落向新添出的事物。 不多,只有三个。 【指教:三功数,八品仙官悉心指教一次】 【天人法兵令:五功数,可凭之换取任意天人法器】 【下品祥云:五功数,可凭之换取下品祥云一朵】 “嗯?” 周牧眼睛一亮,指教他是直接忽略掉的......自己已是唯一的仙官了, 这指教换来,怕是毛用没有! 天人法兵令也直接忽略掉,天兵甲胄都才一功数, 这法兵令虽可兑取任意天人法兵,但还是那句话,自个儿连甲寅伐木斧都未祭炼完毕呢! 倒是这下品祥云......是啥? 听着玄玄的。 周牧真想知道这是个啥,可要用五功去赌能不能用的上的一个未知物? 他有些犹豫。 六百余小功,若是全换取悟道场,保底都是有大用的。 “罢了,拿自己全部身家去赌,实属不智。” “等富裕一些,再富裕一些......” 周牧把主意打到了弄火堂上头,光那堂主的子嗣都有二十多,更遑论单纯效力的半妖。 “阴阳二息已然耗尽,但再度凝聚会比之前简单不少。” “有阴息在,可敛息若顽石,悄悄猎杀半妖也未尝不可......” “而且阴阳二息与煽风点火结合,有奇效,尤其是那阴煞风!” 周牧觉得,以昨日阴煞风的表现来看,哪怕是成年半妖,恐怕也要被吹成飞灰!! 如今自己只需要等重新凝聚阴阳二息...... 他沉吟片刻,有了决断。 “兑取,悟道场一次,暂不使用。” “兑取,寿丹一枚。” 两百小功如流水,但看着剩下的四百小功,周牧觉着安全感很足。 非常足。 他想的很清楚,那十小功的愈伤丸都有如此可怖效果, 价值一百小功的寿丹呢? 或许对以前天庭真正仙人来说,他们要的是寿丹给的百年寿命, 但对自己来说,百年寿数反而是次要,寿丹大概率附加的其余好处才是大头! 便如同那愈伤丸一般。 “现在不是小悟道和服用寿丹的时候,还需等到今明两日回到北区。” 且回到北区之后...... 周牧心念退出了精神世界,睁开眼,目光炯炯,笑意盎然。 他微垂下眼睑,想到自己在那红衣女面前的无力感,想到以往面对半妖的畏怯, 又想到昨日正面杀那十七妖的畅快淋漓以及后续的暴富! “从此以后,攻守易形了!” “妖视人做食粮,我亦可视妖为猎物!” 第44章:波澜渐起 尽管周牧的伤势真的很重。 但在残余【愈伤丸】的药力滋润下,到了中午,他已然可以下楼吃饭了。 这让周牧更加深刻的了解到愈伤丸的强大之处......只是半粒! 半粒愈伤丸,在流失相当多药力的情况下, 不仅第一时间替自己换走旧血、排去污秽、补尽暗伤,打下极其厚实的肉身根基, 更是在半个月里持续性的滋润自身体魄,且受到大伤时能尽快的愈伤...... 如此,骨头、脏腑间的药力还依旧磅礴着。 这只是半粒。 那寿丹又有怎样强大的效能? 周牧很期待。 推门下楼,二师兄等正在吃着午饭,三盘炒青菜,再加上一大盆土豆炖狗肉,飘香四溢,猪鸽则在桌子上跳来跳去,等着被投喂米饭。 “牧哥!你这倒是下来的正好。”褚耀武抬手招呼道:“再来晚点,我们就要吃完了......” 其余几人也都向周牧打起招呼,唯有小师姐胡乐英,神色骤变,开始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夹着盆里的狗肉。 “抢食的来了!”她警觉至极。 周牧哭笑不得,拉开板凳坐在二师兄与老楚的中间,铃儿给他盛来一碗米饭,笑道: “小牧哥,你可真能睡,一觉睡到大中午......” 周牧应和着笑了笑,倒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温吞的吃起饭菜来,看的小师姐一阵迷糊。 这家伙,居然不抢食了? 她对昨早被周牧抢掉的大肉包子耿耿于怀。 “说起来。” 褚耀武刨了一口饭,含糊不清道: “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我听人说,云鼠院没了......就是昨个儿负责抽签的一个大势力,一整个被屠了干净,许多妖老爷毙命!” “好事。”铃丫头低声开口,显然想起了昨天的事情,神色又有些暗淡。 褚耀武打了个嗝: “是好事,不过我还听人说,整个东区都要戒严了,还要施行宵禁......” 顿了顿,他感慨道: “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做下这事儿来,前段时间的天香阁,昨日的云鼠院.....不行,这可得喝点酒才是!” “附议!”楚籍大为赞同,铃丫头便跑去后厨,提了三壶酒,给每人都倒上, 一边倒,她一边义愤填膺: “我还是忘不了昨天......也不知道那个尖嘴女人死了没,最好也死在了那里!” 周牧挑起一团米饭,喂给肩膀上的猪鸽,转而笑着道: “小武不是说,那个什么院被杀干净了吗?想必昨日的尖嘴女人也是死了的,这该叫做报应。” “报应......”铃丫头倒完酒水便坐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清秀的脸蛋上浮现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怅惘。 “如果真有报应,那些半妖老爷又怎么大多潇洒着呢?” 昨天的事情给她的刺激很大很大。 一桌人都有些沉默起来,只剩下咀嚼声和吞咽声。 片刻,周牧放下碗筷: “我吃饱了......对了,我们下午就打算回北区了,小武、铃丫头,你们怎么打算的?继续经营这家酒馆吗?” “是啊。”褚耀武随口答道:“日子也算好起来了,等再攒点钱......” 他看了眼铃丫头,后者脸蛋微微一红。 “老楚,你呢?”周牧又侧过头,看向大口喝酒的楚籍。 后者耸了耸肩膀: “我?我打算去南区转转,过段时间我大概率会去北区,到时候,我一定、一定去太白武馆,找你们。” 他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但语气却有些沉落, 周牧也没多想,笑着应声。 一顿饭吃完。 等到下午。 临走时,褚耀武、铃丫头相送出来,前者与周牧碰了碰拳头,认真道: “牧哥,你一定可以被那太白武馆的馆主看上眼,你一定可以成为武馆弟子的......等你修行了,成为老爷了,可得记着照顾我!” “一定。”周牧低沉开口,还有半个月,那位素未谋面的师父也就回来了, 他打算等完成了拜师礼,再将此事告知小武和铃丫头。 想了想,周牧将肩膀上的大肥鸽子放了下: “小武,猪鸽就先跟着你吧,如果发生什么事儿,你好给我传来消息。” “咕!” 猪鸽似乎有些不满,但却也并未太过抗拒,它本身和褚耀武两人也很熟悉。 最后寒暄片刻,周牧向靠在门边提着酒壶的楚籍挥了挥手: “老楚,我可等你来拜访,到时候定好好招待你!” 楚籍笑了笑: “我一定会去。” 周牧与小师姐、二师兄,这才告辞离去。 直到三人身形消失不见。 酒馆三楼,客房的窗户这才缓缓关上。 “那三个小家伙身上,戾气很重。” 为首的、戴着铜铃的女子平静开口: “昨夜他们三个先后离开酒馆,那处半妖势力便被屠灭......他们做的。” 一旁,颇为轻佻的灰衣青年啧了一声: “大骆姐,你莫非看上他们三个了?想要纳入咱们?其中一人不尚未离去么,就在楼下。” “有这个想法。” 骆霜雨淡漠点头: “我随时可以破入气道三关,那时,我这铜铃便要换成银铃,而银铃本就要带些新人的.....等任务成功结束后再说吧。” 顿了顿,她凝向那灰衣青年: “还有,你若再唤我大骆姐,我便将你舌头拔掉。” 灰衣青年神色一滞,不自觉的瞥了一眼骆霜雨高耸的胸脯,讪笑了两声: “大......呃,骆姐,这不是开个玩笑嘛......” 一旁三人也都出声,替他说了两句好话。 骆霜雨神色间不见任何波澜,淡淡道: “还有,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不许生事端。” 灰衣青年一愣: “骆姐,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哪里......” 骆霜雨抬起眼睑: “莫要以为我不知晓,你在打着楼下那酒家女的主意。” 灰衣青年神色有些不愉: “骆姐,我们为了人族出生入死,便是偶尔放纵一下,又如何了呢?那酒家女和这店老板,本就迟早要变作那些妖的食粮的!” 其余几人没吭声,显然也都赞同灰衣青年的话。 骆霜雨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你玩弄平民女子,我不关心,但我不容许这次任务有一星半点的失误,那酒家女和两位大武夫交好,若因你坏事,我便......” 灰衣青年有些不服气了,打断道: “大武夫又怎么了?就算我也只是大武夫,但养殖区的大武夫和我等可没得比,无有传承,练法养法皆粗糙不堪,那样的货色,我三拳便可殴杀之!” 闻言。 骆霜雨叹了口气: “波澜渐起了,而你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灰衣青年蹙眉: “什么意......” 