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砍草原帝国》 第1章 使者 库塞特汗国的首都─马凯布城,坐落在阿克坎丘陵的西麓,把守着由汗国往帝国的道路。马凯布城的最高处是一幢由石块垒积的高大塔楼,塔楼的顶部是传统的库塞特毡房顶,可以随意开口的毡房顶可以很好的应对草原昼夜巨大的温差。 巨大的高楼内,旺盛燃烧的火堆驱散着深冬草原的寒冷,明明是隆冬三月,可是毡房内却是有些炎热。斜靠在王座上的可汗居高临下,静静的打量着眼前单膝跪地的贵族。 “大汗,库吉特部落愿意与帝国人签署这份协议,帮助他们击败巴旦尼亚的联军。”男人抬起头,语气恭敬的向可汗说道。 就在半个月前,来自帝国首都吕卡隆的使者,抵达了库塞特汗国的首都马凯布城,并向库塞特的可汗蒙楚格传达了帝国皇帝涅雷采斯的请求,为抵御巴旦尼亚人和斯特吉亚人的联军,帝国愿意以高出正常雇佣兵一倍的价格,来雇佣库塞特的士兵为帝国而战。 掌控着汗国最富饶城市的可汗对这份雇佣兵合同并不感兴趣,但出于与斯特吉亚人的矛盾,可汗便将其告知给了治下各个大部落的那颜。(库塞特贵族的称谓。) 那颜们对这份协议做出了响应,不少那颜都派遣了家中优秀的年轻人和一些士兵来到马凯布面见可汗。 “那么,”稍稍坐直了身子,蒙楚格问道 “库吉特部落愿意派出多少士兵呢?”按照先前那颜们的反应,不少人都将这次在全大陆获得极高关注的战役当成一个热闹来看,只是看在佣金的份上,出于锻炼家中年轻一代的想法,才做出了响应。 “库吉特部落将派出五百重骑兵和四千七百名骑手,为汗国和部落在这场战役中争夺荣耀。”岁仑那颜一字一句,极为庄重的回答道。 闻言,蒙楚格皱了皱眉,库吉特部落的实力在汗国里仅次于统治家族─兀儿浑乃特部落。但在人口稀少的库塞特,一次性拉出五千多名骑手,那也跟倾巢而出没什么区别了。 “你认真的?”蒙楚格皱着眉不确定的问道。 “是的,可汗,库吉特会通过这场战争让您和草原的威名远扬乌卡利翁高地。”岁仑单手抚胸,略弯下腰,诚恳的回答道。 眼见库吉特部落打算赌把大的,蒙楚格也就不再理会,毕竟横竖去的不是自己部落的人,就算一不小心全死光了那跟自己也没一点关系。于是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告知帝国人那边的,你回去准备好征召你的勇士们吧。” 岁仑站起身,再次略微行礼后便退下了。 “其实或许我们也可以派遣一点士兵。”坐在宫殿角落的可汗长子撕咬着手中的肉块,似乎是库吉特部落的大手笔,让这位年轻的储君燃起了一些对战争的欲望 “这看起来确实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蒙楚格轻笑着:“帝国这些年来对巴旦尼亚和斯特吉亚的战争鲜有败绩。” 似乎是看见了参战的希望,可汗之子放下手中的食物,眼神热切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对啊,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分一杯羹呢?” “孛儿图,你想的太简单了。”可汗摇了摇头,“真是因为这样,帝国更应该按照惯例伙同瓦兰迪亚那群雇佣兵一起才对,而不是一反常态的用高昂的价格来拉我们一起下水。” 可汗看着面前跳动燃烧的火堆,意味深长的说 “当猎狗可以咬断锁链,他便会第一时间扑向自己主人的脖子。” …… 兰萨木位于奥通加德城的东南方,自从奥通加德被先代可汗赏赐给了战功赫赫的库吉特部落后,依靠兰萨木附近草场生活的族群们便定居下来,向库吉特的那颜缴纳税赋,并提供年轻战士。 拔都从小就一直生活在兰萨木,他的父亲在母亲怀他的时候便死在了库塞特与阿塞莱人的战争中,母亲也在生下他不久的冬天里便随着他父亲的脚步离开了。于是年幼的拔都就被部落里年迈且膝下无子的头人豁日鲁抚养长大。 就像许多标准的库塞特男儿一般,拔都从小就练习骑马射箭,并且驱赶马群寻找新鲜的牧草,拔都如今已经十五岁了,从小就眼力卓越的他是附近最好的斥候。 傍晚,驱赶着马群从草场回到部落的时候,拔都看见了一队装备精良的骑手。 “吁~”拔都一勒马绳,看着那队骑手向着他小跑过来。 “小兄弟,你知道兰萨木在哪里吗?我们是那颜岁仑麾下的使者,有那颜的命令要传达给兰萨木的头人。”走的近了,为首的那名骑手便对着拔都询问道。 “离这不远了,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一直走,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就能看见了,村子在一处小溪边上。”拔都看见骑手身上印着的库吉特的族徽,老实的回答了问题,又有些不太放心,便多问了一句 “那颜是要增加今年的赋税吗?” “谢了。”得到回答的骑手并没有理会拔都的问题,打马领着身后的骑手向着东方走去。 看着骑手离开的背影,拔都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往年每当这些骑手到来的时候都要带走大袋大袋的第纳尔和牲畜,有时候交不齐税赋,部落只能送去一些年轻的女人。 今年的赋税已经交过了,部落里东拼西凑才好不容易凑齐赋税的要求,如今如果真的是再来征收更多的赋税的话,那么部落只能将年轻的女子交上去了。 想到这,拔都不自觉的加快了驱赶马群的速度。 等待拔都驱赶着马群回到部落的时候,那队骑手正在上马准备离开。 “阿爸,那群士兵来做什么,今年的赋税又要增加了吗?”拔都将马群交给部落里的其他牧民,便小跑着来到了头人的毡房。看见坐在地上的豁日鲁,便有些担忧的开口询问。 “啊,拔都啊,今天回来的挺早的。”看见拔都进来,豁日鲁便展开了笑脸,“那颜的使者没有带走牲畜和第纳尔,反而留下了不少的第纳尔给我们。” “怎么会?”拔都有些惊愕,印象里那些那颜可没有如此慷慨的时候。 “这是征兵的补偿。”稍稍理了理供奉在木桌上的神像,豁日鲁从木桌下取出一把未上弦的硬弓。 “征兵?汗国要开战了吗,怎么之前去奥通加德的时候没听过任何消息?”拔都疑惑的看着豁日鲁,战争对于库塞特的男儿来说如同家常便饭,但是自从三年前汗国停止和阿塞莱的战争后,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爆发战争的迹象。 “不是我们,是帝国,帝国人要和巴旦尼亚人展开大战,帝国的皇帝许诺大笔的第纳尔来换取我们战士的出征。”年迈的头人一圈圈将弓弦绑在弓片的一端,费力的压弯手中的硬弓,想要把弓弦的另一头绑在弓身上。 拔都见状上前帮着头人压住弓片,才终于给这把硬木弓上好了弦。 往地上一坐,拔都将马奶放在一边的火堆上加热,还从柜子里拿出了几张硬邦邦的面饼。 “我们要出多少战士?”将面饼泡在热腾腾的马奶里,拔都询问着自己的阿爸。 “一百个战士,配备好武器和战马,另外再提供一百匹草原马。”用油脂仔细擦拭着弓身的头人看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说道 “我老了,那颜的记录上你是我的儿子,因此你将代替我参加战争。” 拔都点了点头,在听到征兵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库塞特的男儿就是为了战争和劫掠而生的。 将保养好的弓递给了拔都,豁日鲁说道 “按照惯例,我应该为你准备好一套皮甲,但是去年我把我曾穿过的皮甲换成了第纳尔来接济促班家,我没有多余的第纳尔可以为你配置一身皮甲,但是这次那颜分发了一些第纳尔,你可以用它去奥通加德置办一身甲衣,毕竟那颜配备的甲衣是商店里最次的商品。” 看着豁日鲁递出的手,拔都没有选择接过,这位心善的头人大半辈子都为了这个部落操劳,当别的部落头人骑着骏马,配备着华丽的马鞍时,他却只能骑着骡子带领族人去奥通加德售卖马匹。 “不用了阿爸,那颜的皮甲足够保护我了,库塞特男儿的铠甲应该从敌人的尸体上扒下来,而不是用亲人的第纳尔买来。” 两人推搡了一番,见拗不过拔都,豁日鲁只好叹了口气,将第纳尔收了回去。 “有了这些第纳尔,你这个冬天就好过些了。”拔都见头人收回了第纳尔,便对着他开心的说道。 窗外的寒风依旧肆虐,而根据往年的经验,等到明年的春天过去,积雪才会化作露水滋养草场。 …… 清晨,沉寂的部落开始有了些动静,那颜给的期限只有三天,因此一大早妻子和母亲们便为自己的丈夫准备好了行李和干粮。 拔都天不亮就起来为豁日鲁准备好了早餐,又在院子里劈好了几大捆木柴,在陪同豁日鲁吃完早餐后,拔都便拿上豁日鲁为他准备的行囊和代表他身份的木牌,骑着他的马儿离开了毡房。 “安达,安达,这儿。” 刚到部落门口,拔都就听见他结拜兄弟巴剌儿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安达,诶?你怎么就穿了一身袍子就来了,头人没有为你准备皮甲吗?”巴剌儿热情的迎了上来,但看见拔都身上单薄的草原袍又皱起了眉头。 “没事,那颜那边会为他的战士准备好铠甲的,我走后阿爸很多地方都不方便,留着这些第纳尔也好解决一些麻烦。”拔都无所谓道。 “那颜的盔甲……呵,呵呵。”巴剌儿有些嫌弃的笑了两声,不过复又转回头对着拔都说 “阿爸告诉我这次是去抢巴旦尼亚人,我一早就听说巴旦尼亚的女人是整个大陆最水灵的,这次我铁定要抢来几个,我那侄子刚出生,我这个叔叔咋也得给他也弄一个来……” 拔都知道巴剌儿一直都很期待战争的到来,因为他的家里许多人都在那颜的军队中效力,而巴剌儿也是他们家最为出色的年轻人。因此巴剌儿一家人从小就对着他言传身教,也养成了巴剌儿渴望战争的性格。 伴随着领头队长的喊声,这支来自兰萨木的骑兵队伍开始向着奥通加德前进,而在巴尔塔罕到奥通加德的诸多村庄和部落,都有着一队队大大小小的士兵向着主城集合。 草原的风雪更大了,草原的男儿要去富饶的地方为他们的妻儿抢掠过冬的衣物和粮食。 第2章 佣兵 帝国的首都——巍峨庞大的吕卡隆城坐落在奥尼石山的南麓,庞大的城池如同金字塔一般层层递进,由下而上划分出城市不同的功能区的同时也划分出了人与人之间的阶层。从城门往上,道路越来越整洁,行人也越来越少,而最高处,便是皇帝的宫殿和元老院的议事大厅。 吕卡隆的宫殿中,七十岁高龄的涅雷采斯老皇帝一只手支撑着下颚斜靠在王座上看着手中的书信。大厅的门被缓缓打开,彭同·涅雷采斯缓步走进大厅,在王座的高台之下停下脚步 “父皇,您找我?”彭同微微颔首,向着高台上的皇帝毕恭毕敬道。 “嗯,你的信使有消息了吗?”德洛修斯·涅雷采斯老皇帝放下手中的书信,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是的父皇,我的使者已经回来了,他带来了库塞特和阿塞莱同意参战的消息。” “嗯……”老皇帝沉吟了一会,“这样一来,胜算便大了几分。” 彭同看着自己的父亲,再三犹豫后还是开口问道 “其实我觉得我们大可以等待瓦兰迪亚人的回信,毕竟不论是军队的职业化程度还是双方之间的配合,瓦兰迪亚人都是更好的选择。” “哦?”涅雷采斯老皇帝闻言斜眼看了一下他的儿子,端起一旁桌子上黄金杯盏盛装的葡萄酒,抿了一口后问道 “那你觉得,为什么都两个月了,瓦兰迪亚人都没有回信呢?”皇帝放下酒杯,饶有兴趣地看向自己的儿子,身子也稍稍坐直了些。 “雇佣兵在乎的不是神圣的荣耀和信誉,能打动他们的只有第纳尔,因此我们无需用所谓的誓言和友谊来拉拢他们,其实只用再增加一些筹码就可以诱使他们出兵,我们完全不用担心第纳尔,毕竟等到乌卡利翁高地变成焦土,我们的国库又会重新充裕起来的。” “第纳尔吗,呵呵,确实,一百第纳尔就可以买来一个雇佣兵的命,但是对于他们所谓的骑士而言,第纳尔可不足以打动他们。”老皇帝听完自己儿子的见解,深吸了一口气便又瘫坐了回去。 彭同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的父皇,他觉得瓦兰迪亚人的骑士无非就是更加职业化的雇佣兵罢了,因此相对普通雇佣兵而言,多给一些第纳尔就是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可是不等彭同问出自己的疑问,皇帝便又开口道 “接下来继续催促瓦兰迪亚人出兵,你可以去试着增加筹码,但是一定要用温和的口吻,我了解德泰尔,对于他来说来自帝国的尊重,这便足够了。” 彭同领命退下了,待到禁卫将门合上,大厅后方的书房走出一位用纱巾半掩脸庞的妇人。 “彭同殿下想的还是过于简单了。”妇人看向关闭的大门缓缓开口,高台王座上的皇帝摇了摇头,将黄金杯盏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他依旧是这样的幼稚,又怎么能收服元老院里面的那些老狐狸?”皇帝脸上显现出些许的无奈来,似乎是感觉话题有些敏感,妇人忙对皇帝说道 “巴旦尼亚那边的探子有消息了。” 这番话成功让皇帝的注意力从对儿子未来的担忧上转移开来,皇帝坐直身子,从妇人手中接过烙印着双头鹰的信筏。 半晌,皇帝放下书信,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的问道 “真的是他?” 对于皇帝的发问,女人保持了沉默。 “他没理由这样做,他得不到任何好处。”皇帝见女人不回话,又像是分析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或许他需要军功。”诡异的沉默下,妇人有些不自信的开口。 “军功?哼,他攫取的军功还少吗?现在全军上下谁不认识这位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皇帝有些鄙夷,似乎想起来一些令人不适的回忆。 “总之,不管是不是他,接下来的这场战斗,让他安安心心的回家陪老婆孩子吧,我不希望这场战争有任何不稳定因素。” “用什么理由呢?”妇人询问道。 “让你的人给他制造点麻烦吧,最好一时半会脱不了身的那种。”说罢皇帝也不管妇人的回答,径直走下高台,离开了大厅。 …… 奥通加德说是一座城镇,更像是一处用石墙围绕的部落营地。大门口络绎不绝的行人进出,同时还有无数的马匹牲畜。来自喀拉卡拉特,兰萨木和埃梅斯的牧民源源不断的将马匹送入城内贩卖,而来自帝国,斯特吉亚和阿塞莱的商人则带着第纳尔前来购买。走过城池外围杂乱无章的毡房区,兰萨木的百人骑兵队来到了奥通加德的城门口,门口的守卫在检查过文书和每人身上纂刻着身份信息的木牌后便放一行人进城。 拔都以前跟随着部落里的几位老人来过奥通加德,记忆中肮脏熏臭的马市没有什么变化——或许更臭了,市场上随处可见来自异国的旅商一边抱怨着臭气熏天的环境一边骂骂咧咧的砍价,穿过马市,就来到奥通加德北侧的军营。 军营门口负责登记的军官懒散的登记着一个又一个战士的户籍和身份,自从兀儿浑汗统一草原各部落以来,这种繁琐但是行之有效的户籍征兵缴税方式便在整个草原上推行开来。只不过在登记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插曲,作为不自带盔甲的战士,拔都被安排在了斥候队列,并且领到的皮甲只能勉强遮盖前胸和小腹(具体参考库塞特骑手),而从小到大都喜欢跟拔都厮混的巴剌儿受不了与好友“分隔两地”,就哀求军官为他换一个岗位,估计是受不了一个满身肌肉的大汉眼泪婆娑的哀求,军官强忍着反胃的恶心把巴剌儿踢去了斥候队伍。 “这样咱们就又在一起了。”巴剌儿瞬间收住眼泪,满脸兴奋的跟自己的安达说。 “……我总觉得你当斥候,我们容易被对面发现。”拔都看着如同一堵人墙站在自己面前的巴剌儿,有些一言难尽。 最后,在经过一夜休息,拔都和巴剌儿两人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背上干粮,在第二天一早随着大军赶往马凯布。 …… 作为帝国曾经的首都,巴拉维诺斯,或者是叫帕拉汶德,已经失去了当年首都的气势。瓦兰迪亚人的木头泥土混合式的建筑取代了恢宏的帝国砖石房屋,街上到处散发着泥土和苔藓的气息。瓦兰迪亚人的国王,德泰尔,此时正在自己的表亲——阿尔德里克的城堡内参加宴会,葡萄酒和烤肉被端上餐桌,来自王国境内的各个男爵尽情的享用着丰盛的美食。然而对于满桌子琳琅满目的美食,德泰尔似乎兴致缺缺,他百无聊赖的切割着餐盘中的烤肉,心中总感觉些许不安。 “敬,我们伟大的国王,瓦兰迪亚的守护者,男爵们的主人,德泰尔陛下。”宴会的主持者阿尔德里克高举手中的酒杯,朝着主位上的德泰尔示意道。 闻言男爵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向着德泰尔举杯高呼。 德泰尔被这一声声呼喊从神游中拉了回来,他忙不迭举起酒杯回应着男爵们的敬礼。阿尔德里克放下酒杯,此时桌上的众人都暂时停下了动作,于是他趁机开口道 “帝国那边,又来信了。” 贝尔吉尔男爵不屑的哼了一声,“让帝国佬见鬼去吧,五十万第纳尔,打发叫花子呢。” 奥利斯克男爵(没能找到因加泰尔父亲名字的信息,因此杜撰了一个,因为根据龙旗任务,可以确定当时因加泰尔并没有继任男爵。)也回应道:“嗯,我父亲当年替帝国人攻打巴旦尼亚,便是五十万第纳尔,如今都多少年了,连街边的乞丐都知道要价高一些了,帝国佬却不知道。” “所以我说,与其替那些鼻孔朝天的帝国佬卖命,倒不如趁此机会去攻占帝国整个西部地区,俄尔堤西亚啊,那是多么富饶的一块土地。”贝尔吉尔男爵似乎陷入了某种美梦,笑容有些灿烂。 没有理会贝尔吉尔的白日梦,阿尔德里克向德泰尔劝道 “陛下,我们瓦兰迪亚人对于帝国人而言,就是雇佣兵,他们从未将我们当做盟友平等的看待,若是帝国人彻底击败了巴旦尼亚人和斯特吉亚人,那么作为帮助帝国人打压巴旦尼亚人的我们,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了。” 说罢他跺了跺脚,复又看向德泰尔 “陛下别忘了,这里的土地曾经可是属于帝国人的。” 德泰尔闻言有些难堪,他看着餐桌上纷纷响应附和的男爵们,低沉着头,一只手支着下巴,眼睛时不时瞟一眼奥斯皮尔等北地男爵,可惜一向拥护王权的北地男爵们选择了无动于衷。 闻言德泰尔眼神晦暗下来,良久,他才艰难的开口道 “我的先祖,曾经与帝国人有过协议,瓦兰迪亚人应当为帝国而战……” 话音未落,奥利斯克男爵便开口打断 “陛下!或许曾经确实有过协议,可是此时非彼时,您父亲在世的时候便告诉过我要找机会削弱帝国强大自身,如今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眼前,您难道不想完成他的遗愿吧?” 说罢奥利斯克又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德泰尔,嘲笑道 “我想他应该会记得告诉自己的接班人他的遗愿吧?” 蔑视!这是对王权的蔑视!德泰尔脸色铁青愤恨的想,但是他很快又平复了情绪,幽幽开口 “我的父亲,是的,我很尊重他,他曾经教导我,为人君者,最应该重视承诺和信誉,而那些将诺言视为草芥的人,就是一群无赖和流氓罢了。” 眼看两个人快要打起来,阿尔德里克忙出来打哈哈, “我想陛下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等肯定会遵从陛下意志,为瓦兰迪亚谋得更多土地和权益的。” “敬国王!”奥斯皮尔适时的举起酒杯。于是男爵们再次举起酒杯敬向国王,宴会又变得无比和谐。 第3章 背叛 帝国历1076年冬季第十三日。冬天的太阳并不能起到他的作用,马凯布城的城墙上积累着厚厚的一层积雪。从巴尔塔罕和奥通加德纷沓而来的库吉特麾下骑兵们聚集在马凯布城外的临时军营内。 低沉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在苍茫的草原上冲破风雪的呼啸,仿佛一头巨兽正在缓缓醒来。 清晨的风更加凛冽了,拔都穿上厚重的毛皮衣,艰难的将皮甲上冻的有些僵硬的绳索系好,踢了踢一边还在呼呼大睡的巴剌儿,在后者懵逼困倦的眼神中离开了毡房。 大概是帝国那边许下的酬金极为丰厚,大营每顿伙食比之以往都好了许多。今天早上的餐食是一些白食和手把肉,拔都领到自己的那份后便跑回营帐慢慢享用。毕竟以前在部落的时候,只有重大的日子才能吃到肉。 “又有肉哇?!” 尚在营帐里等待开机响应的巴剌儿在闻到肉香后便瞬间清醒过来,于是胡乱套了几件衣物就忙不迭跑出去领食物了。 待吃过早饭,拔都觉得并不用再费力去清洗自己的木碗,毕竟这碗被自己舔舐的光滑锃亮甚至可以隐约照出人脸。 从马厩牵来战马,拔都和巴剌儿以及另外三名游击骑射手要去查看喀拉卡孜河上渡桥的情况。 似乎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平时人声鼎沸的渡桥此时无比寂静,只剩下风雪肆虐。拔都打马上前,马蹄在踏上木制渡桥的一瞬间便有些打滑,马儿显得有些慌乱,拔都忙安抚马匹保持平衡才不至于摔下马来。 “不行,大人,木板上已经结了一层冰了。” 拔都从桥边回到几人队伍中,对着这个小队的负责人——听说是一位贵族的军官汇报道。 “这该死的天气。” 军官咒骂了一声,然后指挥着几人回到营地,在斥候们回来后不久,营地便忙碌起来,军需官带着人从马凯布买来一些布匹包裹在马蹄上,而在过桥时为了进一步确保安全,骑手们纷纷下马牵着马匹过桥。饶是如此,过桥时仍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一些打滑的意外。 “今年的白灾,恐怕要更加猛烈了。” 拔都看着漫天呼啸的寒风,想起来部落里赖以为生的几十头羊羔,顿时有些怅然。 …… “下雪了。” 帕拉汶德的主楼中,德泰尔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静静欣赏着雪白的舞蹈。可是美好的光景没能存在太久,侍卫敲响房门,德泰尔回过神来,侍卫站在门口,弯腰道 “阿尔德里克大人邀请陛下前往大厅。” 德泰尔拢了拢衣领,起身下楼。 …… “所以,帝国人这是什么意思?” 贝尔吉尔男爵雄厚粗犷的嗓门发出怒吼,楼下大厅内男爵们齐聚一堂,吵得不可开交。见到德泰尔到来,众人纷纷停下行礼。 “发生了什么,吵吵嚷嚷的。” 德泰尔看着眼前的男爵们,皱眉问道。 “帝国又来了一封信,陛下。” 阿尔德里克恭恭敬敬的呈上手中的信封。 “信?为何不送到加伦城?” 德泰尔疑惑的接过信封看了起来。 “……这不可能,帝国人疯了吗?涅雷采斯老糊涂了吗?” 不可置信般的将信反复看了几遍,德泰尔不可控制的吼道。 “我忠实的履行盟友的责任,他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似乎被触碰到了心中的禁区,骂完仍不觉得解气,德泰尔将信封狠狠地扔在地上。 “陛下,我说过了,帝国佬一直以来就没有把我们当成过地位平等的盟友,于他们而言,我们只是一群地位低下的奴仆罢了。” 阿尔德里克趁机添了一把火。 听见阿尔德里克的话,德泰尔的怒火似乎降了下来,他再次低下头仔细的看了看手中的书信,复而看向阿尔德里克,眼神中充满疑问和审视。 “是吗……帝国人为此甚至专门写了封信来羞辱我么。” 德泰尔语气带着审问的意味的开口。 阿尔德里克被德泰尔看的有些慌乱,但很快他便掩饰了下去。 “事已至此,陛下,我们已经没有理由去帮助帝国人了。” 阿尔德里克换上那副恭敬的语气弯腰说道。 德泰尔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眼神静静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位男爵,良久,德泰尔开口 “做,战争动员吧。” 闻言一众男爵欣喜若狂,纷纷领命下去。 “阿尔德里克,你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德泰尔死死盯着阿尔德里克,眼神中是化不开的,浓郁的质疑。 …… “什么?!” 吕卡隆的宫殿中,涅雷采斯皇帝激动的拍案而起。 “目前色雷托克堡的守军传来的消息就是这样的,瓦兰迪亚的使者目前还被拖在俄尔堤西亚。” 彭同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帝的怒火。 “好好好,德泰尔,算你有种。” 涅雷采斯皇帝坐回位子,气急而笑。 “通知洛泰和贾尔马律斯守军,分出一部分士兵去加强拉革塔到俄尔堤西亚的守备。” “是。” 彭同领命便急匆匆退了下去。 “狮子咬人了?” 妇人从后面走过来,询问皇帝。 “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你的探子没有一丝消息?” 老皇帝转过头盯着妇人道。 “我也不清楚,” 妇人被皇帝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 “帕拉汶德的探子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我派去调查情况的人也没有一个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种异常情况你应该第一时间汇报才对。” 涅雷采斯皇帝有些烦乱,瓦兰迪亚的倒戈使得原本倾斜的天平再次回归平衡。 “不对,德泰尔做不出这种事。” 沉思良久,皇帝笃定的开口。 “只要他面子上过得去,给他一个台阶,他就不会冒险去参加这样一场赌上国运的战争,除非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他,让他没有了不参战的理由。” 老皇帝说完回过头看向妇人,妇人会意,悄悄退了下去。 门外,吕卡隆的风雪也有些大了。 第4章 潘德拉克会战(一) 厄庇克洛忒亚,帝国人口中的战神之城。此时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了这座战神之城的上空,城墙上士兵们不断搬运着守城器械的零件,将他们组装加固。 从马凯布到厄庇克洛忒亚,库吉特部落的军队行进了接近半个月的时间,而阿塞莱的雇佣兵从古亚兹出发,才刚刚到达革耳塞格斯堡附近。 涅雷采斯皇帝决定御驾亲征,以此来鼓舞士兵的士气,随行的庞大的帝国主力部队浩浩荡荡一眼看不到头。 “安达你看,乖乖,这可真是吓人。” 巴剌儿看着城外军营的帝国军队有些咋舌。 “帝国啊,终究还是一只庞大的怪兽。就这,还不是全部的部队呢。” 斥候队伍的长官,那位名叫呼鲁那格的贵族往南方指了指 “帝国人还准备了三万多人的民兵预备队,就在洛泰那边待命。”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骑术卓越的拔都和憨憨的巴剌儿和这位贵族有着不错的关系。 “填充布甲,这些士兵似乎大多数都是征召兵而不是常备军。” 拔都看着军营有些疑惑的开口 “精锐部队呢,还没来吗?” 呼鲁那格闻言回过头又仔细的看了看那些士兵,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额,嗯,应该吧,毕竟精锐部队呢,那个,肯定吃得多嘛,所以得先多运点食物过来嘛。” 呼鲁那格敷衍着回答,但是眼神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是吗……?” 拔都显然不太相信这个有些扯淡的理由,但是自己只是一名普通斥候,没必要知道太多。于是也就按捺下了内心的疑惑。 厄庇克洛忒亚城内,供给库塞特贵族们居住的城楼中,呼鲁那格和阿克鲁木聚集在岁仑那颜的房间内。 “我们似乎被帝国人骗了。” 呼鲁那格率先开口。 “嗯……帝国的军队披甲率低的可怜,有些士兵甚至只有一支长矛和一面盾牌。” 阿克鲁木也回应道。说罢,他们齐齐看向面前的男人。 岁仑那颜的脸上有一道丑陋的伤疤,但是这似乎对于一位战士而言并没有什么,甚至是一种别样的勋章。此时岁仑那颜坐在桌子后,窗外的光亮照着他伤疤的那半边脸颊。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凶猛野兽。 “至少帝国人许诺的第纳尔已经支付了一半,就算到时候帝国人输掉了战争,我们也可以凭借我们的战马最大限度保全我们的战士。” 略一沉吟,岁仑又开口道 “而且,具装骑兵并没有缩水,这就足够了。” 呼鲁那格和阿克鲁木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接受了盟友士兵质量良莠不齐的现实。 阿塞莱的雇佣兵在第二天的中午才到达厄庇克洛忒亚,至此,帝国联军正式集结完毕,由库塞特组成的轻重游击骑射手和小部分重装枪骑兵共七千九百骑,阿塞莱人考虑到库塞特的参战,并没有选择投入他们的骑射手部队,而是选择了轻装步兵和重装斧兵组成的混合步兵编队共一万五千人。帝国方面由于财政问题,部队由大量轻步兵和少量重步兵组成共五万八千人,配备三支满编具装骑兵队共两千四百骑。三国联军一共八万余人号称十五万集结于厄庇克洛忒亚城外,于帝国历1077年春季八日正式开拔。 而“三亚”联军方面,斯特吉亚的轻重步兵编队和诺德雇佣兵一共四万人,外加瓦良格卫队五千人,巴旦尼亚方面散兵和镰兵部队两万人,弓箭手部队一万一千人一共三万一千人,瓦兰迪亚由六千骑士和两万弩手组成,“三亚”联军共十万余人号称二十万于帝国历1077年春季九日各自出发。 …… “首领,信。” 妇人快速接过门外男子手中的信封,旋即迅速关上房门。 借助油灯的光线,女人仔细的看着书信上的内容,突然,女人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拿着书信的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侍卫!侍卫!” 女人大声呼喊着,侍卫连忙走进来询问。 “陛下的军队,什么时候开拔?” 女人死死抓着侍卫的衣领,面目狰狞的问道。 “昨,昨天。” 侍卫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强行镇定下来回答了女人的问题。 听到侍卫的回答,女人的手缓缓松了下来,眼神中的光彩一点点灰暗下去,它回过头死死盯着书信上的某个名字,喃喃道 “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你,你真的疯了吗?” 随即似乎是失去了最后的力气,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或许还有机会,女人想着,这样想着,女人强打起精神 “还有机会,一切还没开始,一切还没决定。” 女人在侍卫的搀扶下强行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 “打扫战场,发现活口扔进战俘营!把所有还能用的武器都收集起来!” 乌瑟莱姆堡内,帝国军官呼喊着手下的士兵进行战场打扫。 帝国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这座拱卫峡谷口的城堡,可对于下一步的计划,帝国高层们还在乌瑟莱姆堡主城内争论不休。 “不,绝对不行,乌瑟莱姆峡谷太窄了,一旦遭遇埋伏,首尾不能相顾,那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帝国步兵军团长加里俄斯厉声反对道。 “可是如果走弗林托格堡的话就过于深入了,而且瓦尔切格湾是三国交界,我们的军队很容易被三面夹击。” 保民官法戎摇头提出了反对意见。 “或许从乌瑟莱姆堡往南,由雷姆托依尔进入乌卡利翁高地呢?我们可以直插马鲁纳斯城,让卡拉多格后院起火。” 书记员卢孔建议道。 “不行,这与我们攻陷潘德拉克堡分割战场的初衷不符,而且那里的路口比乌瑟莱姆峡谷还要狭窄,雷姆托依尔堡的地理位置极好,一时半会难以攻破,我们如果从野战转入攻城,那么就完全被动了。” 加里俄斯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这样一来,就等于把北境的入口让给斯特吉亚人了。” 众人争论不休,不知过了多久,众人似乎都吵累了,于是停下争论,等待皇帝下达决定。 “首先排除雷姆托依尔,而弗林托格堡的话,路上我们还得经过克拉尼罗格堡的威慑范围。” 皇帝沉吟片刻,下达结论。 “在战争初期,我们最还尽量避免双线作战,因此走乌瑟莱姆峡谷,便是最好的选择,这也符合我们的初衷——击破潘德拉克堡,将战场分割开来,使巴旦尼亚人孤立无援,再逐一征讨。” 彭同附和道。 加里俄斯沉默片刻,也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加里俄斯将沙盘的旗帜重新摆放,向皇帝推演道 “目前在整个双河地区(指代厄庇克洛忒亚和乌瑟莱姆堡之间由伽尔喀斯河与弥戎河形成的冲积平原。),我们的大军在乌瑟莱姆堡附近驻扎,巴旦尼亚人目前还在乌卡利翁高地当他们的胆小鬼跟我们玩捉迷藏,我们的东北方向,库塞特斥候报告斯特吉亚军队目前在奥莫尔往马扎丹堡移动,他们基本上全是步兵,至少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达,但这还不够,我们需要时间,越多越好。毕竟瓦兰迪亚人的军队已经抵达潘德拉克堡休整。” 顿了顿,加里俄斯将瓦兰迪亚人的旗帜移向弗林托格堡方向 “只有诱使瓦兰迪亚的军队从弗林托格堡沿克拉尼罗格堡往乌瑟莱姆前进,我们才能够保证在到达乌卡利翁高地的时候可以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击破巴旦尼亚人。” “嗯,” 皇帝摩挲着下巴,肯定道 “计划的关键,在于延缓斯特吉亚人的步伐和诱骗瓦兰迪亚人。” 皇帝看向加里俄斯 “说说看你的想法。” “是,陛下。” 加里俄斯拿出代表库塞特和阿塞莱的旗帜,说道 “库塞特的骑射手冠绝卡拉迪亚,因此我认为可以让他们去骚扰斯特吉亚人,最好吵得他们晚上都睡不着觉,这样一来,他们的行军速度就会大为减缓。而阿塞莱的轻步兵可以快速通过山林,在弗林托格村和安杜恩村之间利用当地丰富原木和骡马配合本就复杂的地形构建一道错综复杂的防线,等待我们的后续援军到达。” 将旗子插好,加里俄斯看向皇帝补充道 “而且就算阿塞莱人没能阻止瓦兰迪亚人,那里的地形也会大大降低骑士的战斗力,我们大可以再派遣一支部队接应他们,利用地形困死他们的骑士。” 皇帝略微沉吟了一下,问道 “那弩手呢?瓦兰迪亚人可是派出了整整两万弩手部队。” “弩手部队的优点在于射程长威力大,但是装填速度过于缓慢,而风雪和密林是弓箭手的天下。等那些弩手在风雪中发现密林里的敌人,他们已经来不及装填第二发弩矢了。因此讨不到便宜的瓦兰迪亚人出于保存实力的目的,将会选择一处更适合他们的战场。故而由弗林托格堡往克拉尼罗格堡的路线便成为了他们与其他两国汇合的首选。” 加里俄斯自信的说道。 “好,那么就按照你的计划执行,派遣库塞特斥候前去峡谷侦查,看看巴旦尼亚人有没有搞什么小动作,等到斥候回报信息,加里俄斯,你就带领部队先行到达高地构筑阵线,余下的士兵跟随你的脚步加固阵地。” 说罢,皇帝笑了笑 “三天之后,让帝国的旗帜飘扬在潘德拉克堡的城头上,让苟延残喘的巴旦尼亚人去见他们的异端神吧。举杯,各位!” …… 潘德拉克堡,刚刚抵达准备休整的瓦兰迪亚军队却突然再次动员起来,众人马不停蹄的迅速通过弗林托格─安杜恩一带。 斯特吉亚的军队在沿着既定道路缓慢移动着,身后的奥莫尔城只剩下了一个黑点。队伍中骑着骏马的老奥列克看着逶迤的军队心中豪情万丈。 “父亲,父亲。” 远处,小奥列克骑着骏马飞奔而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老奥列克看向自己的儿子问道。 “瓦丁斯拉夫大公命令我们转道,由斯科林村过伽尔喀斯瀑布的岩石桥去攻打墨卡罗维亚堡。” 小奥列克放慢马匹的脚步,停在了父亲的身边。 “嗯?” 老奥列克接过儿子手中印有大公印章的羊皮纸,皱眉问道 “这老东西又搞什么鬼?” 但纵使心有不满和疑虑,老奥列克还是忠实遵循了大公的命令,于是,逶迤的军队缓慢的掉头,向着墨卡罗维亚堡前进。 第5章 潘德拉克会战(二) “噔噔噔” 马蹄踏在石头裸露出的草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行十余骑库塞特轻骑射手缓慢的踏入这片略显阴暗的峡谷。 拔都望着两边高大的山峦,太阳光勉强斜射进来一点,却又在高耸入云的云杉木阴影下被吞噬殆尽。 “这里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拔都心想。四周的树林影影绰绰,似有鬼魅游荡。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峡谷突然显得格外的寂静,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偶尔风吹动树叶摩挲的声音和马蹄噔噔噔的刺激着人的耳膜。 “等等,头领,这里不太对劲。” 拔都冲着呼鲁那格小声说道。呼鲁那格抬起手,十余骑即刻停下,四周顿时更加寂静。 “怎么了,拔都。” 呼鲁那格回头问道,多年来在草原上生活狩猎的经历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安,但又说不上问题出在哪。 拔都一夹马腹,来到呼鲁那格身边,拿着手中的马鞭指了指几处地方。 那里,大片青草有着不太明显的倾倒痕迹。 呼鲁那格顺着拔都所指的方向一一查看,青草倒伏的痕迹一路延伸到他们来时走过的地方,这意味着他们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 呼鲁那格使劲保持镇定,他来到拔都身边,努力控制着声音让它听起来没那么颤抖。 “我们,走,走过了?” 拔都沉默着,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呼鲁那格驱使着马儿上前,来到一众轻骑身边。全力压制着自己的颤抖道 “这里没有任何异常,我们回去。” 众骑兵闻言便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驱赶马儿小跑起来。 两旁的云杉木缓缓摇曳,树林下的阴影却并没有随着树木摇晃。 大概行进了千余米,呼鲁那格停下马来,转头问道 “他们大概在哪个位置?” 拔都拿起硬木弓,拈出一支箭,将弓自头顶向下挽出一个圆弧,拉满弓弦。 “咻” 弓箭带着轻微破空的声音划过天际,在持续飞行后落入三百米外一处草丛。过了一会并没有反应。 众人将马头对着相反的方向,紧张的注视着弓箭的射出,拔都又拿出一支箭射向更远的地方。半晌,无数破空声传来。 漫天的箭雨遮蔽了太阳,让原本就昏暗的峡谷似乎变成了黑暗的深渊。 呼鲁那格的血液似乎完全凝固了,拔都见状急忙大喊 “跑,快跑!” 随即拔都狠狠踹了一下呼鲁那格的马匹。 众人立刻紧夹马腹,马儿吃痛,随即撒开四蹄拼命狂奔,身后箭矢如暴雨般宣泄。所幸,马儿载着他们躲过了死神。 不知跑了多久,狂奔的众人终于看见了乌瑟莱姆堡城外的营地。 “是库塞特的斥候们吧?我是军团长的副官。” 营地此时显得有些喧闹,一位身着镶钉硬皮甲的帝国人带着几个仆从站在马厩旁,看见呼鲁那格一行人随即热情的上来迎接。 “快去禀告军团长,乌瑟莱姆峡谷有敌人埋伏!” 呼鲁那格看见此人,随即激动起来,顾不得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便跳下马冲着那人说道。 “什么?” 男人显得有些震惊,随即表示 “没问题各位,我会向军团长详细禀告此事的。各位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说完男人指示着几个手下将一行人送去休息。 颠簸这么久,众人都有些累了,于是纷纷进入营地休整。呼鲁那格拿起水囊一阵猛灌,将水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之后冲着拔都喊 “今天可真是惊险,那些兔崽子真会躲。” 呼鲁那格抹了抹嘴, “拔都,你小子生了一副鹰的眼睛,能看见那群鬼魅一样的家伙,萨满说这是长生天的恩赐。” “也不全是看见的,” 拔都挠了挠头 “我们走过的那段路太安静了,之前还能听见鸟叫什么的,可就是那里,那一段路,太安静了,所以我就起了疑心。” “哈哈哈哈哈,够机灵,这次给他记头功。” 呼鲁那格吩咐书记员道 “并且你还救了我一命,拔都。” 呼鲁那格笑着看向拔都 “我有一匹不错的马,是一个阿萨利格的怯薛送给我的,它现在是你的了。” “谢谢头儿。” 拔都兴奋的说道。按兀儿浑汗定下的奖惩制度,斥候发现敌人埋伏,经过查证核实的,奖品是一套护心镜布面甲和一把长刀。 阿萨利格马就更不用说了,作为整个草原最快也是最为耐久的马匹,帝国的马市上,一匹阿萨利格马甚至能卖出万余第纳尔的高价。 看着身上简陋的护身皮甲,拔都颇有种即将发家致富的快感。 …… “库塞特斥候回来了?” 加里俄斯看着掀开营帐走进来的副官,开口问道 “那群骑马的野蛮人怎么说?” “是的大人,他们已经禀告了皇帝陛下,乌瑟莱姆峡谷并没有埋伏,陛下考虑到迟则生变,希望您能带领轻步兵团先行赶往高地,确保巴旦尼亚人接下来不会进入峡谷埋伏,由阿塞莱人同弓箭手一起押送辎重沿着您的道路前往高地。” 副官弯腰汇报,身上的甲片哗啦啦的响动。 “嗯,既然没有埋伏,那必然是越快越好。” 加里俄斯收起手上的卷轴,拿起一旁的头盔 “告诉轻步兵团,即刻出发。” …… “嗯,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乌瑟莱姆堡内,老皇帝看向下方身披填充布甲的士兵,这人他见过几面,似乎是加里俄斯手下的卫兵之一。 “军团长说恐怕迟则生变,而且如果没有树林掩护的话,正面对敌军团长有信心凭借地形与巴旦尼亚人周旋,等待后续部队支援。” 士兵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嗯……那好吧,我知道了,就这么办吧。” 涅雷采斯皇帝略一点头。挥手让士兵退了下去。 …… “头儿,咱们是不是说漏了一件事?” 拔都似乎想到什么,扭过头问呼鲁那格。 “什么?我有些累了,你说什么?” 呼鲁那格看向拔都,使劲想站起身来,但似乎非常吃力。 “就是……额……” 拔都也感觉到头昏眼涨,他跌跌撞撞的想走出营帐呼吸新鲜空气,但是终于倒在了营帐门口。 “我们,好像,没告诉军官,他们的设伏点,离这里的……距离……” 拔都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喃喃着。 …… “巴旦尼亚的动员速度真是一团浆糊。” 加里俄斯望着乌瑟莱姆峡谷两侧高耸的山林,嘲笑着巴旦尼亚人的无能。 “卡拉多格真是无知,如果是我,即是只动员了自家部队,也要来这找个地方埋伏上一波的,哈哈哈哈哈哈。” “咻咻咻” 未等加里俄斯嘲笑的声音落地,漫天的锥头箭矢便先于他的笑声落下。 加里俄斯被箭矢从笑声中唤醒,他急忙下令 “所有士兵,就地举盾,拱卫!” 说罢他忙不迭从马上下来,举着盾牌迎着箭雨小心翼翼的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只见两面的山坡上,无数巴旦尼亚的菲奥娜弓手在树林阴影的庇护下肆无忌惮的向着峡谷内的帝国军队宣泄箭雨,黑压压的巴旦尼亚士兵布满了整座山头,一眼望不到边。 被箭雨压制着的加里俄斯心中问候了库塞特斥候们无数遍,目前的处境已经不能再糟糕了,加里俄斯大声命令着士兵们围成圆盾阵型,并且缓慢向山谷口移动,但是这时从山坡上冲下来无数手持战镰的士兵,他们怒吼着,怪叫着冲向薄弱的轻步兵阵地。 “朱庇特啊!” 加里俄斯绝望的命令士兵举起武器反击,但是箭雨洗礼过后的士兵早已摇摇欲坠,如今面对着身形高大,涂满战纹的巴旦尼亚士兵,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反抗的欲望,士兵们纷纷抛下盾牌,四散逃命。 “回来!回来!举起武器反击!” 加里俄斯看着四散奔逃的士兵心中欲哭无泪。 加里俄斯似乎忘记了征召兵的士气本就不高,如今面对着闻所未闻长相恐怖的敌人士气更是低落到谷底,根本不可能像职业军人一样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和防御。 “大人!大人!快跑吧,再不跑就没命了!” 身边的卫兵连忙拉着加里俄斯狂奔。 似乎是上天庇佑,忙于追杀逃窜士兵的巴旦尼亚人无意中露出了一个缺口,这也给了加里俄斯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活命的机会。 追杀从晌午一直延续到日落,吼叫声,哀嚎声逐渐归于平静,巴旦尼亚士兵割下帝国人的头颅作为他们的战利品,整个巴旦尼亚部队都陷入了一种胜利的亢奋之中,他们怪叫着,手中提着帝国人的头颅,跳着诡异,奇怪的舞步。 徘徊在峡谷上方的秃鹫等到了他们的机会,参与进这场盛会之中。遵循天葬仪式的巴旦尼亚人并没有掩埋尸体的习惯,或许帝国人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同巴旦尼亚人一起进行了一场浩大的古老仪式,以此来偿还他们在此地曾经所犯下的罪行。 …… 卫兵搀扶着加里俄斯跑了不知多久,他们在山林之间来回穿梭,终于,一行人精疲力尽的倒下了。 “没,没跟来吧?” 加里俄斯喘着粗气,问身边的卫兵。 卫兵似乎不想再浪费力气说话,对于加里俄斯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 一行人歇息了半晌,逐渐感到夜晚山林的寒冷,士兵们捡来一些稍微干燥的木材,升起一堆小小的篝火。 火焰稍微温暖了加里俄斯的身躯,他似乎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 “大人,您听?” 一边的士兵似乎察觉到一些异样。 加里俄斯回过神来,看向周边的密林,黑暗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一点点的吞噬着众人的勇气。 “熄火,快,扒灰把火熄灭!” 加里俄斯急切的下令。 众人熄灭火堆,可是那种诡异的不安依旧萦绕在众人的心头,如同诅咒般挥之不去。 加里俄斯的心中一个声音在急切的告诉他快跑,快跑,终于,在那种诡异的低语呢喃下,加里俄斯带着众人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这里。 “前面是峡谷底!” 不知道跑了多久,一个士兵突然兴奋的说道。 “小声点!巴旦尼亚人有可能没走!” 加里俄斯小声的警告这个士兵。 闻言士兵瞬间安静了下来。在一番侦查确定巴旦尼亚人不在这里了之后,一行人在山坡上顺着可以看见的山谷底部小心的弯腰离开。 “大人?这里有具尸体!” 加里俄斯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具巴旦尼亚人的尸体倒在眼前。 “头部中箭,大人您看。” 士兵拔下插在巴旦尼亚士兵头颅上的箭矢,递给加里俄斯。 “弓箭?” 加里俄斯闻言有些疑惑,按照地图,这里离遇伏的地方隔了好几里路,怎么会有巴旦尼亚人的尸体?况且,弓箭?自己带领的轻步兵军团可是连一名弓箭手都没有。 加里俄斯接过弓箭,借着微弱月光查看着这支箭矢。 月光下的箭矢展现出来了他的全貌,加里俄斯看着它,愣怔着,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一支做工比较粗糙的箭矢,尾端的羽翼是不同于帝国三羽翼的双羽翼,箭头是尖细的锥形三棱头,箭头因为血肉与盔甲的磨损,已经有些变形。 加里俄斯知道这种箭矢。 那是一支草原箭。 第6章 潘德拉克会战(三) 对于尼姆尔来说,这次参战实在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沙漠佬,尼姆尔和他带领的萨兰部的战士们第一次看见雪时的感受不亚于单身三十年的汉子第一次看见全果女人的感受。 尼姆尔几乎是痴迷了,即使是现在正在行军,他也不忘欣赏着道路旁一些未化的白雪。 一旁吉勒德部落的战士似乎对此有些嫌弃。 “一群清心寡欲的和尚。” 尼姆尔对于吉勒德部落战士的反应评价道。 “可惜了呀。” 看着眼前的大地伴随着军队的前进已经没有了白雪的痕迹,尼姆尔颇有些惋惜。 “老大,我们要不要等一下后面的射手和他们的辎重车队?” 一名萨兰战士建议道。 “不用,反正帝国人说了这里没有埋伏,库塞特人虽然穷了点,但是斥候的本领还是非常不错的。” 尼姆尔满不在乎的说。 “听他们说高地上满满的都是雪,走,让士兵们加快脚步,这里阴嗖嗖的不像人待的地方。” 尼姆尔转头对着士兵们说道。 于是,阿塞莱轻步兵和押运辎重的弓箭手逐渐拉开了距离。 “老大,前方就是山谷口了。” 一旁的萨兰战士说道。 尼姆尔刚想坐直身子观察前方的道路,突然听见一旁的士兵大喊 “敌情!有敌情,瓦兰迪亚人在山谷口!” 尼姆尔顿时有些懵逼,他急忙看向山谷口,那里,一队队瓦兰迪亚的重装骑士蓄势待发。 “?” 尼姆尔更懵逼了,说好的没有埋伏呢?这都丫的直接逼到山谷口了! “列队!举盾防御!” 一旁的萨兰战士见到主将发呆,有些着急,只得自己下达命令举盾防御。 “举个屁的盾啊!” 尼姆尔看着四周的士兵纷纷举盾防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轻步兵连一根超过库塞特人身高的武器都没有,举盾防什么啊! “散开!散开!散兵阵型,往高地的森林里走!” 尼姆尔急忙下令。 四周的士兵忙不迭散开,但是这一耽误,瓦兰迪亚骑士已经快冲到跟前来了,幸亏顶在前面的是吉勒德部落的人。 阿塞莱战士在尼姆尔的指挥下纷纷退往高地,虽然士兵们在尼姆尔的指挥和前排吉勒德部落战士“舍己为人”的高尚行为下捡回来了一条命,还用标枪射杀了不少的瓦兰迪亚骑士,但饶是如此,没有配备长枪的轻装步兵在重装骑士的摧残下依旧死伤惨重。 “等老子回沙漠,哪怕倾家荡产从库塞特买硬木,也要给士兵一人配一只长矛!” 尼姆尔看着手下失魂落魄的战士,愤恨的想。 “老大,咱们还回去吗?” 一个萨兰战士小心翼翼的问道。 “?” 尼姆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傻缺。 “没,没什么。” 那名战士对上尼姆尔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放心吧,帝国人离营地不远,营地里那些库塞特人会教会这些瓦兰迪亚人什么叫骑马的艺术的。” 尼姆尔安慰着手下的士兵,尽全力打消他们的愧疚,好让他们死心塌地跟自己跑路。 这鬼地方,谁爱待谁待,等老子回去配好长枪再回来弄死你们。尼姆尔心想。 “低头!” 尼姆尔似乎看见了什么,忙低声命令道。下方,庞大的弩手部队浩浩荡荡的从峡谷涌出,宛如奔腾的河流。 ……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拔都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安达,安达你没事太好了。” 看见拔都醒过来,巴剌儿开心的抱着他。 “怎么回事,我怎么,昏迷了?” 拔都被巴剌儿死死抱住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哎,我睡过头了,睡醒之后本来想着快去找呼鲁那格首领领罚的,结果刚到你们帐营口就一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你,我再看帐营里头烟雾缭绕的,头领和大家都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我一看吓坏了,忙把你们拖了出来。” 巴剌儿咂了咂嘴 “你们烧什么东西呢,这么不小心。” 拔都摸着自己的鼻子有些幽怨的看着巴剌儿,此时呼鲁那格走了过来,他皱着眉,似乎碰见什么不愉快的事。 “有人往我们的火炉里投放毒药,附着在木材上,燃烧会产生烟雾,少量昏迷,吸太多的话就会死亡。” 看见拔都醒来,呼鲁那格松了口气,随即严肃的讲述了这件事情。 “投毒?会是谁干的?” 拔都惊愕的问道。 “不清楚,萨满说这种毒药产自巴旦尼亚,但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呼鲁那格沉吟了一下,又抬起头说道 “这件事情还在调查,大家最近都小心点。” 说罢呼鲁那格有些疑惑 “按理说你小子躺在门口,应该没吸那么多才是,怎么比我们还晚醒过来?” “……”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拔都回以呼鲁那格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呼鲁那格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丢下一套布面铁甲和一柄长刀 “马我给你牵过来了,你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记得走动走动呼吸外面的空气。” 说罢呼鲁那格便离开了。 巴剌儿一等到呼鲁那格离开就迅速拿起那套甲衣, “我滴个乖乖,还是配护心镜的?!” 巴剌儿看着拔都 “你未必救了他的命啊?” 额……似乎是,拔都看着自己这位脑袋不太好使的安达,心里默默吐槽。 …… “敌袭!敌袭!” 射手部队的队长看见眼前乌泱泱一片瓦兰迪亚骑士,顿时亡魂大冒,来不及思考的他只片刻的功夫便被一杆骑枪捅穿了胸膛。 当一片平原处,高速奔腾的重装骑兵碰见一支射手部队会怎么样? 答案是:屠杀。 而例外并没有降临到这支帝国射手部队头上,瓦兰迪亚骑士干净利落的撕碎了士兵的阵线,只留下了一片残肢断臂。 …… “呜~” 库塞特营地内,斥候回报帝国射手遭遇骑士的消息,片刻后,士兵便吹响了集结的号角。 拔都迅速穿上那套布面铁甲,挎好腰刀,提溜着弓和几袋箭便忙不迭和巴剌儿赶了出去,营帐外各个十夫长和百夫长正在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呼鲁那格看见拔都二人,冲他们喊道 “西边马厩的第三个马栏,骑上马赶紧出营地去前面集合!” 闻言二人迅速赶往马厩,在熟练的套好鞍鞯后,二人催动战马,奔腾而出。 营地外,七千库塞特骑手已经集结完毕,那颜岁仑一声令下,七千匹战马奔腾而出。 …… “第二十九个!” 因加泰尔用手中的骑枪穿透了一名帝国士兵的胸膛,看着四散奔逃的帝国士兵,心中满是不屑。这就是帝国军队吗?也太不堪一击了。 “因加泰尔,准备集结了,远处好像又来了一支军队。” “遵命,骑士大人。” 身为侍从的因加泰尔应了一声,将那名士兵的尸体抖落。随即催动战马前往会合。 看见远处奔腾的库塞特骑手,因加泰尔心中本来有些紧绷的弦又松了下去。 就这?这群骑着小马驹的小矮子,甚至连一个马甲都没有的东西也能被称之为军队? 带着这样的不屑,因加泰尔随着骑士的命令举枪开始了冲锋。 …… “吁~” 尖锐的哨声在骑手中间展开,随即是四周的哨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这是向右调转马头。” 拔都心里默想着背的滚瓜烂熟的命令口冊,随即牵动缰绳,整支队伍也在快速的改变方向。 “啾~” 一声不同于先前的空气爆鸣声响起, “鸣镝箭!” 拔都心中默念。 随即如同应激反应一般,拔都拈出一支箭,将弓自上而下挽了一个圆弧,向着声音的方向射去。 在接连射出十二支箭矢的时候,哨声再次响起,拔都随即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追去。 …… 因加泰尔快要崩溃了。这支骑兵部队简直跟耍无赖一样,不跟自己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冲锋,反而一直跟自己绕弯子,偏偏瓦兰迪亚的马匹拥有足够的爆发力却缺乏强大的耐力,而对面这群人的马就跟不知道疲惫一样。 胯下马匹已经开始喘粗气,骑士们打马回返。 “他们追过来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因加泰尔回过头狠狠地望着这群衣衫褴褛的骑兵,目眦欲裂。 “这群该死的库塞特人!” “走,别管他们,弩手应该就在前面,让弩手对付他们。” 骑士催促道 因加泰尔愤愤不平的打马离开,自己的小队一共两名骑士和十一名侍从,如今只剩下了骑士和四名侍从。 “如果让我追上你们,我一定要用骑枪把你们的内脏搅碎!” 因加泰尔愤恨的想 …… “安达,快,别让他们跑了!” 巴剌儿眼神中闪耀出兴奋的光芒,不过不是对杀戮的,而是……那些骑士身上的盔甲。 领头传来命令,自由抛射,拔都随即稳定速度,双腿夹紧马腹,直起身子,对着前方一个未披马甲的侍从坐骑射出一箭。箭矢精准命中,那个侍从从马上跌落下来,随即滚进了库塞特骑手的马蹄之下。 拔都对这种感觉有些上瘾,正当他想要再射出一箭的时候,却突然听见绕弯的哨声,拔都定下神来,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密密麻麻的步兵将自己的巨大盾牌安置在地上,士兵则在盾墙后举着一把不知名的武器对着自身部队的方向。 “嘭!” 伴随着响声,拔都只看见眼前天空之下,密密麻麻的短小箭矢遮蔽了太阳。 第7章 潘德拉克会战(四) “什么?!” 涅雷采斯皇帝不可置信的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士官。 “是,是的,陛下。墨卡罗维亚堡的守军称斯特吉亚军团已经抵达阿加尔蒙,正在准备渡过伽尔喀斯瀑布。” 士官将手中托举着的墨卡罗维亚堡守备队长的书信举的更高了些。 涅雷采斯老皇帝强行稳下心神,从士兵手中接过那份漆封书信。 看完书信上的内容,老皇帝的脸色一时间有些晦暗不明。 眼看着老皇帝陷入沉思,一边的卢孔只好壮着胆子从皇帝陛下的手中接过那份书信。 此时整个议事大厅都陷入了一阵吵闹之中,谁都没有料到斯特吉亚的军队会突然变换方向,关于是继续按原定计划行军还是调转马头回去帮助厄庇克洛忒亚解决近在咫尺的危机,持不同意见的双方相互争吵毫不退让。 “够了!” 涅雷采斯皇帝低吼了一句,顿时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涅雷采斯皇帝大脑疯狂运转,他预想着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随即,涅雷采斯皇帝抬起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命令 “命令主力军团带上所有的粮草辎重随我一齐转移到厄庇克洛忒亚。” 说罢,他回过头 “彭同,你带着具装骑兵编队协同库塞特人留守此地,通知加里俄斯和阿塞莱人马上回来!等你们集结完毕,即刻启程与我军会合。” 涅雷采斯皇帝站起身 “自我继位以来,对巴旦尼亚和斯特吉亚人的战争未尝一败,从前是这样,现在也会是这样。你们在担心什么,你们在慌乱什么?我还在,龙旗还在,我军主力尚存,不是斯特吉亚人一点小把戏可以撼动的!” “谨遵圣谕,陛下。”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只有卢孔脸色复杂的看着涅雷采斯皇帝,一只手悄悄的将那份书信藏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 涅雷采斯皇帝补充道 “把这座木头房子烧了吧,我们没必要给巴旦尼亚人留下一个完整的堡垒。” 帝国主力军团离开了乌瑟莱姆堡,留下了在寒风呼啸中熊熊燃烧的乌瑟莱姆堡。 …… “撤退!打转马头,撤退!快!” 在几番对射之后,人数、射程和精准度都处于下风的库塞特骑手死伤惨重,战马和人的悲鸣一时间甚至盖过了马蹄声。 拔都身上至少中了五箭,这些细小的箭矢拥有着极强的穿透力,若不是唯一一支射往要害的箭矢被护心镜弹飞,只怕拔都今天就要魂归长生天了。 看着库塞特骑手逃窜时扬起的灰尘,赫卡尔男爵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好好打扫一下战场,这些库塞特佬留下了不少尸体,把这些尸体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扒下来。” 赫卡尔男爵正在指挥手下的士兵打扫战场,余光却突然瞥见刚刚被库塞特人追着打的骑士们一个个又如同打了鸡血般亢奋的朝着库塞特骑手逃窜的方向追去。 “一群废物。” 赫卡尔男爵不满的撇了撇嘴,看来那群逃窜的库塞特佬要收进这些趁火打劫的骑士们囊中了。 “跟上去,这份军功是属于我们的,不能让这群铁筒子抢了个干净。” 赫卡尔指挥着弩手快速打扫战场后,正要收拢阵线,却突然感觉到大地正在颤抖。 远处的地平线开始轻微抖动起来,轰隆隆的声音仿佛雷声由远而近。 赫卡尔的眼瞳极速收缩,他看见从地平线那一边扬起的灰尘,伴随着这片灰尘,一个个黑影从中奔踏而出。 全身上下连带胯下马匹都包裹着厚厚的札甲,仿佛真正密不透风的铁罐子,坚硬的札甲在阳光下闪耀出刺眼的光芒。两米余长的骑枪被骑士双手持握在马匹的右侧,在马匹的剧烈颠簸下却没有一丝丝晃动。从左到右,赫卡尔的眼睛中满是这样的可怕怪兽。 “是具装骑兵!!!” 赫卡尔几乎是尖叫着。 “嘭”“呲” 马匹撞碎人体躯干,骑枪贯穿士兵身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两千余具装骑兵整齐划一的碾过赫卡尔的弩手阵地,如同被压路机捋平的地面,留下红色的巨盾和红色的血肉为这片绿林增添了一些异样的色彩。 …… 库塞特骑手坐下的马匹在经历长时间的战斗后,终于精疲力尽,被稍作休整的瓦兰迪亚骑士们追上。 库塞特骑手们拿着手中的草原杖,在驱赶着马匹躲避瓦兰迪亚骑士一波冲刺后,便上前与其陷入了近身肉搏。 身着皮甲的库塞特骑手与瓦兰迪亚骑士们都杀红了眼,彼此都互相憋着一口气,双方都清楚,这种白刃战,谁先害怕谁就输了。 低下身子用手中的长刀给一名侍从的马匹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之后,拔都随即调转马头,低下身子给了这名落地嗷嚎的侍从最后一击。 “第十二个了。” 拔都默默计算。虽然没有时间割下他们的耳朵,但是拔都还是一个不差的计算着自己击杀的人数。 他没有杖,手中的长刀划在披甲骑士身上只会留下一道可笑的划痕,因此拔都挑选着没有披甲的士兵和马匹作为自己的对手。 骑军中突然出现一阵骚乱,拔都听见同伴们惊愕的叫喊,他愣怔的看着骚乱的地方,那里,库吉特的骑手全力保护着他们那颜的尸体撤出战场。 “安达!快走,那颜大人魂归长生天了!” 一直在拔都身边的巴剌儿更早的回过神来,急忙冲着拔都大喊。 拔都明白那颜的死卸掉了库塞特骑手们的最后一口气,再打下去只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便急忙打马,朝着相对比较空旷的地方突围而去。 库塞特骑手们也纷纷选择了逃命,多数被骑士们劫杀下来,只有不到几百人冲出战场。 拔都两人和另外三名同乡的库塞特骑手逃了出去。在一处小溪边上五人停了下来,马匹太累了,它们需要休息。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巴剌儿看着拔都,拔都坐在地上用小刀剔出身上的弩矢。将伤口用麻布使劲捆了几圈,拔都回过头看着四人。众人身上都负着伤,最严重的巴剌儿一只耳朵被割了下来。即使是用麻布包好,此时仍旧在不断的渗出鲜血。 拔都认得其他三人,都是部落里几个刚刚成年的家伙,拔都对着其中一个人喊道 “大胡,你之前去骚扰斯特吉亚人的时候来过这里吗?” 名为大胡的男人皱眉看着四周,回过头对拔都回答道 “这里似乎在我们营地的北边。” 说着蹲在地上用树枝给拔都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 “你是说这里有个村子?” 拔都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地点说道。 “或许,之前跟随阿克鲁木大人去肖尔达斯村搜刮粮食的时候,我瞥见河对面有个牧人在放牛,他没有骑马,看见我们的时候也是徒步跑回去的,因此那里对他来说应该不算远。 “我们去那里看看。” 拔都略一沉吟,说道。 “不应该往南走回营地吗?” 名叫加万的骑手提出质疑 “那些铁骑兵们还在那里。” 拔都在地上又画了几笔 “我和呼鲁那格大人之前侦查过这处峡谷,发现了敌人的埋伏,而那群穿红色衣服的士兵也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拔都说着指了指北边 “就在出发的前一会我就碰见了在北边侦查的斥候,他告诉我北边没有任何敌人,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城堡。” “所以,” 拔都回过头,对着他们说 “敌人肯定是从峡谷那边过来的,他们肯定不只有这点人,我不觉得那些铁罐子骑兵能够抵挡住数倍于他们的敌人。” 说着,拔都站起身道 “往东走,去我们集合的那座城,帝国人的皇帝不也往那边去了吗?” 说罢众人不再有异议,片刻休息后便上马往东移动。 …… “陛下。” 卢孔稍微加快马速,在落后涅雷采斯皇帝半个身位的位置轻拽缰绳,保持匀速。 涅雷采斯皇帝微微偏头,看着身后的书记官问道 “什么事?” “那份书信,有些不妥。” 卢孔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的对皇帝陛下说道。对于这位年长自己十余岁的皇帝,卢孔一直以来都十分敬重和爱戴他。 “何处不妥?” 皇帝看向书记官询问道 “墨卡罗维亚堡是臣下家族的领地,作为拱卫厄庇克洛忒亚城的护卫城堡,墨卡罗维亚堡一直都保持着充足的弓箭和完备的防御工事,臣下几年前去视察过一次,臣下并不觉得斯特吉亚人能够这么快攻破它,尤其是在湖湾中的海军的帮助下。这封书信多半是守备军官贪生怕死,夸大其词了。” “嗯……我知道,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在贵族们的身家性命被敌人的铁蹄威胁的情况下,我如果不做出果断的判断去回援,害怕自身利益受到影响的贵族们终究会存着另一份心思。” 说罢,皇帝回过头看向书记官 “你和你父亲一样聪明,卢孔,你没有在城堡内说出这些话,是正确的选择。” “是,多谢陛下的夸赞。” 卢孔微微颔首。 “不急,无非是回到原点,而且没有乌瑟莱姆堡拱卫的山口,就是公共澡堂,随便人员进出。” 皇帝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厄庇克洛忒亚城,淡淡道。 …… “他又在搞什么鬼?!” 老奥列克从大公的营帐出来,一路上骂骂咧咧。 “他到底想干什么?费劲巴拉的四处乱窜,墨卡罗维亚堡就跟脱光了衣服的女支女一样摆在眼前他不去,怎么!他特么是太监吗?!” 老奥列克刚刚和大公吵了一架,如今依旧还在气头上。 “父亲,我觉得大公似乎知道些什么一样。” 小奥列克对着如同发怒棕熊般的父亲沉思道。 “嗯?” 听见儿子的话,老奥列克回想着刚刚在大公营帐里的场景,闭眼沉思着。 “或许……” 老奥列克睁开眼,喝光了桌子上的麦芽酒。 “他,有事瞒着我们。” 老奥列克看着儿子淡淡说道。 …… “他肯定有事瞒着我!” 德泰尔在军营大帐内来回踱步,身边赫卡尔头上裹着厚重的纱布。 “这里,这里绝对有问题。” 德泰尔看着眼前的战报,细细琢磨着。 “阿尔德里克当时是怎么对你说的?” 德泰尔目光瞥向一边的赫卡尔问道。 “他说巴旦尼亚人的探子得知了帝国人的行军路线,催促我们加快行军前往设伏。” 赫卡尔如实回答道。 “巴旦尼亚?呵,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巴旦尼亚人有联系了?他手下的骑士杀的巴旦尼亚人还少吗?而且,就算有联系,我怎么连半个字都不知道?!难道他才是军队的总指挥官?他才是国王?!” 德泰尔气急而笑,只是这笑容落在赫卡尔眼中显得有些诡异。 “臣不知道啊陛下,当时他只是一味的催促我,我要军令他便说我在延误战机…而且,” 赫卡尔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忙不迭的说 “而且,当时骑士们已经出发了,我,我顶不住压力,害怕真的是您的命令,我也无法立刻向您求证,毕竟您当时被卡拉多格(巴旦尼亚至高王)那家伙的使者请走了……” 德泰尔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踱步走到窗边。 窗外正对着提哈家族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第8章 潘德拉克会战(五) 哪怕春天已经到来很久了,但是斯特吉亚的土地上仍然有着还未消融的冰雪。 老奥列克紧了紧肩膀上的熊皮,看着不远处巍峨的厄庇克洛忒亚,心中思绪万千。 “父亲,厄庇克洛忒亚的守军没有攻击我们。” 小奥列克骑着马来到父亲的身边。 “嗯。” 老奥列克回过头看着行进中的队伍,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你是守备队长,看见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在你守卫的城池下这样明目张胆的行军,你会怎么办?” 老奥列克看着眼前这样一幅诡异和谐的画面,突然开口询问 “准备守城器械,驱散民众,关闭大门。” 小奥列克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啊,他们也是这么做的,可是,怎么就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步呢?” 老奥列克悠悠的呼出一口气来。似有所感,他扭头看向了厄庇克洛忒亚城的正前方。 …… “斯特吉亚人?” 涅雷采斯皇帝承认他现在确实有些懵逼了。按照他的构想,斯特吉亚人现在应该还在墨卡罗维亚堡的城墙下撞得头破血流才对,怎么会出现在厄庇克洛忒亚城? 不等涅雷采斯皇帝想太多,斯特吉亚人的部队就已经结好线阵,横亘在帝国军团和厄庇克洛忒亚城的中间。 涅雷采斯皇帝只觉得今天把他一辈子都不一定碰得见的离谱事碰了个遍。 谁家好人会这么贴心的把军队放在堡垒守军和军团的中间来给他们包围啊? 老皇帝不太确定的抬头看了看厄庇克洛忒亚城墙上飘扬的旗帜,可以确定是阿耳戈洛斯家族的旗帜。 老皇帝努力消化着这不太现实的一幕,但是不等他消化完,斯特吉亚大军的弓箭手就稀稀拉拉的向他们抛射了几支箭矢。 箭矢钉在盾牌上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老皇帝定了定神,刚想对身旁的士兵下令燃起烽烟通知厄庇克洛忒亚守军配合自己将斯特吉亚人合围,可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复又看向厄庇克洛忒亚的城墙之上。 那里,阿耳戈洛斯家族的旗帜孤零零的迎风飘扬。 …… 彭同指挥着手下打扫战场,阿塞莱人一去不回,库塞特人也不知道被瓦兰迪亚骑士撵到哪去了,好不容易收拢过来千余个射手,结果他们早就不知道把武器丢到哪里了。 “只怕加里俄斯也是凶多吉少了。” 彭同心想,瞬间心就沉下去了大半,父亲才刚刚带着大军离开不到一个钟头,这边的战况就直接更新到了最糟糕的状况。 彭同感觉有些头疼,但多年的职业素养告诉他得快些离开这里了,不然等到敌人的支援部队从那个峡谷口冲出来,自己这三支具装骑兵可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一边想着,彭同一边指挥骑兵队离开这里。余光瞥见地上血流成河的瓦兰迪亚弩手,摸了摸身上密密麻麻的弩矢,彭同心想 “这是个好玩意。” …… 当两方的部队只是纯粹的步兵时,那战争就变成了一场简单粗暴的暴力对决。 涅雷采斯老皇帝内心隐隐升起某种不安的情绪和一个糟糕的猜测。他现在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应该突围进厄庇克洛忒亚城,以此来等待驻扎在洛泰的后备军和彭同奉命集合的部队来援。 帝国军队以少量的职业全装军团步兵为第一二列,凭借这些“下马具装骑兵”的强悍来稳定阵线。后方部队分出一些散兵部队来进行游击骚扰,以此来扰乱敌方的队形。 正当双方军队快要碰撞到一起时,从斯特吉亚人部队中突然冲出一群手持双手战斧的轻装士兵直直砍向前列的军团步兵。木制盾牌虽然大多数能凭借加固的铁边来避免四分五裂,但是敌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帝国平静无波的阵线出现了一瞬间的涟漪。 但作为帝国保留的为数不多的全装步兵,前排士兵很好的展现了他们的职业素养,在经历过一瞬间的慌乱后,他们随即保持了稳定,并且利用在军营中日复一日的操练互相配合杀伤着斯特吉亚的军队,在超高的职业素养下,帝国阵线开始逐步推进,后方的轻步兵开始活动起来,骚扰击杀着斯特吉亚人。 恍惚间,瓦丁斯拉夫似乎看见了二十七年前那个将自己的军队碾成碎屑的帝国军团。 但很快,瓦丁斯拉夫就稳住了心神。 “让瓦良格骑兵队,冲垮这群帝国人。” 于是,正当帝国军团努力一点点的把胜利天平拽向己方的时候,变故横生。 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些一天到晚光用两条腿赶路的民族突然出现一支重装骑兵队,涅雷采斯皇帝有过一瞬间的惊讶,但是也几乎是在他惊讶的同时,面对骑兵部队,他下意识的命令军团全部收拢阵线。 压力骤减的斯特吉亚步兵开始了疯狂的反扑。斯特吉亚人训练的骑兵不多,甚至很多都是不甚熟练的骑手,但是这并不妨碍,因为他们的敌人,也只有不到两列全装步兵。 在重装骑兵的配合下,斯特吉亚军队开始逆转战局,但是正如不久前帝国人的努力在骑兵的出现下功亏一篑,后方具装骑兵队的出现也将斯特吉亚人的努力付诸东流。 彭同这一刻觉得自己帅呆了,父亲肯定会好好的夸奖一下自己的,这样想着,彭同更加兴奋的叫喊起来 “冲锋!冲锋!碾碎这些蛮子!” 具装骑兵在从两翼接触到斯特吉亚人的一瞬间,瓦丁斯拉夫便知道这场遭遇战已经输了,他野战击溃帝国军团主力的构想泡汤了。但他想起来之前那封书信的内容,于是转头下令 “命令士兵往厄庇克洛忒亚方向移动,引导那些铁罐子冲向厄庇克洛忒亚。同时通知戈敦,让他加快速度,快点带着他的步兵赶来。” 士兵领命下去了,瓦丁斯拉夫看向如同咬钩的鱼儿一般冲向厄庇克洛忒亚的骑兵,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在看见具装骑兵出现的时候,涅雷采斯皇帝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在等待良久并没有发现其他援军出现的时候,涅雷采斯皇帝的心又一点点沉下了谷底。 看着儿子开辟出的这条通往厄庇克洛忒亚的道路和前方慢慢汇聚的数不清的斯特吉亚步兵,涅雷采斯皇帝明白,今天这就是唯一一条生路了,哪怕尽头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是只要等到国内军队赶来,一切就还有希望。 于是涅雷采斯皇帝不再犹豫,带领着士兵在具装骑兵的掩护下进入了厄庇克洛忒亚。 …… 拔都承认,他不想去伤害这些手无寸铁的居民,哪怕他们看起来就像是肥美温顺的绵羊。 但自己这边五个人除非人人身着重甲神勇无比,不然面对近一百号人的民兵,也就是白给。 但奈何语言不通,拔都实在是没办法跟这群警惕小心的村民进行任何有效的交流。 在粗略看过几眼村庄中的布局后,拔都一行人打马离开。 “就这么走了?” 巴剌儿有些不甘心。 “那你过去让他们捅你几个窟窿。” 大胡骂骂咧咧的说道 “一群野蛮人,就知道拿着武器大喊大叫的。” 大胡看向后方越来越小的村落,狠狠的说。 “阿帖儿的伤撑不了多久了。” 拔都看着身旁马匹上虚弱的年轻人,担忧的说道。 年轻人神色萎靡,背后的伤口时不时传来一股恶臭。 不管怎么样,都得试一试,拔都心想,自己这一行人什么都缺,没有补给品回厄庇克洛忒亚就是天方夜谭。 “大家听我说,我刚刚看了一下,村庄里面……” 一行人纷纷围了上来,仔细聆听着拔都的计划。 午夜,伊斯米尔科格的几座简陋哨塔上,几个民兵靠着栏杆打盹。夜晚周围的草地无比漆黑,微弱的灯火甚至无法照清楚五米之内的范围。 诺尔克今天心情不错,家里的牛刚刚生下一只牛犊,傍晚的时候还赶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库塞特人,就是这个守夜的活,有些太无聊了。 身下的楼梯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诺尔克下意识以为换班的人来了 “就到时间了吗?嗨,管他呢,我可快困死了。” 诺尔克冲着那人打了声招呼,那个爬着楼梯的人并没有回应他,诺尔克也不在乎,随手把盾牌和短剑扔到一边,只是不等他回过头,一只手就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巴,某个物品在脖子上划过,随即诺尔克感到脖子有些温热。 “我的牛……” 这是诺尔克死之前最后的念头。 干掉看守后,拔都等人选择了傍晚匆匆记住的几个看起来装修考究的房屋,摸黑挑开门闩或者窗户,凭借夜晚的月光杀掉了屋子里的每一个熟睡中的活口。 煤油和植物油被随意泼洒在四周的房屋上,拔都有意在选定的几座房屋四周淋上水,清除易燃物。随即将哨塔上的火把扔往四周的房屋上,大火即刻熊熊燃烧,随即由于潮湿,火焰中升腾起浓浓的烟雾来。 拔都等人骑着马将每一个侥幸没有因浓烟昏迷的,从房屋中逃出来的人杀死,直到天亮时大火才堪堪熄灭。 昨天还称得上热闹的伊斯米尔科格村今天就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拔都踩在泥地上,用找来的一把小刀为阿帖儿割掉背上的烂肉,随后涂抹上药膏裹上纱布,他对这种活计相当熟练,之前阿爸就经常为部落里受伤的人包扎伤口,连萨满的手法都无法比肩阿爸的医术。 “安达,没有一个活口,不用担心接下来的路有人来寻仇了,甚至那些窝在城堡里的领主都不知道他治下的村庄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 巴剌儿骑着马,一只手上拎着一口袋耳朵,另一只手拿着一大块煮熟的牛肉。 “嗯好。” 拔都笑着回应道,他今天的心情很不错,搜刮的物资应有尽有,足够他们活着抵达厄庇克洛忒亚了。 第9章 潘德拉克会战(六) 厄庇克洛忒亚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除了守备的民兵和和城内的居民,阿耳戈洛斯家族的私兵和家族成员已经没了踪影。 彭同给皇帝的汇报非常简单,那就是除了突围进厄庇克洛忒亚的这支帝国部队,整个战场已经没有一支成规模的帝国或者帝国盟军了。 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涅雷采斯皇帝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消息。 从昨天晚上攻下乌瑟莱姆堡,到今天晚上缩回厄庇克洛忒亚。整个帝国大军八万余人便被逐一击溃。除了一座已经变成灰烬的乌瑟莱姆堡,帝国人什么都没有得到。 涅雷采斯皇帝站在城墙上看向城外的斯特吉亚人营地,借助营地的火把,涅雷采斯皇帝看见来来往往的士兵在搬运着各种物品,瓦丁斯拉夫似乎并不打算等待巴旦尼亚人和瓦兰迪亚人,想要独自吃下这最肥美的一块肉。 少年时戎马生涯的经验告诉涅雷采斯皇帝,再如何庞大的军队,再如何充裕的准备,夜晚从野战转换到围城都至少需要六七个小时,尤其是在厄庇克洛忒亚城墙上有着完备的六座火焰投石车的情况下,斯特吉亚人的准备速度会大大放低,至少在太阳再度升起之前,帝国军队都不用担心城墙外那群吱哇乱叫的海寇的威胁。 然而现实再一次与预期背道而驰。 城墙上涅雷采斯皇帝正在指挥士兵搬运弹药,加固防御,窗外斯特吉亚人的牛角号声便突兀的响了起来。 涅雷采斯皇帝不可思议的快步走到城垛边上,城外的斯特吉亚人正在推着各式攻城武器从投石车的射击范围外向着城墙这边移动。 老皇帝的目光透过城垛的射击孔一个个扫过城外火把映照着的攻城武器,挡箭板、拒马栏、云梯、攻城塔楼、攻城槌。三个小时,就用了不到三个小时,斯特吉亚人就建造好了这些庞大的攻城武器,然而就算是擅长工程的帝国军队打造一座攻城塔楼,即使是在事先准备好了材料,白天天气晴朗的情况下,也需要一个多小时,毕竟厄庇克洛忒亚城墙的高度摆在这。 可是斯特吉亚人做到了,涅雷采斯皇帝甚至看见几座弩炮和投石车。 如同心脏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涅雷采斯皇帝再次体验到那许久未曾体会的,无法抑制的慌乱。 这种慌乱的来源并不是眼前似乎凭空出现的攻城武器,而是自从昨天计划开始,敌人一次又一次如有神助的料敌先机。不论是加里俄斯军队的凶多吉少,阿塞莱人和射手部队的全军崩溃,库塞特人的杳无音讯,斯特吉亚人的突然出现,还是厄庇克洛忒亚城墙上没有燃起的烽烟。涅雷采斯皇帝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一步步推搡着进入了这个囚笼一般的城池。 城墙上阿耳戈洛斯家族的旗帜还在飘扬,迎着北风飘扬的声音仿佛在嘲笑老皇帝这只陷入绝境的囚龙。 “陛下?陛下?” 一旁的侍卫见老皇帝久久没有动静,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回过神来的老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下令道 “让士兵们,准备好守卫这堵城墙吧。” 说罢,老皇帝便颤颤巍巍的回过身子,任由他精心打理的头发在北国的风中凌乱飞舞。 卢孔从十六岁被选拔为皇帝内侍的时候,便一直极为了解和敬重这位坐在皇位上的男人。即使是后来出任家族族长,他也依旧以书记官的方式继续陪伴着这位皇帝。 不论是二十一岁到五十二岁三十余年的的戎马生涯,还是之后在吕卡隆内面对国内层出不断的阴谋和手段,卢孔在这位皇帝身上看见的都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神态,然而今天,此刻,在厄庇克洛忒亚的城墙主楼内,卢孔第一次在这位皇帝脸上看见了颓废的神情。 “勤王令已经成功送出去了。” 卢孔看着满脸沧桑的皇帝,缓慢的说道。 “来不及了。” 涅雷采斯老皇帝看着塔楼外呼啸依旧的风雪,神色有些凄然。 “如果阿耳戈洛斯家族没有离开这座城镇,如果我们手上有他们家族的三千精锐私兵,如果火石准备充裕……可是,所有的如果,都没有发生。” 卢孔默然,他明白,老皇帝是对的。 远处传来牛角号高昂的响声,这代表着攻城已经开始了。 厄庇克洛忒亚,战神之城,第一次面临被攻破的风险。 …… 斯特吉亚的士气非常旺盛,敌方的守军加上那些具装骑兵才堪堪达到一万人,而己方有着足足四万人的步兵部队,巨大的人数优势让每个斯特吉亚士兵都有着充足的信心。 斯特吉亚贵族有着充沛的武德精神,在波耶们(斯特吉亚贵族的称呼)的亲身带领下,斯特吉亚人高举着盾墙冲进了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帝国阵地。 “投掷帝国火罐!” 守城军官看着城墙下密密麻麻的斯特吉亚士兵,当即果断下令。 “轰!” 火油罐落在斯特吉亚军中响起剧烈的爆炸声,以火油罐落地点为中心,形成了一大块残肢断臂的圆圈。 “散开!快!” 后方的军官见状忙不迭的命令士兵们组成散兵阵型,以此来削弱火油罐的杀伤力。 “该死的,又是这些帝国火!” 后方的老奥列克见状目眦欲裂,这一下子下去不知道多少斯特吉亚的勇士要变成一摊烧焦的碎肉。 “瓦良格们,跟我上!” 为了稳定军心,老奥列克和瓦丁斯拉夫大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招呼着自己的随身卫队冲进了战场。 “轰隆!” 又是数声爆炸,一座攻城塔楼再也支撑不住,连带着上面的斯特吉亚士兵变成了一堆碎片轰然倒地。 然而此刻,厄庇克洛忒亚的铁芯大门终于扛不住攻城槌的一下下撞击,门闩轰然断裂,大门洞开。 见状瓦丁斯拉夫大公大声呼喊着士兵涌入城门。 “撤退吧,陛下。” 卢孔看着外面的战况,深知已经无力回天,只好劝着皇帝陛下退往主楼作最后抵抗。 待护送皇帝回到主楼之后,卢孔拔出他许久都未曾使用过的镶嵌着黄金珠宝的佩剑,带领着一小支卫队毅然决然的奔赴城墙。 血与肉在空中飞溅,厄庇克洛忒亚的石质地板已经满是黏糊糊的血肉。 卢孔劈开一个斯特吉亚人的脑袋,他已经记不清楚杀掉了多少个斯特吉亚士兵,正如他不清楚自己身上挨了多少记劈砍一般。 远处的斯特吉亚人似乎发生了一些骚乱,卢孔摇了摇脑袋,使得注意力从满地的尸块上转移开来。 发生了什么事,卢孔看向发生骚乱的斯特吉亚军队心想,但是他没空理会,因为他又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这是……珀特洛斯?!” 卢孔惊愕的看着到来的一队骑兵所打着的旗号。 “阿雷尼克斯?!他为什么会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参与了皇帝决策的卢孔明白陛下并没有让南方的珀特洛斯家族参与战争,所以此刻在战场飞扬的珀特洛斯家族的旗帜显得那么的违和。 “卢孔,快,带着元老们随我的骑兵们离开这里!” 为首的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俊朗英气的脸。 “阿雷尼克斯阁下,非常感谢你带领部队前来救援,但是请您让您的骑兵陷入险地,因为伟大的皇帝陛下目前还在主楼指挥战事。” 来不及多想,虽然感觉到不对劲,但是目前这是唯一一支能够带领己方逃离这个鬼地方的军队,可卢孔依旧不忘身处主楼的皇帝。 “我知道了卢孔阁下,现在,请您上马,我的骑士们无法支撑太久。” 阿雷尼克斯彬彬有礼的向着卢孔低头颔首,旁边一名骑士牵来一匹战马。 卢孔已经累极,于是就任由着自己的卫士簇拥着将自己抬上战马。 “幸好,这场战争至少没输的那么难看。” 卢孔上马失去意识之前想着。 …… “大公死了?!” 正在血战的老奥列克听见这个消息,一时间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没有过多的悲哀,因为眼前的战事还没有结束。 “拦下那伙骑兵!快,卫士!” 老奥列克余光瞥见一伙帝国骑兵正在护送着一些人撤退,担心此行最大肥肉溜走的波耶急忙让士兵去追。 然而攻城时抛弃战马的瓦良格显然没办法用两条腿追上四条腿。望着骑兵离开的背影,老奥列克狠狠的咬了咬牙。但他没有太多的心理活动,因为由于大公的战死,斯特吉亚军队隐隐有了退却的痕迹。 “冲啊,随我冲!” 老奥列克举起自己库洛夫家族的旗帜,站在高处大声疾呼。 找到主心骨的斯特吉亚战士仿佛重新注入一股强心剂,随即跟随着他们的波耶又一次展开了凶猛的进攻。 …… 拔都看着混乱的厄庇克洛忒亚有些惊讶,仅仅过了两天,厄庇克洛忒亚城就仿佛变了一个样子。 “怎么办安达,咱们现在该去哪?” 巴剌儿看着落入蓝色(斯特吉亚旗帜的颜色)海洋的城池,有些头疼。 “回去就是巴旦尼亚人和瓦兰迪亚人的军队,在敌人的领地咱们无处遁逃。” 略一思考,拔都做出决定。 “走,沿着山脉另一边,咱们趁着斯特吉亚的军队专心攻城的空隙,从他们身后绕过去。” 随即一行人听从拔都的话,打马向着战场的另一边跑去。 …… 厄庇克洛忒亚的城墙上,代表帝国的双头鹰旗被斯特吉亚人从高处抛了下去,而代表着库洛夫家族的长船旗帜在帝国人的战神之城缓缓升起。 而此刻,没能抓到任何帝国贵族的老奥列克气的七窍生烟, “这些该死的帝国人!狡猾!可恶!” 把手里的盾牌摔在地上,老奥列克胸腔剧烈的起伏。 “父亲,斥候们说,主楼里面还有一支军队,似乎在保护着某人。” 小奥列克从主城方向而来,告诉了他的父亲这个好消息。 “都是禁卫军的服饰,里面就算不是涅雷采斯那个老家伙,也是帝国的皇室成员。” “哦?” 老奥列克来了兴致,他的眼珠子微不可察的瞟了瞟四周,波耶们正在指挥手下劫掠居民的财富,烈火从城门一直烧到集市。 “带着咱们家族的士兵,去主城那边集合,别声张,让这些蠢货去搜刮穷鬼们的油水吧。” 老奥列克对着自己的儿子命令道,两人相视一笑,皆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第10章 潘德拉克会战(终) 主城外的喧闹声逐渐归于平静。老奥列克带着一群库洛夫家族的士兵来到塔楼外的阶梯下,看着熟悉的旗帜,联想到这几天来发生的,关于前任大公一系列过分料敌先机的决策,他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因此,困在这座主楼之内的人的身份,他也猜到了七八分。 “咻”一根帝国投矛擦着老奥列克的盔甲而过,身边的士兵见状急忙列出盾阵防御。高高的台阶之上,同样是一队帝国士兵紧张的举盾防御。 摸了摸盔甲上的划痕,老奥列克平静的看着安静的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的塔楼,推开士兵的盾墙,缓步走上了台阶。 “父亲?!” 小奥列克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出声试图阻止他的父亲。 听见儿子的呼喊,老奥列克挥手摆了摆就没有再理会,继续一步步的走上台阶。他自问不算了解这位皇帝,以往见到他都是作为战败之将和进贡使者的身份。 而如今,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他想要见一见这位一生的敌人。 台阶之上的帝国士兵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紧张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生怕下一刻他就暴起杀人。 “放轻松,士兵们。” 老奥列克操着一口还算流利的帝国语言同上面的的士兵讲道。 “告诉你们的主人,库洛夫家族的族长奥列克想要见一见他,被困在这座塔楼之中的,帝国的主人。” 隔着几步台阶,老奥列克平静的开口。 士兵们面面相觑,在一阵眼神交流之后,一位士兵折返跑进了宫殿之中。 见此,老奥列克坚定了心中的判断,同时也在惋惜着前任王公的死,毕竟如果他还活着,这场奇怪的战役到底怎么回事就能弄清楚了。 不过惋惜也只是一点点,奥列克从来就不喜欢那个家伙,只是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不过也没关系,因为眼前这座高塔之内的男人,会告诉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都。 不一会,士兵出来了。对着奥列克开口道 “伟大的德洛修斯·涅雷采斯皇帝陛下请您进去一叙。” 于是走进士兵打开的大门,奥列克抬头挺胸的走进了这座巍峨的高塔。 …… “我对你有印象。”老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巨熊般强壮的男人,缓缓开口道。 “或许这是我的荣幸,一位蛮族的家族族长,被伟大的卡拉德帝国皇帝陛下记在脑海之中。”奥列克看着眼前略显憔悴的皇帝,自嘲的开口道。 “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对吗?” 没理会奥列克的一点点幽默,老皇帝选择了单刀直入。 “喔?那您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了?” 老奥列克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皇帝。 “可能我和你知道的差不多,我们都被人欺骗了。只是你是棋子,而我是猎物。” 直视着老奥列克的目光,皇帝平静的开口道。 “那或许咱们可以交换一下所知道的信息,至少这样或许能让您明明白白的死去。” 老奥列克提出建议,毕竟他并不相信自己只是一颗棋子这么简单,以他对瓦丁斯拉夫的了解,自己的这位大公陛下必定夹带了自己的私货。 “事情的不对劲,从那处峡谷开始……” 老皇帝如同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于是,加里俄斯便带领着轻步兵军团,和阿塞莱人与射手部队分批次前往乌卡利翁高地。” 听完后,老奥列克点了点头 “如果那处峡谷真的没有设伏,这就是很棒的作战方针,你们可以在潘德拉克堡设置防线,分割整个战场。” 略作沉吟,奥列克又说 “可是你们就那么自信,巴旦尼亚人会在我们到来之前被你们给击溃?森林,可是那群人的天下。” 奥列克提出自己的疑问。 “也是克洛托耳和他的家族部队的天下。” 老皇帝淡淡的回应。 “那家伙啊……嗯,他最了解怎么把巴旦尼亚人变成大地的养料。” 奥列克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一旦北方被拖住,克洛托耳就会带着他的家族劫掠队和洛泰的后备军队把乌卡利翁高地的南部变成焦土,一路北上与我们汇合,创造出广阔的作战空间。” 老皇帝说起这位戎马一生的执政官和他一直忠心耿耿戍卫帝国边境的家族时,似乎语气轻松不少。 “这样一来,巴旦尼亚人就失去了长期作战的资格,除非明年饿死一大片人或者高价从阿塞莱买粮食,不然就只能带着军队退出战争。” 奥列克回忆着乌卡利翁高地的地图,南部基本上是小麦和葡萄的主要产区,如果那里付之一炬,巴旦尼亚人就只能啃树皮了。 “然而,不知道是斥候的失误还是间谍的从中作梗,加里俄斯被卡拉多格的伏军打的溃不成军。” 老皇帝再次恢复那平静的神情,淡淡道讲述着这场失败。 “嗯……或许这跟库塞特佬没什么关系。” 老奥列克翻了翻一边曼忒俄斯(阿耳戈洛斯家族族长)的书架,有些百无聊赖的开口。 “哦?看起来你很相信他们?” 涅雷采斯皇帝斜眼看了看老奥列克问道。 “不是我相信他们,而是事实如此。” 老奥列克翻出一瓶葡萄酒,找了两个破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什么战场上的动向是库塞特佬发现不了的,那么那个军官只能说是个伪装的天才。” 咂了咂嘴,有些嫌弃的把杯子扔到一边,老奥列克掏出随身携带的酒囊喝了起来。 “嗯……而卡拉多格看起来不像是这个方面的天才。” 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老皇帝附和着说道。 “那么就是第二种可能了,你是最高指挥官,那群库塞特佬是怎么跟你汇报的。” 老皇帝摇了摇头说 “不是库塞特人向我汇报的,而是加里俄斯的一个卫兵。” “嗤,那还猜什么,你被你自家人算计了呗。” 老奥列克似乎一眼就看见了真相,果断的说道。 “那你们呢,你觉得奇怪在哪?” 似乎是默认了奥列克的说法,老皇帝转而询问起这位波耶来。 “我们?两次莫名其妙的改变行军方向,从马扎丹堡变成墨卡罗维亚堡,再从墨卡罗维亚堡变成厄庇克洛忒亚前方的空地。” 咂吧咂吧了嘴里的啤酒,老奥列克愉快的享受着嘴里麦芽的香气。 “对了,还有两件事。” 将酒囊重新系好,老奥列克复又看向涅雷采斯皇帝说道。 “厄庇克洛忒亚守军发现我们的时候没有燃起烽火,这件事你可以问问你的好臣子曼忒俄斯,还有,你的其他手下被人救走了,可是他们偏偏忘记了你。” “不是忘记,” 老皇帝出声纠正了老奥列克的说法。 “他们从未想过让我活着回去。” 奥列克听见老皇帝的话,转头与其目光碰撞在一起。 两人目光相视,久久不言。 …… “朗瓦德来了,现在正在四处寻找波耶大人。” 塔楼外,一名库洛夫家族的瓦良格卫士跑到小奥列克的身边,附耳对他说道。 闻言小奥列克本就等的有些急躁的心再也按捺不住,忙几步并做一步跨上了台阶。 “站住,陛下和你家主人在里面谈话,你不能进去。” 门口的帝国士兵拦住小奥列克。 原本想一拳抡翻这个士兵的小奥列克想起父亲还在里面,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拳头,转而大声向着里面喊道 “父亲!朗瓦德那小子来了,您得快点啦!” …… 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老奥列克问候了一句朗瓦德,转头看着身后的皇帝 “看来咱们的会谈到此结束了。” 涅雷采斯皇帝平静的喝完杯中的酒,开口道 “那么就做你该做的事吧。” 将手中宝剑平放,涅雷采斯皇帝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着。 “或许我放了你?你或许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耍阴谋诡计的人了” 老奥列克玩味的开口,静静等待着眼前人的反应。 “没用的,你也知道帝国是共和制,我这个年事已高又打了败仗的皇帝不出意外会被元老院罢免,与其回去某个夜晚不声不响的死在自己家中,倒不如死在战场上。而且我并不认为你会放弃这份破天的巨大功劳。” 老皇帝不为所动,继续保持着那个姿势。 “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谋划了这一切吗?” 奥列克耸了耸肩,看着眼前人平淡的反应,好奇的开口询问道 “还能是谁?谁救了那群贵族,谁就会被他们感恩戴德,获得他们的支持。” 老皇帝依旧一动不动。 听罢,老奥列克想起大公战死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那队骑兵,以及为首的那个穿的极为骚包的骑士。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呢?” 老奥列克饶有兴趣的问道。 “从你告诉我一支骑兵队救走了元老的时候。诚然,整个帝国不只有他有骑兵,但只有他骑兵将军的身份才能带着一队骑兵在帝国畅通无阻。” 说罢老皇帝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 “我早就该杀了他。” 从吕卡隆皇帝陛下心存那一丝不该有的善念,没有让手下的探子将那个少年骑兵将军杀死在睡梦中,反而是放了他一条生路的时候,老皇帝的恶果就已经种下。 奥列克将守在门口的几个帝国士兵和小奥列克喊进来,在皇帝的命令下,士兵们放下武器,成为了库洛夫家族的俘虏。 “对了,死之前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没能找到你儿子的尸体,估计他也趁乱逃走了。” 擦拭着巨斧斧刃的老奥列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涅雷采斯皇帝说道。 “谢了。” 皇帝平静的开口道。 沉重的重型北民装饰阔刃巨斧被高高扬起,锋利的斧刃在油灯照映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 帝国历1077年春季第十二日清晨,伴随着库洛夫家族族长奥列克向新任斯特吉亚大公朗瓦德展示德洛修斯·涅雷采斯皇帝的头颅,这场历时不到三天,却整整死伤近九万人的战役宣告结束。 似乎是为了突出帝国方面军折戟于试图拿下潘德拉克堡的战略行动之中,帝国的史学家将这场战役命名为潘德拉克会战。 第11章 偶遇 拔都觉得今天出门应该是没有看黄历。 一大清早本来打算从厄庇克洛忒亚西南角悄悄咪咪的溜走,结果还是被一些眼尖的斯特吉亚人看见,虽说两条腿的累成狗也跑不过骑马的,但是自从厄庇克洛忒亚城墙坍塌之后,一些小家族的波耶眼见城里被那些大波耶给霍霍了个干净,就领着自家部队跟撒芝麻一样跑到周边的村子打砸抢。这就苦了想安安静静与世无争专心跑路的拔都一行人,从太阳升开始起,一路上拔都五人基本上被一股又一股斯特吉亚人给撵着跑,眼瞅着头顶上的太阳越悬越高,马屁股后面的斯特吉亚佬换了一批又一批,可就是没个尽头。 “噔!” 一枚枚飞斧钉在树上、地上,幸亏这些装备简单的斯特吉亚佬准头感人,不然哪怕一枚飞斧扔到了人或者马身上,那名骑手都得嗝屁。 身后谩骂声渐渐远去,拔都回过头确定那群海寇没追过来,才轻拽缰绳让马匹慢慢的慢下来。 “生崽没皮燕子的玩意。” 拔都啐了一口,巴剌儿几人也将马停了下来,掏出怀里的几块干粮,坐在地上把腿分开,就着之前从村子里搜出来的啤酒吃了起来。跑路跑了大半天,加上之前从伊斯米尔科格到厄庇克洛忒亚的路程,几人大概已经骑了一天多的马没歇息过了,早已经累的不行,尤其大腿内侧还火辣辣的疼。(长期骑马后遗症) 拔都嘴里叼着干粮,随手捡了一根棍子,张开腿像只鸭子一样四处走走看看(参考《举起手来》里面的潘长江。)最后找到了一块相对空旷的地方把棍子竖了起来。 通过棍子的影子大概确定了方向后,拔都有些蹒跚的走回原地。 “大概往那边走。” 拔都咽下一块面饼,指了指棍子影子的方向,对着几人含混不清的说道。 “咱们现在在哪?” 加万问道。 “帝国。” 巴剌儿蔫了吧唧的说。 加万白了巴剌儿一眼没理他,转头看着拔都。 回想着之前来厄庇克洛忒亚时路过的地形,拔都打量了一下四周回答道 “没出峡谷,不过应该快了,前面应该就是峡谷走向转往西北的地方了。” 干掉手上巴掌大的面饼,拔都回忆了一下 “名字好像叫底俄帕利斯。” …… “嗯……应该就是这里……吧?” 看着眼前如同鬼域一般的村落,拔都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道。 “我对这里有印象,嗯……虽然略有差异,但是应该就是这里了。” 加万翻下马,扒开灰烬,露出里面还没有熄灭的火星。 “洗劫这里的那伙人还没有走远。” 拍了拍手,加万对着拔都说道 “不管是谁,斯特吉亚人也好还是帝国人的溃兵也好,能够大白天洗劫完一座村落的都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我们最好……” “噤声!” 加万话音未落,拔都便仿佛察觉到什么动静,忙小声喊道。 …… 彭同是被他身边的亲卫带出厄庇克洛忒亚的。一行人共计十五骑瞅准斯特吉亚人因大公战死陷入的骚乱,打马加速堪堪突破了包围圈。但是身后的斯特吉亚人依旧穷追不舍,帝国的帕尔帕廷马高大威武,但是如同瓦兰迪亚人的战马一样,这种威武不凡的军马有着耐力不足的缺点,尤其是在负载了沉重的马铠的情况下。 彭同被马匹剧烈的颠簸震醒的时候,身边的亲卫已经不足四人。 牵着彭同战马的具装骑兵眼见自己效忠的皇子醒过来,顿时大喜过望 “殿下!殿下您终于醒了!” 彭同朝着声音望去,用了好一会才消化完当前的处境。一行人当前正在居摩斯村庄以南,原本想要借助居摩斯渔民用来打鱼的船只,渡过狄亚特马湾抵达阿罗赛亚村,再转道去狄亚特马或者萨涅俄帕都安全很多。然而事与愿违,当具装骑兵们抵达居摩斯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斯特吉亚人付之一炬,彭同一行人也被斯特吉亚军队盯上,在损失三名疲惫的具装骑兵后方才摆脱斯特吉亚人的围堵,但是此时十余个斯特吉亚的轻装游骑兵依旧在后面穷追不舍。 “走!去底俄帕利斯,那里是塞拉庇得斯家族的领地!” 明白当前处境的彭同脑中急忙回想起附近的定居点,随即选择了一个距离最近的村庄。 然而上天再次和彭同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当他们抵达底俄帕利斯时,面对彭同五人一起抵抗斯特吉亚追兵的请求,当地的村长质疑没有携带旗帜并且狼狈不堪的彭同的身份,在斯特吉亚人到来时将一行骑兵捆绑结实,献给了斯特吉亚人。 然而这番示好并没有获得斯特吉亚游骑兵的奖赏,反而在后续步兵到来的时候与之一起将这座村庄变成了废墟。 “帝国的骑士老爷们,你们好呀?” 为首的一个身着链甲衬札甲的斯特吉亚贵族笑着跟彭同一行人打着招呼。 “啧啧啧,看这身铠甲,看这武器,哟哟哟,真不愧是帝国人的精锐呢。” 那名小贵族掂了掂从彭同一行人身上扒下的铠甲,阴阳怪气的嘲笑着一行人,一名性子火爆的具装骑兵忍不住啐了一口,随即被小贵族带着一群斯特吉亚人一拥而上剁成了肉酱。 “呸,还当这里是帝国呢,这里已经是斯特吉亚人的宴会厅啦哈哈哈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一通嘲笑后,看着憋的脸色铁青的彭同,小贵族伸出他满是鲜血的手拍了拍,戏谑道 “怎么了呀这是,是什么把我们骑士老爷气成这样?憋坏了可不好,要不我来给你喉咙通通气?” 小贵族从腰间拿出一柄匕首,阴恻恻的对着彭同一阵比划。 “大人,厄庇克洛忒亚那边喊我们过去集合。” 一名骑马的斯特吉亚士兵过来汇报道。 “知道了,这才玩了多久。” 小贵族骂骂咧咧的收起匕首,想了想还是不太尽兴,便指了指彭同 “把他,绑到我的马屁股后面,我要看看是这里的土地硬,还是帝国的贵族老爷们硬。” 彭同被一群人提出来,用一根长绳子绑在马鞍上,十余个斯特吉亚游骑兵肆无忌惮的嘲笑着,跟随他们首领的步伐。 …… “什么鬼动静?” 拔都一行人打马跑到一边的森林里,小心翼翼的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斯特吉亚人,轻骑兵,好像就十来个人?” 巴剌儿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算道。 “?连盾牌都没带,就一柄单手武器,领头那个武器都没有?” 加万看清楚情况,转过头看着拔都,眼神火热。 一直被一群斯特吉亚人撵着跑,拔都心里早就一股子火气了。眼下看着这一行毫无防备并且身着轻甲的斯特吉亚人,当即心一横。 “干了!” 随即五人打马而出,挽弓射箭,一轮攒射,当即三名斯特吉亚轻骑兵被射下马来。 “谁?!是谁?!有敌人,快快快,你们这群猪猡,快保护我!” 小贵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忙翻下马来抱头鼠窜。 被撞得七荤八素的彭同被叫嚷声惊的回过神来,发现一旁出现了几名库塞特风格的骑兵,当即精神为之一振。 “咻咻咻” 不等斯特吉亚人回过神来,又是一轮攒射的箭雨飞出,没有盾牌的斯特吉亚轻骑兵们当即又是两人坠马。 眼见隔的近了,拔都拔出手中的长刀,大喝一声,随即借助马匹的速度割下一名斯特吉亚轻骑兵的头颅。 战场只是喧闹了一阵,十余骑斯特吉亚人便没了动静。彭同也借助散落的武器将绳子隔断,才避免被受惊的马儿继续拖行的下场。 “那里还有一个!” 巴剌儿指着逃遁的斯特吉亚贵族,冲着拔都大喊。 凝神闭气,拔都拉满弓弦射出一箭,弓箭在天空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最后精准的砸在了那名贵族的头上。 那名斯特吉亚贵族的身体顿时一怔,随即毫不犹豫的直直栽倒。 “走啊!后面还有追兵!” 眼见一行库塞特骑手毫无撤退之心,甚至还想停下来搜刮斯特吉亚人的尸体,彭同忙不迭冲上前对着几人喊道。 “?” 五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帝国人在说什么。 “……我说快走,后面还有一群斯特吉亚人的步兵!” 见状,彭同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换上库塞特语对几人说道。 拔都半信半疑的朝着彭同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影影绰绰的一大群斯特吉亚人听见动静,正在朝这边赶来暗骂了一句晦气,拔都恋恋不舍的看了看一的的尸体和盔甲,略一思考,牵走了两匹战马,将一匹交给巴剌儿,便不再犹豫,翻身上马。 “诶诶诶!等等我,等等我。” 彭同也翻上一匹斯特吉亚战马,跟随着几人一起离开。 第12章 下一站 “你的意思是你是帝国皇帝的长子,也就是皇太子?” 拔都看着眼前这个衣着破烂,满身泥泞混合着鲜血,脏兮兮的男人,有些好笑的的又反问了一遍。 “是的,没错。只要你们能够保护我,护送我回到萨涅俄帕,你们不仅能够得到在草原上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还能获得帝国储君的友谊。” 彭同傲娇的扬起下巴,看着眼前的几个库塞特人。 从刚才的战斗来看,虽然几人比不上精锐的帝国战士,但是也有着不俗的战力,尤其是为首的少年,箭术绝对万里挑一,更何况他们还是库塞特人,虽然说这次战败的锅要库塞特人来背,但是仅凭这一次失误也无法否认库塞特人冠绝卡拉迪亚的斥候本领。 听完彭同的话,拔都五人面面相觑,巴剌儿最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直接开启了连锁反应,其余四人也不再忍耐,直接放肆大笑,吵闹的笑声让彭同面上挂不住了,他有些恼怒的冲几人喊 “你们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拔都乐颠颠的拍了拍彭同的肩膀,笑着说 “大叔啊,不是你看看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不,还皇太子,你咋不说你是皇帝呢?我还说我是可汗呢。” 拔都拍了拍彭同身上脏兮兮的衣物,“苦口婆心”的劝道 “长点心吧大叔,你看看你身上穿的,啧啧啧,帝国都城的乞丐估计都比你体面,下次出来骗人之前,先做点基本的功课好吧。” 彭同一时间有些语塞,确实,现在自己这副寒酸样,说自己是皇太子恐怕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了,自己的盔甲被那些可恶的斯特吉亚人扒了个干净,哪怕套着自己那身具装骑兵的铠甲也会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些吧。 半晌,想不出如何为自己辩解的彭同郁闷的问了一句拔都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先回到帝国人掌控的区域吧,这里一片已经沦陷的七七八八了,我刚刚看见一大队斯特吉亚人带着攻城武器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搞不好附近的帝国据点都沦陷了。” 说到这,拔都突然想起身边这个大叔虽然可能脑子有毛病,但是看样子也是这附近的居民,说不准知道走哪里会更安全一点,于是拔都试探性的问了一嘴。 听见这话,彭同心里思考起来,帝国北境向来人口稀少,兵丁也没有南部那么充裕,而且背景大多是一些非常古老的家族,而他们也与斯特吉亚人和巴旦尼亚人恩怨更甚南部的那些商业贵族。所以那些家伙多半会往北边跑,但是走南边要绕一大圈,自己眼下当务之急是回到萨涅俄帕,毕竟那里才是自己的大本营,尤其是如今父皇不知道去了哪里,万一被斯特吉亚人追杀,自己回到萨涅俄帕之后也好组织人马前去解救父皇……嗯,想到这,彭同对拔都说道。 “往东边走,然后经过雷索斯堡,再有三四天的路程就能到帝国的大城镇萨涅俄帕,那里绝对安全。” 彭同睁大眼睛看着拔都一行人,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一些。 “是吗……?” 拔都听了彭同的话有些犹豫,并不是他知道彭同存了其他心思,而是在思考一个疯子的话可不可信。 但眼下的问题在于自己也无法确定在北上通往厄庇克洛忒亚的峡谷被洗劫一空之后,敌人下一步会南下还是继续进攻帝国北境,自己对这里并不熟悉,与其盲人过河,倒不如听这个疯子的建议。 也不知道这个决定会不会把自己推向深渊,拔都最后还是带领着一行人向着东方前进。 “所以,大叔你到底是干啥的?” 拔都问了问彭同。 “我是皇……算了,你就当我是种地的吧。” 彭同语气有点无奈,心想等到了萨涅俄帕,看见我挥手即是百万人响应,你们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 “给你,大公陛下!” 斯特吉亚人的营地里,老奥列克愤怒的一把折断帝国的龙旗,当着卡拉多格的面扔给了朗瓦德。 卡拉多格好整以暇的看着斯特吉亚人的这出君臣斗,就差没对着两人喊“打起来打起来”了。 “奥列克!我才是大公,是你的君主,我要你恭恭敬敬的把这破旗子给我双手呈上来!” 被自己手下最强大的波耶当着其他封臣和盟友君主的面如此羞辱,朗瓦德也是怒从心起,但是回应他的只有老奥列克头也不回的身影。 就在刚刚,搜刮主城的库洛夫家族士兵找到了帝国开国皇帝传下来的龙旗,老奥列克大喜过望,当即宣布龙旗为自己所有,但是就在此时,新上任的斯特吉亚大公朗瓦德来了,看见了老奥列克兴高采烈的挥舞手上的龙旗,便宣布作为斯特吉亚人的领袖,龙旗将归自己所有,这下子老奥列克不干了,两人争执不下,谁也不让谁。 卡拉多格带领着姗姗来迟的巴旦尼亚军队刚到斯特吉亚人的军营,就看见两人互相对骂,唾沫星子互相洗脸的画面,于是战利品先不分了,计划也先不谈了,先看热闹再说。 连着喊了几声的朗瓦德没能等到老奥列克回来,觉得面上更挂不住的他看见了一边看戏的卡拉多格,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调转枪头骂起了卡拉多格。 卡拉多格吃瓜吃的好好的,突然这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但是心思深沉的卡拉多格又岂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给吓住,当即毫不客气的回怼起来。 朗瓦德说巴旦尼亚人是只会搞一些小把戏的胆小鬼,卡拉多格就说斯特吉亚人是一群肌肉长脑子里的莽夫;朗瓦德说巴旦尼亚人只知道搜刮帝国人的尸体而不来支援盟友导致自己的父亲战死,卡拉多格说对对对,你清高,你打仗不图钱,那你把厄庇克洛忒亚和龙旗给我。 双方吵了半天最后不欢而散,斯特吉亚人独自带着军队南下攻打雷索斯堡,巴旦尼亚跑去西边攻打革耳塞格斯堡。 “没关系吗哥哥?毕竟我们一开始和那位大人的协议是……” 未等弟弟说完,卡拉多格就打断了他。 “明瑟,你不用担心,是瓦丁斯拉夫想独吞成果才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朗瓦德那个小兔崽子什么都不知道,跟他说也是浪费口舌,还不如我们先为自己谋取点利益。” 闻言明瑟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退到了他兄长的身后。 第13章 我陪你一起去 (之前的两章因为操作问题没办法归类到第二卷里面,索性就取消分卷了,并不影响观看。) “快!快跑!安达!别回头!” 拔都疯狂鞭打着胯下的阿萨利格马,极速穿梭在峡谷之中,身后是巴剌儿的呼喊,大胡和他的坐骑已经被斯特吉亚人的飞斧钉死在地上,阿帖儿的马匹也悲鸣着倒下。 耳边飞斧和标枪的声音弱了下来,拔都回过头,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一时间拔都感觉有些茫然,空旷的峡谷响起来飞鸟寂寥的鸣叫,回荡在两边的崖壁上久久没有消散。 “嘚嘚嘚。” 拔都警惕的回过头,远处一匹黑色的斯特吉亚越野马缓步走来,马背上的人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会从鞍鞯上掉落下来。 “你还活着吗?” 拔都打马过去,用手扇了扇彭同的脸,眼看没有反应,拔都又用力扇了两个耳光。 “嘶~啊。” 彭同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是拔都,呢喃着说 “疼,背上,好疼。” 拔都也注意到了彭同背上已经被鲜血浸湿,揭开背上的衣物,狰狞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 “你算命大的。” 拔都拿出之前还剩下的一些亚麻布匹,用水囊里面的清水打湿后绑在了彭同的伤口处。 也没有好的办法了,剩下的就只能看长生天的旨意了。 来不及担心其他同伴的安危,拔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自己和身边的这个累赘活下去,其实拔都动过把这个家伙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的想法,但是在穿过森林和休整的斯特吉亚人打了个照面之前,这人的语气和谈吐总让拔都感觉他身份非比寻常。 “清水喝完之前如果找不到村落或者堡垒,我只能把你扔下了。” 处理好自己的伤口,拔都看着昏迷的彭同喃喃自语。 拔都不是傻子,把这个家伙救回来,一来有个帝国人陪自己一起,那么在帝国境内通行能少去很多麻烦,二来万一他真的是什么非富即贵的人,那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光。但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为数不多的补给消耗完之前找到帝国人的村落和据点的情况下。 半夜彭同悠悠醒转,身上是温暖舒适的毛皮被褥,身边还有一堆旺盛燃烧的火堆。 “我在哪?” 这是彭同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个念头,他想坐起身,但是身后的伤口撕裂的剧痛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哟,醒了?” 拔都拿着一大块肉啃着,站在门口含糊不清的说。 “我们在哪?” 看清来人后彭同第一时间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我们运气不错,大概是一路往南边跑的原因,傍晚的时候我们遇见了这座城堡的巡逻军。” 吃完最后一点肉,拔都嗦着骨头棒子意犹未尽的说。 “这座城堡的守备队长似乎认得你,不然咱们被带回来顶破天扔在军营里面自生自灭。” 说到这拔都有些好奇 “你还真是皇太子啊?” 彭同闻言顿时有些小骄傲, “我不早跟你说了嘛,你们还不信,果然平民的眼力见就是差劲。” 翻了个白眼,无视彭同的得意洋洋,拔都起身喊来了守备队长。 “他醒了,你之前交代有事要跟他说来着?” 拔都领着守备队长进了彭同的房间,招呼道 “他有事跟你说。” 彭同瞥了一眼守备队长,守备队长过来殷切的将彭同扶起来,随后道 “殿下,小的是阿塔科尼亚堡的守备队长,名叫列乌斯,效命于阿耳戈洛斯家族的曼忒俄斯执政官。” “嗯,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彭同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的陈设,撇了撇嘴想,真够简陋的。 “不是不是,有关一些战事的最新情报,呃……” 说到这里,列乌斯队长回头看了看拔都,有些欲言又止。 “你先下去给我弄点吃的来。” 彭同心领神会,支开了拔都后询问守备队长 “说说看吧,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 拔都带着食物去回到主楼的时候,彭同似乎正在卧室里大发雷霆,随后又是喃喃念着一些听不懂的帝国话。感觉不是进去的好时机,拔都干脆从一旁拎了两罐葡萄酒喝了起来。 过了蛮长的一段时间后,卧室里终于没了动静,随后守备队长就狼狈地退了出来,看见拔都后也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快步跑了出去。 “你的食物。” 拔都端着一碟子橄榄和白面包进了房间,彭同抱着头坐在床上,似乎有些痛苦。 “放那里吧。” 彭同听见拔都进来,无精打采的说了一句,随后又是冗长的沉默。 拔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干脆溜出去继续喝了几杯葡萄酒。 不知道过了多久,彭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拔都的身边,也拿起酒杯灌了起来。 “你受了伤,不应该喝酒。” 拔都看见自己顺来的葡萄酒被这个家伙不要钱的灌,有些着急。 “你能帮我个忙吗?” 放下酒杯,怔怔的望着火堆,彭同轻声开口。 “你现在还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拔都有些奇怪,之前在四处都是敌人的情况下拔都可以理解彭同跟自己一起的原因,但是现在已经回到了帝国人控制的城堡,拔都不知道还有啥事是要自己去做的,这满城的守军都是摆设不成。 “送我回到萨涅俄帕。” 彭同说道 “回到萨涅俄帕之后我可以给你一笔财富,一个显赫的职位,也可以派人送你回到库塞特。” 彭同说完,望向拔都,静静的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为什么是我?” 拔都不理解。 “因为我现在没有权力指挥这些守军,我……” 似乎是想到了极为痛苦的事情,彭同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 “或者不需要到萨涅俄帕,到托里俄斯,或者到阿塔科尼亚村,召集一些村民,这趟旅程不会太安全的,我需要人手” 良久,彭同复又开口道。 “我不懂,这里就是帝国人的城堡,这里到处是帝国人的军队,哪怕调一个十人队来都比我单枪匹马护送你要好的多吧?”拔都更奇怪了,这么说更不应该只让自己一个人去了。 “再说了,这边都是树林,骑马不见得比走路快多少。” 补充一句,拔都又看向彭同。 “不,不是的,一个十人队?我连一个人都没办法调动,我不是皇太子了,更不是皇帝,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执政官,还没有上任的那种,他们不会听我的。” 彭同说到这,眼神中有一些痛苦。 “啊?” 听完彭同的话,拔都更疑惑了,他很好奇刚刚那个守备队长到底和彭同说了什么,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好,我陪你一起去。” 良久,拔都给出了答复。 “但是我不要第纳尔,我希望你可以在战后跟斯图亚特人换回巴剌儿他们。” 作为优质的骑射手,库塞特的士兵被俘虏之后,大多数会被胜利方当做战利品出售给赎金经纪人,虽然被伏击时回去救回巴剌儿等人完全不现实,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拔都放弃了他的族人。 彭同听闻感激的望向了拔都,诚恳的说道 “谢谢你。” “嗨,主要是不跟你一起我也没地方去,我身上可是一个子都没有了,除非沿路乞讨,不然走出这座城堡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拔都摆了摆手无所谓道。 彭同明白拔都在安慰他,毕竟往西边骑马不到两天的路程,就是洛泰,那里满是商队,只需要付一点第纳尔就可以随行,对于拔都这种自带武器装备的斥候,甚至需要商队来雇佣他。 笑了笑,彭同碰了碰拔都的杯子 “干杯。” 第14章 阿塔科尼亚的夜晚 次日清晨,简单携带了一些药品和食物后,彭同强忍着背上伤口传来的剧痛,和拔都一起离开了阿塔科尼亚堡。 其实对于自己单枪匹马护送彭同回到萨涅俄帕的任务拔都依旧存有许多疑虑,但是当彭同皇子的身份确认的那一刻开始,拔都就明白两人所处的位置不在一个层面上,所以拔都并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毕竟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个道理阿爸在很早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了。 一路上还算平静,除了遇见过一两伙流寇,远远见到拔都两人还以为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结果还未等看清楚拔都两人的面貌,就匆匆丢下几个身中箭矢的同伙仓皇而逃了。待到傍晚,两人终于看见前方阿塔科尼亚村落的轮廓了。 “今晚先在这里歇息吧,我们可以再征召一些民兵,毕竟这条峡谷一直以来都是山匪猖獗的重灾区。” 彭同看上去有些疲惫,虽说一路上照顾彭同的身体状况走走停停的休息过很多次,但是毕竟身体有恙,不可能再承受住夜间出行了。 拔都点了点头同意了彭同的建议,一路上他虽然驱逐了几伙流寇,但是自己对这一块并不熟悉,彭同虽然知道大致方向但总归不是本地人,许多隐藏的匪窝和详细的路况都不清楚,他们也需要在当地找一位向导,来应对未知的道路。 毕竟从阿塔科尼亚堡出来的时候,那位守备队长虽然点头哈腰的,但是态度坚决得很,别说向导和护卫了,连一匹马都没给二人,彭同现在胯下的坐骑都还是之前战场上捡过来的斯特吉亚马。 阿塔科尼亚村坐落于德律亚山脉前的一片高原上,村落的兴起来源于数百年前来此地拓荒的初代卡拉德人,这些冒险家发现了附近的山坡上有被山上径流冲刷裸露出来的银矿矿脉,于是卡拉德人在此地修建了村落,并且在西北方的山谷三叉口修建了木制堡垒来保护他们的钱袋子,这座木制堡垒就是后来阿塔科尼亚堡的前身。 阿塔科尼亚村十分繁荣,光是带庭院的石砖房屋就有三四十处,即使是傍晚,周边也满是来来往往推着手推车的村民。 二人找到头人说明情况,然而由于缺乏信物,头人始终对二人怀有警惕,这也难怪,毕竟隔着一座山的雷索斯堡周围现在就满是斯特吉亚人。 一筹莫展之际,拔都向头人亮出了一个银制的鹰形印章,头人一看见这块印章顿时态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一口答应了征召民兵的事情,还热情的邀请两人进屋用餐。 彭同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趁头人转身的时间向拔都眼神询问了一番,见状拔都等到头人进屋吩咐仆人,才侧过头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 “走之前从那个小军官桌子上顺的。” 说完还不忘冲着彭同扬了扬眉毛,很是得意。 闻言彭同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见财起意还是心思细腻,总是不管怎么样都是好事。 用过晚餐两人就去头人安排的房屋休息了,这间房屋的设施很齐全,书桌、火炉、牌桌和洗漱盆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排书架。 在卡拉迪亚大陆,即使是文化产业繁荣的帝国也很少能在教堂、图书馆和贵族住宅外的地方看见书籍,毕竟卡拉迪亚大陆从东边引进了造纸术,但是由文职人员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书本依旧是价值不菲。 这种情况在库塞特尤为严重,拔都记得自己的部落甚至连会写库塞特文字的人都没几个,奥通加德市场上负责和外国商人沟通的翻译人员更是香饽饽,薪资更是无比丰厚。 彭同也只是略微惊讶,之后并没有过多的反应,而草原伢子拔都一看见这些书就走不动道了,在他眼里这哪是书啊,这可是第纳尔中的第纳尔,对于草原人来说任何来自帝国的文化产品都有市无价,传言兀儿浑可汗刚刚统一草原的时候苦于没有文职人员来帮助自己处理内政和外交事宜,甚至用已经到手的俄德律萨堡来同帝国交换十位文职人员。 心不在焉的帮彭同上好了药,拔都一直盯着这些书发愣,彭同见状有些欣慰,毕竟好学是难得的美德,刚想出口夸两句拔都,结果就听见拔都说 “诶诶诶,你说这一墙的书,要是我拉到库塞特去全部卖掉,能换多少匹好马啊?” 话到嗓子眼又硬生生憋回去的彭同无语的望着拔都,看着对方眼冒金星的样子,没好气道 “咱现在是客人,说难听点就是寄人篱下你懂不懂,这是人家的地盘,你要真这么做了,你能全发全须的走出这个村子都是朱庇特没开眼。” 说完彭同也不管他,趴着就睡下了,见彭同不搭理自己了,拔都恹恹的说了句哦,出门拿了什么东西之后,也转身回自己的床上睡觉了。 半夜,拔都倏忽的睁开眼,望了望对面床铺还在呼呼大睡的彭同,悄咪咪的掀开被子从床底下拿出准备好的麻布袋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架旁,也不看是什么书,就一股脑毫不客气的全往袋子里塞。 装到一半,拔都突然听见什么声音,以为是吵醒了彭同的拔都顿时没由来的心虚,僵硬的转头,没看见彭同有什么动静,却发现窗户被打开了一个角,须臾,窗户被完全打开,两三个拿着匕首的男人出现在窗户外,几人的目光一下子就看见了猫着腰偷书的拔都,这一刻拔都和几人的目光汇聚,双方都有些懵逼。 “卧槽!” 拔都爆了句粗口,明显对方来者不善,拔都把书袋子一挥,转身去拿武器。 几人也反应过来,黑暗中看不清楚扔过来的是什么东西,只得慌忙躲避,随后迅速翻身进屋,手持短兵就和拔都打到一块。 拔都手里的长刀无法在狭小的屋内施展开来,刚和几人交上手就明显落入下风,并且处处受制。 “你他么倒是快砍啊!” 拔都急不过,忙冲着几人身后喊道。 刺客很明显听不懂库塞特语,但出于安全考虑,一人还是抽出武器退出战局,回头望去。 彭同闻言也骂了句粗口,自己这剑还没拔出来你特娘吼什么。 见有人回头,彭同也慌忙抽出剑来,怎奈那人手持短兵行动迅速,不等彭同拔剑,举刀就刺。 彭同忙不迭用剑鞘格挡开来,趁那人一时间刹不住,彭同顺势一脚踹到了那人的裤裆。 嗷嚎一声,那名刺客应声倒地,彭同不敢大意,举剑就给刺客脑袋上补了一刀。 彭同解决完后刚想去帮拔都解围,却发现窗口处又是几人手持飞刀扔来,彭同躲闪不及,肩膀被飞刀钉中,随即疼痛使得身体失衡,躲避的动作变成了一个趔趄。 见彭同倒地,窗外的刺客刚想补上几刀,结果拔都这边避开身前敌人刺来的一刀,迎身上前狠狠的撞了他一把,那名敌人被撞了的后退两步,刚想整装再战,身上多处就传来剧痛。 窗外刺客的四把飞刀不偏不倚全落在了自己人身上,中刀的刺客吃痛倒地,接着肚子不偏不倚迎上地上彭同手中的利剑。 见到同伴被自己干掉,还变相成为了刺杀目标的肉盾,窗外几人也放弃了飞刀,抽出怀中的匕首,翻窗进来意欲肉搏。 这边彭同刚站起身,就见寒光闪过,下意识躲避,利刃又落在肩膀之上,不顾身上的伤势,彭同举剑挡住刺来的几把匕首,却有漏网之鱼,再次刺中彭同的小腹。 利刃从腹中抽出,彭同站立不稳后退几步,又见几人齐齐举起匕首袭来,正当彭同以为命丧于此的时候,用刀把锤晕刺客的拔都猛地将书架推到,近两米高的书架斜落在刺客身上,一名刺客刚好被书架棱角砸中额头,顿时丧命。 见刺客被书架拖延,拔都忙拉起彭同撞门逃走。 村里的夜间巡逻队被惊动,发现了求救的拔都。 将彭同扛去救治之后,拔都提着武器领着七八人复又杀回客房,却只见三具尸体和一个捂着裤裆嗷嚎的男人,其余人已经不见了。 暗骂了一句,拔都提着那个嗷嚎的男人离开了房间。 第15章 秘密之手和珀特洛斯 拎着嗷嚎的刺客找到彭同,幸亏刺客所用的武器都是短刀,加之并没有伤到要害,此时彭同经过简单包扎之后已经没有了大碍。 “有个活的,其他的全跑了。” 一把将刺客扔到地上,拔都拿起水喝了一大口。 “谁指使的你们。” 彭同言简意赅,其实对他而言审讯无非是走个流程,因为当那群刺客拔出飞刀的时候,彭同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秘密之手,一群活跃在帝国南部,为执政官和地主们服务,是一群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的“白手套”。 刺客沉默着,没有回答彭同的问题,彭同也不去惯着他,转头就对拔都说 “拖下去砍成肉沫子喂狗吧。” 愣了愣,拔都说道 “就这一个活口了,杀了他咱们什么线索都没了。” 彭同摇了摇头,坚持让拔都把刺客做成狗粮,拔都闻言也就不再磨叽,提起刀拖着刺客就往外走。谁知这个时候刺客反倒是怂了起来,忙不迭喊道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说,我是……” 可是没等刺客说完,彭同就把手里的酒杯一把扔了过去。 “你是!你是什么!?是见不得光的虫子,是珀特洛斯的奴隶,是他阿雷尼克斯的一条狗?!” 想到刚刚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现在看着这群人懦夫的嘴脸,彭同就忍不住怒火直冒。 拔都没有停顿,把人拖了出去。 惨叫声慢慢平息,经此一闹,俩人都没了睡意,一合计,决定带着十七个民兵和给养,用骡子载着趁夜出发,尽早赶到涅雷采斯家族控制的领地范围。 路上,拔都看着彭同心事重重的脸色有些担心 “怎么了,那群刺客的来头很大吗?” 摇了摇头,彭同叹了口气道 “秘密之手,效忠于珀特洛斯和南部地主和商业贵族们,给他们足够的钱,即使是朱庇特的王冠他们也敢盗取。” 顿了顿,彭同补充道 “珀特洛斯,就是现在的皇帝阿雷尼克斯的家族。” “为什么不是你来继位?明明是你才是先皇帝的儿子。” 拔都有些不解,毕竟汗位的继承人向来都是兀儿浑乃特家族的成员。 “帝国同你们不太一样,虽然往上几任皇帝直到空位时代,都是涅雷采斯家族的人出任,但是实际上皇位的继承还是由元老院投票决定的。换句话说,我的祖先们都是得到了元老院显贵们的支持,才一代代的继任帝国的皇位。” 说完彭同似乎有些惆怅 “只是这一次,元老院出于某些原因,抛弃了我的家族。” 闻言拔都沉默了好一会,良久,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那么,如果按你来说,他,也就是现在的那个皇帝,是得到了元老院支持才上任的,那既然他的皇位来的合情合理,又为什么要派出刺客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来行刺你?” 说完,拔都盯着彭同的眼睛 “他知道你还活着,并且他知道如果元老院的人都知道你还活着,那么他的皇位就不会稳固。元老院有人还在支持着你,有人还在等着你回来啊彭同。” 闻言彭同如梦初醒般,他猛地想起来一个细节。 “拔都,你们库塞特的斥候部队,为什么没有侦查到巴旦尼亚人的埋伏?” 一路上拔都斥候的能力让彭同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库塞特斥候的了解,但是那个时候他也只是惋惜为什么偏偏潘德拉克会战的时候库塞特斥候出了差错,或许是巴旦尼亚人埋伏的太好。但总归彭同没有细想,如今拔都的话让他想起来一些东西,这些看似无关的事情在他脑中慢慢串联,往一个一个十分震惊的结论靠拢。 “什么?不是啊,我们当时发现了巴旦尼亚人的埋伏,并且在我们回到营地的第一时间就报告给了你们帝国人的军官。” 顿了顿,拔都指向自己 “我就是当时的斥候。” “那就对了,那就对了……” 彭同喃喃自语。 自己活着的消息没几个人知道,在这之前无非就是拔都一行人,他们的嫌疑可以排除,那么就是阿塔科尼亚堡的军队泄露了消息。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幕后之人就做出了应对,那么要么对方的马快的无以复加,要么对方就安插了暗线在战场附近。 那么,如果对方在战场附近安插了暗线,目的又是什么?很简单,就是防止彭同或者老皇帝逃出生天,将他们彻底扼杀在涅雷采斯领地之外。那么就说不定之前帝国军队突然之间的溃败就有他的运作,毕竟作为南部贵族利益体的代言人,珀特洛斯家族深深影响着南部贵族,并受到他们的效忠。而此次作战,不可避免的也有南部贵族的影子在内,比如保民官法戎,就是南部另外一个大贵族列奥尼德帕斯家族的族长。 如今拔都的话如同一把解开最关键锁链的钥匙,让这一切猜想成功的站住了脚跟。 这是阴谋,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阴谋,阿雷尼克斯作为涅雷采斯家族之下最富有的家族,一直以来苦于没有军功等其他显赫资本而被传统的北方贵族,尤其是俄斯提克斯家族(卢孔)强压一头。 而如今,在军中享有颇高声望的阿雷尼克斯,已经有了逼迫俄斯提克斯家族低头的资本了。 他想当皇帝。这是彭同捋顺所有关节之后得出的结论。 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的彭同惊讶的发现,如果俄斯提克斯家族也承认了阿雷尼克斯的皇帝之位,那么就算自己活着回到萨涅俄帕,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不是他的父亲,而根据阿塔科尼亚堡守备军官的话,自己的父亲也已经战死沙场。他没有得到他父亲遗留下来的任何手段,包括政治资本和情报组织。 看着拔都问询的目光,彭同没有选择把这些告诉他,现在于彭同而言,先活着回到萨涅俄帕是最好的选择,不然自己十死无生。 虽然不知道回去后还有什么等着他,但是即使前途未卜,也不能再回看一眼后方的炼狱。 “赶路吧,等到合适的时间,我会告诉你的。” 彭同简单回应了一句,打马而出,自顾自的离开了。 望着彭同离去的背影,拔都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第16章 火焰 从阿塔科尼亚出来,仅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到达了瓦拉戈斯堡。 守城军官认得彭同,忙不迭打开城门迎接,又是牵马扶鞍,又是嘘寒问暖。 “殿下啊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这整个帝国都要变了天了啊。” 哭的泪眼婆娑的守备军官就差抱着彭同的大腿大喊一声“没有你我怎么办啊”了。 安抚好守备军官,彭同给了那些民兵几个第纳尔,足够他们去城里的酒馆潇洒两天了。 民兵们喜滋滋的下去了,彭同喊来拔都,把一封印有涅雷采斯家族原本族徽——重剑王座的信交给了他。 “你现在帮我把这封信送到伽俄斯堡,交给我的弟弟喀宋,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去处理,等你到了伽俄斯堡之后,喀宋会告诉你接下来去哪里的。我也会喊两个重装骑士随你一起去。” 看着拔都身上破烂不堪的布面铁甲,彭同皱了皱眉 “城堡里还有一些给射手用的轻甲,你拿一套去换上,至于你身上的盔甲,拿去给盔甲匠修修吧。” 拔都应了一声,拿着地图和信封,下去换好盔甲,接过城堡仆从帮他洗好的马匹,和两个重装骑手一同出发了。 从瓦拉戈斯堡到伽俄斯堡的路程比较遥远,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中间的河网密布,山脉连绵。不过好在这里是前王室家族的领地,路上基本没有看见流寇。 三人一路疾行,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到达了伽俄斯堡。 喀宋·涅雷采斯,是一个不同于他哥哥和父亲的人,他不在乎荣誉,喜好杀戮,并且十分冲动,这些性格特点让他不能很好的帮助他的父亲处理政务,于是一直以来,喀宋都是作为军队的先锋官来帮助他的家族的。 接过信封,坐在主位上的喀宋皱着眉头看完了整封信,刚想发作,可又想起他哥哥在信末嘱咐的话,便又只好强压下来。 “你,就是拔都?” 平复好心情,喀宋抬眸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库塞特骑士。 “是的大人,您的兄长涅雷采斯·彭同嘱托我将这封信送达到您手上,并在此之后听候您的吩咐。” 拔都单手抚胸,将身子低到膝盖处,恭敬的回答道。 “首先我代表涅雷采斯家族对你高尚的,救助我兄长,涅雷采斯家族现任族长,萨涅俄帕执政官的行为表达由衷的感谢。” 喀宋也微微低头,回了一礼。 寒暄完,喀宋回归正题。 “我哥哥的意思是,让你现在先在伽俄斯堡休息一下,另外他提到的要我送你回去和赎回你族人的事……” 喀宋顿了顿,似乎在思索怎么样开口比较好。 “您但说无妨。” 察觉到喀宋的犹豫,拔都心里一咯噔。 “首先还是好消息,关于你族人的事情,库塞特方面已经和斯特吉亚佬单独达成了协议,库塞特人将宣布退出这场战争,所有的库塞特俘虏都会被遣送回国,只不过是划归到蒙楚格的麾下。” 听到这,拔都松了口气,能活着就好,现在库吉特部落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可汗麾下效命也不失为一个好差事,但是…… 拔都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喀宋,后者略微斟酌,随即开口道。 “你现在,可能回不去了。” 顿了顿,喀宋开始讲起库吉特战败之后,草原上的风云变幻。当消息一传入库塞特,岁仑那颜的妻子,墨速宜伯姬当即晕倒,而因为此次战争库吉特部落几乎是梭哈,导致空有广阔地盘却只有老弱妇孺的库吉特部落一下子从恶狼变成了绵羊,巴鲁台特、阿契特家族纷纷抢夺库吉特部落的地盘、人口和牲畜,到现在,库吉特仅剩下巴尔塔罕一处苦寒之地,中南部奥通加德的肥沃草场不再属于他们,而是被阿契特人收入囊中。北边巴鲁台特家族的族长亦剌塔儿心肠太软,虽然在其弟弟阿库察和族人的撺掇下,占据了开撒尔堡,但却没有彻底把库吉特家族的妇孺赶出草原。而对于这一切,可汗蒙楚格没有丝毫反应。 换言之,如果现在拔都回到草原,等待他的要么是北上跟随日落西山的库吉特,要么是作为一个原来的库吉特部落战士加入阿契特。因为他不是库塞特和斯特吉亚协议中的战俘,可汗的军队不会欢迎一个来自帝国的库塞特人。 拔都之前确实想过这一战之后草原会变天,但是他以为有可汗的庇佑,总不至于对库吉特家族太过分。而很明显,现在的一切出乎意料。作为土生土长的草原人,他很明白,当大部落被削弱吞并时,依附大部落生存的小部落会是什么命运——女人掳走,老人和高过车轮的男人杀死。 他的家,他的阿爸,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抱有一丝侥幸的拔都还是询问了喀宋原库吉特附属部落的下场。 “草原的规矩,你比我清楚,而且因为白灾,牧民基本上都在南方的草场,阿契特人……做的很干净。” 喀宋沉重的回答道。 拔都面颊微微抽动,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消化这个消息,他的脑中先是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可能不可能,可汗一定会保护部落的,但是随后理性和现实让他明白这就是事实。随即愤怒,悲伤一齐涌上心头,让拔都一时间有些无法呼吸,甚至是天旋地转。 中途喀宋只是叹了叹气,并没有去打扰拔都。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很明白这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待到拔都消化完这个消息,他已经脸颊涨红,目眦欲裂。 “敢问总督大人,那名,那名现在掌管阿契特人的那颜,叫什么名字。” 喀宋感觉此时拔都的眼神无比可怕,饶是身经百战,在尸山血海里面摸爬打滚的自己也有些发怵。 定了定神,喀宋回道 “库由格和他的长子温都勒死在了潘德拉克战役,现在阿契特部落的那颜是突剌格。” “突剌格……” 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拔都眼里的仇恨已经几乎酿为实质。 …… 三天后彭同给拔都来信,信中说他的人在阿尔戈隆发现了之前的那个黑大个,用了五百第纳尔赎了回来,其他人三人他没有见到。彭同在信中表达了目前无法送拔都回去的歉意,同时彭同还告诉拔都 “我希望你可以来萨涅俄帕,现在的萨涅俄帕已经没有我的人的容身之地了,阿雷尼克斯对于我活着回来很震惊,但是在元老院大会上他却依旧假惺惺的宽恕了我,你应该看看他那副样子,绝对会让你恶心到吃不下饭。言归正传,我现在身边需要一个心思缜密并且是信得过的人来帮我度过危机,虽然知道这很不合时宜,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来到萨涅俄帕帮助我,我无法对你许诺什么,因为我现在除了身上的托加一无所有。但是我依旧希望你可以来到我身边,就行这一路你一直保护着我一样。——敬,我的挚友 拔都。” 拔都其实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彭同现在的处境无比艰难,不然他也不会让自己这个帝国语都不认识的人去他身边辅助他。其实拔都并不想卷入这场与他毫不相干的旋涡,可是他需要彭同,原因无他,彭同是贵族,并且是与拔都关系深厚(救命之恩)的唯一贵族,而拔都本人不是贵族,没有资格徽招军队,靠自己单枪匹马闯进奥通加德砍死所有阿契特人无疑是痴人说梦,而就这样回到草原苟且偷生一辈子,拔都觉得长生天都无法原谅他。 而跨过密泽亚德山区,那座俄佛堤斯湖边上的城镇,则是承载着他全部复仇希望的唯一去处。 临走,拔都望向东方,密泽亚德山区之后便是塔奈西斯湖和无边的德夫赛格草原,可惜,拔都已经看不到了。 “等着吧,阿契特,我会把你们的头盖骨拧下来,做成这个世界上最精美的酒碗!” 说完,拔都头也不回,毅然决然的向西而去。 或许拔都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当仇恨的火焰烧光了他内心的渴望平静和安宁的心思后,野心便随之疯狂蔓延。 第17章 十面埋伏,一线生机 彭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糕了。 自从八天前他回到萨涅俄帕,本来一开始的事情全部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伟大的帝国皇帝,元老院元老们的拯救者,涅雷采斯愚行的终结者——阿雷尼克斯皇帝将彭同宣召到了吕卡隆。在涅雷采斯家族其他人惴惴不安的等待中,彭同于三日后回到萨涅俄帕,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队打着双头鹰旗帜的皇室贵族和随行军队。他们带来了皇帝陛下的旨意。 彭同被强势罢免了萨涅俄帕城执政官的身份,由一位来自俄尼拉的珀特洛斯贵族担任。而由于彭同不再是萨涅俄帕的执政官,该城的城防卫队也被打散重组,虽说大量基层士兵还是原来忠于涅雷采斯家族的一群人,但是从十夫长到百夫长再到卫队长和千夫长,都是由现任执政官的亲信担任。而原来的涅雷采斯皇帝所组建的萨涅俄帕禁卫军也被悉数调往吕卡隆。现如今,虽说整座城镇从贩夫走卒到巨贾大商甚至黑帮头目都是涅雷采斯家族的拥趸,但是很明显来自吕卡隆的强龙想要压死这些地头蛇,虽说两方现在还没到公开对峙的地步,但是彭同已经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看着手下可怜的百人卫队和自家院宅外来来往往的城防士兵的时候。彭同现在甚至连睡觉都不得安稳,他甚至命人封死了自己房间里的窗户,并且安排了大半支卫队在自己与家人的房间外巡逻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帝国的地域差异了。 卡拉德帝国占据着整片卡拉迪亚大陆最为富硕肥沃的土地,虽然基本上整个帝国都说着同一种语言,但正如各地的方言都不尽相同,整个帝国北南西的风俗文化也有很多差别。 帝国北部基本是山区,这里也是卡拉德帝国大部分古老家族的势力范围。这里的卡拉德人身形普遍高大,并且在长期改造北部地区相对恶劣的自然环境的过程中养成了吃苦耐劳的性格。与斯特吉亚人、巴旦尼亚人和库塞特人的战争让这群开荒领主的身份不得不向着边境领主转变,北部的帝国军队十分多样化,战斗力也十分不俗。一直以来都是帝国主力军团步兵的兵源地。而当地领主也因为自家士兵的强大战力取得了不俗的战果和战利品,使得家族越发繁荣兴盛。然而随着帝国由共和制向着帝制的转变,皇帝开始有意无意招募雇佣兵来打压这些源远流长的古老家族,而不甘心束手就擒的北部家族也选择抱团取暖来对抗皇帝。他们是帝国元老院制度最忠实的拥护者。 南部区域,尤其是东南部,原来是由许多独立城邦统治,这些城邦为了争取优势,邀请帝国人介入当地的部落纷争,帝国人和当地的部落酋长通婚,并且最后通过武力、条约和阴谋窃取了整个南部地区。这里拥有着整个帝国大陆最富饶的商贸路线,他们控制着帝国到东部的草原,南部的荒漠以及在珀拉斯海上的海贸路线,繁荣的商贸让南部地区在近几十年来逐渐成为整个帝国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也让当地的商人越来越渴求提升自己的政治地位。然而整个元老院的位置基本上已经被老一派帝国贵族占据,而这些原始股们也不想让这些来自南部,与当地原住民杂交同居的混血杂种来瓜分自己的蛋糕,而南部贵族们也通过自己雄厚的财力和元老院分庭抗礼,基于此种原因,以及南部地区接受卡拉德化最晚,因此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更加推崇君主世袭制,当地民众也在贵族的熏陶和部落残留文化的影响下天生反感帝国的元老院制度。 帝国的西部,是最早到达卡拉迪亚大陆的卡拉德人建立的殖民地,他们与当地的原住民帕拉人常年战斗,并且一步一步蚕食后者的土地,征服和武力是这里的主旋律,然而随着帝国空位时期的到来,瓦兰迪亚人建立的王国窃取了包括原帝国首都巴拉维诺斯(帕拉汶德)以及西部海岸的大片土地。而在此之后,这些西部城邦常年和瓦兰迪亚、阿塞莱与巴旦尼亚进行着大大小小的冲突,如同家常便饭的战争让这些西部的执政官和贵族培养出了强烈的尚武精神,相对于养殖耕种,当地的百姓也更加偏向于参加帝国军队来解决温饱。帝国的将军也格外乐衷于在此地招募优良的骑兵和雇佣兵。而皇帝作为军师最高统帅,自然而然的收获了士兵们的爱戴,然而除了口头上的支持,当皇帝面对元老院的刁难时,西部的贵族们更加乐衷于在政治内斗中保持中立。 现如今,彭同作为前任皇帝的嫡长子,其家族又是整个北部帝国最古老,威望最高的家族,理应由其代表老牌贵族们的利益,戎马皇帝涅雷采斯也在军队中曾有过无上的威望,然而在吕卡隆的那次元老院大会中,除了印珀斯托雷斯家族和狄俄尼科斯家族公开表示了对皇帝命令的质疑,其余西部和北部的贵族无一例外选择了赞成和弃权。 彭同不明白,两个家族,一个是恩库里翁,他们家族一直以来就贼讨厌专治,所以反对很正常,另外一个,克洛托耳,以公正闻名的优秀将领,尤其是又和老皇帝交情匪浅,支撑自己也合情合理。但是,卢孔呢?加里俄斯呢?还有那些其他的贵族莫不是已经放弃了涅雷采斯家族? 剥夺执政官身份对于自己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彭同很明白,这就是相当于告诉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说自己是大贵族了。 现在的情况,对涅雷采斯家族来说,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再合适不过了。 对拔都说完这些,彭同神情痛苦的瘫在了座位上,也许只是想找个人宣泄一下,彭同不指望拔都有什么办法。 “军队为什么会支持阿雷尼克斯?” 拔都望向彭同,问住了他的问题。 彭同有些烦躁,没好气说 “要不给钱要不给权,还能是什么原因。” “相对于这些,打仗是为了什么?” 拔都摇了摇头,又对彭同提出一个问题。 “嗯?” 彭同抬起头看着拔都认真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期待和认真起来。 “土地,金钱,威望和政治地位。” 顿了顿,彭同说道 “可是阿雷尼克斯不是根正苗红的军官出身,他本质上还是南部的商业贵族。” 说罢彭同喃喃自语道 “那为什么那些糙汉子还支持他?” “他们要一个人,在中央为军官说话。” 拔都开口道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军官出身的贵族,但最好可以是原汁原味的军人。” 说完,拔都问彭同 “我记得你说,西部的贵族一直保持政治中立是因为皇帝就是他们的代言人对吧” “虽然没那么尽职尽责。” 彭同补充道 “那就对了,皇帝只是军队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我相信那些军事贵族不会看不出相对于军队,皇帝更在乎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当皇帝无法抑制元老院的时候,他才会想起去用自己军队统帅的身份拉拢那些士兵们。” 顿了顿,拔都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如果皇帝能够死死抑制住元老院,那么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拔都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彭同 彭同呼吸有些急促,他似乎已经看见了希望。现如今卡拉德帝国的军队制度还是沿袭传统,帝国会保留一部分常备军,由国库支付薪水,这一部分相当于皇帝的私人部队。而发生大规模战事的时候,则会由贵族们招募军队参加战斗,与常备军共同作战,而基本上这些贵族带来的部队,除了一些征召兵外,其余的都是贵族豢养的私兵,他们取得的战绩,则直接和自己的领主挂钩。 换言之,这种军队制度下虽然皇帝对于地方军阀的掌控薄弱,但是军队,尤其是军事贵族的积极性很高,毕竟如果穿戴着自家家徽的士兵砍下来了敌方首领的脑袋,这就是自己家族的军功。但是如果常备军制下呢?不好意思,都是皇帝的。 “他……他会让西部的贵族彻底上自己的战船,把他们死死的和自己绑定,让军队变成皇帝的私属品,私兵制会变成常备军制,西部贵族成了彻彻底底的军官,让整个卡拉德帝国变成皇帝彻彻底底的一言堂。” “而这对于那些军官来说,自己就成了皇帝的拥趸,此后所有战争,荣耀都属于皇帝。” 拔都轻笑道 “包括战利品和声望。这也符合南部贵族们的利益。” “但他不符合西部佬的。” 彭同轻笑,他瞬间感觉如释重负。 “是啊,没人喜欢给别人打工,军官也不例外。” 拔都手指拂过地图上的帝国西部,那里于目前的两人而言是这次政治斗争唯一的突破口。 第18章 出发 夜晚,执行宵禁的萨涅俄帕只有夜光和巡逻队的火把照耀着漆黑的大街,而城内涅雷采斯家族的宅邸却依旧亮着灯光。 彭同和拔都两个人商讨了一个晚上,终于敲定了破局的办法。 如释重负的彭同端起桌子上的酒杯猛灌了一大口葡萄酒。 以防意外,彭同安排子女和妻子暂时住在了城外的庄园,如今的宅邸只有士兵巡逻时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甲片摩擦声。 “你真的是个游牧民家的孩子么?” 摇曳的灯光下,彭同看着已经换上一身帝国衣装的拔都,黑色的短发没有像一般的库塞特人一样扎成三搭头,而是如同野草凌乱,不经任何打理,任由其生长。他的面孔也不像东方人一样有着深深的眼窝,五官整体看来十分立体,倒有些帝国人的面貌特征。 恍惚间,彭同似乎感觉刚刚他不是跟一个库塞特的征召斥候谈完这关乎自己家族命运的大事,而是结束了一场在元老院酣畅淋漓的辩论。 “我也希望我不是,但是长生天使我降临在了我母亲的腹中。” 拔都露出一丝苦笑 “我也希望我是一个地主或者那颜家的孩子。” 彭同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估计是会错自己的意思了。不过彭同再次看向拔都,有些好奇的开口询问道 “你,似乎很懂揣摩人心?” 其实彭同想说拔都似乎对政治十分擅长,但是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不管怎么想,一个从小生活在草原上,天天和牛羊马匹打交道的孩子,只怕是连政治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只是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而已。” 触及彭同探究的目光,拔都笑着解释道 “这很简单,就像乞丐想要衣食,牧民渴望牧草肥沃,天气晴朗,农民希望庄稼丰收。” 接过彭同递来的葡萄酒,拔都接着道 “而领主,贵族,甚至是可汗、皇帝、苏丹什么的,他们也是人,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喝了一口葡萄酒,拔都问道 “你想好怎么和那些军事贵族们搭上线了吗,毕竟就目前而言,你似乎就算是上厕所都有人监视着。” 窗外树叶在月光下轻轻摇摆,满地斑驳的树影似乎一张黑色的大网。 “我不知道……说实话,这件事情关系太过重大,我不放心把他交给任何人来办。而如果是我或者我的家族的人去做这件事的话,只怕我还没有走出北境,消息就已经传到吕卡隆去了。” 谈及此事,彭同脸上泛起难色。 “可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现在城里面那个执政官叫什么名字?” 拔都低头沉思着,现如今有了前进的方向,但是涅雷采斯家族的双腿就像被埋进泥沼中一般寸步难行。目前来看,想要和那些军事贵族们联系,书信实在是太过于不靠谱,而就目前前线紧张的对峙和涅雷采斯家族人人避之不及的状况,找理由将那些军事贵族们汇集到萨涅俄帕根本不可能,所以只有让涅雷采斯家族的人去主动找到那些贵族,让他们决定支持涅雷采斯家族才是唯一的办法,但就如同彭同所言,他和他的家人,下属现在处于被监视的状况,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萨涅俄帕难如登天。 因此,摆在两人面前的选择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帕提尔,你想从他入手?不,不可能的拔都,他是阿雷尼克斯的弟弟,他不可能会纵容我们搞这些小动作的。” 彭同摇了摇头,刚刚亮起来的眸子转瞬又黯淡下去。 “有的时候你们帝国人就是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他是死死粘在阿雷尼克斯一方的那我们就没必要费老大力气去把他从那边扒下来,我们只要让他没办法和吕卡隆那边报告我们的下落就行了。” 闻言彭同有些疑惑的望着拔都,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对此,拔都淡淡开口 “阿塔科尼亚。” 彭同仿佛被雷击一般腾的从椅子上站起 “你疯了!这不可能,他是阿雷尼克斯的弟弟,是现任萨涅俄帕的合法执政官,你知道刺杀执政官的下场是什么吗!一旦计划出现一点,哪怕一点差池,整个涅雷采斯家族都会万劫不复!” 看着暴起的彭同,拔都也不惯着他,手肘扼住他的脖子,厉声道 “你小声点!你想让整个萨涅俄帕的人都知道我们在谈什么吗?!” 拔都的气力尤其恐怖,彭同死死挣扎却无法挣脱,半晌,见到彭同似乎是累了,终于安静下来,拔都才松开他的手。 “不管怎么样,这都太冒险了。” 被松开束缚,彭同躺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要杀了他,或者说我们根本没必要杀了他。” 拔都冷静的看着彭同,耐心的对他讲解起自己的计划。 听完后彭同陷入了沉思,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这还是有些冒险,尤其是你……你真的,想好了?”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拔都摇了摇头。 “而且你似乎误会了某件事。我做这一切并不是免费的,就像我答应送你回来一样。” “可我没能做到。” 彭同低垂着头,似乎有些食言的羞愧。 “所以我才做这一切。我跟你一样,彭同,我也没得选了。” 拔都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喃喃自语道。 …… 第二天晚上,萨涅俄帕发生了两件件大事。 傍晚涅雷采斯家族的现任族长彭同亲自到主楼拜访现任执政官帕提尔,据传两人相谈甚欢,帕提尔甚至将彭同和他的侍卫留下来休息。 而当晚在萨涅俄帕主楼休息的帕提尔不知为何在第二天一早却突然不知所踪,侍卫们顿时如临大敌,四处搜索。而彭同则凭借自身的贵族身份带着侍卫回到了宅邸。 …… “安达,咱们好不容易见面你就给我这么个糟心的活计啊?” 萨涅俄帕外某不知名山区,身上伤仍未痊愈的巴剌儿看着更换衣物的拔都埋怨道。 “全城都是清一色珀特洛斯家族的人,而彭同手下那几个兵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少了哪个简直是一目了然。” 将几份文书缝在自己衣服内衬上后,拔都嘱咐道 “醒了喂点东西吃,然后就迷晕,记住一次用几滴就够了,太多会死人的。还有记住遮住自己的脸,别让他看清你。” 拍了拍巴剌儿的肩膀,拔都眼神鼓励了一番后便将剩余东西收好,骑马上路了。 第19章 皇帝 吕卡隆的宫殿里,新任皇帝阿雷尼克斯正在和一众元老们议事。 “所以,时间上来说是不够的。”被皇帝委托负责前线战事的曼忒俄斯站起来说道。 “老皇帝在洛泰留下的后备役军队根本不足以分出两路来阻击巴旦尼亚人和斯特吉亚人,为了保证我国腹地的安全,我觉得应该和巴旦尼亚人单方面和谈,然后将东部和南部的军队陆续调到雷索斯——阿塔科尼亚前线和斯特吉亚人对峙。” 发表完讲话,曼忒俄斯退回到座位上。 “看来曼忒俄斯执政官大人是急了啊,也对,要是自己家祖祖辈辈经营的领地落到了那些蛮族人的手里,我也会急。” 曼忒俄斯刚一坐下,就听见了这个讨人厌的声音,他不由得怒目望去,只见阿弥塔堤斯的执政官提诺普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我是从大局考虑,卡拉多格的统治地位经过这一战已经无比稳固,巴旦尼亚人上下一心,非要用武力折服他们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相比之下斯特吉亚的大公朗瓦德刚刚即位,其国内最大家族的族长奥列克已经和他公开发生冲突,不管从地理位置还是敌人内部情况来看,斯特吉亚人都是最好的目标。” 曼忒俄斯像被踩中尾巴的猫儿一样腾的站了起来回怼道。 “急什么呀曼忒俄斯大人。” 面对暴怒的曼忒俄斯,堤诺普斯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照您这么说确实不错,但是就算我们跟巴旦尼亚人媾和,他们会答应么?正因为巴旦尼亚人如今上下一心,那他们就更应该扩大优势,再说了,跟斯特吉亚人打下去?别搞笑了,斯特吉亚的积雪直到夏历都不一定会融化,这几万士兵的棉衣,您给我变出来?” 堤诺普斯挑眉看着曼忒俄斯,挑衅意味十足。 曼忒俄斯正欲开口,一直稳坐在主座上静静看着元老们争执不下的阿雷尼克斯开口了。 “行了,这件事今天就说到这,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阿塞莱人来找我们要钱了。” 闻言曼忒俄斯狠狠的剜了堤诺普斯一眼,不甘的坐下了。 “他们要什么钱?我们又要给他们支付什么?那几根标枪的钱?” 俄尔堤西亚的执政官阿庇斯唾弃道 “我的射手部队再长两条腿都追不上这些沙漠佬,自己被抛下盟友只顾着逃命就算了,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这是突围,我们还没找他们算账,自己倒找上门来了?” 阿庇斯在潘德拉克会战中统领射手部队,在瓦兰迪亚的骑士冲过来的时,他在经过一些抵抗便放弃了,在自己亲卫的保护下退出了战场。 “可是他们手中有先皇亲笔签下的承诺书,如果我们不支付这笔钱,对帝国的信誉恐怕有点影响?” 卢孔皱眉反对道。 “那就让他们去厄庇克洛忒亚找涅雷采斯皇帝要钱去,反正这笔钱瓦罗斯家族不会出半个第纳尔。” 撂下这句话,阿庇斯就自顾自的坐下了,也不去管卢孔有些难看的脸色。 “帝国财政本来就紧张,上哪去弄第纳尔来给这些阿塞莱人。卢孔,你去草拟一份文书,看看用什么理由可以推掉这笔债务。” 皇帝开口,卢孔本来还想争辩什么,见状也就只能悻悻坐下了。 又谈论了一些事情之后,元老大会就结束了,散场后曼忒俄斯却没有回自己在吕卡隆购置的宅院,而是从后门进入了皇帝宫殿。 看见曼忒俄斯进了,阿雷尼克斯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你有些着急了,曼忒俄斯。” 皇后拉盖娅正在给自己的丈夫褪下冠服,见到曼忒俄斯进来后,便自觉的离开了。 “陛下,咱们之前的协议里面,可没有说允许他们进攻阿塔科尼亚堡。” 看着不紧不慢的皇帝,曼忒俄斯心里有些着急,毕竟一开始自己就把厄庇克洛忒亚的所有财物都转移到了阿塔科尼亚堡,要是斯特吉亚人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攻下阿塔科尼亚堡,那自己家族几百年的累积都将化为乌有。 闻言阿雷尼克斯只是简单的回复了一句 “朗瓦德不知道我们和他父亲的协议。” 随后便不再理会曼忒俄斯,自顾自的处理起公务来。 闻言曼忒俄斯更是急得上火,他也顾不得君臣礼仪,扑到阿雷尼克斯的桌前低吼道 “那是我的财产!厄庇克洛忒亚!那是我的!你答应过我什么?结果呢?别说厄庇克洛忒亚你没给我要回来,连你答应我的补偿也是一个子都没影!” 面对曼忒俄斯的失礼行为,阿雷尼克斯也只是皱了皱眉,随即望向曼忒俄斯因为愤怒而有些狰狞的面孔。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良久,被这种诡异气氛折磨的有些难受的曼忒俄斯率先败下阵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对着皇帝道 “不管怎么样,阿雷尼克斯,厄庇克洛忒亚是我的,我要把它要回来,如果你没办法,那我就只能用我的办法了。” 对此新皇帝简单说了句知道了,便挥手将曼忒俄斯打发下去。 曼忒俄斯愤愤不平的离开了,等待侍卫将大门重新合上,拉盖娅缓步走向自己的丈夫。 “他现在精神状态已经有点不太对劲了,我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拉盖娅忧心忡忡的向自己丈夫表达了担忧,而面对自己美丽的妻子,阿雷尼克斯也不再冷着一张脸,他温柔的看向拉盖娅,柔声道 “不用担心,如果真的狗急跳墙了,那么他也会一无所有。而且朗瓦德那个家伙跟脑子没发育一样,只要卡拉多格还遵守承诺,那把厄庇克洛忒亚收回来就只是时间问题。” 拉过妻子的手,阿雷尼克斯继续道 “别多想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倒是你,最近伊拉那孩子没少让你头疼吧。” 说道这个,拉盖娅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白皙的手掌托着额头,悠悠叹了口气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难管了,昨天侍女报告溯她又偷偷参加角斗比赛了,那是她一个女孩子该去的地方吗,说了又不听,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就在皇帝皇后二人絮絮叨叨一些家庭琐事的时候,书房门外进来一个侍从,手里拿着一封信。 “陛下,萨涅俄帕那边有消息了。” …… 阴森的地牢内,守卫恭恭敬敬的打开一间牢门,随后恭恭敬敬的弯腰向一名男人行礼。 男人迈进牢房,昏暗灯光的照映下,男人华丽的衣着和超市简陋的牢房形成鲜明对比。 听见动静,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女人缓缓望向男人,女人身上遍是伤口,衣着破烂,头发缭乱。 “看来你还活着。” 看清男人的面孔,女人便又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身前的男人。 见此,男人也不恼,他打量着牢房的环境,发出啧啧啧的感叹 “没想到昔日涅雷采斯皇帝麾下最得力的情报头子,居然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女人仿佛没有听见男人的嘲讽,并没有任何动作。 似乎是没有见到预想的场景,男人有些兴致缺缺,便也不再卖关子,对着女人道 “萨涅俄帕传来了新消息,我的弟弟,萨涅俄帕的执政官,失踪了。而就在他失踪的前一晚,彭同,恰好来拜访他,并且留宿在萨涅俄帕的主楼。” 说到这,男人阿雷尼克斯轻笑道 “咱们最伟大的情报头子,伊斯蒂安娜女士,要不要来猜猜看,谁掳走了我的弟弟呢?” 闻言女人终于有所动作,她再次抬起头看向如今这个帝国最尊贵的男人,心里却没有丝毫敬意。 “你不敢对彭同下手,你也做不到。” 阿雷尼克斯闻言有些好笑,他捏着女人的下巴,死死盯着她道 “我,阿雷尼克斯,是现在的帝国皇帝,整个帝国都属于我,怎么?我还处理不了一个小小的帝国贵族?” 接着阿雷尼克斯俯身在女人耳边轻声道 “你也不想涅雷采斯老皇帝的儿子就这么死了吧?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在萨涅俄帕所有人的眼前?说吧,只要你把你知道的情报组织的所有事都说出来,他就能活,而且螚安安稳稳的寿终正寝。” 对此伊斯蒂安娜只是用满带嘲讽的语气回道 “是吗,那你大可以去做,把他,彭同,前任皇帝的长子,钉死在十字架上。” 闻言阿雷尼克斯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讲女人狠狠的摔在地上,转身离去。 “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 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的伊斯蒂安娜喃喃道。 第20章 督察官 其实阿雷尼克斯很清楚,在帝国这样一个共和制国家,皇帝并不能为所欲为。 所以即使现在弟弟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吕卡隆两天了,他依旧不能直接去据此定彭同的罪。而是要按照流程,派遣督察官和执法小组去到萨涅俄帕先行调查。 而在到底派谁去调查的问题上,皇帝陛下又犯了难。 按照帝国的传统,出现这种执政官失踪的大事,必须要在元老院、军队、皇家和当地贵族中各派一名贵族组成联合调查小组,配合元老院和皇帝共同指派的督察官一起展开工作。 即使是在混乱的空位时期,安普雷拉发生了执政官遇伏事件,当时的执政官印珀斯托雷斯的俄刻所列斯,在城镇的街道上被一伙歹徒伏击,事后即使是已经抓到了幕后真凶,然而元老院还是按照传统派出督察组,拖拖拉拉的弄了个把月才把凶手正法。 有的时候这些繁琐的规矩确实可以给人很多的操作空间,曾经阿雷尼克斯担任俄尼拉执政官的时候就钻过很多程序正义的空子,然而如今当这种事再次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阿雷尼克斯头一次觉得这些规矩是如此的令人厌烦。 而且最关键的是以卢孔为首的元老院已经是第三次驳回自己的派遣人名单了,阿雷尼克斯发誓,这个名单顶多是全部是自己人而已,其他的全部符合规矩,可是元老院那群老东西就是死死咬住不放,不管怎么样总能找出理由来驳回自己的名单。 “所以,法戎又怎么不合适了?” 看着自己的名单被这群家伙又一次驳回,阿雷尼克斯有了一种想要遣散元老院的冲动。 “法戎执政官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宅心仁厚的优秀帝国官员。” 面对皇帝的提问,卢孔起身回答。 老规矩,上来先夸人然后再骂,毕竟怎么着也是皇帝,面子还是要给的。 “但是法戎执政官并不熟悉萨涅俄帕和元老院的情况,而且按照列奥尼帕得斯家族的优良传统,在此春耕季节,身为波罗斯执政官和保民官的法戎大人,恐怕没办法离开自己的封地吧。” 列奥尼帕得斯家族在帝国南部拥有着广阔的平原,堪称皇帝之下的最大地主,其领地构成大部分是农田,而其领民也大多数是农夫,而且由于其领地和吕卡隆毗邻,为避免卷入政治旋涡,列奥尼帕得斯家族一直很少和元老院与首都政治圈有过多交流,同时竭尽全力保护其治下平民的福利和生命财产安全。每年春耕夏种之际,列奥尼帕得斯家族的族长都会在其领地四处巡逻,确保农耕活动的顺利进行。 眼见卢孔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坐在座位上的当事人法戎也没有任何异议,阿雷尼克斯只能无奈的接受了元老院的驳回。 接下来阿雷尼克斯又接连提了四五个人名,可是无一例外都被驳回了。 眼看南部贵族的当家人基本被否决了个遍,阿雷尼克斯只得把目光放到了墨斯特里卡洛斯家族的族长,达努斯提卡的执政官俄洛斯的身上。 “那不如这次的督察官就让俄洛斯执政官担任吧。” 皇帝看向卢孔,问道 “大元老有什么异议么?” 昏昏欲睡的俄洛斯没想到这火不知怎么一下子就烧到自己身上了,顿时有点蒙圈,但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稍经思考的卢孔便微笑同意了皇帝的方案。 而见卢孔同意,北边贵族执政官们也纷纷举手表示通过。留下俄洛斯这个当事人本人在原地持续懵圈。 …… “陛下,您找我?” 会议散场后,阿雷尼克斯命令自己的禁卫悄悄的喊来了俄洛斯。 见到有些拘谨的俄洛斯,阿雷尼克斯没有丝毫架子,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亲昵的搂着俄洛斯的肩膀。 俄洛斯被皇帝这亲密的举动弄得有些受宠若惊,其实珀特洛斯家族和自己家族虽然封地基本上挨在一块,但是作为戍边贵族的俄洛斯除去必要的军事交流,很多时候和他周边的贵族们都没有什么往来。尤其是达努斯提卡作为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边关型城镇,并不需要通过商旅贸易来供给城镇日常需要。加之达努斯提卡本身的炎热环境和一年四季猖獗的蚊虫,一般的贵族除非打仗也不会来这个连守备士兵都咒骂的鬼地方。 所以看见阿雷尼克斯热情的态度,俄洛斯感到受宠若惊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同时他心里的警惕性也提高了一个档次,毕竟谁都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 将俄洛斯迎到餐桌旁,阿雷尼克斯一边给俄洛斯热情的介绍着餐桌上来自各个不同地区的美食,一边与其举杯畅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见到场子热的差不多了,阿雷尼克斯决定切入正题。 “俄洛斯老弟啊,这杯我先祝你担任这次行动的督察官,我祝你一切顺利,尽早的把凶手捉拿归案。” 醉醺醺的俄洛斯看着阿雷尼克斯保养极好的脸庞,心里对老弟这个称谓翻了个白眼,同时也忙警铃大作,而面上依然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好,好说,我一定不负陛下厚望,将凶手早日绳之以法。” 附和着回敬了一杯酒,俄洛斯放下酒杯,静观其变。 阿雷尼克斯又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的话,比如什么南部贵族就要团结起来,自己弟弟失踪是怎样让自己心急如焚等等等等。 待到阿雷尼克斯的演讲完毕,俄洛斯堆起笑容举起酒杯高声表达忠诚,表示自己绝对不辜负陛下厚望。 阿雷尼克斯热情的扶着俄洛斯走出了大厅,并且还送到了元老院门口,待到两人分别,阿雷尼克斯却一改醉醺醺的样子,微微偏头看着俄洛斯离去时踉踉跄跄的步伐,又看了眼元老院的办公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俄洛斯回到自己的宅邸,看见了坐在会客厅里面的人,露出苦笑。 卢孔静静的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他缓缓睁眼看过去。 “你也不怕被人发现了吗?这城里说不好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接过仆人递过来的醒酒汤,俄洛斯坐到卢孔对面的位置不紧不慢道。 “喝了不少。” “他很热情。” 放下汤碗,俄洛斯淡淡一笑 “就像以前他来达努斯提卡一样,溢出来的虚伪,连卡勒萨湖区飘来的盐味都掩盖不住。” “他不是一贯如此么,面见皇帝时,第一次来元老院时,出现在厄庇克洛忒亚时。” 卢孔面无表情,仿佛在谈论的只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这件事,有些难办。” 俄洛斯主动切入正题,谈起这次的调查行动来。 “所以我才会一次次反驳他的人选,直到他选择你。” “你不怕他怀疑?” “他早就该怀疑我了,在吕卡隆宫殿我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第二天却公开表示支持他称帝的时候,他就该怀疑我了。” 说到这,卢孔轻蔑的笑了笑 “自以为坐上这个位置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就可以让所有人忘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腌臜手段?他就该回他的俄尼拉喂马,一个养马奴,一个半异族,居然妄想自己的手段可以迷惑全天下的人么?愚蠢。” 俄洛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彭同还活着,说实话,刚开始我挺震惊的,尤其是阿雷尼克斯把彭同喊去吕卡隆的时候,我都和克洛托耳联系好准备起兵了。” 谈到彭同,卢孔沉默了下来。 见到卢孔沉默,俄洛斯出声安慰道 “那个情况下,谁都没有想到他能活着回来,至少现在的情况还不太糟,涅雷采斯家族虽然被一再打压,但阿雷尼克斯没资格剥夺他们的领地所有权,萨涅俄帕还属于涅雷采斯家族,一切都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卢孔并没有回应俄洛斯的话,而是反问道 “你觉得,帕提尔的失踪真的是彭同干的?” “谁知道呢?彭同的性格和老皇帝很像,却少了些老皇帝的城府,他不像是能干出这种阴谋手段的人,毕竟暗杀这种事,可是整个帝国都抵制的。” 俄洛斯抚摸着下巴,略微思索后补充道 “但是也说不准,毕竟如果一个珀特洛斯家族的人来我的领地代替我做执政官,成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会把他的皮扒下来放在卡勒萨湖区腌成肉干。” 卢孔叹了口气,说道 “不论如何,你都要多加注意,这个时候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帕提尔死在什么地方,甚至是被野狼叼走还是被乌鸦啄食都和我们没关系,绝对不能让阿雷尼克斯拿这件事做文章,进一步对涅雷采斯家族施压。” 俄洛斯应了一声,见卢孔起身,便也上前送行。 卢孔拉上兜帽,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 “加里俄斯回信了吗?” 俄洛斯摇了摇头 “他拒绝来吕卡隆参加元老院大会,我旁敲侧击问过多次,他不是说自己受了伤生了病,就是借口自己不懂政治不来参与,有的干脆信都没回。” 卢孔闻言皱了皱眉 “你不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么,他一步一步从小兵做起,不可能不懂元老大会的重要性,以往他头一天在战场负了伤,第二天爬也要爬到元老院的。” “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或许……” 俄洛斯欲言又止的看向卢孔,卢孔思考了片刻,转身离开。 第21章 斯特吉亚退兵 朗瓦德现在碰见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目前斯特吉亚的军队已经推进到帝国的雷索斯——阿塔科尼亚防线,然而就是这并不漫长的战线却依然使斯特吉亚手中本就不富裕的野战力量更加捉襟见肘。 朗瓦德本意想要集结全部兵力攻下雷索斯堡,然而在战事商讨的时候,老奥列克一点不给他这个新大公面子,连面都没露。 这也就算了,朗瓦德知道现在不是弄君臣之争的时候,但是库洛夫家族却并没有按照会议做出的决定去参与雷索斯堡的围攻,而是调转枪头把阿塔科尼亚堡牢牢围了起来。 波耶们给朗瓦德的建议有两个,要么自己带着本部军队和其他波耶的部队放弃雷索斯堡,转而和库洛夫家族一起围攻阿塔科尼亚堡,要么就打道回府,带着军队撤回厄庇克洛忒亚,看着老奥列克和帝国人拼的头破血流。 至于再下达指令叫老奥列克与自己汇合? 朗瓦德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老奥列克接到使者送去的书信之后,要么拿来垫桌角,要么拿去烧了取暖。 再三考虑之后朗瓦德选择了第三个,待在雷索斯堡下头,看谁耗得过谁吧。 朗瓦德想着,他也确实这样做了,整天坐在自己的帐篷里主打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然而朗瓦德搞老僧入定,可他手下的波耶们却坐不住了。 雷索斯堡作为帝国北部山坳的第二道防线,说实话其实已经有很久没有正儿八经打过一场守城战了。其规模和坚固程度虽说比不上墨卡罗维亚堡和革耳塞戈斯堡,然而胜在地势险要,依山而建的地形使得面对敌人的大部分城墙都可以让弓箭手用碾压的相对高度优势打击敌人,而且雷索斯堡作为其拥有者塞拉庇得斯家族的唯一封地,自然是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最直观的就是城外繁茂的庄园。不出意外的话,在斯特吉亚人攻陷厄庇克洛忒亚的时候,雷索斯堡的领主就收取了庄园的所有粮食,保守估计,足够城内的三千五百名驻军和民兵使用三四个月。 然而斯特吉亚的波耶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强攻,然而在丢下被帝国火烧焦的几百具尸体之后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士兵都是每个波耶及其背后家族的私有财产,谁有没有对大公忠心到愿意发了疯一样的把自己家士兵的命填进去来换一座城堡的地步。 因而自从静坐之后,朗瓦德每天就要被波耶们没完没了的骚扰,有劝他退兵回厄庇克洛忒亚的,有劝他去和奥列克会师的,反正对于这些朗瓦德一概置之不理,你说你的我坐我的。 许是内心对帝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援军的恐惧,又或许是对大公敷衍的态度而感到愤怒,终于在陆陆续续一个星期的劝谏无果后,波耶们不干了。 于是朗瓦德走出营帐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不断的有波耶带着自家的士兵和战利品离开营帐,有的往厄庇克洛忒亚方向,有的甚至是去阿塔科尼亚堡方向,于是一连几天跟出家了一样清心寡欲般的朗瓦德忍不住了,他大声呵斥着这些波耶,命令他们停下来,然而就像之前他对波耶们的劝谏充耳不闻,这些波耶听见大公的怒吼毫无反应,依旧是有条不紊的跑路。 朗瓦德此时看着只剩下自己家族旗帜飘扬的营地,顿时感到一股无比的心酸,还不,等等,瓦吉罗夫家族还在,戈敦没走! 大喜过望的朗瓦德三步做两步的小跑到瓦吉罗夫家族的营地,找到戈敦就是一顿抱头痛哭。 看着明显误会了的大公,戈敦只能一边黑着脸悄咪咪的让后面搬东西的人声音小点,一边内心问候了其他波耶们一家人。 老子不就是昨天喝多了起来晚了点,跑路这种大事你们居然喊都不喊我一声! 戈敦波耶表示以后没办法再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虽然戈敦的“不抛弃不放弃”狠狠的安慰了一把朗瓦德脆弱的内心,可是现实摆在面前,如今两家军队算在一起统共一万人不到,想要攻下雷索斯堡已经是痴人说梦了,于是第二天,在营帐里熬了一个通宵没睡的朗瓦德盯着两个黑眼圈让士兵们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斯特吉亚退兵的消息引起了很多的连锁反应,首先是南边围攻阿塔科尼亚堡的老奥列克一边骂朗瓦德一边收拾东西撤军,自此帝国元老院会议商量了半天没解决的雷索斯——阿塔科尼亚防线问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解决了,因而元老院也找不出理由去阻止皇帝派出信使和巴旦尼亚人单方面和谈。毕竟斯特吉亚人的内部矛盾已经是扒光了衣服直接展示给帝国人看了,这个时候不去打落水狗实在是不符合元老院的做事风格。至于巴旦尼亚人那边,皇帝给出的意思是反正斯特吉亚人是要揍一顿的,无论能不能和巴旦尼亚人达成协议,能拖一时是一时嘛,而且说不定万一真的成了呢? 能不能成这是个问题,反正元老院上上下下除了曼忒俄斯和皇帝陛下没一个人觉得这事能成。不过皇帝愿意折腾就让他去吧,卢孔也想不出皇帝能用什么理由让巴旦尼亚人心甘情愿退兵,虽然怀疑卡拉多格和阿雷尼克斯有勾结,但是这么一大块肉摆在这,且不说卡拉多格的流氓性格会不会还认阿雷尼克斯这个曾经的合作伙伴,就是他手下的那些酋长们也不会同意就这么离开的。 不管怎么样使者还是去了,结果怎么样就只有天知道了。 另外一边巴旦尼亚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如火如荼的围攻革耳塞戈斯堡,但是革耳塞戈斯堡完备的守城工事和克洛托耳执政官麾下的游击队和劫掠队的骚扰让巴旦尼亚人进度缓慢。 相比之下瓦兰迪亚那边的反应好像蛮大的,得知斯特吉亚人退兵的消息之后,瓦兰迪亚的男爵们顿时感觉自己上场的时机已经到了,于是纷纷要求德泰尔带领他们攻占帝国西部的领土,之前好不容易才连拖带拽的拉着男爵和他们的军队回到瓦兰迪亚的德泰尔,这次听说斯特吉亚人的退兵以及帝国人痛打落水狗的决定,也颇为意动,但是不知为何,最后一向性格犹豫谨慎的德泰尔,又一次出乎意料的以无比强势的态度拒绝了男爵们的要求。 男爵们气得七窍生烟,可是也毫无办法,但自此之后,他们对自己的这位国王便愈加不满起来。 …… 斯特吉亚人的退兵所引起的连锁反应远不止这些,在一些看不见的角落,命运播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 在辗转洛泰和拉革塔,都被侍卫告知自家大人在吕卡隆进行会议并不在封地的拔都,不死心的又昼夜及时跑到俄尔提西亚,然而,在吃了又一次闭门羹之后,拔都明白,现在这个关头凡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八成都在吕卡隆进行会议。于是在付给一个商队头领50第纳尔的报酬后,拔都跟着这支商队,准备经贾尔马律斯和阿弥塔提斯到达吕卡隆,届时在吕卡隆碰碰运气。 拔都明白,要是这一次晃了一大圈,却无功而返的话,自己和涅雷采斯家族就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眺望着东北方萨涅俄帕的方向,拔都想起彭同,不知道他有没有处理好后续的事件。 两天之后,商队到达了贾尔马律斯,正当拔都准备和商队护卫们一起去酒馆吃点东西的时候,却突然看见一队护卫,在城门口大声呵斥着街边的商贩,迅速清理出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区来,拔都有些好奇,问一边的人是不是有大人物要来贾尔马律斯了。 “是加里俄斯大人。” 一旁的帝国青年有些激动地回答道 “他从泽翁尼卡回到贾尔马律斯了,他将带领我们洗刷潘德拉克的耻辱,把那些可恶的蛮族人全部钉死在十字架上。” 闻言拔都心头一动,他离开时,彭同曾经塞给过他一份名单,上面第二个就是加里俄斯。 顾不上身后商队护卫们的呼喊,拔都快步跑上前,穿过拥挤的人群,对着那个骑在马背上的男人,一边大声呼喊,一边挥舞着手中紫色封皮的文书。 这些行动引起了加里俄斯的注意,他偏过头看见了人群中那个黄色皮肤,身材稍显矮小,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库塞特人,顿时,加里俄斯心中一动,一拽缰绳,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个库塞特人问道 “你从哪里来,库塞特人?” 闻言拔都内心狂喜,但是他也注意到此时环境不适合直接表明身份,于是回道 “大人,我从库吉特来,受到皇帝的征召为帝国而战。” 加里俄斯闻言有些恍惚,他想起来那个夜晚,月光照耀下的那根草原箭。 加里俄斯径直离开了,任由拔都在身后怎样呼喊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拔都顿时感觉有些万念俱灰,待到人群散去,他攥着手中的书信依旧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难道自己还是来晚了?难道西部贵族已经倒向阿雷尼克斯了吗? 拔都浑浑噩噩的回到酒馆,他有些迷茫,他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是加里俄斯离开的背影烙印在他脑海中,让他无法思考。 不知道为什么,商队一直逗留到晚上,那个吝啬的商队头领甚至自掏腰包给拔都开了间房。 夜晚,拔都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才浅浅入眠。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骤然响起,拔都猛地翻起身,注视着被自己锁上的门缓缓打开。 “您好先生,很抱歉打扰您的休息,但是,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我家主人想要见您。” “你家主人是?” 拔都心跳骤然快速,他内心升起一丝期待。 “潘德拉克会战中,轻步兵军团的军团长,加里俄斯将军。” 第22章 伽里俄斯的抉择 拔都现在有些担心。 或许是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一下子有些冲昏了头脑,当拔都真正踏入贾尔马律斯的主楼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有些过于草率了。 彭同给他的那份名单上确实有伽里俄斯的名字,但是谁又能说的准这么些天过去了,这位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还会不会保持着对已故的上一任皇帝及其已经没落的家族的忠诚? 想到这拔都踌躇着,有些不敢迈进大厅,直到身后传来副官的催促,拔都才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或许是大厅构造的问题,明明四周角落里点燃了数盏煤油灯,然而整个大厅看起来却还是显得有些昏暗,待拔都进去,侍卫们就将大门重重合上,吱呀一声巨响过后,整个大厅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拔都环顾打量着四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座贾尔马律斯的主城大楼与其说是供给领主及其家人居住,倒不如说是一座简单实用的军事碉堡。它并不像萨涅俄帕的主城大楼那样富丽堂皇,就连地板都没有像一般的城堡一样铺上大理石。 粗粝,幽暗。这是拔都对这座主楼的第一印象。 “我觉得你或许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库塞特人。” 有些生涩的库塞特语传来,拔都朝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自王座后,灯光难以照耀的地方,伽里俄斯缓步而出。 拔都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眉宇间自带着一股威严与杀气。棱角分明的脸庞,干净利落的短发,一副标准的帝国军人的形象。不同于彭同虽然经过风吹日晒,却依然保养极好的皮肤,加里俄斯的皮肤看起来有些过分的粗糙,细密而又斑驳的伤口结成的疤痕与其他地方形成的微小色差,让他的整个脸看上去就如同是一张粗糙的兽皮。 “这是一个标准的军人,一个喜欢带头冲杀的军官。” 拔都心里默默评价道。 弯腰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帝国礼,拔都用恭敬的态度回答道 “大人,我的名字是拔都,来自库塞特奥通加德的兰萨木,我是库吉特的岁仑那颜麾下的战士。” 闻言,伽里俄斯多看了两眼眼前的这个名库塞特人。 “岁仑,我知道他……他死的很光荣。” 伽里俄斯按着剑柄缓缓的走到了高台主座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拔都,淡淡开口道 “这么说,说你参加过那场战役,那场该死的战役。” 听到伽里俄斯笃定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拔都不敢隐瞒,老实的承认了。 “你的职位是什么?重骑兵?游击射手?劫掠队?还是……斥候?” 拔都有些疑惑为何伽里俄斯会问到关于自己的职务问题,没由来的,他突然想起来在阿塔科尼亚村中遇伏的那个夜晚,彭同也问过自己的职务,也同样提起了斥候。 斥候,这个在军中再稀疏平常不过的职务,在这一场战争中又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简单思考过后,拔都回答道 “斥候。” 伽里俄斯闻言身躯一震,他快步走下高台,双手死死按着拔都的肩膀,将拔都捏着的有些生疼。 伽里俄斯的脸贴近拔都,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拔都 “再说一遍,你的职务是什么?” 饶是拔都也被伽里俄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支支吾吾地又回答了一遍 “斥候,大人,我是斥候。” 伽里俄斯闻言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尽管他放开了捏住拔都的手,我拔都依旧能够感受到伽里俄斯那张饱经风霜的皮囊下所蕴含的激动。 “好,好,那么,拔都,你来告诉我,你负责侦查哪一段?” 伽里俄斯的眼眸中隐隐蕴含着期待,终于,当拔都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伽里俄斯眼中的期待喷薄而出,化为实质般的激动。 拔都说道 “从乌瑟莱姆堡,到乌卡利翁高地的那一段峡谷,大人,我和我所在的小队奉命负责侦查那一段路是否有巴旦尼亚人设下的埋伏。” 伽里俄斯闻言有些不知所以,他一下拍拍拔都的肩膀,一下口中又念叨着一些拔都听不懂的帝国语。 伽里俄斯向着外面喊了些什么,便见一些侍卫鱼贯而入,手中还端着一盘盘精美的食物。 “先吃点东西,我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 拍了拍拔都的肩膀,伽里俄斯操着一口略显生涩的库塞特语邀请其赴宴。 拔都看着这些食物也有些眼馋,这几天一路上吃糠咽菜的,肚子早就抗议了。他迫不及待的坐上位置,拿起一块烤肉就大口的吃了起来。 或许是意识到这样子有些失态,拔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嘴里的肉还没咀嚼完。 伽里俄斯笑着摆了摆手表示拔都不必在意,接着他也丝毫不顾及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 见此,拔都也不再客气,一手烤肉一手面包的大快朵颐起来。 遭此粗暴对待,桌上的食物很快就被一扫而空,饫甘餍肥的两人慵懒的瘫在座位上消化着食物。 “我喜欢你吃饭的样子,拔都,像一个战士。” 伽里俄斯笑着说道 拔都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如同刚见面时那样生疏,便也就大了胆子,主动询问道 “大人,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您在听说我的职务和所侦查的地区之后,反应如此的激烈呢?” 闻言伽里俄斯并没有恼怒于拔都的无礼,而是扯了扯嘴角,有些怅惘道 “那是一段我不太愿意提起的往事。” 伽里俄斯换了个方向躺在长椅上,望着天花板回忆道 “那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的副官告诉我说涅雷采斯皇帝陛下收到了库塞特斥候的汇报,乌瑟莱姆峡谷并没有巴旦尼亚人设下的埋伏,于是我便带领着我的先头部队出发了。我们沿着一条美丽的林间小溪前进,直到巴旦尼亚人的乱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为止。” 闻言拔都有些愕然,他急忙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们发现了巴旦尼亚人的埋伏,我们汇报给了一位军官。” 伽里俄斯摆了摆手,示意拔都停下来,待到拔都没有再开口后,伽里俄斯便继续陷入了回忆 “我们有盾牌,可是正常情况下盾牌只能挡一面。因而我们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巴旦尼亚人的锥头箭矢很轻易的就贯穿了我们士兵身上的填充布甲,然后巴旦尼亚人的战镰兵从树林中咆哮着冲向我们。以往这些家伙就是弓箭手的靶子,然而那一次,弓箭手离我们足足有半天的路程。于是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冲了过来,连砍带削,我们试过抵抗,但最后依旧溃不成军。” 说到这,伽里俄斯苦笑了一声,接着道 “我逃走了,虽然以往我很痴迷于和手下士兵一起冲杀的感觉,但那一次不同,任何说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不会逃走的人,都是在说谎。我逃了,被我手下的护卫们搀扶着,那天夜晚,我和他们躲在冷飕飕的树林里,听着那些野蛮人兴奋的又吼又叫,那是比夜间的寒风还要冷彻心扉的东西。” 说罢,他看向拔都 “ 从乱军中逃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我都认为这次战败是库塞特人的侦查失误所导致的,直到我发现了一件东西。” 说着,伽里俄斯喊来侍卫,交代几句之后,侍卫便捧着一个盒子过来了。 伽里俄斯打开盒子,华丽的盒子里面里面躺着的,是一根普普通通的草原箭。 “我发现他时,他插在一个巴丹尼亚人的脑袋上,这很奇怪,不是吗?我说过了,我没有带任何一个弓箭手,而且帝国的制式弓箭跟库塞特人所用的草原箭也不一样。” 抚摸着那根箭矢,伽里俄斯抬头看向拔都 “那一刻我明白了,库塞特人发现了埋伏,但为什么皇帝陛下就告诉我巴丹尼亚人没有埋伏呢?” 说着,伽里俄斯望着某个地方回忆道 “我了解涅雷采斯老皇帝,纵使他确实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但是他十分爱惜手下的士卒。”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伽里俄斯望着拔都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苦涩。 “其实您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沉默良久,拔都回答道 回应他的,只有伽里俄斯的沉默。 半晌,伽里俄斯闷闷的说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你就已经足以让我心头发颤,一个库塞特人手里拿着印着涅雷采斯家族徽章的信筏,两件我最在意的东西汇合在一起出现在我的封地。” 伽里俄斯有些神游,愣愣道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心里那个最有可能,但我却一直不愿意相信的猜想成立了。那是一个我宁愿怀疑老皇帝,也不愿意猜疑的人啊……” 示意拔都拿出信筏,伽里俄斯一边拆开一边道 “彭同那小子还算聪明了一回,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有谁可以指望。” 粗略看完之后,伽里俄斯就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克洛托耳那家伙一直在喊我捞咱们的小皇子一把,可是我秉持着对曾经上级的信任并没有否定阿雷尼科斯的决定,只是现在看来,我不把他的脑袋悬在乌瑟莱姆堡的城门上都对不起死在异国他乡的帝国战士们。” 伽里俄斯走向书桌,写了一封信,烙印上其家族的徽章后交给拔都。 “去洛泰,克洛托耳现在在那里,把这个交给他,剩下的他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伽里俄斯认真的看着拔都道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与涅雷采斯家族搭上线,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为彭同办事,但是这已经足够让我信任你了,虽然在此之前咱们素未谋面,但至少在帮助涅雷采斯家族这件事情上咱们达成了一致。” 接着伽里俄斯望了望天花板 “确实,在此之前我确实认真考虑过,到底要不要帮助涅雷采斯家族。出于内心,我不愿意相信阿雷尼克斯是那个幕后真凶,甚至到底要不要见你这件事情,我也经历过非常漫长的思考。但是,我想,我应该有权知道真相。” 拍了拍拔都的肩膀,伽里俄斯道 “你给我带来了足够多的理由,让我做出这个决定。那是作为一个军官,对手下士兵们的责任,也是作为一个被害者,对凶手的愤怒。” 说话间,伽里俄斯已经把人送到了门外。 “那就这样,安心去吧。” 第23章 天未晓 拔都本想即刻启程前往洛泰,然而伽里俄斯的副官告诉他,克洛托耳会在洛泰待上一阵子,直到洛泰的执政官过完他的寿辰。因此拔都大可以随着后天伽里俄斯的寿礼护送队伍一起。 拔都本想着兵贵神速,不想在贾尔马律斯再耽误时间,最关键的是,拔都不知道身在萨涅俄帕的彭同现在是什么情况,因此,越早结束这件事情,越早的回到萨涅俄帕,将消息带给彭同。对拔都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尽管副官再三挽留,拔都还是执意在第二天的清晨拂晓便上路了。 拔都没有注意到,在他风尘仆仆的身影背后,一脸热情的副官慢慢的收敛了笑容,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拔都的背影,眼中是无尽的冷意。 …… “是吗?他提前出发了?嗯……真是性急啊。库塞特人的行军速度很快,大概……一天不到就可以到洛泰了。嗯,看来得早点动手了,告诉你的人,不要让他死在路上,就死在洛泰城里最好,让得斯波里翁头疼去吧。” …… 得益于熟练的骑术,在休息吃饭都基本上在马背上解决了的情况下,拔都很快就赶到了洛泰,此时天还未亮,因为卡拉德帝国的城镇和村庄一律实行宵禁,因此拔都暂时还不能进城。 将马绳系在树上,拔都下了马准备先休息会。此时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一会。 从行囊里拿出一些食物,拔都刚准备食用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估摸着有十来人。 拔都并没有在意,兴许是某些商队,虽说大部分商队不会选择在夜间赶路,但也说不准,万一有什么比较紧急的事情呢? 嚼着手里的面饼,拔都看清了那一群人的样子,他们的装备十分精良,而且都是帝国的制式装备,看起来不像是寒酸的商队护卫。 