他眼前闪起刺目的光,不自觉的闭上眼,一刹后便觉着天旋地转,身躯轻盈。 头颅落地。 屋内三人勃然色变,他们根本没看清楚这女人如何出的刀! 许久,无头的身躯倒地,鲜血涌出。 骆霜雨将未沾染半点血迹的长刀归鞘,平静道: “东区戒严,我们的潜伏会变的困难,通知其他人,都收拾一下,去北区。”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都还是点了点头,各自去敲隔壁的房门了。 不多时。 褚耀武看着十多个退房的客人,心疼的龇牙咧嘴。 第45章:寿丹下肚,河畔悟道! 回了北区,日子也恢复了平静。 一连过去五天,周牧的伤势这才好尽——实际上本来好不了的,但第五天,他又入了一次梦,狠吸了一口小小姐的肉香味, 就这么一口,血精补尽,脏腑上的裂纹也都弥合,自身也恢复全盛之时。 甚至他还在梦中东厨连着迫出十余次血精,累积已有超过两千血精灌溉在甲寅伐木斧中, 虽然距离十万还差的远,但总归是一个大进步,甚至周牧都能将伐木斧从青黑铜令中唤出了! 只是还无法催动其玄妙,仅能当作‘普通’斧头使用罢了。 嗯。 六百单八斤的普通斧头。 而此时,太白武馆。 黄昏。 陪拳们已然离去,大师姐坐在练武场正对着的亭间,看着微型人造湖泊内游荡的鱼儿。 “只有我们可以养鱼的。” 大师姐平静道: “师父在内城结交有一位大妖,关系不错,养殖区中没人敢来找我们麻烦。” 顿了顿,她继续道: “正如同我和你说过的一般,养殖区的人族一旦成为大药宗师,都会上名单,被列为上等食材,惶惶不可终日,我却没有这个困扰,我不入大药是另有原因。” “我知道的,大师姐。”周牧坐在大师姐身旁,有些纳闷,大师姐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些。 顿了片刻, 大师姐凝视着小湖中的鱼儿,再道: “东区云鼠院的事情,是你和你二师弟做的?” 周牧愣了愣,老实回答: “是,大师姐.....还有一位楚兄,我们三个干的。” “天香阁才出事,东区又一座半妖势力被屠尽,养殖区的四位管理者很生气。” 大师姐并未询问具体过程,只是垂下眼睑: “不过还是那句话,哪怕他们查到太白武馆,也无碍,他们不敢招惹师父。” “但是。” 她侧过头来: “但是,莫要让师父知道了,天香阁如此,云鼠院亦然,甚至你以后若再斩杀半妖,除非是对方动手在先,否则都莫要让师父知晓。” 周牧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 “大师姐,为什么?” “秘密。”大师姐淡淡道:“不过我也劝你,最好少杀生,越少越好......你身上的戾气越发的重了,以后收敛一些。” 周牧心头一凌,的确,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琢磨猎妖的事情,却没想平添的些许戾气却能被大师姐轻易感知出来...... “我知道的,大师姐。” “嗯。” 两人又静坐了许久,月都升起。 大师姐忽然伸出手,放在周牧的肩上,微闭着眸子,似在感知。 “大成了。”她微微颔首:“半个月从凡俗到壮体大成,很不错,一旦壮体圆满,便可以开始尝试破入内劲层面......你曾吃过一株大药,乃至天药?” 她语气很笃定,因为周牧的进展实在太快,壮体层面的修炼,更像是一种积累,与悟性无关,再如何的天骄、妖孽也需要循序渐进的。 周牧心头再度一惊,面色却如常: “吃过一株不知名的果子,是当初在万人河畔,我......” “不必详尽解释。” 大师姐摆了摆手: “这是好事,你体内气血涌动中正平和,说明你吃的那药果有益无害......你可以开始琢磨内劲了,你离壮体圆满当差的不远。” “是,大师姐。” “记住,内劲与壮体全然不同,壮体靠积累,内劲靠领悟,是对【力】的详尽把控,当你能将力道传递至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脏腑,乃至骨髓,便是开始迈入内劲之时。” “是,大师姐。” “最后,记住我的话,少杀生,莫问缘由,对你有好处。” “是,大师姐。” “嗯。” 大师姐飘然离去了,这座至少上千斤的肉山走起路来悄然无息,这或许便是对力道极致把控的一种体现。 周牧缓缓出了口气,大师姐的压迫感实在太足了, 只是坐在一旁,哪怕大师姐对自己毫无恶意,可自己依旧不自觉地毛骨悚然...... 摇摇头,与远处的二师兄、三师兄还有小师姐打了招呼后,周牧也离了武馆。 坐上黑木辇,他却并未朝黑巷赶去,反而是让小白驶向另一个方向。 是他以前的‘家’,那座万人桥,那条万人河。 是时候服用寿丹了。 ……………… “阴阳二息也重新凝出了。” 万人桥下,万人河畔,周牧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可以开始准备赚功数的事儿了。” 大师姐让自己少杀生,可猎妖又是必须的,为了功数,为了变强。 “不过在那之前。” 他脸上浮现出笑容: “还得再强大自己一些,这才保险。” 如今的自己为壮体大成,虽不知寿丹的具体能为,但让自己更进一步,成为壮体圆满,应当轻而易举! 毕竟,正如同大师姐所说那般,壮体层面,注重的是积累。 且吃下寿丹,也便可立刻开启悟道场,在参悟大鹏扶摇图中真意之余,稍许分神来领悟力道掌控,完全足够了! 换句话说。 今日过后,自己大概率便能开始迈入内劲矣。 又在河畔枯坐半晌,回忆过去蜷缩在桥墩下的日日夜夜,周牧有些失神。 当月上树梢,他这才吐气一口,确定四周无人后,神色郑重的抬起双手,捧在一起。 下一秒,一粒小巧的黑色丹丸凭空而现,落在掌中。 寿丹看起来很普通,可却透着一股玄妙的香气,像是桃香, 而按照天庭财库所记载描述来看,这一粒丹丸是由蟠桃树下的烂泥搓成, 周牧并不知道蟠桃树是什么,但树下烂泥可延寿数,当真是玄妙。 仔细端详了寿丹片刻, 周牧深吸了一口气,张大嘴,脖子一仰,灰扑扑的丹丸便顺着喉咙落下肚中。 “咦?” “没感觉?” 他刚纳闷,眼睛却猛的瞪大了,内视自身,清晰的‘看’见肚中的寿丹开始一点一点瓦解,化作一小团泥, 而那泥巴...... 在发光。 莹莹仙光,呈十色九彩,光华透过脏腑,透过血肉,透过皮膜,将身侧方寸映的透亮!! 周牧爬起身,才跑到桥墩下,才抓起残剩的纸壳遮拦自身体中光华, 便猛觉一股厚实、沉重、磅礴至极的玄妙能量,于胃中轰然爆发!! 不同于愈伤丸的那股凶猛元气, 玄妙能量并未淬炼血肉,也未除体中污秽,更未替自己换去废血, 这些能量,汹涌向自己体内的......未知之处! “内窍?” “不,不是内窍,是更虚幻飘渺之所,是......生命根本之所在!” 周牧如饥似渴,想要探明那根本之所的具体,却完全无法感知到,只是伴随玄妙能量涌去,身体浮现出一种充实感、厚实感! 那种寻之不见、求之不得的感觉,让周牧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找不到......不,找的到!” 他闭上眼睛,沟通青黑铜令,将早已兑来的一次悟道场,直接使去! 心神之中,光华漫出,化作一株虚幻菩提树。 菩提树下,周牧之真灵魂魄,缓缓端坐。 ……………… “父亲,那家伙去了万人河畔,独自一人。” “确定独自一人?” “确定,太白武馆的那些人都未跟着。” “那个虞美人呢?” “还在武馆中。” 闻言,老堂主微微颔首,平静开口: “那便将他带回来,死活不论。” 想了想,他改口道: “罢了,还是我亲自去吧,免得出现差错。” 第46章:初见人祖,破境!! 菩提树下。 周牧真灵接受光雨洗礼,一点大智慧光绽放在眉心,万千事物,一刹皆明。 “小悟道都如此恐怖,那真正的悟道呢?是否还会有大悟道?” 他感叹,昂头凝望如同华盖般的枝叶: “虚幻菩提树尚且如此,真正的菩提树又如何呢?” 叹声间,大树无风自动,叶子沙沙作响, 入耳的声却像晨钟暮鼓,似一万个高僧大德在诵经,如金童敲锣,玉女讴歌,仙子抚琴,天人吹笛。 一声声皆沁人心肺,洗涤魂灵。 周牧并未急着参悟大鹏扶摇图,也未慌慌张张的借菩提灵光,去寻找体魄之内的虚幻根本之所。 他只是转过身,面对着菩提树干盘坐,伸出手,尝试去触碰。 一如上一次般,手离菩提树干越近,便离菩提树干越远, 明明仅一寸之差,但伸手向前,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这一寸,这是咫尺之间天涯之隔。 但周牧并未停顿,依旧在将手掌前触,同时在观察这种诡异的咫尺天涯,想要参悟,正在参悟。 足足耗尽小悟道的半数时间,依旧无有所得,周牧这才停下,轻叹了口气,却并不遗憾: “这是可以悟出来的。” 