拔都稍微被提起一点好奇心,他将注意力放在那群骑士身上。许是夜色太浓,那些骑士并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树墩旁边有一个库塞特人正在窥视着自己。 借助着风吹动旗帜的机会,拔都看清了他们旗帜上所纹着的族徽 “科穆诺斯?伽里俄斯的人?他们怎么会现在出现?” 拔都有些诧异,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水壶和行囊放在一边,按照副官所说,伽里俄斯护送寿礼的队伍应该在明天傍晚才会到达洛泰,他们也没有理由昼夜兼程,因为毕竟不管怎么说,贾尔马律斯离洛泰的距离都不算太远,也更没有派遣骑士打头阵的必要。 拔都看见为首的骑士朝着城门上吼了一嗓子,睡眼惺忪的守备士兵出来,骑士向着他说了些什么,接着城门被打开,骑士们便蜂拥而入。 拔都细细咀嚼着这眼前看似稀松平常,却又处处透露着诡异的一幕,想着想着,他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安,回想起伽里俄斯和自己在贾尔马律斯主楼里所谈过的那些话,他的态度,他的语气,似乎十分正常,但是…… “他一直都很平静,在我说出斥候之后,他便骤然变得激动起来,这很正常,但接下来他很快的就消化掉了这一消息,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交代给我接下来行程的时候,有些过于急迫了。” 拔都喃喃道,他似乎想到了是哪里不对劲了,但总有些东西似乎飘忽不定,让他无法捉摸。 看了看洛泰的城墙,放弃了翻墙进去的想法,拔都又在门口待上了大概半个钟头,确定那一行人应该已经进城走远了,拔都打马向前走到城门下,对着前方大喊道 “我是涅雷采斯的信使,快开门。” 挥扬着手里的旗帜,拔都庆幸自己临走时,彭同担心自己库塞特人的样貌没办法取的那些领主的信任,因此让自己带了不少表明身份的东西,而且这么久了也稍微学会了些帝国语,虽然不够熟练,但就算没办法蒙混过关也可以跑路,毕竟说实话,如果这次进不去洛泰城,拔都也不打算再进去了,未知往往是最深入人心的恐惧。 睡眼惺忪的守卫再次出现,也并没有过多思考,看见黑夜中鲜艳的旗帜,便打开了城门。 拔都纵马而入,漆黑的夜色中,他没有办法分辨那一队骑士去了哪里,但想必应该是城内比较好的旅馆。 拔都并不熟悉城里的情况,但黑夜中有一个人比他更熟悉。 七拐八拐,顺着声音,拔都找到了打更人。 在得到城内旅馆,但凡比较好的都会靠近主城和竞技场,拔都便在夜色中摸索着寻找。在问过无数个旅馆伙计之后,拔都找到了那家旅馆。 小心翼翼的上楼,拔都听见楼上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悄么声的大胆靠近之后,蹲在墙角听了半晌,拔都悲催的发现自己他妈的听不懂。 偶尔会冒出来一两个自己听得懂的单词,但把它们连在一起,拔都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 就在准备放弃之际,突拔都然听见了两个熟悉的单词。 “khuzait(库塞特)”和“uidere(杀死)” 虽然其他的单词照样听不懂,但拔都估计这不会是什么好的话。 虽然人在自己的主观臆测之下,不管做什么或者听到什么,都会主动带入自己的想法,但拔都这一次并没有猜错。 悄悄的离开二楼,拔都并没有趁着这些人熟睡而动手的想法,虽然抓个人问清楚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且不说这些帝国西部人会不会说库塞特语,就单比人数,自己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离开旅馆,拔都牵着马,走在夜色中 或许是夜晚寒冷的风吹醒了他的脑袋,又或许是之前漫长的寻找,让他理清了思路,在脑中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到一起之后,拔都突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按照伽里俄斯说的,他一早便怀疑阿雷尼克斯了,但是为什么直到我出现的那一刻才笃定了他内心要报复阿雷尼克斯,倒向彭同和元老院的一方呢?仅仅是因为真相大白?可是作为军方的代表人物,他不会不清楚阿雷尼克斯收拾掉彭同,彻底压制住元老院之后,下一步会把手伸到自己这边来,那么我出现与否,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在这场政治博弈之中,于伽里俄斯而言都没那么重要。作为军方在元老院和首都政治圈的代表人物,这件事情上他的政治家身份要优先于军人身份,因此,退一万步讲,就算在自己出现之前,伽里俄斯并没有怀疑过阿雷尼克斯,但是为了军方利益,他也应该在这个时候支持彭同。” 拔都停下了脚步,这一刻他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我也是糊涂了,果然喝酒耽误事。如果这位军方代表人物所想的,从来就不是倒向一方,而是坐收渔翁之利呢?确实那场战争差点要了他的命,但在看到那根草原箭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库塞特斥候没有出错,那么要么是老皇帝故意害他,要么是有人从中作梗。而第一个选项,在老皇帝身首异处的时候,便不攻自破了,如果老皇帝要算计他,就不会愚蠢到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所以他一早就明白这场战争被人动了手脚,那么就很简单了,作为整场战争最大的受益者,阿雷尼克斯拥有最大的嫌疑,所以,对于加里俄斯个人来说,他必不可能倒向一个曾经差点置他于死地的人,但是同时,在涅雷采斯家族被整治的时候,他并没有出言反对。他,在等着什么。” 此刻,拔都看着漆黑的天穹,不由得发出感慨 “其实彭同错了,我也错了,军方要的从来就不是扶持或者帮助某个势力依附着他们生长,而是自己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和其他的两方势力,在帝国这块土地上共同角逐。” 拔都朝着天空伸出手,天未破晓,夜,还是那样的深沉,仿佛黎明,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第24章 一位同伴 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随着公鸡的鸣叫,守城士兵打开了城门,敲响了晨钟。 拔都原本想趁着人流悄悄再混出城去,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几支商队都被拦在了门口,并且被赶回了旅馆。 城门大开着,陆陆续续不断有村民和商队进入,然而却没有任何活物可以通过那扇城门离开洛泰。 这透露着诡异的一幕让拔都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放弃了尝试通过城门离开洛泰的想法,拔都悄悄退回城内。 拔都在城内的廉价旅店和小酒馆之间寻找,他记得之前见过一支库塞特人的商队被守备军官赶了回来,终于,在一间小酒馆内,拔都找到了那支商队。 留着一撇小胡子的商队首领在小酒馆的角落和自己的几个手下沉默的喝着啤酒,紧皱的眉头表示他现在心情似乎不是十分美妙。旁边两桌坐着的是是携带了简易武装的商贩,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杯啤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拔都走向前去,和商队首领打了声招呼。 商队首领放下手中的酒杯,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同胞。 换上简易皮甲的拔都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库塞特部落士兵,而拔都对那名商队首领的说辞也是如此,他告诉他们自己是一个正在找活的雇佣兵,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人手。 那名商队头领听完拔都的话,嘲弄道 “不,雇佣兵,你来的不是时候,我相信如果在城里面,我们货物的安全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拔都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追问道 “你们不需要去下一个城镇出售商品,购买货物吗?这一路上万一遇到山匪盗匪,可就是一场灾难,相信我,大人,我是我们部落最好的斥候,我能够帮您完美的避开他们,而这样一个优秀的战士,您一天只需要付十第纳尔就可以收获他的忠心了。” 似乎是出于同族人的情谊,那个商队护卫头领并没有不耐烦的挥手赶走拔都,而是叹了口气,跟他解释道 “咱们尊敬的洛泰执政官大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这几天直到他的生日宴结束,都不允许任何的商队和外来者离开洛泰城,除了他手下的属民。” 说罢他有些怜悯的看着拔都 “所以雇佣兵先生,短时间内我想你在整个洛泰城里面是找不到什么活干了。相比于这个,您更应该担心在此之前应该用什么手段填饱你的肚子,直到这该死的生日宴结束。”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半生不熟的库塞特语,夹带着不满的情绪。 “洛泰的执政官得斯波里翁一向以慷慨大方的形象展示于世人,结果没想到,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什么子虚乌有的生日会,便让这么多人困死在这城里面吗?” 拔都和商队首领闻言望去,一个胡子拉碴,眼睛里满是血丝的青年愤怒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他身上的皮革甲衬链甲和腰间的佩剑彰示了他的家乡。 “可不是嘛,尤其对于一个瓦兰迪亚人来说,只不过我倒是不太理解帝国人跟瓦兰迪亚开战之后,帝国的城镇里面居然还会出现瓦兰迪亚人的雇佣兵吗?” 闻言那名瓦兰迪亚青年一愣,随即有些羞恼 “我才不是那些见钱眼开的雇佣兵,我是骑士,是伯里康大人亲自册封的骑士。” 他的话只引来库塞特商人们的一阵嘲笑 “骑士?哈哈哈哈哈好啊骑士老爷,您的扈从呢?您的战马呢?您的铠甲呢?所以说咱们的骑士老爷就是勇敢,就这一身弩兵都看不上的皮甲,咱们骑士老爷却敢穿着它去打仗。” 对此那名青年涨红了脸,却是无言以对。 对这出闹剧没什么兴趣的拔都早已经坐在了另外一边角落里,拔都心里思忖着,按那个库塞特商队首领的说法,这次奇怪的封锁似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只是那个执政官虚荣心作祟,想在自己寿辰宴会的时候让整个洛泰城看起来更加繁荣一些,但饶是如此,自己也不应该放松警惕,目前来看,先在城里观察观察再决定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想着,拔都余光突然瞥见了那个瓦兰迪亚人身上的佩剑剑鞘,上面的花纹很独特,拔都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回忆涌上心头,拔都又一次想起了潘德拉克那场残酷至极的骑兵肉搏。 “骑士么……” 拔都看着那把佩剑,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一队帝国士兵,士兵们的出现,让酒馆内霎时间陷入了平静,每个酒客都低下头,不敢对上士兵的视线。 拔都也是如此,士兵们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廉价的小酒馆,但凡事总有例外。拔都以前在奥通加德见过,士兵们,这是来找冤大头了。 或许是那位骑士老哥的打扮过于醒目,帝国士兵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为首的那名军官笑呵呵的走上前,拍了拍那个瓦兰迪亚人的背,说了些什么。 接着那名瓦兰迪亚人开始面红耳赤的和帝国军官争辩起来,随着情绪越来越激烈,情况眼看不可受控制,就在拔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帮这个骑士老爷一把的时候,铛的一声,帝国军官抽出剑来,斩断了瓦兰迪亚人眼前的碟子。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所有人目光都紧紧盯着那名军官和瓦兰迪亚人,那名瓦兰迪亚人双目赤红,似乎在压制着内心的愤懑。 拔都忙走上前去,听见响动军官回过头来,冲着他凶神恶煞的吼了一句,拔都听不懂他吼了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军官。 军官看见钱袋之后,脸色瞬间缓解,掂量了一下钱袋子的份量,随即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拍了拍拔都,然后又对着那名瓦兰迪亚人说了些什么,随后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好戏没了,所有人都有些可惜,骂了一声,便自顾自的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拔都在那名瓦兰迪亚人身边坐下,青年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头,半晌才说了句 “谢谢你。” 拔都此时还有些肉疼,事发太过突然,他来不及把钱分成两份,这一下交出去就是近100第纳尔,这可是拔都从马凯布出发之后攒下来的私房钱的大半部分。 不过,此情此景既然下定决心了要拉拢这个落魄的骑士老爷,也就管不了这么多了,拔都冲着他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随即问道 “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骑士沉默的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叹了口气,跟拔都讲了起来。 原来这名年轻人名叫威利,他本来是瓦兰迪亚王国的一名冠军骑士,作为一个年轻人,20岁出头便能有如此高的成就,放眼整个瓦兰迪亚的骑士群体,他都是属于顶优秀的那一批,因此他也被他的领主伯里康男爵委以重任,负责教导沙拉斯领主奥利斯克男爵的继承人,也就是现在的沙拉斯领主,因加泰尔男爵。后者也按照规矩成为了他的侍从,威利一直尽心尽责的教导着因加泰尔。然而,潘德拉克会战结束之后没几天,奥利斯克男爵被莫名其妙暴毙在家中卧室,因加泰尔也顺势成为了沙拉斯的新任领主。成为男爵的因加泰尔第一时间便找到了他原来的骑士导师威利,希望威利能够承认他的骑士身份。然而,按照规矩学习了没多久,许多考核都还未进行的因加泰尔是没有资格进行授剑仪式的,威利的回答让因加泰尔男爵怀恨在心,随即便伙同了威利的领主伯里康陷害威利,威利也因此被逮捕入狱,抄没家产。因加泰尔则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骑士头衔。 后来在战友的帮助下,威利逃了出来,之后他辗转俄尔堤西亚、拉革塔和贾尔马律斯,可都因为自己瓦兰迪亚人的身份未能在帝国谋到一份差事。 闻言拔都动了心思,心想自己这一百个第纳尔不能白花,而且就算这家伙是在吹牛,可是就冲他会帝国语和库塞特语,这人也得拉入伙。 “这不是巧了吗?我正在为一位帝国的贵族做事,这位贵族可是响当当鼎鼎大名的……额,帝国大贵族,对,超级大贵族,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你这样的人才,怎么样?你看有没有兴趣?” 威利抬起头来,看着拔都认真思考了一番,随即问道 “包吃包住不?” “必须的!” “干!” 第25章 战友 “这几次的会议上,你都有些过于跳脱了,提诺普斯。” 阿弥塔堤斯城的主楼内, 盘坐在象棋桌前与赫托该亚堡的领主维彭对弈的克洛托耳,对着刚刚走进主楼的的提诺普斯说道。 抖落掉身上细密的雨珠,让侍女们服侍自己脱下盔甲,堤诺普斯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糕点,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你们倒好,还有心情在这里下象棋呢,克洛托耳,我记得你以前在军营里闲的没事摆弄这些玩艺的时候,可是连你手下的一个士兵都没赢过。” 看着自己的国王走投无路被对手吃掉,克洛托尔无奈的看向堤诺普斯 “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堤诺普斯嘿嘿笑着,把手中的两个酒杯扔给了克洛托耳和维彭。 侍女们收拾掉棋桌上的棋子, 将一壶葡萄酒和一些吃食摆了上来。将手中的酒杯斟满酒液,稍稍抿了一口,克洛托尔称赞道 “有的时候不得不说,天神是眷顾那片土地的,巴丹尼亚人的葡萄酿出来的酒,总有一些帝国葡萄酒所没有的甘甜。” “所以也贵得吓人,138第纳尔一瓶,够买两桶半麦芽酒了。”维彭接腔道。 “拜托两位大哥,我请你们过来,可不是让你们来品酒的,咱们能不能想想看,到底该怎么样说服咱们伟大的皇帝陛下和他的元老院那些老东西们放弃跟巴旦尼亚人讲和这种傻冒行为?” 放下手中的葡萄酒杯,克洛托耳抿了抿嘴,斜睨着堤诺普斯道 “你也知道咱们应该去说服他们。那你还在开会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用话呛曼忒俄斯和皇帝陛下?” 堤诺普斯啧了一声,道 “这不是他们的想法太过于惊世骇俗吗?谁会想到跟巴旦尼亚人讲和啊,我要是卡拉多格,我就直接见都不见阿雷尼克斯派过去的使者,一个劲儿的猛攻革耳塞戈斯堡就完事儿了。” “现在不同了。” 维彭轻轻摇曳着手中的酒杯,想起了最近斯特吉亚那边发生的一些趣事。 “现在元老院是巴不得痛打落水狗,追着斯特吉亚人屁股后面咬,我看他们不只是想收服厄庇克洛忒亚,甚至有打到斯特吉亚本土去的想法,这种情况下,避免跟巴旦尼亚人两线作战才是最好的选择。” 堤诺普斯撇了撇嘴,骂了一声朗瓦德,随后道 “可是就斯特吉亚那破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洗劫三遍奥莫尔城都不足够支付军费的。再说了,咱们一开始的计划不就是打巴旦尼亚人吗?” “斯特吉亚苦寒之地,不管是掠夺还是接管统治都难以生产出什么财富,但现在的问题是帝国在那一仗里面损失的不只是数万军队,还有帝国的威严,那一战我们表现太过于糟糕了,几乎每一步棋都被对方预判好了一样,处处被遏制要害,恐怕如今不只是斯特吉亚人和巴旦尼亚人,库塞特人和阿塞莱人也想从帝国身上扯出块肉来。” 说罢,克洛托耳目光悠悠的望着吕卡隆 “别忘了承诺给库塞特人和阿塞莱人的军费,元老院正打算赖掉呢。” 堤诺普斯闻言也是有些无奈,现在帝国的处境用四面楚歌来形容最好不过了,国内财政问题加上刚刚经历一场大败,能抠搜出来的军队实在是不多了,再者皇帝和元老院那边也不想将战争继续下去,他们现在只希望追着斯特吉亚人嗷嗷打一顿,最好能敲诈点东西出来,好歹不算全亏进去了,接着才是去想能讲和的就赶紧讲和。 总而言之,打斯特吉亚人一来是挣个面子,二来也有寄希望于以此来威慑库塞特和阿塞莱的想法,但本质上,帝国已经集结不了那么多兵力去反攻了。 这样的想法确实没错,也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但是这就苦了西部的那些军事贵族们,因为涅雷采斯皇帝带去的远征部队,除却少量西北部的驻军和巡逻部队,其余的基本上是西部贵族们掏出来的。 所以就此讲和,于整个西部贵族而言都可以算得上是赔了个血本无归了。 但是如果按西部贵族们的想法继续打下去,先别说西部地区已经搜刮不出一支足以继续维持战时的部队,就算由帝国南部抽调部队过来,那剩下的西部贵族们又能捞到什么好处呢?到最后还是便宜了那些南方佬。 而如果西部贵族们砸锅卖铁的,从整个帝国境内搜刮雇佣兵,征召部队,万一又输了,那就真的是倾家荡产了。 维彭苦笑了一声 “咱们现在啊,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活脱脱的两面为难了。” 克洛托耳闻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此事,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身边的两人道 “得斯波里翁的生日宴,你们还去不去了?” “忙,忙得很,刚刚又有一批跟吕卡隆那边的战马交易出了幺蛾子,整整五十匹上等的坎忒里翁军马,那些商贩们已经闹到我这里来了,估计接下来有的和咱们的陛下扯皮的时候了。” 堤诺普斯有些烦躁,马匹交易一直是阿弥塔堤斯这座内流贸易城市的主要商品,偏偏最大的买家和卖家就是吕卡隆的商人,他一个地方贵族,还是主管军事的,天天去法庭跟皇室的那些老学究们打官司,不知道有多折磨人。 “赫托该亚村又遭到巴旦尼亚人的袭扰了,等雨停了我就得赶紧回封地了,没时间耽误。” 维彭的回答也有些无奈,他的封地紧邻巴旦尼亚,而且治下的主要村庄赫托该亚村就在革耳塞戈斯堡下方,巴旦尼亚人的散兵部队打秋风就喜欢去他那里,这个星期他已经是第三次收到城堡总督发来的加急文书了。 闻言一想到自己要独自去面对得斯波里翁那个老狐狸,克洛托耳就有些蛋疼。 “你也别慌,伽里俄斯不是说了他也会去,你去贾尔马律斯提前跟他商量商量,得斯波里翁不就是想游说咱们让陛下放弃把洛泰的兵力抽调到前线去吗,应付应付就行了,毕竟这件事咱们可真做不了主。” 对此克洛托尔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 贾尔马律斯城,克洛托耳一大早就来找伽里俄斯了,然而还没进入主楼,伽里俄斯人还没见到,倒是接到了吕卡隆来的一封御旨。 原来克洛托耳治下的色雷托克堡位于瓦兰迪亚和帝国的交界处,虽说德泰尔三令五申暂停对帝国用兵,但是瓦兰迪亚总有些耐不住寂寞的主,贝尔吉尔男爵就公然违背国王的命令,带着自家的军队伙同伯里康和因加泰尔在色雷托克堡附近集结。 皇帝便让克洛托耳加紧回到封地,组织防线。 暗叹一句多事之秋,克洛托耳收起信,走进了贾尔马律斯的主楼。 伽里俄斯看见来者热情地上前拥抱,科尔托尔也回以拥抱。 寒暄过后,克罗托尔直奔主题,提到德斯波里翁生日宴会和洛泰调兵的事情,并且告诉加里俄斯刚刚收到来自吕卡伦的谕旨,自己要先回到封地组织防线抵抗瓦兰迪亚人。 伽里俄斯并没有接过克洛托耳的话头,而是问道 “我的朋友,咱们认识有多久了?” 克洛托耳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伽里俄斯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二十一年了,我的朋友。” 帝国西部的贵族们有将自己家族的年轻人送进军队,历练的习惯。克洛托尔、堤诺普斯,维彭和加里俄斯就结识在那个时候。 只是与其他三人不同的是,加里俄斯的出身并不是贵族,他是一步一步从一个小兵变成十夫长,再到百夫长,最后得到了一位大执政官的青睐,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伽里俄斯,并且让后者在膝下无子的自己百年后继承了科穆洛斯家族。 伽里俄斯点了点头,感慨道 “是啊,21年了,我15岁入伍那年,便认识了你们,咱们并肩作战直到如今,已经这么久了。” 感慨完,伽里俄斯又看向克洛托耳问道 “那么你相信我吗?我的老友。” “当然,我愿意将我的后背交付给你们每一位,我信赖的战友。” 克洛托耳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伽里俄斯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随机一转脸色,严肃道 “那么我的朋友,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情,可能会让你颠覆对这个帝国的认知。” 随即,伽里俄斯拿出了那根箭矢,将自己的遭遇和与拔都的会谈以及心中的猜测一并告诉给了克洛托耳。 克洛托耳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来的疑惑,再到慢慢的惊讶,最后到愤怒,伽里俄斯所讲述的的东西,着实过于惊骇。 “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做?!” 克洛托耳惊怒交加,有些失控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为了那个位置,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称谓。” 伽里俄斯淡淡道 “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他葬送了整整六万人,那是整整六万帝国士兵的性命啊!他是疯子吗?!” 克洛托耳已经无法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了,他的面容已经有些扭曲,脸庞也因为愤怒而泛红。 “所以,他现在才会这么急着想要跟巴旦尼亚佬求和,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不知道他跟那些蛮族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但现在这桩交易已经快完成了。” 伽里俄斯的手也紧紧握着椅子把手,手指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泛白。 克洛托耳瘫坐在椅子上,身体刚刚经历过过度的愤怒,现在涌上心头的是深深的震撼和无力感。 “难怪,难怪他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彭同和涅雷采斯家族。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担心某些宫廷阴谋,没想到,原来是因为他心里有鬼吗?” 克洛托耳喃喃道,随即想到了什么,有些急切的对伽里俄斯说道 “不,不行,我们不能让他得逞,那是老皇帝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彭同,他才是帝国皇位的合法继承者,我们不能让这个弑君者堂而皇之的篡夺皇位。” 此时的克洛托耳已经后悔当初元老大会时对此事的弃权和不闻不问了。 伽里俄斯眼中突然精光毕露,他斩钉截铁的开口道 “不,彭同的事情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元老院自然会去担心他的,以卢孔的性格,虽然打仗跟孬种一样,但这些弯弯绕绕的方面没人比得过他,论阴谋,卢孔都可以做阿雷尼克斯的老师了,他不会没有发现这些诡计,只是一开始阿雷尼克斯的势头太猛,但如今元老院已经回过味来了,因此哪怕是倾尽全元老院之力,卢孔也不会让彭同有一点损伤。” 说着,伽里俄斯走近克洛托耳身边,俯身对他低语道 “而我们,我的朋友,如今,我们最应该着想的,是我们自己。” 克洛托耳闻言有些震惊,他看向伽里俄斯,眼前的如同恶魔般低语的男人和战场上的那位将领判若两人,克洛托耳犹如被蛊惑般附和道 “为了……我们自己。” “对啊,我的朋友,想一想,你想一想,那些死在潘德拉克战役里面的那些帝国将士,他们是我们的士兵,他们保护着我们的安全,受我们的指挥,同我们浴血奋战,可是他们死了,死在阴谋之中,而并非光明正大,满载荣耀的为帝国而死,他们的首级被那些蛮族人割下来,当做战利品般炫耀,他们的孤魂在巴旦尼亚的土地上面久久哀嚎,不能平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今却端坐在皇位之上,接受着整个帝国的膜拜以及崇敬。他被当做潘德拉克战役的救世主,被当做帝国人的救星,凭什么?那个刽子手,他凭什么?去他的元老院,去他的皇帝!我们是将士,我们是将领,我们的称呼是将军,而不是元老或者陛下,我们应该为自己的士兵负责,因为他们效忠的是我们,可如今他们被这些端坐在殿堂之内,高高在上的家伙们之间的腌臜的手段害死,我们又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去帮助他们中任何一方呢?彭同或者阿雷尼克斯,他们任何一个人继位会帮助我们的士兵们报仇雪恨吗?不,不会的,彭同只会为了他的父亲而战,阿雷尼克斯只会为了他的权利和地位而战,让那些穿着白色袍子,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元老们都去死吧!让那个端坐在皇殿之内的阴谋家和他那个蛮族妻子都去死吧!” 说着,伽里俄斯的语气越发激动起来,他紧紧的拉住克洛托耳的手,口中继续倒 “只有我们,只有将士们,士兵们才是帝国的盾,帝国的剑,帝国的荣耀王冠之上最鲜艳的那缕红缨。让阿雷尼克斯和元老院们斗个你死我活吧,我们现在要为了我们的士兵,我们的战友而战。” 说罢,克洛托耳紧紧看着加里俄斯,激动道 “当然!应该如此!” 伽里俄斯欣慰的点了点头,搀扶起克洛托耳往餐桌走,刚坐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克洛托耳道 “对了,至于洛泰那边,你不用担心,估计很快得斯波里翁的宴会也举行不下去了,我给他和皇帝陛下准备了一份大礼,我相信他们会喜欢的。” 第26章 陷阱 拔都有个疑问。 他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伽里俄斯不在贾尔马律斯的时候就对自己下手,而是要把自己骗到洛泰之后才派出刺客。 拔都并没有认为这是伽里俄斯优柔寡断的性格,导致一开始他在贾尔马律斯的时候放过了自己,因为毕竟优柔寡断的人是做不好一位将军的。 但现在并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因为经过一晚上的勘察,拔都已经确信了,这座城现在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所幸这么做的目的是让城市显得更加繁荣,而乞丐则不包括在内。 于是拔都将写有库塞特语混杂瓦兰迪亚语的数份纸条交给一些乞丐,并且给了他们每人五十第纳尔的巨款,让他们尽可能的去到涅雷采斯家族的封地,将信封交给当地要人。 然而乞丐们的执行力确实堪忧,这样子做对于拔都来说,心理安慰大于实际作用。 心事重重的回到旅店,威利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我不是让你明天早上再过来吗?” 拔都看着正襟危坐的威利,有些疑惑的问道。 威利看见拔都回来,开心的的笑了一声,回答道 “这毕竟是我除了骑士之外的第一份工作,怎么着也得认真对待不是。” 拔都仔细的想了想,他好像自从把威利拐到自己队伍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到底是干什么的,只说在一位大贵族手下效命。 于是他看着威利,开始了忽悠工作。 “嗯,是的,没错,我很欣慰你能有这样端正的工作态度。威利先生,你知道的,像现在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另外,说到我们的工作内容,我想你应该有权知道了,嗯,你应该清楚帝国贵族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实在是家常便饭,我家……额,雇主,是帝国的一位超级贵族,顶层的贵族,站在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中之一,像他这样的人,对于这种事情,肯定更是屡见不鲜,所以他就需要我们这样的人为他去进行一些,额,活动,你能明白吗?” 拔都把话尽量说得模棱两可,不时的假装停顿,思考措辞,带着一些神秘感,虽然说实话,拔都的骗术,确实还很低级,但对于一直生活在阳光下,前半段人生只有打架和巡逻的威利来说,确实是狠狠的把他忽悠住了。 威利有些激动,他想起来自己闲暇时偷听的酒馆里吟游诗人的那些传说,那些隐于黑暗的组织,一袭斗篷黑衣,锐利的飞刀,矫健的身形,就像黑暗中索命于无形的鬼魅一般。 “就像是秘密之手和暗影之子那样的?” 威利有些激动的询问道,眼里泛起希冀的光芒。 看着威利莫名激动的样子,拔都心想这家伙可能脑补了什么其他不太符合逻辑的东西,但这也好,毕竟让他自己在脑海里无限的遐想,就更能让他觉得这个组织很牛逼,而自己只需要附和着他的脑补,模棱两可的点点头,微笑称赞就行了。而且前皇室家族的情报人员说起来好像确实也挺不得了的。 想到这,拔都决定再多说点东西,让这名骑士彻底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哦,我亲爱的威利,不要将我们和那些俗气的,低端的,不堪入目的情报组织混合在一起,秘密之手,暗影之子?你在逗我笑吗我的朋友,我们可是整个帝国最伟大的情报组织,最庞大的,结构最完善,纪律最严格,行踪最神秘的组织。” 看着眼前威利的呼吸逐渐加重,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激动起来,拔都趁热打铁,到威利耳边用蛊惑般的低语道 “你想知道我们隶属于哪个伟大的家族吗?” 为了威利两眼放光,忙急不可耐的点头,那频率快的都快比得上老母鸡啄米时候的速度了。 对此,拔都露出了一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邪魅的笑容,虽然他糙汉子的本质,但这个笑容看起来多少有点滑稽,但此时在加了滤镜的威利面前,那个笑容是显得这样的迷人以及深不可测。 “涅雷采斯家族,前帝国皇室。” 闻言威利激动的从椅子上腾的站了起来,他兴奋的对着拔都道 “哦我的上帝,是吗,涅雷采斯家族,我的天哪,这是我这辈子听说过最令人激动的消息了,涅雷采斯家族,是的,他们是一个古老历史悠久家族,履历极其光鲜,出过不少伟大人物的家族,是的,我十分,不是,等等?” 威利好像是想到什么,有些僵硬的停下动作和话语。 “涅雷采斯??他不是如今千夫所指了吗?” 托帕特洛斯和秘密之手的福,如今帝国上下都视潘德拉克战役为一场耻辱的,令人蒙羞的纯粹的失败,对于那位已经去往天国的老皇帝和其家族也是极尽贬低和鄙视之意。 拔都对此早有预料,他满不在乎的说 “一次失败就能抹杀这个伟大家族所创立下的功绩吗?别搞笑了,你永远不会想象得到这个家族留下的底蕴何其深厚,涅雷采斯家族的祖先们又给他的后代留下了多少丰富的政治遗产,只是一次战败而已,如今涅雷采斯家族虽然身在低谷,但随时都有卷土重来,东山再起之时。” 说着,拔都还拍了拍威利的肩膀,神秘兮兮的说道 “你做的选择无比正确,等你到我这个位置你就知道了。” 威利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理,涅雷采斯家族从创立之始就仿佛自带天命一般,数百年间无数大元老、大元帅和皇帝层出不穷,尤其是在帝国混乱的空位时期之后,涅雷采斯家族可谓是以一己之力挑起了整个帝国的大梁。这样一个古老而庞大的家族,又怎么可能因为一次战败而一蹶不振呢? 其实说实话,威利想的确实没错,涅雷采斯家族这么长时间的发展,早已经有了许多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积累,然而问题在于老皇帝走的太过于草率,而在此之前彭同又整天一副不堪重用的模样,所以直到老皇帝魂归天国那一刻,他都没有对彭同交代清楚自家积累的人脉、手段和秘密组织的情报,所以现在彭同手里除了可以装满两座大城镇的第纳尔,其余的一无所有。 不过关于这些,拔都不知道,威利更不清楚。 想到这的威利,眼神中又重现了光辉,见此,拔都十分满意,心想看来自己的忽悠能力还不错嘛,以前咋没注意到呢,啧啧啧,我真是个人才。 然而,口嗨过后,问题还得解决,拔都想到现在面临的艰难处境,思索间他看着威利那与帝国人极其相似的面孔,一个想法在他内心慢慢形成。 第二天,威利一大早就去街上买了一身华丽的长袍和一副华丽军团鳞甲,同时让裁缝铺把涅雷采斯家族的族徽绣在长袍胸前,账走的是彭同的名号,记在涅雷采斯家族在帝国银行的名下。 待到对威利进行一晚上的特训之后,拔都穿上那套军团鳞甲,戴好护面盔甲,以防万一又在盔甲下面加了块蒙面丝巾,便提着一堆礼物同身穿华丽长袍的威利前往洛泰城的主楼。 拔都想的是把自己扮成涅雷采斯家族的送礼队伍,待到宴会结束,名正言顺的从城门离开洛泰。 虽然这样算是光明正大暴露自己是涅雷采斯家族的人,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走到阳光下面了,除非伽里俄斯丧心病狂,光明正大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下手,不然自己二人在离开洛泰之前都是安全的。 拿出涅雷采斯家族的信物,在检查官有些鄙夷的目光下走进了主城,拔都在进去的前一刻还能隐约听见那名检查官用帝国语说了句什么,拔都听不懂,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至于为什么不等宴会结束再悄么声的离开?那当然是怕伽里俄斯的人下黑手了。 进入主城,大厅里满是拿着礼物,等待宴会主人的使者和贵族,拔都眼尖的看见了一行绣着十字带字母族徽的使者,拔都认得这个族徽,那是卢孔的家族俄斯提科斯家族的族徽,拔都贴近威利,悄声告诉他让他去那支队伍的旁边。 察觉到旁边有人的俄斯提科斯使者,回头看见了满脸堆笑的威利和沉默的站在身后的拔都,待看清楚了威利胸前所绘制的族徽后,俄斯提科斯家族的使者便换上了一副笑脸,热情地用帝国语欢迎他们的到来。 威利也用流利的帝国语回应使者的热情,接着便假装不经意的抱怨道 “也不知道啊,这位洛泰城主是干什么去了,都等这么久了,还不见人过来。” 闻言,俄斯提科斯家族的使者有些鄙夷道 “要么在娘们儿的肚皮上,还能干什么去,我们这一大帮子人在这等着他一个人,真是好大的架子。” 威利点了点头,随后稍微侧过头对拔都翻译了使者的话,从话中察觉到明显的的对立之意后,结合之前俄斯提科斯家族使者对待威利的态度,拔都有把握确定眼前的人是亲近彭同并且厌恶得斯波里翁的,于是拔都眼神会意威利,威利心领神会,追问使者道 “不知道这位洛泰城主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也不知道我带的合不合他的心意,我家主人也是太忙了,最近一堆事情缠在身上,我本分不出时间来认真应付这件事情。” 闻言使者想起最近家主所吩咐的那些有关于涅雷采斯家族的事情,看向威利的眼神更加亲近起来,他安慰威利道 “反正咱们跟这些西部佬一直玩不到一块儿去,你管他做什么,估计你家家主也是真的没有什么心思去应付这件事情,咱们能来送礼物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威利附和了两句,接着像是吩咐身后的拔都一些事情一般对他耳语了几句,拔都听完后表示威利随便跟那个使者闲扯几句,别露怯。 半晌,宴会终于开始了,宴会的主人得斯波里翁大步走到高台之上,热情地欢迎各位使者的到来,接着,他引出了两位重量级的嘉宾人物。 看见来人,拔都心里一惊,心想伽里俄斯怎么亲自来洛泰了,自己这几天成天在城门口酒馆蹲点也没看见除了一支科穆洛斯家族骑士车队之外科穆洛斯家族的人。 而另外一位…… 那是一个俊朗的男人,高大挺拔的身材,配上精心打理的发型,虽然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皱纹,但依旧不难看出他是个妥妥的帅哥。 “双头鹰……妈的,阿雷尼克斯!” 拔都暗骂了一句,他忙暗暗跟威利吩咐了几句,威利闻言有些不解,但想到他们的特殊身份,他转身就去同俄斯提科斯家族的使者商量起来。 不一会,威利就带着俄斯提科斯家族的两名着甲士兵来了,他礼貌的朝着两名士兵致歉 “麻烦二位了,我的这位随从身体有些不舒服,怕到时候在几位大人面前露了怯,那可就不太妙了。” 两名士兵点了点头,一左一右站到了礼物箱旁边。 拔都暗暗挪动脚步,躲在大厅一角,现在拔都只能暗暗祈祷他们别认出自己来。 唱礼人员很快就喊到了涅雷采斯家族,威利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身后跟着两位俄斯提科斯家族的士兵提着装满丝绸珠宝的木箱,威利微笑着将礼物单递给唱礼人员,随后便让士兵放下木箱,和自己站到一边。 拔都暗暗看着高台上三人的反应,听见涅雷采斯家族的名号,得斯波里翁显得有些惊喜,伽里俄斯则是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而阿雷尼克斯则是毫无反应,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自以为躲过一劫的拔都暗自叹了口气,等到唱礼人员念完礼物单,威利弯腰向得斯波里翁送上祝福,随后便下了台。 唱礼环节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然而就当唱礼人员念到科穆洛斯家族的名号时,却迟迟不见科穆洛斯家族的送礼人员。 唱礼人员的脸有些绷不住,正当现场一片尴尬之时,伽里俄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在场众人被这笑声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正当众人疑惑之际,伽里俄斯转头对着得斯波里翁说道 “老兄啊,你是不是好奇我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得斯波里翁虽然心里骂了伽里俄斯一万遍,但是表面上依旧是笑呵呵的,还假装好奇的附和伽里俄斯的话。 伽里俄斯一拍手,四周洛泰城的士兵冲了出来,他们精确到抓到躲在角落的拔都,把他拖到了高台之前。 士兵们掀下拔都的护面盔甲,一把扯掉了他脸上的丝巾,于是,拔都那显著的库塞特人的面容就展露在众人眼前。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潘德拉克战役时侦查乌瑟莱姆峡谷的库塞特斥候!” 闻言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拔都现在更是脑子一片浆糊,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今被士兵们按着跪倒在高台之前的拔都,内心的不安已经达到了顶点。 “我的士兵在洛泰城发现了此人鬼鬼祟祟行踪可疑,于是暗中调查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虽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得斯波里翁执政官大人的治下城镇,但是想来得斯波里翁大人日理万机,可能是忽略了这样一个身份敏感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说着伽里俄斯不顾众人的议论和高台上其余两人有些微变的脸色,自顾自的走下高台,站在拔都面前,用一种审判的语气问道 “告诉我们,斥候,你在乌瑟莱姆峡谷看见了什么?” 拔都闻言内心顿时警铃大作,现在的情况,如果自己老老实实的回答,当时确实发现了巴旦尼亚人的埋伏,那么伽里俄斯就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老皇帝身上,涅雷采斯家族的名声就臭的无以复加了,如果按照实情,说自己不但侦查到了,还报告给了帝国军官,那么那位坐在高台上的皇帝就有些难堪了。如果撒谎说自己没有侦查到巴旦尼亚人的埋伏,那大概率自己会被众人围殴致死,以纪念因自己的失误而战死的那些帝国将士,而且这种说法根本站不住脚,毕竟呼鲁那格还活着,前几天刚刚传来他安全回到库塞特的消息,帝国人大可以去库塞特的阿克卡拉特城向呼鲁那格求证。 而如果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拔都估计伽里俄斯准备了这一出,估计已经准备好了后手。 拔都激烈的思索着,伽里俄斯却已经等不及,直接一记鞭子抽在拔都脸上。接着,他一把拽起倒在地上的拔都,死死盯着他说道 “说,斥候,你发现了巴旦尼亚人的埋伏。” 拔都被那一鞭子抽到眼角,眼睛泛起血雾,混浊的红色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让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 但拔都此时已经明白了,伽里俄斯的目的在于让自己一五一十的把那件事情交代清楚,然后将矛头直指如今的皇帝阿雷尼科斯,不管阿雷尼科斯如何否认,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必然会在全国范围内广泛流传,那么此时流言可畏。阿雷尼科斯就算有100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而阿雷尼科斯出席得斯波里翁的宴会,想必也是要拉拢这位洛泰的执政官,西部内顶尖势力的贵族之一。而自己是从洛泰城内被搜捕到的,那么人们自然而然会联想到阿雷尼科斯或许和得斯波里翁有什么背地里的交易。 一石二鸟,好手段啊伽里俄斯,而在此之后你就会将自己灭口,甚至是借审判之名当众斩杀自己,但是,我又怎么会让你如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伽里俄斯大人。” 拔都选择了拒不承认。 其实拔都有想过,就此坦白,或许还能保住自己这条命,其余的谁管他呢?但是看着站在眼前衣着华丽,高高在上,宛如审判之神的伽里俄斯,再看上高台上阴沉着脸,坐在那里死死盯着伽里俄斯的阿雷尼克斯,拔都心里一股无奈的荒谬感油然而生,这看似辉煌的帝国,却已经是烂到这种样子了吗?或许拔都说出这句话已经不带任何生的指望了,但是今天他哪怕是豁出这条命来,也不想自己成为这阴谋游戏中的工具,无他,拔都不甘心。 闻言伽里俄斯似乎早有预料,他拍了拍手,一名士兵递上了一颗风干的脑袋,旁边还摆放着一支草原箭。 “我在撤离途中发现了这具尸体,他被一支草原利箭洞穿头颅而死,可是奇怪的是,帝国射手部队甚至没有进入那片峡谷,而我的部队连一名弓箭手都没有。” 说着,加里俄斯拔出箭矢,高高举起在众人面前展示。 “这种箭矢与帝国的制式箭矢不同,这是库塞特人专用的草原箭。” 说着,加里俄斯转向拔都 “当然,你也可以不承认这箭矢是你的,因为整个库塞特的草原都使用这样的箭矢。” 接着,伽里俄斯拍了拍手,士兵们带着一大袋东西走了进来。 将袋子里的东西抖落到地上,赫然是拔都放在旅馆的装备,其中,赫然就有一大袋草原箭。 拔都暗道一声大意,只见伽里俄斯拈起一根箭矢,饶有兴趣道 “那么请问为什么这些箭矢不论是做工用料都与我手中的这根箭矢是如此的相似呢?” 拔都刚想说点什么,伽里俄斯就摆了摆手道 “你也别跟我说什么,这是库塞特的制式箭矢,别逗了,库塞特没有制式箭矢,草原箭是对库塞特游牧民自制箭矢的一个统称罢了。” 拔都哑口无言,他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当伽里俄斯志得意满的想要宣布最后结果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够了!伽里俄斯,先父尸骨未寒,你现在就这么对待我涅雷采斯家族的人吗?你当初在吕卡隆许下的对我父皇的诺言都是狗屁吗!?” 随着声音传来,大门打开,彭同、卢孔和俄洛斯三人出现,在阳光的照耀下,三人宛如天神降临。 第27章 脱身 看见来人,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尤其是加里俄斯和阿里尼克斯。 彭同三人的到来,让伽里俄斯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拔都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他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这件事情算是可以安然度过了。他抬头看向伽里俄斯,用不带任何语气感情的语气对他说道 “现在请继续您的审判,将军大人。” 伽里俄斯的脸抽了抽,抬头望着彭同语气冷淡道 “怎么了?彭同先生,我审判一个向世人隐瞒了战争真相的异族人,你也要来插手吗?” 谁料彭同还没开口,一旁的卢孔却语气严厉的呵斥伽里俄斯道 “注意你的措辞,伽里俄斯将军,你应该称呼他为彭同执政官大人,而非彭同先生。” “什么?” 这下不光是伽里俄斯惊讶了,连坐在高台上的阿雷尼克斯也面带不解,语气有些愤怒的质问道 “什么执政官?萨涅俄帕的执政官不是帕提尔吗?他现在只是下落不明,还没有死呢!而且没有我的命令,谁允许他彭同成为执政官的!?” 对此,一旁的俄洛斯却是云淡风轻道 “陛下,稍安勿躁。经臣下调查,帕提尔先生是受到萨涅俄帕城内不满的居民所劫持,万幸,经过吾等坚持不懈的寻找,终于在城外的一处木屋里找到了尚有一口气的帕提尔先生。” 俄洛斯说完,不顾阿雷尼克斯惊怒的眼神,自顾自的拿出一份文书 “而在这之后,帕提亚先生自认为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管理萨涅俄帕,因而向臣下递交了这份文书。帕提尔先生决定辞去萨涅俄帕执政官一职,并按照帝国惯例举荐了彭同大人,成为萨涅俄帕的执政官,这里,有他的亲笔签名。” 接着,彭同冷冷的看着伽里俄斯道 “而按照帝国律法,自从帕提尔先生在这份文书上签字开始,我就是萨涅俄帕的准执政官,拥有除正式授衔之外,同执政官一样的所有权利,除非元老院和陛下提出联合异议。而你,加里俄斯先生,同为执政官,你哪来的权利私自审判我的手下?” 伽里俄斯脸上肌肉抽搐,他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转而质问彭同道 “你的手下?彭同执政官大人,我怎么不知道贵家族有招募库塞特这些异族人作为家族侍卫和士兵的习惯?” 对此,彭同不甘示弱,回怼道 “怎么?伽里俄斯大人似乎很了解我的家族?我的父亲看中了这名库塞特人优秀的斥候能力,将他特聘为我的护卫,你有什么意见吗?” 对此,伽里俄斯哑口无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不能跑去厄庇克洛忒亚把老皇帝从城墙上面放下来,亲自问他吧? 两人互怼间,卢孔缓步走向阿雷尼克斯,将一份早已草拟好的文书递到他的眼前,弯腰道 “对于帕提尔大人的意见,元老院常任会议没有任何异议,那么请问陛下,您同意吗?还是说为了这件事情,陛下要再次将那些已经驻守到前线的元老们召回吕卡隆,再开一次元老大会呢?” 阿雷尼克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事到如今,他当然不可能再召开一次元老大会,就为了这么点破事,这不仅会引起那些已经到前线驻守的西部贵族们的不满,而且自己这样一来也显得意图过于明显,很容易落人口实。 阿雷尼克斯有些愤怒和不解,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吕卡隆那边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同行的督察小组的其他几人为什么也没有一点消息给自己。 如今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文书,阿雷尼克斯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英明的决定,陛下。” 不知是嘲讽还是赞誉,卢孔轻飘飘扔下这句话之后就施施然退下了。 “那么,礼物已经送到了,得斯波里翁大人,愿您长寿。” 彭同轻飘飘扔下这句话,也带着拔都和威利一起离开了。只留下大殿里脸色铁青的伽里俄斯和阿雷尼克斯,还有一地鸡毛的生日宴会。 回到旅馆,彭同忙喊来医生帮拔都医治眼睛,万幸那一鞭子抽的位置离眼珠子有一点点距离,对眼睛并不会有太大影响。 待医生帮拔都包扎好,彭同才坐下,跟拔都讲起他离开萨涅俄帕之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在拔都和巴剌儿趁夜裹挟着帕提尔,在涅雷采斯家族人员的帮助下一起离开萨涅俄帕的第二天,珀特洛斯家族的士兵就包围了城里城外涅雷采斯家族成员居住的宅子,然而碍于缺少证据和对方的贵族身份,士兵们除了监视并不能有什么其他动作。 而等元老院派出的督察组来到萨涅俄帕之后,本来紧张应对的彭同在看见随行的喀宋之后差点没惊掉下巴。 俄洛斯向彭同坦白了自己站队元老院一方,并且在喀宋的保证下取得了彭同的信任,在彭同“无意间”透露看见一伙黑衣人出城往西边去了之后,俄洛斯带人成功找到了帕提尔,不过在带回帕提尔之后,俄洛斯手中多了一份有帕提尔亲笔签名的辞职文书和引荐文书。 接下来就轮到卢孔登场了,几乎是在俄洛斯带来的那两封文书送到吕卡隆的第一时间,元老院就直接同意了帕提尔辞职和彭同继位的请求,并且暂时扣留了督察组的其他人员和原帕提尔家族的守备士兵,理由是涅雷采斯家族士兵远在其他两个城堡,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然而事实是,喀宋到来的同时带来了伽俄斯堡的一支满编具装骑兵队和帕提尔上任之后被从萨涅俄帕赶出来的三支重装骑兵队和一支五百人的轻步兵方阵。 这些力量完全控制住了萨涅俄帕的局势,同时待在王城的拉盖娅收到了自己的女儿伊拉在狄亚特马城喝醉闹事的消息,身为母亲的拉盖娅忙赶去了狄亚特马找自己的女儿。 而拉盖娅临走前托王城守卫送给自己丈夫的信,如今正在卢孔的手上。估计待会才会有另外一个守卫将信送到阿雷尼克斯手上了。 彭同坐在拔都的身边,给他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他说 “其实咱们一开始的猜测是错的,卢孔告诉我那个时候虽然阿雷尼克斯已经即位,然而当时从战场上面被阿雷尼克斯带回来的元老院的其他几位大元老,包括恩库里翁和居福耳都被阿雷尼克斯带去了俄尼拉进行所谓的修养。卢孔投鼠忌器,当时也只能顺应阿雷尼克斯的意思去办了。” 拔都接过苹果,问道 “你怎么会来洛泰的?” 彭同笑了笑说道 “你的那些乞丐信使们把信送到了我名下的村庄,要人将信递交给到了我的手上。当时我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然而当卢孔告诉我阿雷尼克斯也去了洛泰城的时候,我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说到这卢孔推门进来了,看见拔都,微笑致意道 “看来您就是那位英勇的库塞特斥候了,很荣幸认识你,我的名字叫卢孔,俄斯提科斯家族的族长,现任狄亚特马和阿耳戈隆的领主。” 卢孔的态度十分谦和有礼,这让拔都有些受宠若惊。 “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你的来信,之前卢孔本来打算联合加里俄斯和帝国西部那些军事贵族,待到把萨涅俄帕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再在大会上联合向阿雷尼克斯施压,让他承认我的执政官职位,毕竟不到关键时刻,谁也不想直接把脸皮撕破,搞得这么难看。” 说到这,卢孔沉吟道 “西部贵族们选择了坐山观虎斗,这是我所始料未及的。” 对此彭同有些愤慨 “那个伽里俄斯,枉我父皇生前对他那么好,可没想到到头来也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跟阿雷尼克斯一个模样。” 三人说到这,拔都突然想起来,问彭同道 “巴剌儿怎么样了?还有我们从宴会上面带出来那个年轻人呢?” 对此,彭同稍稍沉默了一会,回答道 “你的那位安达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草原上的变故,在我们把帕提尔带回来之后,便一个人带着一些装备回到草原去了,待到我发现的时候,只找到了一封书信,是交给你的。” 拔都从彭同手中接过信来,皱眉看完之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这样是去做无用功啊,不过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只要不碰见响马,其余的都好说。” 巴剌儿的家族在整个库塞特都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贵族了,和拔都不同,巴剌儿回到草原可以去马凯布找他的堂兄,或者去巴尔塔罕找他的表哥,亦或者是去奥多赫寻找他的叔父,而拔都在草原却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 “另外说到那个年轻人,他是瓦兰迪亚人,对么?” 彭同接着询问道,拔都点了点头,对彭同叙述了一遍两人相识的过程和威利熟知三种语言的能力。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闻言彭同点了点头,随即道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早点回家吧,我还有些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说完,彭同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是只有你能办。” …… 回到萨涅俄帕之后,彭同交代他的弟弟喀宋去办一些事情之后,便和拔都单独进入了书房。 彭同把一封印有涅雷采斯家族徽章的漆封信交给拔都,拔都打开之后看了一眼,就放了下来。 “怎么了?” 彭同有些不解。 拔都摇了摇头,干脆利落道 “看不懂。” ……彭同白了拔都一眼,随即把文书拿了过来 “你抽空应该学一学帝国语。”接着彭同便和拔都解释起来。 一共三件事,但是说白了就两件事,一件就是前任帝国皇帝手下有一个极其庞大神秘的情报组织,由一位名为伊斯蒂安娜的女士管理,然而涅雷采斯皇帝走的过于草率,加之这个组织的工作性质,一向过于神秘,所以目前来说整个帝国就只有卢孔知道它的存在,阿雷尼克斯不清楚,但想来应该也不会太了解。其实单抛开这个组织本身的价值不谈,伊斯蒂安娜手中还有一件东西更加重要,那就是龙旗之首。(这里对于龙旗不再过多赘述,就相当于传国玉玺一样的东西,象征天命所归。) 一般来说,龙旗之首并不会经常放在龙旗上,因为其接近两米的长度,让它很容易在风吹日晒中遭受太多磨损,一般只有正式开始大战的时候,皇帝才会把龙旗之首安在龙旗之上。 而根据情报,斯特吉亚人找到的龙旗,并没有安置龙旗之首。 另外一个人也和龙旗有关,他的名字叫做阿尔扎戈斯,他是涅雷采斯老皇帝禁军的旗卫队长,负责在战场护卫龙旗和皇帝龙驾。 然而相对于其他禁军队长,这位旗卫队长有些特殊,因为他是一名帕拉人。 帕拉人和巴旦尼亚人有些相似,两者都是卡拉迪亚大陆的原住民,并被外来的卡拉德人,即帝国人,征服和屠戮,两者属于有着国仇家恨的死对头。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本应该与帝国势如水火的帕拉人,却获得了帝国公民的身份,并且加入了帝国皇帝的禁军,成为了一名旗卫队长。 而奇怪的事不止于此,在清点战后花名册的时候,登记官已经确定了阿尔扎戈斯阵亡,但是按照惯例,为了避免疫病,斯特吉亚人送来的尸体并没有一具佩戴了阿尔扎戈斯的身份牌。 他失踪了。 这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因为阿尔扎戈斯是旗卫队长,而龙旗是在战争最后才被斯特吉亚人拿到的,而护卫龙旗的亲卫队大多数都死在了主城附近。另外作为禁军,卫队其他人都在皇帝死后选择了投降,然而不管是俘虏还是尸体,都没能找到阿尔扎戈斯。 而他的失踪,也连带着龙旗一同不见了。 一开始龙旗在老奥列克手上,然而一场争执,老奥列克把龙旗折断扔给了朗瓦德,而朗瓦德当时过于愤怒,后来还跟卡拉多格打了场嘴炮,等到他回过神来,却发现龙旗已经不见了,这是斯特吉亚人那边的回答。 阿雷尼克斯一开始打算拿第纳尔换回龙旗,而担负巨额军费和诺德雇佣兵费用的贡达诺夫家族应该不会宁愿留着一块对斯特吉亚人只有一些精神鼓励而无任何实质帮助的龙旗,而无视金光闪闪的第纳尔。 因此,卢孔和元老院确定龙旗不见了,要么被卡拉多格拿走了,要么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拿走了。 而此时,失踪的帕拉人阿尔扎戈斯就成了除了卡拉多格之外的最大嫌疑人。 听罢,拔都有些目瞪口呆,他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问道 “我?我吗?你确定让我去?” “还有那个瓦兰迪亚人,他也懂巴旦尼亚和斯特吉亚语。”彭同补充道 “不是,那也不够啊,你未必太看得起我了吧??” 拔都依旧不敢置信。 “我没的选,现在机会摆在眼前,龙旗本就属于我的先祖,它也理应属于我,但是我现在不可能匀出更多人手,光是萨涅俄帕就够我头疼了。再者现在战争还没结束,帝国人踏进乌卡利翁高地和瓦尔切格湾就是死路一条。” 说着,彭同挥手示意拔都放松 “我也不可能只让你们两个人去,你们是先去打探打探消息,同时卢孔和其他元老找到合适人选也会派过去的,等到这边事情处理好了,跟巴旦尼亚人和斯特吉亚人的战争结束,我会再做安排的,放心,那不会太久。” 拔都闻言也只好点了点头,毕竟龙旗事关重大,越早下手越好。 “还有件事呢?” 拔都问道 “我需要你们在去乌卡利翁高地转完一圈之后,去瓦兰迪亚一趟,那里现在正在发生一些有趣的事。” 说到这,彭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了。 第28章 出发,马鲁纳斯 龙旗的下落事关重大,其实放在以前拔都倒不觉得这样一块破旗子里能有什么价值,毕竟草原一直信奉的就是强者为王,不过不管怎么说跟着彭同混了这么久,拔都多多少少也清楚了一些帝国人的文化习惯,因此大明白这个旗帜不仅仅是一面旗帜,它更重要的是它代表着一种名分。 是合理继承帝国先辈意愿的名分。 于是走出书房之后,拔都就找到威利,拿着彭同的手谕去到库房,支了五万第纳尔的凭证。 拔都原来的那套布面铁甲在他前往西境的时候留在了萨涅俄帕,然后就被巴剌儿顺走了。 至于威利的那套锈迹斑斑的皮革衬链甲,自然也没办法起到很好的防护作用,而两人要前往打探消息,盔甲是必不可少的,不仅仅是起到保护作用,更重要的是彭同决定要两人伪装成雇佣兵。毕竟自带盔甲的雇佣兵在整个大陆并不少见,而雇佣兵的身份也能更好的掩人耳目。 作为几乎位于大陆中心的城镇,同时还是上一任皇帝家族的根本之地,即使如今它的主人已经不再是皇帝,然而萨涅俄帕的繁荣程度依旧冠绝北境。 而这也就代表着这里的商品种类十分齐全,不过代价就是价格偏高。 拔都和威利采购了干粮和药品,又跑去了盔甲匠那里。 既然是悄悄打探消息,那两人就不能暴露自己来自帝国,因此在多付了两千第纳尔之后,拔都两人分别订购了一套瓦兰迪亚人的袍罩链甲套和库塞特的布面铁甲套,并且再三要求盔甲的制作工艺要尽量仿制的和瓦兰迪亚和库塞特的工艺一样。 来自执政官的订单,盔甲匠那边自然是加急制作的,盔甲匠告诉拔都,大概明天晚上就可以来取盔甲了。 接下来就是买武器了,这个相对来说就比较麻烦了。 威利那边还好说,毕竟瓦兰迪亚的骑士文化就衍生自帝国的具装骑兵,因此威利很容易就找了骑枪和盾牌,至于帝国剑和瓦兰迪亚剑的差别,基本上换个护手和剑鞘就看不出来了,不过以防万一,威利还是让武器匠给他重新打一把。 武器匠打过很多把剑,对此自然是轻车熟路,但是到了拔都这里,事情就有点蛋疼了。 首先是弓,拔都原来的那把弓在多次战斗中已经伤痕累累,加之放在萨涅俄帕的时候忘记把弓弦下下来了,现在已经不能用了。 而帝国糟糕的远程部队文化一直是帝国军队的痛,目前帝国军队列装的是类似于巴旦尼亚的长弓,而这种弓并不适合在马背上使用。 (这里插一句嘴,我在本书的设定和游戏原世界有点出入,游戏里面对于潘德拉克战役的描述太少,尤其是射手部队,而且相信大家不难注意到,帝国射手兵种树的发展在熟练射手往上之后有一点飞跃的感觉,不仅仅是突然会用弩了,而且弓的等级也是差的很大,因此这里我加了一个各国军队在潘德拉克战役中得到启发,进而改良各国军队的设定,后面会慢慢提到的。) 而短弓,不能说是一点不能用,不过跟木棍差别也不大了。 这还只是第一个,另外一个就是近战武器了。 拔都其实一直都觉得长刀在马背上还是距离太短,杀伤力太小,而且为了保证箭矢充足,库塞特骑手都会选择多背一袋箭,而这个时候如果再背一面盾牌就会使得整体的载重量过大了。尤其是和瓦兰迪亚人的肉搏战中,没有盾牌的库塞特骑手被迫和瓦兰迪亚骑士短兵相接,不配盾牌的长刀此时的表现就显得过于拉胯了。 所以再三考虑过后,拔都让铁匠打造一杆长杆武器,配备上轻型的斧头。 本来拔都是想配备一把重型长杆斧的,但是在掂量了其重量后,拔都果断放弃了这种大杀器。 本来拉完弓就够累了,还得挥动一把重型武器,除非是超人才能做得到,不然就只能让牲口来试试了。 至于弓的事情,只能去找彭同看看了。 …… “……四万七千九百四十七第纳尔,你们特么去嫖了啊??” 彭同看着眼前的账单,顿时一阵肉疼。 拔都倒是不以为意,直接开口询问弓的事情。 “合着花了这么多钱,你还没准备完是吗??” 彭同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拔都,仔细想了想,回答道 “这个我真不清楚,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有帝国军队列装投石索这种远程武器,优质的短弓,我想想看,我记得之前喀宋从安普雷拉那边赢过一把弓,似乎质地不错,我去找他问问。” 彭同刚打算起身,就看见威利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威利被彭同问的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不同于拔都,对这位新老板并不熟悉。 “是,是这样的,” 威利有些支支吾吾开口 “因为我们这次执行的任务充满着很多变数,因此我觉得单一的作战方式并不能很好的适应多变的情况,我想是不是我也需要列装一个远程武器?” 彭同闻言点点头 “没错,是这样的,你会用弓吗?” 威利回答道 “会是会的,但是拔都队长已经配备了弓,我觉得我就不需要了,而且我对弩这种武器更熟悉一些。” 彭同有些揶揄的看着拔都 “是吗,拔都队长呢。” 拔都懒得搭理他。 “说道弩,我这边有一张新弩,正好你们瓦兰迪亚人爱用这种武器,你来帮我看看。” 威利应了一声,跟着彭同和拔都一起出去了。 三人来到萨涅俄帕的校场,彭同让侍卫端上来一把硬木弩,递给威利道 “之前在潘德拉克的时候,我注意到你们部队使用这种武器,其杀伤力不容小觑,于是我就选用了质地最为坚韧的山核桃木来作为这种弩的制作原料,你看看效果怎么样?” 威利应了一声,接过弩摆弄起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射了几箭试了试手感之后,威利将弩还给彭同,毕恭毕敬回答道 “这在瓦兰迪亚的重弩里面已经算是最优质那一批了,虽然还是比不上包铁弩,但包铁弩的价格过于昂贵,不适合大规模装备部队。因此我觉得这种武器相对于其他弩来说,很适合帝国大规模军团作战的时候使用。” 彭同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了一个专家评定,我就放心多了,这弩你就拿着吧,至于弩矢,帝国一直以来用的轻弩配备的都是轻型的方簇弩矢,但为了增强杀伤力,我给方簇弩矢进行了升级,替换了更重更长的弩矢头,将箭杆换成了灰木。” 说着,彭同扔个威利一大袋子重型方簇弩矢, “你在这先练会儿,拔都,你跟我来,咱们去看看那个弓。” …… 库房,彭同和拔都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那把弓,将弓上好弦,彭同把他扔给拔都 接过弓,拔都擦了擦汗,问道 “为什么不喊你的侍卫来帮忙?” “这里放着我女儿的玩具,和她心爱的一些小玩意儿,那些侍卫们笨手笨脚的,我怕他磕坏了它们,试试看,怎么样?” 拔都将弓举过头顶,自上而下拉动弓弦,挽出一个完美的弧线。 “不太好,这弓弦有崩断的感觉,但是整个弓身还是不错的,是典型的复合弓结构,韧性很足。” “弓弦好解决,市场上到处都有的卖的,把长弓的弓弦剪掉一半就可以用了。” 拔都点了点头,收好弓,和彭同离开了库房。 第二天上午又和彭同商量了一下行动细节,包括联络方式,联络暗号等等。 拔都下午跟着威利学了会帝国语和巴旦尼亚语,至于瓦兰迪亚语,威利说它跟帝国语的差别并不是很大,就没有教了。 晚上拿到盔甲,两人趁夜离开了萨涅俄帕。 由萨涅俄帕南下,途经阿弥塔堤斯和波罗斯,两人特意绕开了吕卡隆和泽翁尼卡。 来到波罗斯附近的港口,两人乘船漂泊了两天,到达了阿塞莱的首都撒拉纳,接着就是往西去到古亚兹,找到一支去巴旦尼亚或者瓦兰迪亚的商队,和他们一起过加隆托大陆桥,去往西境。 由于撒拉纳和古亚兹都是阿塞莱苏丹温吉德的领地,加之这位苏丹为了保护其税收的重要来源之一的商税,两地治安一向非常不错,而且商队云集,两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一支去瓦兰迪亚城镇萨哥特的商队,支付了一点第纳尔之后,两人就跟着商队出发了。 商队决定在加隆托附近休整一晚。威利揉了揉有些疼的腿,走到拔都身边。 “还蛮顺利的,至少这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岔子。” 威利语气轻快的跟拔都说道。 “确实,不过就要去萨哥特了,我记得你好像是于桑克村出来的吧,萨哥特离于桑克堡不远,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威利闻言,眼神变得有些忧伤起来 “故乡啊,那确实是一个让人怀念无比的词汇,但现在我对我的家乡可没有半点眷恋。” 拔都知道威利此时的复杂心情,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了萨哥特,咱们就要去马鲁纳斯了。” 拔都喃喃道,天边暮色将沉,即是象征着过去的结束,也代表着新的开始。 第29章 狼皮部落和遇袭 拔都和威利两人在进入瓦兰迪亚国境之后,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在离开色雷托克堡范围之后,两人便在瓦兰迪亚毗邻帝国的开阔山口处往南北的一条岔路上,与商队分道扬镳,转身北上往因韦斯河谷方向而去。 渡过因韦斯河谷的小双叉河流,就到达了阿布·科梅尔堡下辖的因韦斯村,此时就算是正式跨入巴旦尼亚境内了。 而一进入巴旦尼亚境内,从小生活在草原之上的拔都就感到极其不自在,这里的树木遮天蔽日,而极其茂密的丛林,让马儿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不仅要时刻注意脚下的荆棘灌木丛防止划伤马儿或人腿,同时也要时不时注意下一步落在那柔软的草地下后是平坦的硬路还是泥泞的坑洼。 向来在马背上如履平地的拔都,此时头一次体会到了骑马的不便。 威利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同样是自小训练骑术,然而面对巴旦尼亚这天然对骑手不友好的的地形地貌,也只能吃力的操纵着马儿深一脚浅一脚缓步走着。 拔都看着身下战马吃力的模样,有些担心这个该死的丛林会让自己宝贵的阿萨利格马受伤,于是转头对威利建议道 “要不还是下马吧,这该死的地形足以让任何优秀的骑手和马匹发疯。” 威利不假思索就同意了拔都的建议,毕竟一匹战马的价格在如今战火不息的大陆,价格可以说是贵的离谱。万一真的在这里受了什么损伤,那可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我真的无法想象这样的鬼地方,居然是瓦兰迪亚南部进入巴丹尼亚的唯一通道,你们两地的人平时都是踩着裹着厚厚的衣服过的这些荆棘吗?” 威利挥剑斩向前方的一片荆棘,无奈的说道 “潘多拉克战役之前,瓦兰迪亚跟巴旦尼亚关系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不能说是天天打仗吧,但经常会有点摩擦,而这片河谷树林,不知道葬送了多少两国士兵的性命。” 闻言拔都看着自己携带的短刀上沾满的绿色汁液,有些无奈的说道 “怪不得帝国人这么多年了都没能啃下乌卡利翁高地,这连路都没有,别说战马了,人进来都够呛。” “我记得前方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阿布·科梅尔堡的范围了,那里有一些给士兵和村民开拓的小道。虽然这种小道连帝国最偏僻的乡村所建设的道路的一半都比不上,但好歹不用担心下一刻一脚踩进泥浆里了。” 威利挠了挠自己的脸道,茂密的丛林总是不乏各种各样的蚊虫。 等到好不容易走过这段没有任何道路的原始丛林,两人终于看见了几条羊肠小道。 看着道路两边竭尽全力的将枝丫伸往道路的杂草,拔都摇了摇头 “感觉这就像是被人一脚一脚踩出来的。” 但不管怎么样总归是好过刚才的那片丛林的,虽然路上坑坑洼洼的还是不能骑马,但两人的步伐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不过由于之前在原始丛林一段路步行所耽误的时间太长,拔都两人还没能抵达巴旦尼亚西南部城市彭·坎诺克,天就已经快要黑了。 拔都看了看渐渐昏暗的天空,转头问道 “你知道咱们离彭·坎诺克城还有多远吗?” 威利闻言停下脚步,伸伸腰,擦了擦头上的汗,向四周打量了一番摇头道 “不清楚,咱们一路上就连外出干活的村民都没看到过几个,光凭这千篇一律的景色,没人能判断出这是哪里。” 拔都有些无奈,目前情况来看,昏暗的天色和遮天蔽日的树林使他没有办法很好的去辨别方向,而无法辨别方向,就没有办法准确向着目标前进,在黑暗的森林中,失去方向的人类时常会有走错路的情况发生,他们可能会去到与目的地相反的地方,甚至是某只野兽的狩猎场。 出于安全考虑,拔都提议道 “不如今天晚上我们在这先休息一会吧。” 抚摸着同样累得气喘吁吁的战马,拔都有些无奈,驮载着食物药品的马儿,可比人的运动量大多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 威利看向四周,昏沉天际下的树林如同一只沉睡的远古巨兽,所有的一切都被树影遮上了一层伪装,没人能够断定这只巨兽下一刻会不会对着旅人亮出他的獠牙。 “哪怕我是一个巴旦尼亚的村民,在我回家的路上看见两个休息于此的异族人,那么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割断他们的脖子,取走他们所有的东西。” 牵着马继续往前走,威利告诉拔都 “更何况巴旦尼亚的原始丛林里面不仅有各种猛兽,而且还生活着一群如同从未接触过文明的纯正的野蛮人。” 拔都也牵着马继续赶路,他闻言好奇的说 “我之前听库塞特的商队头领说过,巴丹尼亚人是一群身材高大,浑身肌肉虬结,如同黑熊一般的怪物,他们使用火把仅仅是用来照明的,却从不考虑将它用来烹饪食物。他们直接将猎物开膛破肚,取出内脏,撕咬生肉,而他们的猎物可能是各种动物,也可能是人。” 拔都说完感觉有些好笑的望向威利 “我以前一直是不相信这些满脑子只有第纳尔的商人所说的半个字的,但是如今看你的样子,似乎是要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 前方茂密的丛林终于开始显露它的颓势,部分地方被人为开辟出来的一条条稍微宽阔点的道路。 威利一边招呼着拔都上马,一边从马背上拿下他的盔甲,他穿着盔甲对着拔都说道 “或许你不知道才是应该的,就像我们这边也流传着许多关于你们库塞特人离奇的谣言,这些传说结合在一起,总是让人感觉你们库塞特人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然而,事实是你站在这里,除了肤色,头发,眼瞳之外,与我没有任何差别。” “而巴旦尼亚人,嗯,确实他们生的很魁梧,也很高大,但他们并没有黑熊那样夸张。但是传言也是基于某些现实而创造的,就像那些商人说你们库塞特人如同双腿长在了马背上一般,这也是基于你们极其擅长于骑术的现实而发展出来的。” “所以那些流言或许夸张,却依旧有它的现实基础。因此现在我要告诉你,生活在乌卡利翁高地的巴丹尼亚人中确实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喜欢把猎物直接开膛破肚,不经过任何烹饪加工,哪怕是煮熟都不会,就着生肉直接撕咬。” “很骇人听闻,对吗?然而这是事实。我曾经亲眼见过,那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手持着简陋的斧头和弓箭,而他们却异常的凶残,包括他们对待敌人的方式。” “巴旦尼亚人的将领称呼他们为野人,一个比我年长几岁的骑士告诉我,在巴丹尼亚,由于传统的生活方式已经深入人心,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至高王的号令下搬出深山老林去城镇或者村庄里面定居的。而这些依旧遵循着传统生活方式的巴旦尼亚人被一个强大的部落给统一起来,这个部落以狼皮作为图腾,对外称为狼皮部落。” “关于这个部落,我只知道除了日常的狩猎以外,他们更喜欢打劫一些落单的旅人和商队,搜刮其财物,把俘虏当作晚餐。” 天彻底黑了下来,不知道是出于对黑夜的恐惧,还是对那些野人的担忧,拔都在听完威利所说的关于狼皮部落的事情之后也将盔甲穿上。 “可我依旧不觉得趁夜赶路是个好的选择。” 拔都看着威利手中明晃晃的火把,那仿佛是一盏黑夜中的明灯,指明旅人前进的方向,却也对捕食者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路边时不时闪过一道道黑影,仿佛潜藏在黑夜中伺机而动的鬼魅,丛林中时不时会出现一块块石像,有的长满青苔,有的则满是干涸的血迹。 “吁!” 拔都猛拽马绳,马儿顿时停了下来。 “怎么了?拔都?” 威利看见拔都停下马来,也拽动缰绳,他转头疑惑的望向拔都,却见后者迅速取出一根箭搭在了弓上,双眼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前方。 威利见状也顿时警铃大作,也急忙拔出自己的佩剑,从马鞍一侧拿出盾牌护在身前。 前方,依旧是如浓墨般粘稠的黑夜。 “吼吼吼!”粗犷的吼叫声传来,随即从黑暗中冲出几个身穿厚重铠甲的巴旦尼亚战士,他们怒吼着向着拔都两人冲来,拔都见此立刻一箭射出,正中一名士兵的脑门,随即调转马头,猛夹马腹,想要和这些冲锋而来的士兵保持距离。 威利就有点头皮发麻了,他只能一夹马腹向巴旦尼亚士兵的侧翼跑去,同时俯下身子,手中挥动长剑挥动,同时小心翼翼的保持自己在一个安全距离内打击敌人。 巴旦尼亚士兵扔出一枚枚飞斧,拔都见此只能一边小心闪避,一边祈求运气好别打中他的马匹,毕竟盔甲可以防御住这些飞斧,而没有任何防护的马儿则会长啸一声便倒地不起。 “该死的!威利,快跑!” 本想游乘射击的拔都看见周围乌漆麻黑的环境无比头大,这地形,别说游乘射击了,就是供给马匹加速到冲锋状态的空间都没有。眼下看着对面数十人的队伍和不断飞来的斧头,拔都完完全全打消了反击的念头,只有看看能不能运气好点,找到一条路跑出去。 然而两个人都被命运女神抛弃了,拔都的马匹一枚飞斧扔中,拔都身上也被砸中几枚,巴旦尼亚士兵迅速包围了行动不便的拔都,张开双手怪叫着恐吓着马儿,马儿受到伤害和惊吓本想撒丫子狂奔,然而拔都怕撞到大树,忙勒紧缰绳,马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高高跃起前蹄停了下来,旋即拔都因为巨大的惯性从马上摔了下来。 威利在险些撞到大树之际不得不勒马停止,可刚想继续催动马儿掉头离开这个鬼地方,却被赶来的巴旦尼亚士兵拉下马来。 拔都这边,虽然落地之际借助翻滚卸掉了一些冲击,然而左腿却依旧摔伤了,巴旦尼亚士兵紧随而上,一把扑上前去卸掉了拔都的武器,并且把因伤而动作迟钝的拔都牢牢按在地上。 两人被扭送到一位身材矮小的巴旦尼亚人的面前,拔都被巴旦尼亚士兵按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抬头看着眼前的巴旦尼亚人。 这位似乎是士兵首领的巴旦尼亚人穿着一身轻便的链甲,头上戴着一顶狼头帽,脸上被五颜六色的颜料涂的看不出样貌。 威利有些着急,他忙用巴旦尼亚语对着那名头领大喊道 “我们是来自异国的雇佣兵,我们来乌卡利翁高地没有恶意,无意之中冒犯了你们的领地,万分抱歉,我们愿意付出第纳尔来弥补我们的冒失行为造成的后果!” 谁料,那名首领却低着头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威利 “异国的雇佣兵?那你们怎么会说巴旦尼亚语??” 话音未落,威利和拔都就齐齐震惊了。 只认得几个巴旦尼亚词汇的拔都并不能完全听懂两人的对话,然而他和威利的震惊也不是因为这名头领说话的内容,而是这名头领的声音。 这家伙是个女的?! 女头领被两人震惊的目光盯得有些不爽,只见她皱着眉头转头对着一边的手下吩咐了什么,随即拔都两人被巴旦尼亚士兵们用绳子牢牢的绑好,扔在了地上。 接着,士兵们便搜刮起了两人的财物,除了两人身上盔甲,其余的全被这群士兵搜刮了去。士兵们搜刮完后,转身便提溜着捆在一旁无法动弹的两人离开。 “那娘们跟这些蛮子说了些什么?” 被身后的士兵推搡着前进的拔都,抽空用库塞特语问了威利一嘴。 而被提问的威利一脸苦涩 “那娘们说,大地之母需要我们。” “什么?” 拔都有些不解。 “活祭。” 第30章 芬·格鲁芬多克 拔都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从小在库塞特长大,但对于巴旦尼亚这种举世闻名的祭祀仪式,拔都还是略有耳闻的。以前听那些商队头领讲到这种可怕的活人祭祀时,拔都大多数都是一笑而过,但当这种事情真的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拔都却只想骂娘。 不多时,巴旦尼亚士兵便拖着两人来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像面前。 石像整体是长方体结构,只是四周的棱角在岁月的流逝中被磨损的光滑圆润,石像顶端有被人雕刻的痕迹,虽然同样在风吹日晒的磨砺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还是能看出那大概是一张人脸,石像顶端还放着一个花圈,看其鲜艳程度,应该是刚放上去没多久。 而石像的底部,则沉积着大滩干涸的血渍。 拔都两人被巴旦尼亚士兵摁倒在石像面前,那名女头领走到两人身前,跪倒在地对着一边虔诚跪拜,,一边念叨着什么,随后大声怪叫了一嗓子,接着身后的士兵们便提着刀满脸兴奋的一步步朝着拔都两人走来。 “该死的蛮子!” 拔都骂了一句,全身上下都在拼命用力想要挣脱束缚,然而拔都的挣扎却只能让手腕脚腕上多出几道深深的勒痕。 拔都和威利分别被几个巴旦尼亚士兵架了起来,负责动手的巴旦尼亚士兵一脸怪笑的拿着手中的匕首轻柔的划过拔都的脸庞,随即稍微用力,锋利的匕首即刻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相对于恐惧和不安,疼痛总是来的慢一些,直到第一道血痕划到末尾,拔都才感觉到来自脸颊上肌肉的哀嚎,而此时,巴旦尼亚士兵已经准备划下一道痕了。 拔都依旧在挣扎,然而巴旦尼亚士兵死死地锁着他的四肢,任何挣扎都显得是徒劳无功。 等到那个手持匕首的巴旦尼亚士兵在他脸上划出三道血痕之后,拔都和威利被身后架着他的士兵绑到了石像上。 巴旦尼亚人扒去两人的盔甲,解开他们贴身衣服的扣子,露出两人的小腹。 两人忍不住破口大骂,然而巴旦尼亚人浑然不觉,自顾自的掏出一把长得像镰刀的双手剑。 眼看着那名士兵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拔都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然而一切只是徒劳,眼看着那把在火光下闪耀着的利刃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挣扎的精疲力尽的拔都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长生天。 而或许是长生天感应到他的子民的祈求,下一刻,树林四周射出数十只箭矢,顷刻间就有四五个巴旦尼亚的士兵倒地不起,剩下的人虽然凭借着厚实的盔甲侥幸捡回一条命,但从树林中冲出的数十个人却迅速结束了他们的好运。 这一幕来的有些过于突然,直到剩余的几个巴旦尼亚士兵被从树林中冲出来那伙人死死摁在地上,不得动弹之后,拔都两人才回过神来。 冲出来的那伙士兵注意到了被五花大绑捆在石像上的两人,一个应该是领头的人走到两人的身边,开口询问道 “我是狼皮部落的利德芬,你们是因为犯了什么样的罪过,被这群人绑在伟大的大地之母的石像上,准备献祭掉呢?” 威利闻言对这群人声称自己才是狼皮部落的人感到有些疑惑,但是很明显这伙人对自己两人应该没什么敌意,便急忙开口,添油加醋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大人,大人,你可得给小人做主啊,我们只是从瓦兰迪亚来的两个雇佣兵,准备到巴旦尼亚找点活干,挣些买面包的钱,结果不知怎么的,半路上好好走着,这伙人就冲出来把我们给揍了一顿,还把我们所有东西都搜刮走了,可怜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儿成群,都指着小人一人活嘞,小人父亲走的早,家里就剩我一个顶梁柱了,要是我走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得亏拔都对巴达尼亚语只学了个皮毛,不然他肯定惊叹于某人能屈能伸的程度,亏的平时一副少年得志风流骑士的模样,却不想求生欲望强烈起来编谎话可以这么没下限。 利德芬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威利自然是标准的瓦兰迪亚人面孔,但是当他的目光看向拔都,却又有些疑惑 “他是库塞特人?还有,你的巴旦尼亚语似乎说的很不错?” 面对质疑,威利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是是是,大人,我经常来巴旦尼亚找活干,所以会巴旦尼亚语,而他确实是是库塞特人,他是一支来自库塞特商队的商队护卫,那支商队被瓦兰迪亚境内的山贼洗劫一空,他命大捡了一匹快马跑了出来,身无分文被小的遇到,在那之后就跟着小的一起当雇佣兵谋生。” 利德芬并没有怀疑威利的说辞,于是点点头道 “嗯,按照规矩,我们击败了这伙人,那你们作为他们的俘虏,你们理应属于我,但是考虑到你们二人并不是巴丹尼亚的本地人,而且也是两个苦命人,我决定放你们自由,只不过这并不是免费的。” 威利忙不迭点头,于是狼皮部落的几个士兵就上前将他们给放了下来。 被放下来的拔都还有些懵圈,他询问威利道 “我们这是自由了?” 威利扭了扭被勒的生疼的手腕,用库塞特语对拔都简单叙述了一遍,不过自然省略了自己哭爹喊娘求饶的过程。 劫后余生的拔都虽然感到有些奇怪,既然这些人才是狼皮部落的野人,那刚才那群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冲上来揍自己的人呢?但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心头,拔都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了。 然而拔都倒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他从内衣内衬里面掏出一些银第纳尔给威利,让他把这些钱给那个头目,毕竟按照威利的说辞,威利才是他们两人的老大,同时两人是来找活干的雇佣兵,穷。 将第纳尔递到利德芬手上,虽然后者很明显有些嫌弃这寒碜的数额,但是也并没有说什么,还大方的让两人将自己的装备拿回去。 威利又是一阵吹捧和感谢,随即拉着拔都把两人的盔甲马匹拿走,然后急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利德芬看着两人身上精良的盔甲皱了皱眉,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便没再多言。 “最近逃兵很多,而且一些有钱的雇佣兵装备一些优秀的盔甲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都是为了一块面包四处奔波,谁都不容易。” 利德芬嘟囔了几句,随即便不再去关注离去的两人,指挥着手下搜刮死人的尸体。 拔都回头瞟了一眼那群忙碌的野人,问道 “他们不把那些人的尸体埋起来吗?” “巴旦尼亚人奉行天葬,大地就是他们的棺椁。” 劫后余生的威利很是开心,悠哉哉的回答道,随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对拔都说道 “那些人里面,好像没有那个女头领。” “嗯,我注意到她被两个士兵带着逃离了这里。” 说着拔都摸了摸脸上还在渗着鲜血的伤口,看着前方杂乱无章倒伏的草丛,眸子渗出寒光 “走,去弄死她。” 随即踢了踢马腹,在树林间小跑起来。 得益于此处人类活动痕迹增多,林木间的杂草也开始稀疏起来,拔都两人在其中驾驭马匹的难度也小了很多。 两人沿着山林间草木倒伏的痕迹追赶了一段时间,不知不觉夜色越来越深沉,山林间的风也变得有些寒冷起来,两人正商量着要不要举火把照明和御寒,突然拔都余光瞥见了远处一簇微弱的火光。 拔都指着那个方向,拍了拍威利的肩膀,后者随即心领神会,两人用布匹罩住马的口鼻眼,将其拴在树上,带上武器装备,一点一点悄声的向着火光前进。 待走的近了,拔都借着火光看清了火堆旁的三个人,果然是两名巴旦尼亚士兵和那个女首领。 拔都转头示意威利,后者点了点头,拿出背后的山核桃木弩,上好弩弦,装好弩矢,拔都也拿出一根箭矢搭在弓上,余光瞥了一眼威利硬弩所指向的方位,也拉开弓弦瞄准另外一边的的巴旦尼亚士兵。 “咻,咻。” 伴随着飞矢划出的破空声,弩矢和箭矢精准的命中了两名巴旦尼亚士兵的咽喉和眼睛,而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那名女头领当下一怔,看着倒地挣扎的两名士兵,立马转身慌不择路的迅速逃跑。 “威利补刀!我去追她,你等下快点赶过来!” 说完拔都便收起弓猛地蹿起身狂奔,抽出腰刀追了上去,而威利给了倒地的士兵们脑门一人一剑之后也沿着拔都追赶的方向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眼前借着月光依稀能看清那个矮个子的女首领,由于女头领跑的慌不择路,两人居然又一次跑到了荆棘丛生的原始树林,拔都的脚被荆棘划出好几道口子,但他皮糙肉厚,并没有什么大碍,而前面奔逃的女头领,仗着脚上厚厚的毛皮靴,也浑然不惧这遍地的荆棘。 女人奔跑的速度不及拔都,然而其灵活的身形让拔都每每快要追上她的时候却总是扑了个空。 “该死的,跟他妈的兔子一样!” 拔都暗骂一句,拔下刀鞘,一把用力扔了过去。 刀鞘砸中女人的肩膀,使得后者一个趔趄失去平衡,狠狠的摔在地上。 拔都见此加快脚步赶了上去,在离着女人一定距离之后紧紧的拿着刀盯着她。 女人其实因为盔甲的保护,并没有摔得很严重,早就已经缓过劲来了,然而当时她看见那个库塞特人拿着刀在向自己逼近,便想着假装倒地不起,然后等他靠近自己,趁其不注意,猛然暴起将他斩杀,然而这个男人跟狐狸一样狡猾,他在离自己有一定的的距离后便没了动作,而那刚好是他手上武器可以砍到的距离。 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威利的呼喊 “拔都!拔都!你在哪!” “我在这!我抓到她了!” 拔都头也没回的喊道,双眼依旧紧紧的盯着女人。 倒在地上的巴旦尼亚人听见声音,心里暗道一句糟糕,等他的同伴赶来,双拳难敌四手,自己逃跑的概率大大降低,于是悄悄积蓄力量,突然猛地往一侧翻滚后腾的跳了起来。 拔都被这一变动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的按照预想一刀劈下,可是那女人翻了个身,自己这一刀砍空了。 “不好!” 拔都猛然一惊,这一刀砍空的间隙是绝对致命的,果不其然,那女人翻身之后旋即腾的跳了起来,手里还顺势从下往上一剑划去。 拔都急忙往后一倒,堪堪躲过那近在咫尺的剑尖。 而以为女人会顺势结果掉他,都已经做好防御姿势的拔都却看见女人立刻转身,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拔都马上站起身,急忙看向女人逃走的方向,而待他看清之后,却是松了口气。 拔都快速的搭弓,瞄准了逃跑的女人 “小子,爷爷今天给你上一课,逃跑的时候要挑路,别往空地方跑!” “咻!” 利箭在几近拉满的弓弦推动下猛然向前迸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插入女人的后心窝。 “啊!”女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随即往前重重砸倒。 此时威利也赶了过来,看见拔都射到了女人,便拿着盾剑随拔都一起去查看女人的情况。 女人似乎没了什么动静,拔都拿刀鞘拨开她手中的武器,又用刀鞘狠狠的拍了拍女人的脸。 确认没反应之后,拔都才小心翼翼的将女人翻过来。 女人的体型很娇小,拔都看着她过分白皙光滑的手掌觉得她应该还没有十四岁。女人暂时昏死了过去,箭矢没有伤到要害。 威利在女人身上翻翻找找,拔都也捡起女人携带的弓,看了一眼后惊叹道 “这是一款重型复合短弓,产地应该不是巴旦尼亚,因为它并没有使用巴旦尼亚常用的紫杉树作为弓身,而是库塞特和帝国产出的上等松木。” 拔都说着又看了看弓弦和弓身的粘合剂,下结论道 “这弓,很贵,而且有价无市。” 威利此时也翻出一个小牌子,威利看了之后有些愣住了,拔都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威利把牌子递给拔都,拔都掂量了一下,有些沉。 “青铜制的小牌子,上面刻着芬·格鲁芬多克。” 威利脸色有些难看。 “贵族吗?嘶,有点麻烦了。” 拔都也皱了皱眉,万万没想到这个刚见面就要把他们活祭了的女生是个贵族小姐,巴旦尼亚的贵族小姐都这么彪悍吗?要是真的是个贵族小姐,接下来在巴旦尼亚的旅程可能不会太顺利了。 “不,拔都,不是贵族。” 威利摇了摇头,脸色依旧难看。 “芬,不是巴旦尼亚贵族的象征吗?我记得我没记错。” 拔都有些疑惑,顺带把弓心安理得的放进腰间的牛皮弓鞘。 “王室,是王室,不是贵族。” 咽了咽口水,威利补充道 “芬·格鲁芬多克,是巴旦尼亚至高王卡拉多格的家族。” “你说什么?!” 拔都有些晃神,看着地上躺着的昏死过去的女人,拔都预感他们可能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第31章 巴旦尼亚公主 夜晚的风依旧寒冷,山林间时不时传来北风呼啸的声音,犹如鬼泣。 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拔都转过头,眼神漠然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 “威利,来搭把手。” 说着,拔都按住刀鞘,缓缓的抽出腰间的长刀。 威利闻言一怔,看着拔都抽刀的动作,惊慌失措道 “什么,等等,你想干什么?” 拔都瞥了威利一眼,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 “彻底杀了她,然后把她剁成肉酱。” 说着,拔都挥刀就要往地上的女人砍去。 “你他妈给我等等!” 威利见状忙上前抱住拔都,拉住他的手阻止他往下砍去。 “你他妈疯了吗?这他妈是王室!是巴丹尼亚的公主,你要杀了她,你是不想活了吗?!” 威利拉住拔都,破口大骂道。 拔都也有些恼了 “王室那又怎么样?你口中现在这个巴旦尼亚的公主,就在不久前还想杀了我们,将我们的鲜血献祭给他们的神,如果不是长生天庇佑,我们现在已经是那块石像下的两具干尸了!而现在我们杀了他两个侍卫,还朝她后背射了一箭,我们都只差一点就能送对方去见对方的神了,可是你现在跟我说你要饶她一命吗?什么叫我不想活了?她醒过来会放过我们两个人吗!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 威利闻言不为所动,依旧死死地抱住拔都不让他动手 “是是是,是这样没有错,但是你听我说拔都,你先冷静把刀放下。他是王室,是贵族啊,按照卡拉迪亚的传统,我们不能杀贵族,我们可以把它放回去,甚至是索要一笔赎金,我们之间还有可以商量转圜的余地,我们不一定非要在这里就杀了她你明白吗!” 拔都闻言有些犹豫,他试探性问道 “赎金?” 听见这两个字,威利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合着我还以为你权衡利弊之后冷静下来了,结果只是看见了金光闪闪的第纳尔啊?威利松开拔都,蹲在那名巴旦尼亚公主的边上,思索道 “她是能换赎金没错,但是她身上还有比赎金更宝贵的东西。” 见拔都依旧是一脸疑惑,威利耐着性子跟他解释道 “卡拉迪亚大陆自从有人类居住以来,战争就没有停止过,而长久的战争使整片大陆能拿起武器战斗的人越来越少,但是战争依旧在继续,因为所有卡拉迪亚大陆的国家都奉行一条准则,那就是不能在除战场之外的地方斩杀对方国家的贵族。” 威利顿了顿,回头问拔都道 “你和彭同执政官商量的计划里面,我们到了马鲁纳斯之后该怎么办?” 拔都回忆了一下,说道 “阿尔扎戈斯在参加帝国军队之前,就生活在马鲁纳斯,而现在在马鲁纳斯,还有一些他的亲人,我们决定从那些人入手,打听他的下落。” 威利点了点头道 “确实,如果他真的带着东西潜逃了的话,他大概率会先找到他的亲人或者朋友。” 威利站起身,笑着道 “那么这个时候,咱们这位公主殿下,就能派上用场了。” “马鲁纳斯就是现在巴旦尼亚至高王卡拉多格的领地,嗯,那是一块很富饶的地方,同样,城里的驻军和治安队数量也很‘富饶’,到时候我们不管是要在城里寻找阿尔扎戈斯,还是在找到他之后要对他做点什么,都有极大可能性引来城里治安队的注意,除非咱们上帝附体,不然能不能活着离开马鲁纳斯都是个问题。” 拔都听完不解道 “你说的没错,但是,这跟这个娘们有什么关系?” “话题依旧回到刚才为什么不能斩杀贵族的问题上,就算是贵族家庭,要从小培养一个熟悉掌握各种知识的贵族到成年,所要花费的第纳尔都是无法计算的,说到底,被俘的贵族就是一件价值极高的商品,其实,这也是帝国的商业文化影响的,相比于将贵族就地斩杀,从而引来对方家族不死不休的报复,将被俘虏的贵族拿去换一笔赎金,对于任何领主来说都是更划算的选择。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选择,那就是不需要任何赎金,将贵族放回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帮对方省了一大笔第纳尔,也是和对方增进些感情的办法。” “一般这样的领主会被人认为是慷慨的,大方的,这样会收获很多贵族的青睐和友谊。” 说完,威利把铜牌子系回那名巴旦尼亚公主的腰间 “这样一来,我们在马鲁纳斯的行动会方便很多,毕竟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我们算是当地领主的朋友了。” 拔都对这种奇怪的逻辑感到有些疑惑,但是事实确实如同威利所言,小时候在兰萨木的时候,听说岁仑那颜的弟弟在战场上被阿塞莱的哈珊埃米尔击败,然而对方却将其放了回来,并且没有索要赎金,那之后岁仑那颜公开发布公告表达了他对哈珊埃米尔的感谢,并且给了来自哈珊埃米尔家族的商队很大的优惠。 贵族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拔都总是不太明白。 思索了片刻,拔都收起刀,用绳子把地上的巴旦尼亚人绑好,拎着她往拴马的地方走去。 “需要帮忙吗?” 见拔都听劝,威利高兴的表示亲近 “不用了,她挺轻的。” 说着拔都还提了提手上被五花大绑的巴旦尼亚公主。 这个时候天也快亮了,回到拴马的地方解下缰绳,拔都将巴丹尼亚人放在自己的马后背,和威利骑着马去寻找水源。 在一条小溪边上升起一堆篝火,拔都和威利简单加热了一些携带的食物,又煮了一碗奶酒,简单吃过之后胡乱的洗了把脸,拔都使劲拍了拍还在昏迷的巴旦尼亚人的脸,后者在拔都的暴力开机下悠悠醒来。 一脸嫌弃的擦掉手上沾到的染料,拔都喊来威利 “这娘们醒了,你来跟她掰扯。” 说着拔都走到火堆旁,捡起热好的奶酒喝了起来。 威利和那个娘们掰扯了很久,终于一脸疲惫的带着解开束缚的巴旦尼亚公主回来了。 “怎么样了。” 拔都一边给弓身上油,一边漫不经心问道 “谈妥了,只不过费了不少口水,这娘们确实是巴丹尼亚人的公主,卡拉多格的女儿,名字叫科林。” 科林此时一脸的郁闷,自己好不容易等到爸爸叔叔哥哥都不在家,可以带着自己培养的侍卫出去浪了,却先是碰见了狼皮部落那群该死的家伙,接着又被这两个异族人给抓到了。不过还好,这个瓦兰迪亚人懂规矩,愿意把自己放回去,还不要赎金,这下哥哥那边好交代一点了,可是该怎么让他不跟爹爹打小报告呢?唉,好烦。 科林郁闷的摇了摇脑袋,却听见眼前的库塞特男人对着那个叫威利的瓦兰迪亚男人说了什么,后者闻言憋着笑,时不时还瞥向自己,科林觉得他们在说自己坏话,但是自己上课不认真,只有帝国语考试勉勉强强过关了,其他的语言一点都听不懂。 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的模样,科林恼怒道 “喂!你们不会说帝国语吗!” 拔都有些好笑的望着眼前恼羞成怒的巴旦尼亚公主,在脑中搜索一下自己所会的一些帝国单词之后,拼凑成一句话对着科林道 “我问了他两个问题,第一个是每个巴旦尼亚人是天生就长你这个,嗯,五颜六色的模样,还是只有你长这样,” 说着拔都看见科林的脸上明显有些气鼓鼓的,还用力抹去脸上的染料,知道他应该是听懂了,于是递给她一块破布让她沾点水擦擦,接着道 “第二个问题就是科林在库塞特语里面是矮个子的意思。” 说着拔都打量了一眼科林不到一米三的体型,笑着点了点头道 “嗯,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正在洗脸的科林闻言顿时不干了,从小到大只有哥哥嘲笑过自己的身高,之后就被爹爹揍了一顿,这个异族人好大的胆子,顿时,科林便龇牙咧嘴的朝着拔都猛地扑了过去,一边用手指甲挠拔都的脸和手臂,一边张开嘴准备狠狠咬下去。 一旁的威利忙上前拉开科林,拔都看着打泼了的奶酒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摸了摸手上的抓痕,想起昨天的遭遇,更气了,提起一旁的刀就要抽刀砍人。 “拔都!拔都!有话好好说,你把刀给我放下!” 威利来回劝架,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把两人都安抚了下来。 “只会骑马的臭蛮子!” 科林瞪了拔都一样,气鼓鼓的继续擦脸上的染料。 “啧,连马都不会骑的野蛮子。” 拔都不甘示弱,回怼道。 “你俩消停点吧。” 威利生无可恋。 拔都在威力的劝说下,从行囊里掏出一点食物扔给了科林,科林转过头来不屑的哼了一句。 “嘶,老子这小暴脾气!” 眼看又要动手,威利不知道是第几次抱住拔都,有气无力的说道 “够了,够了,你俩不要再打了。” 科林最后还是拿过食物吃掉了,然后接下来,几人却又犯了难。 作为巴旦尼亚土著,科林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知道该往哪里走,但是问题在于这里离彭·坎诺克已经很远了,与其先去彭·坎诺克之后再去马鲁纳斯,倒不如直接去马鲁纳斯方便得多,然而这里离马鲁纳斯少说还有一天半的路程,而且一路上已经有贵族专门开辟的大路了,拔都威利骑马,科林总不能靠两条腿跟着他们连续走一天半。 看着待一块准会打起来的两人,威利无奈道 “我载着她吧。” 然而科林看着威利高大的帕尔帕廷马,结合自己迷你的身高感觉有些发怵,随即看着相比之下矮了不少的阿萨利格马,打定主意道 “我要坐这匹马。” 两人看着科林的表情大概也猜出来她要坐阿萨利格马的原因,而只认一主的阿萨利格马只能让拔都来骑,因此面对威利无奈的目光,拔都嘴角猛抽,最后还是只能让科林上了马。 马匹匀速奔跑着,科林吓得死死抱着拔都,看见科林唯唯诺诺的样子,拔都便借着这个机会用库塞特语问了一下威利关于之后的安排。 “作为感谢,这位公主殿下愿意帮我们在马鲁纳斯安排一个城防小队长的职位,并且会给我们一些酬金。这样一来我们之后的行动会方便很多。” 威利回答道,拔都对于这样的结果很满意,没想到这位公主还挺慷慨的,但是想到这位公主十二岁的年纪,拔都又有些担忧 “她说的话可信吗?又或者,她的话在马鲁纳斯能作数吗?” 威利摇了摇头 “不清楚,但是大概率应该是没问题的,就算和她许诺的有出入,芬·格鲁芬多克家族也不会太亏待我们。” 拔都这才放心下来,打算继续全神贯注赶路,却听见威利调笑着开口道 “怎么样?这位公主长得还是蛮不错的吧,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 对此拔都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道 “没胸没屁股,难生养的主,草原上这种女人,倒贴都没人要。” 威利无语望天,库塞特人的择偶方式,还真是……简单朴素啊。 第32章 抵达马鲁纳斯 在骑马连续赶了一天多路后,三人平安的抵达了马鲁纳斯城。 科林一下马就脚一软坐在地上,自己虽然跟着父亲请来的老师系统学习过马术,然而一来自己出行还是喜欢跟其他巴旦尼亚贵族一样靠两条腿,二来平时所骑乘的巴旦尼亚矮种马速度慢,耐力也比不上帝国的高头大马和草原的棕皮小马,因此科林哪里经历过像这两个人一样昼夜不分不知疲倦的赶路。 拔都翻身下马,看着科林惨兮兮的模样,啧了一声,转头从马背上拿出一株草药。 “吃了。” 把草药递到科林眼前,拔都有些嫌弃。这种没胸没屁股,马都骑不利索的女人,谁娶了她谁倒霉。 科林看着眼前皱皱巴巴的草药,因为做过风干处理,整个看起来跟一株枯草一样,让人完全没有食欲。 科林本能别过头,不想去吃。 拔都懒得惯着她,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撑开她的嘴,一只手将草药直接塞了进去。 “呜呜” 科林呜咽了两声表示抗议,然而长久骑马导致她现在浑身无力,只能由着眼前这个讨厌的库塞特人操纵着自己的下巴一嚼一嚼的吃掉了这株难吃的药干。 又给科林灌了一口水,拔都拉了拉被磨的有些发疼的裤裆,转头整理好背囊,拖着浑身无力的科林进了城。 “城内不允许纵马,不过有这位公主在,我们应该可以免费在军营里面寄放马匹。” 威利相比于科林的状态好的不要太多,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像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拔都一样可以脚步正常的行走。 马鲁纳斯城内各种各样的声音很是热闹,光是大门口就有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行人,牵着骡马徒步来往的行人看着这三人两骑都不由得多注视了几眼,然而也没有人多想什么,毕竟经常会有各国的雇佣兵来往此地寻找雇主。 来到城门口,拔都拍了拍科林的脑袋,后者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随后撅着嘴将怀中的令牌交给了城门守卫。 刚刚还一脸不耐烦的守卫待到看清令牌之后,忙换上一副笑脸恭恭敬敬的请三人进了城。 进入马鲁纳斯城就是一大片熙熙攘攘的市集,来往不绝的行人和商贩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环顾四周,拔都皱了皱眉 “我怎么感觉,这像是在一座废墟上面建立的城池?” 威利饶有兴趣的看着这热闹的一幕,听见拔都的话他还有些不解,然而看着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和远处数个摇摇欲坠的高塔城墙遗址,威利也有些疑惑 “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感觉这座城是在一处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来的。” 荒凉中迸发出的生机,犹如枯死的古树重新长出嫩芽一般。 又看了两眼那些在时光长河中布满岁月痕迹的遗址后,拔都便没再理会,转而问起威利道 “这座城,好像很大,你能搞到它具体的结构图吗?” 威利从琳琅满目的林中特产上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回答道 “如果说是在瓦兰迪亚的话,我可以去任何一家图书馆找到这座城市的分布图,但是我不知道巴旦尼亚人有没有看书写字的习惯,或者有没有专门派人记录规划城市建设的行为。” 接着威利转过头,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突然一愣 “科林呢?” “什么?她不就在……等等,人呢?” 拔都漫不经心的转头看去,却也是突然一愣。 两人一下子有些慌乱,他们忙向着各个方向望去,拔都眼尖,片刻后就看见了在一家路边小店大快朵颐的科林。 “老板!再来一碗!” 一脸享受的放下吃的干干净净的木碗,科林意犹未尽的朝着老板喊道。 正在开心的揉着有些鼓鼓的肚皮,科林却突然感觉背后传来一道杀气。 察觉到不妙的科林哆哆嗦嗦的回过头,果然看见一脸冷意的拔都和满脸无奈的威利。 “嗨~” 僵持良久,科林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拔都阴阳怪气道 “公主殿下还真是好兴致啊,还有空来这吃个饭照顾照顾自己属民的生意,但是下次您来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们打个招呼呢?” 科林缩了缩脑袋有些心虚,自己这不告而别的,他们不会觉得我要爽约吧… 抬头瞄了一眼拔都,科林随即想到这里可是在马鲁纳斯,是老娘的地盘,我怕他个球?于是科林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对啊,怎么啦,我就是这样一个体恤下民的领主,怎么样,你有意见吼?” 面对科林突然嚣张起来的态度,拔都看了看一旁的空碗,冷不防开口道 “看样子你很饿,怎么?我路上给你那些吃的呢?” 这一句话又把科林干心虚了,怎么办怎么办,自己总不能跟他们说自己嫌弃东西不好吃给扔了吧,老师说这些平民对食物看的都是很重的,我要是说实话,他会不会揍我…… 看着眼前的一幕,威利无奈出来继续做和事佬,他一边给拔都使眼色,一边招呼科林。 拔都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明白自己在人家的地盘,还指望着人家给自己帮忙,但从一开始看见科林就是忍不住想动手宰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拔都冷冷的开口道 “走吧。” 见状威利也是松了口气,他察觉到拔都一直都对这个差点宰了自己的巴旦尼亚公主怀有杀心,自己真的生怕他什么时候忍不住一刀咔嚓下去。 “等等……” 这个时候科林却又怂怂的开口了 两人闻言齐齐看向她,科林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 “那个啥,我没带第纳尔……嘿嘿~” 拔都没说话,只是握着刀鞘的手将刀刃从鞘卡弹了出来。 最后还是威利付了钱,三人这才心思各异的走向主楼。 科林进去的时候便碰见了自家的管家,俩人说了半天,科林才一脸沮丧的走了过来。 “爹爹回来了,我先进去跟他说一下,你们在这里等我。说完科林就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了主楼。 拔都听到科林的话先是愣了一下,但他很好的管理住了自己的表情没有表现出来。 待科林走后,拔都转头用库塞特语对威利小声道 “卡拉多格回来了,那巴旦尼亚跟帝国……” 威利点了点头道 “不出意外应该是停战了。” 拔都没再说话,彭同当初答应过他会在停战并且处理完萨涅俄帕的事务之后派人过来接应自己,俩人一开始估计的时间起码在一个月以上,但是现在半个月不到,卡拉多格就从前线回到了马鲁纳斯。 拔都内心感到有些不安。 良久,科林带着两个巴旦尼亚誓约战士出来了,她交给威利一枚印信,告诉他他现在是马鲁纳斯城防队负责东部酒馆区治安的治安队长了。 威利接过印信,客套着感谢了一番,科林点了点头,接着不怀好意的看着拔都 “……你,你干嘛?” 拔都被科林的目光搞得有些发毛,果然听见科林得意洋洋的说 “我跟爹爹说了,他也同意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亲卫队长啦!” 科林仰着头,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 “老子不干。” 拔都嘴角抽了抽,转头就走。 “等等等等!你别急呀!” 还不等威利开口,科林就先急吼吼的拉住拔都道 “我一天给你50第纳尔!” 拔都不为所动 “不干。” 见状科林加大筹码 “你平时只需要来主城军营点个到,然后我喊人去叫你的时候,你过来就行,其余时间你都是自由的。” 拔都思索片刻,依旧说 “不干。科林急了,死死拉住拔都 “六十!一天六十第纳尔,我还可以送你一把上好的灰木弓。” 说着科林指了指拔都腰间已经据为己有的硬弓 “这把也送给你,我不要了。” 拔都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科林随即开心的笑了起来。 待到科林千叮咛万嘱咐要拔都晚上去主楼找自己之后,两人便离开了主楼。 “小公主对你有意思?” 威利不解道。 “不可能,因为她应该知道我想宰了她。” 拔都斩钉截铁道 “那她对你这么好干嘛?又是送东西,又是给高薪水的,还让你有这么多空闲时间。” 拔都继续摇头。 见此威利也只得耸了耸肩没再过问。 其实对于这位巴旦尼亚小公主,她对拔都好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她,从小到大身边除了下人和侍卫,自己的亲人,甚至哥哥都很少有时间和自己待在一起,就算大家都住在这马鲁纳斯主城里,然而自己就像被人丢弃的小娃娃,大家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很少有人来陪伴小科林。 而拔都一路上对待科林的态度并没有说好到哪里去,但是包括给她食物,在路上抓着她的手防止她掉下马,在抵达马鲁纳斯的时候给她缓解晕眩无力的草药,以及两人随时随地开口互怼,让涉世未深的科林觉得两人就是朋友了,而且拔都还是那种面冷心热的大哥哥类型。 当然对此小科林不会知道,拔都只是单纯的一直想宰了她,又怕她死了耽误接下来的计划。 误会,有时候也是美妙的。 而接下来几天,拔都除了陪科林打打闹闹,其余时间都是在和威利暗地里搜索阿尔扎戈斯的线索,而委托商队送到萨涅俄帕的信也有三封,却一直不见彭同回信。 而今天,拔都终于收到了来自彭同的回信,只是信上的内容,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第33章 利益至上 马鲁纳斯的酒馆基本上都开在城市西部,这里不仅汇聚着大量的地痞流氓,还有不少来此谋生,寻找雇主的雇佣兵。 这里是整个城市治安最差劲的地方,然而基本上廉价的啤酒,住房和食物都集中在这里,因此这里从来都不乏络绎不绝的人流。 “一杯酸啤酒。” 阴暗逼仄却人满为患的圣库赫林酒馆里,拔都径直推开喝的东倒西歪的酒鬼,走到吧台熟练的扔下两枚迪拉姆,拿过酒馆侍女递过来的酒杯,拔都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科林给拔都开的工资是一天六十第纳尔,约为三十个巴旦尼亚农民一天的收入,可以兑换一百二十到一百八十枚迪拉姆铜币,这高昂的工资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在整个马鲁纳斯横着走。 出发时彭同给了拔都二十枚金第纳尔,因为涅雷采斯家族所持有的金币纯度很高,因而这些钱大概可以兑换两万三第纳尔,一路上的开销并不算很大,除去之前兑换的一些散币被科林手下的巴旦尼亚士兵洗劫一空,如今算上工资和科林给自己的一些赏赐,拔都手上一共还剩下十八枚纯金第纳尔和六百多第纳尔。 拔都仔仔细细的算着账,因为接下来他需要一笔钱。 威利穿着常服走进了酒馆,拔都冲他打了个招呼,威利应了一声之后也要来了一杯啤酒。 “那边有消息了吗?” 端着啤酒坐下,威利询问道。 今天中午,来自公主寝宫的一位侍女给威利带来了拔都邀请他晚上去圣库赫林酒馆喝一杯的口信,这在旁人看来稀松平常的邀约,却让威利打起了精神。 在上任治安官的第一天,威利就在整个巴丹尼亚的酒馆区进行了仔细的评估考察,虽然东部才是自己的管理区,但最后威利还是选定了圣库赫林酒馆作为两人商谈任务的最佳场所。 喧闹的圣库赫林酒馆凭借价格低廉的啤酒和波涛汹涌的侍女赢得了广大雇佣兵和流氓地痞的喜爱。而鱼龙混杂的酒馆也给了两人天然的保护。 “嗯,不知道,算不算一个好消息?” 拔都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面带思索的回答道。 “帝国那边派去巴旦尼亚的信使确实和卡拉多格达成了停战的协议,这和我们一开始猜测的所差无几。” 威利点了点头,两人一开始知道卡拉多格回来的消息之后就猜测帝国和巴旦尼亚人停战了,这在两人的意料之中。 “但是奇怪的是,帝国和斯特吉亚人也达成了停战协议。” 然而拔都的下一句话,却让威利感到有些意外。 “不能吧,元老院那些人精不可能看不出来斯特吉亚如今君臣不和的事实,现在可正好是痛打落水狗的时机,而且厄庇克洛忒亚还在斯特吉亚人的手里,他们怎么可能跟斯特吉亚人停战呢?” 拔都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所以斯特吉亚人把厄庇克洛忒亚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了,阿雷尼克斯第一时间召开了投票,这座‘战神之城’依旧是曼忒俄斯执政官的领地。” 威利闻言呆愣了好久,这个消息有些匪夷所思了。 “还回来了?你认真的?这个玩笑可不好笑,拔都。” “我跟彭同和你一样,也想知道为什么,但是这就是事实。” 威利闻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眉头紧锁,低头看着手中的啤酒杯,喃喃道 “怎么可能呢……” 见他愣神,拔都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道 “这样一来,咱们的计划可能会受到一点干扰。” 威利闻言不再去想斯特吉亚人莫名其妙的行为,转而将注意力拨回到拔都身上。 “厄庇克洛忒亚如今原封不动的回到了阿耳戈洛斯家族手里,这很可疑,彭同和元老院那边怀疑曼忒俄斯也参与了阿雷尼克斯的阴谋,因此现在厄庇克洛忒亚并不安全。所以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暂时不用委托商队打听那边的情报了,现在我们只需要全心全意找到阿尔扎戈斯的下落就行。” “我委托彭同调阅关于阿尔扎戈斯更加详细的身份信息,彭同的回信里面提到,阿尔扎戈斯的档案里记载了他父母兄妹的姓名和他来自的那个小贵族家庭的名号,但是我今天背着科林去档案室翻了一上午的户籍信息,除非他一家子人全家都改了名,不然就只剩下他在这份信息上面造了假这个可能了。” “既然他在这个上面造了假,那么他到底是不是来自马鲁纳斯也存在疑问,彭同告诉我们巴旦尼亚其他的城市就不需要我们去操心了,元老院和他会另外派人手去的。我们要用第纳尔去邀请一些马鲁纳斯周边的头人去打听阿尔扎戈斯这个人,至于厄庇克洛忒亚那边,彭同有其他想法。” 威利听到这愣了一下,问道 “我们不是不用再去关注厄庇克洛忒亚那边的情况了吗?” “是我们不需要再让商队去打听厄庇克洛忒亚的消息,因为我会亲自去一趟。” 说着,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拔都嘱咐道 “我给你留五个第纳尔金币,你需要代替我去周边村庄打听情况,科林已经答应给你去周围村庄自由活动的权利,但是你最好别带城防队的人。” 说着拔都扔给威利一块令牌,威利看着青铜令牌上巴旦尼亚字体刻印的芬·格鲁芬多克的字样,不由得感慨道 “咱这位公主殿下是不是看上你了呀?你要不要委屈委屈当个驸马爷算了?” 拔都给了他一个白眼,径直起身离开了。 …… 第二天照例在主城军营点到后,拔都进入了科林寝宫的范围。 “库塞特佬!” 听见这个声音,正打算去厨房顺点东西吃的拔都无奈的回过头来。 看见来人,拔都生无可恋的想到,果然又是她,她难不成就搁这蹲我吗? 今天的科林身着传统的林地格子连衣裙,娇小的身材和精致的五官让她看起来如同巴旦尼亚神话中的精灵一般,科林蹦蹦跳跳的来到拔都身边,兴奋的对他说 “爹爹说为了庆祝和帝国战争的伟大胜利,要在马鲁纳斯举行一场盛大的竞技大赛,好多贵族和他们最厉害的勇士都会来参加,奖品可丰厚了,” 说着科林低头掰起了手指头,咕哝了一阵子之后尴尬的抬起头 “就是,好多好多第纳尔就对了。” 拔都皱了皱眉,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他试探性的问道 “所以……呢?” “我帮你也报名了!” 科林一脸得意。 拔都顿时一脸黑线,他本来打算过两天趁巴旦尼亚的树神节的时候去一趟厄庇克洛忒亚,花点第纳尔打点关系去见一见如今正在厄庇克洛忒亚负责战后工作的曼忒俄斯执政官的,他都和彭同商量好了,用俄斯提科斯家族使者的名义打掩护,可是现在一来,行程就得耽搁了。 拔都皱眉,行程都安排好了,再去跟彭同说要晚几天,来来回回麻烦的很,于是拔都果断拒绝。 科林闻言又气鼓鼓的,见拔都一脸坚决,科林打算来个曲线救国,于是把自己这辈子被爹爹揍的记忆全部翻了出来,硬生生挤出几颗眼泪,拉着拔都的衣角,可怜兮兮道 “你去嘛~好不好嘛~这次好多贵族小姐都派出了她们的侍卫参赛,你说我一个巴旦尼亚公主,连赛都不参加,岂不是不给自己爹爹面子,到时候我爹又要说我的~” 面对科林的撒娇,拔都按耐住抽刀砍人的冲动,心里默念这是金主不能杀这是金主不能杀…… 深吸一口气,拔都一把打掉科林拉着他衣角的手,斩钉截铁道 “不去,我过几天有事。” 科林见软的不行,也懒得装了,直接把手往腰间一叉,趾高气昂道 “你不去也得去,我名都给你报了,你还想不去??我告诉你,你要是现在不去,过几天假你也别想请了,树神节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王宫里负责治安吧,哼!” 拔都觉得自己其实算很有眼力见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明知道对方是自己的金主,自己要想安然的在巴旦尼亚完成任务,一切都得仰仗她,但是为什么自己时时刻刻都会有想把她一刀宰了的冲动呢? 想了想,拔都觉得,累点就累点吧,大不了让威利晚点再去,自己多写几封信,和彭同再沟通沟通,自己现在只想快点离开,不然自己忍不住一刀下去一切都晚了。 这样想着,拔都艰难的点了点头。 见状科林随即欢呼起来,之后又像一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围在拔都身边,跟他说一些自己碰见的有趣的事。 好不容易熬到科林要去上课的时间,看着依依不舍的科林,拔都保持着最后得体的微笑,随后在对方身影消失在大门后,拔都立刻离开了主楼范围,拔都快步走着,只想快点离开这噩梦一般的地方。 回到租住的房间,拔都先是写了一封信,几经辗转送到专门的商队手中,之后又跑去找到了威利,跟他说了推迟行动的事。 威利闻言点了点头,但同时他又不解道 “为什么你对科林的恶意这么大?她对你简直就差让你骑她身上了,你咋一点感觉都没有?” 拔都撇了撇嘴 “我知道她对我很好,也知道她把我当做朋友对待,但是我不喜欢她的天真,也不喜欢她的活泼。” “这就是你时时刻刻都想杀了她的理由?” 威利不解道 “或许,我只是不喜欢她这样的贵族吧,尤其是你告诉我她有权在战败后活着的时候。” 拔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 “或许我有点不知好歹了,毕竟那些都过去了。” 威利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拔都的肩膀。 拔都对科林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他应该感谢科林给自己丰厚的待遇,把自己当做朋友。但另外一方面,拔都始终觉得那些随她出来的战士们都永久的埋在了那一片深林,而她却依旧这样天真无忧的生活着,甚至不会再去想一想那些为她而死的战士,拔都就觉得科林的天真无邪此时是那么的碍眼。 而换句话说,拔都不可能接纳科林这样一个贵族小姐,正如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不会把他放在与自己平等的角度对话一般。因为从一开始,两种人不同的生活际遇所造就的不同的对事对物的观念就决定了两种人始终是两种人,不可能会走到一块去。 至于彭同,拔都看的很清楚,自己需要彭同的家族势力,彭同也需要自己的能力和并不敏感的身份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两人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至于感情?拔都觉得,会相信这两个字的都已经埋藏在历史的尘埃里面了。 所以面对科林,拔都纵使再不喜欢她,却依旧呆在她身边,也只是因为她可以带给自己一些便利和第纳尔。 这个世界,终究是利益至上。 第34章 阿尔扎戈斯 “不过话说回来,彭同执政官为什么要让你去厄庇克洛忒亚,他不是知道那座城现在不安全吗?而且既然那座城池已经收复回来了,那随便派一个他们手下的得力干将不就行了,你去还得冒着暴露身份被巴旦尼亚人发现的风险。” 像是想到了什么,威利说出了他的疑惑。 拔都闻言耸了耸肩道 “可能因为我的命比较便宜?” 听见这话威利有些疑惑,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刚想开口,拔都却抢先他一步说道 “总之原因的话,彭同没有在信里面明说,既然他不说,咱们也就没必要去问了。可能是觉得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吧,又或者是他们不能确定身边的人会不会是阿雷尼克斯的探子,谁又知道呢?” 威利闭上了嘴,没再开口。 不管到底是哪种原因,威利都不需要再去多问了,因为真正的原因只有元老院那些人才清楚。 而他们,负责听命令就好。 就在拔都这边为了树神节竞技大赛和厄庇克洛忒亚之行而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南边那块黄沙之国也在悄然酝酿着某些变化。 尼姆尔在带领着手下萨兰部落的战士们回到阿塞莱时,人们将成功带领一众将士们突围的尼姆尔当做了英雄,尽管他们并不知道那场战争的经过到底如何,他们也并不关心,就像他们不会去关心此时吉勒德部落的埃米尔泰伊斯的心情一样。 起初听闻那场战争帝国大败,泰伊斯没有一天不是在焦急等待着自家部落士兵的消息的,在那之后古亚兹传来了尼姆尔带领阿塞莱将士们凯旋而归的消息,泰伊斯听闻之后更是欣喜若狂,他头一次期待见到萨兰部落那个整天不着调的年轻人,然而就当迫不及待的泰伊斯带着家族马穆鲁克士兵赶到撒拉纳城准备迎接尼姆尔的时候,他却没有在回来的部队里面看见一个佩戴自家双刀徽章的士兵。 泰伊斯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漏了,结果等他从白天等到了黑夜,从人潮的起始找到了末尾,他都没有看见一个自家部落的士兵。 一个,一个都没有,包括自己的亲侄子,自己家族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而这个萨兰部落的小子却洋洋得意的带着萨兰部落的战士在整个阿塞莱耀武扬威招摇过市。 上上下下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泰伊斯有些疯魔,看着被众人奉为英雄崇拜的尼姆尔,泰伊斯开始怀疑是尼姆尔坑害了自家的士兵,虽然事实确实是尼姆尔靠着吉勒德部落的战士挡在前面消化了瓦兰迪亚骑士的冲击,但那也怪不得他。 然而泰伊斯不管这些,他固执的仇视尼姆尔,认为他取代了本应是自己侄子的位置,安全的回到了阿塞莱。 这种仇恨埋藏在泰伊斯的心里,随着尼姆尔日益水涨船高的声望而疯狂滋生。 然而泰伊斯却不能拿尼姆尔怎么办,一来他现在是整个阿塞莱的英雄,二来他并没有犯什么事,自己也不可能冲到人家萨兰部落的地盘去抓人。 然而真主安拉给了泰伊斯这个机会。 那天晚上,泰伊斯在自家封地,自己家族的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女孩的闺房里,抓到了一丝不挂的尼姆尔。 那天清晨,曾经阿塞莱的英雄以淫乱罪的罪名,被泰伊斯关进笼子里,一丝不挂的悬挂在喧闹的集市之上。 后来,萨兰部落的埃米尔,尼姆尔的父亲阿德拉姆把事情都闹到苏丹温吉德那边去了,依旧没能换来苏丹要求泰伊斯放人的命令。 于是阿德拉姆点齐了麾下的马穆鲁克士兵和征召士兵,陈兵两万堵在泰伊斯的封地胡比亚的城门口。 然而这一次,苏丹的命令很快就下来了,苏丹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要阿德拉姆退兵。 而最后,萨兰部落的人也只能迎回自家部落少主那已经风干的尸体和象征性的几箱子银第纳尔。 在那之后,萨兰部和吉勒德部就结下了血海深仇,而苏丹温吉德虽然明显偏袒了与自己家族关系更深厚的吉勒德部,然而却遭到了来自萨兰部和吉勒德部共同的不满。 萨兰部自然不用多说,而吉勒德部却是觉得苏丹对阿德拉姆擅自调兵包围胡比亚的行为没有做出严厉处罚,有失公正…… 而在大陆的另一边,此时斯特吉亚的雪依旧没有消融干净,甚至在西比尔,城墙上还堆积着厚厚的积雪。 进行了正式加冕仪式的大公朗瓦德,下达了一系列的新命令。 首先他取消了大公的称谓,从此以后,斯特吉亚统治者的称呼变为王公。 然后他将自己封地巴尔加德的精锐守备力量通通换成了他母亲的娘家人——来自诺德的皇家侍卫。 至于瓦良格卫队,则被他调遣到了瓦尔切格和涅夫扬斯克堡。 第一条命令不过是改个称呼,对此波耶们没有任何意见,然而第二条命令,波耶们就不干了。 这个大陆上,如果说谁还会喜欢那些诺德人的话,那么估计就只有那些四处流窜的海寇了,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一族人。 而朗瓦德的命令不仅仅是把诺德人正式带到卡拉迪亚大陆上来,更是标志着诺德人开始成为斯特吉亚的常备军事力量,还是独属于贡达诺夫家族的,这不同于之前瓦丁斯拉夫大公雇佣护盾兄弟会等诺德雇佣兵,那个时候的诺德人是整个斯特吉亚公国的雇佣兵,任何波耶都可以指挥他们。而现在,除了护盾兄弟会,其余的诺德人全部都只听命于朗瓦德一人。 这无疑使得贡达诺夫家族实力空前膨胀,原本各个波耶还都选择了各自为政,对王公的命令多半是爱搭不理,但如今面对贡达诺夫家族的强大实力,许多波耶都选择了臣服。 眼见中央集权有加强的趋势,老奥列克不干了,联合雷维尔的托罗加夫家族一起反对朗瓦德的命令。 然而一场奇怪的变故,老奥列克和他的长女一起离奇的死亡,小奥列克幸运的活了下来,却迫于形势,不得不选择了服从朗瓦德的命令。 然而小奥列克的隐忍没能换来朗瓦德的宽容,在那之后不久,小奥列克的妹妹,西加的丈夫也离奇死亡,只剩下西加和她的女儿阿波拉涅娅被小奥列克接回奥莫尔生活。 这一切就发生在斯特吉亚人归还厄庇克洛忒亚之后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而那个时候巴旦尼亚的树神节竞技大赛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 听见这些流言的时候,拔都并不怎么在乎,他光是每天陪着科林叽叽喳喳的看竞技大赛就已经够心力交瘁的了,好在自己虽然靠着科林的暗箱操作免去了前面几天的选拔赛,但是明天终于可以上赛场,自己也不用再陪着那位麻雀公主了。 “埃尔贡?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轮到参赛选手抽取下一轮自己的对手时,拔都看见手上抽到的签子,感觉有些熟悉,于是在回去之后问了一下科林,毕竟巴旦尼亚的事情,她这个土著加八卦之神最清楚了。 “喔喔,埃尔贡叔叔啊,他不厉害,你打他肯定没问题的,就是要注意别下死手就是了。” 科林看见拔都抽到的对手也是松了口气道。 “怎么了?他是个很大的贵族吗?” 拔都旁敲侧击的问道 “对啊对啊,他的哥哥,就是前任至高王埃里尔啊。” 闻言拔都猛地想起来了,对了,芬·登吉尔的埃尔贡,前任至高王埃里尔的弟弟。彭同曾经特意嘱咐过自己,前任至高王的失踪非常奇怪,而也正是埃里尔的失踪和卡拉多格的上台,才促成了巴旦尼亚撕毁刚刚和帝国签订的停战协议,加入了斯特吉亚一方。 “这里面有些事情过于巧合,我们怀疑有人从中作梗,而作为前任至高王弟弟的埃尔贡却并没有对卡拉多格的上台有任何质疑,按理来说他才应该是至高王的第一人选。” 彭同如是说道。 拔都摸着下巴,喃喃道 “作为自己的亲哥哥,埃尔贡参与谋害前任至高王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或许并不知情。但是,这个埃尔贡到底是对权利毫无欲望,还是在不知道自己哥哥失踪的原因下和卡拉多格达成了某种协议?” 拔都有些头疼,本来阿尔扎戈斯的事情就够麻烦了,这下又冒出个埃尔贡。 思索再三,拔都最后还是放弃了去接触埃尔贡,有些事情,还是不去刨根问底的好。即使这个事情隐藏了如此多的秘密,他背后的原因是如此的诱人,但是如果想保住小命,最好的选择还是不去追究原因。 至于彭同想不想知道个中原委,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毕竟元老院对阿雷尼克斯勾搭外敌的怀疑已经根深蒂固了,这种时候有没有一个所谓的理由都已经不重要了。 想通了这一切,拔都也就不再去关心这些了,告别科林之后,就继续跑到马鲁纳斯大街上溜达,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阿尔扎戈斯。 走着走着,突然一阵悠扬的乐器声传来,拔都有些愣神。 “马头琴?” 拔都侧耳聆听,确定是马头琴的声音不错。 “这里有人会拉马头琴?” 拔都有些好奇,这悠扬的琴声也将他的思乡之情勾了出来,他循着声音一路找过去,终于,在一栋石头房子前,拔都停下了脚步。 听声音应该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拔都试探性的敲了敲房门,琴声顿时戛然而止。过了一会,门后传来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张不修边幅胡须疯长的脸出现在拔都眼中,拔都感觉有些失望,因为这身高和发量,一看就不是库塞特人。 谁料,拔都刚打算随便说点什么寒暄一下,开门的那人就率先用一口纯正的库塞特语开了口 “听说,你在找我?” 拔都当即呆愣原地。 第35章 对峙 拔都和阿尔扎戈斯面对面坐在一张木桌子前,桌子上摆放着两杯酸啤酒,两人就这么坐着盯着面前的酸啤酒,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你说,你是阿尔扎戈斯?” 拔都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听见拔都说话,阿尔扎戈斯也不再感到尴尬,他乐呵呵端起面前的啤酒道 “你不是在找我吗?都不认得我,怎么找我?” 拔都满脸黑线的看着眼前男人一脸浓密的红色发须,淡淡开口道 “他们给我的画像上,你长的并不像一只红毛猴子。” 闻言阿尔扎戈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上浓密的发须,不好意思道 “这倒是给你的工作添麻烦了,抱歉哈。” 拔都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合着眼前这人态度还挺客气呢? 一口气喝完杯中的啤酒,阿尔扎戈斯心满意足的又给自己续上一杯,对着拔都道 “说说看吧,你找我做什么。” 拔都感觉更奇怪了 “你都不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你还知道我在找你?” 阿尔扎戈斯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他有些骄傲的说道 “我跟帝国那位一脸严肃的女士有些交情,对于这些情报工作的道道,也是知道一点的。当我发现街上一些商队和行人都开始打听一个叫阿尔扎戈斯的人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在找我了,毕竟在巴旦尼亚,可没人叫我阿尔扎戈斯。” 拔都闻言有些尴尬,自己的情报工作似乎做得有些明目张胆,看出了拔都的尴尬,阿尔扎戈斯反倒出言安慰道 “其实你的情报工作算是不错的了,毕竟那些找我的人,基本上第二天就离开马鲁纳斯,去其他地方找事干了,虽然为了高昂的奖金,他们在找到我的下落后的第一时间就会来找你们领取第纳尔,但是同时又不会因为过久的待在马鲁纳斯而引起当地贵族的怀疑。” 说着喝了一口啤酒的阿尔扎戈斯又补充道 “那位女士手下的人,也乐于去找这些经常来往于各个城镇的人打听消息的。”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问道 “那你猜猜看我为什么来找你?” 阿尔扎戈斯看了他一眼,又给自己续上一杯啤酒道 “朋友,我是酒鬼,不是傻子,虽然看你库塞特人的面貌,我大致可以猜到你来找我做什么,但是我做的见不得光的事多了去了,我的仇家可以说是数不胜数,要是你这么一问我就把我做过的事情一股脑全说出来,那万一你不是我所猜想的那个人派来寻找我的,我不就小命不保了吗?” 拔都感觉这天聊不下去了,于是直截了当道 “你手里有一件东西,我的主人需要它。” 谁知听见这话的阿尔扎戈斯脸色一变,不复刚才的和颜悦色,换上了一副冷漠鄙夷的脸色 “我还以为是我某位在库塞特的故友来找我,谁知道却是帝国那群烦人的苍蝇,库塞特佬,告诉我,为了什么,一只孤傲的草原苍狼会去给帝国人当狗?” 拔都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开口道 “我只要那块破旗子,然后把它给要它的人,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这其中的操作细节,我们大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阿尔扎戈斯却是笑了,他看着拔都,淡淡道 “所以,只是为了讨块面包吗?” 拔都也懒得再跟他废话 “东西交出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块旗子在你手里屁用都没有,你却可以用它换来财富和地位,这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吗?” 谁知阿尔扎戈斯却是换了一副饶有兴趣的口吻道 “什么都可以吗?” 见拔都点了点头,阿尔扎戈斯玩味的笑道 “那我要帝国毁灭,不复存在。” 说着,阿尔扎戈斯抬起头看着拔都 “你可以给我么?” 拔都愈加不爽了,他冷冷的盯着阿尔扎戈斯 “你在耍我?” 阿尔扎戈斯并没有回答拔都,只是自顾自说道 “你知道么,其实我可以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严厉的父亲,慈祥的母亲,可爱的妹妹,但是一场战争的余波,把这一切都毁了,一些不知道来自哪支部队的帝国军人,就像蝗虫啃咬庄稼一样把一切都毁了!而这些甚至不会在帝国人那该死的史书上留下一笔,在他们眼中这似乎就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 “可这却足以让我万劫不复了,一夜之间除了这条命,我什么都没有了,在那一整个村子的焦炭中我甚至不知道哪一具是我家人的尸体,我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在灰烬中扒出二百一十七具被烧成焦炭的残肢断臂,我敢保证,就连最经验丰富的仵作都没办法辨认出它们那些来自于同一个人。于是我发誓,我要报复帝国,我要将它亲手毁灭。” “很可笑,不是吗?就像是一只虫子妄想推倒一棵参天大树一般。但是你知道么?我差点就做到了,我换了个名字加入了帝国军队,我一步一步往上爬,我坐到了一个异族人在帝国军队能爬到的最高的位置,但是这还不够,我除了整天守着那块破旗子和那个老东西,其余的什么都干不了,但是大地之母没有忽视来自她子民日日夜夜发自内心最为诚恳的祈求,那一天,那个人来找到了我。” “我们策划了一场阴谋,就像帝国人那并不光辉的征服史上层出不穷的阴谋一样,我们让帝国的那个老皇帝和他的那一群元老贵族吗变成瓮中之鳖,让帝国数万军队付之一炬,连曾经作为无数次侵略乌卡利翁高地战争策源地的厄庇克洛忒亚,这所谓的战神之城都马上就要落到我们这些帝国人口中的蛮族手里,我差一点就可以成功了,就差那最后一点,帝国这个臃肿的庞然大物,只消最后一击就会轰然崩塌了!” 说到这,阿尔扎戈斯越来越激动,但是拔都却越听越心惊。 看着脸色几乎和发须一个颜色的阿尔扎戈斯,拔都努力抑制住内心知道这些事情所掀起的巨大反应,强装镇定的回答道 “然而帝国依旧存在。” 拔都说完,屋子里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阿尔扎戈斯脸上激动的潮红褪去,张牙舞爪的胡须也耷拉下来。 “是,帝国还是存在着,他欺骗了我,他们都欺骗了我,他们从我这拿走了所需要的东西,却并没有按照诺言给我我要的。” 阿尔扎戈斯脸色平静的诉说着这一场背叛,仿佛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至于我,我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了出来,除了像个小偷一样带走了那块破旗子,其余的我什么都没有捞到,我的愿望在它最接近现实的那一刻变成了泰瓦尔湖的倒影,而我也失去了自己对那些人而言的最大价值,变成了一枚弃子。” 从阿尔扎戈斯的房子窗户向外看去,位于高处的房屋正正好好的可以看见掩映在重重林影后的泰瓦尔湖,湖面平静的倒映着天上飘动的的白云和翱翔的飞鸟,这些倒影是如此的真实,却只消稍稍触碰,便会立即化作圈圈涟漪,消失不见。 拔都感受到阿尔扎戈斯平静之下不可抑制的不甘和愤怒,然而拔都并不打算出言安慰他什么,因为对于拔都而说,想让阿契特部落偿还自己阿爸的血债,自己就得继续依靠帝国成长,准确来说,是依靠涅雷采斯家族成长。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不发一言。 “我不会把那块破旗子给你,我就算把它拿来擦桌子,洗碗,抹嘴,都不会把它交给帝国人和他们的走狗。” 阿尔扎戈斯静静道,对着拔都下达了逐客令。 拔都试想了几种用强硬手段夺旗的办法,但是很明显,一来这家徒四壁的样子,不可能藏着一面高达三米的旗帜,二来哪怕自己是科林的近身侍卫,也没权利公然在巴旦尼亚街道上面杀人,何况他还很大概率认识卡拉多格本人。 拔都有些沮丧,本来碰见这意外之喜让他满心期待,然而没想到最后只起到了打草惊蛇暴露自己的作用。 自己不能在惊动守备队的情况下杀了他,但是如果下手够快…… 拔都静静的站在阿尔扎戈斯面前,微不可察的转动眼珠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眼前的人没办法第一时间拿到武器时,拔都眼中杀意迸现。 拔都不可能就这样离开这里,眼前的男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目的,那么哪怕他是个哑巴,聋子,拔都都不可能在他还活着的情况下睡一个安稳觉。 我想睡个好觉,所以你只能去死了,至于龙旗,那就是你死之后的事了。 拔猛地起身直接抽刀砍下,而长久待在军中历练的阿尔扎戈斯纵使此时酒精上头,却也已经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想去拿自己右边墙上的武器,然而拔都特右手抽刀的同时,特意侧过身子向自己左边砍去,这就隔绝了阿尔扎戈斯拿武器的想法,他不得不调动全身肌肉停下身体向右的惯性,转而向左边滚去,这才让拔都的刀身几乎是擦着自己的皮肤而过。 堪堪躲过致命一击的阿尔扎戈斯猛地一踢木桌,巨大的力量使得木桌径直冲向拔都。 对此,拔都向左后方后撤一步,同时借助向左的的惯性力量,将位于阿尔扎戈斯右侧的刀刃直直朝其劈去。 身躯庞大的阿尔扎戈斯在战场上绝对是能威震一方的存在,然而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他庞大的身躯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躲避这来自身体左侧势大力沉的一劈。 阿尔扎戈斯见无可避免,遂拿起手边的木椅子当做盾牌,拔都见状想要改变刀劈砍的方向,却来不及了,刀刃重重的砸在木椅之上,刀刃深深的没了进去。 刀刃没进木椅的厚重声响传来的第一时间,拔都就果断放弃了收刀回砍的想法,直接迎身而上,用护腕死死抵住没进木椅的刀刃对应的刀背处,居高临下的利用体重加持对地上的阿尔扎戈斯施压。 阿尔扎戈斯越是用力拿木椅抵挡拔都的刀刃,越是和拔都进行角力,刀刃就越没进木椅一分,过不了一会,刀刃就会突破并不算太厚实的木椅,直抵阿尔扎戈斯的咽喉。 阿尔扎戈斯打算利用下半身进行反抗,然而拔都一只脚跪在他胯间,一只脚死死的抵住他左脚的膝盖使之无法动弹,剩下的右脚因为活动空间有限,无法对拔都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对此,阿尔扎戈斯干脆双手同时放开木椅,突然失衡的力量让拔都一下子直直的向下栽倒下去,迎上阿尔扎戈斯猛地撞过来的脑袋。 拔都被砸的有些头晕目眩,但他依旧本能的死死抓着刀把,待到他迅速回归清醒后,只见阿尔扎戈斯已经拿到了他的双手大剑。 场面一时间有些紧张起来。 拔都一脚踢掉刀刃上的木椅,一动不敢动的和阿尔扎戈斯对峙起来。 双手大剑对阵单手刀,武器的不对等让拔都略微处于劣势,他现在已经不再去关注城防队什么时候会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了,拔都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寻找着出手的角度和时机。 然而就在屋内气氛无比紧张时,门口却突兀的传来一阵敲门声。 拔都听见敲门声,心中一紧,他连忙往一旁挪动脚步,使自己的余光可以观察到门口的情况。 哎呀呀的声音传来,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然而和拔都料想的不同,门口出现的并不是一脸大胡子的巴旦尼亚士兵,而是留着山羊须和三塔头发型的矮个子男人。 拔都愣住了,对于这样的形象,他再熟悉不过。 第36章 草原上的阴谋 “……头领?” 拔都属实是被现在这画面弄得脑瓜子疼。 这算什么事,自己的老上司的老相识刚刚和自己打了一架? 拔都看着面前互相热情的打招呼的阿尔扎戈斯和呼鲁那格,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所以,这小子,还是你以前的下属?” 跟呼鲁那格简单寒暄了两句,察觉到拔都对呼鲁那格的称呼是“头领”两个字后,阿尔扎戈斯颇有些玩味的看向了拔都。 “这小子是我带过的最好的斥候,别的不说,就冲他那双眼睛,他都是任何一支部队抢着要的人才。” 呼鲁那格对拔都一直颇有好感,因此对于阿尔扎戈斯的提问,他也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拔都有些尴尬,现在自己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继续杵在原地当木头桩子了。 阿尔扎戈斯把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好,邀请呼鲁那格和拔都坐了下来 “你之前给我信说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是打算派个手下来,没想到你居然亲自来了。” 呼鲁那格看着一片狼藉的房屋,想到刚刚进屋时两个人持刀对立的场景,估计着两人是因为什么打了一架,不过一个是自己老友,一个是自己曾经的下属还救过自己一命,呼鲁那格也就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去过问了。 “闲着也是闲着,天天搁草原上晒太阳也没意思,而且现在草原上面可不太平,我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来躲个清闲。” 顿了顿,呼鲁那格接着道 “而且这种事,自己不亲眼看看,总还是不放心的。” 说着呼鲁那格疑惑的看向拔都 “我还以为你跟岁仑那颜一起去侍奉长生天了,你活下来了为什么没回库塞特,反而跑到巴旦尼亚这边来了?” 拔都愣了愣,他并不清楚呼鲁那格的家族帖克力特对库吉特的遭遇持什么态度,万一他们站在阿契特人那边,自己老老实实把理由说出来,估计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看出拔都面带纠结,呼鲁那格结合草原上最近发生的事情,顿时明白了 “我们不在乎奥通加德的主人是谁,阿克卡拉特城只负责守好进入草原的道路,其余的一概和我们无关。” 拔都闻言松了口气,于是言简意赅道 “我来自兰萨木。” 呼鲁那格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阿尔扎戈斯这个时候倒来了兴致 “我就说找一个给帝国当差做事的库塞特人,比去沙漠里面寻找积雪还要困难,怎么我就好巧不巧碰见一个了呢?原来是出了这档子事让你回不了家啊。” 拔都没回应阿尔扎戈斯的搭话,毕竟这并不是一个很愉快的回忆。 阿尔扎戈斯也浑不在乎,他转头和呼鲁那格说道 “你是现在看,还是?” 说着阿尔扎戈斯瞥了眼拔都,示意呼鲁那格要不要让拔都回避。 呼鲁那格见状也有些迟疑,他问拔都道 “你现在是给帝国哪个执政官当差?你放心,你老实回答,我不会有那么多闲心去管帝国人那档子破事的。” 拔都略微迟疑了一下,他看着阿尔扎戈斯,缓缓道 “涅雷采斯。” 闻言两人表情各有不同,呼鲁那格似乎有些意外,而阿尔扎戈斯则是皱起了眉头。 “挺有意思,小子,你给彭同那二愣子做事?” 阿尔扎戈斯静静的看着拔都,那眼神似乎是在打量某件商品。 “我没的选。” 拔都不想把自己和彭同那些事说出来,毕竟到目前为止,阿尔扎戈斯对自己到底是敌是友还不明朗。 呼鲁那格叹了口气道 “那么,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离开,毕竟接下来我们要说的事情,我想还是不让涅雷采斯家族知道的好。” 谁知阿尔扎戈斯却出言反对道 “没事,就让他听吧,我倒是想知道要是彭同知道了这档子事,他会怎么做。” 呼鲁那格闻言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反对。 拔都就这么被留了下来,阿尔扎戈斯进到屋里拿出了一本牛皮书,扔给了呼鲁那格。 呼鲁那格接过书本,一个字接一个字的仔细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呼鲁那格皱起了眉头 “你确定你这本书没问题?” 阿尔扎戈斯满不在乎道 “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这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看见拔都投来疑惑好奇的目光,阿尔扎戈斯笑着对他说 “小子,我不知道你和彭同关系如何,他相不相信你,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一个叫伊斯蒂安娜的女人?” 当然提起过,甚至自己这次来的时候,彭同还交代过自己还得去找一找你说的这个人。 但是拔都却假装思考了一番,然后才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是……那个老皇帝身边的情报人员?” 阿尔扎戈斯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道 “老皇帝是个很有魄力的人,他的政治素养很高,他清楚的知道情报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于是他在其在位期间疯狂扩张他父亲留下来的情报组织,并且交给一个自己收养的小女孩来打理。” 喝了一口酒,阿尔扎戈斯继续道 “那是个只忠诚于老皇帝的女人,我少有的见到她的几面,她都蒙着一层面纱,我一直好奇她到底长什么样子,直到大概十几天前,我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 “我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但想来不会是很好的回忆,她遍体鳞伤的找到我,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过来找我,直到她拿出了这份名单。” “我跟你说过,我和一些人一起策划了一场阴谋,一场差点毁灭整个帝国的阴谋,而在她拿出这份名单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最后关头遭到了他们的背叛而已。” 说话间,呼鲁那格将书本合上,交还到了阿尔扎戈斯手中。 “就看完了?” 阿尔扎戈斯有些诧异 “看和我有关系的那部分就行了,其他的我懒得去管。” 呼鲁那格说着转头看向拔都 “你还记得么,我们从乌瑟莱姆峡谷回到军营的时候,被人下毒的事情。” 拔都点了点头,那件事他一直以为是帝国的内鬼做的,不出意外就是阿雷尼克斯的人做的好事。但是当他看见呼鲁那格和阿尔扎戈斯亲切的模样,又感觉有些不对,因为如果阿尔扎戈斯参与了这场阴谋,他没理由纵由自己的同伙去谋害自己的故友,甚至阿尔扎戈斯他自己出面跟呼鲁那格打个招呼就行了,根本没必要下毒。 呼鲁那格给自己的杯中倒满啤酒,问道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那毒,根本不是帝国人下的呢?” 说着,呼鲁那格抬起头 “回答我,拔都,那样的话,你觉得会是谁?” 拔都闻言有些震惊,他的大脑疯狂运转,是了,自从知道潘德拉克战役是一场包裹着战争外皮的阴谋,拔都就一直默认一切都是阿雷尼克斯从中作梗,但是如果说杀死那支斥候小队是为了将乌瑟莱姆峡谷有埋伏的消息彻底掩盖,那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传递错误情报的时候,将自己等人调离战场,因为不管怎么说,堂而皇之的在军营里谋害一整支小队,还是经常有任务的斥候小队,暴露的风险实在是太大,因此找个人督促着自己等人离开战场,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真的不是阿雷尼克斯和他的同伙所为,那会是谁干的? 拔都苦思冥想却得不到答案。 呼鲁那格也不再和拔都打哑迷了,他直截了当的说道 “后来阿克鲁木跟我说起了一件事,他的劫掠队伍在回到军营营帐的时候,他的马倌汇报说他的马匹好像误食了某些东西,于是阿克鲁木便抛下队伍去马厩查看自己的马匹情况,等到和马倌弄完这件事情回到营帐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一整个小队的尸体。” 说罢,呼鲁那格眼神变得有些寒冷,他的眼神死死揪着拔都,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所有奔赴潘德拉克战役的库塞特那颜和贵族们,就都再也回不到德夫赛格高原了。” 拔都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浑身顿时汗毛直立,脑海中如同吹过一道来自西比尔的寒风,他惊愕的看着呼鲁那格,瞪大了双眼 “等等,你,你的意思是?” “两代人之前,最靠近帝国的部落,在库赛特人兀儿浑的带领下形成了联盟。他们在帝国狂妄自大的时候抓住了机会。军团武力被歼灭,各贸易城市投降臣服,兀儿浑的联盟成为了现在的库塞特汗国。” “游牧部落的首领们统治着城镇和农民,并且收取关税、计算农租。兀儿浑对桀骜不驯的草原部族施以铁律,迫使他们不再随心所欲,而是遵从他的命令踏上战场。但是随着国家的建立以及随之而来的重压,团结的精神已不复存在。兀儿浑死后,虽然他的后代依然统治着库赛特汗国,但是其他部落觉得应该由自己举起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马尾九纛。” “可是至少,我们并没有公开反对过蒙楚格的统治,不管怎么说,他的祖先带领我们脱离了在帝国人的餐盘边捡东西吃的生活,但是其他部落,尤其是库吉特部落的日益强大让蒙楚格心神不宁,但就当我以为他会选择内部解决这些矛盾的时候,他却走了一条谁都没想到的路。” “或许对于蒙楚格来说,只有草原上其他任何部落都没有能力和心思再去反对他的时候,这个汗国,才算是真正统一了。” 听完呼鲁那格的话,拔都沉默了,他的眼神看着那本放在桌子上的书,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成功了,库吉特奄奄一息,阿契特目前为他马首是瞻,其余的小部落纷纷见风使舵,整个草原都在为他歌功颂德。” 说着,呼鲁那格不屑的啐了一口。 阿尔扎戈斯把书扔给了拔都,笑着说 “那位女士告诉我,这场战役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深远的影响到了整个大陆上所有的国家了。看来,我输的不冤,毕竟谁也想不到,他们这盘棋下的这么大。” 拔都翻开书本,这本书由很多张颜色不同的纸张拼接在一起,每个部分的字迹也不一样,似乎是来自不同的人写的便笺。 从第一页开始,阿雷尼克斯、法戎、赛兰冬,到卡拉多格、明瑟、瓦丁斯拉夫、直到翻到中间,书本上赫然出现了蒙楚格的名字。 “帝国历1074年秋季17日,这一天可汗的王宫里,汇聚了一些来自帝国的客人,我没能看清他们的徽章,但是口音似乎来自南部…… 帝国历1075年春季21日,库吉特部落和兀儿浑乃特部落的贸易纠纷常有发生,但是这一次,一向锱铢必较的蒙楚格却意外的选择了忽视…… 帝国历1075年夏季7日,马凯布陆陆续续来了很多支商队,这有些反常,尤其是这些商队给所有的货物都遮的严严实实,似乎那并不是什么正常的货物…… 帝国历1076年冬季十二日,蒙楚格颁布命令,找来了很多了解工程知识的专业人员,并且勒令泰佩斯村的硬木停止在市场上的自由买卖…… 帝国历1077年秋季19日,从帝国来的信使,带来了涅雷采斯皇帝陛下的御旨,但是奇怪的是,蒙楚格并没有选择讨价还价,他很热情的接待了使者,并且把皇帝陛下的御旨传达给了所有的那颜…… “帝国历1077年冬季12日,前几天帝国南部来了一些人,他们似乎和蒙楚格交谈了些什么,那些帝国人似乎和蒙楚格吵了一架,双方闹得很不愉快。之后蒙楚格奇怪的遣散了之前重金招募来的学者,并且恢复了泰佩斯的硬木贸易…… 事情不对劲!蒙楚格似乎知道些什么,他在调动部队,他没有派甚至一匹马参加帝国的战争!” 有关蒙楚格的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的字迹有些凌乱,似乎书写它的人遭遇了什么变故。 拔都默默呼出了一口气,心情有些沉重。 之后阿尔扎戈斯和呼鲁那格又谈了些什么,拔都也没去认真听了,毕竟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太大,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它。 呼鲁那格起身告辞了,他冲着拔都打了声招呼,拔都这才从蒙楚格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那么,我也告辞了,至于今天发生的事,咱们都烂在肚子里,如何?” 拔都也站起身,试探着询问道。 谁料阿尔扎戈斯却摇了摇头道 “有件事情,我想让你帮个忙,放心,不白帮。” 拔都有些好奇,思索后还是点了点头。 “卡拉多格找我借了一件东西,他应该是不打算还了,我想让你帮我搞出来,事成之后我不但可以给你龙旗,我还会给你一个不用依靠涅雷采斯家族,就能向阿契特人复仇的路子。” 拔都闻言有些意外,看着对方不似开玩笑的样子,有些心动,于是询问道 “什么东西。” 阿尔扎戈斯面色平静道 “前任至高王,埃里尔。” 第37章 养子 “不是,啊?你说什么?谁?” 拔都本来还想着要是什么比较贵重的东西自己冒冒险就无所谓,毕竟阿尔扎戈斯开出的条件对拔都而言太过诱人。 但是你说什么,前任至高王埃里尔?那不好意思,科林估计找我有事我先溜了。 拔都拔腿就想开溜,阿尔扎戈斯见状也不急,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你说你现在给彭同做事,就涅雷采斯家族现在这个鬼样子,且不说等彭同重新把这个家族带回全盛时期的概率有多小,你自己呢?你等的起,赌的起吗?再者说了,你真觉得彭同到那个时候愿意一门心思帮助你报仇吗?” 拔都闻言愣了愣,停下开门的动作,沉着脸思索再三后,转身又坐到了阿尔扎戈斯面前。 “为什么是我?” “现在整个巴旦尼亚上下都陷入了对卡拉多格的狂热之中,我之前留在乌卡利翁高地的那些人手不会愿意这个时候去触这位新至高王的霉头,至于从其他地方找帮手,相信我,我能给他们的,卡拉多格能给的更多。” 拔都闻言玩味道 “那我也可以去卡拉多格那里把你卖了,换一个向阿契特复仇的路子。” 阿尔扎戈斯闻言无所谓道 “那你大可以去试试。” 拔都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阿尔扎戈斯的神情,确认对方确实完全不在乎后,拔都叹了口气道 “我还有几个问题,你回答清楚,我就帮你去做这杀头的勾当。” 阿尔扎戈斯点了点头,示意拔都继续。 “首先,你现在跟卡拉多格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可以堂而皇之的在马鲁纳斯大街上晃悠,按理来说,卡拉多格把你献祭给大地之母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对于当权者来说,一个对自己做过些什么勾当都一清二楚的人,就应该永远闭嘴。” 阿尔扎戈斯沉默了一会,仿佛是触及了某些不愿提及的伤心过往,他有些忧郁的说道 “前任至高王埃里尔,他是一位敦厚慈善的老者,终其一生他都在想尽办法将巴旦尼亚从和周边国家数十年的战争创伤中恢复过来,但是好人往往却没有好报,埃里尔王的王后为他诞下了两个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女婴,因此不出意外的话,埃里尔王百年之后,继承王位的就是他的弟弟埃尔贡,然而埃尔贡这个人,就像任何一个贵族家庭的次子一样,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只是怎么样更好的去辅助他的哥哥,而不是如何去当好一名至高王。” “或许从某些方面来说,埃尔贡和他的哥哥一样,对待百姓都十分仁慈,但是他却少了他哥哥对待贵族时的那些城府,这也就注定了他没有办法很好的应付巴旦尼亚的局势。毕竟至高王这个头衔,在巴丹尼亚从来都不是一家一姓专属的。” “出于多方面的考量,加之巴旦尼亚之前并没有女性至高王的传统,埃里尔王开始有意培养一些小贵族的年轻人,他收养了两个义子,一个是卡拉多格,一个是我。” “从某些方面来说,我和卡拉多格挺像的,不夸张的说,在我们年轻的时候,放眼整个巴旦尼亚,都没有人能够与我俩一决高下,而且我们同样都出生于小乡村的小贵族家庭,不会牵扯到太多的利益纠纷,而最后决定埃里尔王到底是选择我还是卡拉多格的,则是他的女儿。” 听到这,拔都挑了挑眉毛,略带戏谑的问道 “看来在情场方面,卡拉多格比你更加优秀。” 阿尔扎戈斯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他继续道 “拉格尔公主成亲那天,埃里尔王将整个马鲁纳斯作为了她女儿的嫁妆,卡拉多格成为了整个巴旦尼亚炙手可热的新贵,而我,则在埃里尔王的有意运作下,抹去所有我存在的痕迹,默默收起行囊来到了帝国。” 拔都好奇的问道 “这么说,埃里尔王其实一开始是对帝国有想法的?你的复仇计划,有他的推动?” 阿尔扎戈斯却摇了摇头 “帝国对巴旦尼亚的渗透不是一天两天了,埃里尔王对此深感不安,因此当初他收养我和卡拉多格的时候,便想尽了一切办法掩盖此事,因为从一开始,我俩就注定要有人去帝国充当反侦察的棋子。” “我尽忠职守的履行我的职责,尽管我内心对帝国的仇恨并没有任何的削减,但是在此之上,我觉得我更应该回报埃里尔王对我的养育之恩,纵使他或许怀着其他的心思,但他将我从一无所有的状态拯救了出来,给了我崭新的人生,这是不争的事实。” 说着,阿尔扎戈斯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痛苦 “直到……那一天。那一天,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我背叛了这个对我有着再造之恩的男人。” 拔都没有搭话,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那一天是埃里尔王的二女儿,拉道古尔公主的十三岁生日,按照巴旦尼亚的习俗,女孩长到这个年纪就已经算是成年了,因此埃里尔王为她召开了盛大的生日宴会,而宴会的地点,埃里尔王听从了卡拉多格的建议,选在了马鲁纳斯城。” “我作为帝国使节代表出席了这次宴会,但是随行我还带来了一些阿雷尼克斯给我的暗卫,宴会结束后,我并没有急着返回帝国,而是在肖农城附近的某处猎场静静等待。” “怎么说呢,事情挺顺利的,卡拉多格诱使埃里尔王来到我等待的地方狩猎,然后我出现,卡拉多格安插在埃里尔王身边的侍从将他迷晕,我本想按照计划将埃里尔王带给阿雷尼克斯,等到战争结束再把他送回巴旦尼亚,这本就是我们说好了的,但是卡拉多格的弟弟却出现了,他告诉我,我们不能全相信帝国人的鬼话,巴旦尼亚人的至高王还是放在巴旦尼亚人的手中最好,明瑟承诺在战争结束之后把埃里尔王完好无损的交到我手上,让我亲自把他送回邓格拉尼斯。我斟酌再三还是同意了他带走埃里尔王的请求,但是,战争结束了,他却没有将埃里尔王还给我,反而自己坐上了至高王的位置。” 越说下去,阿尔扎戈斯脸上的痛苦越发浓厚。 “而这同时也是卡拉多格没有杀掉我,却将我留在了马鲁纳斯的原因,我知道的太多,但这些同样也是我的把柄,加上我一直是联系阿雷尼克斯和卡拉多格的桥梁,若是卡拉多格一日还需要这场合作,他就要留着我这条命,但却不能让我有任何做小动作的可能。” 说到这,拔都有些疑惑 “合作?那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而且你不是已经回到了马鲁纳斯了吗,还怎么继续当你的桥梁?” 阿尔扎戈斯摇了摇头, “我说过了,这场阴谋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也不会因为涅雷采斯老皇帝的死而尘埃落定,事情还没有结束。至于桥梁,托那位女士的福,帝国境内有着我留下的庞大棋子,他们由我打造,只听从我的命令。即使是哪天阿雷尼克斯和卡拉多格的合作破裂了,这个组织依旧有着巨大的作用。而卡拉多格或许知道他们的存在,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就像如果那位女士某天遭遇了不幸,她麾下的组织,就连彭同都指挥不动一样,更何况卡拉多格现在连这个组织有多少人都不清楚。” 听完,拔都感叹了一句 “你和卡拉多格的关系,还真复杂……” 接着拔都提出了他的第二个疑问 “你为什么还确定,埃里尔王还活着呢?我并不觉得卡拉多格会因为养子和女婿的身份而放弃这已经到手的王位。” 阿尔扎戈斯闻言反问道 “你见过卡拉多格的那场盛大的加冕仪式么?” 拔都摇了摇头,他一直被科林带在身边,而卡拉多格加冕典礼的时候,由于马鲁纳斯需要芬·格鲁芬多克家族的人留守,因此科林并没有去参加邓格拉尼斯之岩上的加冕典礼。 阿尔扎戈斯便介绍起来,原来历代至高王的加冕典礼,只要你想让自己是名正言顺的,你就得去邓格拉尼斯的邓格拉尼斯之岩上举行,并佩戴巴旦尼亚至高王所代代传承的高地仪式王冠,但是卡拉多格的加冕典礼,符合了前一项要求,却没能做到后一项。 “你的意思是,卡拉多格手里没有那顶王冠?” 阿尔扎戈斯点了点头 “卡拉多格的继任可不算名正言顺,当然没有那顶王冠,因此他如果不想被迷信传统的巴旦尼亚人腹诽成篡位者,他就得从埃里尔王那里,想办法弄到这顶王冠。” 拔都点了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祈祷在我把埃里尔王弄出来之前,他没有对卡拉多格松口吧。” 谁知阿尔扎戈斯却摇了摇头 “卡拉多格就算把整个芬·登吉尔的领地都翻个遍,他都找不到那顶王冠。” 拔都闻言好奇道 “为什么?难不成你知道它在哪?” 阿尔扎戈斯没有回答拔都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不会吧……?” 拔都有些猜到了。 “对,那顶王冠,在我这。” 拔都嘴角疯狂抽搐,他有些无语的说 “你……你还真是,一屋子宝贝啊。” 阿尔扎戈斯却满不在乎 “一头鹿,就算他的身形再如何优美,皮毛再如何光滑油亮,鹿角再如何巨大,猎人都不会因此而尊重崇拜它,只会加剧想要猎杀它的心思。” 拔都揉了揉眉心,问道 “那你知道埃里尔王被藏在哪?” “反正不在马鲁纳斯。” 说了等于没说,拔都默默腹诽道。 “行吧,知道了,我会帮你把埃里尔王弄出来的。到时候你最好遵守诺言。” 阿尔扎戈斯笑着点了点头 “静候佳音,我一直就在这里,短时间内我应该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拔都走出阿尔扎戈斯的房子,此时已经快到傍晚了,拔都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找科林问问。 毕竟科林公主的身份,简直不要太方便。 第38章 森之精灵 拔都在主城四处寻找着科林的身影,晃晃悠悠的来到卡拉多格专门用来给自己家孩子上课的教室外,拔都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怒吼。 拔都听见这声音就确定了科林现在正在里面,毕竟之前每次来这里给科林送书的时候都能听见她被老师教训的声音。 溜溜哒哒的走过去敲响教室门,拔都堆起一脸慈善的笑容对着老师道 “您好老师,我来接科林公主去竞技场参加大会。” 老师闻言停下了对科林的呵斥,转头疑惑的问道 “现在吗?可是下课时间还没有到。” “是这样的,” 拔都脸不红心不跳的编起谎来 “这几天正是树神节竞技大会,作为巴旦尼亚的公主,至高王认为科林殿下应该多在封臣和子民们面前露露脸,因此就让在下提前来接科林殿下了。” 看着拔都依旧和煦的笑容,老师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而且毕竟是至高王的命令,于是便点了点头,让拔都把科林带走了。 科林从教室出来之后一改之前蔫了吧唧的样子,瞬间就变得充满活力和精神,连眼神都荡漾出光来。 “太好了!我爹总算是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诶诶诶,拔都,我是接下来几天都可以提前离开吗?” 看着星星眼的科林,拔都面无表情道 “不是,而且,你爹今天也根本没喊你早点去竞技场。” 一蹦一跳的科林听见这话顿时僵住了,她愣愣的转过头,小嘴微张一脸懵逼的看向拔都。 “别看我,你爹确实没说喊你现在去竞技场,但是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呢?” 拔都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直接开门见山的找科林帮忙,毕竟这样子意图实在是过于明显,就算是脑容量堪比麻雀的科林都会察觉到不对劲。 科林顿时大惊失色 “好哇你!你居然骗老师!还是用我爹的名义!” 拔都看见科林大呼小叫的模样,忙上去捂住她的嘴巴 “你丫的小点声,这里可到处都是你爹的侍卫。” 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注意到这里之后,拔都才松开手。 科林呸了两声,皱眉道 “你干什么去了,一手的土渣渣,弄得我满嘴都是。” 拔都看着科林嘴唇上粘上的土粒,想起来跟阿尔扎戈斯打完架之后没有洗手,拔都抬起手看了看,手掌上的土因为沾上了科林的口水,有些已经变成了泥浆。 把手掌嫌弃的往科林身上抹了抹,无视后者震惊且想杀人的目光,拔都若无其事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想去哪里玩。” 玩这个字让科林直接无视了嘴唇上的土粒和被拔都抹在衣服上的泥巴,直接又切换成跳脱模式,一蹦一跳的说了好多地方。 “……咱们晚上还是要去参加篝火晚会的。” 看着有些忘乎所以的科林,拔都无奈提醒道。 科林被拔都一提醒,看了看已经快要黑下来的天空,顿时兴致全无,她不高兴的摇了摇脑袋,把锅往拔都身上一甩 “都怪你都怪你,你干嘛不早点来,那个老师说了我一下午,真的是,不就是默写错了几十个嘛,我还对了三个呢!” 拔都脑门掉下三根黑线,还就错了几十个,拔都收回之前的话,看来麻雀应该比科林聪明。 “总比没有好。” 敲了敲科林的脑袋,小嘴叭叭个不停的公主殿下也开始认真思考该趁着这点时间去哪玩一下。 “跟我来!” 该说不说,碰见玩这个方面的事情,科林的脑子还是转的很快的,她拉起拔都的手就往城外跑去。 科林跑的很快,拔都有些跟不上她的速度,看见科林带着自己跑出了主楼,跑出了城区,沿着城墙一路过去,拔都不免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啊?” 科林头也没回 “你来了就知道了!” 科林一路将拔都带到了一座废弃的高塔之下,科林嘿咻嘿咻的爬了上去,一边爬一边还不忘嘲讽拔都笨拙的攀爬姿势。 一向习惯了在马背上生活的拔都,面对这样残破到楼梯都没几个完整的高楼也是无从下手,反观科林像只小猴子一样灵活的身影,拔都就感觉无奈。 好不容易爬到了最高处,拔都气喘吁吁的问道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科林闻言笑着转过头,邀功似的指向高塔残垣断壁的后面。 “你看!” 拔都走到断墙旁,顺着科林手指的方向向外看去。 远处天边的云彩在夕阳映红下,仿如舞者的飘飘衣袂,几处烽火台升起的夜灯,宛如明星一般熠熠生辉,暗沉的天空下,浓密的森林一如墨染,与明艳的晚霞形成强烈的对比,山影重叠,如同淌过最古老悠远的时光而来的老者。 马鲁纳斯的傍晚,点点星火照映着这个年迈的古城,指引着这个古老的民族缓缓前行,喧闹的人声仿佛在昭示着这个民族在新的时代依旧焕发生机。 “漂亮吗?” 身后,科林轻轻开口。 拔都看着这一幕有些失神,沉重而又明亮,暮气沉沉而又朝气蓬勃,这是一幅对么矛盾而又和谐的画面。 拔都点了点头,它真的很美。 科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牵起了拔都的手 “我阿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她给我带来了一个妹妹,却永远离我而去了。” “爹爹和哥哥总是很忙,阿妈走了之后,就只有妹妹能够陪我,那个时候我总在妹妹的床边念叨着,想让她快点长大陪我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六岁那年,爹爹就把她送到了雷姆托依尔堡。” “那个时候没人陪我玩,我无聊的时候就会坐在这里看着下面,我也会想起阿妈,可是我已经学会了怎么梳头,不用阿妈帮我了。” 拔都闻言有些愣神,他转头看着科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姑娘的脸上已经湿了一片了。鬼使神差的,拔都伸出手,帮科林轻轻的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察觉过来的科林用力抹了抹脸,又绽开一个笑容对拔都说 “没事啦,那些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有一个朋友啦。” 看着笑靥如花的科林,拔都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去。 可是啊,小姑娘,我从来就不配做你的朋友。 拔都默默无言,却听见科林小心翼翼的声音 “拔都,你答应我,以后要一直陪着我,好不好,就待在我身边,哪也不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 拔都听着科林小心翼翼的请求,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科林的温度,他头一次觉得,这个姑娘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 “好,我答应你。” 拔都听过巴旦尼亚人关于森之精灵的传说,那是一个生长在最浓密最繁茂的密林的生灵,它是森林的女儿,是花草的主人,传说在天地昏暗交接的傍晚,森之精灵会出现为迷途的旅人指引前进的方向。 “或许,” 看着眼前笑容甜美的女孩,拔都心想 “传说,也有可能是真的啊。” 第39章 又被发现了? 高塔上,拔都安静的坐着,一旁的科林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很多。 夜色渐渐深了下来,拔都恍然间看见繁星点点的夜空,有些后知后觉道 “咱俩是不是忘了什么?” 被打断的科林撅着小嘴有些不开心,她满不在乎的说道 “什么嘛,忘记什么?”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的一个激灵,相互别过头看向对方 “篝火晚会!” 两人连忙起身,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 等两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了城镇中心,篝火晚会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科林有些心虚的瞄了一眼高台,看见稳坐在高台中央的卡拉多格,科林拉着拔都的手怂怂的说道 “那个啥,咱要不还是回去吧……” 拔都有些无语的看向科林道 “回去了你爹就不说你了吗,你现在去找你爹顶多算是有事来晚了,但是你回去就是连大会现场都没来过,你想想看哪个后果更严重些?” 科林闻言耷拉着头,松开拔都的手,不情不愿的走了上去。 等到拔都在大会周围晃荡了几圈之后,才看见科林从高台上面走下来。 科林直奔拔都而来,无精打采的说 “我爹爹说他要见你。” 拔都闻言没说什么,毕竟自己就任科林的侍卫长已经这么多天了,按理说卡拉多格怎么都会找个机会见一见自己。 拔都没有多想,放下手中的香肠,便随着科林一起走上了高台。 “爹爹,他来了。” 走到高台观看席的一侧,科林瓮声瓮气的对着主位之上的男人说道。 拔都之前并没有见过卡拉多格,怎么说呢?他似乎和拔都所想象的并不一样,拔都觉得卡拉多格应该是那种一脸阴翳,城府深沉的模样,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有着宛如巨熊般威武高大的身躯,脸上胡须密布,双眼间是一股子豪迈和英气,如果不是知道卡拉多格背地里谋划的那些阴谋,拔都真的以为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如同英雄般正直勇武的君王。 卡拉多格同样也在打量着拔都,这个库塞特人有着一副典型的东方面孔,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但是五官却十分立体,皮肤也算不上多好,而且还有着不少的伤疤。身材并不算是高大,甚至在巴旦尼亚人看来算是矮小了,然而这个年轻人面对自己和这高台上的一众贵族时,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 一个冷静的战士。这是卡拉多格对拔都的第一印象。 “很高兴认识你,拔都。我是卡拉多格,科林的父亲。” 言简意赅的打过招呼,卡拉多格便接着问道 “虽然我并不想干涉我女儿的决定,但是我很好奇,是什么驱使你离开了宽阔的草原,选择来到了密林丛生的巴旦尼亚呢?” 面对卡拉多格的提问,拔都选择了说一半藏一半,他恭恭敬敬的把自己的部落被阿契特人吞并,自己无家可归的事情告诉给了卡拉多格。 卡拉多格点了点头,有些玩味道 “这么说,你以帝国人雇佣兵的身份,参加过那场战役咯?” 此言一出,看台上众多贵族看向拔都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起来,科林闻言也有些惊讶,她担忧的看向拔都,有些不安。 拔都却并没有因为这些目光而慌乱,他不卑不亢道 “是的,陛下,帝国人雇佣了我们,而我们也很好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谁料卡拉多格并没有因此变脸,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我知道你,或许你并不知道我为何会知道你的,但是我得承认,你们库塞特人确实是最好的斥候。” 拔都闻言脸色有些变幻,他知道自己是斥候?他怎么会知道? 拔都强装镇定的弯腰行了个礼,卡拉多格也没再说什么,而是挥手让科林带着拔都下去了。 高台下,科林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脯,接着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就是那个斥候啊?” 拔都对刚刚卡拉多格的话还有些耿耿于怀,听见科林的话,他疑惑的反问道 “你也知道?” “对呀对呀,你的事情都传开了,库塞特人的斥候拔都发现了至高王的战术伏击,并且射杀了至高王的远房表亲,而多亏大地之母庇佑,才让愚蠢的帝国人依旧跨进了至高王的包围圈。” 拔都一脸黑线,合着你们喊的还蛮好听,战术伏击,包围圈,不就是埋伏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拔都稍稍放下些心来,但是他依旧有些不安,毕竟如果说卡拉多格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因为自己射杀的是他的远房表亲,那并不是没有可能继续进行深挖,万一挖到自己在帝国的经历,那可就不妙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当初自己在洛泰的时候,可是闹得有点大的。 其实拔都的担心有些多余,毕竟巴旦尼亚和帝国现在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帝国有些什么事也不会流传到巴旦尼亚去,而且阿雷尼克斯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名字,也就不知道当初自己在潘德拉克战役的时候做了什么。 至于卡拉多格知道拔都的名字,则是来源于乌瑟莱姆堡外库塞特军营的人员调动名册。 而对此并不清楚因而心事重重的拔都直到第二天都还在担心此事,以至于竞技场上险些失手,不过好在拔都的步战本领并不弱,因此才有惊无险的进入了下一轮。 竞技场的比赛都很公平,参赛选手都不能携带自己的盔甲,而是使用统一颁发的盔甲,当然这也只是这场重大的竞技大赛是如此,平时的时候,竞技场可没有那么多功夫去操心盔甲的事情。 在众人的欢呼下回到休息室,科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猫了进来,一看见拔都就兴高采烈的扑了上去 “我就说你能赢吧,拉道古尔那小妮子还说你矮不拉几的肯定没什么本事,切,肤浅的家伙。” 拔都有些无奈的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科林,转过身把她放到椅子上说道 “这里可是参赛人员的休息室啊,你跑进来干什么,到处都是些糙汉子,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多不合适。” 科林却满不在乎 “那又怎么了嘛,诶诶诶,我跟你说个好消息喔,我爹昨天说我上了这么久的课,也是时候去实践一下了,竞技大赛结束咱就可以收拾收拾家当跑去乌瑟莱姆堡当山大王啦。” 拔都闻言却是有些诧异 “这么突然吗?而且,乌瑟莱姆堡?” 科林点了点小脑袋,叭叭叭的跟拔都解释道 “我爹是这么说的,乌瑟莱姆堡被帝国人烧成废墟了,但是那个地方好重要,又不能就这么不管了,卢伊汉他们家族嫌弃重建城堡太麻烦,就干脆把这块领地上交给爹爹了,咱们这次过去就是代替明瑟叔叔接管乌瑟莱姆堡的重建工作的。” 拔都闻言还是有些不解,尤其是自己在答应阿尔扎戈斯那件事之后,就打算拿科林做掩护去芬·格鲁芬多克家族下辖的两座城堡去看看的,现在这不就是瞌睡了送枕头,有些太顺利了。 想了想,拔都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毕竟自己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 拔都晋级之后,下一场比赛在明天,因此拔都打算先去找威利一趟,但是拗不过科林,拔都最后只好带着她一起去了。 圣库赫林酒馆内,威利有些头大的望向好奇宝宝一样东看看西看看的科林,问道 “这位公主殿下怎么跟过来了?” 拔都弄了一个迷你杯子,装了点酒递给科林把她哄到一边去之后说道 “不影响,她会自己玩自己的。” 威利有些狐疑的看向拔都 “感觉你们现在关系蛮好?” “一般般吧。对了,有个事我跟你说一下,过几天这边竞技大赛结束我要去一趟乌瑟莱姆堡,你自己在马鲁纳斯万事注意点,我感觉卡拉多格好像知道些什么,毕竟这些大人物总有些自己的路子了解消息,至于阿尔扎戈斯你也暂时不用找了,这封信你帮我寄给彭同去,不出意外这几天我白天可能没机会去送。” 威利点了点头接过信,他没问什么,自己毕竟也就是个打工的,能少忙点就少忙点。 “对了,你想好巴旦尼亚这边的事情解决之后干什么去吗?” 拔都突然问道 威利愣了愣,仿佛没想到拔都会突然这么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能有口吃的就成,我现在已经没什么追求了,能活着就行。” 威利说到这,神色有些萎靡不振。 拔都也算了解威利的想法,作为一个从小就被灌输忠君观念和贵族阶级观念的骑士,他没办法狠下心来去向因加泰尔男爵复仇,但是骑士的荣耀让他同时也憎恶让他失去一切,身败名裂的男爵们。 拔都拍了拍威利的肩膀没说什么,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拔都临走前严肃的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一个人把我的箭袋交到了你的手上,你必须连夜离开马鲁纳斯,不,离开巴旦尼亚,不管去哪,一刻也不要在这里停留,你明白了吗?” 威利被拔都严肃的语气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认真的答应了下来。 拔都牵着喝的有些醉醺醺的科林,摇了摇头说 “菜狗。” 接下来的竞技大赛拔都不出意外的只坚持到半决赛,毕竟不管是双手剑还是步战,都不是拔都这个库塞特人擅长的,在高手如云的竞技大赛能坚持到这一步还得多亏了拔都从小和野狼畜牲搏斗,在和响马与敌人作战中积累的经验。 最后赢得竞技大赛冠军的是卡拉多格本人,看过比赛的拔都确定这没有一点水分,毕竟不是哪个战士都能像卡拉多格这样,一剑下去能把剑刃整断的。 赢得比赛的卡拉多格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对着天空怒吼,看台上的观众高声疾呼万岁,感受着那扑天的热情和兴奋,拔都甚至觉得此时就算是埃里尔王亲自站到这里,都没办法再撼动卡拉多格的王位了。 出发那天科林弄了大大小小很多个包袱,看着有些痛苦的驮马,拔都不由得问道 “你这是把你整个寝宫都搬过来了吗?” 科林却觉得似乎还没带够,又叮里哐啷的弄出来了三个包袱,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随从上路了。 行至城门口,拔都看见等待在门口的卡拉多格。 科林立马化身老鼠,直接躲到了队伍最后面。 卡拉多格却没有理会自己的女儿,而是径直走到拔都面前道 “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谈谈,或许你可以先让他们离开,你晚点再去追上他们。” 拔都闻言只能点头应下,跟着卡拉多格走上了城楼,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和车队尾巴上探头探脑的科林,卡拉多格屏退了侍从,目视着前方淡淡开口道 “现在你再来好好做个自我介绍吧,毕竟接下来的日子,都得拜托你照顾好我的宝贝女儿了,作为父亲,我总得好好了解了解你不是?” 拔都点头称是,把自己的部落、家庭成员、朋友,凡是能说的都告诉给了卡拉多格。 卡拉多格听完后点了点头,又问道 “你好不好奇,明明你们侦查到了我的埋伏,为什么帝国人还是一头钻了进来?” 拔都内心腹诽道,我早就知道了,不就是你和阿雷尼克斯勾结到一起了吗?但是嘴上还是说道 “不,我并不好奇,毕竟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其他的就和我没关系了,毕竟帝国人死再多,心疼的也不是我。” 卡拉多格摇头笑了起来,他说道 “嗯……知道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并且对帝国人没有任何感情,看来我的那位义兄看人确实一向很准嘛。” 拔都闻言有些僵硬的抬起头,却正好撞见卡拉多格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第40章 至高王 拔都懊恼不已,怎么就没想到呢,自己在人家的地盘上和人家监视的人打了个交道,同时自己还是人家关注的对象。 这么想来,卡拉多格不发现自己这档子事才有鬼了。 拔都内心惶恐不已,他看着卡拉多格的那张脸,感觉似乎下一刻对面的人就要一声高呼,然后一堆人上来把自己砍成肉酱了。 拔都脑中思绪万千,要不挟持卡拉多格? 算了,两个自己在马下都不够卡拉多格打的。 要不直接转身就跑? 算了,外面里里外外都是卡拉多格的人。 要不跳下去? 嗯,城楼有点高…… 拔都有些绝望,谁知这个时候卡拉多格却说话了 “你好像很紧张?哈哈哈哈,别担心,我对你可没有恶意。” 拔都闻言纳闷的看着卡拉多格,你都知道我跟你义兄有勾结了,你还对我没恶意?谁信啊。 卡拉多格倒没管拔都现在的心情,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我的那位义兄啊,或许你们习惯喊他阿尔扎戈斯,都无所谓吧,他的名字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两个。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哪都好,就是他心中一直怀着对帝国人无边的仇恨,仿佛不死不休一般。” 卡拉多格说到这叹了口气道 “估计他一直以为是我背信弃义吧,但是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我不知道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我也不想去管,都这样了,就随他折腾吧。” 顿了顿,卡拉多格意味深长的看着拔都道 “只是有件事,我得警告警告你,科林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你,或者说是依赖也不为过,但是你应该清楚,你心中对科林的感情并不纯洁,而且总有一天你会离开乌卡利翁高地,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面对她呢?” 说着,卡拉多格重重的拍了拍拔都的肩膀道 “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卡拉多格说完就准备离开了,但是走到楼梯口,却又像想到什么,回过头对拔都道 “你要找的人就在乌瑟莱姆堡,到时候他可能会请求你某些事情,答应他,然后按照他说的去做,我会给你报酬的。” 接着,卡拉多格便径直离开了,留下拔都在原地冷汗淋漓。 卡拉多格知道自己和阿尔扎戈斯有联系,并且还知道自己要去找人,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拔都感觉卡拉多格应该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是埃里尔王了,但是奇怪的是面对这样一个理应会威胁自己王位的事情,卡拉多格却显得过于冷淡甚至是毫不在意。为什么?这里面还存在着什么隐情?或者是阿尔扎戈斯有事瞒着自己? 再者就是那句等同于威胁的警告了,这个拔都倒是不意外,可是依旧让人很头疼。 要是自己到时候真的一声不吭跑路了,估计卡拉多格会为了科林一路追杀自己吧。 拔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的走下了城墙。 骑上马追赶科林等人时,拔都仍然感觉有些惴惴不安,同时又不得不感慨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实在是不适合自己,自己的那点小伎俩跟卡拉多格和阿雷尼克斯这种老狐狸相比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实在是拿不准卡拉多格意思的拔都满脸心事的追上了科林,科林一看见拔都就噔噔噔的跑过来围着拔都东看看西看看。 拔都正在想事情呢,被科林这么突然弄一下有些纳闷 “你干什么?” “哇,你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我爹没揍你啊?” 看着一脸惊讶的科林,拔都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又不是你,你爹好端端的揍我干什么。” 科林被打了也不气恼,只是嘿嘿傻笑 “没事就好,走走走,咱们要到乌瑟莱姆堡还得走两天呢。” 说着科林就吭哧吭哧爬上了拔都的马儿。 “你干什么?” 看着拱上来的科林,拔都担心的用手托住她的腰肢,有些奇怪她怎么不去骑自己的小马,当初她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从她爹爹那边弄来这匹马。 “你这里舒服,而且你的这匹马好乖好乖,不像我那匹,跟我欠它第纳尔一样。” 科林一只手把拔都托着自己腰肢的手牢牢抓住,惬意的靠在拔都胸前,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玩着马儿的鬃毛。 “它会疼的。” 拔都出言提醒道。 科林却起了点玩心,拍着马儿的脖子笑嘻嘻问道 “真的吗,你疼不疼呀?” 拔都感觉有些好笑, “它怎么会听得懂人话呢?” 科林不服气 “杜娜就听得懂,我喊她吃饭,她嘚嘚嘚的就跑过来了。” “杜娜是谁?” “我那匹马呀!” 科林有些小骄傲的说道。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问拔都道 “你这匹马叫什么名字呀?” 拔都摇了摇头 “它没有名字。” 科林皱了皱好看的眉毛,想了想说道 “要不就叫他安农吧!” 拔都好奇的问道 “有什么深意吗?” “因为安农是半人马呀,所以就叫他安农!” 拔都无奈苦笑道 “可是他又不是半人马。” “你笨啊,” 科林不满的撅了撅嘴 “喊他半人马,他就能听懂人话了,谁叫你这匹马这么笨,话都听不懂。” 拔都无语望天。 从马鲁纳斯到乌瑟莱姆堡的路不算太难走,毕竟这里算是巴旦尼亚人口稠密的地区了,因而当地的领主开辟了一条条宽阔的道路供给行人。 乌瑟莱姆堡被一场大火给烧了个精光,帝国人在攻下乌瑟莱姆堡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把所有能搬走的东西全搬走了,剩下一些无法搬动的也随着这场大火化成了灰烬。 科林一到乌瑟莱姆堡就跑去找她的叔叔明瑟交接去了,留下拔都一人在乌瑟莱姆堡外看着熟悉的景色,颇有些感慨。 “故地重游的感觉如何?” 拔都望着乌瑟莱姆峡谷怔怔愣神,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口并不熟练的帝国语。 拔都回过头,只见一个高大的巴旦尼亚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拔都身后。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明瑟,巴旦尼亚的佐政大臣,至高王卡拉多格的弟弟。” 男人微笑着对着拔都打了个招呼,拔都听见男人的身份之后内心顿时警觉起来,拔都面上同样回以微笑,恭敬的同明瑟打着招呼。 “我也就不废话了,哥哥已经通知过我了,你现在随我来吧。” 看见拔都闻言并没有挪动脚步,而是将目光投向主楼,明瑟会意,开口道 “放心吧,有专业的学者去帮助公主殿下交接这里的公务,咱们不用担心。” 拔都听到这也点了点头,抬脚随着明瑟一起进入了乌瑟莱姆堡西部的一处暗道。 暗道并不显得脏乱潮湿,应该是有人专门维护着,火把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冗长昏暗的通道,拔都随着明瑟的脚步,静谧的通道里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走了好一会,两人来到了一处石门前,明瑟转头说道 “待会我就不和你一起进去了,记住,待会你弄完了,就直接出来,我会在石门这里等你。” 说罢,明瑟掏出一块金属制的装饰方块,将其放在了石门的一处凹槽上,稍作扭动,石门便发出轰的一声。 明瑟轻轻一推,仿若千钧重的石门便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看着石门后冗长幽深的通道,拔都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 说实话,从一开始拔都就不想卷进这些掌权者之间的阴谋漩涡,然而就像一艘漂泊无依的小船在大海上碰见了暴风雨一般,拔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无形的力量推往未知的方向,哪怕那里充满着风险和陷阱。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自己再打退堂鼓了,那就进去看看吧,看看那隐藏在石门背后的真相。 拔都暗道了一句长生天保佑,便毅然决然的踏进了通道。 身后明瑟的身影渐渐缩小直至消失,拔都在油灯微弱的灯光下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前方出现的些许重影。 走的近了,拔都发现那是一处宽阔的地洞,地洞里的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满是书本的书架。 书架旁的桌子上,一个男人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一本书。 男人看起来年纪应该挺大了,两鬓都已经掺杂着丝丝白发,听见动静,男人只是抬起头瞥了一眼拔都,随即目光就继续回到书本上了。 拔都思忖着该如何开口,却听见男人突然笑了笑道 “既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就先请坐吧。” 