他笃定道: “只是需要时间,哪怕有这株虚幻菩提树加持,我也无法立刻将这种咫尺之间遥若天涯的神妙参悟出来。” “但这次不行,便下次,下次不行,又下下次。” “慢慢来,慢慢来。” 周牧含笑,转回身,放松自我。 小悟道持续六个小时,或者说三个时辰,此刻虽然过去一半,但时间之流逝却是以周牧之主观而定的, 悟道三个时辰,外界却只是一瞬而已。 故此,此时此刻,外界躯壳是凝滞状态,来自寿丹的玄妙能量也凝滞在涌向那生命根本之所的状态, 周牧的念头在菩提灵光的照耀下,仔细探查自身躯壳,仔细体悟,渐渐的明晰了些许,于模糊间找到了那【根本之所】的所在。 他的念头追寻着探知了进去,而后看到。 看到一片无限广袤的天地,其浩浩而无垠,上为天下为地,但天上无云霞,无日月与星, 地上则无山河,无草木与生灵。 空空旷旷。 “这是哪里?” 周牧迷茫,看见那玄妙能量浸润这片存在于自己体内的、未知的广袤世界, 他隐约明白,这是存在于躯壳、魂灵之间的,是生命的根源之所, 他能看见两枚光团,沉浮在这方无垠大界中, 一者明黄,一者浅红。 周牧的念头上前,轻触明黄光团,却看见无数大景纷纷呈现,快速的闪烁着!! 一幅景是耕种的农户,又一幅是驾车的车夫,还有古老王朝的小吏、穷酸的儒生、纵横山林的猎人...... 景象快速交替着,更像是快速‘回溯’着,在朝前追忆,直到看见衣不蔽体、在一道天地惊雷下仓惶畏怯的野人后,最后一幅景呈现。 景中是一个人,不,更像是半人半妖。 其呈现人首蛇身的模样,盘踞在一座撑着苍穹的神山上, 她身侧沉浮庆云、祥瑞,眸间幽幽暗暗,重叠着层层不尽的宇宙, 有混沌气缓缓流淌在根根发丝中,有四十九色光弥漫在肌肤的纹理间。 她凝望着万事万物,诸世诸界,她把玩着岁月,摩挲着历史。 “这是我的......根源?” “这些,是我血脉上的祖宗们!” 周牧自然而然的明悟了,这方内天地中的明黄光团,是存于自己血脉深处的、代代相传的记忆, 每一幅景象中的人,都是自己的某一代祖先,直至于最后那人首蛇身者, 便是自己最初的先祖! 不不不,准确的说,应当是【人族】最初的先祖。 周牧发怔。 他退出了明黄光团,喃喃自语: “她是第一个【人】吗?” “可为什么是人首蛇身?” 周牧想不明白。 许久,他暂时压住情绪,疑惑的将念头触及那浅红色的、小的多的光团。 这一次,他看到一只......凤凰。 一只乘驾着弥漫三千界之烈火、环绕阴阳与五气、雄霸于茫茫大荒中的凤凰! 那凤凰啼鸣,响彻诸界诸世,刺破重重岁月、历史,像是炸响在虚幻景象中,又炸响在自己当下的真实耳畔!! 周牧:??? 他自然而然的明悟,这也是自己血脉上的另一位根祖,这是第一只凤凰。 不是,自己怎得会有凤凰血脉?? 他错愕间,想到了小小姐,心头浮现出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在小小姐将自己认作弟弟的时候, 自己便具备了一缕古老凤凰的血脉。 这个猜测很荒谬,口头上的言语却平添了血脉...... 且如果这为真,那小小姐的辈分似乎高的可怕,连带着自己的在【凤凰】中的辈分,也被疯狂拔高了! 因为,浅红光团中只闪烁过一幅景,也意味着自己在这一脉上的祖先,只有一个。 没有其他祖先了。 没有其他辈分大于小小姐,或者说大于自己的了。 周牧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来,那小小姐,是第一只凤凰的嫡女? 自己呢? 第一只凤凰的干儿子? 不是,这种甚至没和正主自己确认的口头关系,都能衍生出血脉相连的吗?? 可若猜测没错,小小姐是第一只凤凰的嫡女,那有这种能为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不过,周牧觉得,第一只凤凰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人首蛇身的【人祖】厉害。 周牧恍惚了许久,压住心头悸动,念头观察这处没有边际的世界。 他猜测自语: “这个世界存在于我身体和精神的最深处,玄而又玄,不只是包裹着我的血脉记忆与传承......” “甚至还直接关系到我的寿命,甚至更多?” “不然,无法解释寿丹的玄妙能量为何会涌到这儿来!” 周牧灵觉跳动,脑海中不自主的浮出一个词来: “这里是......” “内天地!” 他不知道内天地是什么,就觉得该这么叫。 呆了片刻,周牧念头退出这方【内天地】,复归于自身精神世界,复归于那方菩提树下。 菩提树逐渐虚幻,他的这次小悟道快要结束。 “感悟真意是来不及了,不过......” 周牧将剩下的最后时间,用在领悟、强化对力量的掌控上。 不多时。 菩提树化作光雨散去,神念复归于自身。 桥墩下的青年睁开了双眼,外界时间继续流淌向前,玄妙能量尽数涌入内天地中。 性与命的根基在玄妙能量的滋润下,逐渐厚重,气血缓缓壮大,至最后,增无可增,涨无可涨。 周牧依旧盘着腿,凝视着河畔,瞧望着弯月与星辰。 一只蚂蚁顺着衣裳向上爬,在触及周牧一根汗毛的瞬息,崩碎成无数块。 “力已通达四肢百骸,脏腑内外、骨中之髓、肌肤之寸寸、毛发之末梢,皆有力达。” 在力道彻底遍布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在脏腑、骨髓甚至毛发都能被气血淬炼时; 在体魄被力道笼罩,再无半点精气、力气、血气透过毛孔七窍等流逝时; 在自身圆润如一,初成不漏时。 “如此,如是。” “我便是大武夫了。” 第47章:近真妖者,无可匹敌 一切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周牧并未欣喜,并未鼓舞,体内气血再度增长,骨中存藏的药力快速消化,寿丹大幅度提升性命根本的好处也得到了反馈。 “武夫修体,求的气血旺盛。” “大武夫练力,求的是真身不漏,力达百骸。” 讲道理,周牧没觉得自身体魄变强了多少、气血暴涨了多少,可就是不一样了。 当每一寸肌肤乃至每一根发梢,都能贯出自身全部的、所有的力量且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得损耗之时, 哪怕他自己体魄忽然衰弱成寻常人,气血也耗干,彻底化为凡,却依旧可以正面打爆壮体武夫! 甚至,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戳死壮体。 当然,那根手指也得报废就是了。 “内劲,更像是一种技巧层次。” “但这种技巧层次所带来的好处却不可估量,最大的好处,应当便是可以时刻封闭自我,成就真身不漏。” “接下来,就是以淬炼脏腑、骨髓等原本淬炼不到的部位,积累量变寻求质变。” “当抵达某个临界点,气血完成一次升华、蜕变,那便是【大药宗师】了。” 周牧轻轻吐出浊气,一丝力道附着在气息上喷吐而出,击入地面,留下一个两指宽的深洞。 他在恍惚,在回想内天地中所看到的血脉记忆,回想那两位。 一者人首蛇身,疑为人之祖,盘踞撑天神山,把玩时光岁月,摩挲厚重历史; 一者踏火三千界,疑为最初凤凰,御阴阳掌五气,一声啼鸣刺破诸世诸界,甚至自无穷遥远的过去响彻于此刻的自己耳畔!! 这些,是怎样的伟力? 原来,有这般恐怖的存在吗? 他忽然激动到颤动。 “我......” “我,未必不能走到那样的地步去!” “尽管渺茫,尽管像是痴人说梦,或许我会半路死去,甚至可能今晚都暴毙在这河畔!” “但我依旧、依旧有机会,去看看那个领域的风采!” 周牧原本的渴望很简单,但如今却越来越贪心,但他并不排斥这种贪婪,这种发自内心的最纯粹的欲望!! 蝼蚁也敢窥天路,蚍蜉亦可撼苍穹! 周牧收敛心绪,爬起身,站起太极桩,享受劲力遍布全身所有的那种无漏不缺之快感, 等到收起桩功,欲离之时。 ‘笃,笃,笃.....’ 什么声音? 他迷惑侧目,却看见河畔不远处,一个戴着漆黑兜帽者,正拄着拐杖走来。 那人裸露宽袍外的手皱纹密布,身形有些佝偻。 是个老人。 ‘笃,笃,笃......’ 老人渐近,拐杖击地声也渐近。 尽管在感知中,未知老人似乎很普通,没有可怖气血,没有骇人气机, 但周牧依旧警觉,死死的盯着来人。 是冲自己来的。 老人停驻在三十米外,抬起头,遮掩在兜帽下的面孔显出,很苍老,很普通。 “老人家,您是?”周牧谨慎发问。 “内劲。” 拄着拐杖的老者叹息道: “前几日才讲你是个壮体,约莫在小成和大成之间,这才几天功夫,便就成大武夫了?” 周牧心头一寒,身体微曲,做蓄势待发状,再问道: “您是?” 老者不答,只是又叹了一口气: “这得多少药力被你浪费了啊......亏,亏,亏!” “不过也够了,剩余药力只要能弥补我些许根基,就足够了啊......” 话落下。 周牧头皮猛然一炸,灵觉疯狂预警,身躯骤然飘起,后撤数步, 而原本所立的地方却换成了老人屹立着,略微讶异: “好敏锐的灵觉,好古怪的身法。” 他呵呵一笑,伸手抓来,周牧心头暴寒,那苍老手掌上有气机迸发,将自身锁死了,血液流动都有凝滞的趋势! 宗师! 绝对是大药宗师!! 且..... 是奔着宰杀自己来的!! 小成层面得【煽风】所带来的、对风的领悟和体会,使周牧再度强行横挪,避过这一掌, 老者抓了个空,轻咦了一声: “有点意思,换个时间,老夫还真想与你这小娃好好玩玩,不过嘛.....” 他低笑,自语: “迟则生变,言多必失。” 下一刹。 ‘嗡!!!’ 暗红色的血气自老者周身三万六千处毛孔爆发而出,如同蒸汽一般,旋而又汇聚在一起,冲上半空,恰似狼烟! 他选择动用全力,倾尽所有,仿佛面对的不是区区内劲,而是与自己同层次甚至更强之人。 气血狼烟蒸腾,老堂主抬脚一跺,河畔泥地一凝,旋即冲击波自其脚下爆发,掀得土浪滚滚如同大潮,向四面八方扩散! 这一脚,踩出数米高的土浪,周牧直面土浪泥潮,避无可避,被撞中, 无数细碎石粒嵌入肌肤,恐怖的冲击力使骨头断了不知多少,脏腑尽数碎裂了!! 濒死。 若非体内残余药力,若非踏入了大武夫层面,周牧已经死了。 “嗬嗬.....” 他瘫在地上,口中溢血,眼神都开始涣散了,喃喃道: “这就是大药宗师嘛?” “不。” 老人走上前,心情难得的好,最后道: “我已在大药之上,只差半步便可返祖,化为真妖,只需愈尽暗伤,补足根基......孩子,你就是我最后那半步。” 他身上的气血狼烟碾下,周牧四分五裂。 “这就死了。” 老人打了个哈欠,嘴巴猛然张开,且诡异的越张越大,直至成可吞下一整个成年人的血盆大口,便要将周牧的尸体吃下。 忽然。 四分五裂的周牧粘合在一起,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斧头,平平无奇,猛地将斧上挑! 尽管自己无法催动【甲寅伐木斧】之玄妙,尽管这未被祭炼完全的斧头在自己手中与凡斧无异, 但这是,六百斤的斧! 六百斤! 猝不及防之下,老者被锋锐至极的、重达六百斤的斧头砍中下巴,血盆大口被撕裂,几颗牙都被凿飞,懵逼的后退三步。 “没死?怎么可能??” “好锋锐的斧头!” 老人懵了,撕裂的下巴在淌血,他看见这个青年身上有浓郁的药力在汹涌澎湃,碎裂的脏腑在愈合,撕毁的肌肉重新粘连,断骨也如初。 “你.....又吃了一株天药??” “不,是天药炼做的成丹!!!” 弄火堂主心痛到无法呼吸,从尸体上吸收残余药力与自己吞服天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首次服用天丹、天药,可换血净体,足以让自己暗伤除尽,根基补足,顷刻间更进一步, 可如此之物,此子不止一粒!! 他暴怒,一掌横击,气爆滚滚,周牧勉强抬起伐木斧横在身前,掌与斧相撞! ‘咚!!’ 斧头安然无恙,周牧却被巨大的力道再度撞碎身体。 “老鬼......” 他又濒死了,勉强起身,拄着斧头咳血,眼神又阴又狠: “这就想杀死我?” 话落,精神世界中的青黑铜令震动,又一粒愈伤丸被兑取,直接出现在破破烂烂的胃中。 药力爆发。 尽管上一颗愈伤丸的药力还在体内汹涌,但周牧并未节省,直接再吃一颗! 他有功,有很多功,不缺! 哪怕自己根本无法吸收药力,根本无法掌控药力,但仅仅药力被动的滋润,身躯也急速的复原着! 这本就是治疗伤势的丹丸! 破碎的身体在被修补,重生的血肉更加坚韧,愈合的骨头更加剔透,有如玉之色。 “又一颗......”老者嘴唇直哆嗦,气的跺脚,踩的地面震鸣不休,旋而松开拐杖,飞身扑来,背后的气血狼烟冲上二三十米的空中! 附近长街都被那红玉般的气血狼烟给照亮。 他决定直接抓碎周牧的脑子,不给濒死的机会,直接宰绝! 他看见那个正在愈合的青年抬起头,眼中满是戾气。 “来啊!” 周牧知道,自己大概死定了......双方差距太大。 但他无所畏惧。 “火!风!” 小神通,【煽风】、【点火】。 阳息与凡火相合,阴息与煞风相融,烈烈阳火爆燃而起,蚀骨的阴煞风吹去! 老堂主瞳孔暴缩,感受到危机,灵觉疯狂预警! 他在半空中生生横挪,躲去大半火与风,左半边身躯先是被烧的焦烂,旋而又被阴煞风吹去皮肉,蚀去骨头。 老人发出凄厉哀呼。 他坠在地上。 他站了起来。 身躯消失一小半的老头,站了起来,被吹灭小半的脏腑裸露在外,血不断流淌,很凄惨,又如同恶鬼一般,圆睁着眼。 他没死。 第48章:同归于尽,再度暴富 左手、左腿乃至左半边的部分躯壳都化作飞灰的老人,就像是一只残缺的恶鬼,发出凄厉的笑 “这是,什么手段?” 周牧看懵了,但旋即反应过来,趁阴阳二息未耗尽,再御起风、火, 可那半个老头骤然消失,再出现,已至面前,狰狞的血盆大口咬下! “想杀我.......” “绝无可能!” 周牧嘶鸣,阴煞风迫开半个老头,阳火流淌全身,化作临时屏障,使老头不敢直接捏碎自己, 他暴退,尝试奔逃,刚一跳起,却见那宛若实质的气血狼烟震动,旋而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狠狠的压来! 周牧被砸在地上,体肤龟裂,恰似易碎的瓷器那般。 所幸,老人的确也受到了大伤,这一次的打击不如之前,周牧只是遭到重创, 而这重创也在体内疯狂奔腾的药力滋润下迅速愈合! “逃的掉吗?”老堂主很凄惨,却依旧强大到不可思议,单脚一踏,整个人如同击天的雄鹰一般腾起,暴踩而落! 而此时,阴阳二息已近乎于消耗尽了,周牧咬牙催动纯粹的【煽风】, 可没有阴息相合的单纯煞风,却只是将老者身上的皮肤吹刮了去,撼不动血肉! 周牧被踏中心脏,全身骨头在巨力下崩裂,五脏六腑齐齐爆碎, 他嘶鸣着,想要动弹,却被老人的单只脚给钉在原地,无法挪走! 要死了吗? 周牧并未陷入绝望,面对老头再度诡异的撕张开的、足有半米宽的血盆大口, 他调动破碎肺脏中残余的最后一口气,脑海中死命观想【天地倒倾】的毁灭场景, 甚至如福至心灵般,尝试观想于内天地所见的【人首蛇身者】与最古之凤凰,而后一气暴吐而出,张口震声! “吒!!” 老人双耳微疼,色变,精神恍惚,似看见天崩地转之景,似看见凤凰啼鸣之相, 更似看见一尊不可思议之伟大者,盘踞不朽之神山,在张望来! 尽管周牧所观想出的【意势】只持续了一瞬, 但老人依旧颤栗到极致,残缺的心脏暴跳,下意识后退,踩钉住周牧的独脚也挪开。 就是现在! 周牧双掌拍地,再次奔逃,回过神来的老堂主追袭了上去,已然顾不得动静太大的问题, 二者一追一逃,周牧被打裂了不知多少次,濒死了不知多少次,但体内的药力总能第一时间让他愈合,恢复全盛! 他自己都未发觉,自个儿全身骨头在一次次破碎和药力重塑间,其上原本稀薄的玉色越发的明显、浓重, 等到周牧被第一百次被打碎筋骨脏腑,等到半月前服用的那半颗愈伤丸的药力消耗殆尽, 他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皆剔透如温玉。 玉骨。 然后周牧第一百零一次被重创,但这一次,骨未碎尽,只是龟裂。 “这是......玉骨??”老堂主看着周牧破碎血肉中若隐若现的一抹玉色,惊愕间,嘴唇抽动 “你竟然凝聚玉骨,药力还剩多少?是否快竭尽??” 他嫉妒的眼睛都发红,深切明白玉骨意味着什么,旋即暴怒了, 因为若是药力竭尽,自己便无法依靠之除尽暗伤、壮大根基, 到时候,别说破境,自己这大伤之下,很可能会跌为寻常顶尖半妖! “死!!!” 老堂主发出狠辣嘶鸣,不惜燃烧血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可怖血气, 那狼烟窜上二十丈高,他似乎短暂恢复至全盛时,单手撑地,单脚隔空一踢! ‘咚!’ 巨大力量的压缩、推击下,空气凝聚成淡白色的气波,滚滚荡荡,于河畔泥地上留下近一米宽、半米深的长长沟壑,旋而正中周牧! 周牧又一次碎裂。 但无碍,之前他吞下的那一粒又半的愈伤丸,尚且有海量药力残存,正汹涌澎湃着,除非大脑被直接打灭,不然便是近乎不死之身! 可就这么一耽搁,老堂主已再至身前,极尽爆发下,短暂恢复全盛的他,毫不留情的一脚踏来,目标便是周牧的头颅! 要死,要死,要死! 尽管周牧一次次复原,身体不留伤,但精神已接近枯竭状态,连两门小神通都无法催动,也根本无法反应过来那一脚, 只能拼尽全力,勉强的举起甲寅伐木斧。 斧头挡住踏来的恐怖一脚, 周牧脚下的泥地轰然震裂,双臂炸碎,甚至斧头都在这一脚下,镶嵌进了他自己的脖颈! “继续逃,为何不逃了?” 老堂主喘息,过度燃烧血肉之下,显得很枯瘦,原本就满布皱纹的脸庞深深凹陷着,瘦骨嶙峋。 他再度张开大口,猛地咬住周牧双腿,旋而抬起头,周牧自胸膛以下都滑入他的喉咙, 老人被撑的鼓涨,却在笑,在咀嚼、吞咽周牧的躯体! 一边吞咽,他一边含糊开口,像是一种习惯般计数道 “孩子,你是我吞的,第【三百一十八】个活人,嗬,嗬嗬......” “想杀我,可以啊......” 