拔都也不客气,捡了一把凳子就坐了下来,男人也将书签放上,轻轻合起书本,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我觉得在此之前我并不认识你,或许你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 拔都点了点头 “我叫拔都·纳察罕,来自奥通加德的兰萨木。” 男人点了点头 “我叫埃里尔·登吉尔。” 果然,拔都心想,但是为什么卡拉多格会让自己来见这位前任至高王呢? 拔都觉得还是从这位前任至高王身上入手,于是点了点头道 “卡拉多格让我来找你。” 埃里尔王没说什么,岔开话题道 “你知道么,我倒是认识一位也姓纳察罕的库塞特人,这有些凑巧,毕竟你应该知道,纳察罕这个部落,现如今在库塞特都已经几近完全销声匿迹了。” 拔都愣了愣,纳察罕这个姓氏来源于他的母亲,那位为了拔都而献出自己生命的伟大女性,但是关于纳察罕这个姓氏和其部落,拔都却知之甚少。 “关于这个,以后有时间了我会有兴趣跟你详细说说的,但是现在,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拔都心想不是你先岔开话题的吗,但也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来历、来寻找埃里尔王的原因和契机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 “离奇的经历。” 埃里尔王笑道。 拔都默然不语,嗯,确实挺离奇的,而且自己几次都差点没命了。 叹了口气,埃里尔王静静的思考着什么,良久,他对拔都说道 “看来,他们两个应该是互相误会了些什么吧。不过现在也不是去解开误会的好时机,至于我,拔都,卡拉多格有交代你怎么办吗?” 拔都只是说道 “他并没有想要杀掉你,或许你对他还有着作用。” 埃里尔王却是笑着解释道 “那不过是顶王冠,政治看重的从来不是什么狗屁的王权天赋,只有利益才能让你稳坐高台。” 拔都闻言陷入了思考,按埃里尔王说的,他似乎知道自己这话的来源是阿尔扎戈斯,他也知道那顶仪式王冠在阿尔扎戈斯手里,但是…… 太奇怪了,拔都摇了摇头,脑子里好像有一团乱糟糟的线团,自己怎么理也理不清楚。 “带我走吧。” 埃里尔王突然开口,拔都闻言一愣 “卡拉多格应该跟你说过你要为我做一件事,不然你来这里毫无意义。” 顿了顿,埃里尔王叹了口气 “带我走吧,离开这里,再不回来。” 第41章 谢幕 “带你离开?你要去哪?” 拔都闻言有些奇怪,这位前任至高王从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对自己被囚禁,王位被篡夺的愤怒与不甘,相反的,拔都只在他身上看见了毫不在意和一丝丝的无奈情绪。 “沿着雷姆托依尔堡而下,在跨入帝国边境村庄赫托该亚的时候,旅人们能看见那座拔地而起的玄武岩巨山——厄里特律斯山,那是很久以前足迹遍布整个卡拉迪亚大陆的帕拉人和巴旦尼亚人心目中的圣山,我们就去那里吧。” 埃里尔王云淡风轻的讲述,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感。 “但是,我不明白。” 拔都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曾坐上王位的巴旦尼亚之主会在遭遇阴谋和背叛之后,毫无一丝一毫想要重新谋取王位的想法,反而显得如此心平气和,毫不在意。这语气,就仿佛只是一位耄耋老人在讲述自己晚年的养老生活一般。 “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巴旦尼亚能在卡拉多格的带领下,在强敌环伺的卡拉迪亚延续下去,那么我这位老至高王就没有必要重新回去了。” 埃里尔王从书桌上拿出一瓶酒,给拔都和自己分别倒了两杯。 “很久没有和人敞开心扉好好说说话了,今天看来是个不错的机会。” 品了一口散发着醇厚香气的伊姆拉赫葡萄酒,埃里尔王和拔都娓娓道来。 “巴旦尼亚人在这片大陆上繁衍生息的历史,要追溯到已有历史的尽头。那时候,茂密的森林遍布卡拉迪亚大陆北部,一处处圣地被冠以神的名义,受到我们的崇拜和敬仰,我们和自己的近亲帕拉人关系还算和睦,他们在南部和东部生活着,按照氏族划分部落,他们开垦荒地,尊重森林,或许我们之间时有冲突,然而和平在我们心中,是神的旨意。” “后来,在西部,那片无尽之海的另一头,一群自称卡拉德人的族群漂洋过海,来到了卡拉迪亚大陆,他们在他们的首领卡拉狄乌斯的带领下,抢夺帕拉人的地盘和人口,他们有着成规模的军团,制式的武器,训练有素的士兵,各自为战的帕拉人很快就败下阵来,他们有的退入荒野,有的逃亡东方和高地。” “巴旦尼亚人并没有在意这群不速之客,在西部海岸的帕拉人氏族成为历史时,巴旦尼亚人选择了作壁上观,甚至有的酋长在卡拉狄乌斯建都巴拉维诺斯之时,还送上了贺礼和祝福。” “对于我们的无动于衷,神灵很快就降下了他们的惩罚,卡拉德人开始进入我们的北方,那些由帝国最古老贵族带领的拓荒者和军团蚕食了整个大陆北部,而被赶出那里的巴旦尼亚人,再也没有机会去看一眼拉科尼斯湖。” “巴旦尼亚人终于开始正视起这群外来者了,然而和帕拉人同出一脉的巴旦尼亚人没能避免和他们的近亲相似的命运,一场大战爆发在厄庇克洛忒亚城下,最后那里只剩下了满地的鲜血和残肢断臂,巴旦尼亚战士的红褐色发须被同胞的鲜血浸透,那里变成了一片红色的汪洋。而这,只是巴旦尼亚人被帝国人击败的开端而已。” “在卡拉德人放弃了进攻地形崎岖的乌卡利翁高地,转而向东方和南方进军之后,巴旦尼亚人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有识之士开始意识到各自为战的部落联盟没有办法抵抗帝国人的战争机器,巴旦尼亚需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至高王。于是在各个大部落酋长和至高王的努力下,巴旦尼亚人逐渐开始摒弃传承已久的自由散漫,去听从至高王的命令,让至高王成为名副其实的巴旦尼亚统治者。” “这个过程并不简单,因为一直以来,至高王都如果没有绝对的武力优势,都没有办法去指挥除自己麾下的那些酋长,如果你询问一位巴旦尼亚的酋长,他生活在谁的王国,他只会环顾自己的大厅,他的田地,他的牧场,他的羊群和他的仆人,然后告诉你‘当然就是我的。’整个真正意义上的统一过程漫长而又艰辛,直到我们的近亲被卡拉德人完全驱逐出他们的故土,直到西部海岸线上出现那群拿着巨盾硬弩的瓦兰迪亚人,直到东部的骑马部落占领帝国的东部边境,巴旦尼亚的至高王们都还没有完全成功行使他们的统治权。” “而现在,在卡拉多格的带领下,巴旦尼亚人前所未有的团结,他们从心底里认同这位带领他们获得伟大胜利的,英雄一般的至高王,历任至高王终其一生都没能够完成的使命,卡拉多格将他实现了,不管这其中的过程如何,他至少真的实现了。” “可是如果我再次出现在巴旦尼亚人的面前,那么这位真正统一起巴旦尼亚人的至高王将在他的臣民面前变成怎样的人?篡位者?背义者?阴谋家?那巴旦尼亚得来不易的统一和团结将再次烟消云散,巴旦尼亚人又要回到那暗无天日的无政府时代吗?我不能这么做,不仅仅因为这样会让巴旦尼亚万劫不复,更因为我也觉得,卡拉多格比我更适合那顶王冠。” 拔都呆住了,他听着眼前老人云淡风轻的描述,竟不由得有些敬佩起来,或许这才是一位巴旦尼亚人的王应该做出的选择,他是一位真正的王者,一个无私的父亲。 拔都又想到了阿尔扎戈斯,便开口问道 “可是,似乎阿尔扎戈斯觉得,是卡拉多格谋篡了至高王的王位。他可能并不会想到这么多,他只觉得卡拉多格背信弃义,背叛了您,也背叛了他。” 埃里尔王闻言苦涩的点了点头 “当初卡拉多格确实是出于对帝国人的不信任才将我放在他的身边的,他也跟我讲清楚了这场行动,只是害怕巴旦尼亚无处不在的帝国探子泄密,所以才没有事先告诉我,他也的确打算在战争结束之后把我交到阿尔扎戈斯的手上,但是听见帝国人战败的消息,我开始思考起是不是卡拉多格如今比我更适合统治巴旦尼亚人呢?” “我改变了主意,却没有时间和机会去通知其他人,当然这也不重要。” 说着,埃里尔王站起身 “走吧,很久以前我就想去看看如今被帝国人称作厄里特律斯山的库尔柯林圣山是什么样子了。” 拔都还是有些担心 “阿尔扎戈斯似乎对您心有愧疚,我怕他做出什么过会的事情来。” 拔都这样说只是想完成和阿尔扎戈斯的交易,毕竟要是自己错过这位近在咫尺的至高王,阿尔扎戈斯那里的交易不作数了怎么办。 埃里尔王却浑然不知,只当拔都是在担心巴旦尼亚的局势,有些欣慰道 “孩子,你是个好孩子,这些事你不用担心,你把这个拿去给阿尔扎戈斯,他会明白的。” 拔都接过埃里尔王递来的一块铜牌子,上面用巴旦尼亚文篆刻着“鲁奇”两字。 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埃里尔王和拔都一起走了出去。 石门处,明瑟见到埃里尔王走出来并不意外,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陛下,愿您安康。” 埃里尔王点了点头,示意明瑟带路。 将背后的蒙面兜帽戴上,埃里尔王走出了冗长的通道。 几位巴旦尼亚战士和拔都一起护送埃里尔王离开了,拿着明瑟给的第纳尔,几人在几经辗转后抵达了厄里特律斯山脚。 “往前,就是帝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拔都,感谢你一路上的照顾。” 埃里尔王稍稍弯腰道了个谢,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哦!差点忘了。” 走到一半,埃里尔王突然折返对着拔都道 “在兀儿浑汗尚未建立汗国时,那时众多的草原部落里,最为强盛的就是乌怀特和纳察罕,前者和喀拉库吉特部落一样,都没有遵从兀儿浑汗的命令定居下来,然而和喀拉库吉特不同的是,乌怀特部落由于过于庞大,占据的牧场众多,遭到了库塞特汗国的打压和追杀,他们要么被贩卖为奴,要么就只能选择加入其他部落,最后在草原上销声匿迹,但是另外一支,纳察罕部落,却奇怪的在库塞特汗国建立之时,彻底从草原上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们去了更东方,有人说他们也和乌怀特一样被打散了,但是没人知道这支庞大到过分的部落到底去了哪里。” 拔都闻言有些奇怪,这些事情他也清楚,一直以来他都倾向于纳察罕部落被打散了的说法,因为自己就是纳察罕部落的女子所生。 而如今这位至高王突然折返特意跟自己说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当年发生了一些事情,那是属于兀儿浑乃特部落的秘密,但是幸运的是,我的先祖在青年时期游历大陆时,和纳察罕部落的首领术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因此他也是为数不多了解当年隐情的人之一。” 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埃里尔笑着道 “还好我没有忘记先祖的嘱托,我将这块象征着纳察罕首领之权的金刀交给你,纳察罕部落的后人,你的使命还十分沉重。” 打量着手中刀鞘镶嵌着金边的精致短刀,拔都刚想再问些什么,埃里尔王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边走他还边说道 “剩下的事,就得由你自己去办了,如果有空,来厄里特律斯山做做客吧,我在这里等你。” 拔都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招呼着众人往回走,一行人按来时的路经由雷姆托依尔堡往肖农,在肖农城外的乌瑟莱姆峡谷口,众人生火做饭。 拔都看着将食物递过来的一个巴旦尼亚的年轻战士,摇了摇头拒绝了。 战士也没说什么,就着那盘食物自己吃了起来,吃着吃着,那名年轻战士和拔都搭起话来 “首领,你们库塞特人是不是都很会骑马啊?” 拔都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战士却仿佛受到了某种鼓励,继续和拔都聊着天 “我也好想骑马,可是爹爹在世的时候经常说巴旦尼亚的战士不会去依靠那些四腿畜牲,我觉得他说的不对,帝国人和瓦兰迪亚就喜欢骑马打仗,他们的骑兵每次都能把我们的阵型冲散,要是我们也有骑兵,就不用怕他们了。” 说着,战士开始幻想起来 “我想买一匹马,这样我就可以当骑兵了,但是我们自己的马太小了,外面的马又好贵,要好几百甚至上千第纳尔,那些商人脑子里只有第纳尔,我上次去给我妈妈买药,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才买到三包药,我妈妈喝四天就喝没了,妈妈说不用为她在浪费钱了,可是我不觉得是浪费,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赚钱,我赚来钱了不就是给弟弟妹妹和妈妈用的吗……” 拔都闭着眼睛,听着战士从战马说到家长里短,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间,拔都睁开眼睛,不去理会年轻的战士,转身上了马就要离开。 “诶?头领你怎么……嘶,啊!” 年轻战士见状刚想开口询问,肚子却传来一阵绞痛。 同时一旁其他正在吃饭的战士也纷纷面露痛苦之色,纷纷倒地哀嚎抽搐起来。 渐渐的,十余个战士都没了声响,刚才还算热闹的营地此时一片死寂。 拔都头也没回,只是自顾自的打马往乌瑟莱姆堡而去。 这件事是秘密,它也将永远成为秘密。既然是秘密,就不该有太多人知道。 拔都不会觉得这些人可怜,诚然,他们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谁的丈夫。 但是人命,也包括拔都本人的命,在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值钱。 第42章 草原往事 回到乌瑟莱姆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拔都将安农(坐骑)交给城堡的仆从,转身进入了主楼。 木石混合结构的主楼内,科林正一脸愁眉苦脸的对付着桌案上的文书。看见拔都回来,科林先是一喜,随即却又板起小脸来。 “哼哼,你还知道回来呢,我还以为你死外头了。 面对哼哼唧唧的科林,拔都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即捡了个椅子坐下,对科林道 “我明天要回一趟马鲁纳斯。” 科林刚被摸头杀,心情本来好了蛮多,可是拔都一番话又让她心情不好起来 “怎么又要走啊,你才刚回来。” “乖,别闹,你爹让我过去,他应该是有事情要交给我去办。” 拔都扯了个谎,其实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在回到乌瑟莱姆堡之后去一趟厄庇克洛忒亚的,但是来的路上拔都琢磨与其继续按照和彭同的约定去厄庇克洛忒亚找一趟曼忒俄斯执政官,倒不如先把这事搁置一下,因为拔都觉得现在有个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事要去办。 又是摸头又是捏脸的像哄猫猫狗狗一样哄好科林之后,拔都便去科林给自己准备的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拔都就直接离开了乌瑟莱姆堡。 此时已经是夏季第一日了,空气中也开始浮现出燥热的气氛,不过多亏了乌卡利翁高地茂密的森林,在炎炎夏日供给给了旅人歇脚的地方。 三日后拔都才赶回马鲁纳斯,他直奔阿尔扎戈斯的房间而去,推开门,不出意外的,阿尔扎戈斯又在桌子前喝着酒。 看见拔都过来,阿尔扎戈斯有些意外,他问道 “你怎么来了?我托你的事情办好了?” 拔都没有答话,直接把手中埃里尔王给他的铜牌子扔给了阿尔扎戈斯。 阿尔扎戈斯接住铜牌,待看清楚之后有些激动的问拔都道 “你找到埃里尔王了?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 拔都只是回答说 “你想见他可以自己去,他现在就在厄里特律斯山上面养老。” 说着拔都想到了什么,把怀中的金刀也扔给了阿尔扎戈斯,顺带和他说了一下关于自己和纳察罕部落的事情。 阿尔扎戈斯拿着金刀有些不解,随即拔都又接着把这几天的过程对他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现在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想去问问埃里尔王,那你可以去厄里特律斯山上面去找他,保证畅通无阻,当然前提是你得跟卡拉多格把话说开。” 阿尔扎戈斯闻言好长时间没说话,连酒也没有再喝一口。 拔都却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等下还得去找卡拉多格和威利,事多的很,他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事情呢,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我也不算没做到,所以,你答应我的东西呢?” 阿尔扎戈斯回过神来,拍了拍脑门 “嘶……倒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啊……当然,东西我会给你的,只不过我现在手上只有那根杆子,旗楣在我一位手下手里,你要是要旗楣的话估计得等一阵子。” 拔都皱了皱眉道 “这个不重要,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你答应我的向阿契特人复仇的路子。” 阿尔扎戈斯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他指了指拔都,说道 “怎么复仇,埃里尔王不都告诉你了吗?还是你真的一点都不清楚这把刀的价值?” 见拔都不为所动,阿尔扎戈斯只好跟他解释道 “我这几年跑遍了帝国四周的所有国家,目的就是想要把他们联合起来一起去对抗帝国,库塞特是我的第一站,那大概是十二年前,蒙楚格还没有继承汗位,我游走于各个部落,想要寻找可以联合的那颜,但是那颜我没有找到,我却无意间卷入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原来十二年前,阿尔扎戈斯从北往南游说各个部落的那颜都收效甚微,直到他抵达阿克卡拉特的时候,帖克力特家族的族长,呼鲁那格的父亲塔儿该对此表达出了一些兴趣,但是奇怪的是,他却提出要把这件事情和合儿必特部落的首领,奥多赫城的那颜,阿克鲁木的父亲乌依台商量一下。 阿尔扎戈斯不理解他这样的做法,但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阿尔扎戈斯也不好说什么。 一行人就这样抵达了奥多赫城,同行的还有阔勒帖特家族的族长克里木(合努占的父亲)。然而就在一行人都进入大厅之后,一伙人却并没有立刻开始商讨正事,而是一个个老神在在的闭着眼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行衣衫褴褛的骑兵从城门涌入,然而奇怪的是城门守卫并没有加以阻拦,路上的行人也好像十分尊敬这货骑兵,并没有因为其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而抱怨。 那伙骑兵直奔主楼而来,阿尔扎戈斯看见他们的徽章似乎是一只飞鸟。 骑兵们下了马,为首的头领带着几个随从进入了大厅,直到这时,乌依台那颜才开口说起此事,但却似乎不像是对着克里木那颜和塔儿该那颜说话,反倒是像在和那名后面进来的骑手头领说的一样。 等到乌依台那颜说完,塔儿该和克里木那颜都觉得没问题之后,三人却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那名骑兵首领。 阿尔扎戈斯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十分不解,但是此时那名骑兵首领却将目光放到了阿尔扎戈斯身上。 “这件事情确实没有什么坏处,而且还可以趁机打击帝国人,我没有理由拒绝,可是只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们和兀儿浑乃特家族当年立下得誓约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那名头领如是说道,其余三位那颜闻言有些失望,但都没有提出异议。 阿尔扎戈斯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归,但是那名头领说完话就离开了,其余两位那颜也没有再理会阿尔扎戈斯,只有塔儿该那颜带着阿尔扎戈斯离开了奥多赫城。 故事说到这里,阿尔扎戈斯卖了个关子 “你知道那名头领是谁吗?” 拔都白了他一眼。 讨了个没趣的阿尔扎戈斯只好继续说道 “当年兀儿浑汗崛起于德夫赛格高原之上,但是你应该清楚,东部草原最肥沃的牧场,在德夫赛格高原南部,因此当兀儿浑汗击败、联合了整个德夫赛格高原上的部落之后,他雄心万丈的带领着他的军队,拿下了把守高原南部入口的阿克卡拉特,但是这并没有让帖克力特家族屈服,后者转而求救于当时南部草原的真正主人——纳察罕部落。” “双方爆发了一场大战,关于这场战争,后来传说众多,大多数人认为兀儿浑汗凭借他高超的战术和装备精良的部队击败了纳察罕人,但是事实上如果不是当时库吉特部落的头领以生命为代价,不然兀儿浑汗的传说就要终结于此了。可是尽管这样,纳察罕部落也损失不小,双方于是签订了一个盟约,纳察罕部落的表亲代表他们服从了可汗的统治,定居下来,向可汗缴纳赋税和兵源,而纳察罕部落则退出这片土地。” 拔都扯了扯嘴角,无语道 “所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说,你不觉得这很扯吗?” 阿尔扎戈斯却哈哈大笑道 “我也这样觉得,但是当年塔儿该那颜就是这样一本正经的告诉我的,我一点都不信,至少其中很多细节都被有意的隐瞒了起来,但是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合儿必特、帖克力特和阔勒帖特家族真正忠于的,是纳察罕。” 说着,阿尔扎戈斯目光灼灼的望向拔都 “而你刚刚告诉我,你姓纳察罕。” 拔都撇了撇嘴 “我可不会把希望寄托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你还是说说你原本打算告诉我的方法吧。” 阿尔扎戈斯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拔都,摇了摇头道 “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倒也还是有一条路子,阿契特人的仇家不少,你知道喀拉库吉特么?和库吉特部落是表亲,他们也和阿契特人有些瓜葛。” 喝了口啤酒,阿尔扎戈斯接着道 “如果你不愿意相信纳察罕的说法,你倒不如去试试帮助喀拉库吉特和库吉特部落搭桥连线,这样一来你也可以借刀杀人,报了你对阿契特人的仇了。只是虽然我可以告诉你喀拉库吉特部落的几个定居点,但是这个忠于传统,整天逐水草而居的部落飘忽不定,你要找他们可能要费不少功夫。” 拔都点了点头 “这都不是问题,但是这样就够了吗?我怎么觉得还是有些不稳妥?” “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你得找阿契特的老大——兀儿浑乃特,毕竟只有主人放弃自己的狗的时候,这条狗才算是真正人人喊打了。” 拔都接着问道 “那我要怎么才能让兀儿浑乃特部落放弃阿契特?” 阿尔扎戈斯悠哉悠哉道 “蒙楚格要的只是一条狗,绝对忠诚的狗,至于这条狗是谁,他才不在乎。话说到这个份上,你明白了吗?” “找一条其他的狗,来代替阿契特,而最好的选择,就是联合起来的库吉特和喀拉库吉特部落。” 阿尔扎戈斯点了点头欣慰道 “还行,不算蠢。” 拔都白了一眼,转身就要走 “你的破杆子。” 阿尔扎戈斯喊住拔都,把两根断掉的旗杆扔到他手上 “交易完成了,咱们后会有期吧。” 说完,阿尔扎戈斯挥了挥手,继续坐在桌子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 拔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拿起旗杆转身离开了。 第43章 选择的原因 从阿尔扎戈斯的房子里出来后,拔都弄了块亚麻布把断掉的的旗杆包好,由于之前和科林离开马鲁纳斯的时候,考虑到房东那边还有自己数十枚第纳尔的巨额押金,于是秉持着勤俭节约的美德,拔都便把房间给退了。 旗杆虽然断成了两节,可是平均每段都至少有一米长,就这么带在身上肯定不合适,于是拔都决定先去找威利,然后再去见卡拉多格。 去到酒馆区兜兜转转找了半天,威利终于在一间还算宽敞明亮的酒馆找到了威利。 “一杯啤酒。” 冲着侍女扔下两枚迪拉姆,拔都坐在了威利身边。 威利看见拔都回来显然有些惊讶,毕竟这比他们所商量好的预订时间早了太多 “你怎么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威利不解道 拔都没有回答他,只是把手中的旗杆递到威利的面前 “拿着这个东西,尽量早点离开这里,回去的时候还是尽可能避开吕卡隆和西部贵族们的领地,走撒拉纳城转渡。” 威利捏了捏用亚麻布包裹着的旗杆,惊喜道 “你弄到了?这么快?” “只是旗杆而已,还有剩下的一块没有找到。” 威利点了点头 “所以你还要留在这?” 拔都回了句是之后,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临走前拔都对着威利嘱咐道 “记住,越早走越好,我不敢保证现在卡拉多格有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所以今天之内你就可以找个机会离开马鲁纳斯,而且记住,要低调行事。” “我走了,万一卡拉多格怀疑你怎么办?” 威利有些担忧道 “放心吧,我有办法。” 扔下这句话,拔都就转身径直离开了。 拔都说谎了。 他很清楚剩下的龙旗在哪里,但是他却依旧选择了留在巴旦尼亚,倒不是眷恋这里的风土人情,只是他在这三个养父子之间的故事里发现了点端倪。 首先就是拔都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乌瑟莱姆堡见到埃里尔王,诚然,那个地道非常隐秘,一般人难以发现,但是奇怪的是,乌瑟莱姆堡在战争结束之后才变成卡拉多格的领地,并且其在战争中曾被帝国人攻陷,换言之,埃里尔王在之前不可能一直待在乌瑟莱姆堡的地下暗道里面,结合卡拉多格麾下原有的领地,拔都基本可以确定,埃里尔王之前是一直待在雷姆托依尔堡的。 这就很奇怪了,为什么卡拉多格要大老远的把埃里尔王从雷姆托依尔堡送到乌瑟莱姆堡去?一个被烧成灰烬的城堡,想来除了其地处乌卡利翁高地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更好的理由能让卡拉多格选择这里。 再有就是这三人的故事也很有趣,明明是埃里尔王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偏偏三人别别扭扭的,谁也不肯把话说明白,而且站在埃里尔王的角度,如果这位前任至高王一心一意的想要为了巴旦尼亚好,那他更应该去主动和阿尔扎戈斯把话说清楚才对,兄弟两人摒弃前嫌,一起为巴旦尼亚至高国不是更好吗? 所有不合逻辑的行为,都是因为其背后隐藏着更加合理的原因。 拔都从护送埃里尔王离开乌瑟莱姆堡开始就注意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但是一开始他并不打算多管,但是阿尔扎戈斯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到目前为止,能打动拔都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纳察罕部落的传说,一个是喀拉库吉特部落的踪迹,两者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向阿契特人复仇。 但是如果只是这样,拔都没办法完全向阿契特部落报仇雪恨,因为其背后还站着一个统治了东部草原长达百余年之久的庞然大物——兀儿浑乃特。 阿尔扎戈斯说的没错,没有兀儿浑乃特部落的默许,就算自己把喀拉库吉特和库吉特部落联合起来也于事无补。 而自从知道蒙楚格也参与了阿雷尼克斯的阴谋,一个念头就在拔都心中生根发芽。 拔都不会觉得阿雷尼克斯会无偿的为蒙楚格去谋害库塞特的数个参战那颜,如果说蒙楚格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不出兵帮助涅雷采斯老皇帝,那样这场交易对于阿雷尼克斯来说太不划算。蒙楚格应该是做了什么,他也必须去做些什么,才能换来这场阴谋盛宴的入场券。 拔都当然不可能去直接跑到吕卡隆或者马凯布去质问两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因此目前,也已经确定参与了潘德拉克阴谋的卡拉多格,成了拔都最好的切入点。 而卡拉多格等三人种种不合逻辑的做法,也让拔都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场看似已经真相大白的阴谋之下,隐藏的更深层的不为人知的勾当。 看着眼前的马鲁纳斯主楼,拔都怀着复杂的心情踏了进去。 拔都不知道卡拉多格对自己,对蒙楚格是什么态度,但是拔都明白自己对卡拉多格的唯一价值,在于科林。 都说愤怒的人和酒鬼没什么两样,因此,拔都决定赌一把。 “嗯?事情办完了?” 看见拔都进来,卡拉多格放下手中的文书瞥了一眼。 “是,另外,这边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想向您请求离开巴旦尼亚。” 卡拉多格闻言轻笑一声 “看来你和阿尔扎戈斯的交易完成了,迫不及待要回库塞特复仇了吗?” 拔都闻言面无波澜的点了点头道 “陛下英明,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没有理会拔都的奉承话,卡拉多格低下头继续处理文书。 “科林那边,你都跟她讲清楚了?” 拔都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我没有跟科林殿下说明我的情况,我打算这次直接离开巴旦尼亚,走雷姆托依尔堡。” 卡拉多格闻言眼神冷了下来,他嗤笑一声道 “我还以为你会是个聪明人,结果所有办法里面你选择了让自己死的最快的一条。” 拔都适当的表现出了一些惊慌和无奈,假装艰难的开口道 “我很感谢科林公主的厚爱,但是……但是请原谅,我有我的事情要去做。” 卡拉多格冷冷道 “那么这就是你报答她的方式吗!” 察觉到卡拉多格的怒火越来越旺盛,拔都适时的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单膝跪在地上道 “可是我必须要去为我的族人复仇,至于科林殿下,等事情结束,我会回来报答她的。” 听着这典型的渣男语录,卡拉多格怒极反笑 “我一直提醒你,拔都,处理好和科林的事情,现在看来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而且,你真的以为你回到库塞特就能复仇了吗?我告诉你,不管阿尔扎戈斯告诉了你什么办法,你都绝对不可能动的了阿契特部落一根汗毛!” 拔都闻言心中有些激动,涉及到自己的女儿,这位至高王已经出离愤怒,现在话题已经引到库塞特和蒙楚格上面去了,自己只需要再适当的添一把火,这位至高王就会多多少少透露出一些事情来。 于是拔都继续装作为难但是固执的说道 “不会的,阿尔扎戈斯告诉了我,蒙楚格要的只是一条忠心听话的狗,所以这条狗到底是不是阿契特都不重要,所以……” 拔都话还没说完,就被卡拉多格给粗暴的打断了 “所以?所以什么!你觉得你很了解蒙楚格吗?你对那些事情都一清二楚吗?” 卡拉多格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单手握拳撑在桌子上,在刚刚一番发泄后,卡拉多格看向拔都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要离开马鲁纳斯,离开科林?” 拔都感觉有些不妙,这位至高王很可能动了杀心,毕竟自己先是拱人家养了十多年的白菜,现在又要当着人家的面把白菜来来回回踩一遍,这搁哪个老父亲身上不得动点杀心啊。 拔都冷汗有些下来了,他本来就是在赌,现在看来要玩脱了。 可是不等拔都有所反应,卡拉多格倒是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我那傻女儿看上你什么了,这并不是单纯的友谊,你明白吗拔都?科林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她在这样的年纪就受情伤,所以,你不能走,哪怕之后科林对你丧失兴趣,转而爱上别人,我也不管,至少现在,你转身离开乌卡利翁高地就会人头落地,你明白吗?” 拔都抬起头,察觉到卡拉多格虽然依旧带着威胁的意味,但是语气已经软了一些,于是拔都壮着胆子道 “至少,你得让我心甘情愿的待在这里,而不是肩负起我应该肩负的责任。” 拔都敢继续在卡拉多格神经上来回横跳,就是吃准了卡拉多格不想让科林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这种情窦初开的年纪,很容易就会受到外界因素的干扰,而且最让卡拉多格蛋疼的是他还真不能把拔都怎么样,光明正大杀了他吧,科林或许说不上记恨,但是对他这个父亲不满是肯定的,如果派出刺客呢?卡拉多格觉得拔都几既然和阿尔扎戈斯玩到一块去了,那么面对自己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阿尔扎戈斯不会坐视不理,论这种事情,阿尔扎戈斯相比自己,简直不要太熟悉。 卡拉多格思考良久,最后无奈的选择了妥协。 “你回不去的,就算你回到了库塞特,阿契特也会满世界追杀你,他们不会对一个和自己部落有深仇大恨的人心慈手软,何况这个人在库塞特基本毫无背景,而且就算你帮蒙楚格找到了一条新的狗来代替阿契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阿契特,为什么偏偏是阿契特?” 卡拉多格在心中默默斟酌了一下利弊,确认蒙楚格那边的鬼事和自己没半点关系之后,卡拉多格放心的告诉拔都道 “库塞特显存的部落,号称是伟大母狼的十二个后裔,对吗?” 见拔都点了点头,卡拉多格喝了口酒,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后,接着道 “我不太清楚你们库塞特人的继承规矩,但是我至少可以肯定,阿契特人作为所谓母狼的长子,它至少曾经辉煌过。” “诚然,他现在没落了,但是比起乌怀特、纳察罕和喀拉库吉特这些四处流亡甚至消失的部落,好的不要太多。而之所以现在库塞特的局势变得跟母狼传说的顺序完全颠倒,全拜一个人所赐。” “关于那个人,他的名字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他是纳察罕部落的首领,而他的所作所为让阿契特、乌怀特没落消亡,让兀儿浑乃特和库吉特崛起,而奇怪的是他在江整个草原弄得乌烟瘴气之后,他本人及其部落却没有捞到一点好处。” “而蒙楚格……嗯,他是一个很有野性的人,而野心的前提是自己有强大的资本,而蒙楚格似乎一直在担心什么,我大概觉得是和那个人和他背后的强大部落有关,蒙楚格一直没有办法想他的先祖那样真正意义上的统一草原,所以他开始有意去拉拢一些那颜,而他之所以选择阿契特人,原因很简单,除了阿契特,草原上再没有任何一个部落会去仇视纳察罕部落,甚至库吉特部落和帖克力特部落还十分支持纳察罕。” “这不是传说,拔都,我必须明确告诉你,蒙楚格的兀儿浑乃特部落确实是草原上最富有,最强大的部落,但是就像巴旦尼亚的德鲁伊一样,最受人们尊敬的,不只是强壮的战士,还有德高望重的长者。” “所以,打消你的念头吧,你没有办法去让蒙楚格产生取缔阿契特的想法,除非你有本事去让纳察罕部落变成草原公敌,然而现实是你连他们在哪里都不清楚。” 卡拉多格说完,拔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卡拉多格倒也不急,他只认为自己所说的这些事情让拔都过于震惊。 不知过了多久,拔都缓缓站起身道 “感谢您告诉我这一切,陛下,我明白了,我会放下仇恨,安心待在科林殿下的身边的。” 卡拉多格满意的目送拔都离开了,今天的事情过程不太美妙,但是结局很好,拔都继续留下来,这是对科林,也是对自己最好的结局。 但是拔都内心却有些五味杂陈,自己想问的没问到,却得到了一个更加让人震惊的消息,卡拉多格的话让拔都明白,纳察罕并不是一个传说,而自己复仇的路,看来已经无法避开这个部落了。 第44章 一封关于雷姆托伊尔堡囚犯的信 拔都心情复杂地离开了主城,现在的情况是自己要问的东西一点没问出来,却反倒又听到了关于那个纳察罕部落的消息。明明话题都引导到了库塞特那边,偏偏还是没能把蒙楚格和阿雷尼科斯的交易情况套出来。 不过卡拉多格的话倒不是一点用处没有。至少如果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就算真的按照阿尔扎戈斯所说的去联合了喀拉库吉特和库吉特部落,也确实毫无作用。蒙楚格挑选鹰犬的条件并不是其有多强大或者忠诚,而是它是否仇视纳察罕部落。 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阿契特部落在蒙楚格心中的地位便是无可替代的。毕竟按照卡拉多格所说的,纳察罕部落让阿契特部落和乌怀特部落衰弱或消亡,而除开这两个部落,其余的部落要么是受益者,要么就是与之毫不相干的,乌怀特部落已经在历史的车轮下被碾成碎末了,那么剩下的阿契特部落则是如今草原唯一一个仇视纳察罕部落的了。 拔都想到这不由得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天空喃喃道 “纳察罕啊” 零落的云朵缓缓飘过,太阳的光线忽明忽暗,却依旧照耀着整片大地。 这时威利突然找了过来,看见在主楼外发呆的拔都,便赶忙小跑了过来。 拔都听见动静,也回过头,看见威利,拔都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要你准备准备离开马鲁纳斯吗?” 威利却没有回答,而是拉起拔都的手就走。 拔都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看着威利焦急的模样却是选择了不去多问,任由着威利把自己拉到一个小巷子才开口道 “所以?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威利谨慎的四下看了一下,确定这个地方吗没什么人来之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拔都道 “另一块龙旗碎片,有消息了。” 阿尔扎戈斯的房间里,某个难得清醒的酒鬼正在哼着小曲儿收拾东西,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人敲响,阿尔扎戈斯愣了一下,疑惑地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拔都站在门口,看着阿尔扎戈斯一脸疑惑地问自己道 “你怎么又跑过来了?刚刚不是才来吗?” 阿尔扎戈斯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子给拔都让开一条路来。 拔都没有回答,径直走进了阿尔扎戈斯的房间,看见了散落的行李袋和各种文书,拔都回过头问道 “你要走了?” 阿尔扎戈斯点了点头道 “既然是个误会,那我跑过去跟卡拉多格那小子低个头就成了,他不给我台阶下,我总不能一直跟他犟着吧,等下跟他说清楚了我就回帝国一趟,把我之前弄出来的的情报组织和人员再整合一下跟卡拉多格交接。” 拔都捡了把椅子过来,问道 “那你呢?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阿尔扎戈斯继续往行囊里塞东西,笑着说 “我还能做什么,不就是继续做我的老本行嘛,这些年在帝国,光顾着琢磨弄情报当卧底的事情了,自己年轻时候学的带兵打仗的本事是忘得一干二净咯。” 拔都眼神复杂地看着一脸轻松加惬意的阿尔扎戈斯,看来自己告诉他埃里尔王的消息之后,阿尔扎戈斯内心被义弟背叛的愤怒感和心理创伤已经削减了不少,自己这个时候再来打破阿尔扎戈斯这份难得的愉悦属实是有些煞风景了。 稍稍变动了一下自己灵活的道德底线,拔都对着阿尔扎戈斯问道 “帝国的那位女士,你现在和她还有联系吗?” 阿尔扎戈斯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拔都会突然问起这个来,他回头疑惑的看向拔都道 “没有,之前她带着一身伤痕来找我,我帮她治好了伤又给她了一些第纳尔之后她就离开了,想来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到帝国了吧,至于她到底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她和我只是简单认识而已,我也不清楚她会去哪里避避风头。” 说完阿尔扎戈斯追问道 “怎么了?你突然问起这个来?” 拔都理了理思绪道 “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阿尔扎戈斯想了想道 “应该不知道吧,毕竟埃里尔王做的工作还是很到位的,而且如果她知道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完好无损的活着吧?” 拔都沉默了一会,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件事情埃里尔王不亲自来对你说呢?就算担心路上会被有心之人撞见,那么你去见他不也是一样的吗?为什么埃里尔王直到离开了巴旦尼亚都不曾想过亲自来跟你说这件事,而是让我来代劳呢?” 阿尔扎戈斯闻言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拔都问道 “你什么意思?” 拔都没说话,只是将威利递给自己的信封转交给了阿尔扎戈斯。 阿尔扎戈斯接过信看了起来,拔都也开口道 “所幸彭同没有食言,他前些日子和元老院一起派出了一批人手到乌卡利翁高地来调查龙旗的下落,只是他们在雷姆托伊尔堡附件人手却发现了一件事。” 此时阿尔扎戈斯也看完了信,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 拔都继续说道 “我记得,帝国在巴旦尼亚的探子,在战争爆发之后不久就被卡拉多格给一网打尽了,那么,伊斯蒂安娜女士对咱们的至高王还有什么价值呢?” 阿尔扎戈斯刚想说些什么,拔都就开口打断道 “你也别说什么是阿雷尼科斯的意思,伊斯蒂安娜就是从吕卡隆跑出来的,而到现在快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卡拉多格还是没有把她还给阿雷尼科斯。” 阿尔扎戈斯没再说话,低下头,慢慢地,居然是笑出声来 “那又怎样呢,拔都。” 在拔都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阿尔扎戈斯背上了已经收拾好的行囊道 “巴旦尼亚的至高王,逮捕囚禁了一个帝国人的鹰犬,这件事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可他欺骗了你!” 拔都有些不太自信了,阿尔扎戈斯的反应太出乎意料了。 “诚然,他骗了我,他登上了至高王的王位,可是那又怎样?我和他的敌人依旧是一致的,他没有完全倒向阿雷尼科斯,他依旧是一个合格的巴旦尼亚至高王,他的王位来的合理合法,这就够了。” 拔都的头盖骨似乎被人拿着卡拉德杖猛击了一下,他有些摇摇欲坠地站起身道 “所以,你还是决定去帮助卡拉多格?” “为什么不呢?” 拔都将刀刃弹了出来。 阿尔扎戈斯见状却是笑了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要把龙旗的事告诉给卡拉多格,至少不会把你出卖的。” 拔都并没有因为阿尔扎戈斯的话而放松警惕,他依旧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阿尔扎戈斯倒是毫不在乎,他无视拔都,将拔都给自己的文书丢在桌子上,径直走到门前,在后者的目送中离开了房子。 拔都此时内心的不安已经达到了顶点,他刚刚没有出手,因为一来自己不可能在光明正大的攻击下战胜阿尔扎戈斯,更何况这里是马鲁纳斯,自己出手的话,没意外下一刻就会被闻声赶到的巡逻队按在地上。 拔都收起威利给自己的那封文书,快步离开了房子。 找到威利,拔都急忙对着他道 “走,就现在!” 威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见拔都慌乱焦急的神情也急忙简单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上拔都,两个人走到城门口,拔都出示公主的令牌,然而守卫看见令牌却没有立刻放行,而是转身去了哨塔之中,不一会,从哨塔里走出十余个巴旦尼亚战士,为首的男人用恭敬但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拔都道 “尊敬的侍卫长大人,由于至高王陛下担忧您在路上的安危,因此特地命我们护送您回到乌瑟莱姆堡。” 拔都见状也只得僵硬的点了点头,任由着这几个人跟在自己的身后。 不管怎样,先离开马鲁纳斯再说,拔都始终不能相信阿尔扎戈斯,如果他哪怕是说漏了嘴,自己今天也得交代在这里。 第45章 使节 拔都和威利现在都很慌。 拔都慌是因为害怕什么时候就会有一队从马鲁纳斯来的巴旦尼亚士兵把自己绑回到卡拉多格面前,而威利慌则是和拔都说好让自己走雷姆托伊尔堡离开乌卡利翁高地的时候,没说过还有这么一大帮子凶神恶煞的‘保镖’啊。 威利有些后悔自己干嘛听拔都的留在原地等他啊,说什么去买橘子,橘子没见到,巴旦尼亚的局子倒是仿佛在跟他招手了。 幸好最后走到乌瑟莱姆堡的时候,那群巴旦尼亚士兵也没给拔都整什么摔杯为号的戏码,不过同时不幸的是,不知道那群巴旦尼亚士兵跟科林说了什么,自打拔都回到乌瑟莱姆堡,各种各样天花乱坠的借口都说了个遍,科林就是不让拔都离开乌瑟莱姆堡半步,而威利则是属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也连带着跟拔都一起被软禁在了乌瑟莱姆堡,就当拔都已经做好趁夜色离开乌瑟莱姆堡的准备时,马鲁纳斯那边却来了一对使节,而让拔都意外的是,为首的人正是已经把名字改回鲁奇的阿尔扎戈斯。 阿尔扎戈斯此次来乌瑟莱姆堡并不是来抓拔都的,而是带来了至高王卡拉多格的委任。 原来就在几天前,帝国皇帝阿雷尼科斯为了庆祝自己女儿伊拉的十四岁成人礼(作者严谨的调查了百度百科得出的结论),向周边各个国家发出宴会的邀请,而巴旦尼亚虽然刚刚和帝国打完一架,但是也奇怪的出现在邀请之列,不仅如此,包括瓦兰迪亚和斯特吉亚也被邀请,因此有不少好事之人认为这是帝国向周边国家传递友好和平的信号。 而不管阿雷尼科斯的真实目的如何,卡拉多格、德泰尔和朗瓦德都不约而同的给了帝国这个面子,瓦兰迪亚派出的领队之人是王子莫尔孔,斯特吉亚则是王公之子西米尔,巴旦尼亚这边的贵族会议原本打算让王子门格斯带队出发,但是卡拉多格却否决了这个提议。 “所以,最后为啥选了你来?” 听完阿尔扎戈斯的讲述,拔都疑惑地问道 谁知阿尔扎戈斯却慢慢悠悠的说道 “谁说就我一个人了?我这不来找你了吗?” 闻言拔都直接满脸问号,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阿尔扎戈斯道 “我?你开玩笑的吧?我帝国语都说不利索,去了干嘛?丢人吗?” 阿尔扎戈斯却满不在乎道 “那又怎么了,你不是有个御用翻译吗?” 拔都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往阿尔扎戈斯身后望去。阿尔扎戈斯却摆了摆手道 “别看了,我没把他抓起来,他现在估计还老老实实的听你的躲在乌瑟莱姆堡某个房间呢。” 拔都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的情报组织,现在?” “我已经恢复了对他们的正常管控。” 阿尔扎戈斯点了点头道,接着又安抚拔都道 “放心吧,我知道你不是一心一意给帝国人卖命的,在某种意义上你并不算是巴旦尼亚人的敌人,甚至你还可以算上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没必要跟卡拉多格讲你的那些破事。” 说着,阿尔扎戈斯站起身咕哝着有些饿了,便跑去厨房弄了点吃的来。看着眼前的猪肉脯和果干,拔都一点胃口都没有,他现在就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的人一样站在广场上任由着周遭的人肆意议论,一点秘密都没有。 阿尔扎戈斯却浑然不觉的自顾自吃着桌子上的食物,吃着吃着,阿尔扎戈斯突然开口道 “你也别苦着个脸了,这事又不是个坏事。” 拔都依旧闷闷不乐,他没好气的回道 “好事?你怕是不知道那位皇帝陛下见过我并且留下了深刻印象吧?我现在,穿着巴旦尼亚使节的衣服,捧着一大堆礼物,跑去帝国首都祝贺她女儿成人,是嫌命长还是怎么的?” 阿尔扎戈斯却笑了笑,一边继续吃着东西一边对着拔都道 “我知道啊,你和彭同两个愣头青在洛泰呛得皇帝陛下下不来台的事,现在整个帝国都传遍了,相信不日就会进一步传遍整个大陆的。” 听到这,拔都的脸色终于是变了,他有些凝重的对着阿尔扎戈斯问道 “你,什么意思?” 端起一边的葡萄酒将食物顺下肚子,又心满意足的拿舌头剔了剔牙,阿尔扎戈斯才慢悠悠道 “虽然知道彭同和元老院那群老东西让你跑来巴旦尼亚,是实在是没人可以派了,但是这群蠢货早就应该把你调回去了,就现在来看,随着战争结束,帝国和巴旦尼亚的贸易往来恢复正常,卡拉多格知道你和涅雷采斯家族的关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到时候你猜一猜,自己会怎么死?” 看着拔都脸上愈发沉重的表情,阿尔扎戈斯内心恶趣味的满足感爆棚,但他依旧没忘记正事,便接着对拔都说道 “所以啊,我得在那之前,把你送回帝国去。” 拔都闻言意外地看着阿尔扎戈斯,他有些不相信道 “你?你有什么理由帮我?” 阿尔扎戈斯却是敷衍地回答道 “看你顺眼,就这样,行了,赶紧和你那个翻译一起收拾收拾东西跑路吧。” 丢下这句话,阿尔扎戈斯就起身离开了,看着阿尔扎戈斯离去的背影,拔都也起身回到房间,在跟威利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拔都就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房间,他从行囊的最下面拿出那把埃里尔王给自己的金刀,抚摸着上面古朴的花纹,拔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阿尔扎戈斯等人急着赶路,简单修整了一下就准备离开了,科林本来也想撒泼打滚跟着去的,但是很显然阿尔扎戈斯跟卡拉多格一样不吃她这一套,最后科林也只能无奈的放弃了,不过她却是一路小跑回主楼,拎出来一个小包裹递给拔都道 “这里有些吃的,都是好吃的!我好不容易省下来的,你路上要是吃不惯他们的东西,就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吃这些东西,你一定要悄悄地哦,没多少的!” 拔都心情复杂地接过科林递来的行囊,随后科林又拿出来一把刀递给拔都道 “我爹爹之前搞来了一大块玄铁矿石,我从他那里顺了点过来,你一天到晚用着那把破腰刀多掉价,所以我就用我的私房钱给你打造了一把刀。” 说着,科林有些骄傲地笑着说 “那个铁匠本来想打一把剑的,但是我觉得你们库塞特人应该更习惯用刀,所以就让那个铁匠改成打刀了,我聪明吧?” 看着科林小骄傲的表情,那个自己曾经厌恶的女孩,原来是这样的闪闪发光吗,看着科林完美姣好的侧颜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样子,拔都突然有些厌恶自己。 看着拔都拿着刀呆呆的样子,科林催促道 “你说呀,我聪不聪明?” 拔都闻言回过神来,强挤出一个笑容道 “嗯,科林最聪明了。” “那把刀呢?拿来我看看。” 从乌瑟莱姆堡离开之后,拔都一直魂不守舍的,阿尔扎戈斯看他这个样子有心跟他搭搭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拔都闻言转过头望向乌瑟莱姆堡的方向,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地平线上已经见不到那座让拔都印象无比深刻的城堡了。 阿尔扎戈斯见拔都不理自己,便又催促了一次。 拔都这才不情不愿的把刀拿出来递给阿尔扎戈斯,阿尔扎戈斯接过刀,唰的一声拔刀出鞘,流利光滑的刀身在炽热的阳光下却是反射出一道道冷光来。 阿尔扎戈斯不由得赞叹道 “好刀,上好的叙拉托斯钢。” 阿尔扎戈斯一边连连惊叹,一边对这把刀上上下下反复观摩,突然,他咦了一声。拔都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顺着阿尔扎戈斯的目光看去,发现在刀刃接近护手的地方,有人纂刻了一行小字,似乎是库塞特文字,拔都一眼就认出了它,因为不久前科林还问过自己。 “鸣镝么?” 阿尔扎戈斯轻声笑道,他抚摸着那行小字,对着拔都道 “这应该是咱们的公主殿下亲自刻上去的,只是她应该不清楚鸣镝的意思其实是箭矢吧。” 将刀扔给拔都,阿尔扎戈斯唏嘘道 “真是和她母亲一个性格啊。” 拔都将刀收回刀鞘,没有理会阿尔扎戈斯的唏嘘,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今宵一别自陌路,君向日暮我向晨。 他日若得朝霞共,自当结草带衔环。 现在的拔都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偿还科林对他的好,也没有和她站在同一高度的实力,所以拔都面对科林的好意只能沉默,但是少年的心里却因此埋藏了一颗种子。 而终有一日,这颗种子会勃发生长,长到足够荫蔽他所在乎的人。 第1章 帝国军制改革 阿尔扎戈斯带领的巴旦尼亚使节队伍由厄庇克洛忒亚南下,经过阿塔科尼亚堡之后往瓦拉戈斯堡方向而去,一路上都还算太平,毕竟也没有什么贼寇会傻到去打百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的主意。 “所以,这就是卡拉多格后来改派你来帝国的原因?” 路上,阿尔扎戈斯和拔都谈起这次出使,巴旦尼亚的使节队伍在均由王室成员带队的其余各国使节队伍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根据阿尔扎戈斯所说,这并不是卡拉多格故意不给阿雷尼科斯面子,而是帝国佬赖账的恶劣传统所导致的。 之前关于厄庇克洛忒亚的事情,卡拉多格和阿雷尼科斯谈好,卡拉多格那边把斯特吉亚和朗瓦德那边的事情给解决好,事成之后阿雷尼克斯给卡拉多格第纳尔和五百匹坎忒里翁军马与一百匹帕尔帕廷马,这不是普通的军马,而是专门的种马。 乌卡利翁高地的自然环境注定了它很少有适合养马的空旷场地,整个高地只有北边往瓦尔切格湾的宽敞通道才有斯温林和格林托尔两处养马地,但是其实说实话这也够了,毕竟巴旦尼亚在几百年前的厄庇克洛忒亚战役中惨败给帝国之后很少有离开高地作战的经历,在高地上骑兵的作用又少之又少,可是毕竟骑兵这玩意,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这个时候巴旦尼亚骑兵又一个尴尬的点就显现出来了。 整个大陆的马匹分为5种,其中库塞特的草原马系体格最小,瓦兰迪亚和帝国的大陆马系最为高大,而巴旦尼亚的矮种马,则一直以耐力最差,速度最慢,驯服性最低而“驰名”大陆。 而顾名思义,矮种马想来高不到哪去,不过确实是比草原马高的,毕竟帝国人一向习惯称呼草原马为“小马”。 其实矮种马的身高放在库塞特绝对是完全够用了,毕竟库塞特人的身高平均只有165左右,但是如果放在人均180的壮汉之国巴旦尼亚,就很不够看了。 所以卡拉多格就想着从帝国和瓦兰迪亚那边搞点马种来改良一下高地马的基因,但是种马作为一种重要的战略物资,肯定不可能卖给你,所以在厄庇克洛忒亚的事情上,卡拉多格就开出了索要种马的条件。 可是帝国那边,阿雷尼科斯刚开始答应的好好的,双方签订契约走完流程,卡拉多格就回乌卡利翁高地招呼小母马们洗干净等着了,但是这都多久了,愣是从春季末捱到夏季末了,卡拉多格却连一根马毛都没看见。 讲到这里,阿尔扎戈斯喝了一口酒囊里的啤酒,不屑的说了一句 “拉革塔。” 拔都看着已经遥遥可见的瓦拉戈斯堡,转头对着阿尔扎戈斯问道 “那你这次打算在帝国待多久?” 阿尔扎戈斯想了一下回答道 “不清楚,估计要蛮久,就帝国佬那扯皮的本领,啧,难。” 拔都点了点头,阿尔扎戈斯应该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马匹固然对巴旦尼亚很重要,但是卡拉多格也没必要为了这件事让阿尔扎戈斯亲自跑一趟,不过这和自己也没有关系了。 待到了瓦拉戈斯堡,拔都便和阿尔扎戈斯分道扬镳了,至于卡拉多格那边,反正阿尔扎戈斯当时跟卡拉多格说带自己一起出使帝国的时候,是他对着卡拉多格拍胸脯打包票的,又不是自己对着卡拉多格赌咒发誓,所以自己只负责跑路就行了,剩下的交给阿尔扎戈斯,就算到时候卡拉多格知道了自己和涅雷采斯的那点破事,他总不见得亲自跑到帝国来抓人。 回到了阔别近三个月的瓦拉戈斯堡,拔都一时间有些感慨,待到出示了涅雷采斯家族的信物,拔都两人在侍卫的服侍下美美的休息了一个晚上,待到第二天一早,两人便精神抖擞的往萨涅俄帕而去。 萨涅俄帕和之前自己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差别,不过一切看起来都更加井然有序了,看来彭同在治理方面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进入主楼,在侍卫的引领下,拔都和威利进入了书房等待,彭同刚好去城防营巡视了,要等一会才来。 等待一会之后,门外响起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拔都和威利回头看去,还没见到人,就先听见了彭同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在巴旦尼亚过得怎么样?” 话音刚落,彭同出现在门框后,看见拔都后便热切的的抱了上来。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看见彭同,拔都也上前回以拥抱。 听见拔都的话,彭同脸上的喜色更加的抑制不住了,他满脸带笑的走到书桌后,摆了摆手道 “哈哈哈哈,确实是不错的事情,不过先不说这个,你们呢,怎么提前回来了。” “战争提前结束,贸易往来恢复正常之后,我已经开始从一些自帝国而来的商人口中听说了曾经在洛泰发生的事情,我害怕再待下去,卡拉多格会意识到不对劲,就提前回来了。” 彭同闻言拍了拍脑门,有些懊恼 “哎呦,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既然这样,那你们提前回来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拔都点了点头,将放在椅子下的两截龙旗旗杆拿了出来,递给了彭同。 彭同看见拔都拿出的东西,便猜出来这是什么了,他顿时有些激动不已,他从拔都手中接过旗杆,满脸欣喜的解开包裹用的亚麻布道 “我这几天绝对是幸运女神眷顾,啊,赞美幸运女神,赞美万神之主朱庇特。” 但是当彭同掀开亚麻布,看见断成两截的旗杆时,脸色又不由得僵硬了。他一边咒骂着老奥列克和库洛夫家族,一边仔细地查看起旗杆的断口处。 “还好,花点价钱修一下没什么大问题。” 将旗杆放在桌子上,彭同转头对拔都说道 “那么瓦兰迪亚那边的事情,就暂时先搁置吧,等到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再说。对了拔都,你听说阿雷尼科斯在吕卡隆城举办宴会的事情吗?”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毕竟得多亏了这位帝国皇帝,不然自己现在还得待在乌瑟莱姆堡被看科林死死盯着,也不会被阿尔扎戈斯找到由头捞出来。 于是彭同接着说道 “正好你回来了,明天你就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去一趟吕卡隆。” 拔都闻言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之后对彭同说道 “我很乐意,但是此次巴旦尼亚的使节队伍中应该有认识我的人,我去的话恐怕会有露馅的风险。” 拔都作为巴旦尼亚使节的话,阿雷尼科斯那边不好搞,跟着彭同过去的话,阿尔扎戈斯那边倒是没什么事,只怕巴旦尼亚队伍里芬·格鲁芬多克家族的士兵可能会认出自己来。 当然,阿尔扎戈斯和自己的交易彭同并不清楚,拔都也并不想告诉他,对此,彭同便显得毫不在乎道 “这里是帝国,那些蛮族的可怜虫能做些什么?放心吧,反正之后你也不会再回到乌卡利翁高地了,认出来就认出来吧。” 拔都也只好点头答应下来,到时候注意一点就行了,不过他倒是还有个问题,于是便问道 “那你需要我去做什么?” 彭同看了看威利,想了想道 “不只是你,威利也得跟我一起去,我们要去见一见瓦兰迪亚和库塞特的使者。” 不等两人有所反应,彭同就继续解释了起来。 原来就在不久前,阿雷尼科斯在其召开的元老大会上通过并实行了一项法案,那就是全面取缔帝国的常备军团,改由各地领主招募私兵,并在战时接受皇帝或者元帅的调遣,这看起来是阿雷尼科斯自削臂膀,然而法令上规定皇帝是战时的最高指挥官,因此其实皇帝在战时的权利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然而这一举动确实是削弱了中央集权,因此元老院一直捉摸不透阿雷尼科斯的真实想法,然而这起法案对元老院一方并没有太大损失,因此便通意通过了阿雷尼科斯的提案。 而北地的人口一直比较稀少,所以元老院那边除了募集自己领地的农夫和强化自己已有的护卫私兵队伍,同时萌生了招募一些他国士兵的想法,而北地由于毗邻斯特吉亚、巴旦尼亚和库塞特,因此也一直有这样的传统,只是这一次招募的不再是暂时的雇佣兵,而是自家的常备军。 彭同也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不清楚阿雷尼科斯的目的,但是自己手里兵越多自然是越好的,但是自己的领地在北境的正中心,自己所有的渠道能募集的外籍士兵甚至比不上一个边境小城堡的领主募集的士兵,看着空有一大堆第纳尔却没地方花,彭同可愁坏了,正好这次生日宴会,外国使者都会来帝国首都,所以彭同瞅准机会,早早就联系上了库塞特的副使阿克鲁木,想要他帮自己去库塞特招募一些骑射手过来,现在正好拔都来了,等宴会结束就让拔都跟着阿克鲁木回库塞特招募士兵,自己也能放心些。 至于威利,彭同本来没打算找瓦兰迪亚人的,但是拔都回来之后,瓦兰迪亚那边的事情就没人去办了,正好这下子人选也有了,还能有一个正当的名义,同时瓦兰迪亚的弩手也是老牌的雇佣兵了,一举三得。 拔都闻言也点了点头,但是他有些担心威利,于是转头问道 “你那边,通缉令还有效吗?” 威利倒是浑不在意 “瓦兰迪亚南边的贵族们一直和北方的贵族不对付,尤其是半岛上的男爵们,尤其看不上科尔坦家族,我在北边活动,因加泰尔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敲定好了之后,拔都就让威利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了。 威利应声离开了,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彭同和拔都两个人之后,拔都开口问道 “雷姆托伊尔堡那边,囚禁的人确定是伊斯蒂安娜了吗?” 彭同点了点头 “传递信息的人是俄斯提克斯家族豢养的秘士,忠诚度绝对可靠。” 拔都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继续说道 “可是很奇怪啊,为什么卡拉多格抓住了伊斯蒂安娜却不把她交给阿雷尼科斯呢?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如果仅仅是抓住了伊斯蒂安娜,为什么在事后也不告诉阿尔扎戈斯呢,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彭同闻言也思考了起来,他皱着眉头说 “我也不太清楚,按理来说阿尔扎戈斯应该算是卡拉多格那边的人,而且比卡拉多格本人更了解伊斯蒂安娜和她背后的情报组织,卡拉多格没有理由隐瞒这件事。” 说到这,彭同叹了口气说道 “先不去管这个了,阿尔扎戈斯和卡拉多格站在同一战线了,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我们好不容易重新在巴旦尼亚安插的眼线会不会暴露,雷姆托伊尔堡那边的事情我会让元老院继续关注的。” 拔都闻言也只好点了点头,刚准备离开时,彭同却又喊住了他 “你觉得,阿雷尼科斯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的话西部那些军事贵族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拔都想说些什么,但是思考了一下之后还是摇了摇头,见此彭同也只好让他先下去了。 拔都其实清楚阿雷尼科斯为什么这样做,当初阿尔扎戈斯其实跟他提过一嘴,其实在此之前,历任皇帝都有过一些手段来试图强化皇权,然而无一例外都收效甚微,他们失败的关键原因就是卡拉德帝国一直都存在着战争隐患,因此军队和战功也变得尤为重要,然而历史上战功最为卓越的几个家族基本上都在帝国西部,而这些家族在政治上的态度从来都是热衷于当他们的搅屎棍,他们也不管什么立场,反正皇权和元老院哪一方强大起来了,他们就和另外一方联合起来压死对方,这就搞得不管是元老院还是皇帝都碍手碍脚的,但是你又不可能去弄死这些军功贵族,毕竟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阿雷尼科斯宣布取缔常备军,无疑就是想自己联合南部贵族,凭借强大的财力去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这样一来自己这支军队无论怎么样,都和西部贵族没有半个第纳尔的关系,而不是像之前常备军的时候,西部贵族坐着都能捞战功。而同时,北部贵族虽然拥有卡拉德帝国最剽悍的士兵兵源,但是归根结底,北部的家族基本上都是元老院的拥护者,大多数也都是文职人员,打仗这方面实在是一般。 因此这样一来,阿雷尼科斯就能一次性打压双方,可谓是一举两得。 但是拔都没有告诉彭同,毕竟这已经和自己没关系了。 走到大街上,干净整洁的街道依旧熙熙攘攘,对比起奥通加德恶臭熏天的集市和住宅区,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拔都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想到帝国高层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由得感慨这个帝国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啊。 “如果,”拔都突然想到,“有一支部队,强大的外族人,侵略帝国,那么只怕着外在的金玉也无法抵抗铁骑的践踏吧。” “那么那个时候,这一切,整洁的街道,成箱的第纳尔和货物,都成了别人的嫁衣。” 看着看着,拔都眼前仿佛看见了库塞特人穿着游牧衣,行走在帝国城镇的大街上的场景。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我呢?” 这个疯狂的念头一冒出,拔都就迅速将它否决了,摇了摇头,拔都自嘲道 “想那么多干嘛,先好好的活下去吧。” 拔都不知道,人的某些念头一旦冒出来,就算当时将它给强行按了下去,可是它依旧会在自己内心阴暗的角落疯狂生长,直到占据自己内心的全部。 一般人们会将其称为,野心。 第2章 吕卡隆的竞技大赛 彭同在拔都离开萨涅俄帕的期间专门去研究了一下自家部队的远程武器,不仅仅是给士兵们列装了山核桃木弩,同时还置办了一些复合弓来取缔原来的长弓和投石索。 彭同也因此网罗了一大批经验丰富的制弓匠,在拔都回来之后,他就将一把特意给拔都打造的复合弓让人送了过去。 把东西收拾好后,第二天拔都就拿着新弓和彭同威利二人一同出发前往吕卡隆了。 彭同他们所下榻的地方在离元老院和宫殿不远的位置,是专门供给帝国政要们休息的地方,而在其偏下方的地方则是外国使者们休息的地方。 将东西丢给下人,彭同拔都威利三人先行休息了一会,待到下午的时候,来自外国的使者们陆陆续续地赶来吕卡隆城,彭同如今作为元老院的议员,需要去迎接一下使节团队,而拔都自然是没有资格出席这种场合的,于是在彭同忙东忙西的时候,拔都却闲的在屋子里长蘑菇。 闲来无聊的拔都拿出纸笔在纸上开始思考回忆起目前自己已知的,但是还未能得到解答的疑惑。 首先最扑朔迷离的就是埃里尔王三人之间的处理方式,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而目前来看,阿尔扎戈斯对自己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很不错,埃里尔王已经归隐山林了,所以自己现在在处理纳察罕部落的事情的时候所能求助的人只有阿尔扎戈斯一个人,如果卡拉多格还有什么事情瞒着阿尔扎戈斯甚至是想要对他不利,那对自己可没一丁点好处,不过暂时来说,阿尔扎戈斯对卡拉多格的价值还很大,所以暂时不太用去操心。 但是如果有机会还是得提醒一下阿尔扎戈斯才好的。 第二件事就是雷姆托伊尔堡,这件事情现在已经确定跟自己关系不大了,所以就没有必要再去关注。 最后一件事,瓦兰迪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彭同和元老院这样关注? 写到这里,拔都道时突然想起来威利的老冤家,因加泰尔男爵。之前刚认识威利的时候倒也听他提过一嘴,似乎因加泰尔男爵的父亲在战争结束后不久,甚至是瓦兰迪亚人刚刚退出战争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拔都起身打算去寻找一下威利,不过想了想,自己好像跟这件事关系不大,于是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等到三天之后,宴会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作为卡拉迪亚大陆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竞技大赛是绝不会缺席的,拔都对这种比赛一直没什么兴趣,尤其是阿雷尼科斯设置的第一名的奖励只是一块勋章和一把长剑,连半个第纳尔都没有,拔都就更没兴趣了,因此当彭同询问拔都要不要参加比赛的时候,拔都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过威利倒是对此颇有兴趣,于是彭同便让他代表涅雷采斯家族,和彭同手下最优秀的两名具装骑兵一起参加骑枪比赛和剑术比赛。 淘汰赛几乎是没什么悬念,威利三人很顺利的就晋级了。 待到正式比赛那天,恰好是伊拉公主的生日当天,拔都换了一身便装就跑到平民观赛席去看比赛了,毕竟这种花里胡哨的比武虽然在正式战场上没什么用处,不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看看。 威利的本领拔都一直是觉得很不错的,毕竟想来能成为整个瓦兰迪亚由男爵亲自授勋的,最年轻的冠军骑士,本事差是绝对轮不到的。 上午的剑术比赛,威利也是拿到了第二名的成绩,第一名被巴旦尼亚的一个小贵族拿到了,对此威利倒是并没有多沮丧,毕竟步战剑术,巴旦尼亚那边确实是出类拔萃的。 不过到了下午的骑枪比赛的时候,却出了点状况。 当拔都坐在观众席上看见裁判员挂上下一场比赛对战双方的名单的时候,拔都看见那醒目的戴·科尔坦家族徽章的时候,心里顿时一咯噔,按理来说虽然这个时候已经是正式比赛了,但是也分成了十六轮,没这么巧就刚好把这两个人排在一起了吧? 拔都内心总感觉有些不安,他趁着比赛之间的清理赛场的间隙跑去了休息室,休息室的通光并不是很好,只有几个火把和通往赛场的通道射进来的光线来照明。 拔都看见威利的时候,他正瘫倒在椅子上,一副虚弱的模样。 拔都忙上前扶起虚弱的威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绝对不是巧合,就当拔都打算带威利去看看医生的时候,却听见场上已经响起了选手入场的号角。 威利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模糊,他大概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挣扎着起身想要拿起自己的头盔,但是十指却甚至没办法抓稳,他又尝试了几次,却依旧于事无补。 威利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地上,此时场上再次传来催促的号角声,甚至连观众们不满的呼声也依稀可闻,威利身体蜷缩着抽动,他用手肘支撑着地面,但是手臂却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摆子,拔都见状忙上前去扶住威利,威利瘫在拔都手上,满脸泪痕,但是他还是微笑着轻声跟拔都说道 “去吧,拔都,宣布我弃权吧,宣布我不战而退吧。”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嘴角边上,拔都不知道泪水的滋味,但是想来应该不会有多好吧。 看着威利的样子,拔都有些于心不忍,这个一直跟着自己,整天嘻嘻哈哈却处事沉稳的年轻骑士曾经也是怎样的意气风发,可是仅仅只是因为没有顺着一个男爵的心意,不仅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头衔荣誉和财富一个都不剩下,而且自己本人也差点丧命,可现在他却要对那个害的自己沦落至此的人投降,这对一个曾经那样骄傲的骑士该是多大的打击。 此时,报幕员也跑了进来,看见眼前一幕,他脸上的焦急也凝固了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拔都见此转头问了威利一句 “你其实不想就这样弃权,对吗?” 威利闻言怔怔地看着拔都,拔都却只说了一句交给我吧,便转过头对着报幕员微笑道 “抱歉,请稍等,有些事耽误了,我马上就会上场。另外,麻烦您把这位先生带去医生那里,他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微笑着看着报幕员,拔都抓起威利手上的头盔,穿上挂在墙上竞技大赛专用的盔甲,拔都回头看着已经被报幕员扛在肩上的威利,比了一个大拇指道 “放心吧。” 拔都说完毅然转身走进了赛道,那充斥着来自赛场刺眼阳光的通道吞没了拔都的身影,只剩下一瞬间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而前一刻还悠哉游哉的骑在马背上,享受着侍从们肆无忌惮的吹嘘的因加泰尔男爵此时却脸色剧变,不过待到看清来人的体型之后却是松了口气,看来应该是找了个代替的人,因加泰尔男爵这样想着,神情也重新变得倨傲起来。 赛场上的报幕员见此松了口气,忙大声宣布道 “吕卡隆竞技大赛,骑枪比赛十六强赛第五场,由来自萨涅俄帕的涅雷采斯家族的威利统领,对战来自沙拉斯的戴·科尔坦家族的因加泰尔男爵!” 报幕员说完,行了个礼就退了下去,而场上,两名参赛人员也带好头盔,从侍从手里接过骑枪,蓄势待发。 拔都没有夹枪冲锋的经验,但是他有绝对的自信,那是来自马背民族的信心。 吹号员尖锐的号声响起,两边的拦马栏几乎是同一时间打开,因加泰尔男爵直接毫不犹豫的策马而出,马匹的速度在第一时间加到了最快,而拔都这边也不甘示弱,拔都几乎是在一瞬间找到了感觉,马匹也被夹上了最高速。 因加泰尔男爵那边在两人距离接近的时候就开始缓缓放平骑枪,这个时机和距离把握的非常好,因加泰尔男爵因此信心大增,骑枪头平稳的对准拔都。 但是拔都这边却迟迟没有选择架枪,拔都很敏锐的察觉到,在双方骑枪长度一致的时候,夹枪冲锋对身高偏矮的自己很不利,因为对方可以直击自己的命门,而自己却只能击中对方的腰腹,得分必然低于对方。 随着双方越来越接近,场上也变得鸦雀无声起来,所有人,不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和执政官,还是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都屏气凝神的看着赛场上的两人。 看着已经夹枪的因加泰尔男爵,拔都凭借自己对马匹的天然亲近度,熟练的在双方要靠近的一瞬间迫使马儿扬起前蹄飞跃起来,,马儿在空中扬起一道华丽的抛物线,而自己则在马儿下落时将手中的骑枪直直对准冲锋而来的因加泰尔男爵的头部。 因加泰尔男爵很明显被这不合常理的攻击方式给吓到了,这样一来自己根本没办法击中对方的上半身,而自己却是结结实实的挨下这头部一击。 电光石火之间,来不及由得因加泰尔男爵多想,双方马匹擦身而过的同时,胜负已定。 马匹稳稳地落到地上,拔都回头看去,发现由于这一击借助了双方马儿奔跑的动能和自己马儿下落的势能,竟是将因加泰尔男爵连人带马捅了个对穿,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因加泰尔,拔都呼出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中已经断裂的骑枪,将其随意的扔在了地上,而沉寂的赛场此时也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一击而人马俱碎,拔都赢了。 阳光下,拔都的脑袋闷在密闭的头盔里,仅仅只有两个狭长的孔洞可以让拔都观察外面的情况,头盔里的闷热和潮湿没能完全挡住来自观众欢呼他名字的声音,拔都感受着这一切,突然感觉这样受人追捧的感觉似乎真的很不错。 “是荣誉吗?” 拔都愣愣的想着,随即又摇了摇头,牵起马儿的缰绳离开了赛场。 “或许叫他崇拜更合适吧。” (上一章阿尔扎戈斯说了一句拉革塔,然后有些读者说不懂什么意思,所以我把拉革塔的注释截图放在这里了。 帝国是通过阴谋诡计获取的拉革塔,因此并不光彩。一位流放的帝国商人谋杀了雇佣他的帕拉人首长,占领城寨并邀请帝国殖民者,最后将此城献给了帝国。尽管元老院对他的行为严加谴责,却依然笑纳了馈赠。如今该地区已彻底卡拉德化,但北方的巴旦尼亚久依旧将此事铭记于心。每当帝国的使节又开始吹嘘条约和协定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时,巴旦尼亚人就会相互点头,不约而同道:“拉革塔”。) 第3章 库塞特草原的佣兵头子 按理来说,拔都赢得这场竞技大赛,理应由十六强晋级到八强,但是裁判们决定取消拔都,或者说威利的参赛资格,因为裁判们一致认为拔都那一枪捅的多多少少带点个人恩怨,要不是帝国竞技场的骑枪都是二手市场淘来的便宜货,主打一个一碰就碎,不然因加泰尔男爵此时已经去天堂陪他的老爹了。 事后听说因加泰尔男爵头部的盔甲被凿出一个凹痕,骑枪被圆拱形的头盔弹开,由上而下,在他背后划出了一道从肩膀到屁股的伤口,直直插入其坐骑的屁股,因加泰尔男爵在其私人医生的全力抢救下勉强活了过来,不过至少也得躺个半年的样子。 至于那匹屁股插着断裂的半截骑枪的可怜的王家竞技马,救是肯定救不回来了的,至于是安乐死还是送去屠宰场,就看因加泰尔男爵的意思了。 不过想来他也没什么兴趣去处理这匹马了。 至于拔都这边,差点捅死一个贵族男爵,没让他赔马已经是千恩万谢了,至于取消资格?算了吧,反正拔都也不稀罕那些寒酸的奖品。 而威利那边,确诊是被人投了毒,还好威利吃的不多,并没有太大的生命危险,而在听说了拔都几乎捅死了自己的老冤家,差点激动的没从床上跳起来亲自去感谢拔都,但是在身体的强烈抗议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民众们对此颇有怨言,毕竟拔都的那一击太过震撼,平时在竞技大赛哪能看见这样精彩的表演,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循规蹈矩的,生怕弄掉对面贵族的一块皮。不过吕卡隆人民的意愿最终还是没能贯彻落实,毕竟相较于此,万一拔都再来一次,真的弄死了一个贵族怎么整? 总之竞技大赛还是继续进行了下去,最终马上骑枪比赛的冠军由一个珀特洛斯的贵族拿到了,至于为什么不是库塞特和瓦兰迪亚或者是帝国其他参赛的具装骑兵们,大家懂得都懂。 马上骑枪比赛是大赛的最后一个项目,拔都在大赛结束的晚上随彭同前往宫殿参加宴席,至于威利,他只能趴在床上啃面包,因为无缘皇帝陛下的宴会,威利趴在床上整整骂了因加泰尔男爵一晚上。 如果放在之前,威利或许还对这些贵族有所尊重,但是现在因加泰尔已经是把脸皮撕破了,差点就整死自己了,因此威利已经把因加泰尔从自己尊敬忠诚的贵族名单里面移除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是拔都小时候听一个商旅行人说的。 皇帝的晚宴不出意外的极尽奢华,拔都被安排到了侍从席位,而即便是侍从席位,桌子上的食物也是琳琅满目,拔都刚开始还可以故作矜持,但是随着宴会进行,胆子也大了起来,至于桌子上贵族们只喝酒谈笑却很少将目光放在食物上的行为,穷小子拔都只能表示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彭同把还在不知疲倦的扫荡食物的拔都喊了过去,拔都有些不太情愿,但是还是应声,走的时候还不忘顺了一提葡萄。 “这就是我的一名侍卫长,他的名字叫拔都,也是库塞特人。” 彭同热情的向已经继任为那颜的阿克鲁木介绍道,阿克鲁木对于拔都并没有印象,毕竟两人在潘德拉克会战的时候一个是劫掠巡逻,一个是斥候侦查,但是碍于彭同的面子,阿克鲁木还是假装热络的说道 “是吗是吗,这位就是拔都吗?我早就想认识你啦!” 看着过分热情的阿克鲁木,虽然觉得这笑容里面九成九的水分,但是拔都还是回以同样热情的微笑 “哈哈哈哈,您就是阿克鲁木那颜啊!他们都说你是勇敢而无畏的战士,我也早就想认识你啦!” 客套话讲完之后,彭同就开始和阿克鲁木那颜谈起正事,主要就是关于授予拔都在库塞特征兵的权利和名义,不过只限于奥多赫到阿克卡拉特的区域,毕竟这笔生意算是两个马仔背着各自的老大做的,还是不要那么明目张胆跑去其他人的地盘为好。 至于为什么还包括阿克卡拉特,只能说呼鲁那格和阿克鲁木基本上穿一条裤子,阿克鲁木有好事肯定不会忘记自家兄弟。 价钱上阿克鲁木那颜也给的很公道,毕竟草原游牧民们除了放羊就是掐架,与其让那些游牧民们待在自家毡房里放完羊就无所事事,倒不如出来卖命挣钱,不然就这么憋在家里迟早成为社会不稳定因素。 再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草原目前很和平,库吉特似乎是认命了,墨速宜也不挣扎,在按照草原传统嫁给了岁仑那颜的弟弟拔该之后,就一直安安心心待在巴尔塔罕相夫教子了。而周边的几个国家都元气大伤,至少几年内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争,而且这些士兵也只是雇佣兵,按照库塞特人向来排外的性格,真和帝国爆发战争了,这些士兵帮哪边还真不好说。 宴会圆满结束,阿雷尼科斯照例上台讲了几句有的没的之后,大家就各自散去了。 第二天,拔都就跟着库塞特的使节返回库塞特了,至于威利和彭同,则还要去联络瓦兰迪亚北部的一些贵族。 拔都有些感慨,没想到才仅仅过了半年不到,自己再返回库塞特时,和之前的身份就天差地别了。 现在拔都的头衔是“帝国驻库塞特雇佣兵行会总管”,看着蛮不错,其实就是个雇佣兵合同承包商。 简单来说就是拔都在合儿必特和帖克力特家族的领地招募士兵,给他们一些第纳尔,然后训练之后拐回萨涅俄帕给帝国卖命。 阿克鲁木那颜算是一个健谈的人,这倒是省了拔都不少事,毕竟自己有件事还要找他确定一下。 于是拔都想了想开口道 “阿克鲁木那颜,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家族名字叫做合儿必特,是不是你的全名就叫做合儿必特·阿克鲁木啊?” 阿克鲁木那颜摆了摆手道 “叫我阿克鲁木就好。” 随后便为拔都解释道 “你这样说,其实也不全对,其实特这个字啊,在库塞特的部落里面就代表着这个部落是统治该地区的部落,它是一个身份象征,你也可以将它理解为贵族的象征,就像斯特吉亚佬的贵族都喜欢在家族名字后面加个夫,帝国加个斯,瓦兰迪亚、巴旦尼亚和阿塞莱,他们那边就更明显了,直接在家族的称号前面加个芬,加个戴,加个巴努。” (以上为作者经过十分“谨密”的推测得来。) 拔都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后自嘲道 “那确实好认得很啊,你看像我的姓,一喊出来,别人一听就知道不是贵族。” 阿克鲁木那颜果然上钩,问道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正如一些人所说的,建立一个伟大的姓氏,远比延续一些伟大的血脉,更加值得令人尊重,另外,说到这个,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拔都老弟。” 拔都摆了摆手 “哎呀,我这个姓氏整个草原都少见的很,从小到大,我见过这么多的人,就没有一个跟我同姓的。” 阿克鲁木被勾起好奇心,他对拔都说道 “这倒是少见,一般来说不是贵族的姓氏的话,散布在各个部落里的总会有那么几个,毕竟平民之间互相通婚是常有的事情,” 拿起酒囊,阿克鲁木那颜继续问道 “说说看你的姓是什么呗,说不定我就见过几个跟你同姓的人。” 拔都笑着说道 “纳察罕。” 阿克鲁木闻言,拿酒囊的手一顿,他不敢相信的看向拔都 “等等,你说,你说你姓什么?!” 拔都看着阿克鲁木那颜的反应,心下大定,但是他还得继续装下去,于是拔都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开口问道 “纳察罕啊,怎么了?您有认识姓这个的人吗?” 阿克鲁木那颜心想那我可太认识了,但是他面上收敛了下来,转头对着副官喊道 “就在这,先停下来,扎营休息。” 副官有些纳闷,但是依旧忠实执行了主帅的命令。 营帐搭好之后,阿克鲁木喊来拔都,拔都一进营帐,阿克鲁木那颜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来来来,拔都,你跟我好好说说,你父母的事情。” 拔都定了定神,简单的复述了一遍自己父母的事情,并且告诉了阿克鲁木那颜自己的姓氏随母亲的事情。 阿克鲁木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他继续追问 “那你的母亲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呃,比如说,印章之类的?” 拔都摇了摇头,不过接着又装出像是想起来什么的样子,将埃里尔王交给自己金刀递给了阿克鲁木。 阿克鲁木仔细端详了一下金刀之后有些纳闷,不过还是对着拔都道 “拔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不要惊讶,是这样的,你的姓氏,或者说你母亲背后的部落非常强大,你这把金刀,是那个部落首领家族的物品不错,但并不是该部落首领家族子嗣传承的信物,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当年发生了一些事情,个中细节还得慢慢推敲,你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该部落的继承人了。” 拔都有些惊讶,这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阿克鲁木说对了,这把金刀确实不是纳察罕部落子嗣传承的信物,而至于真正的信物,自己母亲也没跟自己说啊。 不过拔都的反应在阿克鲁木那颜看来就是正常反应,毕竟不管是谁突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会惊讶的。 于是阿克鲁木彻底放下心来,他对着拔都继续说道 “但是目前我并不能把你带回纳察罕部落,去找他们现在代为管理部落的那名首领,因为纳察罕部落逐水草而居,现在这个季节他们估计会迁徙到东北边,德夫赛格高原外,不在库塞特那颜管控的草场,我们对那里并不熟悉,而且最重要的是路途遥远,最稳妥的办法是等到秋冬季他们回到奥多赫附近的时候,我再带你去找他们。”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感谢了阿克鲁木那颜一番,阿克鲁木也一脸欣喜的拍了拍拔都的肩膀,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三天后一行人就抵达了奥多赫城,阿克鲁木第一时间就跑去了阿克卡拉特找来了呼鲁那格,听闻阿克鲁木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纳察罕部落正统继承人,呼鲁那格直接单枪匹马跑来了奥多赫城,待看到是拔都之后,呼鲁那格大吃一惊,而后阿克鲁木那颜在听完呼鲁那格告诉他的关于拔都自幼父母双亡,由兰萨木的部落头人抚养长大的主角标准身世之后,阿克鲁木更加对拔都的身世深信不疑。 至于拔都,则继续打着涅雷采斯家族的旗号,兢兢业业的在库塞特草原招兵买马,至于理由,拔都会告诉你他根本没打算把这些士兵全部弄去萨涅俄帕吗? 所以,别问,问就是拔都是要成为库塞特草原佣兵头子的男人。 第4章 初具规模 拔都在库塞特的招兵过程很顺利,由于此前南部那颜们就没有派遣过多士兵参与潘德拉克会战,再加上和阿塞莱人几年前停战之后,南部很久都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因此许多适龄的青壮年想要参军都没地方去,而只在自己的部落放牧来赚钱娶媳妇,购置牲畜,这样慢节奏的生活,很明显不对年少轻狂的年轻人的胃口。而最关键的原因则是拔都本人纳察罕部落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在当地民众的心中博得了不低的印象分。 因此拔都轻松地在奥多赫的附近村庄征召一千多名精壮的游牧民小伙子,彭同的计划是招满一千五百的斥候游骑兵,但是拔都目前不打算招满,因为彭同给拔都的经费是按照一千五百名斥候游骑兵来计算的,可是在库塞特,你随便搁一个部落聚集地里面拉来一个年轻的游牧民,给他盔甲武器,都能让他成为一名斥候游骑兵。 机动性强,这是斥候游骑兵的最大优点,但是身板脆弱,这也是其最大的弊端。 简陋的装甲和胯下的草原马,注定了这种具有草原风格的征召兵没有办法成为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关键性力量,而拔都心里一早就存着把这些士兵变成只忠诚于自己的专属士兵,作为自己的原始资本培养,而很明显,斥候游骑兵性质的士兵价值太低。 毕竟不管怎么说,纳察罕那边的事情自己了解的实在是太少了,而未知往往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库吉特的经历告诉了拔都一个道理,筹码不能全压在一个地方。 所以拔都打算把这一千人变成一支强大的骑兵队,而这意味着更多的第纳尔。 如今天下太平,钱从哪来?自己之前从巴旦尼亚回来之后到还剩十余万第纳尔,但是这些钱就像一杯水倒地上,只铺了薄薄的一层就又迅速干涸了。 剩下的钱怎么办呢?光靠彭同每个月的按时打款肯定是不够武装一千人的精英骑兵队的,而做生意,拔都又没有这样的经验,很容易血本无归。 拔都也试过去投资阿克卡拉特和奥多赫的工坊,效果都还可以,但是盈利的第纳尔还是不够去填这个一千人的大窟窿。 不过倒还是有一点好,毕竟木工坊和铁匠铺可以承担一部分的士兵装备的,也算是让拔都缓了一口气。 不过归根结底,钱还是不够,不管是每天供给给这些士兵的高热量蛋白的食物,还是身上的装备盔甲,都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拔都现在每天都在亏钱,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持续十天之后,思来想去的拔都决定缩减数量,由于只购置了三百匹军马和轻型札甲衬皮革甲,因此他从一千人里面挑选了三百名平时训练表现优异的士兵,按照帝国方面的军制划分为三个百人队来细化管理。至于更大的军制划分,还是等有钱继续招人再说吧。 至于剩余的士兵,拔都则是把他们打包送到了萨涅俄帕,用来先给彭同交个差,同时也表示自己没有摸鱼。 彭同收到士兵之后很高兴,因为虽然这些是从拔都的选拔里面被淘汰的,但是依旧是优秀的年轻士兵。 高兴之余的彭同又给了拔都十万第纳尔,同时告诉他可以自己来训练士兵,同时给了他一本由一名著名的帝国将军书写的军事著作,原因是萨涅俄帕并不是一座军事化城镇,包括彭同治下的两座城堡,都没有足够的空间来训练更多的士兵了。而彭同和呼鲁那格签订的雇佣兵合约上的服役期是五年,因此为了保证士兵的战斗力,平时的训练必不可少。 这也正中拔都下怀,得到合理借口拖欠士兵的拔都开始着手对自己手下三百名士兵的训练,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纪律。 拔都给士兵们立下的规矩只有三条。 一:战场绝对遵从军官和自己的命令,如果军官和自己的命令发生冲突,以自己为准。 二:战利品划分不允许多拿,也不可以克扣自己手下士兵应得的战利品,而战利品只需要上交一成给自己。(那颜们普遍是五成。)同时设立断事官专门记录每个士兵的战功。 三:绝对遵从自己的首领,不能违反首领的命令,不能背叛首领。 相较于其他那颜部队散漫的纪律,拔都这样的算得上是严苛了,很多士兵都怨声连天,然而拔都给士兵的福利是真的非常好,高出草原正常价格的三倍,因此大多数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规矩是立下了,在士兵间的推广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是拔都很清楚,只有把这三百士兵拉去战场,不然他们就算训练的再多也还是新兵蛋子。 而怎样让他们见血,拔都在收到阿克卡拉特自家铁匠铺一笔巨额的订单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拔都一大早就带着手下的三百骑兵出发了,马蹄踩踏着嫩绿的青草,微凉的清风吹动着士兵们头盔上的白色缨饰,队伍没有出声,每一个人都只是专注的往前而去,就这样行进在库塞特漫无边际的草场上。 远处十余骑乘风而来,拔都手握拳高高举起,整只队伍顿时停了下来,鸦雀无声。 为首的骑手待到了拔都的身边才用正常大小的声音禀报道 “头领,前方五里地的样子,翻过山坡,我们发现了阿契特人的部队,约摸有两百人左右,后面还跟着长长的辎重车队,大概另外有一百人看守。” 拔都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速不台,我会让断事官记录下来的。” 名为速不台的年轻骑手闻言面露喜色,他恭恭敬敬的对着拔都弯了弯腰便打马进入了队伍。按照斥候的消息,拔都率领队伍抵达了阿契特队伍附近的山坡,山坡下遥遥可见一支打着阿契特部落旗号的队伍慢悠悠行走在草海之中。 拔都打马向前,对着整支队伍朗声说道 “所有人!我,拔都,纳察罕部落的正统继承人,我将你们从牛羊马的圈栏里面拉了出来,我给你们盔甲,战马,我给你们第纳尔,我让你们的酒杯可以盛满马奶酒,我让你们的圈栏不再空旷,我让你们的亲人不再畏惧白灾,我给了你们这一切,而现在,当是你们冠以我名而战的时刻了!” 说着,拔都举起手中的马鞭遥遥指向山坡下的阿契特队伍接着道 “远处就是阿契特的绵羊,它们跑出了牧羊人的圈栏,在狼群的地盘上悠然闲逛,而我们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这片草原的规矩,让他们明白,绵羊,生来就是狼群的食物!” 士兵们闻言微微激动起来,但是一个月来军纪军规的训练,让他们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就像彭同说的,劫掠,是烙印在每一个库塞特人骨子里的基因。 士兵们满眼都是对劫掠丰收的期待,他们一动不动安静的盯着拔都,等待着他下达那一道命令。 “所有人,杀光他们!冲锋!” 士兵们随即拔出武器,纵马而出,朝着阿契特人的车队冲杀过去。 阿契特人为首的头领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面对突然冲杀出来的一群库塞特骑手,只是稍稍惊慌之后便迅速冷静下来,他命令手下的士兵放弃战马,围着车队组成战阵,同时命令一队轻骑兵迅速离开去报信。 这是对付库塞特风格的游牧强盗最好的办法,但是拔都对此并不惊慌,他命令身旁的近卫举起旗帜,顿时场上冲锋的骑手分出两队分别朝着车队的首尾冲去,剩下一支则笔直的插向车队的中间位置。 迅速奔逃的轻骑兵队伍也没能逃过拔都的眼睛,他朝着速不台看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急忙率领自己的斥候轻骑兵队伍拦截逃窜的报信队伍。 拔都在创立三百人队的时候,就将他们划分类别,他专门组织出一支五十人的,配备硬皮马甲的重骑兵,来担任冲阵的任务,而其余两支则都是游骑兵,而且同时在马匹上,拔都特意选择了一种昂贵的战马,那是一种产自喀拉罕的,由草原马和阿塞莱的沙漠马交配产出的优良战马。这种马匹不仅有着草原马的高超耐力,同时也具备一定的瞬间爆发力,而一米五的肩高也让它在面对他国骑兵时不落下风。 此时,身披重型札甲衬皮革甲的重骑兵队伍已经一头扎进了中间车队的薄弱空隙,他们强行将整支车队一分为二,给轻骑兵的游骑骚扰创造了条件。 多数是商队护卫和雇佣兵的阿契特车队此时首尾不能相顾,一些人已经开始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了,随着轻骑兵加入战场,草原反曲弓不断的朝着车队倾泻箭雨,很多人的内心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此时,重新列好队伍的重骑兵在等待拔都第二次下达除非的命令。 而高处观战的拔都此时有些肉疼,自己还是太激动了,一开始就让重骑兵冲进战场,看着倒在车队旁呻吟不止的几名重骑兵,拔都肠子都悔青了。自己的这五十名重骑兵虽然比不上帝国人武装到牙齿的具装骑兵,但是一个依旧是造价不菲,但是他们身上的盔甲都足够武装二十多个轻骑兵了。 因此拔都没有再让重骑兵贸然出击,而是静静等待着战场上的局势变化。 车队此时在轻骑兵持续不断的骚扰下,一些不堪其扰的士兵已经开始溃逃,战场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 为首的头领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在等待,只要奥通加德那边收到消息,派出援军,那么自己就还有救。 头领一边组织着弓箭手反击,一边收拢阵型,另外一边被重骑兵分割的士兵已经自己组织了盾墙防御,现在自己也没办法命令他们。 而就在头领苦苦支撑之时,速不台的斥候队伍回到了战场,他手中高举着离开报信的轻骑兵的头颅,大声说道 “你们的援军!不会来了!” 见此一幕,头领当即万念俱灰,手下们似乎也隐约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士气低迷。 “就是现在!” 拔都见状挥动旗帜,重骑兵得令纵马再次冲锋,面对此时重骑兵的冲锋,车队直接溃逃,但是拔都并不打算让这些人活着回去,有一个算一个,轻骑兵们游猎着商队护卫们的生命,直到嫩绿的草芽都被鲜血浸红。 这次劫掠收获颇丰,拔都不仅把阿克卡拉特铁匠铺卖出去的武器装备原封不动的收了回来,而且还另外得到了许多来自各国的货物。 士兵们割下敌人的耳朵,将东西集中装好,包括死去士兵和敌人的武器装备,接着拔都命令手下收殓阵亡士兵的尸首,随即带着满满的战利品回到了奥多赫城附近。 