周牧忍受着巨大的痛楚,眼中浮现出疯狂之色 “你与我一起死!” 下一刹,他动用自己一直藏着的‘底牌’——那团宗师血精。 事实上,哪怕是那个贡献宗师血精的中年人,在这老头面前也弱的如同鸡崽般, 但这到底是宗师血精! 周牧将宗师血精全数引爆,换来一瞬间大药宗师层面的气血力量,双手猛地抱住老堂主的脑袋, 旋即! 他横向发力,拖着老堂主往侧边一倒。 而侧边,却是那条从来不起波澜的【万人河】,那条触之即沉、沾之即溺的【万人河】。 “不要!!!” 如同恶鬼般的老头一边咽着周牧,一边发出惊恐嘶鸣,响彻方圆百丈,震醒长街。 但来不及了。 他被周牧骤然爆发出的宗师力道,带的一个趔趄,已横倒在河面上。 老堂主便就这么咬着周牧,一并沉入了下去,倏忽间不见踪迹,也未曾激起半点水花。 万人河畔恢复了宁静,依旧潺潺的流淌着。 ……………… 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沉重、压迫、死寂。 下坠着,下坠着。 一切开始模糊,生命开始消亡,万人河下层的水绝不寻常,正侵蚀着周牧的躯体,吞噬他的性命。 他的意识似乎被河水冻结了,念头转动的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下坠着,下坠着。 “怎么.....还没见底?” “这万人河难道是条无底河吗?” “好冷,好困,好困.....” “我要睡了。” “晚安。” 周牧意识完全冻结前的最后一刹,他脑子里迟钝的闪过几个念头,旋即一切开始漆黑,意识开始停滞...... 忽而。 【斩大恶之妖】 【添小功五百一十七】 “卧槽!” “又暴富了!” 周牧冻结的意识猛然惊醒。 第49章:既见吞日,何故不拜? 五百小功! 五百啊!! 周牧心思刹那间通明至极,察觉到含着自己的那老鬼已然彻底死去,极为错愕。 这老鬼,何德何能供给五百小功?? 要知道,这斩生灵所得之功,是根据对方的罪孽来的......这老鬼倒是说过,自己生吞了三百一十七个活人, 却远未及五百之数,之前周牧一直猜想的、功数是根据妖所杀之人数量来给,看来是错误的...... 不过,这老鬼实力早已超出了寻常宗师,不出意外,恐怕是一方大型半妖势力之主。 一座半妖势力所为的恶,是否又分润到其主人身上? 周牧猜想着,但很快收敛了这些思绪——原因无他,万人河之水正在侵蚀着自己。 那河水无孔也入,顺着皮膜钻入血肉,再钻入脏腑,时时刻刻的‘杀死’着周牧, 并非是腐蚀、侵蚀,就是单纯的‘杀死’,扼杀生命所有活性。 若非河水杀死一点、药力修复一点,周牧也早就和那老鬼一般,彻底死去了。 但。 周牧可以察觉到,自己的躯体在一次次破坏、愈合中,正变的逐渐强韧, 甚至骨头都已化作了玲珑玉色,剔透至极。 “破坏、毁灭而后新生,是能更强的么?” 周牧若有所思,感受着体内药力在河水的‘杀死’下极速消耗着,不敢怠慢,当即又兑取了两颗愈伤丸,令其直接出现在胃中,直接被消化。 还剩八百九十九小功。 周牧心头的激动情绪渐渐淡去——实在太冷、太痛了。 身体每时每刻死去,每时每刻新生, 但那死去与新生之间的大苦楚却半点不少, 他不自主的发出闷哼,却未在这死寂河中惊起半点波澜,体内力量半点都使不出,只是不停的坠下、坠下, 大河似无有其底。 “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河水太过古怪,药力消耗的太快!” “我又无法完全利用愈伤丸,一粒丹丸至多有小半药力用在我身上,其余都流逝!” 周牧心头快速估算,一粒愈伤丸,只能坚持半个小时.....尽管破灭、新生间,肉体在不断变强,越发的坚韧, 但这太亏了! 一粒药丸,足足十点小功! 等等。 周牧心头一动,河水旨在‘杀死’一切生机,却不会破坏已死之物——譬如那老鬼的尸骸,就未再有半点损伤。 试试? 他尝试调动起,体内微薄到甚至无法和【煽风】相合的【阴息】,令这渺微阴息游走全身。 骤而。 血液停流,心脏停跳,呼吸不见,所有生命特征全数消失! 而那河水也停止了对身体的‘杀死’。 周牧如一块顽石,但意识却又活跃着,他尝试舞动手臂,这倒是成功,可却并不能上浮, 而此刻,也不知下沉了多久,距离河面又有多远,以至于一点光都没了,四周上下尽皆漆黑一片。 一种莫名的恐惧将周牧包裹。 “这河不会真没底吧?” “我不会就这样,在这儿孤寂至死吧?” 他心头苦涩,却并未放弃,心念沟通青黑铜令,可近九点功数,却并未多出其余可换取的事项。 周牧扫视这些可兑之物,思索是否有生机蕴藏在其中,目光最后锁定在两个事物上。 一个是价值五点功数的下品祥云,一个是一点功数的悟道场。 “若我将所有功数投在悟道场中,大鹏扶摇图的真意可以悟全,【点火】大概率也能推演至小成,【煽风】倒是不好说,恐怕无法再精进......” “但这些,能帮我逃出去么?” 周牧并不觉得可行,唯一的变数在大鹏扶摇图上,他始终忘不了那只似乎活过来的大鹏,忘不了那一眼对望。 “不能赌。” 他心思快速转动 “我可以换取三次悟道场,看看能否有转机,那真意是否还会意动,如果没有,那剩下五点功数就换下品祥云!” 周牧再三思忖,觉得似乎只有这个办法,可正欲实施,却又察觉到皮肤间传来压痛感。 似乎,伴随自己沉的越来越深,那四面八方河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猛然。 底下,似乎传来庞大吸力,周牧下沉的速度暴涨,那水压也越来越恐怖,越来越恐怖! “遭了!” 周牧色变,根本止步住沉落速度,水压也很快突破自身承受极限, 他整个人被压缩成一团,皮膜一点一点撕裂! 极速下坠和恐怖的水压,使周牧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根本无法悟道!! 不只是无法悟道。 恐怖水压之下,大脑都在崩去,而此刻周牧,精神意志时现时灭...... 他连青黑铜令都无法沟通了。 周牧绝望了。 水压还在加大,痛楚一次比一次严重,玉骨似都无法承受,有了一丝裂纹。 一旦水压突破玉骨的承受上限,周牧会瞬间被挤成烂泥,大脑都毁去, 那时候,体内的庞大药力也将无用! 坠下,坠下,坠下。 四周一片漆黑,无有光,无有声,下也无有底。 绝望感越来越重。 越来越重。 ‘嗡’ 在破灭、死去的边缘间,周牧支离破碎的听觉神经跳动,似乎听见了一声琴音。 他的确听见了一声琴音。 下一刹,恐怖的水压骤然散去,几乎化作烂泥的周牧快速愈合,片刻便已重聚人形。 他睁开眼。 漆黑之色正在散去,坠落感渐缓,眼前有光。 蓦然。 他似乎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气泡,自身不再被这诡异河水所包裹, 脚下传来实质性触感的同时,眼前也光明大作,连绵琴音响彻! 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同地, 天地人三籁响在耳边,渐适应刺目光的周牧看清了一切。 他瞧见一片广袤洞穴,看见一个披着纯白大氅的老头端坐在洞穴中间,正抚着琴,琴音渺渺。 不对。 周牧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 抚琴的不是人。 是狗。 是一只纯白细毛的老狗。 老狗如人般盘坐,雪白的、密密麻麻的长细毛堆叠着,如同大氅,佝偻的狗爪弹拨着琴弦, 那曲乐变幻多端,时似急急骤雨,时似冬去春风,又变作幽咽悲怮,或再为歌女哀诉。 周牧的心弦随着琴弦一并被波动着。 琴音忽而暴烈,方才还是凄凄惨惨戚戚,类儿女之情长,此刻又带着擎天踏地之凶势,有炙日煌煌之正大! 当曲乐在琴声大潮中被推向巅顶时! 老狗双爪按住七弦,诸音骤止于此,如天寂地宁,如那暴烈大日骤而散去,似被一口吞掉,万物无光。 这条白毛老狗缓缓侧目,凝望而来。 “一个.....活人?” 它轻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周牧, 后者心头一紧,这万人河的最底下,居然有一头老狗,还会抚琴! 他忽然想到白姐的所言。 犬绝城下,有一头太古时代的妖,因其亲善人族,故被镇封于此。 是......是它吗? 周牧迟钝的想着,却看见那老狗施施然的站起了身,纯白的长细毛齐齐簇动,恰似风拂过万木千林。 老狗立着,死寂的眸子中这才泛起一丝光彩来,将双爪背负在身后,饶有兴趣的开口 “小人娃,既见吞日神君,何故不拜?” 第50章:我曾使大圣坠天 “吞日.....神君?” 周牧咽了口唾沫,茫然的同时,心头一颤。 好大的称呼!! 老狗眼中久违的亮起光华,依旧将双爪背负于身后, 它轻轻笑着,身上的雪白长细毛也随着轻笑一并震颤,如同广袤大海上泛起的波浪。 微微昂了昂头。 老狗淡淡道: “现在的人族,已然不识得本君了么?” “且当叫你知晓。” “吾纵横世间,搜山降魔,斩龙镇水,踏于梅山,居于灌江,望山河,春来秋去。” “有大圣,亦后来之佛陀,曾大闹天穹,搅动四海,纵横幽冥,诸仙神皆奈何不得,唯吾与之鏖战,使其自坠于天,使其为仙神所缚,推上斩妖台。” 老狗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只是在陈述一段过往,脸上浮现出追忆之色,又连连叹: “大天尊称吾为天狗;天上第一真君以吾为挚友;便是众生,也把【吞日神君】为吾之号,将【哮天】为吾之名;各路仙神,唤吾之时,或尊吞日神君,或称哮天圣。” “既此,汝可知吾矣?” 周牧听懵了,吞日神君,哮天圣! 他此时肯定,这位定然就是白姐所说的那尊太古之妖.....却不想,竟尊贵至此! “既此。”老狗再道:“汝还不呼吾名?” 周牧身躯紧绷,小心翼翼的做了一个礼: “人族后生晚辈,见过吞日神君、哮天圣。” 老狗垂下头,看不清眼鼻,又微不可察的抖了抖,嘴角不自觉上扬。 却又有些遗憾起来——它本是想说【哮天大圣】的,奈何思来想去,还是去掉了‘大’字。 老狗旋而抬头,自矜的颔首: “你这小人娃,却是有些意思,这洞窟之上的长河,乃一瓢太阴弱水所化,天人难渡;那阵势界膜,凡气血升华者皆不可穿行。” 顿了顿,老狗含笑道: “且便你这小人娃,气血未曾升华,不过一介凡俗,却能熬过千里深邃之河,落来此间,实在有趣。” 周牧听的费解,但也大致明白了含义,万人河是一瓢子什么太阴弱水所化, 自己之前穿过的那泡泡般的事物,大概率就是所谓的阵势界膜......且只有气血未升华者可以穿行。 也就是,大药之下? 莫名之间,周牧想起了绝不迈入大药的大师姐。 “小人娃,来,走近一些。” 老狗平静道。 周牧犹豫了片刻,挪着步子靠近,他不知道这头老狗所说是真是假, 但能肯定的是,自己打不过老狗。 走至近前时,老狗已复盘腿坐下,随爪一指,正前处空气搅动,云雾渐起,而后缭绕、交织成一方雾气蒲团。 周牧心领神会,老实的盘腿坐在了雾气蒲团上,正对古琴,正对老狗。 老狗又开始抚琴。 这一次,琴声很温很缓,如泉水叮咚,似天空海阔。 它心情很不错。 抚琴间,老狗淡淡道: “小人娃,生得冰肌玉骨,倒是有成仙做神之姿,可惜坠于此间,你便也再难出去了。” 冰肌玉骨? 周牧下意识的抬起手,看了一眼,却发现掌拳间的老茧已然化尽, 肌肤看起来白里透红,似初生婴童,且透过嫩白肌肤,模糊间能看见一抹极淡的玉色。 是肌下之骨。 这就是冰肌玉骨? 是自己躯壳一次次摧毁、一次次新生间而成的? 愣神间,老狗悠闲的弹奏着琴音,悠闲的开口: “不过也好,吾在此多少年,多少岁月?难以计数了,只有这老琴相伴,如今添一个小人娃,嘿。” 顿了顿,它打个哈欠,白细长毛颤了颤,又道: “你便可为本神君座下童子,吾教你三招两式,传你不世功法,赐你万寿之数......” “此后万年,吾也便不算太寂寥。” 周牧眼皮跳动,心头极为抗拒,却又不敢直接违背, 那老狗抬了抬眼睑,浑浊的眸子在周牧身上一扫,似看出了他心头念想,便笑道: “怎么,还想着出去?” “回神君的话,是。” “痴人说梦。” 老狗乐道: “要过阵势界膜,必须为凡俗,而那河尽管只是一瓢太阴弱水所化,但到底是太阴弱水。” “便是一位得了小自在的天人,也难以在在河中登升,你欲出去,如何出去?” 周牧不知道天人是什么,但他从未听过这个境界,许是气道三关之一,许是长生三关之一, 又或是更高、更厉害。 他不知道。 只是,自己要被困在这儿无数年、孤寂无数年吗? 直至不知多少年后,老死于此,化作枯骨,听得老狗一声叹? 周牧不甘心。 他咬了咬牙,轻声问道: “神君,真的没有出去的办法么?” 老狗嗤笑了一声,问道: “以凡俗之躯方能跨过阵势界膜,又或者你有真王、天君、菩萨之能,强行将阵势打碎。” “而你既无此伟力,那便只能借凡俗躯登升那大河。” “我且问你,你可是先天神圣之体?” 周牧暗淡的摇了摇头。 “我又问你,你可得一百零八数之神通、四十九数之大神通?” 周牧暗淡的又摇了摇头。 自己只有小神通。 “我再问你,你可掌持先天太阴之气?” 周牧暗淡的还摇了摇......嗯? 太阴之气? 他想到了阴阳二气。 “我最后问你,你可有能横渡太阴弱水的天地庆云?喔,这仅一瓢弱水......那你又可有能渡此一瓢弱水的天地祥云?” 周牧眨了眨眼,这次没摇头。 老狗嗤笑道: “小人娃,你都没有,便如何以凡躯登升那一瓢太阴弱水?” 说罢, 它叹了口气,似乎伤感: “你登升不得那大河,吾破不得这阵势,你我皆不得出!” “也罢,也罢。” 老狗微微摇头: “你且再上前,让吾观你之姿......好不容易得了个鲜活性命,我必须要你能修得万寿之境,陪吾万岁之年,方准你老死!” 周牧懵懂,脑海中回转着【先天太阴之气】和【天地祥云】两个词, 怔怔间,下意识的顺从起身走去,立在古琴之侧、老狗之前。 自号吞日神君、哮天圣的老狗睁了睁眼,想要看尽周牧,眼中光却自晦,遭那阵势压制,神念探不出体外。 它无奈, 便只得丢份儿的探出狗爪,搭在周牧身上,以观其体、察其身、洞其躯。 “待本神君瞧瞧。” 老狗淡淡道。 第51章:梅山九圣 周牧心头微微发紧,自己身体里面有秘密吗? 有。 绝不能被发现的那种...... 这位【吞日神君】,为太古年之妖,其名之后更是冠之以圣! 这样的绝代生灵,一定是知晓天庭的,若被它发现青黑铜令,会如何呢? 周牧不知道,但他不敢赌,只能念头操纵着青黑铜令,尽可能的塞到精神深处, 又自主将精神深处扰乱,尝试遮掩住那残剩的三道枷锁与青黑铜令。 同时,他不忘将体内稀薄的、本就快散去的阴阳二息主动散掉。 如此,才算保险。 而与此同时,老狗的神念已然探入周牧体内。 “唔?” 老狗讶异: “你这小人娃,是得吞服了多少株天药?” “难怪能活着沉下此地来......能得如此多之天药,却又落魄于此,该说你气运昌隆,还是说你倒霉透顶?” 摇摇头,老狗念头探入周牧体间,再轻咦: “不对,你这冰肌玉骨都是后天得成?莫非吃下什么妙丹?有点意思,待吾再看看。” 神念继续流转,它观见周牧体魄与魂灵之间的那一丝裂隙。 “唉?你这人娃,怎的还开得一线天人之隔,得了天人合一、身神相通之雏形?” 周牧有些茫然,天人合一、身神相通? 那是什么? 老狗叹了口气: “不想你有如此之姿,便是在太古年都上佳,可惜,可惜,终究是注定困苦于此矣!” 它最后转运神念,洞悉周牧之【内景地】,嘀咕道: “且再瞅瞅你那内景之地、根本之所,以你天资,怕是能有方寸大小吧?若真有,便是真可惜了!” 话落,它窥见周牧的【内景地】,眼睛瞪的睁圆。 “哈??” 老狗以为自己神思恍惚了,瞧错了。 它好像看到了一方浩浩之天地,无垠无限。 这他妈是内景地?? 自个儿的内景地都才就一城之广袤!! 懵逼间。 老狗注意到这恐怖小人娃那内景地,或者说【内天地】中的两枚光团。 明黄之团,当是人族血脉之传承,可那淡红之团,是个啥子? 这天资不俗的小人娃,还有其它血脉在? 老狗神念下意识的刺入其中,一窥究竟。 它打了个哆嗦。 又打了一个哆嗦。 它惊恐的缩回狗爪,惊悚的起身,旋又惊喜的以双爪按住周牧的双肩。 它笑容如沐春风,浑身白细长毛颤乱着,和蔼开口: “小人娃,你与本神君同沦落于此,便是大缘分。” 顿了顿,老狗再一指,凭虚造出一方祥瑞蒲团,搀着懵逼的周牧坐在古琴之侧、蒲团之上, 它两只爪子抓着周牧的手,拍了拍: “不若你我结为义兄弟,如何?” “???” 懵逼的周牧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来。 哈? 周牧茫然四顾, 那老狗却又在虚空中一抓,却落下几坛子酒来,又大力拥抱着周牧,雪白的长细毛扫的周牧鼻子痒痒的。 “这是上面不知谁人送来的酒,吾舍不得喝尽,但今日当共饮!” “千年的虎仙骨酒!” 老狗的语气热烈极了。 ……………… 万人河,于整个犬绝城内外都是交叉纵横。 内城,万人河的某条支流旁。 “太白。” 甲虎心疼的取出几坛子酒水,叹了口气,道: “距离大日自晦,短则三月,长则一年,而一年之期内,你我真能找出通过河下阵势的法子么?” 老人盘坐在河畔,盯着那几坛子千年虎骨酒,咽了口唾沫: “大日自晦时,天狗一族血脉勃发,河下镇着的那位也能回升一两个层次,是我们唯一解救它的机会。” 顿了顿,他继续道: “届时,这犬绝城中汇聚的恐不止你我,不周会来人,说不得昆仑都有人至!” 甲虎再叹了口气: “那又如何?那阵势非真王、菩萨、天君,是破不得的,你们人族真王才多少?五王城有几个,昆仑有几个,然后呢?” 顿了顿,他心有戚戚: “且再说,彼时,这煌煌妖国又岂会无有强大者亲临坐镇呢?但凡来一头顶尖妖仙,万事皆休!” 老人沉默了片刻: “必须试试,救出河下那位的意义太重大了,它曾做上梅山第八圣,虽仅小圣,但终究是八圣之一,若能脱困,或可寻见其余数圣的镇压之所,甚至......” 