在奥多赫城旁边十余里,拔都让手下士兵就地扎营,等到营地扎好之后,拔都便开始了分发战利品。 士兵们拿着自己的身份牌和敌人的耳朵来到断事官处,凭借同队至少两人的证明来确认自己的军功,然后断事官在木片上写下该士兵应得的战利品价值,将其递给士兵之后,该名士兵就可以去排队挑选自己想要的战利品了。 就在拔都静静的坐在火堆旁,看着士兵们一脸欣喜的领取战利品时,一名士兵将一把装饰华美的宝刀恭恭敬敬的递到拔都这来,对着他道 “尊敬的拔都首领,伟大的纳察罕之子,蒙您之福,我发现了敌人的一把上好的军刀,我现在恭敬的将他先给您——这把宝刀真正的主人。” 拔都闻言一怔,库塞特的军队一直有这样的传统,最好的东西理应属于可汗,这从封地就可以看出来,蒙楚格的兀儿浑乃特家族坐拥马凯布和柴坎两座库塞特最富饶的领地,而其他的那颜,例如合儿必特的奥多赫,帖克力特的阿克卡拉特,两座城一年的税收加一起都比不上一座柴坎城半年的收入。 正因为这是库塞特的传统,所以这名士兵在看见这把装饰华丽的宝刀的第一时间,并不是把它占为己有,而是献给拔都。但是拔都从小在其养父豁日鲁的言传身教下,一直对自己的族人是公正并且无私的,于是拔都笑着对那名士兵说 “你用鲜血和汗水,在刀光箭雨中出入搏杀,才换取了这把宝贵的长刀,长生天托我之手,将它以战利品的方式赠送与你,而你回报苍天恩赐的方式不是拒绝长生天的馈赠,而是继续为更多的财宝和女人战斗。” 士兵闻言还是有些踌躇,拔都却笑着将那把刀别在士兵的腰间对着他说道 “我的勇士,你既然可以排在前面去领取你应得的一份战利品,那么你必然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你的资格,好的刀就应该别在勇士的腰间,收下它,这是你应得的。” 士兵闻言喜不自胜,它激动的眼眶泛红,跪下来不断地磕着头感谢拔都。 拔都见状却是叹了一口气,长久以往,贵族们对待平民士兵的态度都十分苛刻,在很多地方,克扣军饷,甚至是虐待士兵都是常有的事,尤其是阿塞莱,马穆鲁克士兵甚至是领主的奴隶。 这并不是贵族们愚蠢,因为卡拉迪亚大陆的战争主力,一直都是富商、私有财产者和贵族的武装,他们的军事素养和装备质量远超平民。因此平民士兵的待遇一直都很差劲。 拔都自己也是平民抚养长大,因此他相对来说更不喜欢贵族士兵,然而此时他势单力薄,没办法改变大局,但是至少在他自己的军队里,他不会去苛待每个士兵。 拔都上前亲自扶起了那名士兵,对着他严肃道 “不要哭,我的勇士,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不会去抢我朋友的东西,我拔都对着长生天立誓,此后每一次胜利,所得的战利品都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营地里每个士兵都眼神热切地望着拔都,拔都感受到士兵们的注视,回过头来大声说道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兄弟,我的安达,你们秉承着长生天的名义,拥有属于你们的战利品,我拔都,绝不会苛扣一分一毫!” 士兵们闻言欢呼雀跃,他们赞美着拔都,尽管对于拔都来说,他所做的不过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拔都回过头问那名士兵道 “我期待着你的表现,告诉我,我的勇士,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士兵闻言精神一振,激动的回答道 “回首领的话,我叫哲别,来自喀拉罕。” 拔都在此之后依旧凭借阿克卡拉特和奥多赫的工坊打听着珀特洛斯、阿契特和阿塞莱人商队的消息,凭借着这些收入,拔都不仅扩大了工坊规模,还把队伍扩充到了八百人,拥有一百五十人的重装骑兵,拔都公平的名声也渐渐在整个库塞特南部传开,与此同时,为了扩大经济来源,拔都觉得有必要组织一支商队来负责把奥多赫和阿克卡拉特的商品销售出去,而说到这个,找一个阿塞莱的商人最合适不过了,但是就当拔都打算在纳察罕部落迁徙回来之前去一趟阿塞莱,彭同那边却传来了另一个消息。 帝国西部贵族和阿塞莱人发生商贸争端,而如今已经愈演愈烈,就在三天前,阿塞莱人不宣而战,悍然出兵包围了加隆托堡,帝国皇帝阿雷尼科斯随即对阿塞莱人宣战。 第5章 一个字,抢! “你说这阿塞莱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被阿克鲁木喊去奥多赫,并且看完彭同送来的信之后,拔都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一旁呼鲁那格和阿克鲁木正在桌子上玩着普鲁克,听见拔都的话,阿克鲁木把玩着手里吃掉的子,笑着说道 “谁知道呢,毕竟这场仗阿塞莱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打赢,不过对于这群商人来说,被人动钱袋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忍得了呢?” 拔都有点郁闷,现在彭同喊自己带着手下的士兵去和他在俄尔堤西亚汇合,这一去就不知道要打多久,而且自己手下这八百骑兵,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纯靠着彭同给的那十来万第纳尔可以组建得起来的吧。 怎么把彭同那边糊弄过去呢,拔都有些烦躁,现在再去临时征召士兵,质量上达不了标,到时候彭同要是因此质疑自己的带兵能力,从而改派其他人来库塞特就麻烦了。 “对了,拔都。” 拔都正在一边愁的揪头发,呼鲁那格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对着拔都说道 “前几天蒙楚格和突剌格的人来了一趟阿克卡拉特,询问我关于南部草原上出现大批职业响马的事情,我想办法给糊弄了过去,不过他们似乎还是对你的工坊起了点疑心,我担心他们最近会有什么动作,你最好还是要注意点,或许先往更南部的草原去避避风头的好。” 又是一个坏消息,拔都叹了口气,应了一声,喊来速不台,将两大袋子第纳尔交给了呼鲁那格和阿克鲁木,掂量着这比平时更有分量的钱袋,呼鲁那格和阿克鲁木笑逐颜开,热情的想留拔都吃个饭,但是拔都现在心里一堆事,于是笑着婉言拒绝了。 出了城楼,速不台不解的问道 “头领,您为什么还要给两位那颜们第纳尔,明明他们的祖先曾经宣誓效忠您的家族,他们应该给您第纳尔才对。” 拔都现在有些心烦意乱,但是对方毕竟现在已经是自己的近卫队长了,某种意义上拔都也有将他培养成自己心腹的想法,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跟他说一说的好。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雇佣兵合同么?” 速不台点了点头,拔都继续解释道 “按照合同,我每招募一个士兵,都要给那颜们士兵招募费用的一半,这是雇佣兵合同上明明白白写下的,我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地位或许高于他们,但是你应该给的,一分都不能少,这是规矩,不仅仅是做事的规矩,更是你活下去的依靠。” 虽然现在雇佣兵合同已经名存实亡了,但是拔都依旧按时给两位那颜们第纳尔,这并不是贿赂,也并不是拉关系,这是拔都在向他们传递一个尊敬的信号。 喧宾夺主这种事情,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被他人忍受。 速不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两人乘着马回到了营帐。 拔都的营地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军事营地,许多士兵都带着自己的家眷和同族人一起住在营地,这也是拔都和阿克鲁木呼鲁那格两人所允许的,这样一来不仅能让士兵们保持高昂的积极精神,同时还能加强他们对这支军队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拔都下马后走向中央的大营,一路上遇见的士兵、老人和女人都恭敬而热情的对着拔都打招呼,拔都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当初在吕卡隆竞技场被观众们追捧的感觉一样。 刚刚下过一场雨,营地里的路有些软烂,没有青草覆盖的土地泥泞不堪,拔都看着脚上蹭着的泥土,又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有些担忧。 泥泞阴沉,闷热的空气里混杂着材料和牲畜的味道,这让拔都本就因为战争而烦躁的内心愈发不安起来。 回到营帐,喊来各个百夫长,经过商量之后,拔都决定将营地迁徙到南部靠近埃泽努尔村落的一片草场,一来那边靠近村落,一些日用品方便购买,而来埃泽努尔村落的主要营生是矿产,因此他们对草场并不像一般的游牧民一样敏感。 百夫长们领命下去之后,营地很快就热闹起来,库塞特人对于迁移营地的经验并没有因为可汗强制让他们定居下来而衰退,很快,千余匹骡马和数不尽的牲畜就在游牧民的驱赶下向南方而去。 拔都骑在马上,看着逶迤前行的部落,内心却开始思考起有没有必要再细化一下对军队和部落的管理。 在兀儿浑征服战之前,各个部落对于族人的管控方式很原始,毕竟就算现在的兀儿浑乃特部落,算上老弱妇孺一共也才七万余人,在兀儿浑汗统一草原之后,库塞特汗国实行的是那颜制度,这是一种松散的部落联盟制度,每个部落,不论大小,其头人都称为那颜,小部落依附于大部落,形成一个部落联盟,例如合儿必特,其下就有十余个小部落,这些部落零散分布在奥多赫的附近,并且基本定居在那颜和可汗划定的村落,只有碰见恶劣天气时才被允许转移。 现在自己所带领的军队汇聚起来的人口也足以媲美一个中型部落了,但是自己一开始实行的制度是仿照帝国的军团制度的,这样的好处在于管理军队更加细化方便,但是弊端在于对附属的家眷等管理不足。 现在人口尚不足三千人,且成年男性基本都是士兵,军团制度尚且够用,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规模扩大,迟早要把这些家眷的管理也提上日程。 傍晚时分,部落迁移到了埃泽努尔附近,在和埃泽努尔的头人交涉之后,拔都顺利的将部落暂时定居于此。 “首领。” 拔都正在营帐里思考怎么应对彭同那边时,速不台却跑了进来。 拔都抬起头看向火急火燎的速不台,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 “埃泽努尔村落的日用品太少了,咱们连盐巴都没买够。” 拔都闻言皱了皱眉,埃泽努尔村落隶属于幹不力特家族的埃泽努尔堡,就位于奥多赫的西方不远处,但是埃泽努尔村落却离奥多赫城很远,当初划分定居点的时候,可汗考虑到这边的铁矿蕴含量极为丰富,以此强制的将一些原本在格烈登附近的小部落迁徙到此处,但这样一来就有一个弊端,埃泽努尔村落位置太偏僻,一般商队都不会经过这里,之前埃泽努尔的游牧民因为距离遥远,因此一般都是半个月才去一趟奥多赫交易物品,然而因为当初可汗迁移过来的部落,导致埃泽努尔的人口也有两千多人,日用品需求增大,所以很多村民只能省着用。 毕竟如果多去几次奥多赫,一来会容易被路上响马盯上,二来囤积下来的矿石能换的东西也不太够,因为虽然人口增加了,但是挖矿这种事情,老弱妇孺是干不了的,而日用品,老弱妇孺却都需要。 拔都想了想,看了一下地图,问道 “现在去奥多赫购置的话,就算昼夜不歇,来回怎么说都得要一天多,路途遥远,太麻烦了,嗯……你明天带人去达努堤斯卡看看?” 闻言速不台却有些尴尬,他小心翼翼的对拔都说 “头儿,因为战争,达努堤斯卡现在戒严了,除非有帝国商人行会颁发的贸易许可证,不然其他国家的商队和平民都不允许进入。” 拔都啧了一声,复又看向地图,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抬起头问道 “我记得,谷物、牲畜和盐巴,侯森·富勒格那边的附属村庄也有产出?” 速不台点了点头,拔都见状大喜,他想好怎么处理彭同那边要求士兵和自己这边需要日用品的方式了。 三天后,远在洛泰准备赶往俄尔堤西亚的彭同收到了拔都的信,拔都在信上说到考虑到路途过于遥远,来来回回太麻烦,而且路费什么的开销也很大,倒不如自己带着人在阿塞莱东边边境游击骚扰,打着帝国的旗号,这样一来不仅不用长途跋涉,同时还能让阿塞莱人西墙东补,疲于奔命。 彭同看完信之后思考了一下,觉得拔都实在是聪明,这样确实最好不过了,于是就回信同意了拔都的建议。 而拔都这里,不等彭同回信,早在自己送出信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兵分两路,哲别和速不台率领四百人五十的轻骑兵队通过了埃泽努尔旁边的渡桥,跨入了阿塞莱的国境,而自己则带着剩余的一百五十重骑兵和两百轻骑兵,由达努堤斯卡,经过希巴勒·祖姆尔堡南下。 拔都看着眼前烈日黄沙下生机勃勃的村落,一种隐藏在骨子最原始的掠夺属性被激起,他拔出腰间的‘鸣镝’刀,对着身后的骑兵队高声道 “我的勇士们,我们的先祖自荒无人烟的草原发迹,但是白灾没有打倒他们,他们就像饿狼般搜掠四海的宝物,我们的族人因此可以享受帝国的葡萄酒,阿塞莱的椰枣,斯特吉亚的毛皮,现在,是我们延续先辈传统的时候了!” “告诉我,如果我们无法度过下一个白灾,我们要如何去获得御寒的毛皮!?” 骑兵们高举着武器,大声喊道 “抢!” “如果我们的衣物被帝国的商人们嘲笑简陋,我们该怎么做?!” “抢!” “那么现在!” 拔都举刀向前一挥 “让我们将所有的财富变成库塞特人的私藏,士兵们!所有东西全部搬上我们的马车,让我们留给阿塞莱人一片焦土!” 那一天,东部的阿塞莱人,又一次感受到了百余年前自己的先祖对于库塞特铁骑的战栗。 …… “大人!” 远处,一行穿着阿塞莱盔甲的库塞特士兵疾驰而来 “大人,十里,打着萨兰家族的旗号,估摸有千余人。”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轻骑兵道 “你现在去通知哲别和速不台,要快!” 骑兵领命下去了,拔都命令士兵们隐藏在戈壁滩后,等待萨兰部士兵的到来。 原来,就在一开始,在清楚侯森·富勒格没有萨兰家族的人把守的时候,拔都便大肆劫掠东部萨兰家族的领地,他知道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位于拉齐赫的萨兰部的人不会坐视不管,而自己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过自己,去找到哲别和速不台率领的部队,而自己则会在身后给他们一个惊喜。 抢平民老百姓算什么本事,贵族才是真正的肥羊! 第6章 合击 至少在一分钟前,塔里克依旧觉得这是一件轻松的活。 父亲和哥哥带领着家族士兵离开拉齐赫,前往加隆托堡响应苏丹的时候,父亲放心的把拉齐赫和侯森·富勒格的管理任务交给了自己,而自己也一直觉得这没有什么难的,不出自己所料,一连几天,两座城镇都在规规矩矩有条不紊的运转着,塔里克悠闲的漫步在拉齐赫的宫廷,似乎一切都那样的惬意。 可是两天前一名来自侯森·富勒格的士兵闯进了拉齐赫宫廷的园林里,当时自己正在享受说书人那酣畅淋漓的故事,这突如其来的无礼行径让自己很是不满,可就在自己想要大发雷霆的时候,那名士兵却说出了一个更让人惊怒的消息。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伙骑兵,穿着库塞特人的盔甲,打着帝国人的旗号,在从侯森·富勒格到坦努姆堡的区域内肆无忌惮的四处扫荡,数之不尽的村落被夷为平地,粮食、牲畜和第纳尔被他们一车一车的运回库塞特,而各个城镇城堡的守军却拿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库塞特人毫无办法。 塔里克震怒的看着士兵带来的书信上,那一行行,一列列,让人触目惊心的文字和数额,他当即决定点清一千马穆鲁克士兵和五十余法里斯重骑兵,誓要把这些该死的草原狗赶回他们的老家。 塔里克从拉齐赫一路向北出发,路上所经过的村庄都不复当初的生机,所见之处无不是一片赤地,有的甚至还在缓缓冒着黑烟,这些该死的骑马匪寇,竟然连一面完好的门板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他命令士兵们强行军,一路狂奔赶到了希巴勒·祖姆尔村庄附近,在这里,他终于看见了那群天杀的玩意。 和自己所想的没什么差别,这些库塞特骑手穿着简陋的草原袄子,坐下的马匹甚至连半身的马铠都没有,一想到自己本来可以完美完成的任务就这样被这些库塞特人给毁得一干二净,塔里克就怒从心起,他二话不说命令士兵们冲向那群库塞特骑手,而那群骑手也是刚一和自己的士兵们交手就瞬间溃不成军,接着就是就慌不择路的奔逃,塔里克当即意气风发,轻蔑的看了一眼奔逃的库塞特骑手,他下令让马穆鲁克骑手和法里斯重骑兵和自己一起追赶逃窜的库塞特人,而剩余的马穆鲁克步兵则交由一名副官率领,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等自己全歼了这些库塞特骑手,再让这些步兵来打扫战场。 可是事与愿违,这些库塞特人一路跑,自己一路追,但就是每次都快要追上的时候却又被这些库塞特骑手拉开了距离,塔里克一开始还注意着保持跟步兵们的距离不要太远,但是这若即若离的距离使得塔里克很是恼火,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能受这委屈?塔里克当即甩开了后面气喘吁吁的步兵,直奔库塞特骑手逃遁的方向而去。 和自己所想的一样顺利,在甩开步兵之后果然速度快了不少,看着路上黄沙上烙印着的杂乱无章的马蹄印,塔里克断定那群库塞特人是往前跑去了。 但是当塔里克再次追上那群库塞特骑手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傻了眼。 只见之前那群如同响马一样衣衫褴褛的库塞特骑手,此时正悠闲的列好阵型对着自己,一些士兵正好从马鞍的背囊中掏出简易的半身马甲,准备给马匹安上去,而已经坐在马上的士兵们看见塔里克,直接一把扯掉罩在外面的草原袄,露出里面黑色的硬皮札甲。 看着眼前一片黑色的硬皮甲骑兵,塔里克亡魂大冒,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塔里克连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迅速观察起对方的人数,发现对方足足有三百多往上走的轻骑兵,而自己这边不到两百马穆鲁克骑手和五十余法里斯重骑兵,人数上的劣势让塔里克不敢托大,因而他选择先和这些库塞特人周旋,等待后方的步兵赶来,反正前面就是蜿蜒的河流,库塞特人无路可逃。 然而库塞特人却不这样想,他们开始催动战马,在战场奔跑起来,他们唰唰唰的将箭雨倾泻到阿塞莱骑手的身上、马匹上,纵然法里斯重骑兵凭借着身上的盔甲可以抵御箭矢,但是难免不会有一些箭矢射在关节等防护薄弱的地方。而马穆鲁克骑兵们没有这样好的盔甲防御,顿时就叫苦连天。 而且最重要的是,塔里克发现这些库塞特佬射来的箭矢竟然有一些布满了锈迹。 塔里克当即大惊失色,这玩意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创口,都足以要了一个成年大汉的命了。 塔里克疯狂咒骂这库塞特人的阴险,但是这却真的不能怪拔都,虽然自己给士兵们都列装了四袋不同作用的箭矢,但是库塞特人一向穷惯了,箭矢这种东西都是能重复利用就重复利用的,库塞特人虽然会用亚麻布仔细的擦干净收回来的箭矢上的血迹和水渍,但一些箭矢依旧不可避免的会由于一些原因生出锈迹来,而库塞特人也舍不得就这样扔掉,毕竟箭矢造价也不便宜,反正大多数箭矢都会射在盾牌或者重甲上,所以也就继续接着使用了。 塔里克感觉不能在这样下去了,连忙下令反击,但是法里斯重骑兵的标枪射程不可能跟复合弓相比,马穆鲁克骑手的箭术又不及对面库塞特人的高超,想要纵马直接和他们短兵相接,可是那群库塞特人就是铁了心的跟你绕弯子,阿塞莱的骑兵摸都摸不到他们。 塔里克看着手下士兵的状况,法里斯倒还好,马穆鲁克骑手们就惨了,死的死伤的伤,活着坐在马上的就没有一个没挂彩的,塔里克死命咬着牙,他在等,等这群骑射手的弓箭射光。 这样想着,塔里克命令骑兵们翻身下马,将马匹安置好后再收拢阵型,想要凭借着盾墙抵御库塞特人的袭扰。 训练有素的战马安安静静的蹲坐在圆形盾墙的中央,看着面前艰难抵御箭雨的士兵们。 咚!最后一根箭矢落在了阿塞莱士兵们的盾牌上,而这之后,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塔里克回过神来,他将头小心翼翼的从盾牌后探出,发现对面的库塞特骑手已经收起了手上的草原反曲弓,换上了近战武器。 塔里克当即大喜过望,颇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他连忙命令骑兵们翻身上马,准备冲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漫天飞舞的黄沙中,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黑影。 起初塔里克以为是自己的步兵们赶到了战场,顿时把握又多了几分,于是干脆让手下的骑兵原地等待步兵。可是当那团黑影越来越近,塔里克却感觉到不对劲了。 步兵的人影会有这么高吗? 而当第一个人影从黄沙中跃出,塔里克看清对面全身上下,连人带马的黑色硬皮札甲的时候,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又是库塞特人! 拔都在发现阿塞莱人的骑兵和步兵脱节之后,当即就萌生了吃掉这股步兵的想法,而等塔里克追远了之后,他也的确这样去做了,虽然萨兰部和其他阿塞莱东部的贵族受到尼姆尔的影响,都给自己的步兵配备上了一支长矛,但是拔都手下的重骑兵可是也配备弓箭的。 长枪可以防骑,但不是骑射。 拔都纵马而出,看着和速不台部僵持的阿塞莱骑兵,庆幸自己总算是没来的太迟,他转过头示意手下,后者随即扔出一块染血的黄色盾牌。 随着第一块盾牌被扔出,接着无数的黄色盾牌被库塞特的骑手的扔在了阿塞莱人的面前,盾牌落在黄沙之上激起一大片尘埃,尘埃复又落下,遮盖了盾牌上萨兰家族的徽章。 塔里克一脸麻木的看着眼前的盾牌,他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一切都完蛋了。” 塔里克此时已经万念俱灰,因此当对面和身后的库塞特骑兵们向自己发起冲锋的时候,塔里克只是麻木的看着地上的盾牌。 噗呲—— 骑枪刺进肉体的声音不断传来,身边的骑兵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自己无处可逃,自己无路可去。 终于,一脸呆滞的塔里克被库塞特骑手们从马上拽了下来,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塔里克眼中的黄沙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对马蹄,他下意识向上看去,发现了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库塞特骑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所以说你们萨兰部落的人,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别一个人先跑呢?” 拔都不屑的笑着说,接着命令士兵将塔里克绑起来,准备送去彭同那儿。 既然自己是彭同的雇佣兵,彭同本人也是贵族,那么这贵族战俘当然是应该交给彭同才对,这可不是拔都本人怕和萨兰部结仇,这叫人际交往的艺术。 至于剩下萨兰部落的战俘和盔甲武器,辎重装备,那当然是归自己了,这叫多劳多得。 于是拔都带领着自己的士兵们满载而归,在给士兵们划分了各自的战利品和俘虏奴隶之后,拔都把自己所得的一份战利品拿去了沃斯特鲁姆换取第纳尔,毕竟沃斯特鲁姆是沿海城市,他们的物价一向高。 经此一战,拔都本人得到了将近三十万第纳尔,当然这里面有沃斯特鲁姆出价高的原因,但不可否认,这对拔都来说是极大的收获。 至于彭同那边,收到拔都加急送来的“快递”之后可谓是欣喜若狂,现在帝国大军都没集结完毕,而自己却先生擒了敌人国内顶级家族之一的子嗣,这可谓大大的长了一波脸。 而就当拔都收到彭同兴奋的回信,准备再一次去阿塞莱打秋风的时候,阿克鲁木却来到了他的营地,告诉了拔都一个消息。 纳察罕部落迁徙回来了。 第7章 忽里台大会 “拔都!” 拔都部队的营地里,阿克鲁木骑着战马带着十余个怯薛亲卫骑兵找到拔都。 拔都从中心大营帐里面钻了出来,看见阿克鲁木前来,随即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 “怎么啦阿克鲁木老哥,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阿克鲁木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好事,天大的好事,纳察罕部落从北边的草场迁徙回来了,我正要带你过去呢。” 拔都闻言并不着急跟着阿克鲁木过去,而是先笑呵呵地把阿克鲁木迎进了主营,给他倒满了一杯马奶酒之后恭恭敬敬的请教他纳察罕部落的情况。 阿克鲁木对此很是受用,他也没私藏,一五一十的把纳察罕部落现在的情况告诉给了拔都。 原来在大约十余年前,当时纳察罕部落的首领,也是拔都的外公铁木哥,膝下只有拔都的母亲一个子嗣,当时铁木哥本打算将拔都的母亲许配给部落里一位年轻的勇士,但是拔都的母亲当时已经和拔都的父亲私定终生,为了反抗父亲的命令,拔都的母亲和拔都的父亲一起私奔了。这样的事情让铁木哥老首领十分恼怒,但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铁木哥首领也只能否决了原本和那位年轻勇士家族定下的婚约,然后派出家族的士兵去寻找拔都母亲的下落,然而拔都母亲还没找到,铁木哥老首领就莫名其妙的死于一次出猎,在那之后纳察罕部落群龙无首,部落里面的萨满们为了大局着想,只好先推举了纳察罕家族的一个远房亲戚为首领,但是萨满们和那位新的首领在纳察罕部落的忽里台大会定下了契约,如果某一天,铁木哥首领的直系子嗣回到了纳察罕部落,那么部落的首领理应让位于纳察罕家族的直系子嗣。 阿克鲁木说到这,喝了一口马奶酒宽慰拔都道 “你放心吧,忽里台大会是长生天的大会,任何在大会上许下的誓言都是以长生天的名义的,背弃誓言的人会遭到长生天的惩罚的。” 拔都闻言还是有些不放心,当年阿雷尼科斯加入帝国军队的时候还对着帝国的万神之主朱庇特宣誓过呢,最后还不是将涅雷采斯老皇帝坑死在了厄庇克洛忒亚。但是阿克鲁木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也只得应了下来。 不过拔都还是留了个心眼,他跟阿克鲁木打了个马虎眼之后走出营帐,喊来哲别和速不台,吩咐他们带着本部的骑兵在奥多赫城外等待自己的命令。 安排好之后,拔都复又走回营帐,和阿克鲁木又询问了一些关于礼仪等方面的事情之后,才带着十余个骑兵一起回到了奥多赫城。 进入奥多赫以后,阿克鲁木在前面打头,拔都紧随其后,一起进入了主城,而在主城的大厅里面,几名老人在篝火堆旁静静站立,一名中年人坐在主座上,一旁是几名侍卫一脸警惕的看着进来的拔都几人。 拔都见此心里一咯噔,这样的场景似乎并不是等待一个重要的客人,反而是在严阵以待某位不速之客。 阿克鲁木却浑然不觉,他径直来到中年人的面前,弯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之后说道 “阔合台首领,我,纳察罕部落的姊妹,合儿必特部落的首领,阿克鲁木,带着阔别部落多年的纳察罕部落的正统继承人重新回到属于他的土地和草场。” 名为阔合台的中年人闻言,缓缓睁开双眼,他微微点头,回应了阿克鲁木,随后将目光移到了拔都身上,他上下打量着拔都,那眼神仿佛是在打量着一个猎物。 拔都被阔合台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太自在,倒是坐在另外一边的某位贵族打扮的,白发苍苍的老年人率先开口道 “自从铁木哥首领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之后,我们奉纳察罕部落的命令寻找了你很多很多年,好在长生天始终眷顾着纳察罕部落,你的回来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拔都,按照当年的契约,按照当年萨满和阔合台首领在忽里台大会上,对着长生天许下的誓言,当你重新回到纳察罕部落的那一天,你将重新拥有这片草场,并手握着代表可汗之拳的九尾纛旗。” 一旁的阿克鲁木及时向拔都补充解释道 “这位是合努占的父亲,克里木那颜,他在多年前和阿塞莱人的战争中受了重伤,于是将那颜的位置传给了合努占,自己则待在西米拉堡等待回归长生天的那天。” 拔都点了点头,接着对着克里木那颜弯腰行礼道 “感谢您的支持,克里木那颜,阔勒帖特家族这些年来对纳察罕部落的支持与忠诚皆归于长生天的眼中,你们高尚的忠诚品格令人敬佩。” 克里木那颜笑呵呵的点头道 “您言重了,遵守对长生天的誓言,是纳察罕部落的老首领,和兀儿浑汗同为枭雄的术赤首领传承下来的优良品质,我们自然应当秉承着术赤首领的意志,让这片草原上不再有阴谋和谎言。” 看着克里木那颜和拔都谈笑甚欢的场面,坐在主位上的阔合台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他看了看一旁的侍卫,定了定神对拔都说道 “很多年前,你的母亲就离开了纳察罕部落,而铁木哥首领回归长生天的怀抱的时候,她也没有回来,在那之后,部落的一切事宜都是由我在负责,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凭什么证明你是纳察罕部落的正统继承人?” 拔都、克里木和阿克鲁木等人,包括在一旁摸鱼的呼鲁那格那颜听见这话都不约而同的皱起眉来,他们心中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场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良久,阿克鲁木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刀 “那把金刀,我见过,确实是术赤首领传承下来的东西,而且最重要的是,当时墩儿帖(拔都的母亲)女士是背着铁木哥老首领离开纳察罕的,那么拔都身上没有携带纳察罕部落的信物也很正常。” 阔合台闻言皱了皱眉,但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没有办法完全证明他就是墩儿帖的孩子。” 阿克鲁木有些恼火,他拿出那把金刀举过头顶 “那又怎么样,照你这么说,这把金刀还不能证明拔都的身份,是不是非要那块印章才行?这就不是纳察罕部落的信物了吗?” 阔合台冷哼了一声 “是又怎样,他没有印章,我就是不认。” 呼鲁那格也恼了,自己跟拔都关系很好,要是拔都当上纳察罕部落的首领,自己也能跟着沾光,现在偏偏跑出来一个不长眼拦路的玩意,这怎么能忍? 他不满的阴阳怪气道 “那照您这么说,即使那块印章出现在一个乞丐身上,那他也可以做纳察罕部落的继承人咯?” 对此,阔合台也不甘示弱 “听好了!我和萨满们的誓言,是等到纳察罕部落的直系子孙回到部落的那一天,我将双手奉上代表首领权利的九尾旗纛,但是你们既然没有办法证明这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是铁木哥首领的子嗣,那我就不会交出纳察罕的九尾旗纛!” 面对摆明了想耍赖的阔合台,克里木也不惯着他,随即开口‘善意’提醒道 “阔合台首领真是好大的威风,但是您是不是忘记了,如今,当初纳察罕部落歃血为盟的三个部落都认定了拔都是纳察罕正统的继承人,而您现在又身处合儿必特部落的地盘,就算这个时候我们将你就地斩杀,纳察罕部落的萨满们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阔合台闻言大怒,他一拍大腿,愤而站起指着克里木那颜道 “老东西!你在威胁我!?” 克里木那颜也不甘示弱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眼见场上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双方都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一直沉默不言的拔都站起来说道 “我明白我的母亲当年离开纳察罕的时候,并没有带足够证明身份的东西,既然阔合台首领并不想给一个陌生人象征纳察罕部落权力的九尾旗纛,那不妨我们换一种方式。” 众人闻言都停下来看向拔都,拔都见状缓缓道 “如今,萨满、各个部落的首领以及会议场地都已经具备,不如我们再召开一次忽里台大会,但长生天来选择纳察罕的继承人。” 阿克鲁木闻言顿时急了,他跑过去拉着拔都的衣袖急忙道 “阔合台此人通知纳察罕部落这么多年,虽然他只是纳察罕的一个远房亲戚,但是养狗养久了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人?你这样做完全没胜算的拔都!” 拔都却不管不顾,眼神直勾勾盯着阔合台。 阔合台闻言当即大喜同意,他觉得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拔都也不啰嗦,见阔合台同意,随即对着萨满们道 “那就麻烦各位萨满,去帮我们准备忽里台大会的事宜了。” 萨满们也是允诺下来,而忽里台大会也定在下午举行。 拔都此举并不是不自量力,而是他明白,忽里台大会的流程。 说白了,选取可汗首领这种事情,忽里台大会的决定权并不在某些那那颜或者部落身上,而是所有部落共同投票。 而纳察罕部落的忽里台大会,也包括了合儿必特、阔勒帖特和帖克力特三个家族。 而三个部落加在一起,人数远超纳察罕。 此举,拔都信心满满。 第8章 分裂 一般来说,纳察罕部落的忽里台大会,所选择的地点是昌尕淖尔盐湖旁的稀树草原,于是拔都一行人便收拾好大会所需要的圣物,并派遣轻斥候骑兵出发前往各个部落告知各部落的头人。 傍晚日落时分,当努丘克村的三位头人也赶到大会场地后,纳察罕部落的忽里台大会就正式开始了。 萨满们按照惯例,先在中央的木制高台上手捧着圣物念叨颂词,接着便是一些年轻的,还没有成为萨满的预备神职人员穿着五颜六色的布条衣服,戴着凶恶丑陋的面具高唱赞礼歌。 当萨满们完成这些工作之后,便算是正式与长生天沟通上了,于是接下来便由大萨满跪地虔诚地向长生天诵念召开忽里台大会的原因,并请求长生天为之见证。 礼毕后,拔都和阔合台先后走上高台,阔合台显然经历过很多这样的场合,他面带微笑,从容不迫的对着台下聚集的游牧民和各部落头人或那颜们高声说道 “纳察罕和他的姊妹们,我们如今聚集于此,在伟大母狼和长生天的见证下,纳察罕部落将选举出新的,带领着我们寻找鲜嫩草场的首领,而在此,我阔合台,身为纳察罕部落的血脉拥有者,在伟大的铁木哥首领回归长生天之后,十余年来兢兢业业带领着纳察罕的人民们,我带着你们寻找新的草场,我带你们躲避着白灾的肆虐,我最为了解你们,而我也应该是实至名归的纳察罕首领。” 接着阔合台开始打起了煽情牌,不得不说他这一招十分有效,台下很多纳察罕部落的牧民都有些为之动容。 拔都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如同老僧入定般不闻不问,直到阔合台的演讲结束,拔都才睁开双眼。 “阔合台说得很好,如果放在帝国佬那边,不出意外你会被聘为御用律师。” 拔都略带嘲讽的呛了一句阔合台后,便转过头对着台下的牧民们说道 “所有草原的游牧民们,我叫拔都,纳察罕·拔都,你们很多人在今天之前可能都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这没关系,因为我也是在不到半年前才知道你们的存在,而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我却要来带领你们,一个陌生的人去带领一个陌生的部落,这很可笑,但是这就是事实。” “我并非自不量力,只是从小,我就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论做什么事情,不论你是库塞特人,帝国人或者是其余的那些野蛮人,你都得遵守承诺。” 撒过的谎足够编订成册的拔都此时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于是我来了,并不是因为我想要从纳察罕得到什么东西,而是肩负在我身上的,我的历代先祖对纳察罕人民的承诺,我要带你们去寻找更加鲜美的草场,让你们不再去惧怕白灾的侵袭,不止于此,我们要让我们的马蹄印烙印在卡拉迪亚大陆的每个角落,我要让你们,我的族人,我所要保护的人不再去为生计而奔波,我要给你们抢来斯特吉亚人的毛皮,帝国人的珠宝,阿塞莱的钢铁,我们没有田地,那我们就去洗劫阿塞莱的谷仓,我们没有御寒的衣物,那我们就从斯特吉亚人身上扒下来!” 说到这,拔都振臂高呼道 “纳察罕的勇士们,我们难道要继续蜗居在这狭小的草场,去算计着我们的几只牲畜吗?库塞特的勇士要用他们的弯刀和强弓,为他们的子孙拼出一个库塞特人的天地!” 台下的人们开始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确实,阔合台在领导纳察罕部落的时候,甚至包括铁木哥和术赤后期领导的时期,纳察罕部落都收敛了獠牙,很久没有离开黎明山脉(即喀拉罕和努丘克村所处的丘陵山脉)了,长久安逸的游牧生活让纳察罕部落的人开始不满足于这样闲的发慌的日子,很明显,拔都的话对于大部分厌恶了和平的纳察罕人有很深的诱惑。 阔合台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此时大萨满已经走上高台了,大萨满又手舞足蹈的念念有词了一番之后,高声对着台下的游牧民们说到 “长生天已经聆听到了两位勇士的意志,现在,让我们在长生天的见证下选出我们新的头人!” 投票开始,各个部落的头人,包括大部落的那颜都按照自身部落户数得到了不同的筹码。 很快,投票就结束了,这种受到帝国公投影响的,又被库塞特人简化过的投票方式主打一个快字,大萨满统计着两人的得票数,最后的神色却有些古怪。 “两位的票数都是一样的,额,按照惯例,此次忽里台大会的结果就不能作数了。” 大萨满走到两人身边宣布了这个结果。 阔合台闻言松了口气,但是他刚想嘲讽几句,拔都却开口问道 “这次的投票,只要是向纳察罕部落宣誓效忠的部落都可以参与吗?” 萨满闻言点了点头,于是拔都继续说道 “如果我以纳察罕部落名义征得来的士兵呢?也算吗?” 萨满闻言又点了点头,但是阔合台却有些不安,他插嘴道 “那照你这么说,我手下的士兵也可以算咯,毕竟他们也是宣誓效忠纳察罕的。” 拔都没看他,径直上马离开了,不一会,拔都带着身后已经扩充到一千三百人的骑兵队赶到了忽里台大会场地。 看见浩浩荡荡的骑兵队,阿克鲁木和呼鲁那格都有些傻眼,虽然拔都在一开始从他们下属的村庄和部落里面征召了近千人,但是后来陆陆续续给彭同送去了不少之后就没有再从自己这边招兵了,而在黎明山脉下的帖牙合河畔草原生活着的部落,确实依旧有很多都是散漫无主的,但是聚合起这样一支成规模的骑兵队伍,拔都的能力又一次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一千三百人,这已经是一个中等部落的那颜所能拥有的兵力了,草原上诸如斡不力特和颜赛力特都没有这样多的骑兵。 拔都骑在马上,对着阔合台大声喊道 “阔合台首领,不知道你手下的士兵们敢不敢出来和我的勇士们打个招呼!” 阔合台脸色都青了,自己确实以自己的名义征召了一些散漫的部落,但是不论质量还是数量都远不及拔都。 阔合台脸色铁青的离开了,而萨满重新统计了票数之后,宣布了拔都为纳察罕的新任首领。 拔都满意的带着骑兵和自己原来的部落一起迁徙到纳察罕的部落营地,但是还没进入纳察罕的营地,就看见阔合台带领着几个骑兵,不断在部落里面游走,而他们身后是越聚越多,直到拔都快马带着几个士兵赶到纳察罕营地门口的时候,阔合台已经准备带着不少的游牧民和士兵准备离开了。 “你在干什么!” 拔都勒马停下,眼神凝视着阔合台,略带愤怒的开口道。 “这些是我的士兵,他们追随的是我而不是你,按照规矩,草原的人有权利选择自己跟随的人。” 一旁的速不台有些恼火,他举起马鞭对着阔合台喊道 “忽里台大会已经承认拔都头人才是纳察罕部落的首领,这些牲畜、士兵和人口都是拔都头人的,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阔合台却哈哈大笑起来 “那又怎么样,这难道不符合草原的规矩吗?” 速不台憋红了脸,刚想动手却被拔都呵止 “速不台,回来!” 速不台闻言也只能退回到拔都身后,而拔都则看着对面的阔合台淡淡道 “那就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这里的草场属于我们,你没权利留在这。” 阔合台冷笑着离开了,拔都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冰冷无比。 纳察罕部落在这么多年繁衍生息之后,已经有了五万人口近八千户,但是阔合台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接近五千户人,这些都是阔合台在位期间拉拢培植的家族,他们一共有接近三万人。 拔都接手了纳察罕的九尾旗纛和飞鹰家徽,人口虽然被削了一大半,但是和自己之前收编的部落整合起来也有三万余人,可以提供接近四千骑兵,而这个数量已经可以媲美一个标准的库塞特那颜了。 但是问题依旧存在,拔都针对纳察罕原先比较落后的管理方式,开始分编十户、五十户、百户、千户,分别设置阿儿班、塔缤、札温和敏罕,以此来更加细致的管理部落。 同时拔都一直都是将部落和军队合为一体的,因此他特意保留了一部分小部落没有分封,下令在战争中取得功劳的士兵将会被分封这些留空的部落。 而在进行了一系列的扩编整合之后,拔都组织建立了接近三千人的轻骑兵队伍之后,将原来跟随自己的一千余人全部划归到重骑兵,并且统一配置了盔甲和武器。 在基本搭好整个框架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最关键的问题。 在之前,纳察罕部落基本自给自足,除非必要的一些稀缺的日用品会去拿马匹或者牲畜交换,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没有多余的第纳尔的。 而拔都掏空之前得来的第纳尔组织重骑兵之后,剩下的纳察罕部落原来的骑兵就没有多余的钱再配备盔甲了。 还是第纳尔的问题。 拔都想了想,决定干票大的,自己没有,别人有,那就抢,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从马凯布传来的一个消息却有些打乱了拔都的计划。 阔合台率领三万余纳察罕的人口,宣誓效忠于蒙楚格,后者将其敕封为帖牙合河畔草原的主人。 第9章 兀儿浑与纳察罕 “今由兀儿浑的蒙楚格汗敕令,纳察罕的伟大先祖术赤之表侄克烈儿之外甥且儿狝之子阔合台,为汗国之那颜,统领帖牙合河畔至黎明山脉的广大草场。” 看完蒙楚格下发给各部那颜的敕令书,拔都有些啼笑皆非的揉了揉眉心。 “我外曾祖父表侄的外甥的儿子,我该叫他什么?” 阿克鲁木和呼鲁那格看完这封敕令也很是无语,你蒙楚格就算要标榜阔合台的贵族身份,也别弄这么长一段吧,这不知道的真的会以为你在骂人。 “不管怎么样,” 清了清嗓子,阿克鲁木严肃的说道 “现在的问题已经出现了,蒙楚格很明显要把阔合台抬上纳察罕部落首领的位置,来否认你的地位合法性。” 呼鲁那格也点了点头说道 “蒙楚格一直对纳察罕这样一个庞大的部落耿耿于怀,我们不清楚当年你的外曾祖父和兀儿浑汗拟定的约定的具体内容,但是我想能让蒙楚格不惜和帝国人合作也要完成的东西,估计也只有他对整个草原的真正意义上的统治权了。” 早在呼鲁那格从阿尔扎戈斯那边回来之后,他就把自己所得知的事情告诉给了阿克鲁木和合努占,南部草原的那颜们也一直在防备着兀儿浑乃特家族,但是如今的形势有些不乐观。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当年我的先祖和兀儿浑家族的誓约内容弄清楚。” 拔都理清了一下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对着两位那颜说道 谁知阿克鲁木和呼鲁那格却双双摇了摇头 “我们两个的家族在当年,也就是百余年前的兀儿浑征服战争中被兀儿浑汗和他的怯薛打的有点惨,所以当年订立合约的时候,在场作为公证人的是” 这个时候,一旁早就进来但是一直在安静的长蘑菇的合努占那颜悠悠然插嘴道 “我的祖父,窝儿台那颜。”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阿克鲁木和呼鲁那格吓了一跳,他们回过头看向合努占那颜幽怨道 “你丫的下次能不能吭个声,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拔都咳嗽了两声,尴尬道 “其实合努占那颜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你们背对着大门,而且当时咱们谈论的蛮激烈的。” 两位那颜无奈的看了一眼合努占,后者继续道 “当年的誓约,其实很简单。” 随着合努占慢悠悠但是条理清晰的讲述,拔都逐渐明白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原来当年帖克力特家族无力抵抗兀儿浑的铁蹄,便前去奥多赫寻找自己的姊妹部落合儿必特家族,当年的两位部落头领一合计,决定跑去当时还在东边草场避暑的纳察罕部落寻求帮助。 纳察罕部落的首领,术赤,一个在库塞特语里面并不适合用来作为名字的词语,因为它的意思是“客人,来访者”,无人知道为何当年带领着数个小部落自东边而来,后来娶得纳察罕部落之女,成为纳察罕新任首领的术赤叫这个名字,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有着奇怪名字的男人,不仅仅在数年时间内统一了南部草原,还带领着不足两万的纳察罕部落联军击败了叱咤草原多年的兀儿浑汗的四万大军。 而在那之后,术赤认为战争带给自己和自己的族人的伤害太过深重,然而包括他在内的纳察罕部落的诸多头人都不愿意按照兀儿浑汗的意思,仿照帝国人的方式定居下来,于是在战胜之后,作为战胜方的术赤与兀儿浑汗订立了一份平等的条约。 作为胜利的条件,包括纳察罕在内的,南部草原的诸多部落都可以自由选择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传统生活方式,或者是按照兀儿浑汗的方式,定居下来,如同帝国的公民一般向可汗缴纳贡赋。 而南部草原除却纳察罕之外最大的三个部落,则听从兀儿浑汗的命令,同时向兀儿浑乃特家族和纳察罕家族宣誓效忠,并且把控着南部广大草场仅有的三处石头围成的要塞。 而由于合努占的家族,阔勒帖特家族是誓约的见证人,出于担心该家族完全偏袒纳察罕家族的担忧,兀儿浑汗将原本已经敕封给库吉特家族的希木利堡改封给了阔勒帖特家族。 然而事后,兀儿浑汗对于一直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库吉特部落却没有任何表示,在某些方面,兀儿浑汗和他的后代蒙楚格简直一模一样。 而涉及到这里,或许很多人并不明白为什么保持逐水草而居的,风餐露宿生活方式会成为纳察罕部落和兀儿浑汗的议和条件,其实这很好理解,整个东部草原,由蒂尔具斯河到塔奈西斯湖流域分割开来的东部草原一直就不止生活着库塞特人一个人种。 换言之,整个草原所居住的部落分为很多种,只是由于地域和生活方式等原因,他们被帝国人统称为库塞特人。 从北部的伊勒坦运输线旁居住的伊勒坦人,到中部草原居住的库吉特人和帕迪人,再到南部居住的阿赫哈克人,库塞特从来就不只是一种人种。 换而言之,某些部落或许会喜欢定居生活,但总有部落会喜欢继续逐水草而居。 最好的例子就是库吉特,如果意见统一的话,当年他们也不会分裂成如今的库塞特那颜和喀拉库吉特游牧民两支了。 而直到后来兀儿浑征服战和术赤统一南部草原并分封草场,驱逐吞并了一系列部落后,整个草原的人种开始交杂混居,形成了所谓的库塞特民族,然而这个民族依旧存在着不同,而这种不同,从定居点上就能看出来。 南部广大的草场拥有不输德夫赛格高原的面积,然而这里的定居点屈指可数,比之德夫赛格高原之上的定居点的密度和数量都不在一个档次。虽然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南部不听从可汗命令的小部落过多,导致响马和劫掠者猖獗,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里居住的游牧民并不太热衷于定居生活。 “所以,蒙楚格一直想打破当年他先祖定下的誓约,以一种合法的方式——或者并不太合法,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来使整个草原变成一个个的定居点,就像帝国那样。” 最后,合努占那颜总结道。 拔都听完之后若有所思,诚然,他并不在乎是居住在草原的毡房里还是城镇的石头房子里,或许个人来说他更倾向于逐水草而居,但是整个南部草原的部落们则是强硬的想要居住在草原之上的。 这是自己所要代表的利益群体,一个和当今整个草原最大部落所代表的利益群体截然相反的一方。 从生活方式这个方面来讲,除非自己也承认纳察罕的部落首领就是阔合台,不然自己和蒙楚格没有任何办法安然相处,尤其是在对方公然反对自己的统治合法性,并且指派了新的来代替自己的人的情况下。 拔都想了想,将酒杯中的马奶酒一饮而尽之后道 “现在蒙楚格想到了一个合法的方式,如果纳察罕的部落首领效忠于自己,那么当年定下的平等约定就不再作效,因为身为纳察罕首领的效忠对象,蒙楚格完全有权利取消当年的约定。” 顿了顿,拔都继续道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不可避免的灾祸,我们没必要非要跟蒙楚格刀兵相见。誓约可以打破,但不是全部。蒙楚格在乎的不是南部草原的人是否定居下来,而是南部草原的部落是不是只听自己一个人的。换言之,蒙楚格想打破的不是南部部落自由选择生活方式,而是南部的部落同时效忠于纳察罕和兀儿浑乃特。所以,我没有必要在是不是定居上面跟蒙楚格较劲。” 闻言三位那颜同时皱眉,但是很默契的,三位那颜谁都没有说话。 拔都见此冷笑一声,其实还有一句话,拔都没有说出来,自己避免和蒙楚格兵刃相见的另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则是眼前的这三位那颜。 如果说当年的三个部落誓死反抗兀儿浑汗,是因为自己如果输了,则不再是既得利益者,相反的,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将不复存在。 但是现在,自己如果继续跟着拔都和纳察罕,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则也会同样一个不剩因为明眼人都清楚,如今只剩下一半人口的纳察罕不可能打赢蒙楚格的兀儿浑乃特家族。 没有人可以忍受自己的马仔还有其他老大,同样的,马仔们也不喜欢听两个老大的话。 对此,拔都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回到部落,拔都对着速不台道 “你继续按照计划,带领着士兵们南下沙漠地带,但是记住,切勿过于深入,沿着拉齐赫附近扫荡一圈就足够了,关键是战后的战利品分配,要等我回来之后再公平配给。” 速不台点了点头,拔都又喊来哲别跟他说 “明天你带着一个百人队,和我一起去一趟柴坎。” 哲别刚要领命下去,然而拔都又喊住了他 “不用了,现在,我们现在就走。” 夜长梦多,蒙楚格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拔都不知道,对于未知的事情,迟则生变。 第10章 蒙兀特 这注定是一个并不平静的夜晚。 一支百余人的轻装骑手自纳察罕部落的的营帐群离开,在漆黑的草原上举着火把一路前行。 而同时,十余个轻装骑兵快马加鞭地跨过了蒂尔具斯河,直奔密泽亚德山区前进。 而纳察罕的营地里,所有的成年男性都准备着自己的武器和盔甲,紧张而又期待的等候着天空破出第一缕阳光。 两日后的清晨,拔都一行人赶到了兀儿浑乃特家族最富饶的封地——柴坎。 这座原来帝国人的边界贸易城市拥有着广袤肥沃的耕种土地,许许多多的库塞特游牧民迁徙至此,与当地的农民们通婚,形成了如今柴坎城半游牧半耕种的经济格局。 拔都哲别给城门口的小官员了几十枚迪拉姆之后,将马匹放在城门口专门寄放马匹的地方。 一行人沿着错落有致的城市道路一路前行,很快就走到了柴坎城的主楼前。 一名士兵上前拦住拔都等人,严肃的说道 “前方是伟大可汗,库塞特汗国统治者,兀儿浑乃特家族族长”蒙楚格大汗的住所,所有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 拔都对这种事情算是轻车熟路了,之前在西部帝国各个城镇游说的时候没少碰见门卫拦路。 拔都露出一个尽量看起来显得和善的笑容,上前不着痕迹的把一小袋第纳尔滑进了门卫的口袋,然后笑呵呵的说道 “麻烦兄弟,跟可汗通报一声,就说门外有个姓纳察罕的人求见。” 感受到第纳尔滑进口袋,一脸严肃的门卫顿时笑逐颜开,他忙不迭点头,让拔都等人稍等片刻,随后便转身进入了主楼。 片刻后,那名士兵快步跑了出来,上去恭恭敬敬的说道 “纳察罕大人,可汗有请。” 拔都也回以笑容点了点头,随后便进入了主楼。 柴坎的主楼显得十分宽敞和舒适,屋顶是库塞特传统的毡房顶,而主楼的中央则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用以驱散深秋的寒冷。 哲别等人被门卫留在了门口,拔都只身一人走到篝火堆,主座上的人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睛。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纳察罕。” 蒙楚格的声音慵懒,估计是刚睡醒的原因,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是一个慵懒的人,因为即便是刚刚睡醒,这位草原之主的眼睛里依旧是让人惧怕的威压。 拔都暗道一句不如卡拉多格,随即不卑不亢的弯腰道 “纳察罕·铁木哥之孙,纳察罕·墩儿帖之子,纳察罕部落的正统继承人,纳察罕·拔都,参见库塞特可汗。” 蒙楚格轻笑了一声,随即问道 “那么,告诉我你的来意,纳察罕。” 拔都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落落大方的说道 “纳察罕部落经过忽里台大会正式选出的首领,纳察罕·拔都想要宣誓效忠于您。” 蒙楚格闻言,眼珠子转了转,饶有兴趣地道 “真巧,就在几天前,一个叫阔合台的人也过来代表纳察罕部落向我宣誓效忠。” 把玩着手里珠宝戒指,蒙楚格显得有些苦恼的问道 “那你觉得,我应该听谁的?” 拔都不假思索 “当然是我,陛下。” “理由?” “理由就是,我可以正式宣布取消帖克力特、阔勒帖特、合儿必特三个部落对纳察罕的宣誓效忠。” 拔都面带微笑的说道,果然蒙楚格听见这话坐直了身子,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拔都道 “当真?” “当真!” “好!” 蒙楚格随即一拍大腿,站起身来说道 “那么,等到秋末的忽里台大会,我希望你可以在所有部落的那颜面前重复这句话。” 拔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 “当然,我的可汗。” 蒙楚格满意的坐了下来,他命令侍卫拿来一面马尾纛,对拔都说道 “既然这样,我给予你这面象征着那颜权利的马尾纛旗,拔都,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拔都弯腰回应。 君臣相欢的大好局面,如果不是两个人同样心怀鬼胎的话。 蒙楚格很爽快,因为纳察罕不管是不是只剩下了一半,它依旧值得拉拢,更何况拔都给出的条件是自己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对于整个库塞特汗国真正意义上的统治权。 拔都很爽快,因为自己并不在乎那三个部落是不是宣誓效忠于自己,因为貌合神离的誓言终究会有打破的一天,倒不如自己亲手来,给双方都留一个体面。 “噢,对了。” 蒙楚格想起来什么,对着拔都说道 “纳察罕这个部落的名字,虽然不太合规矩,但是我依旧希望你可以换一个名字,你,明白吗?” 拔都闻言眯了眯眼,蒙楚格依旧不太放心,原因很简单,纳察罕这三个字在南部各个部落心里一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拔都思索片刻后道 “蒙兀部的拔都,宣誓效忠于您。” 蒙楚格满意的笑了 “很好,蒙兀特,好名字。” 特,库塞特汗国贵族家族的象征。 “属下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纳察罕部落应该成为历史了,那么阔合台……” 蒙楚格疑惑的问道 “谁?我没听说过他。” 拔都会心一笑,再次行礼后退了下去。 没了兀儿浑乃特家族庇佑,阔合台的死期指日可待了。 又和蒙楚格商议了关于自己封地希望保留在南部草原,以及依旧逐水草而居,不过会按规矩向可汗缴纳贡赋的事情,在后者无所谓的点头答应之后,拔都转身大步离开了主楼。 三日后,拔都和哲别回到了南部草原纳察罕,不,蒙兀特的营地,此时,大批大批来自阿塞莱的粮食和奴隶正在一车一车运过来,在处理了一下接管分配事宜之后,拔都又分别将此事告知给了三个部落的那颜们。 他们的态度如何,拔都并不在乎,因为想来也不会多抗拒。 纵使蒙楚格一开始或许和帝国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但是目前来看,南部已经臣服,蒙楚格就已经没有必要在搞小动作了。 另外关于彭同那边,拔都慢慢开始向他传递关于纳察罕的事情,在尽量把自己摘干净之后,彭同决定让拔都做双面间谍。 拔都看完回信,有些无奈,彭同的脑壳一向简单,自己的一些担心倒是显得多余了。 而此时,秋末的忽里台大会也如期召开。 拔都按照流程向蒙楚格宣誓之后,库塞特十二母狼的第二子,纳察罕,不,蒙兀特部落正式加入了库塞特汗国。 拔都格外注意到了突剌格的反应,阿契特人的表情不是很美妙。 这也证实了之前的猜想。 帝国历1077年秋末,库塞特汗国加入了一个新的家族,这并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因为南边帝国人和阿塞莱人正在大陆桥对峙,加隆托堡的包围在帝国军团集结完毕之后顺利解决,但是帝国人面对据大陆桥死死抵抗的阿塞莱人也毫无办法。 北边,随着国内主战言论甚嚣尘上,瓦兰迪亚国王德泰尔宣布向斯特吉亚人宣战。 没有人注意到东边的这样一个小小的部落。 同年冬末,室韦·拔都斩杀了四处逃窜的阔合台,并且收编了他的手下,蒙兀特部落越发壮大。 同时来自阿塞莱人的抗议传入了库塞特汗国,然而面对指控,蒙兀特矢口否认,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而随着帝国历1078年即将到来,拔都也在准备着下一件事情——南部草原的那些小部落,或者说,响马。 第11章 响马与沙漠强盗 塔奈西斯湖的深冬总是多了几分静谧的氛围。 伴随着吱呀的一声巨响,马凯布的城门被缓缓打开,一大堆骑手各自举着象征着不同部落徽章的旗帜鱼贯而出。 过往的行人见状纷纷避开一条道路,匍匐跪在地上,不敢注视着那些骑手。 拔都和呼鲁那格走在队伍的末端,身后的骑手们高举着飞鸟旗帜和三箭弓旗帜紧紧护卫在两位那颜身边。 或许不应该叫那颜了,就在今天,蒙楚格同整个草原的所有大部落首领召开了一场会议,蒙楚格决定,从今天开始,在库塞特部落使用已久的那颜称呼上,给现有的城镇和城堡的那颜们加上‘伯克’的称呼。 这是一种官职,代表着该位那颜拥有对领地城镇的统治权。而从今以后,领地城镇城堡的税收征兵等工作均以伯克为准,而非那颜。 值得一提的是,伯克并非世袭,而由可汗指派。 至于拔都,其部落秋冬季所在的聚集地,则也被划为城镇,称之为锡和浩特,意为草原之城。 但是后续细节,比如城镇下辖村庄和春夏季节的放牧地这些事情,蒙楚格并没有跟拔都明说,但是拔都清楚,这并非蒙楚格有意宽容自己,而是他在等待自己的影响力深入蒙兀特部落的时候,再将其彻底改为城镇型的生活方式。 蒙楚格此举意在加强可汗的王权,因而除此之外,他还颁布了另一项举措。 君权神授。 如果放在之前,可汗会被认为是草原最强者,而非长生天的代言人,草原的最强者随时会发生变化,但是长生天的代言人只能有一个。 而蒙楚格也不只是一味的给自己捞好处,在商贸方面,蒙楚格也给各个伯克打开了方便之门,诸如收取关税和自己组建的商队,在库塞特可以畅通无阻等等。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关于收编部落的事情方面,蒙楚格终于是松了口。 或许是害怕其余部落壮大实力,又或者是担心自身部落原本并不算雄厚的资本会保不住可汗之位,当年的兀儿浑汗在统一草原之后严格划分了各个大部落的下辖小部落的数量和总人数。 然而又或许是担心草原上日渐猖獗的响马,又或者是自身实力已经不用再去担心其他的部落,蒙楚格在思虑再三后,决定以此为条件,去交换各个伯克承认君权神授。 “又下雪了啊。” 走出城门,望着天空中纷纷落下的雪花,拔都感慨道。 一年前,一个来自兰萨木的青年,响应岁仑那颜的号召,和自己的安达来到马凯布城,随着大军一同跨过了塔奈西斯湖的渡桥,向着潘德拉克战场而去。而如今一位已经成为了库塞特汗国的新那颜,而另一个…… 拔都转过头,看向蒙楚格的大殿,木制的弯头门旁,一个壮实的少年向着自己这边看来。 “可汗亲卫么……” 拔都喃喃道。 呼鲁那格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拔都的思绪。 “蒙楚格这是想把整个草原变成他的一言堂么?” 拔都转过头,看向颇为不忿的呼鲁那格,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按照可汗亲卫的那种配置规格,我们也没有资本去负担一支这样的常备士兵吧。” 呼鲁那格也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明白这个事实,但是最好的军队自己没办法拥有,多少还是让人有点不乐意的。 “至少还有怯薛。” 呼鲁那格心想,怯薛虽然比不上可汗亲卫的盔甲装备,但是至少在面对其他国家那些拉胯的骑射手的时候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拔都,看着身披重甲硬弓的可汗亲卫,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重装骑兵和骑射手,则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心思各异的两人也没了叙旧的想法,呼鲁那格还要去一趟柴坎,而拔都则是径直回到了改名为锡和浩特的部落聚集地。 蒙兀特如今的人口已经扩张到了五万人接近六千户。 之前虽然击败了阔合台,收编了不少原来纳察罕部落的牧民,然而他们大多和原来留在拔都这边的纳察罕部众沾亲带故,按照户籍划分只能算作同一户,而这就很无奈了,因为按照规矩,一户提供一人在战时参加军队,其余的则不用再承担兵役。 五万人就弄出来接近六千的军队,想想隔壁奥多赫人口比自己少两三万,军队都有三千多人,拔都就觉得自己这有些亏本。 库吉特当年也是五万人但是抛开守备城镇的步兵,人家光骑兵就能拉出来七千多人,自己虽然也全是骑兵,但是毕竟自己是部落制度,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其实拔都目前的情况还算好的,因为毕竟得益于部落制度,自己并不用承担战士们的装备维修保养的费用,奥多赫和阿克卡拉特以及本部的一些露天工坊,直接就拿部众们缴纳给自己的毛皮牲畜做原料,然后生产商品出售,利润比一般的工坊要多很多,但是拔都现在想要强化一下自己直属的两千多人的骑兵部队的装备,这笔钱不管怎么说都得自己出。 心事重重的拔都前脚刚走进营帐,速不台后脚就跟了进来。 拔都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问道 “出什么事了?” 速不台则是恭恭敬敬的呈上一封牛皮信纸,拔都接过来一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早在一个月前,拔都就命令速不台和哲别两人率领士兵去南部草原的各个小部落武力说服他们加入蒙兀特部,效果一开始还是很不错的,毕竟抛开那些手持长矛弯刀的骑兵不说,蒙兀特本身强大的实力和拔都官方承认的贵族身份,对于这些朝不保夕的小部落来说也是有着很大的吸引力的。 但是好景不长,当哲别和速不台的军队一路收编到接近南部阿塞莱的侯森·富勒格城下辖的,靠近埃泽努尔村的胡加村庄时,却遇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原来当地的匪寇不仅仅是库塞特小部落衍生出的响马那样简单,还有一支更加庞大的,更成规模的训练有素的阿塞莱风格的强盗部队。 一开始拔都并没有将这些强盗放在心上,而是打算按照库塞特人的方式,击败他们,然后将活着的人掳回部落,之后是臣服于自己还是一天到晚过着没人权的苦力生活,则交给他们自己选择。 但是很快,拔都就发现了不对劲。 哪家的强盗会有一支可以跟阿塞莱法里斯重骑兵部队媲美的骑兵部队? 这下拔都就很尴尬了,因为那些小部落也是听命于这支大强盗部队的,自己想要收编他们,就得击败这支强盗部队。 不过那时蒙楚格已经发出了会议的号召,拔都也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情搁置下来。 但是就在刚刚,速不台递上的牛皮信上,告诉了拔都那支强盗部队开始试探性的跨过埃泽努尔村和胡加村中间的小河流,并且劫掠了一支已经臣服于蒙兀特部的小部落。 如果是之前并不了解这支部队底细的时候,拔都绝对会怒不可遏,然后点齐兵马把场子找回来。 但是现在,拔都只是头大。 原因无他,作为半游牧半农耕的文明,阿塞莱人同样有不错的游骑兵部队,打了就跑,跑的没影的这种流氓战术,拔都自己用在别人身上会很爽,但是轮到自己变成受害方的时候,感觉就没那么美妙了。 思来想去,拔都还是决定率领千余骑兵过去看看情况,毕竟一来抢的是自己的小弟,老大不表示一下怎么都说不过去,二来蒙楚格的收编令已经下达了,相信不久,南部草原的其他三家,包括后来分封的斡不力特都会有所动作了。 就当拔都和速不台拟订计划的时候,门外,一名怯薛进来弯腰行礼道 “首领,帝国有客人前来拜访。” 估计是彭同那边,拔都心里想着,一边好奇彭同那边还在和阿塞莱人对峙着能有什么事情,一边让士兵将来人请进来。 “拔都,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啊!” 看见来人,拔都有些惊喜,他也绕过案牍,上前和来人拥抱在一起。 “威利,想不到来的人居然是你。” 威利回以拥抱,然后再拔都的邀请下坐在火堆旁的地摊上随后道 “瓦兰迪亚那边征兵的事情弄得差不多了,我本来打算跟着彭同去加隆托那边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刚好也是闲着,彭同就让我过来帮助你。” 拔都点了点头,这件事很正常,毕竟威利一开始就是自己招募的,彭同对自己一向很信任,这件事谈不上什么监视不监视的,不过拔都有些好奇 “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你你不去加隆托堡的?打仗这种事你不是很擅长吗?” 威利摆了摆手道 “瓦兰迪亚那边的主战派又出来蹦哒了,相信不久,这场战争瓦兰迪亚就会来插一脚,不过到底是帮帝国还是打帝国就不清楚了。”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笑着道 “这很瓦兰迪亚。” 威利也笑了笑,随即看见拔都桌上的文书,好奇的询问起来。 拔都也不藏着,一五一十跟威利说了,威利听完之后沉思了一会,说道 “或许我知道这支强盗是怎么回事。” 拔都闻言两眼放光,他忙不迭请教威利,威利却慵懒的拍了拍肚皮说道 “哪有人让客人一来就干活的,我从俄尼拉一路跑过来跑了这么久,可是一点东西都没吃呢,你当初答应我的包吃包住可别是诓我的吧。” 拔都闻言爽朗的笑道 “那必不会,你等着,我让你吃肉吃个够。” 第12章 被驱逐的部落 啃完一整个羊腿之后,威利摸了摸有些发胀的肚皮,摆了摆手道 “吃不下了吃不下了,要吃也别把这些羊肉塞给我了,我实在是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对肉这样反胃。” 拔都闻言笑呵呵的说道 “蔬菜这些东西在草原可是稀罕货,但是你要是想要解解腻,倒是可以尝尝我们的奶茶。” 说着拔都喊来侍卫,侍卫接着便端上来了一大碗奶茶。 威利灌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才算是将口腔里那种油腻腻的感觉祛除了不少。 放下茶碗,威利把拔都桌子上的地图摸过来后,略微整理了一下措辞,接着对拔都说道 “其实如果你认真观察的话,你会发现整片大陆上流窜的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强盗。” 威利默默念叨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瓦兰迪亚那边是一些山民和拦路强盗,说白了他们一开始只是栖居在山林中的村民罢了,只是因为山上交通不便,男爵们也不想费老大劲去管教这些没什么油水可捞的穷鬼,只要他们缴税缴纳够了就行,但是山里毕竟比不得山下平原的那些村子,穷的很,税缴不够,就拖,今年拖明年,明年有加倍拖到后年,男爵们这下子就不干了,不仅取消他们瓦兰迪亚的公民身份,还派兵围剿他们。但是毕竟骑士们不可能下马,拖着沉重的盔甲去追杀他们,一些人侥幸跑了出来,久而久之这些家伙除了继续过他们靠山吃山的传统生活,还喜欢时不时下山干点拦路打劫的勾当,反正他们也没什么负罪感,这些自己打劫的人指不定就有亲戚曾经围剿过自己的亲人。” 拔都点了点头,其实如果生活可以安安稳稳继续过下去,没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整天干这些违法的勾当。 就像库塞特人,如果没有白灾,如果牲畜不会饿死病死,如果草原一年四季有足够的牧草供给,也不会有人会想着去阿塞莱或者帝国抢一笔。 但是没有那么多如果,所以库塞特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劫掠他人有什么错,你要活下去,我也要。 拔都点了点头,威利则继续说道 “其他的也很好理解,帝国的劫匪,斯特吉亚的海寇,巴旦尼亚的野人和帝国南部帕拉人后裔形成的绿林强盗。说白了都是同一个性质,但是阿塞莱人和你们库塞特人就相对来说有些不一样了。” 说到重点,速不台也好奇的凑过来听,这些天拔都前往马凯布开会,他可没少被这些沙漠强盗摧残。 威利沉吟了一会,斟酌了了一下用词道 “你们库塞特人,是一个个不同的部落秉承着自己没有就抢别人的传统生活方式,一个个因为各种原因遭逢天灾人祸,从而无法维继的小部落铤而走险去劫掠他人的货物,以此帮助自己渡过难关,如果说帝国、瓦兰迪亚、斯特吉亚、和巴旦尼亚的盗贼是被记录在册的,确确实实违反法律了的平头老百姓,你们库塞特人就是正常的,并不构成违法行为的。” 拔都点了点头,毕竟这样的生活方式在东部草原已经延续了很多年了,就算兀儿浑汗贵为草原之主,也没有办法根除这种行为,除非他能让每个生活在这里的游牧民都吃饱穿暖,不愁生活。 “但是,阿塞莱不一样。” 说到这,威利皱了皱眉 “我很难去评价他们是什么样的成分,被驱逐者,淘汰者,或者说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总之,这些构成强盗的贝都因人并不是因为违反了阿塞莱人的律法,相反的,他们只是老老实实的过自己祖上就一直秉承着的游牧生活,但是阿塞莱如今的埃米尔却不太容得下他们。” 拔都听到这也有些疑惑,按理来说这样的游牧部族算得上是不错的良民了,为什么阿塞莱人却给他们打上了贼寇的标签呢。 威利又喝了口奶茶,继续道 “其实这事吧,还得赖帝国人。” “哦?” 拔都来兴趣了,看来这里面的故事蛮复杂。 “当初帝国的军团一路向南扩张,但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纳哈撒沙漠,别说供给帝国军团食物的农田了,就算是水源也只有一个个稀少的绿洲。” 说到这,拔都插了一嘴道 “但是撒拉纳城有整个大陆最大的粮食市场和产粮地?” “确实,但是当年,生活在绿洲的贝都因人并没有成熟的灌溉技术。” 威利解释道,并接着说 “帝国人并不打算在这片黄沙之国浪费自己的军力,但是,他们想出了另一种办法来间接的统治沙漠。” “第纳尔和一场联姻,哪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头衔,都能让这些阿塞莱人的部落酋长们争得头破血流,阴谋、诡计、金钱、地位,这些东西在阿塞莱人的黄沙之上翩翩起舞,可是那些宁愿给帝国人当狗的阿塞莱酋长们却已经是万人之上了,因为在他们之下,数不胜数的贝都因人被驱逐出仅有的绿洲,赶进了漫无边际的荒漠。” 说到这,拔都问道 “所以,阿塞莱的那些埃米尔们是担心自己曾经的这些竞争对手卷土重来,才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么?” 威利想了想道 “你要这样说其实也没问题但是其实很大程度上不少被赶进荒漠的部落都是现存的一些埃米尔家族的表兄弟,甚至原来是他们的母部落。” 拔都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怪不得要把他们打上贼寇的标签赶尽杀绝,这些人对埃米尔们来说确实是不稳定因素。” 威利指着地图上的胡加村道 “所以说我觉得你碰见的那伙训练有素的贝都因强盗,很大概率就是这样的一个曾经的大部落。毕竟阿塞莱人立国才多少年,那些被驱逐的部落依旧保留不少有生力量的概率也不低。” 又想了想,威利继续道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一些成规模的,并且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被驱逐者,阿塞莱的埃米尔们大多数选择和他们合作,就像贾沃勒。除此之外,尤其是这种出现的时候都不敢打着自己旗帜的部落,基本上就是和现在某些埃米尔有血缘关系的,会被赶尽杀绝的部落,你杀掉他们,估计还能去找那些有钱的沙漠佬换点赏金,而且如果实在不行,你去找他们帮个忙,我相信他们会很乐意并且半个第纳尔都不用收的。” 拔都点了点头,接着又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奇怪 “额,如果那个埃米尔看我也不爽呢?” 威利愣住了,他问拔都道 “你这才回来半年不到,就惹麻烦了?” 拔都挠了挠头 “嗯……也不算很大的麻烦,就是趁人家不在家帮他收了收谷子税金和奴隶什么的。” 威利闻言一脸黑线,洗劫村庄就洗劫村庄,还说的这么好听干嘛。 威利想了想问道 “额,你的邻居是……巴努·萨兰?” 拔都点了点头道 “我想不出意外的话,这群沙漠强盗估计也是咱们阿德拉姆埃米尔的表兄弟之类的了。” 毡房里的三个人现在都陷入了沉默,这下子就尴尬了,本来好好的外援现在没得了,这事整到最后还得自己动手。 威利问道 “你有信心弄死那群强盗吗?” 拔都摇了摇头 “难,他们跟我们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们的小部落对帝国人来说有多棘手,他们对我们来说就有多棘手。” 沙漠马除却体型高大,爆发力强以外,也有很强的耐旱性,这些极其适应沙漠环境的优点即使是其杂交后代的喀拉罕马也无法比拟。 人家直接跑没影了,你的马耐力再好有什么用? “这样吧,我听说因为之前那个留守拉齐赫的阿塞莱小年轻被我抓住之后,阿德拉姆就派了他的女儿去了侯森·富勒格留守,咱们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看看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明天就去吧?” 一旁的速不台有些担忧道 “但是头儿,咱们半个月前才刚抢完库加村……” 拔都摆了摆手 “抢库加村的是涅雷采斯的雇佣兵,关我们蒙兀特什么事?咱们去这叫邻居间友好串门,有什么问题?” 威利闻言又是一脸黑线,好家伙这给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啊。 拔都主打一个道德底线灵活,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跟速不台安排好了明天的一些事宜,速不台点头答应之后就下去准备了。 想了想,拔都问威利道 “你说,阿塞莱人会喜欢什么?我明天总不好空着手去,毕竟人家十有八九已经确定是我干的了。” 威利不假思索道 “第纳尔。” 拔都白了他一眼说道 “这玩意是个人都喜欢,换一个。” 威利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 “丝绸或许不错?” 拔都否决道 “太贵了,换一个。” 威利无语凝咽,这死抠门货,想了想拔都说 “豹皮,这个不错,阿塞莱贵族喜欢穿它来彰显自己的勇武,而且这玩意在库塞特基本上属于烂大街的商品。” 拔都皱了皱眉,起身走出去掀开营帐冲着外面喊道 “速不台!奥多赫的豹皮卖多少钱!” 远程隐隐约约传来速不台的声音 “两千多!” 接着又是一声补充道 “迪拉姆!” 拔都点了点头走回来道 “可以,这个不错。” 威利看着这一桌子牛羊肉,突然明白当年为什么拔都听见自己只要包吃包住的要求时那么爽快了,毕竟这性价比,确实很对这个抠搜货的胃口。 于是第二天,拔都在奥多赫一个堆满了牛羊马皮的货摊前挑了一块最完整,没有一个伤口的,却明显是从小豹身上扒下来的豹皮后,支付了两千迪拉姆,不到八十个第纳尔。 威利有些担忧道 “你说巴努·萨兰的那个年轻女娃娃,知不知道豹皮这玩意在库塞特这么不值钱?” 拔都摆了摆手 “放心,如果他们知道这玩意在库塞特南部草原,不过是牧民日常出去放羊都会碰巧打死一两只的倒霉玩意,就不会把这玩意当成所谓勇武的象征了。” 威利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于是就暂时不去担心这件事了。 速不台和哲别带着一千骑兵,跑去南边给之前被强盗部队劫掠的小部落找场子去了,拔都于是带着威利和一百余人的骑兵亲自去了一趟侯森·富勒格。 威利看着身后跟着的一色的,穿着硬皮甲衬札甲的重骑兵,黑着脸问拔都道 “你确定咱们是去友好访问,不是去示威的?” 拔都有些奇怪 “当然是友好访问了,不然我还带礼物干啥?” “你当年跟着库塞特的使节队伍从吕卡隆回来的时候,他们带着的是重骑兵?” 威利反问道,拔都回想了一下摇头道 “不是,是轻骑兵。” “那你还带重骑兵,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什的百人重骑兵队去单挑一个帝国的五百人卫队都绰绰有余了?” 拔都的回答理直气壮 “老子怕死。” 威利一脸黑线,你丫还用帝国语说,生怕自己部下听懂了,这算要脸还是不要脸? 于是怕死的拔都带着他的百人重骑兵亲卫队跑到侯森·富勒格的城门下的时候,直接吓得守门的士兵哐的一声关上了大门,跑到城楼上举着盾牌畏畏缩缩的看着城下的库塞特人。 拔都有些无奈,一旁的威利更无奈,双方就这么沉默着,等了好久,威利忍不住问道 “你跟他们说明情况啊?” 拔都依旧一脸理直气壮 “我不会阿塞莱语。” 威利无语望天,他有点后悔跑来找拔都了。 (关于重骑兵。之前拔都一开始招募部队率领的重骑兵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突骑兵,负责冲乱敌军阵线。这样的骑兵只是多披了一层软皮甲,且在关节处用链甲保护,同时给马匹罩上了简陋的全身或者半身皮质马甲,并不能和那种人马具装的骑兵相比,而后来抢劫发甲之后,现在的重骑兵已经开始有了具装骑兵的雏形,但是依旧只是换了一层轻型札甲外罩编制皮甲,简易的皮甲马凯换成了强化的硬皮札甲马铠,因为现在的拔都和其部落并没有列装钢制或者铁质盔甲的重骑兵的资本,类似于铁浮屠的铁甲具装骑兵价格有多高昂就不用多说了,现在就算拔都要有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兜里的第纳尔够不够。) 第13章 萨兰和萨兰德 好不容易等到阿德拉姆埃米尔的女儿阿尔瓦来到城门查看情况,精通库塞特语的贵族小姐这才弄明白了城门下一百名全装硬皮札甲的骑手的来意。 拔都等人进入城池后,将事先准备好的豹皮呈给了阿瓦尔之后,这位英气十足的女贵族看着一张孤零零的豹皮,脸上满是错愕。 收下略显寒酸的礼物后,虽然自己多多少少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库塞特伯克,很大概率是使得自己家族领地化为焦土的凶手,而且自己的弟弟塔里克的被俘,也跟他极大概率上脱不开关系,但是毕竟帝国涅雷采斯家族那边傻呵呵的把锅全部背了,而且目前库塞特汗国和阿塞莱人几年前国是和平状态,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于是秉承着良好的教养,阿尔瓦客客气气的问道 “很感谢你的礼物,但是我还是很好奇,拔都伯克,您为何要带着一百名骁勇善战的骑手来拜访我们萨兰家族呢?” 拔都看着眼前人客客气气的态度仍旧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自己对人家家族没少干缺德事。但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自己怕你给我下黑手多多少少有些过于耿直和脑干缺失了,于是拔都斟酌了一下措辞,回答道 “这是一个误会,阿尔瓦小姐,我们库塞特人拜访亲人朋友的时候,是队伍的声势越浩大越好,不曾想在您这弄巧成拙了,对此我感到万分抱歉。” 拔都说完之后,威利略感意外的看了一眼拔都,没想到这家伙平时不跟你客气,真客气起来还挺像回事的。 阿尔瓦皱了皱眉头,很明显对这样的说辞持怀疑态度,毕竟库塞特人虽然由于外貌和习性等方面,尤其是喜欢打劫的恶习,从而基本上很少和周边国家进行正常的外交活动,但是也不至于没有一点这样的经验吧,你拔都好歹说也是个伯克了,这种事情想要找个专业的人来请教一下不是很简单吗? 略微停顿了一下,阿尔瓦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毕竟有些东西还是记一笔糊涂账的好。 阿尔瓦伸出一只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既然这样,远道而来的尊贵的客人,就请进入我们的宴会厅,让我们这个东道主来好好的款待一下我们的客人吧。” 拔都应声进入了宴会大厅,不得不说巴努·萨兰家族的财力还是很雄厚的,对于拔都到访的态度,虽然说不上热情,但终归是客客气气的对待了这样一个和自己国家目前处于和平状态的他国贵族的。 阿尔瓦一边礼貌的和拔都介绍桌上菜肴的出处和做法,一边思忖着怎么样开口询问对方真正的来意。 毕竟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阿瓦尔又不蠢,对方不图你什么干嘛突然来上门拜访,还带着贵重,额,算了,对于那件豹皮,阿尔瓦不做评价。 拔都象征性的尝了一下桌子上的食物之后就直接切入正题了,毕竟双方也没多熟——顶多拔都对他们家领地的各个村庄的富饶程度有所了解——所以没那么多,也没必要寒暄什么。 “是这样的,阿尔瓦小姐,我们部落在寻找南边草场的时候,遇见了一伙成规模的沙漠强盗,说来惭愧,这些人让我很是头疼,在沙漠里我拿他们没一点办法,想来贵家族一直担负着保护领地人民的财产和生命的责任,因此估计和这样的沙漠强盗交过不少次手,因此我这次前来,想要询问一下您关于这方面的经验。” 拔都点出了这件事情,但是并没有直接寻求和对方的合作,一来那伙强盗到底是巴努·萨兰的远房亲戚,还是坦努姆堡领主哈珊的巴努·哈巴卜家族的远房亲戚还没彻底弄清楚,二来有些事情,你自己提出来和对方提出来是两个概念。 因此拔都一边说一边仔细的观察阿尔瓦的神情变化,果不其然,当拔都说到沙漠强盗的时候,原本露出一副笑脸的阿尔瓦顿时有些难绷,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只见阿尔瓦听完后眼珠子快速转了转,随后说道 “对,是的,嗯,这些沙漠强盗,是一群非法之徒,他们在阿塞莱苏丹国犯下了律法,因此被我们驱逐出境,嗯,就跟帝国的劫匪一样。” 听见这阿尔瓦答非所问的话,拔都和威利互相对视一眼,威利冲着拔都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这小妮子试探我们呢。 拔都也心领神会,随即回答道 “是的,不过我的士兵们可能缺乏沙漠作战的经验,所以我想问问您该怎么去处理这样的贼寇呢?” 阿尔瓦闻言有些松了口气,看来对方并不知道沙漠强盗和阿塞莱贵族之间的关系,虽然说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少,不过终究还算是阿塞莱苏丹国的家丑,尤其是如果对方知道这里面的底细的话,自己就有些被动了。 阿尔瓦暗自思忖着,如果这位库塞特伯克并不清楚里面的底细,那么自己是不是刚好可以利用他们除掉这伙沙漠强盗呢? 虽然阿尔瓦也并不清楚这些沙漠强盗是不是自己的远房亲戚,但是以防万一还是除掉的好。 最好是拔都跟这群沙漠强盗斗个两败俱伤,巴努·萨兰正好在里面浑水摸鱼。 于是阿尔瓦故作轻松的回答道 “其实不过就是一群成不了什么气候的流寇罢了,拔都伯克手下的士兵们骁勇善战英勇无畏,何惧这小小的流寇呢?只管是将其不顾一切赶尽杀绝就好了。” 拔都闻言心里冷笑一声,这是把自己当枪使,而且是还不打算给钱的那种。于是拔都故意说道 “我倒觉得阿尔瓦小姐说的不全对,我看这些沙漠强盗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可不像是寻常的流寇,说实话,我的部落现在什么都缺,尤其是这样骁勇的战士,我其实想要将他们收编到我的麾下,这样也是一举两得,不知道阿尔瓦小姐对我的看法作何评价您?” 阿尔瓦暗骂一声,心想这库塞特人可真是想的好,但是转念一想,那些被自己家族驱逐的部落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家族心存不满,而且作为蒙兀特部落的邻居,如果阿塞莱和库塞特爆发战争,自己家族可是前线,到时候只怕都不用拔都亲自去说服那些沙漠强盗,他们自己都会屁儿颠颠的凑上来跟着踩自己家族一脚。 一想起之前库塞特和阿塞莱战争的时候,自己家族领地惨不忍睹的模样,阿尔瓦就一阵心悸,那是她小时候最可怕的回忆。 想到这,阿尔瓦忙对拔都说道 “不不不,伯克您心胸宽广,可以容纳下这些不法之徒,但是他们终究是一群流寇,不仅会败坏您部队的名声,还不好管教,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指不定哪天背后给您来一刀子,那可就麻烦了!” 拔都闻言心想我什么时候担心过自家部队那死德行名声了?我就是打劫发家的好不好。不过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沉思的模样,接着回答道 “您确实言之有理,但是这毕竟是一伙训练有素的贼寇,想来我如果想要剿灭他们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损失会很大。” 看着拔都仍有犹豫,阿尔瓦就差骂一声你洗劫我家领地的时候怎么没见犹豫的?不过这话也只是想想而已,阿尔瓦咬咬牙,对拔都说道 “实不相瞒,您说的那伙强盗,很大概率上是曾经之前在我家的领地上犯下一起惊天大案的流寇,因此萨兰家族也不会坐视不管,这样吧,萨兰家族会友情援助您一些物资,例如武器和粮食什么的,至于兵马,您也知道,我们面前在和帝国人作战,实在是匀不出来。” 拔都闻言想了想,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威利见状想说些什么,但是拔都已经和阿尔瓦商量物资数量的事情了,那讨价还价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来拔都居然是一位库塞特汗国官方承认的伯克。 威利用手遮了遮脸,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家伙。 终于,经过个把钟头的拉锯战,拔都将物资定在了一个自己所能在萨兰家族容忍程度里博取的最大数量。 拔都笑呵呵的离开了,阿尔瓦见状松了口气,她是真怕这位库塞特伯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再和自己掰扯一通,阿尔瓦发誓,小时候上语法课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样煎熬。 阿尔瓦还要进一步问一下她老爹的意见,不过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拔都就先行告辞了。 回去路上,威利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就这么答应了?我们可是实实在在的出人出力,我可不觉得所谓的物资会比你这些士兵的命重要。” 拔都却是笑道 “确实,不过看萨兰家族的样子,是打定了借刀杀人的想法,所以弄点物资来,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威利还是皱眉 “可是我依旧觉得我们亏了。” 毕竟剿灭那群沙漠强盗,收编来的那些听从沙漠强盗的库塞特小部落的兵马质量,可是远远比不上拔都现在本部兵马的。 拔都却是依旧乐呵呵的 “唉,放宽心,而且我也没有说非要把那群沙漠强盗赶尽杀绝不是?” 威利闻言回过头看向拔都,却见后者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萨兰部落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将那群沙漠强盗赶尽杀绝,但那群沙漠强盗,又何尝不是对萨兰部落恨之入骨呢?” 威利顿时明白了,他问道 “所以你真的想收编他们?” “至少是合作,毕竟我要的从来都只是那些小部落而已,南边靠近胡加村的土地干涸无比不说,还是阿塞莱的领地,我对那里从来没有想法。” 威利笑了 “搞半天,你搁萨兰部落那里空手套白狼呢?” 拔都不高兴了 “什么说这么难听的吗?我是答应他们去帮助他们出兵剿灭这些沙漠强盗,我也没说我一定要办到啊?” 威利扶额道 “还是你会。” …… 回到部落大营的时候,正巧速不台和哲别也率队回来了,拔都看见骑兵队伍后面还用绳子牵着一大群阿塞莱装扮的士兵,于是问道 “速不台,这是人是怎么回事?” 速不台看见拔都过来,当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道 “回头人的话,我们今天带着向我们求助的小部落的那些士兵们,奉命前往埃泽努尔村和胡加村中间地带巡逻的时候,瞧好碰见了这群马匪在向胡加村村民兜售马匹,我们趁势将其拿下,这支小部队的领队似乎还是个人物呢。” 速不台说着,命人将那名领队押了上来,那名领队见到拔都也是不发一言,还在拼命挣扎,看起来很是不服。 拔都试着和他搭话,两人叽叽喳喳讲了几句之后,拔都才幡然醒悟。 哦~我说的是库塞特语。 拔都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想了想,又令人拿来一面印着萨兰家族徽章的旗帜,这还是之前从塔里克部队缴获的。 将旗帜递给那名领队看之后,后者很显然的开始情绪激动,嘴里也不住的念叨着什么,拔都听不懂阿塞莱语,但看他的样子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拔都下令将那名领队押了下去,按例给速不台及其麾下士兵论功行赏了之后,又喊来速不台和威利一起进入营帐。 拔都将自己的想法跟速不台又说了一遍,后者想了想问道 “但是头人,我们现在并不清楚那群沙漠强盗的老窝在哪里,如果想要跟他们合作的话,我们首先得取得他们的信任才好。” 拔都点了点头,随即指着速不台道 “你刚刚不是把取得他们信任的方法亲手给我了吗?” 速不台懵了一会,随即明白了拔都指的是那个小头领,于是速不台试探着问道 “头领您是想?” 拔都点了点头 “我明天会去找一个阿塞来人写一封书信交给他,然后放他回去。” 威利闻言有些担忧 “从刚刚的事情来看,那群沙漠强盗确实是萨兰部落的远亲无疑,但是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们的头领就会相信你呢?” 对此,拔都说道 “仇恨就像是一颗种子,他埋在一个人的心里,埋在一群人的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颗种子不会就此死去,而是会慢慢的生根发芽,至此占据宿主全部的内心。” 对此速不台和威利便没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拔都带着一支骑兵和那名领队去到胡加村,将一个懂库塞特语的头人弄进了一所房间,在只有自己人和这名头人的情况下,命其写了一封书信。 拔都将写好的信又给了另外一个懂库塞特语的小地主,(毗邻库塞特,因此胡加村的人经常和埃泽努尔村的人往来,并且和库塞特的来往部落和商队交易,懂库塞特语的人不少。)命他用库塞特语把书信上的内容读给自己听。 听了两遍之后,拔都确认内容大致没什么问题,便将书信递给那名领队,同时让那个阿塞莱地主给他转述了一番话。 “我决定放了你,你回去之后将我给你的这封信交给你们的老大,这和你们的仇人有关系,相信我,他会感兴趣的。” 说完,拔都便割开依旧错愕着的领队的绳子,并且给了他一匹马。 领队狐疑的看了拔都一眼,犹豫着爬上了马背,一边驱使着马儿慢跑着,一边一步三回头的看过来,直到隔了百来码的距离后,才开始纵马狂奔。 注视着那名小领队离开的背影,直到其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拔都才率队回到大营。 三日后,拔都正在营地数着萨兰部落送来的物资,阿德拉姆埃米尔在收到他女儿的信之后快马加鞭的回复了过来,他很乐意和拔都达成合作,但是他希望到时候不要看见再有沙漠强盗出现在萨兰家族的领地上。 选择性忽略了这句话之后,拔都美滋滋的清点着送来的物资,就在这个时候,速不台跑进来道 “头人!头人!那名沙漠强盗的领队回来了!” 拔都闻言笑道 “看来今天长生天格外眷顾我,走,速不台,咱们一起出去看看。” 招呼来旁边记账的威利,三人一起走出营帐,见到了那名领队。 那名领队见到拔都也没有了之前的不服气,而是恭恭敬敬的弯腰行了一个礼,随后说了一句话。 他的发音不太标准,不过拔都勉强还是听清楚了他的意思 他说的是:我的头领有请。 拔都点了点头,随即带上一百人的骑兵队和这个小领队一起离开了大营。 一行人走到胡加村附近的时候,那名头领示意拔都稍等,接着便纵马离开。 过了约摸一顿饭的功夫,远处隐约出现了一些火光,随后一个举着火把的强盗士兵跑近前看了一眼,估计是在确定拔都这边的人数,确认之后便回过头模仿着沙漠狐的声音嚎了一嗓子。 接着那远处的火光才开始动起来,慢慢的走近了之后,拔都粗略的数了一下,大概百来人的样子,而且虽然他们身上的盔甲都有些破旧,但毋庸置疑的是,这确实是贵族军队才装备的起的豪华锁甲。 双方相隔百来码的距离时,那支沙漠强盗队伍停了下来,为首的那人带着几名士兵向拔都这边靠近,拔都也随即带着几名重骑兵过去。 待走的近了,拔都看见那人脸上蒙着黄色的亚麻布,拔都勒马停下,对着那个头领说道 “我是拔都,蒙兀特部落的首领,库塞特汗国的那颜,蒙楚格可汗亲自指派的伯克,陌生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头领闻言,回答了拔都的问题,他的声音大概是因为隔着一层布的原因,听起来有些低沉。 “我叫乌苏尔,我是萨兰德部落的酋长,拔都伯克,很高兴认识你。” 第14章 乌苏尔的请求 “萨兰德,哈哈,乌苏尔酋长,贵部落的名字,倒是和我某个邻居相像的很啊。” 拔都听见这个部落的名称,心里的猜测就已经基本上落实了,看来这群流窜在库塞特和阿塞莱边界的沙漠强盗,确实是被驱逐的贵族。 乌苏尔听见拔都的打趣倒也不恼,他也明白拔都所指的是什么,他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是直接切入主题道 “不知道拔都伯克之前写给我的信上,所说的是否属实呢?” 拔都闻言笑了笑道 “那是自然,就是不知道乌苏尔酋长有没有这个魄力狠下心来同我赌一把了。” 乌苏尔酋长目光沉沉,他静静的盯着拔都,良久才说道 “其实拔都伯克倒是误会了一点,就算我们把萨兰部落的人全部都斩尽杀绝了,我们萨兰德也没办法得到巴努·胡勒延和那群埃米尔们的承认。” 听见这话,拔都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蒙着黄色亚麻布的男人,脑中却在飞快的旋转。 自己已经写信告诉了他关于自己帮助他们攻灭巴努·萨兰部落的办法,即趁着瓦兰迪亚站队之前,游说蒙楚格出兵攻打阿塞莱,来一个趁人之危,之后不论是守株待兔也好,还是去彭同那边运作一番也好,总是有很大的把握能够将巴努·萨兰家族的人一网打尽的,到时候再在他们原来的领地上扶持起萨兰德部落,这样对拔都来说是最大收益的做法。 但是很明显,这个方案被眼前的酋长否决了,但是即使这样,他依旧还是派人过来找我,并且亲自来见我了,说明他的意向不在于取代萨兰部落,他别有所求。 几乎是一瞬间,在脑中过完一遍之后,拔都迅速切换了角度问道 “那么,您想要重新回到萨兰部落?亦或者说和他们重新合并么?” 这是拔都在脑海中过完一遍之后,想到的乌苏尔及其萨兰德部落,抛开取代萨兰部落之外最可能想要的结果。 原因无他,两个部落的瓜葛,说到底就是谁能获得阿塞莱官方的承认,去得到一个合法的统治权。这单纯是一个利益之争,很明显,萨兰德之前输给了萨兰,但是拔都明白乌苏尔不可能不会想卷土重来,如果他对此没有想法,就不会来见自己了,那么萨兰德部落得到阿塞莱官方认可的方式又有几种呢? 无外乎取代萨兰,和与萨兰合并。 毕竟阿塞莱苏丹国里完全不缺贵族,如果不通过已经获得阿塞莱官方承认的萨兰部落,那么想要走其他路子来得到埃米尔的位置,其他部落第一个不同意。 果不其然,乌苏尔点了点头道 “是的,拔都伯克,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和阿德拉姆埃米尔见面的机会。” 拔都闻言眯着眼睛思忖着,一旁的威利看了看拔都,又转过头看了看乌苏尔道 “但是这样的话,似乎贵部落并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了。” 拔都没有制止威利的开口,因为这句话同样也是自己想问的。 就想见一面罢了,还要自己干什么? 乌苏尔摇了摇头,拔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很明显这个魁梧的男人的眼睛里盛满了苦涩。 “如果方便的话,拔都伯克,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安静的,适合交谈的地方,我会详细的告诉您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 说着,乌苏尔眼神看向了拔都身后五十码左右,严阵以待的重装骑兵。 速不台、拔都和威利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拔都带着十余名骑兵跟着乌苏尔酋长,速不台率领后方的骑兵队伍遥遥的跟着拔都,而威利则回到部落,又调集了数百骑兵,沿着速不台布下的哨马一路跟了过去。 到了一处戈壁滩下,隐约可见一些火光,乌苏尔翻下马来,拔都出于警惕,一直骑马跟着乌苏尔直到一个山洞的口子处才下马。 屏退掉山洞里的两个妇人,乌苏尔给拔都倒了一杯清水,便开始跟拔都讲述起那尘封在拉齐赫城以东的绵延的沙漠丘陵的往事。 …… 萨兰部落直到最近三四十年才进入阿塞莱的政坛的。 