顿了顿,老人目光亮起光来: “甚至,找到那位天上第一真君,也未尝不可能。” “不可能。” 甲虎摇头: “太白,你于太古终究非仙,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梅山本仅七圣,河下那位,是后来才被纳为第八圣的,与其余几圣并非亲密无间。” 顿了顿,他暗淡道: “且那天上第一真君,非是妖!那场大劫后,唯妖类仙神残存,且即便残存,也皆遭镇压,那真君,如何又会还在这世间呢?” 老人不语。 甲虎叹了口气,拍了拍老人肩膀: “不过你说的对,终究是要试试的,但你且当知,大日自晦前若寻不出破阵法子,一切皆休,若有顶尖妖仙驾临,一切皆休!” 又是沉默片刻,老人这才开口道: “未必,还有一法。” 甲虎‘喔’了一声,诧异看来,却见老人叹息道: “我那大徒儿有些特殊,她非先贤,却也在血祭中自轮回归临。” 甲虎神色微动,没记着发问,仔细聆听。 “但在数千前,她遭打灭了,余一缕魂灵,被我于十年前寻得救活,从头来过。” 顿了顿,老人低沉道: “而至当下,她依旧强行停滞在气血升华之前,或有机会穿过万人河,坠入阵势中。” 甲虎蹙眉: “若失败了呢?你那徒儿,便得身死道消。” 老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时间流逝,月上树梢,悬于正天,群星拱簇。 甲虎摇头,伸手一抹眼睛,有神光洞显,低头瞧那万人河,瞧那平静的河面。 “行了,我沉酒了,试试看这次能不能将一缕念头附在坛中,与河下那位交流。” 他并不怎么抱希望,之前几次尝试,酒是沉下去了,但神念却并未功成, 神念太弱,便在万人河中泯灭,神念太强,又过不去阵势,这中间有一个度,很难把握。 老人道: “这次我来吧?” “不必。” 甲虎摇头: “你不久前才失败一次,神念泯灭,自身遭到反噬,伤还未愈,我来吧。” 说话间,酒坛已沉下河底,甲虎的念头乃至一缕魂灵附着其上,随之沉落。 酒坛入河渐深,甲虎感知到自身念头和那一缕魂灵在被侵蚀,不自主发出闷哼,神态都有些萎靡了。 许久。 “到阵势边缘了.......” 甲虎凝起神来,心头一紧,感知到酒坛穿过了阵势薄膜,落了进去, 而自身神念、魂灵,艰难的在阵势边缘拥挤着,在被磨灭,在破碎。 又失败了么? 甲虎咳血,却忽而察觉,神念、魂灵被彻底磨灭前的一刹,却挤过了薄膜,落入了阵中。 “成......成了!” 甲虎狂喜,忙借着将熄的神念、魂灵洞察阵内景色, 正看见一头雪白老狗,与一冰肌玉骨的青年勾肩搭背,彼此在痛饮,都醉醺醺。 他听见老狗的醉笑声。 “你我结拜,的确有些不太合适。” “然我为梅山第八圣,你何不为梅山第九圣?” 另个醉醺醺的青年打了个酒嗝,满口喷涌着华光,醉里醉气道: “吞日神君既有此言,我又哪敢不从......” “客气客气,您且唤我,且唤我哮天便是......嗝!” 那一缕险被磨灭的神念、魂灵受损太重,终还是摇曳熄灭了。 河岸边的甲虎喷了口仙光熠熠的血,满脸懵逼。 “见鬼了。” 他喃喃自语,茫然四顾。 第52章:天地祥云,醒悟前世 “又来酒了,老弟,喝酒,喝酒......” “喝!不醉不休,不醉不休......” 一人一狗对饮,周牧晕晕乎乎间,张了张口,一大泼神华冒出来,熠熠生辉。 “老弟,我且与你说来,在那天地末劫之前,我吞日神君、哮天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哼,乱天宫的大圣被我咬下天穹,被我战而胜之,群仙见我无不以礼,若我拜访,便是那几方上帝,都要扫塌相迎!” 周牧浑噩的打了个酒嗝,醉懵了后,他也有些口不择言: “哮天老哥,那你又是如何落入这般境地的?被困在此不知多少年......” “你却是有所不知!” 老狗叹息道: “那天地末劫时,我正酣睡,被那雷灾震醒,才将出去,末劫都结束,遭那封神敕仙之册打落,道基都碎!” “封神敕仙之册??” 周牧稍微清醒了一些,瞪眼发问。 “是啊,与你说来,却是复杂,不提也罢......你且便知,我那滔天的修为遭压落了好几个层次哩!” 说着,老狗很不忿: “本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百来年也就能愈尽道基、复返巅顶,却又遭袭,被镇于此无数年,不得修行,不得愈合我那可怜的道基!” 它捶胸顿足,又灌了周牧几口酒,后者遭灌懵了,却强撑着保留一丝神智,醉醺醺发问: “哮天老哥.....你说的那天地祥云,是个什么.....什么玩意?” 周牧醉的有些口齿不清。 老狗打了个酒嗝,醉醺醺道: “天地祥云啊,那玩意以前很常见,天上几乎人人有,末劫过后倒是少了,因为天上宫阙都没了,也就无人能凝出......” 顿了顿,老狗又道: “那玩意,多少是有些玄妙在的,不少仙家一步千里万里,却依旧要乘祥云、庆云!” “哮天老哥,为啥?” “唔,庆云且不论,我未坐乘过,单说那祥云,拥一朵在身,可明心智,开灵光,涨福运,增寿数,醒往世,添威严......” 周牧一头栽在纯白色的长细毛中,宛如枕着一面厚毯: “那玩意,能醒往世?” “哦,是啊,玄妙多着呢,可惜伴随那天宫倾塌,无人可凝出,无人可凝出矣.......” 周牧还想发问,但已然开始神智不清,抽了抽,摔在地上,渐沉渐梦。 老狗之前囤积的那些虎骨酒,连同才落下来的几坛子,尽都喝光, 它亦瘫坐在地上,凝视彻底醉死、呼呼大睡的周牧,脸上醉意缓缓散去。 此时。 周牧的眼耳口鼻,乃至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的喷涌着神华, 在神华的包裹下,他几乎变成了个光人。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醉意散尽,老狗喃喃自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上浮现出惊悸。 它想起方才在这家伙那无边内景地中看到的事物。 祖凤凰,踏于火中,火烧三千界,在仰头啼鸣,啼声刺破重重历史迷雾,响彻过去,震动当下。 是一缕凤凰血脉。 凤凰血脉不稀奇,稀奇的是,那血脉团只显出祖凤凰来,未有其他历代凤凰的影像浮现,这其中代表的含义就太恐怖了! 这个叫做周牧的小人娃,是祖凤凰的儿子!! 可为何血脉稀薄至此? 为何会是个人?? 老狗想不明白,但意识到有大问题,祖凤凰两子一女,除却最小的嫡女,另外两位莫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一者是妖族大圣,另一者,那只孔雀...... 老狗又打了个哆嗦,嘀咕道: “大鹏尚且存世,孔雀早在末劫后便不知所踪,这位莫不是孔雀的降世身??” “是了,是了......” 老狗背后汗毛炸起,那位的降世身啊! 看起来宿世记忆尚未醒觉,要不要趁此机会,将之薅来,做梅山第九圣,与自己结拜? 要知晓,自家真君都忌惮那孔雀的! 老狗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最终放弃了,叹息道: “等到这位觉醒一切,重化真身,要是知道我拉着他结拜,怕是醒来第一个便要劈了我!” “只是,他为何要隐匿真身、悄然轮回呢?” 老狗心脏怦怦跳动,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隐秘! 要不要探究? 要不要探究? 不行,不行。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利索! 末劫已毕,但这万物皆坏的新生大世之初,要比末劫还危险! 鬼知道那些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在做些什么博弈!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 老狗如是喃喃。 喃喃间,它望见这疑似孔雀降世的小人娃,于神华中蜕变,将要气血升华,却吓了个魂飞魄散。 “要因此让这位遭困,等他觉醒,怕不只是劈了我,且还要将我剁成肉臊!” 老狗忙将小人娃体内咆哮的神光给凝停,止住升华的气血,这才松了口气: “等小人娃醒来,自己决断吧。” “就是不知要醉多少天了。” ……………… “唔?” 周牧一个咕噜翻起身。 他茫然四顾,却在梦中,在东厨。 而自己头不昏也不沉。 “是醒酒了?” “不对,这酒恐怕没那么好醒,只是在梦中,我自不会继续醉下去。” 自语间,周牧检查自身,轻咦了一声,发现体内由酒水而起的神华宝光,都处于停滞的状态, 既不滋润自身体魄,也不见消散。 他有些迷惑,仔细检查自身,旋而惊出一身冷汗来。 “差点破入【大药】了?” “这什么酒??” 周牧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若真破入大药,便只能困在那洞窟里头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旋而察觉到蹊跷来,那老狗前后态度转变的,为何那般快? 似乎,是从它探查自身开始的? 且说了一个词,叫什么......【内景地】? 周牧想到了自己体内那方大若天地的根本之所,心头有了猜测。 “多半是因为那一缕凤凰血脉,它看到了自己传承自第一头凤凰,或许误会了什么?” “八九不离十。” “应当是好事吧......” 周牧揉了揉额头,走上前,发现小小姐依旧在打着呼噜后,也没打算去喊醒她,而是离得远了一些,盘腿坐下。 “吞日神君所说的天地祥云,是这个么?” 他心念沉入自身精神世界,犹豫了半晌,最终决断。 “兑取,下品祥云。” 五百小功流逝,还剩下四百九十九。 青黑铜令随之震动,又有一缕七彩光析出,那光渐盛,照亮精神世界,旋又有妙不可言的天乐奏响,叮咚回旋! 周牧盘坐,睁开眼,有云气自体间毛孔流淌而出,缭绕氤氲,伴着九朵虚幻的仙葩,最终汇聚为一朵七彩云气。 云现,沉浮于周牧头顶,祥瑞光道道垂落,像是薄纱。 脑海中那朦胧的宿世记忆浮现、清晰,并非来自那三道枷锁下,而是自枷锁之间浮出的, 而那些过往的记忆,却一幅又一幅的在他眼前闪烁而过, 是婴童之啼哭,到成年那天的小小蛋糕,而后是生前的最后一幅景...... 从学习过的课本,到曾经看到无数次的西游记,读过的一本本书,翻阅过的一部部道藏....... 周牧闭上了眼睛,面容祥和,又似恍惚。 他坐在道道垂落的祥瑞光中,灵光乍现,智慧氤氲,福运骤升,寿数得添,威严俱足。 他坐在祥瑞光中, 他如仙似圣。 第53章:七日如梭,再见大鹏 过往记忆一遍遍闪烁而去。 一次次定格在上辈子死去前的最后一息。 是在一座叫做‘珠穆朗玛峰’的山上,在北坡,一跃而下,翼装飞行,乘风破云,遨游天际。 最后背着的伞包出了故障,没打开,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雪地里。 周牧像是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切。 他总结道: “真蠢。” 上辈子的记忆并非直接与今生相合,只是尽数呈现在周牧眼前,任由他翻阅了一次又一次, 他像个旁观者,他就是个旁观者。 “天庭,哮天犬,李白,金翅大鹏鸟,祖凤凰.....” 周牧默默的吸收完所有知识。 “那老狗,可真能吹!” “还有这所谓的宿世之记忆,尽管在天地祥云的照耀下觉醒,可并非来自三道枷锁之下!” “这些记忆,分明氤氲在枷锁中,更像是,更像是‘障眼法’,是对枷锁及其之下事物的遮掩!” “这些的确是我的上辈子。” “但我不只有上辈子。” 处于天光照耀、祥云包裹中,周牧的思绪格外敏锐,正如吞日神君,不,正如哮天犬所说的那般, 这祥云可开灵光、增智慧。 “所以,这里是天庭废墟,而那个......” 他站起身,祥云缭绕,看向不远处桌案上的卷册,目光炯炯有神: “那玩意,是封神榜的副册?” “不,不一定,西游记也好,封神榜也罢,不过是前世故事书,不能完全当真,不能当作标准来参考!” “封神敕仙之册.......” 周牧来回踱步,心头既惊悸又兴奋, 惊悸的是传说中的天庭都毁于一旦,兴奋的是...... “我有一整个天庭。” “我有一整个天庭!” 他大步走到青铜门户前,抚摸着这道大门: “只要我能推开他,只要我能走出去,传说中的仙宫楼宇啊......” 周牧咽了口唾沫,想到了很多。 “如果前世所知的神话,不说全对,只要部分符合......” 他又有些忧心忡忡: “这门外,是否会有兜率宫?如果有,那座兜率宫是否也倾塌了?” 周牧来回踱步,兴奋之意散了个干净,吸纳上辈子记忆后,他明晓了很多事, 但知道的越多,却也越恐惧! 既然有哮天犬,那自也有二郎显圣、清源妙道真君! 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还有小小姐口中的元始伯伯......元始天尊! 这些生灵,怎么可能消失,怎么可能死去? 哮天犬都活着呢! 周牧想起自己要给元始天尊立墓的事情,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可不认为传说中的元始天尊真的会死。 那些神话中的至高存在们,此刻又会在哪里? 是否,是否...... 是否正注视着自己? 周牧忽而毛骨悚然。 他沉默。 许久。 周牧咧嘴一笑: “管他娘的那么多!” “道祖天帝宁有种乎!” “呃,不对,他们好像的确生而神圣......” 周牧狠狠甩了甩脑袋,将所有杂乱思绪抛之脑后,不去想神话里的天尊佛祖,不去思索天庭毁灭的缘由, 这些......与自己无关。 他需要想的,需要琢磨的,是怎么活下去,怎么脱困,怎么一步一步变成天尊、道祖! 既有今生,既得如此机缘,不说成个道祖、佛祖的,至少得做一做天尊佛陀吧? 我又如何当不得! 想通了这一点。 周牧心思通明,神清气爽。 他静立了些许时刻,果断的走到小小姐那口锅旁,取出甲寅伐木斧,迫出血精,灌溉其中。 成为内劲后,又得冰肌玉骨,体内血精翻了足足五倍, 一次性逼迫出一半,便是五百血精, 而在力道掌握入微后,逼迫五百血精而出,依旧只需要半个钟! 八个小时内,周牧中间仅歇息片刻,迫出血精十五次,合七千五百之数! “好累......” 尽管能猛吸小小姐的‘体香’补愈自身,但精神上的损耗却无法弥补,周牧疲乏至极,却又迷惑。 “我怎么.....还没梦醒?” “是因为外面的我,在醉酒吗?” 他沉吟片刻,转而站起太极桩,运烘炉呼吸法,只强体魄,不练气血,就怕一不小心破入大药。 又是八个小时过去,见依旧未曾梦醒, 周牧便再研读扶摇功,参悟元始阴阳经。 再八个小时,复又精神奕奕,便开始逼迫血精,灌溉甲寅伐木斧,猛吸锅中香。 中途偶尔尝试踩踏祥云,以意使之,尝试浮空而行,一点一点的熟悉。 如此,周而复始。 甲寅伐木斧的灵性逐渐苏醒,扶摇功越发精深,在朝着第二重天进发,阴阳二息也重新吐纳而出...... 时间流逝,一日复一日。 ……………… 地上。 虞美人轻轻一跃,跳落在了万人河畔。 她神色晦暗: “小师弟失踪五天了,黑木辇最后就是停在万人桥旁,却不见小师弟踪影。” 顿了顿,虞美人侧目道: “二师弟,算一算吧。” “是,大师姐。” 王冲和眉头紧蹙,看着河畔的一片狼藉,凝望斑驳血迹,心头沉重。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下八卦之形,踩在其中,双脚各踏阴阳鱼眼,小心翼翼的摸出一副龟壳,塞入铜钱,轻轻晃动。 其身上白衣无风自动,脚下八卦图支离破碎,神态也变的萎靡。 “山火贲......” “不对。” 许久,王冲和轻吐浊气,疲惫道: “只能确定,活着。” “那就好。” 虞美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走上前,蹲下身,手指在地上一刮,沾起一抹染有暗红血迹的烂泥,又捡起一块碎骨。 摩挲了碎骨许久。 她垂下眸: “将北区所有半妖势力列一个名录给我。” 王冲和神色微变: “大师姐,师父那边......” “不管那个老酒鬼。” 虞美人站起身,轻叹,再道: “北区或许都不够,东南西三区,也都列一个名录给我。” “我一个一个拜访。” 她将那块碎骨放在兜里,平静道: “只要小师弟还活着,还在这养殖区,那就一定能找到。” 王冲和默默点头。 ……………… 又四日。 九天东厨。 “扶摇功第一重,大成了。” 成功将精神意志于内窍中构出扶摇之相后,周牧默默感知,魂灵强度暴涨。 翻了一倍。 七天时间,扶摇功第一重大成,甲寅伐木斧灌溉过半,阴阳二息壮大至前所未有,冰肌玉骨彻底稳固, 就连天地祥云,也已如臂指使。 眼前有些闪烁、恍惚。 “梦似乎快要醒来?” 周牧沉吟片刻,趁着最后的时机,盘腿坐下,念头沉入精神世界。 “兑取,悟道场一次。” 一百小功流逝,余三九九之数。 菩提树摇曳,周牧摊开凤凰浴火图,伸手在其上一抚, 那图卷便化作大鹏扶摇图。 他捧着图卷,心念再动,处于体外的祥云遁入体内,直达精神深处,于这悟道虚景中浮现,缭绕于侧。 旋而, 周牧盘坐于菩提树下,云气绕身,祥瑞光潋滟,菩提树摇曳, 而天音、妙曲、道鼓、法锣、金童之笑言、玉女之低吟等声,一时齐发,众妙毕备。 他看见一头大鹏鸟,驰骋云间天上, 那大鹏又侧目,向着自己望来,眼中分明带着诧异与好奇的光彩。 他们第二次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