而在此之前,他们的全称即是萨兰德,由两位亲兄弟共同统治,他们——这伙被当时控制着侯森·富勒格的阿塞莱贵族家族所深恶痛绝的强盗游牧部落——起初大概只是由于其一桩桩胆大包天的案件而略微和其他强盗部落稍微有所不同。 然而随着库塞特和阿塞莱的边界摩擦日益频繁,一场大战也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这场仗打了很久,直到拔都十岁那年才完全平息,大概前前后后一共进行了接近四十年 而在这个过程中,萨兰德部落的酋长,哈尔姆,在战争中抓到了机会,他打劫过往的两国商队,然后将罪责推给另外一方,他走私武器装备和粮食,甚至是出卖一部分武力来获取第纳尔。 他在阿塞莱和库塞特两国之间反复横跳,两头捞好,可就是这样被两国贵族所深恶痛绝而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的行为,却得到了侯森·富勒格城人民的推崇和拥护,他们认为哈尔姆的行为和他们所标榜的祖先——那位在此地建造堡垒,并且同样在帝国人和阿塞莱人之间横跳捞好处的祖先,南部荒漠的雇佣兵头领,法耳科斯,有异曲同工之妙,而这,却是哈尔姆所意想不到的。 敏锐的嗅觉让哈尔姆闻到了潜藏于此的商机,于是在侯森·富勒格人民期盼的目光中,哈尔姆应召和侯森富勒格的城主一同出征库塞特,他不负众望的带回来了伟大而又光荣的胜利,当然,还有那位城主已经残破不堪的尸体。 年幼的城主次子在侯森·富勒格的人们眼中已经无法再担当起抵抗库塞特铁骑的重任,于是哈尔姆在城内人民的拥护下,娶了城主的女儿,顺理成章的霸占了侯森·富勒格。 当时的苏丹,温吉德,还是一个春秋鼎盛的中年人,他在斟酌利弊之后,正式授予了哈尔姆埃米尔的头衔。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哈尔姆的弟弟,那位原来和自己的兄长一起掌管着部落的兄弟,贾莱斯,这位不幸丧妻,并且已经育有一子的中年人,突然有一天被温吉德撮合,同拉齐赫的领主遗孀成婚,并且成为了该城的新任埃米尔。 没人知道温吉德此举意欲何为,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此举过后,原本无比强盛,如日中天的萨兰德部落突然被拦腰一斩,分成两半。 或许对于贾莱斯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因为他依旧是他哥哥的弟弟,萨兰德部落的一份子。但是同样的事情,换在哈尔姆的眼中就不一样了。 于是在某场宴会上,贾莱斯和他的新婚妻子双双暴毙身亡,只有那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被哈尔姆的人秘密带走。 然而或许是执行任务的人良心发现,又或许是真主安拉显灵,最后,那个孩子,乌苏尔,不仅没有随他父亲的脚步一同归于天国,反而连夜带着本部的人马逃窜。 原本想要去寻找苏丹主持公道的乌苏尔,走到一半却听说拉齐赫城已经被苏丹正式封给了哈尔姆,于是万念俱灰的乌苏尔不得不离开阿塞莱的土地,变成了流落荒漠的强盗。 而在那之后,或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许是想要掩埋这段并不光彩的过往,原本的萨兰德部落也被哈尔姆改名为巴努·萨兰。 “都这样了,你还打算和阿德拉姆好好谈谈?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父亲杀了你的父亲和继母。” 拔都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摇了摇头,但是乌苏尔却不这样想 “我没的选,或者我心存侥幸,不管是温吉德那边,或者是阿德拉姆那边。现在对我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重新和阿德拉姆谈一谈。他对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并不清楚,当年的那件事,已经随着历史的尘埃而掩埋了。” 拔都叹了口气,思虑再三后说道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不能白帮。” 乌苏尔点了点头,拔都凑过去轻声跟他说了些什么,乌苏尔的神情有些惊讶和挣扎,但是良久后,他终于是点了点头。 “那么,合作愉快了。” 拔都伸出手,和乌苏尔握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了山洞。 第二天,随着南方的数十个小部落归顺蒙兀特,拔都也成为库塞特南部实力最雄厚,最大的那颜。 五天后,一封来自蒙兀特的,对阿塞莱的宣战请求,摆在了可汗蒙楚格的桌上。 第15章 他本应死在1077年春 马凯布的主楼内,熊熊燃烧的篝火驱散了初春的凌冽和寒冷,蒙楚格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正在清点票数结果的记事官。 不一会,记事官恭恭敬敬的将结果呈递给蒙楚格,蒙楚格接过结果,看了一眼后目光瞥向大殿内围坐一团的伯克们。 整个库塞特所有的大部落家族的领袖如今都集聚在马凯布城中,此时他们正在静静的等待着可汗的命令。 蒙楚格沉吟了一下说道 “这么说来,大多数人都同意向阿塞莱人宣战?” 蒙楚格的目光一个接一个的扫过大殿内的伯克,库吉特的墨速宜,阿契特的突剌格,蒙兀特的拔都……此时各个那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回答可汗的问题。 收回目光,蒙楚格说道 “突剌格,说说看你的想法。” 突剌格应声道 “是,可汗。我认为我们应该有更好的,更宏大的目标,阿塞莱东部的领地位居三国交界,虽然交通极为便利,但是持久的战争早已经将这片土地给摧残的残破不堪,狼群不会去猎杀一只瘦骨如柴的羊羔,我认为,我们大可以趁帝国主力部队在加隆托堡那边和沙漠佬对峙的空挡,出兵占据蒂尔具斯河流域的帝国城镇,不论是北部的安普雷拉或密泽亚,中部的俄尼拉和席隆尼亚,亦或者是南部的达努堤斯卡,都是帝国排在前列的富饶之地,我们的大军即使是简单将这块土地扫荡一遍,所能收获的第纳尔和珠宝也不是一个小小的阿塞莱东部可以比拟的。” 早在蒙楚格询问突剌格意见的时候,拔都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这两人不出意外肯定是穿一条裤子的,突剌格多半是蒙楚格的嘴替,果不其然,突剌格并没有赞同攻打阿塞莱的建议,而是将目光转而放到了帝国。 拔都心下有些疑惑,蒙楚格之前不是和阿雷尼科斯有过合作吗?怎么会有攻打帝国的想法?拔都这样想着,却捺住性子没有轻举妄动。 自己现在开口也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静观其变。 蒙楚格听完突剌格的话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我觉得突剌格的话很有道理,狼群不能将瘦骨嶙峋的羊羔当成猎物,不然连自己的崽子都喂不饱,各位觉得呢?” 说完,蒙楚格静静观察着各位伯克的表情,大多数闻言都没什么表情变化。 这也是废话,毕竟潘德拉克会战之后,库塞特但凡有点实力的部落,要么跟阿契特一样臣服于兀儿浑乃特,要么跟南部贵族们一样保持局内中立,谁还有那个资本跟可汗叫嚣呢? 良久,见各个伯克都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蒙楚格便拍板道 “那就这样决定了,各个部落即日回去之后,立刻召集本部兵马,五日之内赶来马凯布汇合。” 又仔细安排了一下作战军队的各个职务划分之后,蒙楚格便结束了这次会议。 当然,即使库吉特部落都得到了一个可以跟着可汗躺着赚军功的好职务,但是拔都、阿克鲁木等南部贵族却是一个实职都没有的。 直到大会结束,拔都都没有再开过口,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可汗就是想对帝国宣战,拔都本来抱着扶持亲近萨兰德部落的想法,而递交的的宣战书,倒成了蒙楚格的绝佳借口。 毕竟说到底,这场战争最开始还是拔都提起的,即使拔都从来没想过跟帝国打。 现在事情有点麻烦了。 呼鲁那格走出主楼,刚好看见在前面心事重重的拔都,于是连忙追上去拍了拍拔都道 “哈哈哈,拔都啊,咱哥俩这么久没见了,你说是不是找个机会去喝两杯,我看啊,要不就去柴坎吧,那里的啤酒可是一绝啊。” 由于库塞特大部分地区位于高原之上,因此盛产酿造啤酒的谷物的地区只有原来帝国的边境贸易城市,现在的柴坎。 拔都回过头看了一眼阿克鲁木,心下虽然对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和热情感到有些疑惑,但是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行走在塔奈西斯湖的湖边,初春凛冽的寒风在此地更加猖獗了,拔都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毛皮大氅,怔怔的望着被库塞特人称之为达那孜的塔奈西斯湖,一边的阿克鲁木斟酌了许久,方才开口问道 “拔都啊,咱们也认识蛮久了,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说实话,这件事,你怎么看?” 拔都回过神来望向阿克鲁木,后者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拔都 “你知道的,咱们南部这些个那颜家底都不怎么样,这次出征我们又没有什么重要的职务,就古速坎有点实权,可你也知道,他跟我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所以你觉着这事儿……” 说到这,阿克鲁木就不继续说下去了,拔都心里却是冷笑一声,之前自己表示要放弃纳察罕部落对你们的统治权,你们一个个沉默着声都不做,现在碰上事了就想我来当这个出头鸟,天底下哪来这么好的事? 这样想着,拔都脸上却是露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 “我也不想去啊,这种啥好处捞不到的事情谁愿意去做?可是能不去吗?要是能不去我肯定第一个带头按兵不动,但是可汗那边能同意吗?” 说到这,拔都笑了笑 “还是你觉得,我们现在有那个资本,去反对可汗?” 说完,也不管脸色尴尬的阿克鲁木,拔都自顾自走着,边看着达那孜的湖面边说道 “反正,去是肯定要去的,不过咱在质量上做点文章不就行了,横竖捞不到什么好处,干嘛拼命?” 阿克鲁木闻言心里一喜,拔都是不做这个出头鸟,但是要他去做亏本的买卖也不可能,现在就是咱南边四家给他搞点小动作,面子上让他过得去就行了。 这样总比自己和呼鲁那格他们继续孤零零唱反调要好。 回到营地,威利过来询问事情的进展,拔都叹了口气跟威利说了蒙楚格打算跟帝国开战的事情,谁知威利知道后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反而喃喃道 “那就对上了。” 拔都疑惑的转过头看向威利,威利见状拿出一封信递给拔都 “看看吧,彭同和元老院的探子在巴旦尼亚的最新情报。” 拔都接过信纸,神情突然间凝重起来。 拔都将信纸上寥寥几十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有些不受控制的喃喃道 “怎么可能呢?” 拔都感觉脑子有些发胀,他放下信纸,想了想,又将其揉成一团扔进了火堆里。 看着跳动不止的火焰,拔都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转头看着威利,斟酌良久,一字一句,带着深厚的疑惑和不敢置信的沉声道 “岁仑,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第16章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褐色的信纸甫一没入火堆,火星子随即便如同疯长的野草一般席卷了整张信纸。 从营帐的缝隙里涌进来的寒风吹动着已经化为灰烬的纸张,伴随着跳动的火焰旋转起舞,随着库塞特草原漆黑寒冷的夜晚一同隐入茫茫无边的天空。 拔都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纸上寥寥几字随着黑红色火际线的蔓延而消失不见,直到火堆重新变成那明亮鲜艳的的橙红色,拔都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倒不如死个干净。” 威利用一根木棒整了整火堆的木柴,面无表情地说道 “有些时候,死了,确实比活着要好。” 拔都皱着眉头思考着,当初他确实是看见了岁仑那颜的亲卫冒死拼命将其遗体从瓦兰迪亚的骑士们手中抢了回来,但是很明显,如今要么是自己看岔了,要么是元老院派出的互不知晓对方身份的各个情报人员,不约而同的得到了一个假消息。 “本来我还在想,在我宣誓效忠库塞特汗国之后,蒙楚格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那么他和阿雷尼科斯的合作会怎么去发展,自己是不是还可以有机会去窥得一二,现在看来,大概率这位可汗陛下又毫不犹豫的爽约了,不然帝国人不会拿岁仑来做要挟。” 拔都自顾自地分析着,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阿雷尼科斯早就料到蒙楚格有毁约的这一天,不然也不会留着岁仑。 虽然岁仑对蒙楚格来说没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但是真要让岁仑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库塞特,兀儿浑乃特多少还是有点不好说理的。因此为了让损失降到最小,在兀儿浑乃特那边所有的脑袋加一起也不够帝国人玩的情况下,蒙楚格干脆就直接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应对这件事情了。 战时状态,全国上下都被绑在兀儿浑乃特家族的战车上,更别说库吉特家族的职务,还是那种要时时刻刻要跟着可汗的了。 从蒙楚格当年潘德拉克会战之后对待库吉特家族的态度来看,这位可汗陛下可完全不会在意印有库吉特家族骑射手徽章的旗帜是否还在德夫赛格草原上飘扬,说句不好听的,草原上那么多部落还就等着你库吉特灭亡,好去瓜分你的土地。 所以就算现在岁仑那颜完整的出现在马凯布的宫殿之内,蒙楚格也不会在乎,因为库吉特已经失去叫板的资格了,顶多让兀儿浑乃特脸上有点子挂不住而已,但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蒙楚格压根不会在乎这些。 帝国人总是喜欢拿他们自己那一套来衡量其他国家的政治生态。 大概元老院那边通知自己这个消息,也是觉得自己可以在库塞特这边拿这件事情好好的做个文章,想到这,拔都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还做文章呢,这块小石子扔进库塞特的这片大海里能不能掀起一点浪花都还是个问题。 而且自己过几天就要带着部队北上响应蒙楚格了,自己现在搞事情,只怕蒙楚格的军队集结完毕,第一件事不是去帝国而是先南下弄死自己再说。 但是就这样选择无视,拔都肯定不甘心,因为既然已经可以肯定蒙楚格跟帝国那边闹掰了,那么自己就再没有途径去了解蒙楚格到底和阿雷尼科斯达成了什么交易了。 岁仑可以说已经是目前除却蒙楚格和阿雷尼科斯之外,唯一一个涉及到这场交易的人物了。 但是他还有什么价值呢? 拔都坐回椅子上,手关节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按照帝国那边的想法,阿雷尼科斯或许也会觉得这样做对蒙楚格有用,不然他也不会把岁仑搬出来,但是就目前来说,库塞特已经和帝国进入到了战争状态,阿雷尼科斯要想把岁仑那颜正常的送到库塞特境内已经不可能了,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办法 至于蒙楚格?拔都觉得他会让岁仑那颜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揉了揉眉心,拔都有些无奈,果然活着的岁仑那颜对自己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但是 做文章这种事情,在死人身上一样可以,不是吗? 第二天,拔都和乌苏尔讲了宣战对象变成了帝国的事情,后者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件事情也不能怪拔都,而且托拔都的福,萨兰德部落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库塞特的南部草原活动,同时也可以用蒙兀特部落作掩护进行一些日常的交易活动,拔都这边同样也需要萨兰德部落的一些更为专业的商队人员帮助自己,两者各取所需,倒也合作愉快。 至于阿德拉姆那边,拔都前前后后把一些之前从侯森·富勒格等萨兰部落领地的村庄中掳掠来的奴隶,最好是累死了病死了的,打包好之后再配上一两面印有萨兰德部落族徽的盾牌,一起给阿尔瓦送过去,也算交差了,反正萨兰德部落现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去萨兰部落领地上打秋风了。 部落的事情安排妥当,把威利和哲别放到部落留守,拔都则带着速不台一起北上响应蒙楚格去了。 哲别相比于速不台,前者确实和后者在带兵打仗方面不分伯仲,但是速不台脑子灵光一点,情商比哲别高了几个档次,这种事情还是带速不台去好一些。 而且拔都最近在研究一种更适合在马背上肉搏的近战长杆武器,现在已经有个雏形了,但还是需要有人在部落里帮自己搞更进一步的的研究改良才好。 速不台更善骑射,重装骑兵出身的哲别对这种近战武器更有发言权。 至于带到马凯布响应号召的士兵,不好意思,拔都穷得很,所以穷鬼带简陋的轻骑兵,没毛病吧? 至于蒙楚格看见自己部队那寒酸的样子,是对自己放心还是对自己不满,拔都也懒得管,毕竟拔都可从来就没想过给蒙楚格打一辈子工,横竖让他觉得自己不会谋反就行了,其他的太过于注意反而显得刻意了。 军队如约集结完毕,蒙楚格看着在自己家族旗帜下聚集的近三万战士,有些志得意满,在战前鼓舞演讲之后,蒙楚格拔出佩刀,对着军队的士兵们喊道 “勇士们,出发,让我们的铁骑踏破叙拉托斯堡的城墙!” 拔都闻言嘴角狠狠抽搐,虽然知道这场战争实质目的只是应付阿雷尼科斯和岁仑,但是您这军队都两三万了,咱能不能有点追求? 不管怎样,军队还是开拔了,只是此时志得意满的蒙楚格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场战争不仅没给他带来荣誉,反而让拔都抓到了机会。 第17章 无用的价值 叙拉托斯堡从库塞特汗国建立之时,就一直静静的守望着冰冷孤寂的塔奈西斯湖,兀儿浑汗在建立汗国之后,就一直渴望着完全掌控蒂尔具斯河流域于塔奈西斯湖构成的由南到北的运输线,然而,当兀儿浑汗在当初纳察罕部落的暗中帮助下攻陷俄德律萨堡之后,帝国的东部领主纷纷加固自家城堡的防御,兀儿浑汗和他的铁骑即使在野外怎样的威风凛凛,对这群躲在城墙后面的步兵也没有丝毫办法。 束手无策的兀儿浑汗利令智昏的做出了用俄德律萨堡交换帝国工程技术人员的行为,然而这些打心眼里鄙视着帝国四周的‘蛮族’国家的学者们,只是很敷衍的教给了库塞特人很简单的工程技术,这些技术或许可以帮助库塞特人建造一些简单的城防设施,然而要将其运用到攻城战上却依旧对帝国人先进的城防没有丝毫办法。 而归还俄德律萨堡的后果就是,帝国在东部构筑了一条用数个坚固城堡和边防城镇,再辅以许多勾联在一起的城墙所组成的,抵御库塞特人铁骑的完美壁垒,这条北起厄庇诺萨堡,南至俄德律萨堡的漫长防线,被帝国人称之为‘塔奈西斯长墙’。(参考不列颠的哈德良长墙) 然而兀儿浑汗却不能对这些吃白饭的工程人员做些什么,在勒令这些学者教给一些库塞特人知识后,兀儿浑汗开始着重培养库塞特本地的技术人员,然而在其死后,他的后人及草原上的各个那颜虽然也有意培养这方面的人才,但是这其中的成本,尤其是帝国等国家对知识这类资源把控的极为严格,慢慢的,高昂的培育成本让许多那颜望而却步,他们宁可去用这笔钱多买几匹战马,多打造一些盔甲和武器,也不愿意将之花费在这完全看不见收益的方面上。 因此当拔都看见蒙楚格的部队准备的那些如同帝国小孩子过家家用的玩具一般的攻城器械的时候,突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蒙楚格会选择攻打叙拉托斯堡了。 就冲着这简陋的攻城武器,能不能拿下叙拉托斯堡都是个问题,何况军团过境的时候,渡桥后方高山上的烽火台已经燃起了滚滚黑烟,相信不久,驻扎在安普雷拉的‘边境自由人’军团就会赶来支援。 就在拔都感觉这次战争凶多吉少的时候,蒙楚格的侍卫赶来通知拔都前往可汗营帐商量攻城事宜。 在侍卫的带领下,拔都走进了蒙楚格的营帐,那颜们基本上都在了,拔都特意多注意了一下库吉特那边的人,不知道是蒙楚格的意思,还是拔该格外尊重自己的这位嫂子,岁仑那颜的妻子墨速宜伯姬也参与了这次的征伐。他们叔嫂两个看起来心情格外的不错,估计是这次蒙楚格意外的慷慨有些打破了自潘德拉克会战之后,一直萦绕在库吉特家族之上的阴霾吧。 只是多看了两眼,拔都便收回自己的视线,嘴角却有些上扬,看来这次的效果会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好。 拔都向着主座的蒙楚格行了一礼,随即便找到自己的位置,蒙楚格见人已经到齐后便开始了作战会议。 安普雷拉城的主楼内,印珀斯托雷斯家族的族长,安普雷拉城的执政官恩库里翁看着麾下的自由民马弓手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押到自己的面前,一旁身着绣印有双头鹰旗长袍的书记官对着恩库里翁鞠了一躬说道 “恩库里翁执政官,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您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个人的身份。” 说着,书记官将一封烙印着双头鹰漆封的书信递给了恩库里翁。 看完信,恩库里翁面不改色,淡淡道 “我知道了,请陛下放心。” 印珀斯托雷斯家族在整个帝国贵族圈子,即使是推崇元老院制度的北部贵族那边都不怎么受待见,毕竟他们家族对寡头政治可是偏激到疯魔的程度,历任家主一个个跟有精神洁癖一样的,因此书记官闻言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就带着同行的珀特洛斯家族的士兵离开了。 待主楼大门被侍卫重新合上之后,恩库里翁缓缓走到地上的男人身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男人身上的已经结痂的疤痕和伤口,啧啧两声道 “真没想到啊,岁仑那颜,你我再次相见,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衣衫褴褛的岁仑缓缓抬起头,他脸上的伤疤在凌乱的发丝和脏乱的污泥的掩饰下显得更加骇人,他惨笑一声道 “可不是吗,恩库里翁执政官,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恩库里翁及其家族,一直以来就肩负着抵御警示北边和东边掠袭者的重任,这位北帝国少见的半军事贵族经常免不了在战场上和斯特吉亚与库塞特的贵族兵戎相见,但是不管怎样,两个战场上的死敌在这样的场景下相见,多少让人有点子感慨。 但是恩库里翁此时却没有那么多心情感慨物是人非,他命人将岁仑那颜带下去洗漱后,便又从怀中拿出了另一封信。 看着两封来自不同地方,内容却大相径庭的信,恩库里翁不禁笑出声来。 “我是该说你们蠢呢?还是该说你们天真呢?” 早在七八天前,在阿塞莱前线指挥自家士兵骚扰袭击阿塞莱部队的恩库里翁突然被皇帝阿雷尼科斯叫去营帐,皇帝告诉他库塞特将会对帝国宣战,同时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到时候会给他一个不用一兵一卒就能把库塞特人赶回草原的办法。 而就在回封地之前,卢孔又来找到了恩库里翁,告诉了他彭同在库塞特安插了一名位高权重的内应的事情,安慰他不用担心,自己掌握了一个情报,并告诉了那名内应,那名内应会在库塞特弄点子事情出来的,到时候库塞特人自己就会老老实实滚回草原。 但是现在? 卢孔天天跟元老院和首都政治区打交道,他不知道库塞特的情况或许还情有可原,但是,陛下啊陛下,你怎么就这么天真,那么多年待在俄尼拉,库塞特人是个什么鸟东西你还不清楚吗? 恩库里翁跟库塞特人打了这么多年,太了解这个民族的习性,也太了解蒙楚格的为人了,如果一个岁仑就能让这位可汗束手无策被动挨打,那恩库里翁第一个不相信。 喊来侍卫,恩库里翁将两封求援信分别送往密泽亚和席隆尼亚,既然知道皇帝陛下信心满满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办法卵用没有,恩库里翁当然不可能为皇帝的天真而付出生命的代价,毕竟库塞特人虽然不善于攻城,但是同样的,自己也不可能让领地所有人都躲到安普雷拉的城墙后面,安普雷拉的存粮养不了这么多人,自己需要援兵。 至于皇帝陛下的命令,恩库里翁想了很久,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毕竟是皇帝的命令,多少去做个样子吧,至于到时候蒙楚格会怎么做? 那跟自己没关系。 拔都这边,开完一场漫长而没有意义的作战会议之后,拔都回到营地,却看见速不台拿着一封信等待着自己回来。 “伯克,威利大人命人送来的,说是昨天傍晚连夜快马加鞭送来的信。” 拔都闻言接过信封,看完内容后拔都不动声色的将信封放进了火堆,确认信封被火焰吞噬殆尽后,拔都才站起身对速不台说 “你去安排一下,今晚我们部落的士兵去西边守夜。” 速不台有些奇怪,毕竟按理说今天晚上是合儿必特守西边,但是速不台选择将疑问吞进肚子,随即领命下去安排了。 而拔都则将信封里携带的一块铁牌子收好,又拿包裹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先前往了合儿必特部落的营地了。 第18章 公正与怜悯 拔都来到阿克鲁木的营帐,掀开帘门看见正在和自己手下的军官喝酒的阿克鲁木,拔都见状脑子一转,笑了一声道 “看来我来的不太是时候啊。” 阿克鲁木听见动静向拔都这边看过来,待看清来人之后,阿克鲁木顿时笑容更甚 “怎么会,拔都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来人呐,给拔都兄弟端碗酒过来。” 拔都笑着从侍卫手上接过酒碗,仰脖大口喝了下去,一抹嘴巴,豪爽的对着阿克鲁木说道 “还是这马奶酒喝着有味,今天咱就喝个痛快。” 阿克鲁木属于那种有点心思但不多的憨憨,看见拔都豪爽的样子也没多想,只是乐呵呵的觉得对方和自己同为南部贵族,自然是更亲近点,当下也是一股豪情涌上心头,痛快的拿着酒碗回应着拔都。 拔都这边则存了一点心思,本来是想和用另外的理由来跟阿克鲁木商量对换一下守夜日程的事情的,现在看来已经有酒这个最好的助力了,更何况合儿必特此行的高级军官基本上全在这里了。 拔都在喝了好几碗之后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只劝阿克鲁木和他的军官喝酒,自己就拿着一碗酒四处转悠,阿克鲁木他们在拔都进来之前已经喝了一会儿了,此时一些不胜酒力的人更是有些醉了,但是拔都一个伯克亲自劝酒,军官们光受宠若惊,也不好意思拒绝,阿克鲁木自小喝到大,再加上心思不深,也是没往多想,在拔都的蛊惑下一碗一碗下肚。 不知过了多久,阿克鲁木的脑壳都有些昏沉了,拔都也装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摸样,这时拔都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装作恍然想起般问道 “阿克鲁木老兄,今天晚上不是你们值夜班吗?” 阿克鲁木闻言一拍脑门,嘴里哎呀哎呀道 “完了完了完了,这喝的太开心我给整忘了啊。” 阿克鲁木环视一圈,营帐里横七竖八的倒着的都是自己的高级军官,这下子麻烦就大了啊。 拔都见状适时开口道 “哎呀,这事也怨我,你说出来打个仗,我怎么就光顾着和老兄叙旧喝酒了呢?老兄你别急,今天晚上这夜班我喊我的人来帮你们值了。” 阿克鲁木闻言顿时放下心来,他握着拔都的手不住的感慨,什么老弟真是性情中人啊,我阿克鲁木没看错啊什么什么的。只是估计喝的有点多了,拔都也听不太真切,只是一个劲附和。 待阿克鲁木消停之后,拔都喊来营帐外面的守卫,让他们将这些喝的七荤八素的军官带回各自的营帐,同时又让其将速不台喊来。 速不台进入营帐,看见拔都和阿克鲁木抱成一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听见动静的拔都回过头,看见了速不台,说道 “阿克鲁木伯克和他的军官今天开心,一不小心多喝了点,晚上值夜的事情咱们就帮他值了。” 速不台闻言刚想领命下去,却见拔都对着他狂使眼色,速不台懵了一会,随即恍然大悟道 “是,伯克,我现在就把侍从喊来服侍二位伯克就寝。” !? 拔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速不台,老子他妈是这个意思吗?老子是喊你把我弄走! 可是速不台已经飞也似地跑了下去,随即进来一堆侍从,阿克鲁木也嘿嘿笑道 “好好好,今天咱兄弟俩就同床而眠!” 拔都想哭。 夜深了,拔都悄悄睁开双眼,确认了身边的阿克鲁木睡死之后,拿起衣服跑回自己的营帐,把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包裹带上,穿上一身黑色的衣服离开了营帐。 走到由值夜士兵警戒的地区后,士兵看见自家的那颜也没有阻拦,拔都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出了大营范围。 看着悬挂在天上的月亮,拔都有些担心被阿克鲁木这么一折腾,自己的时间还够不够。 不再耽误,拔都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安普雷拉城。 刚一靠近城池警戒范围,拔都就被夜间巡逻的自由人马弓手发现了,拔都也不慌,面对着自由民士兵的盘问,拔都神情自若的拿出了印有涅雷采斯家族家徽的铁制勋章,对着对面的士兵用帝国语大喊道 “不要紧张士兵们!我是自己人,我有急事要见恩库里翁执政官!” 士兵们闻言面面相觑,一名马弓手大着胆子从拔都手中接过勋章,将其交给他们的领队后,领队的人反复确认后还是保险的卸掉了拔都的武器,将其带进了安普雷拉。 在经过好几道搜身环节后,拔都进入了主楼,见到了睡眼惺忪的恩库里翁执政官。 恩库里翁算是没什么起床气,而且他也清楚这个点这个环节,一个库塞特人拿着涅雷采斯家族的信物跑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于是他尽量扯出一个微笑,客客气气的问拔都道 “我是印珀雷斯托斯家族的族长,安普雷拉的执政官恩库里翁,陌生人,你深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拔都也回了个礼,对恩库里翁道 “执政官大人,很抱歉深夜造访打扰了您宝贵的休息时间,但是我有一件事,是关于一位库塞特本应死去的那颜的,要和您商量一下。” 说着拔都将铁制勋章递给恩库里翁,下人将其交给恩库里翁后,后者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会,确认这是涅雷采斯家族印制给家族成员的身份象征之后点了点头道 “看来元老院那边,也给你下了一些任务吧?” 拔都苦笑着点了点头 “一些不太现实的任务。” 恩库里翁闻言笑了,他将勋章还给拔都后问道 “那你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既然已经明知道元老院那边异想天开,你还打算继续在这个死人身上做什么文章?” 拔都笑着说道 “确实,如果岁仑那颜是死在潘德拉克战场,那么他将毫无作用,但是如果他死在库塞特所有那颜面前,那他就会把他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恩库里翁闻言来了兴趣 “说下去。” 拔都点了点头 “一来草原上就奉行一条规矩,最强的人拥有一切,而瘦骨嶙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只能被草原狼撕咬殆尽,这确实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但当人组成有秩序,有纪律的社会组织之后,这套弱肉强食的法则便不再那么适用。” “衡量一个人是否能够担当起统帅部落的重任的准则,除去他的力量,还有另外一条便是公正,至于兀儿浑乃特,不管是兀儿浑汗还是蒙楚格,他们都只有了前一条,而不具备后一条,在他们的实力绝对强大的前提下,或许一些零星的不公并不足以让那颜们心存不满,因为至少跟着强大的兀儿浑乃特,自己也可以有口肉吃。” “但是,当他的不公足够大大道已经让部落间的力量失衡,让那颜的力量受到重大的损失的时候,不满的种子便会在那颜的心中中下。” 恩库里翁闻言若有所思,但随即他又提出一个疑问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照你这么说,早在潘德拉克战役之后,库塞特的那颜们就应该已经对这位可汗心存不满才对,但是似乎兀儿浑乃特的力量让他们望而却步了。” 拔都点了点头道 “确实是这样,因为遭殃了,只有库吉特那一幕完全可以事无关己,高高挂起,但当岁仑那颜本可以好好的活着回到库塞特,却被当众杀死在所有那颜面前的时候,另外一种情绪就会在那颜们心中产生。” “这是一种名叫怜悯的情绪,那颜们会开始同情库吉特的遭遇,并开始联想到自己和自己的部落是否日后也会遭到这样的待遇。” “同情和怜悯,是最能让人共情的一种情绪。” 恩库里翁笑了,他说道 “所以你想让我明天把岁仑那颜带到两军阵前,而那个时候,毫无防备的蒙楚格便会选择最干脆果断的方式。” 拔都点了点头 “战时状态让蒙楚格可以完美的防御帝国用任何手段将岁仑那颜带到其他那颜们面前去,最大可能让兀儿浑乃特做过的事情彻底掩埋,让蒙楚格依旧可以在那颜们面前保持最基本的威信,但是他却不能避免,岁仑那颜出现在两军阵前,因为那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恩库里翁点了点头 “这倒也算符合元老院的初衷。我会去好好安排的。” 说罢恩库里翁站起了身,刚想挥手让拔都退下,拔都却又开口道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执政官大人,我想拜托您。” 恩库里翁闻言扬眉看了看拔都,点了点头道 “你说。” “我想让您尽量让岁仑那颜明天还吊着一口气。” 恩库里翁奇怪道 “为何?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拔都笑了笑 “对兀儿浑乃特不公的不满,对库吉特部落遭遇的怜悯和同情,是其他那颜们会产生的最基本的情绪,但是换在当事人本身,则会有另外一种情绪。” “那是一种妻子抱着临终的丈夫,弟弟抱着遍体鳞伤的哥哥的时候产生的情绪。” 第19章 骚乱 和恩库里翁商量好明天行动的细节后,拔都便快马加鞭的返回营地。 待拔都抵达军营的时候,天空刚刚破晓。 应该还来得及,拔都心想着,将身上的包裹扔给自家值夜班的士兵,自己则一头钻进了阿克鲁木的营帐。 许是一夜的奔波,拔都此时确实是有些累了刚躺在床上不久就陷入了梦乡。 等到拔都被阿克鲁木喊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早上的时候蒙楚格那召集各个那颜集会的时候,阿克鲁木见拔都睡得沉,便没叫醒他,去蒙楚格那边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下之后,蒙楚格本来还对昨天晚上值夜的士兵是蒙兀特的人心存疑惑,这下子倒也觉得合情合理便没在说什么。 毕竟那个时代生水的细菌含量很高,而烧水喝的成本比一般的劣质酒还要高,所性卡拉迪亚大陆的居民都将酒当作解渴的主要饮品了。 所以对于这种军队里面聚众喝酒的事情,蒙楚格虽然觉得有所不妥,但是毕竟以前也不是没人这么干过,大多数酒的酒精含量很低,而且由于是手工原始蒸馏,也不会让人有恶心头晕的感觉,大多数睡一觉醒来就又精神抖擞了。 拔都这边闻言感谢了一下阿克鲁木,便起身回到了自家部落的营地去了。 上午的攻城战并不是很顺利,作为炮灰的巴鲁台特士兵和斡不力特士兵死伤大半,但是这一番攻击也只是试探而已,作为主力军的兀儿浑乃特和阿契特士兵将在已经摸清楚城堡布防情况的前提下,在下午展开攻击。 拔都他们南部贵族自然也不可能闲着,分别作为前锋后卫与两翼的方阵护卫主力军团,阿克鲁木运气不怎么样,合儿必特抽到了前锋的职务,说白了就是顶着对方的城防火力给后面的主力军团铺设攻城设施。 拔都看着愁眉苦脸的阿克鲁木,就上前提议道跟他对调位置,阿克鲁木一听大喜,但是想了想又有些为难,最后还是坚定的摇头拒绝了。 “算了算了拔都兄弟,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合儿必特也接受你的好意,但是真要这样,我阿克鲁木又成了什么人了?” 拔都笑着宽慰道 “多大点事,我以前在帝国待过,当然知道帝国这些城防布局是个什么样子的,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阿克鲁木还是拒绝,但是拔都依旧坚持,最后阿克鲁木也只能眼含热泪的深情地看着拔都,那一刻在阿克鲁木的心中,拔都的身影是多么的高大。 至于拔都反正等下恩库里翁就带着岁仑和自家的军队跑过来给蒙楚格上演一出好戏,到时候军队不原地解散都算是好的了,攻城那是想都别想了。 所以,前锋还是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好做个顺水人情,自己的基本盘还是得在南部这边发展,因为不管怎么说纳察罕的余威仍在南部的牧民心中,自己也和阿克鲁木和呼鲁那格他们认识得更早,关系更深,更加了解。 至于蒙楚格那边,知道拔都的军队和阿克鲁木的军队的职务互调的事情也没说什么,只当是拔都立功心切,而且蒙楚格也早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虽然不知道拔都的帝国身份,但是在蒙楚格心里,南部的那些那颜始终算不上自己的心腹。 军队简单休整之后,第二轮攻城战就打算开始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斥候跑来回报,说西边出现大约五千人上下的帝国军团。 蒙楚格听见这个消息皱了皱眉,五千人虽然给自己的大军塞牙缝都不够,但肯定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毕竟五千人给自己的军队制造点骚乱和恐慌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就是鸡肋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毕竟帝国步兵低廉的成本,拉五千人出来也花不了多少钱,自己吃掉他们能不能回本都是个问题。 想了想,蒙楚格还是决定暂停攻城,打算先派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队去看看情况。 然而蒙楚格没想到的是,那支帝国军团不仅没有望而却步,反而直直的迎着往这边来了,甚至于无视了那支骑兵队。 这下子骑兵队队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他们那有恃无恐的样子,骑兵队长唯恐有埋伏,便先回来禀报了蒙楚格。 蒙楚格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恩库里翁已经带着部队出现在了叙拉托斯堡西部的山峦尾部,和蒙楚格的军队大营遥遥相望。 看着对面军队打出的印珀雷斯托斯家族的旗号,蒙楚格一下子也有些纳闷了,跟这个老对手打交道的次数不算少,印象里恩库里翁并不是那种贪功冒进的人,思虑再三,蒙楚格还是决定派出一支游骑兵万人队去试试他的虚实。 而此时在军中的各个那颜都已经注意到了前方出现的中型军团。 蒙楚格和那颜们身披战甲,决定先把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军队解决再说。 然而蒙楚格刚打算下令让游骑兵先去袭扰,却见对方的军阵中跑出来一支自由人马弓手,他们打着的旗号是帝国人所用的旗语,蒙楚格不是帝国人,但是库塞特和帝国人打打停停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清楚这个旗语的意思——要求双方军官会谈。 蒙楚格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他先让突剌格带人去看看情况。 突剌格回来之后跟蒙楚格说 “恩库里翁说帝国的皇帝阿雷尼科斯并不想和库塞特人发生战争,希望以一种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蒙楚格闻言觉得有些奇怪,他并不觉得阿雷尼科斯会和自己谈和,毕竟自己可算是背弃约定的一方。 蒙楚格刚想回绝,拔都却开口道 “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如果非要硬碰硬的话我们的军队必定还是会有损失的。” 此言一出,其他那颜,尤其是还没参战,自家军队还没有损失的那颜闻言都觉得这是个好事,毕竟不战而获可不是每次都能碰见的。 这下子蒙楚格也不得不同意了恩库里翁的提议,而按照规定,恩库里翁将带着侍卫过来和蒙楚格会谈,蒙楚格则带着那颜和十余名侍卫等待恩库里翁。 然而蒙楚格越想越不对劲,在看见往自己这边而来的恩库里翁带来的四名侍卫中一个身着黑色兜帽的人的时候,蒙楚格敏锐的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放箭!侍卫!放箭射死他们!” 蒙楚格当即大呼道,侍卫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蒙楚格也顾不得那么多,自己先拿出弓箭射了过去。 弓箭咻的一声射出,恩库里翁在看见蒙楚格大声喊着什么的时候已经有所警觉,忙招呼后面的自由人马弓手过来,同时几乎是在蒙楚格抬手射箭的一瞬间,恩库里翁也拿出盾牌防御,此时恩库里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拿着盾牌防御,一边一把撤下岁仑那颜头上的兜帽,顺带猛拍了一下岁仑的坐骑。 马匹受惊直直的往前跑去,此时蒙楚格这边的侍卫也反应过来,纷纷抬手射箭。 岁仑那颜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中了好几箭,此时马匹也已经走的够近了,墨速宜伯姬也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她看见那个身上满是箭矢的男人的时候突然情绪崩溃道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啊!” 拔该看见自己哥哥突然出现,顿时也是情绪激动,但是他的处理方式更加直接,他直接一拳抡到了一名侍卫脸上,接着回头大喊道 “跑啊!哥哥!快跑!&34; 拔都这个时候有些急了,这样下去岁仑必定活不长,蒙楚格还是反应了过来,这下子自己就没办法给库吉特做个顺水人情了。 心思急转,拔都提弓射箭,精准的射进马头,马匹顿时倒下,岁仑那颜也顺势栽倒,躲过了一批箭雨。 而这个时候射完第二发箭矢的侍卫看见库吉特那颜的反应也是犹豫了,就在这空隙间,后方的自由人也是赶到,捞走了恩库里翁和倒在地上的岁仑那颜。 恩库里翁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添一把火,他用熟练的库塞特语大声喊道 “干得好,蒙楚格,你杀掉了岁仑!库吉特的岁仑!” 蒙楚格刚想下令追击,却突然感到一丝冷意。 他回头看去,却看见从墨速宜到合努占,从亦剌塔儿到阿克鲁木,都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第20章 他死在1078年春 蒙楚格以一种极为狼狈的方式结束了这次出征。 那颜们再回到库塞特之后也纷纷各自回了自己的领地,不论是谁都绝口不提这次战争中发生的事情,但是谁都清楚,某些隐藏在暗中的东西已经悄悄的发生了改变。 拔都却是让速不台带着大部队返回营地,自己则让一支百人队和自己又折返回到了叙拉托斯堡附近,拿着涅雷采斯家族的手信跟叙拉托斯堡的守军打了一下招呼之后,拔都只身一人回到了安普雷拉,很不幸,虽然拔都帮助岁仑那颜躲过了第二波箭雨,但自潘德拉克战役之后便没有过过一天正常生活的虚弱的岁仑那颜最后还是没能活过来。 恩库里翁有些抱歉,但是当时毕竟事发突然,至少两人还是成功得用岁仑那颜的死,在库塞特的各个伯克心里种下了一枚种子。 而拔都看着岁仑那颜的尸体,虽然觉得这样做并不道德,但是还是将其尸体又给插上了几箭,再将其拔出来,又将泥土抹在了岁仑那颜尸体的身上。 做好这一切后,拔都将岁仑那颜尸体包裹上一层亚麻布,驮在马上带了回去。 拔都没有选择走马凯布前的渡桥返回库塞特,而是凭借着恩库里翁的手信,将岁仑那颜的尸体安放在叙拉托斯堡后,带着五十骑走北部与斯特吉亚的交界处回到库塞特,拔都一路急行,路上偶尔能看见兀儿浑乃特家族的巡逻部队,这很奇怪,毕竟库塞特极北之地属于巴鲁台特和库吉特的领地,兀儿浑乃特家族即使作为统治者也没有权利在此地派遣巡逻队。 巡逻队看见拔都一行人上前盘问,他们似乎在搜查着什么,但看见拔都一行人除了一人一骑和身上的干粮之外,再没有多余的物品,同时也是碍于对方的贵族身份,也就没有再为难拔都。 拔都看着兀儿浑乃特部落的巡逻队,不由得还是有些担心。 两天后,拔都终于赶到了巴尔塔罕。 作为极北之地的堡垒,巴尔塔罕没有条件让自己变得有多么的富饶,尤其是在潘德拉克会战结束之后,库吉特部落的人口锐减,样本就由于环境限制而不怎么富饶的巴尔塔罕显得更加破败萧条。 作为曾经库赛特第二大家族的领地,巴尔塔罕如今的街道上却再也看不见往日般热闹的场景,大街上除去少量的牧民之外,只有寥寥几名侍卫在漫无目的的巡逻。 拔都叹了口气,不过也只是叹了口气,这口气只是源自于自己内心的感慨,而非对库吉特部落遭遇的同情。 走进巴尔塔罕的大厅,这里没有如同马凯布般高耸入云的城墙,也没有如同柴坎般金碧辉煌的大厅,有的只是最简单的围墙和一些木质护栏。 墨速宜伯姬和拔该伯克听闻拔都前来造访感到有些奇怪,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节骨眼上。然而毕竟自己部落也没什么可以值得让外人谋图的东西了,两人也就大大方方的接见了拔都。 拔都见到两人,也不多寒暄,直接说道 “对于贵部落的遭遇,我感到非常的抱歉。另外,出于对岁仑那颜的尊重以及敬仰,我用了一些手段将其遗体从安普雷拉带了回来,但是想必你们也清楚,如今极北之地满是兀儿浑乃特家族的巡逻队,我没有办法将他带过来,所以可能得劳烦二位中某一人跟我一起走一趟了。” 两人闻言有些惊愕,但是看拔都的样子并不是开玩笑,于是在对视一眼之后,墨速宜伯姬开口问道 “或许我不应该怀疑您,但是我想知道您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草原上同情顾及到部落的人不在少数,但没有人会冒着极大的代价以及忤逆可汗的风险去做这样一件事情。” 拔都点了点头道 “确实,兀儿浑乃特家族的势力很庞大,庞大到让草原上所有的部落都只能仰视他们,但是在我成为那颜之前,我曾经是库吉特部落的一名战士,是岁仑那颜给了我机会,让我活下去,并且可以建功立业,谋求更多的财富和地位。他于我有恩。” 说着,拔都掏出了那片自己一年前离开草原前往帝国时,证明自己身份所分发的木牌。 拔都有些庆幸,毕竟这块牌子一直放在涅雷采斯,当初彭同本来打算扔掉它,但是拔都考虑到自己在库塞特有些事情可能要和库吉特部落拉拉关系,所以就留了下来并且带在身边。 墨速宜伯姬接过那片木牌,随即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她有些感动的说 “这样吧,我我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拔都那颜,我,我真诚的代表库吉特部落,感谢您,感谢您忠诚而又英勇的行为。” 拔该也有些动容,不过这个不善言辞的草原大汉也只是走下来拍了拍拔都的肩膀,红着眼圈却也一句话没说。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算很复杂,拔都去了一趟马凯布,跟蒙楚格说自己部落在返回营地的时候,发现了大规模的瘟疫,他怀疑可能各个那颜的部落士兵都沾染上了这种疫病,建议可汗在查明事情之前,暂时停止和帝国人的战争。 正愁没台阶下的萌鼠哥欣然接受了拔都的建议,并且钦点拔都前往帝国进行和谈。 这倒也不是蒙楚格有多相信拔都,他甚至一直都怀疑拔都别有用心,但目前的情况连图纳格都对自己有点抵触了,这一出事情闹到现在,兀儿浑乃特家族的威信可以说是史上最低了。 这种情况下出现拔都这个加入库塞特汗国最晚,根基最浅(蒙楚格认为),蒙楚格实在是想不到该让谁去了。 于是拔都便用着和谈的名义,悄悄带着墨速宜伯姬接到了岁仑那颜的遗体。 得益于冬日的寒冷,岁仑那颜的遗体并没有多少腐坏的地方。 而帝国那边,随着瓦兰迪亚站队阿塞莱向帝国宣战,帝国西部的压力骤增,阿雷尼克斯虽然对蒙楚格有再多不满,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双线作战。 双方各怀鬼胎的愉快的签订了和平协议。而拔都却是这次草率的战争中收益最大的一方。 不仅仅是库吉特部落已经对蒙楚格彻底不满,对拔都心存感激,更是南部那颜们达成的一个决议。 其实一开始就对蒙楚格出卖那颜的行径有所察觉的南部那颜,早就对蒙楚格心怀不满,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不怎么忠心于兀儿浑乃特的。 现在这事情闹出来,南部贵族们的心思开始活络了。 毕竟在这片草原,谁都觉得自己可以成为老大,就像狼群,头狼从来都不是固定一脉。 岁仑那颜彻底死了,但是随着他的死去,库塞特本来暗流涌动的局势却开始无比活跃起来。 第21章 联盟 最近奥多赫城的主楼格外的热闹。 若是放在以前,南部草原的那颜们总是因为自家领地一堆事务而很少相互聚在一起,可是自从叙拉托斯堡围城战草草散场后,南部的四家部落就活络了起来。 这其中牵扯的原因有很多,不仅仅是南部的几家最早的得知了蒙楚格和阿雷尼科斯的交易,更是因为纳察罕和兀儿浑乃特当年签订的协议,在每次出征的时候,南部贵族没有自己选举统帅的能力,历代可汗也不可能因此放弃南部那些最纯粹的游牧士兵,但是可汗自己也受制于合约,毕竟南部的那颜可不只有自己一个老大,所以可汗们退而求其次,基本上每次都是由库吉特家族统帅南部军队和库吉特本部军队随可汗出战的,虽然库吉特的统帅职务只是名义上的一种程序正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南部贵族们因此也和库吉特家族打过不少交道,尤其是阿克鲁木他们,合儿必特、帖克力特和阔勒帖特家族之前在和阿塞莱数十年的战争中损失不小,甚至于各家当时的那颜都基本上受了重伤,所以合努占、呼鲁那格和阿克鲁木自从进入军队历练之后,一直都是跟着岁仑那颜混的,这种亦兄亦父的关系甚至已经无视了血缘的羁绊。 所以当那个他们曾经追随仰慕的男人被兀儿浑乃特家族的可汗亲卫射杀于两军阵前的时候,想来三人心里不会有多好受。 但是饶是心里再怎么愤怒,三人和拔都商议了好几天也没能有个什么好结果。 虽然这里面有阿克鲁木和呼鲁那格经常谈事的时候喝酒,最后直接喝大的原因,但是沉默寡言的合努占每次都能堪堪把事情节奏拉回正轨,真正让几人觉得无比棘手的,还是一个名义和实力的问题。 四个人就这么虎了吧唧的去找蒙楚格,让他给库吉特一个说法肯定行不通,先不说弱肉强食是草原这么多年的标准法则,就说现在孱弱的库吉特家族还有没有足够的威信和实力去给自己家族博取一些利益都还是问题。 而且蒙楚格不管怎么说都依旧是库塞特的可汗,是所有库塞特那颜的老大,自己这么做已经可以说是政变了。 再一个,帖克力特家族四千户三万人,合儿必特家族三千五百多户两万多人,阔勒帖特家族两千七百户一万五千人,蒙兀特家族七千三百户五万九千人。 而兀儿浑乃特一万三千户,九万六千人。 纸面实力上,兀儿浑乃特家族人口少于四家合计人口,但问题却在于每户可提供的士兵,那颜们却不一定都会招收。 原因很简单,养不起。 奥多赫更像是一个规模庞大的马市,阿克卡拉特前身是一个要塞,军事功能大于生产能力,西米拉堡和希木利堡都是军事堡垒,拔都好吧他只有一个超级大的毡房群。 而柴坎,前帝国东部贸易城市,位于塔奈西斯湖畔,纬度不高,降水充足,因此可以供给士兵的余粮和第纳尔都非常多,马凯布是北部进入库塞特的关隘,把守着两架渡桥,光是关税就足够把阔勒帖特家族的两座城堡的税收比下去了。 除此之外蒙楚格还经常用第纳尔从各个部落招募勇士,从外国召集雇佣兵,无他,唯有钱尔。 所以现在再来算一下,合儿必特家族常备军三千,战时可参战兵源四千,帖克力特家族常备军三千五百,战时可参战兵源五千,阔勒帖特家族常备军一千八百,战时可参战兵源两千九百,蒙兀特家族常备军七千,战时可参战兵源七千(军政合一)。而兀儿浑乃特家族常备军一万人,战时可参战兵源两万五千人。南部四个人的战时可参战兵源加一起都只是兀儿浑乃特家族的四分之三。 这还是排除马凯布附近那个绵延的铁矿,茂密的森林给兀儿浑乃特所带来的盔甲武器装备的优势的情况。 所以现在自己如果跟蒙楚格那边闹翻,很大概率自己会被蒙楚格喊上一堆库塞特部落给群殴致死。 而且这样一来,蒙楚格正好还能重振自己的威信,说不定马凯布那里,蒙楚格正在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有谁来谋个反呢。 众人面对着残酷的事实,但是心底里却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合努占想了半天,提议道 “咱们要不喊库吉特家族来入伙?” 呼鲁那格摇了摇头 “他们现在的兵力加一起还没你多,别忘了岁仑那颜那个时候可是拉了七千多人去参加那场该死的战役,库吉特要缓过这口气来,起码得等个七八年。” 合努占闻言也沉默了,拔都这个时候说道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个,我这边7000人的部队装备了马甲的只有不到4000人,装备了铁皮混制札甲的,可以担任重骑兵冲阵任务的骑兵,只有不到2000人,其余的要么就是身着硬皮甲的游骑手,要么就是连马甲都没有的,最简陋的应召士兵。” 阿克鲁木也把酒放下,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 “确实,而蒙楚格那边光是装备了铁铜混合札甲的可汗亲卫就不下3000人,这还不算那些没有装备弓箭的,专门负责冲阵的重装枪骑兵。” 最后拔都总结 “就算拉上库吉特,拼上我们全部身家,可就光士兵素质这一块,我们就打不赢蒙楚格。” 呼鲁那格有些不忿 “那咱们就这样看着?看着那个出卖的全体那颜的卖国贼,好端端的坐在马凯布的王宫里,享受着所有库塞特人对他的膜拜?” 拔都摇了摇头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现在的时机还不到,我们需要等,或者我们需要另外一些人的帮助。” 阿克鲁木问道 “阿契特是跟着兀儿浑乃特混的,库吉特奄奄一息,巴鲁台特跟库吉特闹掰了,现在站中立,我不觉得他一个北部贵族会跟我们南部混,颜赛力特和斡不力特实力都太弱小,而且后者不就是蒙楚格安在南部的眼线吗?还有谁会帮我们?” 拔都笑了笑 “库塞特人向来排外,可是蒙楚格为了巩固他的可汗之位,甚至不惜与帝国人谋求合作,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也这样做呢?你们觉得,如何?” 三位那颜闻言面面相觑,阿克鲁木犹豫片刻道 “拔都,我知道你和涅雷采斯那边还有联系,我也觉得这没什么,但是这件事情是不是再商量一下,毕竟再怎么说这都是我们库塞特人自己家里内部的事情,我们没有必要让外人还来插一脚。” 当年拔都就是阿克鲁木和涅雷采斯家族谈好合作之后,一路送回库塞特的,阿克鲁木呼鲁那格他们对拔都和帝国人有点关系这件事情也算知情,但是他们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各个国家的贵族之间有些联系这也很正常,或许拔都跟涅雷采斯家族关系更深,但这也和他们没关系,他们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拔都会不会背叛库塞特,因为南部三个人谁都看得出来,拔都利用涅雷采斯家族的成分大于其回馈彭同的成分。 拔都闻言摇了摇头 “你说的没错,这是我们库塞特内部的事情,但是蒙楚格想统一整个库塞特不也是我们库塞特内部的事情吗?他不一样找了帝国人来帮忙,他可以,为什么我不行,就凭他是可汗?” 闻言三人都沉默了,良久,合努占开口道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 第22章 宝藏男人乌苏尔 回到营地,拔都第一时间打算带人去找一下乌苏尔,和他说清楚计划延迟的事情,没想到哲别告诉他乌苏尔最近一直带着部众窝在蒙兀特的营地里做买卖,说到这里,哲别啧啧两声道 “真不愧是阿塞莱人,咱们平时卖给别国商人的东西,他愣是整高了两倍价格,关键是别人还真就买了,他这一来一回的得的第纳尔真是” 哲别这边还没说完,远处乌苏尔就小跑了过来,拔都伸长脖子往哲别后面看去,好家伙,商人小皮帽,商人奢华皮外套,这那还看得出来之前那副坚毅的战士的样子? 乌苏尔跑过来搓了搓手,看着拔都热情地笑着说 “哎呀,拔都头人,这一路车马颠簸的累坏了吧,哈哈哈哈” 拔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才憋出一句 “你这是从良了?” 乌苏尔笑着摆了摆手道 “咳咳,说的那么奇怪干嘛,这就是正常做点小生意糊糊口,这还是托了您的福气啊哈哈哈哈哈。” 拔都见状便让哲别先下去,自己把乌苏尔引进了帐篷,两人都围坐在火堆边后,拔都跟乌苏尔简要说明了一下库塞特现在的情况,暂时是不太可能跟别的国家开战了,本来大陆上的国家在潘德拉克战役之后,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损失,现在库塞特这么一闹,君臣不和,开战就更不太可能了。 乌苏尔闻言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呵呵道 “哎呀,这事也不好说,我也知道拔都头人您尽力了,不急不急,您看咱们部落现在有蒙兀特部落的掩护,做点小生意放放牧什么的,日子总比之前好了不少不是。” 拔都闻言也笑了 “这要不怎么说还得是你们阿塞莱人呢?你瞅瞅,之前还穿着一张破旧的豹皮呢,现在你看看,这外套上的珠宝就够买不少豹皮了吧?” 乌苏尔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嗨,赚点小钱养家糊口罢了,主要还是库塞特这边一直都是上好的牲畜产品的原产地,南边除了羊毛和皮毛的质量比不上北边,乳制品这些东西可是一直都被帝国那些贵族们追捧的。” 拔都点了点头,毕竟乌苏尔也不是白干的,同时不仅会雇佣蒙兀特的人做商队护卫,还会帮拔都去打开一些销路,蒙兀特因此也多得了不少第纳尔。 乌苏尔现在已经组织了数十支商队了,他的父亲和他的后母的家族,一直都对做生意情有独钟,拉齐赫在他后母家族的时候还是整个阿塞莱仅次于撒纳拉的海关贸易城市,反正乌苏尔现在和自己绑在同一条战船上面了,拔都干脆让他带着原来的蒙兀特的那些半吊子断事官和财务官了。 乌苏尔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毕竟这个满身肌肉的阿塞莱壮汉奇怪的对打打杀杀没有一点兴趣,反而看见一枚枚第纳尔掉进口袋的时候会有一种生理心理上的双重愉悦。 第二天拔都喊来哲别,他之前响应蒙楚格外出的时候,哲别留在大本营和威利一起实验新的马上武器,威利和哲别拿来一把约莫一米六长的长杆武器,顶端是类似于直刀的结构,只是相对于单手持的直刀,这个武器的顶端更加短一些。 拔都拿在手上挥舞了一下,又骑上战马试了一下,威利在一旁解说道 “其实这种武器的原理跟瓦兰迪亚的斧枪很相似,但是一般推荐使用这种武器的时候还是跟用刀一样,尽量用挥砍的方式,另外为了防止武器上面沾染的血液顺着杆子留下来,影响使用者的使用体验,我们在武器段和长杆的连接处系上了一些类似于马尾的缨饰毛。” 拔都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种武器确实很适合在马上和敌方骑兵近身肉搏,尤其是骑射手在遭遇敌方近身的时候进行反击。” 威利点了点头 “虽然这种武器不太适合装备冲阵骑兵,但是装备给游骑兵则可以让他们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拔都又试着挥砍了一下,刀刃往下砍的时候不小心砍到了一块石头,拔都忙拿起刀刃查看,但是他这下子却有点皱眉了 “咱们库塞特这边的锻造技术还是不太行啊。” 拔都摩挲着刀刃上的细小裂纹,在普通的单手武器和骑枪上面,库塞特的锻造技术或许够用了,但是换在这样一种需要大力劈砍的武器上,强大的下压势能横向作用在刀片上,库塞特武器的韧性不足的缺点就暴露出来了。 威利见状也有些皱眉 “这样可不太行,别到时候砍几刀就碎了。” 拔都问道 “你们实验的时候没试过这种情况?” 威利耸了耸肩 “其他人都很爱惜武器。” 拔都尴尬的挠了挠脸,哲别却有些愁眉苦脸地说 “但是这已经是咱们库塞特最好的锻造工艺打造的了。” 拔都想了想,抽出自己腰间的‘鸣镝’道 “但是别的国家有更好的工艺。” 威利也是见过科林送这把刀给拔都的场景的,知道拔都指的是帝国的优质钢和巴旦尼亚的锻造工艺,但是他摇了摇头道 “那样行不通的,冶炼方面的东西一直都是各个国家的禁脔,不可能轻易泄露的。” 拔都闻言也有些无奈起来,自从自己看见帝国那些高超的技艺之后,库塞特的这些东西就哪哪都不太够看了,只是这又是必需的。 就当三人有些迷茫的时候,远处几只阿塞莱的商队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这乌苏尔还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啊。” 威利感慨道 “这几天已经不知道多少商队专门来咱们这里做生意了。” 威力的话提醒了拔都,他回过头问道 “我记得,阿塞莱的锻钢工艺?” 威利想了想道 “你是说富勒格钢?”(此处参考大马士革钢) 拔都点了点头,威力摆了摆手说 “那也没戏,隔得虽然近,但是这玩意一直被萨兰家族当成宝似的,除非你跑去入赘萨兰” 说到这威利反应过来,他看向拔都,拔都用眼神指了指某个方向,威力顺着看过去,只见乌苏尔在那里娴熟的跟各个商队头领打着招呼。 “有可能吗?” 威力回过头来问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 拔都挑了挑眉。 当天晚上,一脸懵逼的乌苏尔看着一脸热情的拔都和威利,再看着桌子上满桌的美食,他疑惑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拔都热络地揽过乌苏尔的肩膀,笑呵呵的说 “普通的日子咱哥几个就不能喝几杯吗?” 威利也在一旁附和 “就是就是,来来来,乌苏尔首领,尝尝这些,都是库塞特出了名的美食啊!” 看着面前两人过分的热情,乌苏尔下意识捂住屁股,言语间带着点惊恐 “你们,你们要干嘛,我可告诉你们,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外面也满是人啊!” 拔都也不管乌苏尔的异常,直接笑呵呵道 “嗨呀,是这样的,听说你们萨兰德家族有个贼厉害的锻造技术,你看咱们现在用的武器一个个跟什么一样,是不是?” 乌苏尔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 “就这啊,早说啊,吓死我了。” 说完乌苏尔拿起桌子上的碳烤羊腿,美滋滋的咬了一大口说道 “这个嘛,很简单的事情嘛。” 拔都威利两眼放光 “这么说,你会咯?” 乌苏尔哈哈大笑道 “开玩笑,当年我可是号称富勒格第一铁匠大师的男人,区区富勒格钢而已,不在话下,说吧,你们要多少!” 看着乌苏尔一脸豪迈的样子,拔都苍蝇搓手道 “也不多,就足够装备五千骑射手就够了?” 乌苏尔的笑容僵住了,他一字一顿的问道 “多,夺少?!” “五千骑射手装备的啊,哎呀放心,我们有专业的设施人员的。” 拔都拍着胸脯道,闻言乌苏尔也放心下来,有帮手就行,那还好。 看见乌苏尔满口答应下来,拔都不由得真挚的说 “乌苏尔,你真是长生天赐我的礼物啊。” 乌苏尔有些飘飘然,但还是谦虚的摆了摆手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哈哈哈哈哈。” 然而,第二天,当乌苏尔看着从阿克卡拉特弄过来的十个铁匠帮手和那一口孤零零的锅炉,胸中直接一口老血吐出。 “拔都小儿,你,你诓老夫” 第23章 偃月刀和联盟事宜 但是不管怎么样,乌苏尔还是开始了他的锻造任务。 卡拉迪亚的锻造技艺自从卡拉德人带来先进的铁质武器之后,便一直在战争和冲突中不断的更新迭代。 从最开始的块练法,到后来帝国开始逐步探索改进,形成了现在比较广泛的渗碳法,但是很大程度上,受制于环境和人工的差异,这样练出来的钢良莠不齐,因此帝国特意颁布了判定钢铁质量的标准,为防止商人和工匠偷工减料,还附带了一系列的法案。 然而在阿雷尼科斯颁布取缔军团的法案之前,帝国的军队一直都是以常备军的方式存在的,过于庞大的军队让士兵们不可能一手一把标准的优质钢刀,因此帝国也一直没有追求更高级的锻造技术。 除此之外让帝国的锻造技术没有取的更进一步的成就的原因,还在于他的主要对手们,不管是锻造技术仿制自帝国的瓦兰迪亚,还是使用浇铸法锻造大剑的巴旦尼亚人,亦或者是捡到什么就用什么的库塞特人,帝国的渗碳法锻造出来的武器在这些敌人面前完全是绰绰有余了。 但位于荒漠的,那一支不被帝国人所重视的阿塞莱人,却意外的发现了折叠锻造法。 这是一种更加耗费人力和材料的锻造方法,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种天生附带繁杂绚丽花纹的锻造方式,不管是韧性还是锋利程度,都不是帝国为了适配大军团作战而使用的,流水线性质的锻造方式产出的武器所能比拟的。 但是问题却在于,这种富勒格钢造价实在是太高昂,即使不将人工费计算进去,打造一把富勒格钢剑所用的材料都足够再打造两三把帝国制式长剑了。 但是富饶的阿塞莱却并不在乎这些损耗,毕竟对于自由民的人口不多因此人工费贵于材料费的黄沙之国来说,似乎死一个士兵的代价更大。 同样的道理换在拔都这边却也意外的适用。 很简单的道理,整个大陆的铁矿矿脉无非就那几条,而且一般都是两三个村子一起采挖一条矿脉,而到了库塞特这边,稀少的人口和丰富的铁矿矿脉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好巧不巧的是,位于德夫赛格高原西部山脉的矿脉末端处于帖克力特家族领地,另外一条完整且少见的河中矿脉则位于埃泽努尔村。 换句话说,铁矿石的价格在阿克卡拉特和奥多赫的价格,也就只能比食物高一点了,甚至都比不上一桶啤酒。 而且拔都要求的新式马上武器的用料比一般的腰刀还要少,因此说实话,锻造富勒格钢的成本,拔都还是承受的起的。 另外拔都还让乌苏尔特意给自己打了一把偏长的,红色马尾缨饰的长杆刀,看着手中花纹繁密的武器,拔都用力挥舞了两下,不由得感慨道 “这种武器简直就是天生和马匹息息相关的啊。” 威利也弄了一把,感觉确实不错,于是便问拔都 “你想好给这种武器取什么名字了吗?” 拔都闻言,看向手中的长杆刀,摩挲着寒冷坚硬的刀背,拔都道 “刀身如同弯月,挥砍下去的寒光也像一轮半月一般,就叫……” 拔都看向威利,笑着说 “就叫偃月刀吧!” 威利看着于马上单手持刀,傲然挺立的拔都,也笑着回应道 “很有诗意的名字,你应该去做一个吟游诗人,相信我,你的文采绝对比那些酸萝卜好多了。” …… 乌苏尔那边的锻造计划还在继续,在教会一些蒙兀特的匠人这种锻造方法之后,乌苏尔的负担少了不少,而且产量也随之提了上来,但是拔都这边却有些郁闷。 虽然说库塞特南部不缺铁,但是不管怎么说蒙兀特的部队基数摆在那,虽然得益于铁矿石在库塞特的白菜价,拔都还不至于到破产的地步,但是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这么久,专营打家劫舍所赚来的第纳尔一点一点流走,不管是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郁闷的拔都都萌生了再跑去阿塞莱打秋风的想法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那颜身份带给他许多便利的同时,也在很多方面禁锢了他的行动。 此路不通,拔都很快又想到了一个办法。 起因是他有一次从从奥多赫和阿克鲁木联络感情玩回来,看见一个很强壮的战士使用着自己手中的偃月刀的时候有些碍手碍脚的。 这一下子提点了拔都,对啊,制式武器的好处在于能够快速的生产,但是自己现在并不急于这一时,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一样,对武器的要求自然也不一样,同样的武器在瘦弱的人手中可能会有些笨重,但在强壮的人手中就会变得有些束手束脚。 而拔都也正好借这个理由,让部落的士兵们自己用第纳尔去乌苏尔的铁匠铺那里定制自己的偃月刀。 而拔都还别you出dang心you裁li的给了每个士兵一定的补偿,这下子拔都身上的财政压力骤减,而且不仅没有损害自己慷慨的正面伟大光辉形象,还博得了一个体贴士兵的好名声。 美滋滋儿~ 拔都这边热火朝天的搞军备更新,帝国那边却也传来了消息。 瓦兰迪亚虽然站队了帝国,但是紧随其后巴旦尼亚人却也向瓦兰迪亚人宣战,这一下子搞得德泰尔夹在中间无比尴尬,只能按着几万大军守在因韦斯河谷不敢轻举妄动,而帝国这边则趁着瓦兰迪亚人被巴旦尼亚人拖住的时机,由海路派遣泽翁尼卡和沃斯特鲁姆的海军向阿塞莱的沿海城镇施压,阿塞莱这边一下子无比被动,温吉德已经派遣使者跟帝国那边谈论停战事宜了,不过温吉德的态度却并不像求和,反而是一个委屈巴巴的小媳妇来讨公道一样,不仅闭口不谈自己这边的让步,反而要求帝国那边严惩导致这场战争的那些破坏阿塞莱贸易的贵族。 帝国这边碍于脸面,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双方因此又再一次陷入了僵局。不过阿塞莱人也不是吃素的,活跃在珀拉斯海这么多年,他们的海军自然也是无比强大,但是在一次大败帝国海军之后,自身舰队被帝国火严重损伤的阿塞莱人却郁闷的发现缺少木材的本国国土,没有办法为他们及时补充新的一批战船,而帝国那边却可以大张旗鼓的从库塞特和巴旦尼亚购买木材打造新的战船。 不过这样一来战争主场也从陆地转移到了海上,彭同等北部贵族眼瞅着没有军功可以捞,天天呆在加隆托堡附近跟阿塞莱人对峙也不是个办法,于是纷纷带着自己的部队返回了封地。 返回封地的彭同也有时间可以回复拔都关于库塞特南部贵族和元老院联盟的事宜,彭同首先是肯定了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但是毕竟这不是小事,况且元老院那边东北部的贵族还天天跟库塞特掐架,对库塞特人没啥好印象,所以最好还是拔都等人找个机会来帝国一趟。 至于来帝国的借口,卢孔和元老院已经帮拔都想好了。 第24章 伊斯蒂安娜 “帝国人的元老院那边,说是想找咱们买点马,你们南方贵族成天就是做马的生意,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马凯布的主城楼里,蒙楚格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三个那颜,合努占没在名单里,毕竟他的家族虽然治下村庄里有经常和东部游牧民打交道,因而盛产马匹的村庄,但是他的家族领地并不是城镇,做生意这种事情他插不上嘴。 拔都三人闻言几乎不做任何思考就齐齐单膝跪下道 “但凭可汗吩咐。” 蒙楚格看见这一幕嘴角抽搐,如果不是他之前在叙拉托斯堡的时候看见了拔都射出的那一箭,如果最近奥多赫的风言风语没有传到自己耳朵里,现如今处境尴尬的蒙楚格差点就要被眼前这三个玩意给感动了。 小小的翻了个白眼,蒙楚格没好气地说 “我吩咐?我吩咐什么?帝国佬是找你们做生意,又不是我,你们爱卖多少卖多少。” 拔都三人对视一眼,应了一声就要退下,蒙楚格却突然喊住他们道 “哦对了,正好你们要去帝国一趟,干脆多跑几步,再去一趟瓦兰迪亚,察罕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德泰尔那老东西的闺女也正好待字闺中,察罕这小子没个轻重的,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干脆你们到时候送他一趟。” 察罕要求娶德泰尔的女儿这件事最近也在草原上传开了,不过拔都等人有些诧异,蒙楚格怎么会把这件事交给自己三人。 不过毕竟也是顺手的事情,拔都三人不管怎么说也是臣子,这点小事没拒绝的理由。 应下后三人依次离开了宫殿,阿克鲁木直脑壳转不过弯来,好奇的问拔都道 “蒙楚格咋就把这件事交给咱们了?他不怕咱做手脚?” 拔都白了他一眼,刚欲开口,呼鲁那格就先用略带嫌弃的语气回答道 “说你平时少喝点酒多看点书,咱们要是敢做啥手脚,蒙楚格铁定第一个揍死咱三,都不用思考的好吗?” 阿克鲁木还是不死心 “那要是咱们做的非常妙呢?就是那种看不出一点痕迹的那种?” 拔都无奈道 “你怕不是忘了,库塞特的律法,最终解释权归可汗所有。” 顿了顿,拔都补充道 “再说了,咱们搁这种小事上做手脚?图啥?” 阿克鲁木诧异的看着拔都道 “那可是瓦兰迪亚的王室贵族,蒙楚格跟他们联姻绑定在一起,那他的势力岂不是越来越大?” “你也说了是瓦兰迪亚,咋的?有本事他们骑着马横跨一整个帝国来给蒙楚格撑场子啊?” 呼鲁那格说罢摆了摆手 “行了,多大点事儿,咱就送个人而已,顶多跟元老院那群老东西谈事情的时候躲着点就是了。” 阿克鲁木闻言也只好作罢,确实,蒙楚格这样做很奇怪,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拔都几个人心里有鬼,要是真想做点什么必然束手束脚的。 回到营地,拔都跟威利把事情说清楚之后,第二日将按老规矩让哲别继续留守大本营,自己则同威利速不台两人带上两百人的骑兵队和五百余匹战马,前往阿克卡拉特和阿克鲁木会和,呼鲁那格不去,一来是没必要去那么多人,阿克鲁木跟呼鲁那格的交情必然不可能出卖他帖克力特家族的利益,二来库塞特这边正是风云变化之际,留合努占一个人看着蒙楚格那边的动向不太够。 时隔半年,拔都再次回到了萨涅俄帕。 与上次离开这里时相比,萨涅俄帕似乎情况更好了,看来彭同确实某种意义上遗传了他老爹的本事。 除了脑子不太转的过弯,太容易相信别人之外。 马也是要卖的,毕竟帝国,尤其是产马地稀少的西北部尤其钟爱草原马这种皮实耐操的物种,于是阿克鲁木先和同为盛产马匹的密泽亚的领主居福耳先去偏房谈论买卖的事情了,毕竟虽然卖马这种事情不是真实目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元老院那一点亏不吃的死毛病改不了一点 拔都与威利则轻车熟路的往彭同的房间去,彭同还是那老毛病,一天到晚喜欢跑军营去晃荡,找寻无果的两人只好跑到花园里闲逛一会吗,谁知却看见了彭同的女儿哈利娅正在花园里看书,哈利娅看见拔都两人回来也是有点惊喜 “威利哥哥,啊,还有拔都叔叔。” 拔都闻言一脸黑线,?叔叔?不是,自己这库塞特人的标准东方面孔怎么说也比威利这动不动满脸胡子的样显年轻些吧? 不等拔都开口吐槽,哈利娅就又蹦又跳地跑到威利旁边,威利也轻车熟路的跟哈利娅攀谈起来,至于他们谈的内容,歌剧啊小说啊什么的,半文盲拔都表示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不要硬挤。 拔都就这样充当电灯泡了不知道多久,彭同爽朗的声音传来,三人往花园口看去,一身戎装的彭同意气风发的走了进来 “哈哈哈哈拔都我的朋友,见到你可真是太高兴了。” 彭同上来就给了拔都一个大大的拥抱,至于下一步的亲吻礼,彭同在对上拔都嫌恶的目光后只好悻悻作罢。 哈利娅看见自己的父亲邀请着两人进入书房有些不太开心,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提裙行了一礼之后便下去为客人准备点心了。 恰好这个时候卢孔居福耳和阿克鲁木也从偏房出来,于是六人就正式开始了这次的正式会谈。 “那我就不再寒暄什么了,直接开门见山吧,说白了,我们的敌人其实差不多的,毕竟蒙楚格和阿雷尼科斯的勾结,想必阿克鲁木那颜也略知一二,咱们的敌人都是自家的君主,自家出卖同胞的君主,吾等今日所行之事皆为正义之举,而正义之士亦会得到上天的庇佑。” 见众人都落坐,卢孔率先开口道 闻言众人都点了点头,卢孔看见众人的反应之后接着道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找到他们勾结的证据和出卖同胞的事实,这是我们于法义上出发的,扳倒这两个无耻之徒的最好办法。” 拔都接腔道 “阿雷尼科斯那边的事情其实很大程度上已经算比较明朗了,但是问题在于我们还是缺乏证据,这个就有些困难了,蒙楚格那边亦是如此,他做这件事的时候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库塞特的那颜们后知后觉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拔都说道这里,阿克鲁木接道 “其实蒙楚格这边也没有证据都无所谓了,我们只要明白他到底给阿雷尼科斯做了什么,让阿雷尼科斯会冒险在军营里面毒害几位那颜,知道了这件事,其实证据什么的在库塞特那边也不算很重要的东西。” 拔都点了点头,确实,一直以来拔都都在想办法打探蒙楚格和阿雷尼科斯的交易内容,但是不知道是蒙楚格做的过于隐蔽还是自己查探的方向不对,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收获。 众人又谈论了一些情报共享的事情,其实目前来说他们的许多行动还是只能在私底下秘密进行,毕竟潘德拉克战役过去也有一年多了,许多事情再想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也很难了。 但是毕竟双方的敌人是同一个阵营,自己这边就也得联合起来,不然不仅很多只有对方才知道的情报自己这边一无所知,很多事情进行起来就比较麻烦。 而众人目前的任务还是继续打探情报,大致谈完之后众人就散了,但是拔都看见彭同使了使眼色,当即心领神会,对阿克鲁木说自己跟彭同很久没见了。打算今天晚上留在这和彭同叙叙旧,阿克鲁木也不疑有他,反而感慨拔都是个重感情的真男人。 拔都汗颜的送别了阿克鲁木,注意到卢孔也没有离开也没多想,直到书房只剩下卢孔拔都和彭同三人时,卢孔才悠悠开口道 “这次的会议,有些浮于表面了。” 拔都闻言无奈道 “那也没办法,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光是一些猜测也没办法对君主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确实是确定了双方都乐意合作的态度,这就够了。” 彭同却是笑道 “其实我们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次的会议现在才正式开始。” 在拔都惊讶的目光下,彭同的身后走出一位半掩着面纱的妇人,只见那妇人施施然的对着三人依次行了个礼,接着摘下面纱对拔都道 “初次见面,拔都伯克,我的名字叫伊斯蒂安娜,很高兴认识您。” 第25章 四名囚犯 “你就是伊斯蒂安娜?” 拔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站起身,去见伊斯蒂安娜向他缓缓的又行了一个礼道 “您无需怀疑,拔都伯克,我就是伊斯蒂安娜,如假包换。” 拔都还是有些震惊,他转头看向彭同,后者肯定的对着他点了点头,拔都这才接受了眼前人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帝国情报头子的事实。 拔都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有些好奇,您是如何从雷姆托尔堡逃出来的?那里的守备可不是一般的森严。” 伊斯蒂安娜笑道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是巴旦尼亚人的城堡。一直以来,巴旦尼亚人对自己的种族就没有多大的归属感,对于时至今日都还有些人不承认他们的最高王不是吗?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拔都伯克,卡拉多格一天给他们不到十第纳尔的工资,而我一挥手就能给他们一辈子赚不到的钱,代价仅仅只是装作疏忽的将牢门打开一条缝,而他们只要逃出乌卡利翁高地,甚至都不用逃出来,哪怕是去山上隐居,都能完美的躲过卡拉多格的抓捕。” 拔都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是什么惊心动魄的冒险,谁知居然会是这样的轻描淡写。 见拔都不再说话,彭彤正了正身子,对着面前的三人道 ”既然这样,那么现在正式开始此次的会议吧。” 伊斯蒂安娜点了点头,开口道 “首先就是第一件事情,阿雷尼科斯确实和巴丹尼亚的卡拉多格、斯特吉亚的瓦丁斯拉夫、库塞特的蒙楚格以及瓦兰迪亚的阿尔德里克有所勾结,这个大家想必已经都清楚了。众人闻言点了点头,伊斯蒂安娜继续道 “他们之间的交易内容,我就不过多赘述了,无非就是在那场战役中动了点手脚,这个大家也知道七七八八了,主要就是蒙楚格为阿雷尼科斯做了什么,这也是拔都伯克现在所想的,是吗?” 拔都点了点头,伊斯蒂安娜笑道 “其实关于这件事情,它很简单,常言道,人们往往看不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东西。” “在大概一年多前吧,我安排在库塞特的探子,突然有一天中断了和我的联系,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我亲自去了一趟库塞特,然而我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那一箱箱珀特洛斯家族送给蒙楚格的第纳尔之外。” “但是伴随着战争的爆发,一件很不对劲的事情就随之发生了,确实,蒙楚格不缺钱,这是事实,但是谁又会嫌钱多呢?更何况蒙楚格的态度过于暧昧了,他自己并没有选择出兵参战,但他却怂恿手下的那颜出兵参战,美其名曰是忌惮斯特吉亚,但是如果他真的心存想要在这场战役中同帝国人一起彻底打败斯特吉亚人的想法,那他就应该也派兵出战才对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那个时候,他最好的选择不就是去进攻斯特吉亚吗?” “让我们再回想一下当时的局势吧,帝国和斯特吉亚能抽调的所有精锐,基本上都集中在了乌瑟莱姆附近的战场,而整个帝国东部,除了俄尼拉附近有阿雷尼克斯的人留守之外,从安普雷拉到席隆尼亚的广大塔奈西斯湖流域的守备城池,已经和空城没什么两样了。” “甚至包括斯特吉亚的东部城池蒂亚尔也基本上是一座空城,这个时候,拔都伯克,如果是你在统领着库塞特,您会怎么做呢?” 脑中如同一道来自西比尔的寒流划过,拔都猛然惊醒 “进攻,进攻这些城池。对!对!蒙楚格当时并没有参加战役,他们的家族并没有任何人参战,他的兵力是鼎盛时期的一万多人,同时可以随时随地再征召到两万多人的部队,拿下任何一座城市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他选择了按兵不动。” 伊斯蒂安娜笑道 “那么您觉得是为什么呢?莫不是蒙楚格担心那些远在帝国战场的那颜们的性命,亦或者是他觉得自家的实力不够拿下哪怕一座小小的城堡?” 拔都沉默了,蒙楚格当然不可能去忌惮那些库塞特贵族们的性命,他甚至想要亲手害死他们,蒙楚格,对,这其中的关节,对了,如果蒙楚格一开始就存了想要趁帝国和斯特吉亚空虚出兵占领城池的想法,他就不会让那些那颜们参战,如果说让那颜们参战是为了降低帝国和斯特吉亚人的警惕性,那么他大可以可以事先跟那颜们打好招呼,毕竟这是库塞特增强国力的大好机会。 但是没有,他两个都没有。 所以剩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 拔都抬起头道 “这就是他和阿雷尼科斯交易的内容,是仅仅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只属于他们一个家族的利益。” 伊斯蒂安娜笑着点了点头 “您回答的不错,拔都伯克。” “其实最终还是出了点偏差的,因为阿雷尼科斯最终没有选择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军营中毒害死全部的那颜,许多那颜还是留了一命,并且在战后参与了那场战争,虽然,他们并没有能改变局势。” “这也是现在蒙楚格和阿雷尼克斯交易破裂的重要原因之一。” 伊斯蒂安娜继续补充道。 拔都有些怅然,没想到就是这个吗?就这么显而易见,自己却一直没意识到。 伊斯蒂安娜注意到拔都的沮丧,安慰道 “您不必自责,有些事情往往就是因为近在眼前,人们才难以察觉到。” 拔都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继续参与会议。 伊斯蒂安娜见状也继续她的讲话 “另外一个就是大家一直都心心念念的一件事了,证据,我们从哪里找证据呢?没有证据这些事实,始终就只是猜测,我们没有办法在法庭上将其拿出来作为指控阿雷尼科斯的有力武器,我们现在所知道的一切也将毫无意义。” “呵,我想大家可能都陷入了一个误区,我们并不需要任何的证据来指控这位卖国贼,我们只需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可以了,他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来阴谋夺取皇位的,我们就可以用什么样的手段,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 众人闻言一下子有些过于诧异,卢孔皱紧了眉头道 “可是,伊斯蒂安娜女士,这并不符合帝国的律法。” 伊斯蒂安娜轻笑道 “可是律法不也没能阻止他登上皇位吗?卢孔阁下。” 卢孔一下子被噎住了,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彭同也没出声,看来他也不太赞同这个办法。 会议在这样尴尬的氛围中狼狈散场。卢孔说,接下来的事情改天再谈吧,便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一直都过于正直的彭同也可能一下子没有消化刚才伊斯蒂安娜提出的建议,也直接离开了,一时之间,房间内只剩下了伊斯蒂安娜和拔都两个人。 伊斯蒂安娜的眼神中蕴藏着明显的失望,但她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拔都却若有所思的对着伊斯蒂安娜说道 “伊斯蒂安娜女士,我想知道您刚刚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具体怎么操作呢?” 伊斯蒂安娜闻言有些意外的看向拔都,见后者一副认真的模样,她想了想道 “其实我也明白,元老院那群人的想法,他们一直以来都擅长的是权谋而不是阴谋,而是他们从小所受的教育,也不允许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们似乎总觉得什么事情都能在元老院的那一番番口舌激烈的辩论中完美解决。但是拔都伯克,我想您似乎,很认同我的想法。” 不等拔都开口,伊斯蒂安娜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不管你认不认同吧,您就当我在倾诉也好吧,关于我所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简单的无非就是将阿雷尼克斯暗杀掉,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拔都摇了摇头 “确实,这很简单,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但您知道,如果彭彤和养老院不同意的话,我自己一个人是没有能力可以在秘密之手和皇宫警卫队的层层监视之下,潜入吕卡隆的宫殿将睡梦中的阿雷尼科斯抹脖子的。” 伊斯蒂安娜点了点头继续道 “您很直率,拔都伯克,那么这样一来,我还有另外一个方法。” “阿雷尼科斯想要坐上皇位,就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所以他当年策划了一场战争,这两个条件一个是老皇帝死去,并且涅雷采斯家族名誉扫地,二来是他要在这场战争中取得不世之。” “他做到了,我不得不承认,他做的很成功,至少目前来看,一切都很顺利。但这场阴谋的大会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盛宴,几个国家的君主缺一不可,他们一起合力完成的了这场用战争外衣粉饰着的阴谋,但有得必有失。阿雷尼科斯得到了皇位,卡拉多格获得了无上的威望,但有得必有失,总会有些人失去了什么的。” 拔都闻言试探性的回答道 “你是说斯特吉亚?” 伊斯蒂安娜笑道 “对,但也不对,我指的并不是朗瓦德,而是那位前不久刚刚登上家族族长之位的小奥列克波耶。” 拔都闻言奇怪道 “我知道的,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诚然他父亲的死很有蹊跷,但他一个人,一个家族,能做什么?” 伊斯蒂安娜笑道 “帝国从来没有王位世袭制的传统,正如你们库吉特草原一样,但为什么一直以来稳坐皇位的都是那几个家族呢?” 拔都想了想,回答道 “家族势力。” 伊斯蒂安娜点了点头 “然而,在斯特吉亚,却有一个家族和他们王公所在的家族旗鼓相当,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有或者没有那些雇佣兵吧。” “库洛夫,一个纯粹的斯特吉亚人所组成的家族,如果抛开那些诺德雇佣兵的话,他们甚至实力远在贡达诺夫家族之上,而这也就是郎瓦德想要除掉劳老奥列克的原因。” 拔都皱了皱眉道 “所以呢? “所以这王位既然他贡达诺夫家族坐得,那为什么不能有一个更加纯粹且强大的斯特吉亚人家族来坐呢?” “而一旦您帮助他们或者和他们同盟,待到库洛夫家族,成为统治者那一刻,您的实力不也空前膨胀?阿雷尼科斯可以联合其他国家的君主或者贵族让自己成为皇帝,您为什么又不能联合其他国家的贵族让他们,或者您,成为君主呢?” 拔都苦笑道 “是这个理,但是我用什么理由去说服他们呢?又或者我拿什么条件来诱惑他们加入我呢?” “那自然是小奥列克的父亲,雷姆托伊尔堡的第四位囚犯,老奥列克。” 伊斯蒂安娜说罢,端起一旁的酒杯,玻璃酒杯在灯火的摇曳下,应找出伊斯蒂安娜似笑非笑下隐藏的魅惑,也照耀出拔都眼神中浓烈的惊讶,与那一抹极为隐蔽的火热。 第26章 故人重逢 书房内似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拔都静静地坐在那看着面前的女人,伊斯蒂安娜轻轻的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猩红的酒液在灯光的辉映下反耀出妖冶的微光,伊斯蒂安娜看着久久不语的拔都,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似是玩味地开口道 “怎么,拔都伯克似乎对我的提议并不感兴趣?” 此时拔都脑子已经回过味来了,他承认,伊斯蒂安娜刚才所说的东西十分具有诱惑性,但是这也是最不对劲的点,那一个个音符如同粘稠的触手,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理智拖入深不见底的海水,即使拔都足够理智,但是不出意外的话他刚刚的表情已经被伊斯蒂安娜尽收眼底,拔都现在再回想起来也是一身冷汗,以自己现在复杂而见不得光的身份,怎么可以在伊斯蒂安娜面前表露出对权力的渴望? 拔都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留下来对伊斯蒂安娜提出那个问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失了智吗? 咽了咽口水,拔都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您说笑了,我只是想帮助彭同和涅雷采斯家族夺回他们应得的东西,毕竟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去帮他们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不是吗?至于这种涉及到顶层贵族之间的交易的事情,我想来是没有资格参与其中的。” 拙劣的谎言。 伊斯蒂安娜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似是嘲弄,又似是不屑。 “看来拔都伯克还是没有搞清楚我的定位啊。” 似乎是有些苦恼,伊斯蒂安娜俯下脑袋,用酒杯的杯沿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额角。 “我只是想让阿雷尼科斯死而已。或许您并不明白德洛修斯老皇帝对我的意义,但我还是需要明确的告诉您,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那个用卑劣手段谋害自己君主的,卑鄙的,无耻的,令人憎恶的丑陋的养马异族奴隶弄死而已。我并不在乎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去损害谁的利益,那也不是我要去关心的,您,明白吗?” 很平静的语气,仿佛她话里谈论的对象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不是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 拔都一动不动的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伊斯蒂安娜脸上每一寸肌肉的变化,良久,拔都只是说道 “不是现在。” 伊斯蒂安娜笑了,她的笑容发自内心 “等待您的好消息,但愿您准备好的时候,元老院那群家伙还没有打定主意。” 接着伊斯蒂安娜留下一个折起来的纸条道 “不过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您可以去一趟奥莫尔,那个浑身长满浓密毛发的大猩猩很快就要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您可以放弃营救他的想法,不过他倒是跟我说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想必库洛夫那位现任的家主会对此很感兴趣的。” 说罢伊斯蒂安娜你转身就要离开,拔都却喊住了她问道 “但是,老皇帝的脑袋是被老奥列克砍下来的不是吗?” 伊斯蒂安娜闻言顿了顿,接着只是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 “我不会去责怪一个忠实履行自己身为将领的职责的人,换做是老皇帝,他也不会去责怪这样一个合格的将领。” 说罢,伊斯蒂安娜重新戴上了面纱,转身走出了书房。 拔都坐在椅子上,良久才起身拿起那张纸条。 萨涅俄帕的行程很快就结束了,但是拔都却并不打算就此返回库塞特,凭借着威利土生土长的瓦兰迪亚人的身份,拔都成功得到了护送察罕前往瓦兰迪亚的任务,只是面对阿克鲁木,拔都则是以阿克鲁木并不擅长于应对政治方面的事情的理由,阿克鲁木也深觉如此,并且同时对拔都还增加了一条任劳任怨,公私分明的好标签。 面对着阿克鲁木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欣赏甚至于崇拜,拔都感觉到有些奇怪,毕竟自己确实是一直在刷自己跟几个南部贵族之间的好感度没错,但是阿克鲁木这边的进程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不过奇怪归奇怪,怎么说这也算是好事,拔都也没做他想。 离开萨涅俄帕,拔都和察罕一行人沿着阿塔科尼亚的山谷,打算在阿塔科尼亚堡的时候,南下往拉革塔方向,在经由维戎堡和色雷托克堡往瓦兰迪亚而去。 只是在维戎堡附近,一行人碰见了点麻烦。 由于目前帝国人和瓦兰迪亚正处于战争状态,而瓦兰迪亚和巴旦尼亚也处于战争状态,因此位于瓦兰迪亚、巴旦尼亚和帝国的交界处的维戎堡,属于严重戒严区域,负责处理维戎堡到色雷托克堡警戒线的克洛托耳执政官有些纠结,虽然这支队伍确实是一路从库塞特而来的,但是毕竟现在是战争状态,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在思虑再三之后,科尔托尔执政官还是以温和但又坚决的态度拒绝了一行人由维戎警戒线前往瓦兰迪亚的请求。 察罕对此颇为不忿,险些就和帝国人的使者队伍闹了起来,还是拔都明白自己一行人现在是在人帝国人的地盘,因此死命拉住察罕才没搞出祸事来。 一行人不得已只能经过巴旦尼亚一路向北,在北部的瓦尔切格湾转道进入瓦兰迪亚境内。 对此决定察罕颇为不满,一路上没少对拔都阴阳怪气,拔都也懒得跟一个愣头青计较,反而颇为鄙视。 你小子这年龄看起来跟我也差不了多少,能不能学学老子沉稳一点? 看着哔哔赖赖个没停的察罕,拔都有些后悔没让他跟帝国人打起来了。 不过拔都也只是想了一下就没再理会察罕,毕竟就这么进入巴旦尼亚,拔都还是有些担心碰见某个人的。 自己当初可是答应了人家会回来的,结果直接就跑路了,这个事情不管怎么说自己都不占理。 算了,拔都心想,绕道绕道,走彭·坎诺克。 察罕闻言不干了,毕竟相对于马鲁纳斯到邓格拉尼斯的国王大道,彭·坎诺克那边的路不知道有多难走,绕路本来就很烦了,现在这个自己的法理上的臣子居然还让自己走更难走的路,他脑子是坏掉了吗? 两人因此争执不下,这下子拔都不占理,因此没能说的过察罕,只能任由察罕志得意满的仰着头带着队伍往马鲁纳斯而去。 路上拔都看着逐渐暗沉的天空有些着急,他催促道 “察罕殿下,咱们能不能走快点?天快要黑了。” 察罕一脸古怪的回过头看向拔都 “天黑了,就在马鲁纳斯留宿呗,这,什么不对吗?” 拔都再次语塞,对上察罕如同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拔都也没再说什么,一旁的威利看出拔都的想法,憋笑道 “咋的,就这么怕去马鲁纳斯?是怕这座城啊,还是怕这座城里的某个人呢?” 拔都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威利 “你笑个毛啊,赶紧给我想个办法。” 威利耸耸肩 “诶,这可跟我没关系啊,你欠下的风流债,你自己平去。” 拔都有些窘迫 “什么叫风流债啊,那明明就是……” 话音未落,一行人已经碰到了马鲁纳斯城池外围的检查哨岗,一行人在别人的地盘上,也只能乖乖的下马接受检查。 哨兵挨个确认了一行人的身份,一直都好好的,直到看见拔都,侍卫脸色古怪的对着拔都的脸仔细端详了好久,拔都有些心虚,于是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道 “看什么看啊,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哨兵依旧一脸古怪,他窸窸窣窣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对着拔都又仔细端详了一会才对察罕说道 “尊贵的客人,请稍等,我们这边碰见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需要确认一下,希望您可以屈尊在这里稍等片刻。” 察罕一脸奇怪,但是对方的态度属实恭敬,也只能不爽的应下了。 哨兵带着人一路小跑着回去,拔都心里越想越不安,自己怎么有种浓烈的不祥的预感? 玛德不管了,跑路先! 拔都带着自己的人转身就要跑,察罕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缰绳道 “诶诶诶!拔都伯克,你干嘛?” “我,我!” 拔都木木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想直接打掉察罕拉住自己缰绳的手,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库塞特佬!!!!!” 完蛋! 拔都僵硬的回过脑袋,只见身材迷你的科林带着一帮子巴旦尼亚士兵虎了吧唧的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拔都默默望着天空,心里默念 长生天保佑啊啊啊! 第27章 卡拉多格的态度 马鲁纳斯的大厅里,拔都面无表情的站在大厅中央,他面前是一脸玩味的卡拉多格和气鼓鼓的科林,右后方是一脸茫然的察罕,左后方是尽量装作小透明的威利。 拔都发誓,他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虔诚的祈求长生天,但是长生天似乎并不打算鸟自己的这个信徒,四道蕴意不明的目光落在拔都的身上,拔都感觉浑身的不自在。 察罕一脸的古怪,他的眼神扫过在场的几人,总感觉这其中的气氛透着股子诡异。 察罕清了清嗓子,走上前一步道 “尊敬的至高王陛下,非常感谢您给我们提供过夜之处的慷慨,我谨代表家父和兀儿浑乃特家族向您致以最真挚的感谢。” 卡拉多格将目光从拔都身上收回来,转眸看向察罕,浅笑一声道 “客气了。” 接着卡拉多格站起身,喊来侍从将威利和察罕引到了偏殿就餐。 拔都眼睁睁的看着威利和察罕的身影从门口消失,一度想开口叫他们带自己也下去,但是卡拉多格和科林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拔都只好硬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 待到大门被侍卫重新关上,大厅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拔都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硬着头皮待在大厅里当雕塑,不知道过了多久,卡拉多格不太耐烦的声音响起来 “故友相见,怎么感觉拔都伯克却格外的生疏呢?” 拔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道 “至高王说笑了,我这,这只是,太激动,对,太激动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卡拉多格撇了撇嘴,意兴阑珊的说道 “行吧,看来是我出现在这里让拔都伯克感觉到不自在了,既然这样,那拔都伯克就和我女儿好好的谈谈心吧,我就不打扰了。” 卡拉多格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卡拉多格的身影刚一消失,科林就张牙舞爪地往拔都身上扑了过去 “骗子骗子骗子!你答应我的!你个大骗子!” 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科林差点没给拔都撞一个趔趄,慌忙间拔都忙抓住科林胡乱扑腾的两只手,自知理亏的拔都看着科林湿漉漉的眼睛也没了脾气,只好像哄小孩一样用一只手把科林的手抓在一起,另一只手缓缓地拍着她的背道 “姑奶奶别哭别哭,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的啊。” 科林扭动着身子表达着她的不开心,嘴里嘟嘟囔囔道 “骗人,爹爹都告诉我了,你就是个帝国的探子,哼。” 拔都叹了口气,坐直身子,顺带把科林从地上提溜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离开你,有意去爽约的,甚至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并不想离开你,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科林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你直接跟帝国那边说,你不干了,我这边有的是活给你干,你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干,我可以养你啊。” 拔都嘴角抽搐了一下,捏了捏眉心道 “这个东西吧,他比较复杂,我怎么跟你说呢?就我在巴旦尼亚的时候,无意中得知了一些事情,然后我需要回去处理这些事情,你看处理完,我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拔都是真的头疼,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事情跟科林说清楚,毕竟怎么看这些事情都见不了光啊。 科林这个时候火气也消了大半,她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拔都问道 “是吗?但是我怎么感觉你像不太情愿的样子?” 拔都顿时有些汗颜,半年多没见,这小妮子似乎变得比之前更聪明了,这个事情确实有点难以狡辩,嘶…… 拔都斟酌了一下 “主要是库塞特还是离巴旦尼亚太远了嘛,我来一次也很不容易的,毕竟库塞特那边也那么多事,你看我现在也好歹是个贵族的嘛,所以没那么多空,知道吗?” 科林闻言沉思了一下 “确实哦,好远好远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科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诶,我有个办法,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娶我,然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跟着你到库塞特去了。” 拔都闻言噎了一下,他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看着科林,对方却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期待着望着他,拔都顿时有些头疼这小妮子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拔都猜想大半还是朋友之间的感情,甚至拔都自己,当初或许是出于环境的限制,又或者是出于内心身份的自卑,他也没有往爱情方面想。 但是现在这个,嘶,好像也不是不行? 拔都认真思考了起来,科林看他的样子也没去打扰,自顾自在一旁玩着拔都的手。 想了一下,拔都皱着眉头道 “但是你确定是真的想嫁给我吗?科林。” 科林闻言抬起头看着拔都问道 “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天天跟你待在一起了?” 拔都点了点头,科林随即道 “那我确定,我想嫁给你。” 拔都无语扶额,这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想要和自己心爱的玩具,或者说想要和自己最好的玩伴在一起的那种感情吧。 拔都摇了摇头 “你现在还小,科林,等你长大了之后,你就会明白嫁一个人是什么意思,你会碰到更多更好的,比我更优秀的人。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想嫁给我了。” 顿了顿,拔都继续道 “而且再说了,我想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科林刚想说些什么来反驳拔都,拔都却已经先行站了起来,摸了摸科林的脑袋,拔都笑着道 “没事啦,以后你的父亲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人来陪你的,你不会再感到无聊了,至于我,” 说到这拔都轻笑了一声道 “我不会是合适的人选的。” 科林闻言眼眶又红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了之前气鼓鼓的模样,她呜咽着开口 “你是不是又要把我丢下了,你又不要我了。” 拔都看着楚楚可怜的科林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刚想说些什么来安慰科林,却听见后面传来卡拉多格的声音 “哎呀,他妈还算不算个男人啊?这桩婚事,我同意了。” 拔都闻言愕然转身,却见卡拉多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面,正一脸笑容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只是那笑容,落在拔都眼里,却总有些令人不适。 第28章 远交近攻 书房内,昏暗的灯光映照着卡拉多格若隐若现的脸庞,拔都坐在书桌前,食指轻叩桌面,安安静静的打量着卡拉多格。 卡拉多格却似浑然不觉拔都的目光,自顾自的处理着一些文件,良久,拔都开口道 “你不应该同意的,至高王陛下。” 卡拉多格却是轻笑 “为什么呢?您就这么断定,我不会同意吗?”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库塞特和巴旦尼亚隔绝整个帝国,你将科林嫁给我,对你的家族,没有任何好处。” 拨弄了一下手上的护腕,让其更舒服一些后,拔都补充了一句 “这个买卖是亏本的,这个选择也不是最佳的。而我不觉得,您会做这样一个并不明智的选择。” 卡拉多格闻言放下手中的文件,一只手支撑着下巴,半瘫坐在椅子上道 “科林喜欢你,这就够了。” “您觉得我很傻吗?” 拔都有些无奈的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样一个过于感性的回答,自己怎么可能相信? 卡拉多格却是没理会拔都的态度,转而问道 “确实你说的很有道理。库塞特和巴旦尼亚隔了一整个帝国,我的家族和你的家族从这段婚姻里面捞不到任何好处,但是瓦兰迪亚和库塞特似乎隔得更远吧。” 拔都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卡拉多格皱眉道 “是,瓦兰迪亚和库塞特,隔得更远。” 卡拉多格轻笑道 “所以我的目的,和德泰尔那个老家伙,是一样的。” 拔都瘫坐回椅子上,脑子里来回考量瓦兰迪亚和库塞特通婚的这件事,半晌,拔都摇了摇脑袋 “可是我不是王子,我的家族也不是王族。” 卡拉多格抬起头,似乎是在回想什么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相信你,我不喜欢你这个人,不仅仅是因为你把科林给拐走了,更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太自私了,自私到,只在乎你自己。” “但是我没得选,你知道吗?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你反而是我更好的选择。再说了,科林还喜欢你,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拔都皱眉道 “你还是没说,你到底图什么?” 卡拉多格闻言有些惆怅, “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把科林嫁那么远,我问你,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参加潘德拉克那场战役的谋划?为什么要选择和阿雷尼克斯达成合作?” 拔都想了想 “我曾经以为你是为了至高王的王位,后来感觉并没有那么简单,为了权利,为在自己家族的壮大,为了更高的地位,我不知道。” 卡拉多格轻笑道 “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你知道吗?在很久以前,我的家族只是巴旦尼亚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部族,我们的姓氏甚至无法在巴旦尼亚的吟游诗人口中出现,那个时候出现在吟游诗人口中的大多是一些历史悠久,并且庞大富有的家族,几乎如同所有巴丹尼亚人一样,我一直相信那些吟游诗人口中的家族是引导着巴丹尼亚去争取更大的胜利,更大的地盘,更多的第纳尔的英雄,但是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 “英雄,不会对自己的敌人卑躬屈膝。” “一直以来,我所要图谋的,不过就是打败那个萦绕在巴旦尼亚人心头数百年的噩梦——帝国。” “所以我参加了那场战争,和阿雷尼科斯合作,其实,阿雷尼克斯的计划很完美,完美到不能再完美了,可最后还是露出了太多的马脚,而有些甚至是连他本人都没有想到的。拔都,你不妨猜猜为什么所有的帝国先遣轻步兵团都死在那片峡谷,唯独他们的长官,那个穿着鲜艳斗篷,头戴华丽盔甲的长官,活着回去了?” 拔都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放过了他?”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不仅放过他的第一次,在随后的巡夜中,我又放过了他第二次,因为只有他活着,阿雷尼科斯才没有办法一家独大。” “看看现在的帝国,元老院,皇权和军方,他们就像是三块毫不相干的木板,被人强行用钉子钉在了一起,而我,就是要做那个把钉子拔出来的人。” “所以我瞒过了老至高王,那个一心想和敌人和平相处的蠢货,我本来想杀了他的,但是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乐于把王位传承给我,既然如此,我也省得再动一次手了。” “但有些事情他还是不能知道,就连我那个亲爱的义兄,他也不能知道。” 拔都平复了一下激烈翻涌的内心,对着卡拉多格说道 “那现在又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科林嫁给我?” 卡拉多格闻言挠了挠下巴道 “哪位自作聪明的情报头子应该已经回到帝国了吧?现在不出意外,她应该已经开始了对阿雷尼科斯的复仇,这是一场足够大的风波,如果她真的成功了,当然,她必不可能失败,那么我就应该考虑一下,该怎么从中获利了。” “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足够的力量去给帝国加一把火。我不妨告诉你,德泰尔的想法很简单,某件事情上,他和蒙楚格达成了一致,一东一西,趁着那场将要发生的内乱,从帝国捞取最大的好处,远交近攻嘛,某些时候德泰尔还是一个聪明人的。但是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看着自己落下的棋子成了别人的嫁衣,但是蒙楚格似乎对和巴旦尼亚联姻没什么兴趣,既然现在的可汗不和我玩,我就要找一个和我玩的人,让他成为可汗。” 说着,卡拉多格看着拔都道 “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选。理由也很简单,你足够自私。” “就是因为你足够自私,所以在面对可汗的位置的时候,你不会毫不手软的把它拿下来,君臣也好,固有也好,你都不会在乎,也就是因为你足够自私,所以到时与我合作,共同进攻帝国的时候,你不会顾念某位帝国老友的感受。” “这张大网已经牵扯了太多的人,你也被牵扯进去了,但你与我们不同的是,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牵扯到了什么,你只在乎你自己。” 拔都皱眉听完,还是有些没把握,他问卡拉多格道 “可是既然库塞特那边行不通,阿塞莱呢?斯特吉亚呢?这个世界上除了帝国之外,所谓的蛮族国家不在少数吧。” 卡拉多格无奈的耸了耸肩 “怎么说呢,虽然这两个确实离巴旦尼亚更近,看着像是更好的选择,谁又能确保他们不会站在帝国那一边呢?” “只有库塞特,隔得足够远,反而足够安全。” 卡拉多格说完,拔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突然拔都笑了,他抬起头对着卡拉多格说道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是你要怎么帮我成为库塞特的新可汗呢?” 卡拉多格闻言没有说话,反而是拔都的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凭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拔都回过头看去,赫然是阿尔扎戈斯。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着卡拉多格笑道 “既然这样,合作愉快。” 卡拉多格挑了挑眉,也伸出手和拔都握了一下道 “合作愉快,拔都……汗。” 第29章 野蛮与文明 拔都起身离开了,随着门被侍女合上,阿尔扎戈斯也不端着了,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卡拉多格斜看了他一眼,继而收回目光,自顾自的处理起文书来。 阿尔扎戈斯玩弄着桌子上的棋子,调侃了一句卡拉多格道 “啧啧啧,你看你最后这不还是选了这小子,早知今日,当初你傲娇矜持个什么劲啊?” 卡拉多格头也没抬 “当初他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还是做的探子这种最末位的棋子的活,换成是你,你乐的把女儿嫁给他?” 阿尔扎戈斯笑着说 “当然愿意啊。” 卡拉多格闻言抬起头白了他一眼 “你先有个媳妇再说女儿的事吧。” 阿尔扎戈斯依旧是乐呵呵的 “你这就叫没有眼光,你看人家现在不是飞黄腾达了?” 卡拉多格不屑的说道 “一个那颜而已,大部分还是承了他头顶上那纳察罕的名号的福,运气好罢了,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阿尔扎戈斯不置可否,卡拉多格却是来劲了 “也不知道你看上这个臭小子哪一点了,就他部落那点人,说好听点是库塞特第三大部落,说白了不就是一群游牧民聚在一起生活?所有制度基本上照搬帝国和库塞特的原有制度,不说远了,就说现在要是爆发一场战争,他能吃下一个三千人的帝国全装军团吗?” 阿尔扎戈斯嘿了一声 “说得好像你十六七岁的时候有人家厉害呢?是,现在纳察罕,啊不是,蒙兀特部落确实有些浮于表面了,但是人家还这么年轻,有的是大把时间,有的是无限可能,跟你说了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别老光顾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 卡拉多格撇撇嘴没说话,阿尔扎戈斯见状也不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把棋子摆好,冲着卡拉多格挑眉问道 “来一把羊狼棋?” …… 半晌之后,卡拉多格把棋子一甩,嘴里骂骂咧咧。 阿尔扎戈斯乐呵呵的把棋子收好,突然问道 “话说回来,帝国那边把马送完没?” 卡拉多格喝了口啤酒,翻了个白眼道 “如果送完了,帝国人就不叫帝国人了。” 摩挲着下巴,阿尔扎戈斯若有所思道 “当时也没太注意,跟帝国那边简单扯了一下皮就没管了,他们好像还提到了什么,哦对,堤诺普斯那小子,估计就是拿阿弥塔堤斯当挡箭牌吧。” “差不多,反正就是一直拖着。” 将文书整理好,卡拉多格问道 “所以你那边事情怎么样了,你回来之后一直没给我说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头疼的事情,阿尔扎戈斯揉了揉眉心道 “跟咱们想的差不多,阿塞莱那边,温吉德现在注意力都在自家两个大封臣的矛盾上,没心思再管要不要和我们联盟的事情,至于萨兰部,看样子应该是打算待价而沽,而泰伊斯那个老古董,连见都没见我一面。” 卡拉多格点了点头, “倒是在意料之中,不过阿塞莱人我也没怎么指望他们,毕竟这群商人眼里只有第纳尔,作为盟友,他们可不太可靠。” 阿尔扎戈斯继续道 “之后就是瓦兰迪亚,呵,那群家伙真以为自己跟帝国人混久了,就是他们的一份子了,德泰尔那个老家伙真就跟把骑士宣言刻脑子里了一样,说来说去就是强调什么誓言,什么荣誉,呵,一群傻冒。” 卡拉多格闻言单头扶着脑袋 “谁知道呢,唉,这老狗也不晓得到底存着个什么心思。” “总之他们有自己的算盘,德泰尔估计是已经对阿尔德里克的小动作有所察觉了,现在应该正忙着处理男爵们那点事吧。” 闻言卡拉多格似乎是想起来什么 “对了,你去过沙拉斯了吗?” 阿尔扎戈斯点了点头 “嗯,跟我们想的差不多,奥利斯克男爵的死并不是意外,至于到底跟加伦那边有没有关系就不清楚了,毕竟时间有限我不可能赖在那里调查这件事。” 手指夹住一枚棋子,卡拉多格用大拇指将其在指尖旋转着 “那因加泰尔那个蠢货呢?” “既然都是蠢货了,那他怎么可能会怀疑到自己国王的身上,不过跟他老爹一个德行,因加泰尔也不怎么买德泰尔的账就是了。” 卡拉多格放下棋子,盯着棋盘怔怔出神,阿尔扎戈斯见状便不出声打扰,静静的等待着卡拉多格从冥想中出来。 不一会儿,卡拉多格说道 “阿尔德里克呢?你跟他见面了吗?” 阿尔扎戈斯摇了摇头 “他现在的处境比较尴尬,而且我估计德泰尔很大程度上是从他那里知道了帝国内部的情况的,不然也不会突然跟库塞特联姻了。” 揉了揉眉心,卡拉多格道 “看来那家伙有自己的想法了,应该是不会再上我们的船的。” 阿尔扎戈斯点了点头 “你可以彻底打消这个想法了。” 叹了口气,卡拉多格瘫坐在椅子上道 “斯特吉亚?算了,想来估计朗瓦德还在念叨厄庇克洛忒亚那事,原本可以拉拢库洛夫的,但是现在……” 说到这里卡拉多格顿时有些烦躁 “那家伙壮的跟头熊一样,怎么突然就暴毙了?” 阿尔扎戈斯耸了耸肩 “这不得问你雷姆托依尔堡的守卫吗?而且说真的,你那监狱的卫生条件是真的一般。” 卡拉多格无奈了 “搞来搞去,最后还是得把女儿送出去才弄回来一个盟友,关键是这盟友的老大还跟德泰尔是一伙的。” 阿尔扎戈斯不置可否,转而说道 “对了,那个家伙松口了吗?” 卡拉多格斜眼看了一下阿尔扎戈斯道 “我只能说不愧是你训练出来的人。” 阿尔扎戈斯挑了挑眉 “多谢夸奖。不过,实在不行砍了他算了,毕竟那玩意在帝国是个宝,在巴旦尼亚估计也就能换点第纳尔罢了。” 卡拉多格却摇了摇头 “再说吧,就这么放手我不甘心。” 阿尔扎戈斯耸耸肩没说什么,倒是卡拉多格想起来什么道 “你说,伊斯蒂安娜会不会找过拔都了?” 阿尔扎戈斯闻言皱了皱眉 “不能吧,她找拔都干什么?” 卡拉多格也有些纠结 “不知道,但就是刚刚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是哪里不太对劲?” 阿尔扎戈斯没放在心上 “搞不好是你最近太操劳了,神经衰弱了,早跟你说多休息你就是不听。” 沉吟片刻,阿尔扎戈斯突然说道 “其实说起来战争,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可能。” 卡拉多格奇怪道 “什么战争?” “就是你说的,拔都那边。” 卡拉多格疑惑 “但是我说的是如果啊?” 阿尔扎戈斯将棋子一个个码好 “但并不是不可能的,说实话,蒙楚格现在和阿雷尼科斯闹掰了,帝国那边又和阿塞莱媲和了,我总觉得以阿雷尼科斯的性格,迟早会去找蒙楚格算账的。” 卡拉多格倒是并不担心 “那又怎么了,帝国这么多年又不是没去找过库塞特人的麻烦,哪次不是被他们溜成狗的?” 阿尔扎戈斯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自顾自道 “而阿雷尼科斯也见过拔都,我觉得他应该意识到了这位库塞特的新那颜的底细,嗯……” 卡拉多格也意识到了什么 “照你这么说,确实有可能……毕竟,蒙楚格大概率不会去管蒙兀特的死活的。” 此时阿尔扎戈斯手中的棋子也垒完了,他打量着这个用棋子垒成的高塔,语气似是玩味道 “建成一座高塔并不是什么难事,拔都的成长速度,即使是沾了纳察罕的光,也可称得上是迅速甚至是匪夷所思了。” 阿尔扎戈斯伸出手指,向着棋子高塔的底部打去 “只是不管你再怎么快,衡量一座高塔是否合格的标准,都是看他能不能在地震中经受得住考验。” 阿尔扎戈斯的手指弹出,棋子高塔顿时轰然倒塌。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会怎么做。” …… 帝国都城,吕卡隆。 阿雷尼科斯看着面前恭恭敬敬跪着的男人,淡淡道 “我让你去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跪着的男人死死低着头回答道 “陛下,据探子回报,巴旦尼亚人那边似乎在积极同周边的那些个蛮族人沟通,只是目前似乎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阿雷尼科斯眯了眯眼道 “哦?看来终究还是等不及了啊,不过就眼下帝国的情况,还没到彻底撕破脸的地步,其他国家也不会这么早就站好队的……不过……” 说到这,阿雷尼科斯看向地上的男人 “德泰尔和蒙楚格,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阿尔德里克男爵被德泰尔怀疑上了,目前并不清楚德泰尔有没有从阿尔德里克那边获得什么情报,又获得了多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德泰尔确实有意和库塞特交好。” 阿雷尼科斯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喃喃道 “蛮族人组成的同盟么?有点意思……” 看着地上的男人,阿雷尼克斯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觉得为什么,德泰尔会千里迢迢跑去找库塞特佬?” 地上的男人没有回话,只是把身子伏的更低了。 阿雷尼科斯顿觉索然无味,挥了挥手道 “行了,你退下吧。” 地上的男人应声下去了,接着大厅后方的房间里,拉盖娅缓缓走了出来。 阿雷尼科斯宠溺的看着拉盖娅,伸手将其揽入怀中。 “秘密之手的人又有了什么新消息?” 拉盖娅脸色潮红的拉住自己丈夫那不安分的手,转移话题道。 阿雷尼科斯并没有在意自己妻子这点小手段,手依旧在不安分的探索着。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那些野蛮人似乎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想在一起抱团取暖罢了。” “不用去管吗?” “没什么好值得操心的,不过……说到这,阿雷尼科斯似乎想起来什么 “有个叫拔都的家伙,有点意思。” 拉盖娅挑了挑眉 “怎么?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阿雷尼科斯耸了耸肩 “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他牵扯的势力有些多而已。” 说罢阿雷尼科斯一把将拉盖娅抱起道 “虫子而已,我找蒙楚格算账的时候顺带清理了就行,不必放在心上。” 皇帝抱着他的皇后走进了后方的房间,不一会,房间里便传来皇后那娇柔的呻吟…… 第30章 危机 科林的房间里,拔都一脸笑容的看着眼前蹦蹦跳跳跑来跑去的少女。 卡拉多格那边的意思是拔都干脆就先留在巴旦尼亚和科林完成婚礼,至于瓦兰迪亚那边,反正有本地人威利陪着察罕一起去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科林似乎对婚礼很是期待,一堆巴旦尼亚风格的饰品被卡拉多格命人送来,科林一个一个试过去,却都有些不太满意。 看着纠结的科林,拔都拿过一个蓝白色布花装饰的花圈头冠,仔细的给科林戴好之后说道 “这个,最漂亮。” 科林脸色微红的点了点头,又拿出几套衣服 “你来看看,你喜欢哪套?” 科林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小星星,拔都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一件一件看过去,认真的挑选了起来。 但是就当屋内两人正浓情蜜意的时候,威利却突然猛地推开门闯了进来。 拔都被吓了一下,回过头看见是威利,刚欲开口询问,威利却先一步火急火燎的说道 “拔都,帝国,帝国那边,彭同传来消息,阿雷尼科斯正在集结国内的军队,准备走叙拉托斯堡,进攻库塞特。” 说吧,威利拿出手中的书信,递给了拔都。 拔都闻言顿时有些讶异,确实,库塞特之前对帝国宣战之后,虽然草草结束了叙拉托斯堡的战役后便和帝国讲和了,虽然谁都知道帝国佬迟早会调转枪头把这个场子找回来的,只是拔都没有想到帝国刚刚从阿塞莱那边抽出一部分军队回来,便这么急不可耐的向库塞特宣战了,要知道瓦兰迪亚的军队虽然受到巴旦尼亚的钳制,但德泰尔还带着大军在因韦斯河谷虎视眈眈呢。 接过书信,拔都本觉得这件事倒也不是那么着急,毕竟碰见这种事情最先着急的应该是蒙楚格,但当他看完书信之后,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一万人?” 拔都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终还是有些无法掩饰自己的慌乱。 一万人,珀特洛斯家族联合奥隆诺斯和尤利俄斯家族集结了一万人的军队准备走俄德律萨堡进攻库塞特南部。 这下子,火烧到自己眉毛上了,拔都现在不能不着急了。 科林察觉到拔都脸色的变化,有些担忧的抓住拔都的手臂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拔都强行稳住心神,扯出一个笑容摸了摸科林的脑袋说道 “没事,放心,你先继续选婚礼要穿的衣服,我去跟你爹爹谈点事情。” 科林依旧有些担心,但是拔都都这么说了,科林也只好点了点脑袋,在有些担心的目光中看着拔都和威利离开。 …… “所以你的意思是先回库塞特,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了,再回巴旦尼亚跟科林完婚?” 卡拉多格又接着沉思了一会道 “这样也好,我会准备好婚礼的一切,等待你回来的。” 拔都点了点头,行了一礼就退下了。拔都从卡拉多格的宫殿离开后,又跑回去找了一趟科林,科林闻言有些沮丧,她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 “其实我觉得吧,咱也没必要非得注重这么个形式,你直接把我带回库塞特去不就行了吗,你觉得呢?” 拔都闻言无奈的笑了笑 “乖,那边正在打仗呢,你去了不安全,等战争结束了我就回来娶你,你乖乖的在马鲁纳斯等我好不好?” 科林撇了撇小嘴有些不开心,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是化作了一句 “早点回来,我等你。” 拔都点了点头,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把装饰华丽的小刀道 “草原的规矩,新婚的男人要送给他的妻子一把刀,以此来作为这段感情向长生天的证明。” 拉过科林的小手,拔都将到放在了科林的手上 “收下这把刀,咱们就是长生天所祝福的新人了,今生今世都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科林面带欣喜的看着手里的小刀,随后对着拔都用力的点了点头。 拔都见状便转身准备上马,科林却又喊住了拔都,拔都回过头,猝不及防就迎上了科林冲过来的一吻。 如同初春的蜻蜓轻轻点在水面上,那湿润冰凉的触感停留在拔都的脸颊上,似乎还留有少女的余温,拔都还未回过神来,科林却已经红着脸缩了回去 “你,你一定要回来的,这次不许再骗我了。” 说罢科林便转身逃也似的跑了回去,拔都愣了片刻,随即有些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 望着科林离去的背影,拔都似乎确实在这段充斥着利益交换的婚姻里,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纯真而又美好的爱意。 …… 由于来的时候,帝国和库塞特还不是交战状态,所以现在也不能按原计划回一趟萨涅俄帕了,看来伊斯蒂安娜和彭同那边的事情只能以后有空再说了。 至于回去的路,拔都一行人选择了走斯特吉亚,至于察罕那边,威利本来早早的就充当向导领着他们进入了瓦兰迪亚境内,只是后来在瓦兰迪亚的暗探找到了威利,威利收到消息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跑回了马鲁纳斯找拔都了,现在也没空去管察罕他们是继续待在瓦兰迪亚还是也和拔都一样火急火燎的赶回库塞特了。 一行人在斯特吉亚到也算是畅通无阻,五天多后一行人终于由巴尔塔罕回到了库塞特境内。 现在整个库塞特的氛围都比较紧张,虽然暗地里各个部落互相都有些矛盾,但是毕竟如今外敌当前,所有库塞特部落还是默契的整装备战的。 先在墨速宜伯姬那边休息了一晚,拔都也从墨速宜那里打听到了最近的战况。 大不了就再省点钱。阿雷尼克斯集结北部,西部以及少量南部贵族的军队,在叙拉托斯堡附近集结完毕,大军浩浩荡荡的渡过了塔奈西斯湖,直直朝着马凯布而去。 马凯布不出意料的被包围了,但是作为库塞特的都城,马凯布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并且储粮充足,同时泰佩斯堡也作为马凯布的卫星城堡,与其共成掎角之势,阿雷尼科斯本打算利用库塞特人工程能力不足的弱点,在马凯布的城防设施布置到位之前速战速决,但是从马凯布城墙上射下的漫天箭雨,让阿雷尼科斯的设想扑了个空,大军进攻受挫,士气有些不振,加之同时蒙楚格也趁此机会,集结完中部贵族的军队在马凯布城附近虎视眈眈,阿里尼科斯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两方人马就这样在马凯布城墙外对峙着,一直到现在。 马凯布这边的情况还算是可以接受,但是南部草原就没那么乐观了。 帝国财政一直都有问题,只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但是帝国国库的财政有问题,并不代表着帝国南部贵族的私库财政有问题,天知道这些掌握着整片大陆利润最为丰厚的贸易路线的贵族,积累了多少家产?但至少这一次,一万人军队里面近3000的具装骑兵已经向世人展示了南部贵族的实力。 而面对3000具装骑兵和成建制的步兵军团,南部草原的贵族也不敢硬碰硬,只好按以前对付帝国人的游击方式骚扰帝国军团,但是此次南部帝国军团的统帅,奥隆诺斯的赛兰冬,拥有着很不错的军事素养,面对库塞特人的骚扰袭击,赛兰冬命令手下士兵搭建一个个的简单的防御工事,有效的削弱了库塞特人骚扰战术的效果。 而如今,埃泽努尔堡的城墙已经被帝国人的投石车砸碎,沦陷已经是时间问题。 听到这里的拔都也不想着再留宿什么的了,直接火急火燎的带着威利等人赶往南部。 如果埃泽努尔堡一旦沦陷,下一步不管帝国军团是进攻奥多赫还是阿克卡拉特,自己的部落和中部主力军团的联系都将被切断或者是极大限制。 那样的话,拔都就是一股孤军,形势极为不利。 一路急行,拔都终于在两天后赶回了南部草原,没来得及跟阿克鲁木和呼鲁那格见面,拔都直接就沿着阿克卡拉特一路南下,希望埃泽努尔堡还没有沦陷,自己还有时间。 但是事与愿违,看着已经被团团围住的奥多赫,拔都顿时有些无力感,但是现在也来不及多想,只好先回部落再说了。 而埃泽努尔堡,已经插上了象征着帝国的双头鹰旗了。 第31章 斡祖河畔,天气晴 过了春天之后,斡祖河畔的草原就开始变得燥热起来。帖牙河与斡祖河汇流的地方,生活着格烈登的牧民们,以往这个时候,他们都会驱赶着自己的牲畜来到河边,因为干燥的风儿已经带走了内陆绝大部分的草芽儿,只有奔腾不息的河流旁,才会有鲜嫩的草场。 然而今天,斡祖河畔的草原却不见了以往牧民的身影,只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聚在一起的帝国士兵们。 这些是留守在埃泽努尔堡等待接收帝国方面新一轮辎重给养的士兵,但是似乎今天的车队来的格外的晚,从早上一直等到傍晚,斡祖河的河水依旧在不停地奔流。 察觉到不对劲的守备军官第一时间派出了一小支轻骑兵队伍去查看情况,然而骑兵队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回任何的给养,只有几个奄奄一息的押运士兵。 守备军官见状不敢大意,随即派人快马加鞭的通知了尚在的奥多赫等待军械到位的军团元帅赛兰冬。 赛兰冬收到消息之后,凭借自己多年的职业素养,很快判断出来了劫杀自己给养车队的元凶——南部草原目前唯一一支可以自由活动的军队,蒙兀特。 对于这个新兴的家族,一直活跃在东部战线的赛兰冬也曾去专门了解过,但是由于蒙兀特确实成立时间太短,加之库塞特南部那边和帝国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其他的库塞特贵族则也不了解蒙兀特,因而赛兰冬并没有得到太多关于蒙兀特的信息。 因此,面对这个未知的对手,赛兰冬不敢大意,但是他并不觉得能够在库塞特占有一席之地的蒙兀特的领袖会无缘无故的袭击自己的给养队伍,打开地图,赛兰冬沉思了片刻,仔细端详了一会库塞特南部地形之后,赛兰冬心里逐渐有了一个猜测的雏形。 赛兰冬命令侍从收起地图,自己则拿出纸笔写了起来。 …… 拔都这边,他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找帝国人的麻烦,但是只能说帝国人来的太是时候了,春末夏初的时候,正是蒙兀特部落北迁去往东北部寻找新的草场的时候。 夏日的南部草原太过于干旱,根本不足以供应部落的需求。 但是现在从埃泽努尔堡到奥多赫,帝国人的军队已经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封锁线,想要带着数万部众穿过这道封锁线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拔都想要分散一下帝国人的注意力,哪怕是调遣一部分的士兵到埃泽努尔堡以西的地方去驻守,自己那时哪怕用添油的方式转移部众也比现在要好的多。 但是似乎帝国人那边并不打算理睬拔都这边,心急如焚的拔都无奈,只能打算让乌苏尔带着一部分部众乔装成阿塞莱人前往侯森·富勒格以南的河流附近寻找草场。 这样一来虽然确实缓解了一部分压力,但是一来毕竟乌苏尔本人和萨兰家族那点子破事摆在这,而且同时也确实是阿塞莱那不毛之地能够承受的人口有限,拔都思虑再三,决定先让乌苏尔带着他自己的本部人马和一些妇孺转移向南。 但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拔都又试了两次劫掠帝国人的辎重车队,可是奥多赫那边的帝国军团却已经是不动如山,拔都对此感到无比奇怪,虽说奥多赫附近有一定的森林可供修建攻城武器,但是没有足够的工具和弹药粮食,帝国人不可能在奥多赫附近跟阿克鲁木死磕的。 威利这个时候进来对拔都说道 “情况不太好,牧民都在抱怨自家的草料储备越来越少了,实在撑不住了。” 拔都闻言有些心烦意乱 “我能怎么办,帝国人就死赖着不走,咱们还直接赶着牲畜闯过去吗?” 威利也是叹了口气,良久,威利试探着说道 “要不,找呼鲁那格或者蒙楚格那边?” 拔都摇了摇头 “他们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来闲心管我。” “试一试呢?毕竟现在外敌当前,蒙楚格也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拔都闻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给蒙楚格去一封信吧,死马当活马医了。” 威利应声离开了,拔都则是依旧坐在原地有些烦闷。 两日后,拔都没能等到蒙楚格的消息,反而是似乎是感觉到拔都的不耐,帝国人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赛兰冬命令手下的军团收起建到一半的攻城器械,开始向着埃泽努尔堡转移。 拔都听见斥候的汇报顿时大喜过望,李凯下令威利和哲别率领一部分军队掩护部众和牲畜转移,自己则带着速不台率领剩余的士兵继续在埃泽努尔堡以西吸引帝国人的注意力。 …… 帝国人的军团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转移工作,赛兰冬注视着高耸的奥多赫的城墙,有些无奈。 远处尤利俄斯家族的族长,席隆尼亚城的执政官巴拉诺尔骑着马朝着赛兰冬这边而来。 待接近赛兰冬的位置之后,巴拉诺尔当即下马上前询问道 “元帅,为何要下令军团整体转移,一些烦人的苍蝇而已,咱们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吧,而且这一走,阿克鲁木那家伙不就又有更充裕的时间做防御准备了吗?” 巴拉诺尔虽然对这一命令十分不解,但是赛兰冬作为南部贵族最杰出的统帅之一,在南部军队里面的威望一直很高,因此巴拉诺尔即使心下不忿也不好表露出来。 叹了口气,赛兰冬拿出一张信纸扔给了巴拉诺尔道 “自己看吧,陛下的命令。” 巴拉诺尔闻言心下一惊,拿起书信就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巴拉诺尔的眉毛就拧到了一起,他还想说些什么,赛兰冬却开口打断他道 “别看了,带着你的骑兵队和我一起转移,你的任务是绕道去俄德律萨堡,拦截蒙兀特的退路。” 巴拉诺尔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只好乖乖领命下去了。 巴拉诺尔离开后,赛兰冬又在原地待了一会,等到侍卫前来报告,赛兰冬交代了自己副官一句 “你到时候带两千人埋伏在奥多赫附近,记住,能拦住蒙兀特的人就拦,阿克鲁木的人一旦反应过来你就直接走。” 副官点了点头,赛兰冬又看了看奥多赫的城墙,叹了口气道 “奇怪的战争。” …… 马凯布附近,蒙楚格正带着军队和阿雷尼科斯遥遥对峙着,长久的等待让蒙楚格内心越来越疑惑起来。 难不成阿雷尼科斯就算和自己这样耗着?要知道自己是主场作战,不管是后勤还是运输的成本都比阿雷尼科斯那边少的多。 这样耗下去,吃亏的还是帝国一方。 就在蒙楚格疑惑不解的时候,一名怯薛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 蒙楚格接过信看完后,虽然内心有点不太乐意,但是毕竟拔都也是宣誓效忠过自己的,于情于理自己也不好就这么坐视不理。 蒙楚格刚喊来自己的长子孛儿图,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想让孛儿图带一部分军队接应拔都的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闻声进来的孛儿图却没等到自己父亲下一步的命令,当下有些疑惑的看去。蒙楚格察觉到儿子探寻的目光,随即摇了摇头道 “没事,你先下去吧。” 孛儿图闻言心下不解,不过还是乖乖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蒙楚格又将目光放在地图上,落在了埃泽努尔堡和俄德律萨堡之间的斡祖河上。 蒙楚格嘴角勾勒起一个弧度,嘴里喃喃道 “玩火自焚啊……” …… 埃泽努尔堡附近,拔都看见埃泽努尔堡的主动离开了城堡,全军转移向埃泽努尔堡的南部摆出防御姿态的时候有些诧异,但随即,他便看见了地平线那边出现的赛兰冬率领的帝国主力军团。 见状拔都眉头紧锁,虽然自己全部是骑兵,但是这群守军已经做好了防御姿势,自己不可能就这么无视他们直接闯过去。目前留给拔都的路,要么北上去跟帝国人的骑兵队赛跑,但是这样一来大概率赛兰冬会放弃追赶自己,自己吸引其注意力,给威利那边争取时间的图谋就落空了,那么这样只剩下了往西渡过斡难河上的渡桥这一选择了。 虽然过了渡桥就是帝国,但是很明显相较于俄德律萨堡那些守军,眼前的这支帝国军团的威胁更大。 更不用说俄德律萨堡的领主是俄洛斯,而俄洛斯目前则是站队元老院的。 念及此处,拔都当即下令部队调转马头往西而去,而果不其然,帝国主力军团见状也随即跟了过来。 拔都计算着时间,帝国人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足够自己的人过桥了,而就算帝国的具装骑兵先过来……等等,帝国人的具装骑兵呢? 拔都突然愣住了,他再次望向东边的帝国军团,突然发现原本应该在步兵两翼策应的具装骑兵,此时却没了踪影。 拔都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拔都再次回过头往西边望去,果不其然,帝国的具装骑兵队伍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渡桥以西。 拔都暗自咬牙,这果不其然是个埋伏,但是骑兵队出现的太早了,现在自己完全有时间再带着部队往南逃窜。 只是这样一来,威利那边…… 叹了口气,拔都很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自己的部队先离开,威利那边,如果自己这边能尽早脱险的话,那就还有时间去通知他们。 拔都也不再犹豫,部队立刻停止过河,打算转而向南而去。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埃泽努尔堡突然城门大开,随即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一大支轻骑兵和重骑兵混杂的骑兵队伍从中冲了出来。 拔都见状顿时亡魂大冒,部队此时也愣住了,还是速不台反应迅速,立刻提醒拔都道 “首领!首领!应战吧!” 拔都被速不台喊回神来,确实,现在已经没退路了,只能迎战,而且对方的人数并不是太多,就此杀出一条血路还有希望。于是拔都随即一挥手,命令属下士兵准备迎战。 但是饶是拔都已经下令,可除了拔都最开始带出来的那些资深骑兵,其余大部分应召的部落士兵此时一个个都还没回过神来,拔都见状顿时有些着急,然而却不等他呵令那些士兵,从埃泽努尔堡出来的骑兵已经冲到跟前了。 蒙兀特的骑手大多数还没进入冲锋状态,甚至有一些战马还在原地大转,面对已经进入巅峰状态的奔腾的帝国骑兵,就如同一小堆泥沙碰上奔流而出的水流一般,当即便被冲散。 但是第一波冲锋之后,蒙兀特的士兵也反应了过来,库塞特人骨子里的血脉传统让他们随即拿起近战武器反抗起来。 一把把偃月刀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刀身划出的一道道刀光,就如同皎洁的月牙一般,圣洁而寒冷。 偃月刀马上近战的绝对优势此时被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不到一会儿,帝国骑兵凭借第一波冲锋而得到的优势在偃月刀一道道寒光下被斩灭殆尽。 远处的赛兰冬一开始看见埃泽努尔堡的骑兵冲出来的时候还点了点头道 “不出所料,这股军队确实是想要掩护转移自己的部众,这样一来这些骑兵就没必要在一开始就出来拦住库塞特人了,此时恰好是最好的时机,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最快速度消灭这股骑兵。” 然而就在赛兰冬计算着消灭这些库塞特人之后,需不需要再急行军去拦截蒙兀特的部众的时候,战场的情况却急转直下。 “这是什么武器!?” 赛兰冬当即大惊失色,重装骑兵和轻骑兵的盔甲自然比不上具装骑兵的浑身铁桶,但是这减员速度也未免也太夸张了。 赛兰冬也顾不得再去想拦截蒙兀特部众的事情,连忙命令手下士兵背起盾牌,急行军前去支援。 与此同时,巴拉诺尔和南部防御姿态的埃泽努尔守军也纷纷往战场赶去。 乱军,真正的乱军。血肉搏杀,生死的紧要关头间,任何命令和战术都失去了它的意义,拔都也挥舞着偃月刀陷入苦战,当他在砍杀间隙注意到往这边靠近的三方军队时,一股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 拔都张开嗓子,声嘶力竭的喊道 “撤退!往北边!快撤,走啊!快走!” 可惜的是,血雾和惨叫声淹没了拔都的呼喊,士兵们已经做不到遵循他们首领的命令了。 大地的震动越发明显,拔都回头看去,具装骑兵已经全部渡河,在偏北方整理好军队阵型后,已经朝着自己这边冲杀过来。 帝国骑兵虽然损伤很大,然而作为主动攻击的一方,他们的命令传递还算通畅,面对己方即将冲杀过来的军队,重装骑兵们很默契的纷纷退出战场。 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的蒙兀特的士兵们迷茫的回过头,却看见整齐划一的帝国具装骑兵手持长枪而来。 这一刻,一直绷紧在蒙兀特士兵们脑袋中的那根弦彻底断开了。 溃败,随即发生。 拔都此时却不再整理队伍,他转过头,拉着速不台,带着尽可能多的士兵迂回往北而去。 身后是具装骑兵沉重的马蹄声和蒙兀特士兵的惨叫声,偶尔还有蒙兀特士兵坐骑倒地的轰然巨响。 拔都没敢回头去看,他抛下这些声音,没命的往北逃去,而自己的身边,除去速不台,只剩下了不到十骑。 马儿不知疲倦的狂奔着,渐渐的,耳边的声音变得单纯起来,没了那些噬命般的声响,只余下了呼呼的风声。 拔都本能的轻拽马绳,马儿慢慢的停了下来,看着哼哧哼哧的马匹,拔都木讷的回过头,士兵们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呆滞的望着拔都。 风儿吹拂着辽阔的草海,起起伏伏的牧草如同海上的浪花一般,而大海之中,此时只剩下了这寥寥十骑。 拔都仰起头,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身上仿佛在冒着热气,伴随着血腥味和汗臭,脸上很干,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干涸后粘在了上面。 拔都无力的垂下手臂,手中的偃月刀随之落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斡祖河畔晴朗的一天。 第32章 斡祖河之誓 粗粝的风吹打着拔都的脸颊,太阳的光线宣泄向拔都的眼皮,甚至于拔都闭上的眼睛都可以看见眼皮之中的血丝。 耳畔突然响起速不台的声音,拔都缓缓睁开眼睛偏头看去,只见速不台端着一碗浑浊的水递到了拔都的眼前。 “首领,喝点水吧。” 拔都接过水碗,许是心理反应,此时他也突然感觉嘴唇有些干裂起皮,他本能的刚欲喝下,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了身边九人的样子。 临近夏日的南部草原总是过分干旱了,阳光甚是毒辣的倾泻在这十骑身上,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泛红。 拔都复又放下水碗,冲着速不台喊道 “速不台,来,咱们一起喝。” 接着又略微仰起头对着其余人喊道 “来,大家都渴了吧,咱们一起来喝这碗水。” 众人闻言都有些动容,一个接一个拿过水碗小口的啜饮起来。 拔都回过头,逃命的时候过于仓促,都已经分不清自己一行人这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于是他转头向速不台问道 “速不台,你知道我们到了哪里了吗?” 速不台闻言回答道 “是,头领,我们现在应该在阿克卡拉特要塞下的帖斯密勒村庄以南的一片牧场,距离阿克卡拉特要塞还有不到半天的路程。” 拔都闻言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图,随即说道 “一碗水怎么够我的勇士们饮用?走吧,我们去西边,去斡祖河,那里有足够我们和我们的马匹饮用的水源。” 众人皆应下来,纷纷跟着拔都往西而去,不到一会,众人便走到了奔腾的斡祖河畔。 拔都翻身下马,拿出自己的水碗,涉进奔流的河水之中舀起一碗水来。 混杂着些许泥沙的水很明显不太适合饮用,但是拔都却浑不在意,自顾自一仰脖喝了下去。 众人也皆翻身下马,水碗遗失了的就和旁人共用一只水碗。 拔都看见一位战士正在眼巴巴的等着别人喝完水之后接替他的水碗,于是舀了一碗水走上前去递给那名战士。 战士见状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他略带虔诚的接过水碗,拔都静静的看着他喝完碗里的水,似是有些感慨道 “速不台,你说我是不是不是一名合格的首领?” 一旁正在给自己的马儿喂水的速不台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回应道 “不,头领,怎么会呢?这不过只是一场失败而已,狼群还会被牛蹄踩伤,您还活着,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向帝国人讨回这笔债。” 听着速不台的话,拔都却突然眼眶湿润起来,他上前扶住速不台的肩膀,声泪俱下的说道 “可是,我让三千多名效忠我的勇士,在这条河水之畔魂归长生天了,我,我对不起他们啊!” 速不台和一众人见状都感同身受,那些战死的士兵们又有多少不是和眼下这些活着的战士们沾亲带故的呢?伴随着拔都的泪水,战士们一扫溃败的迷茫,此时眼中剩下的只有对帝国人浓郁的怒火。 速不台轻声安慰道 “头领,您无需自责,狡猾的帝国人设下埋伏,身为所谓可汗的蒙楚格却又见死不救。这场战败,跟您没有一点关系,相反的,战士们都很感谢您,至少您让我们的家眷活了下来。” 拔都闻言似强打起精神,一抹眼泪,转头望向奔腾不息的斡祖河,拔都拔出腰间的佩刀道 “我的勇士们,是我拔都无能,害死了大家,但我却不能因此而沉沦迷失下去,因为从今天开始,我拔都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活,我身上肩负着那战死在斡祖河畔3000勇士的性命,和他们复仇的怒火。” “伟大的长生天啊,我拔都今日,面对着这斡祖河发誓,终有一天,我要血刃我的仇敌,待到我克定大业,必定不负诸位,我愿与诸位在此共结兄弟之谊,同甘共苦,如有所违,苟如此水。” 说罢拔都将手中的水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喷洒而出的水花瞬间便淹没在干涸的土地上。 众人闻言皆感动的涕泗横流,他们一同向着拔都下拜,口中齐呼 “吾等愿以长生天之名,此后誓死效忠拔都首领,与此行诸位同甘共苦,若违此言,苟同此水!” 拔都闻言顿时真切的感动起来,战败之际,这使人不离不弃的护送着自己,速不台甚至还为自己递上一碗水来,就凭这些人在败军之际依旧选择继续跟随自己的行为,拔都也绝不会辜负他们。 拔都走上前一个个将众人扶了起来,这些人他都认识,速不台的父亲哈班,兄弟忽鲁浑和阿术鲁,甚至还有那个自己曾经作为舌头俘虏的萨兰德部落的小领队特瓦尔。 此时,这十个来自不同部落,甚至是不同人种和信仰的人,皆为着心中对拔都的坚定的选择而一起以长生天之名为誓,在这一刻,众人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战友的关系,而是一种超越了血缘宗教和种族的手足情谊。 而拔都也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在斡祖河畔立下的誓言所形成的,在这十人之间的彼此忠诚的默契关系,日后也将成为拔都统治部落的新型制度的雏形。 …… 而埃泽努尔堡这边,赛兰冬望着正在打扫战场的帝国军团,不由得有些唏嘘 “还真不愧是库塞特人,跑的比兔子还快。” 赛兰冬心里隐隐有些郁闷,这一战虽然歼灭了蒙兀特部落接近三千人的部队,然而蒙兀特的领袖,拔都却在自己护卫怯薛的保护下逃出了战场。 且不说皇帝陛下交代的最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这还不算完,自己现在按计划,应该调转枪头去拦截,撤退的蒙兀特部众。他并不觉得自己给副官留下的那千把来人能够完全拦截住蒙兀特的大部队,想来拔都也很大可能会给自己的部众安排一些掩护撤退的武装部队,但是眼下这情形,击溃这3000骑兵的主力部队是巨装骑兵和重装骑兵队,自己的步兵军团由于行军速度最后只能落得个打扫战场的活,军工的大头还是得由骑兵队那边站着,因此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命令骑兵队去转头去拦截蒙兀特。 毕竟不管怎么说,军队中最重要的还是军功,自己得先在这里把这些骑兵的军功给他论功行赏,将这些搞好了才能正当的让这些骑兵执行下一步的任务。不然自己就有贪墨军功的嫌疑,因此,骑兵队已经不可能再去拦截蒙兀特的人了,自己的步兵军团更不可能指望得上,这一来二去的,人家早就跑没影了。 赛兰冬暗道失算,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快点把战场打扫干净了。 …… 威利那边,看着被游骑兵死死咬住的步兵军团,威利又回头望着已经完成撤退的蒙兀特部众,随即下令游骑兵收拢阵型甩开这些步兵军团。 威利内心隐隐有些担忧,这是步兵军团,不管是出现的时机还是出现的位置,都有些太过于凑巧了,他现在已经有些怀疑帝国人是否是佯装撤退,而另有阴谋呢? 威利越想越不安,索性喊上哲别带着一众骑兵和自己一同往西,去寻找拔都部队的踪迹。 而凭借着库塞特人优秀的斥候能力以及当地土著对这一片地形的熟悉,威利很顺利的找到了拔都与其身后的九名骑兵。 看见眼前这一幕,威利大致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多言,只是上前牵过拔都的马绳道 “走吧,该回家了。” …… 战争还在继续,赛兰冬这边收到副官拦截失败的消息之后,索性便不再着急忙慌的赶去拦截蒙兀特人,先在埃泽努尔堡这边修整,同时给阿雷尼科斯去了一封报备战争情况,战争结果的汇报书。 皇帝那边收到赛兰冬的书信之后顿时有些不满,但是他也明白赛兰冬尽力了,在辽阔的库塞特南部草原上面,想追捕一只库塞特的骑兵何其难也,他也清楚,于是命令赛兰冬率领所部北上与自己会合,共同进攻马凯布。 而南部草原,收拢了残余部众,并接来了在阿塞莱避难的乌苏尔所部后,拔都整顿了一番麾下的军队。 这次战败固然是一个灾难,但拔都也因此得到了一个契机。他摒弃了原来初始建立军团时所使用的那一套帝国人十夫长百夫长的制度,转而实行了一种新型的那颜制度。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按氏族和种族划分部众,由于战败,很多原有的千户被打乱,于是拔都便趁此机会重新划分了千户。 速不台领千户,共计男丁五千余人,按氏族划为兀良哈氏,乌苏尔领千户,同之前从阿塞莱掳掠来的奴隶,男女老少一起共计一万九千余人,按种族划为萨兰德部,哲别领千户,按氏族划为别速剔氏,共计男丁六千人,同行的另一个拔都原来麾下的骑兵,木华黎,也领千户,按氏族划为札剌儿氏,共计男丁五千余人。 此外拔都本部亦设为千户,为室韦氏,共计八千余人。另外的一些被打乱的的氏族,男女老少加起来接近三万人,拔都将女人和女孩均匀分配到其余千户之后,剩余的男丁和人口,划分了五千人给威利统领,余下的则暂时由自己代管,在之后的战争中将其赏赐给立功的人。 拔都将其命名为大千户那颜制度。在这套制度下,拔足本人也是千户那颜之一。除战时与部族重大决策外,其余时间各千户之间的地位一律平等,这也是在斡祖河之誓的基础上确立的关系。 拔都考虑过和帝国那边联系,用第纳尔换取斡祖河战役中被俘的800名战士,然而,帝国人那边以极其傲慢的态度拒绝了拔都的请求。 面对用鼻孔看人的帝国,拔都也不能恼,反而是屡次派乌苏尔的部众化装成商队前往帝国打探消息。 这些天蒙兀特部落也渐渐从战败阴影里面走了出来,同时拔都斡祖河之誓的传言也在部落和整个库塞特之间传开,吸引了不少原来在奥通加德附近的,或许是原来库吉特的部众,或许是不服阿契特人欺负库吉特部落的不义之举的小部落,听闻传言都纷纷将自己部落的马尾纛旗换上蒙兀特的飞鸟图案,陆陆续续的跑来加入蒙兀特部落。 对于这些部落,拔都张开双手热烈欢迎,之后尊重各部落的选择,让他们自行加入不同的千户之下 而同时,在西米拉村庄附近休整的拔都收到了乌苏尔的商队关于帝国的准确消息。 拔都收到消息之后立刻集结部队,得益于大千户那颜制度,所有的千户在领命之后,皆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所有可战之兵的集结。 而拔都原本打算喊上合努占、呼鲁那格和阿克鲁木一起出发,但是呼鲁那格那边由于北部的战争局势越发紧张,不得已拒绝了拔都的好意,只有阿克鲁木和合努占带领本部人马和拔都一起出发。 浩浩荡荡一万多人的库塞特骑兵队伍跨过了奔腾的斡祖河,在绕道科雷尼亚堡和俄德律萨堡之间的峡谷河流之后,出现在了兵力空虚的俄尼拉城之前。 血债血偿,即在今日。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这一章发不出去) 第33章 城破,三日不封刀 拔都静静的坐在马上,胯下的马儿在呼哧呼哧的打着鼻息,远处俄尼拉城的城门已然紧闭,城墙上的守军满脸紧张的望着城外黑压压一片的库塞特军队。 拔都很早以前就听闻过这座毗邻库塞特的雄伟城池的传说,这座傲立于帝国东南部宽阔草原的富饶之地,原本是属于卡拉迪亚大陆原住民帕拉人的一座要塞,帝国通过一些‘有趣’的手段窃取了它,并在之后赋予其一个正义伟大而又光辉的传说。 得益于毗邻库塞特和阿塞莱,俄尼拉的马市产业十分兴旺,因此作为这座城池的主人,阿雷尼科斯得以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 不过这也是珀特洛斯家族养马奴外号的由来。 之后伴随着阿雷尼科斯的政治重心转移到了帝国既定都城吕卡隆,俄尼拉的地位下降,守备军力也被削减,而俄尼拉原本就不多的守备力量又由于赛兰冬军团的出征而再次被削减了一大半。 如今摆在拔都面前的,不再是什么拥有着波澜壮阔的史诗传说的雄伟营垒,只是一个半遮半掩任君采撷的美丽女子罢了。 乌苏尔已经指挥着手下的萨兰德士兵安装好了结实耐用的攻城塔楼和投石车,另外或许是阿塞莱人那死性不改的审美毛病,乌苏尔还花了一点功夫给这些工程武器刻上了精美的浮雕。 速不台骑着战马回到拔都身边汇报道 “头领,侦查清楚了,帝国人完全没有防备,俄尼拉驻守的正规军力量不会超过两千人,其余的民兵之类的大概有三千人左右。 另外很奇怪的事情,帝国人似乎对于如何将准备的城防设施安装好并不熟练,到现在为止,他们也只是装好了一门投石机。” 听见这句话拔都皱了皱眉,按理来说俄尼拉即使现在守军力量再怎么薄弱,有围城工坊的机械帮助,再加上城内还有将近四万余人的居民,安装城防设施的效率怎么着也不会这样低下才对。 拔都顿时有些怀疑这其中有诈。 然而威利却适时开口道 “不用担心,我很清楚这些帝国南部人的秉性,一般来说即使是在战时,这些人也不会忘记向城防兵索要自己帮忙的报酬的,只是现在俄尼拉城并没有任何贵族驻守,守城军官不可能自己打开俄尼拉的仓库拿钱给这些帮忙的居民的,贵族对于这方面的敏感程度不低于封地失守。” 拔都闻言放下心来,随即转头对着哲别和速不台说道 “开始吧。” 两人立即领命下去了,同时阿克鲁木和合努占的军队收到消息之后也即刻列阵待发。 原本喧闹的围城营地此时顿时安静下来,所有库塞特的军队都拿起武器盾牌,列成一条条森严的阵型一动不动的待在攻城器械之后。 而在攻城器械之前,是四五列拿着简陋盾牌和武器,阵型横七竖八的帝国人。 这些是拔都命令木华黎率队从拉尔图绪斯和兰塔斯这些俄尼拉的附属村庄里抓来的,甚至还有一些不太大的村庄因为库塞特人抓壮丁的行为而直接从地图上消失了。 阿塞莱和库塞特人口远少于帝国,所以库塞特人的命比帝国人的要更值钱些。 至少拔都麾下的军队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呜~呜~’ 巨大的蒙皮牛角号发出沉闷的巨响,手持弓箭的骑射手率先上前,口中呵斥着,驱赶作为炮灰的帝国人掩护攻城器械接近城墙。 按理来说攻城的第一波应该是先试探对方的守备器械和塔哨的位置,但是拔都却直接选择第一波梭哈,原因也很简单,一是速不台的斥候和乌苏尔的商队已经给出了比较准确的情报,拔都不用再拿攻城器械呵士兵的生命去一个个试错,二是这次的计划无疑是一场豪赌,毕竟阿雷尼科斯此时就带着部队在马凯布附近。 要快,越快越好,这是拔都此次行动能否成功的关键。 被抓来的帝国壮丁谩骂着,哭泣着在库塞特骑射手利箭的威胁下将致命的攻城器械推向自己同胞驻守的城池,他们之后或许会有人惧怕或者是反抗,但是无一例外不是被身后的骑射手们射成了筛子。 杀鸡儆猴的威慑下,帝国人再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只能麻木的举着盾牌,推着攻城器械接近城墙。 ‘咻咻咻~’ 城墙上箭雨倾泻,钉在墙下的士兵身上,盾牌上,亦或者是攻城塔楼上,没受过任何训练的帝国平民顿时有了溃散的痕迹。 拔都见状下令投石车给这些帝国的守军们一些小小的教训,随着令旗挥舞,数十枚硕大的巨石呼啸着飞向俄尼拉的城墙,伴随着砖石烟雾的飞舞蔓延,帝国射手的反击顿时弱了下来,城墙下举着盾牌畏畏缩缩的帝国平民也抖若筛糠的继续向前。 咚! 攻城塔楼下用于测量距离的巨大木桩撞在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这一声响落在帝国守军和拔都的耳朵里,却代表了截然相反的意义。 拔都顿时眼神一凛,他霎时间拔出腰间的鸣镝刀对着前方的军队怒吼道 “冲锋!冲锋!先登城墙者,赏十万第纳尔,封五十户那颜!” 拔都的话犹如一针强心剂注入了麾下士兵的心中,闻言,早已整装待发的士兵们顿时肾上腺素飙升,飞奔着冲向攻城塔楼为他们敞开的进攻之路。 守备军官见状心如死灰,原本俄尼拉城的防御设施是十分完备的,但是库塞特军队鬼魅般的出现不仅让城外的拦马桩和陷阱形如摆设,从未在库塞特军队中出现的,高级的攻城武器更是给了这些原本就无比骁勇的士兵们大开了一条方便之门。 只是几个呼吸间,甚至弓箭手都来不及射出第二发箭矢,库塞特人就已经一脚跨上了攻城塔楼的踏板。 白刃战随即发生,但是很明显,面对士气如虹的库塞特军队,尤其是城墙下骑射手已经下马,在挡箭板后狙击着装备简陋的民兵和没有盾牌的近战兵,帝国人不出意外的一触即溃,但是守备军官却并不打算放弃。 “火油罐!快,把火油罐砸下去!” 守备军官的话让战栗着的帝国士兵顿时如梦初醒,他们将一个个被称之为帝国火的火油罐子扔下城墙,密密麻麻聚在一堆的库塞特军队顿时死伤无数。 阿克鲁木见状无比心疼,虽然自己这边不是大头,但是怎么说也基本上是倾巢而出了,他急忙跑去劝拔都道 “缓一缓吧!这是该死的帝国火,我们的勇士扛不住的啊,先让他们退下来,让帝国的平民去消耗这些该死的火油吧。” 拔都闻言却不为所动,他很明白一而再再而衰的道理,而且最关键的是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一念至此,拔都打马飞奔向前,在战场上从左到右飞驰者高喊道 “库塞特的勇士们!攻破俄尼拉,杀光这些帝国人!城破之后,我许诺,三日不封刀!” 阿克鲁木闻言大惊失色,三日不封刀?!这是要把俄尼拉从地图上抹掉吗?!但是很明显,这样的诱惑对正在攻城的库塞特军队来说无疑是无比巨大的,一时间,所有库塞特士兵都卯足了一股子劲,纷纷往前挤去。 今天特么的就是推也得把前面的人推进俄尼拉咯! 拔都见状自己也不再闲着,翻身下马抄起一面盾牌就加入了攻城的队列,首领的参战让士兵们再次士气大振,甚至真的有城墙上的帝国守军被汹涌的人潮推下了城墙。 守备军官见状心一横,也抽刀加入了战斗,但是很明显,他改变不了任何事。 城墙上慢慢的都是库塞特人身着黑色皮甲的身影,帝国人也慢慢没再往下投掷火油罐子了,并不是没有罐子了,而是城墙边上没有帝国人了。 不一会儿,伴随着一声巨响,俄尼拉被死死关上的大门轰然洞开。 “冲啊!” 城外一直等待着的威利见状立刻命令手下的骑兵冲击城门,数不清的库塞特骑手从大门鱼贯而入,而此刻,这座城池也随之宣告了它的沦陷。 城墙之上,帝国至高无上的双头鹰旗被库塞特士兵扔下城墙,转而将蒙兀特的飞鸟旗帜插在这座城池之上。 而随之而来的,拔都及其麾下军队会向帝国人实地演示自己是如何履行那三日不封刀的诺言的。 第34章 哭泣的俄尼拉 俄尼拉已经沦陷一天多了。 帝国人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一种感觉,这样一种绝望崩溃的感觉了。 库塞特的士兵手持着钢刀铁杖,如同肆虐过境的蝗虫一般,席卷着城内任何一处可以住人的地方,居民们疯了一样的想要逃出这座已经变成炼狱的城池,他们推搡着,哀求着,叫骂着,然而在满身血污,如同恶鬼一般的蒙兀特的士兵面前,这一切都是徒劳。 而当库塞特的士兵将俄尼拉的大门重新合上,那曾经牢牢保护着俄尼拉居民的高大城墙,此时却变成了库塞特人的帮凶。 拔都视线从飘扬在城头的旗帜上转向城内的时候,不怎么知道突然想起来库塞特牧民们圈养的牛羊。 木制的栅栏拦住了草原上游荡的野狼,但当牧民们把屠刀对向圈内的牲畜时,那曾经保护着他们的栅栏却牢牢锁死了他们的退路。 这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圈栏,而库塞特士兵就是手持屠刀的牧民。 拔都漠然的看着这一切,接着转身走下城墙,脚上的弯靴踩到满是粘腻的碎肉和血液的台阶上有些打滑,拔都抬起脚看了看鞋底黑红色的污垢,又转过头看着城墙上的残肢断臂,战死的库塞特库塞特的士兵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至于帝国人的尸体,或许是嫌麻烦,又或许是急着加入城内的狂欢,蒙兀特的士兵们并没有对其采取任何的处理。 伴随着夏日正午高悬的烈日,那满是残肢断臂的城墙招来了无数的苍蝇。 拔都见状皱了皱眉。 真恶心。 带着对帝国人尸体毫不掩饰的厌恶,拔都离开了城楼。 速不台在俄尼拉的中心广场上指挥着手下的士兵将广场中央石柱上的金色巨鹰雕像拆卸下来,得益于乌苏尔,萨兰德部落的工程知识已经传遍了整个蒙兀特。 因此面对这样的简单工程,速不台做的可谓是得心应手。 往日喧闹的广场上如今只有来来往往或拿着首饰金银,或拖着帝国人尸体的士兵。 蒙兀特的士兵特意划出来一块空地用来堆放价值较高的战利品,例如金银饰品等,没有人知道蒙兀特的士兵们从那些房门大开的居民楼里犯下了怎样的恶行,但也没人去在乎。 在这里,朱庇特闭上了他的双眼,长生天则张开手臂挥洒他的恩泽。 原本整洁干净的城池主道如今满是黑红色的血污,拔都并不打算给阿雷尼科斯留什么念想,所以当蒙兀特的士兵们抢掠了居民区和主楼仓库所有可以搬走的东西之后,接着便是一个个蒙兀特的士兵将在城楼搜寻到的残余的帝国火油,毫不吝啬的往一栋栋房屋里泼洒。 房屋的砖石外壳可能并不会被大火吞噬,但是房子的内饰则是一触即燃。 士兵们呵令着俄尼拉的居民们走出他们的房子,捆绑着双手,如同牲畜一般被驱赶到广场中央。 拔都并不打算将剩下的居民处死,当然,这并不是他心地善良,只是对于游牧民族而言,俘虏也是一种很有价值的战利品。 不过俄尼拉的居民太多了,拔都也不打算把他们全都带走,所以个别实在是不想离开自己的财产的人,拔都也会恩准他们和自己的财产一起变成焦炭。 随着蒙兀特的骑手将一根根火把扔进房屋,明亮的火焰在接触到帝国火油的一瞬间便极速的蔓延开来。 火舌肆虐的从窗口处席卷而出,不到一会,曾经拥挤富饶的居民区此时已是完全变成了一片火海。 被抓来的帝国居民们看着这一幕,或心疼,或愤怒,或失声痛哭。 只是他们的情绪此时完全没了任何的价值,拔都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去。 将战利品分成三份,分别给了阿克鲁木和合努占之后,拔都决定直接就地分发士兵们的战利品,毕竟就连拔都也没想到一座俄尼拉城能搜罗出这样多的财富,即使阿雷尼科斯将其绝大部分的财产都转移到了吕卡隆,然而穷惯了的库塞特人看着这堆积如小山一般的战利品依旧无比眼红。 蒙兀特各个千户的士兵们按吩咐搬走了属于他们千户应得的份额,随后在各个千户那颜的指挥下分发战利品。 兀良哈氏所得的战利品是最多的,毕竟速不台是先登城墙者,同时主楼内盘踞准备做最后抵抗的俄尼拉守军也是他们氏族清理的。 在这个过程中,拔都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看着士兵们喜气洋洋的拿走自己的战利品,待到分发结束,拔都才转过头问威利道 “乌苏尔那边,还没有把我们学校的骡马准备好吗?” 威利摇了摇脑袋 “可能还需要半天的时间,我们来的时候没有想到俄尼拉城内能搜刮出来的财产有这么多,准备的骡马实在是太少了。” 拔都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了一下斥候的汇报,在得知今天清早依旧没有在席隆尼亚和科雷尼亚堡附近发现帝国军队的消息后,拔都笑了笑说道 “也正好,先运一批最贵重的东西回库塞特,咱们再在这里住两个晚上,毕竟我答应大家的三日不封刀,这个不封刀是差不多了,但是时间上可还远远没有三日。” 威利似乎有些不忍,但是看着拔都兴致盎然的样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库塞特军队在前天下午才抵达俄尼拉,用了一晚上准备攻城器械和炮灰,昨天上午发动进攻,过了中午便攻破了俄尼拉,俄尼拉离马凯布不算近,这一来二去,想必阿雷尼科斯最早也得今天晚上才能收到消息。 拔都示意各个千户那颜转达自己的意思,士兵们听说头领打算将他的誓言实践到底之后皆振臂欢呼。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冉冉升起的朝阳驱散了黑暗,却没能驱散俄尼拉的哭泣哀嚎。 拔都手下的士兵们确确实实做到了三日不封刀,直到第三天中午,士兵们才牵着乌苏尔送来的螺马,将大批的战利品浩浩荡荡的运回库塞特。 至于俄尼拉,在蒙兀特的士兵们挑选完自己的俘虏之后,多余出来的那些人,便不再具备任何价值。 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毕竟拔都和库塞特人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四天前,俄尼拉是一座盘踞在帝国的南部草原的雄伟富饶的伟大城池,然后蒙兀特人来了,毁灭也随之而来,拔都从来没有将俄尼拉变成自己据点的想法,这太不现实,于是他干脆让俄尼拉几乎彻底从地图上消失,库塞特人走了,满载着金银和俘虏,而在其身后,数不清的妻子失去了她们的丈夫,儿女失去了他们的父母,在满是黑色燃烧痕迹的残垣断壁之下,是无数哀嚎哭泣的亡魂,在蒙兀特的屠刀之下,是无数鲜血残肢铺就的大道。 拔都并不觉得知晓这一切的阿雷尼科斯会放过自己,相反,从此之后,他便与珀特洛斯不死不休了。 但是拔都并不害怕,原因也很简单——帝国的步兵军团,永远也不可能在德夫赛格高原上抓住库塞特骑手。 第35章 升级 报复终于还是来了,不到七日之后,拔都就收到了奥多赫再次被围的消息。 很明显,阿雷尼科斯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带着军队跑去德夫赛格高原深处抓拔都,而且就算自己真的去了,也不一定抓得到逐水草而居的蒙兀特部落。于是选择了已经定居下来的阿克鲁木为下手对象就成了现在阿雷尼科斯最好的发泄方式。 拔都收到消息之后并不意外,相反,他还有点嫌弃阿雷尼科斯的速度太慢。 当然这也不是阿雷尼科斯消极怠工,帝国骑兵虽然很强,但是其高昂的成本让其在帝国军队的占比一直不算高。而且一直以来的步兵方阵的战争传统也深深影响着帝国军队。 所以导致帝国人的行军速度一直不算高,毕竟骑兵少的同时他们还没有巴旦尼亚人那样充沛的体力和对自然的天然亲和力。 但毕竟奥多赫似乎走都走不了,所以帝国人不出意外的再次把阿克鲁木堵在了城里。 其实这也不能怪阿克鲁木,毕竟合儿必特和奥多赫的居民荣辱与共相辅相成了这么多年,奥多赫被围,阿克鲁木不可能带着军队在外面看着。 更何况如今阿克鲁木手里还有拔都给他的一个极为犀利的守城武器。 拔都并不急着出兵救援阿克鲁木那边,相反,他一直按兵不动,收到消息之后每天不是在部落里同牧民讨论牲畜牛羊,就是在军队里询问士兵待遇。 拔都并不是闲的没事干,而是自己现在就算倾巢出动去了奥多赫也于事无补。 虽然自己率军攻陷了奥多赫,但是这次成功并不代表拔都自己本身的力量获得了何种不可思议的壮大,而是得益于乌苏尔所掌握的工程知识以及在大千户那颜制度下,各个千户士兵战力和训练成果的飞速增长。 换句话说,在俄尼拉的金银变现成蒙兀特士兵身上的钢甲利刃之前,拔都相比于之前的野战水平,虽有所提升,但是依旧不可能跟阿雷尼科斯的主力军团硬碰硬。 同时阿克鲁木不同于自己,就算是看在奥多赫城的面子上,蒙楚格也会出兵援助的。 所以拔都干脆就等蒙楚格跑过来的时候,甚至是几方人马已经打在一起了再出动部队去奥多赫城附近看看热闹。 乌苏尔那边,拔都已经授意他召集了足够数量的铁匠,或来自斯特吉亚,或来自库塞特,甚至是阿塞莱和帝国,他们在第纳尔的诱惑下齐聚蒙兀特的部落大本营,而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乌苏尔、拔都、速不台以及威利通宵达旦设计出的新型全套蒙兀特骑兵装备。 首先得益于乌苏尔的商队,拔都可以有效的将俄尼拉抢来的战利品变成大陆的硬通货——第纳尔,同时由于库塞特铁矿石的低廉价格已经拔都本人在阿克卡拉特要塞拥有的多家比较大型的铁匠铺,拔都正式拥有了给麾下绝大部分士兵换装铁甲的资格。 但是毕竟作为决定战争走向的重要战略物资,盔甲,尤其是铁甲这种东西一直都是无比昂贵的存在,所以就算是几乎把整个俄尼拉在地图上抹去,拔都所得到的巨额的第纳尔也不太足以给士兵们换装上帝国具装骑兵那种里外多层的钢制鳞甲链甲混合的超重型盔甲。 不过拔都本来也就没有打算按照帝国人那样给自己的士兵装上一个铁桶。 他所要的,是能将库塞特游牧民在马背上多年生活的技艺充分发挥出来的多功能骑兵。 换句话说,拔都根本看不上帝国人那完全凭借装备优势,无脑碾压过去的骑兵战术,这绝对不是因为拔都穷,而是那种源自于马背民族对于骑术的天然优越感。 因此,一种全新的偏重型的钢制混合札甲诞生了。 不同于蒙楚格的可汗亲卫所装备的札甲,拔都的盔甲使用乌苏尔所提到的一种冷锻法打造而成,这样打造出来的盔甲重量只是略重于可汗卫士的札甲,却拥有着后者无法比拟的防护性。 这种方法来自于阿塞莱与东方商人的贸易,但是并没有再卡拉迪亚大陆推广开来,一来是此时各国的锻造技术都已经成熟,而且已经形成了相当规模,这种时候去抛弃原有的锻造技术,转而去更新成这种新的锻造工艺实在是血亏。 二是这种技术耗时耗力,成本高昂,不过这在拔都眼里就没什么影响了。 成本,库塞特南部最不缺铁矿石,人力,所有的铁匠都不太需要去做那些繁琐的小事,毕竟蒙兀特有足够的俘虏和奴隶。 因此,这种锻造工艺就成了拔都最好的选择。 另外与斯特吉亚那种细密的札甲甲片不同,拔都将这种札甲的甲片设计的比较大,同时还扩大了甲片的防护区域,尤其是肩甲和裙甲,很好的保护了大腿和手臂部分这两个骑兵受伤概率最大的地方。 (大体参考书封面) 另外就是骑兵的武器装备,在以往库塞特重装骑兵最常装备的骑枪和重刀的基础上,拔都增长了骑枪的长度,同时改变了圆盾的佩戴方式,由原来的手持改为固定在手腕上,也缩小了圆盾的面积,让士兵在冲锋的时候可以双手持枪冲锋。 重刀也被淘汰,毕竟再锋利的刀也无法切割厚重的甲片。 全钢杖这一武器正式变成蒙兀特士兵标准的制式单手武器。 此外还值得一提的就是弓了,不同于以往骑射手所装备的弓箭,拔都将原来的硬木弓改成了角质弯弓,减轻重量的同时还增加了其射程和杀伤力。箭矢也由原来的草原箭变成了轻型锥头箭和重型阿塞莱穿甲箭各五十支。 同时骑射手所装备的盔甲也更改为钢制札甲,只不过相对于重装骑兵的全身札甲,骑射手的札甲面积不大,所保护的区域减小,重要的关节处改成用硬质皮甲保护,保证了骑射手的灵活性的同时还提升了防护能力。 拔都这边干的热火朝天,南面再次传来消息,阿雷尼科斯不顾一旁虎视眈眈的蒙楚格,正式开始了攻城。 拔都闻言看向已经列装了百分之三十骑兵的重型札甲,想了想道 “就到这里,其余的骑兵全部列装稍次一级的骑射手札甲,以骑射手身份参战。” 说着拔都转头对速不台道 “命令勇士们集结,咱们是时候让这些愚蠢傲慢的帝国人知道什么叫做骑兵的艺术了。” 速不台闻言面色一喜,忙领命下去准备作战动员了。 第三日清晨,准备好粮草补给的共计八千余人的蒙兀特士兵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而百分之三十的重装骑兵和百分之七十的轻装骑射手这一由于时间问题而导致的配置标准,也由此战之后奠定了蒙兀特军队的兵种组成。 第36章 战前 清晨的朝阳将将破开云层,晨曦和薄雾之间的帝国军营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一个个士兵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进行着清晨的洗漱,一些士兵拉着马车,上面一个个大木桶盛满着小麦粥和野菜汤。 阿雷尼科斯也早早醒了过来,正在大帐内听着手下军官们的汇报。 “蒙楚格那边,大概有两万人左右,包括库吉特和阿契特,基本上阿克卡拉特以北的所有库塞特贵族都在这了。” 赛兰冬小心翼翼的推动着沙盘上的旗帜自从俄尼拉失陷的消息传来后,阿雷尼科斯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尤其是得知凶手是蒙兀特等南部草原贵族后,原本并不打算计较赛兰冬军团围剿蒙兀特失利的皇帝陛下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之后看赛兰冬的眼神一直不太对劲。 赛兰冬被自家皇帝陛下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太自在,只得把脑袋低下去尽量减低对方的眼神对自己的影响。 “另外就是,额,西部那边,克洛托耳执政官来信说瓦兰迪亚人似乎有些异动,目前西部防线的兵力并不是很充裕,属下认为瓦兰迪亚人很有可能趁此机会攻击色雷托克防线。” 阿雷尼科斯冷哼了一声 “没必要去担心瓦兰迪亚人,除非他们宁愿将整片萨哥特平原都一览无遗的坦露在巴旦尼亚人面前,不然以德泰尔的性格,不可能贸然进攻西部防线的。” 顿了顿,阿雷尼科斯开口道 “其他人呢?库塞特似乎并不只有这些贵族。” 赛兰冬应了一声说道 “根据恩库里翁执政官的自由民部队的汇报,阿克卡拉特要塞是作为蒙楚格军队的退守地的,因此帖克力特家族的军队基本上就守在阿克卡拉特,一旦情况有变,就会将蒙楚格的军团接应进要塞内。” 阿雷尼科斯低着头沉思了一会 “那只臭虫呢?” 赛兰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皇帝陛下指的是蒙兀特,当即有些脸色难看道 “蒙兀特,额,不是,那支该死的劫匪似乎并没有任何动向,按理来说他们的驻扎地应该就在西米拉堡附近,但是斥候并没有在西米拉堡侦查到任何军队调度的痕迹,反倒是一些来自斯特吉亚和阿塞莱的商队发现了,额……” 看着支支吾吾的赛兰冬,阿雷尼科斯皱眉道 “发现了什么?说!” 赛兰冬被吓了一个激灵,忙不迭道 “发现了一些库塞特卖出的帝国奴隶,还有一些您的珍藏,比如那只黄金酒杯和……” 赛兰冬话音未落,阿雷尼科斯猛地把地图掀翻,怒吼道 “够了!这个该死的窃贼!小偷!我一定要把拔都的头盖骨掀下来,做成这个世界上最精美的酒杯!” 赛兰冬和一众军官都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待到皇帝陛下撒完气,赛兰冬才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因此我们推测蒙兀特暂时应该在忙着,额,消化那些赃物,短时间内不会参战。另外,奥多赫城的守军,目前阿克鲁木手下只有不到六千人,只是奥多赫城的城防工事比较完备,同时还有不少的民兵和游牧民帮助驻军抵抗,若是要强行拿下这座城当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一旁的蒙楚格的军团很可能会趁我军攻城时发动袭击。” 阿雷尼科斯闻言也平息了心里的怒火,转而冷静的思考起目前的局势来。 半晌,阿雷尼科斯沉声问道 “法戎和阿庇斯的军队,要多久才能跟阿塞莱那边把战后事宜弄完?” 赛兰冬闻言毕恭毕敬回答道 “目前法戎执政官已经跟温吉德那边把具体的议和条件敲定好了,已经带着部队赶到了达努堤斯卡,预计再有半天就能进入库塞特境内了,只是阿庇斯执政官似乎对阿塞莱人成见很大,并不满意这样的议和条件,因此没有理会您的调集令,还在加隆托堡那边和温吉德扯皮。” 阿雷尼科斯有点无奈 “算了,由着阿庇斯去吧,通知法戎带着部队在埃泽努尔堡待命,今天中午我们就准备开始攻城。” 接着阿雷尼科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让俄斯提科斯和涅雷采斯家族的士兵打头阵。” 赛兰冬闻言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道 “但是北部贵族那边,应该不会同意吧……” 阿雷尼科斯冷哼了一声 “他们不同意又能怎么样,有本事他们再自己调部队过来,我的征召令在他们眼里比一张厕纸还不如,恩库里翁和居福耳我就不说什么了,虽然拿出来的精锐士兵只有不到两千人,但是好歹一个带了自由民斥候,一个带了山地弓手,可是卢孔呢?彭同呢?那些能叫正规军吗?我领地村庄的民兵都比他们的装备要好!” 阿雷尼科斯越说越烦,挥了挥手道 “你们下去吧,就这么定了,中午正式开始攻城。” …… 奥多赫的城墙上,警戒的士兵突然吹起哨子,尖锐刺耳的声音令整个奥多赫城都猛地紧张起来,阿克鲁木也忙不迭走上城墙,看着城外浩浩荡荡的帝国军团推着一座座攻城槌和攻城塔往城墙逼近,阿克鲁木立刻大声喊道 “所有人!立刻进入作战单位,快,把石头和火油罐子搬上来!” 接着阿克鲁木转过头对副官道 “快,你快去主楼塔把烽烟烧起来,告诉城外可汗的军团,帝国人发起进攻了!快去!” 副官忙不迭应下,飞奔着往主塔楼而去。 阿克鲁木转过头继续盯着城下的帝国军团,口中不由得默念道 “长生天保佑……” (今天课实在是太多了,晚上等下还有两节晚自习,实在抱歉今天就只有这么多了,明天到下周一都还是两更,抱歉抱歉。) 第37章 我来了嗷! “父汗!父汗!” 达纳拉村附近的可汗军营内,孛儿图着急忙慌的一路狂奔跑进蒙楚格的营帐内,口中还在大声的喊着什么 “父汗!帝国人发起进攻了!” 一把掀开营帐门帘,孛儿图一个噗通的跪在地上,忙不迭对着蒙楚格汇报道 “狼烟,阿克鲁木那颜升起了狼烟,父汗,我们也准备行动吧!” 与一脸慌乱急迫的孛儿图不同,蒙楚格此时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面对孛儿图如临大敌的激烈反应,可汗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皮,接着便摆了摆手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 孛儿图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父汗,试探性的问道 “父汗,我们,不去帮阿克鲁木那颜解围吗?” 蒙楚格闻言没有丝毫反应,孛儿图一下子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只是呆愣愣的跪在原地,父子二人就这样尴尬的一坐一跪的对立着。这份诡异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蒙楚格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 “你还呆这里干什么?你就这么急着去救阿克鲁木吗?他自己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腿?我们在战争一开始就过去,你觉得阿雷尼科斯会先打谁?” 闻言孛儿图恍然大悟,随即无比尴尬的抬眼看着自己的父汗,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是,孩儿愚钝,不能像父汗那样深谋远虑,还请父汗责罚。” 说着便又是噗通一声把头死死地磕在了地上,蒙楚格见状也有些无奈,他站起身走到孛儿图身边将其扶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算了算了,你退下吧,孛儿图,我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你要学的还有很多,迟早有一天我会回到长生天的怀抱的,在那个时候,你需要成长成一个像样的男人,才能肩负起领导我们家族的重任。” 孛儿图连连应是,蒙楚格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听进去了多少,摇了摇头便挥手让其退下了。 孛儿图离开后便立刻勒令营地里那些想要现在出发和阿克鲁木里应外合夹击帝国军团的那颜们乖乖待在军营里,那颜们对此命令颇为不解,但如突剌格和拔该等大那颜见此情况都多多少少猜到了蒙楚格的用意,突剌格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拔该倒是有些愤愤不平,但是库吉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太乐观,因此他也只能自己跑进营帐了独自郁闷。 蒙楚格这边两万人按兵不动,可就苦了在奥多赫城内苦苦坚守的阿克鲁木。 奥多赫与阿克卡拉特和柴坎这种贸易型城镇不同,这两座城镇的前身和马凯布一样是关隘型要塞,因此当初设计奥多赫的领主,不仅将奥多赫的城墙修的无比高大坚固,同时还利用内凹型的城墙保证了两侧的城防设施可以无死角的轰击城墙下的敌人。 但是时过境迁,当这座城镇的主人变成库塞特人的时候,它就不可避免的的产生了一些库塞特风格的变化。 库塞特人对工程知识无限接近于零的特性使得奥多赫的城防设施这么多年来跟以前几乎一模一样毫无变化,虽然阿克鲁木和合儿必特历代的那颜都会在这方面上下功夫,不过库塞特国内这方面人才的匮乏程度远不足以支撑奥多赫城防设施的扩建,即使是保留城池原有的规模都有些困难,因此奥多赫依旧是百多年前神话中的阿赫哈克王在位时主持修建的模样。 诚然,百年前的工程技术即使是放到现在的库塞特依旧是一骑绝尘的存在,不过放在帝国人眼里,就有些不够看了。 阿克鲁木指挥士兵利用城墙上的石块和投石机,虽然成功的击退了北部贵族的炮灰士兵的进攻,但是这也无意中暴露了自己防御设施的位置。 于是,面对已经将自己的防御位置完全暴露的奥多赫,阿雷尼科斯当即下令投石车发动攻击。 仅仅是两轮轰击,阿克鲁木便损失了四架投石机。 而这四架投石机的损毁,顿时在奥多赫原本密不透风毫无死角的攻击范围内凿开了一个真空地带。 帝国人必然不可能放过这个突破点,于是在投石车的掩护下,帝国人将原本已经靠近投石机攻击范围的攻城塔楼再次推向城墙。 而这一次,看着真切的逼近城墙的攻城塔楼,阿克鲁木真真是束手无措了。 不死心的阿克鲁木命令弓箭手部队向攻城塔楼全力倾泻带火的箭雨,然而塔楼外包裹的牛皮让库塞特的箭矢如同一个笑话,塔楼底下密不透风的盾阵依旧在保护着士兵缓缓推动着塔楼。 “步兵!快,所有步兵!立刻前往北边城墙,快!快去!” 面对越来越近的攻城塔楼,阿克鲁木终于放弃了远程消耗,在他的命令下,所有步兵全部往北部攻城塔楼靠近的城墙集合,持矛盾兵在城墙上组成严密的盾阵,死死地盯着前方不断靠近的攻城塔楼。 所有士兵们都死死地抓住手里的盾牌和长矛,他们肩靠肩的牢牢挨在一起,近的都能听见自己战友的呼吸。 越来越近了,士兵们的呼吸声也沉重起来,有的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颤抖。 咚! 攻城塔楼底部的测量木柱沉重的撞击在城墙上,这一巨大的声响顿时将合儿必特士兵们脑袋中本就紧绷的弦又无限的拉紧。 在合儿必特士兵们紧张的注视下,攻城塔楼高耸的铁边木板在铰链的作用下缓缓放下,最后在靠近城墙一人高的距离下,铰链松动,木板猛地落下,铁边上安装的抓钩死死地抓住城墙,一时间,塔楼上持盾而立的帝国士兵和合儿必特的士兵们互相对望。 “冲啊!” 帝国人率先发起进攻,无数的全装步兵拿着盾牌和短矛猛地撞向合儿必特的士兵。 合儿必特的士兵凭借紧密的阵线和城墙后方防止士兵掉下的护墙,硬生生扛下了全装步兵的第一波冲击,反应过来的双方士兵当即混战在一起,帝国人的全装步兵凭借着高超的战争素养结成紧密的阵线,有条不紊的依靠着后方士兵的力量步步压缩着合儿必特士兵的生存空间。 “火油罐子!快点,把火油罐子搬上来!” 看着塔楼下还在源源不断汇集的帝国士兵,阿克鲁木明白如果这样下去缺口被打开只是时间问题,于是当即命令手下拿出拔都给自己的火油罐。 pong! 火油罐子落在帝国军队中,顿时一大片士兵被猛烈的爆炸掀飞。 帝国人第一次尝到了帝国火的滋味。 这个时候他们突然有点同情自己以前面对的那些蛮族士兵了。 阿雷尼科斯见状也对阿克鲁木拥有帝国火而感到无比惊讶,但随即明白其来历后顿时咬牙切齿。 “弓箭手!把那些火油罐子旁的士兵全给我射下来!” 弓箭手领命上前,顿时火油罐子的爆炸声变得有些断断续续。 同时帝国阵内号角声再次传来,城墙上的帝国步兵当即加快进攻的脚步。 阿雷尼科斯心下大定,原本担心蒙楚格趁火打劫,不过现在看来,蒙楚格似乎打算等自己这边两败俱伤了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里,阿雷尼科斯冷笑了一声。 恐怕蒙楚格也没想到,本来以为凭借着完备的城防设施多少可以撑一会的阿克鲁木,其倚仗的城防设施在帝国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阿雷尼科斯刚打算转过头对手下吩咐让士兵趁合儿必特的注意力全在攻城塔楼那边的空挡,安排骡马和磨盘去把城门拉开,却突然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作为养马起家的阿雷尼科斯对这种声音当然不会陌生,于是阿雷尼科斯猛地转过头去,只见北边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支近五千多人的重装骑射手。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骑射手相对于库塞特其他的骑射手不同,重装二字在他们身上的钢制札甲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阿雷尼科斯当即有些惊讶,怎么,蒙楚格还真的来了? 但是当阿雷尼科斯看见骑射手们所举起的那面旗帜的时候,顿时觉得血气上涌。 他几乎是把字符从牙缝间挤出来一般的低吼道 “蒙,兀,特!” 第38章 你猜猜是弓射的远还是骑枪刺的远? 面对突然出现的蒙兀特的重装骑射手,阿雷尼科斯即使是无比愤怒但也没有被其冲昏头脑。 “巴拉诺尔!带着你的骑兵,把这些库塞特人赶回他们的老家去!” 巴拉诺尔领命,随即拿着令旗带着一支七千人的重装骑兵和公民骑兵的混编队伍出发了。 阿雷尼科斯并没有让他带着具装骑兵出发,原因也很简单,帕尔帕廷马的爆发力再好,也不可能拖着沉重的盔甲和马背上同样装载着沉重盔甲的骑士去追上这些骑射手,即使这些级射手看起来同样装备了沉重的钢制盔甲,但毕竟草原马的耐力是出了名的好,凭借着草原马的耐力,库塞特人没少硬生生累死一支支帝国人的具装骑兵队。 而阿雷尼科斯也没有寄希望于这支混编骑兵队能够就这样击溃这支骑射手部队,那不现实也不可能,他只是需要这支混编骑兵队帮助他拖延时间,因为攻城开始直到现在,派出去的西北边的斥候都并没有侦查到蒙楚格军队的动向,因此阿雷尼科斯并没有做好自己本部军队变阵的准备,如今东北边突然出现这这样一支骑射手部队,如果就让他们这样直愣愣的冲进自己的本部大营来,必然会导致自己的阵脚大乱。 但是他的希望注定落空了,装备了角质复合弓和轻型锥头穿甲箭的库塞特骑射手远程打击能力提升了一大截,面对这样的装备一般的混编骑兵队,领队的速不台随即下令骑射手在近两百码的距离发射箭矢。 原本巴拉诺尔看着对面骑射手的攻击还有些嗤之以鼻,200码,山核桃木弩的攻击范围也不过220码,这些库塞特人想屁吃呢? 然而很快,巴拉诺尔就有些傻眼了。 弓箭发射的时候,两方人马的距离也在不断接近,终于在150码的时候,那些呼啸而来的箭矢,准确的落到了混编骑兵队的头上,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抛物线的箭时,带着沉重的势能凿中了一个又一个装备者镶钉皮甲和编织皮甲的公民骑兵与重装骑兵的身体,细长锐利的锥头箭矢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它最大的威力。 顿时,骑兵队冲锋的势头被不断倒下的战友的尸体阻碍,但是对面的骑射手却并没有减速的意思,甚至在第二发箭矢还在天上飞翔的时候,第三轮箭矢已经在速不台射出的鸣镝箭的指引下离弦而出。 巴拉诺尔傻眼了,他不断命令士兵们再次整理好队形防御箭雨,好在由于骑兵对之前的冲锋势头突然减弱,导致库塞特骑射手的判断出现了一点失误,第二轮箭雨的准头产生了一些偏差。 但是巴拉诺尔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在一百码以内了。 “冲锋!快,冲锋!” 巴拉诺尔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对付库塞特这种打了就跑的骑射手,最好的手段就是在100码之内,利用帕尔帕廷马优秀的爆发力,猛地追上他们,不然接下来只能等着被活活累死。 他也确实是对的,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 面对混编骑兵队重整阵型,持骑枪冲锋而来的架势,只见速不台猛地吹动了挂在耳朵上的哨子,尖锐的哨声猛地响起,骑射手们闻声立刻将手中的轻型锥头箭放回箭袋,边散成两队,边有条不紊的拿出了另一个箭袋里的箭矢。 嘭! 随着弓弦不同以往的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一支支粗大的箭矢在宽刃箭头划破空气的爆鸣声中呼啸而来。 不到一百码,甚至只有五六十码的距离,让这些粗重的箭矢几乎是在离弦的一瞬间,便猛的凿中了冲锋而来的混编骑兵队,短距离同时,骑兵队又是保持着冲锋姿态,两重因素影响下,重型穿甲箭几乎是凿穿了骑兵们的身体,有些箭矢甚至还有能力去打击下一个目标。 散开的骑射手队伍形成了一个扇形,在这个扇形到圆点的范围内,凡是排在前列的骑兵无一例外都是身中几箭坠马而亡。 后排的骑兵也被前排倒下的骑兵影响,即使他们按照训练时排列成了纵向拉长,前后距离大的队形,却依旧由于高速行进而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有的甚至还被前面士兵的尸体绊倒,自己也从马上摔下来。 顿时,好不容易重新整理好队形的骑兵队再次陷入混乱。 巴拉诺尔再也没办法镇定了,因为按照库塞特人的战术,下一步,隐藏在不远处的重骑兵就会趁此机会把自己彻底冲垮。 但是当巴拉诺尔惊恐的环顾四周时,他却意外的没有看见蒙兀特任何一个重骑兵的身影。 巴拉诺尔当然不会简单的觉得对方放过自己了,这绝不可能,但是这样奇怪的情况,他也着实是第一次碰到。 管不了那么多的巴拉诺尔,随即命令士兵打算重整阵型,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只见不远处的骑射手收起了手中的弓箭,拿出了安置在战马一侧的长柄刀,推动着马匹朝自己疾驰而来。 巴拉诺尔顿时一个脑袋三个问号,不是,这是什么,骑射手朝自己冲锋? 巴拉诺尔觉得真是活久见了,什么时候骑射手还能当重骑兵来用了,但是很快,当蒙兀特骑射手高举着偃月刀砍断一个个重装骑兵的身体的时候,巴拉诺尔收回了他的质疑。 是的,没错,自己的混编骑兵队被对方的骑射手冲锋冲垮了。 这话说出去,谁能信啊? 但是它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巴达诺尔也顾不得面子,在亲卫的掩护下迅速逃回了本部阵营内。 至于那支混编骑兵队,呵,愿朱庇特保佑他们。 本部的阿雷尼科斯看见仓皇跑回来的巴拉诺尔也来不及责怪他,因为随着自己变阵的完成,已经不可能再持续向奥多赫施压了,滞留在城墙上的步兵也在艰难的撤回,压力骤减的阿克鲁木随即派出士兵想要留下这支步兵队伍,同时阿克鲁木还命令手下的骑兵在城门处列阵待命。 阿克鲁木这边一边布置还不忘一边仰天大笑 “玛德,拔都,我就知道你没放弃老子,哈哈哈哈哈!阿雷尼科斯,老贼,看你阿克鲁木爷爷不弄死你丫的!” 正东方的奥多赫已经转为野战状态了,而东北方,那些重装骑射手三下五除二砍瓜切菜般的清理掉混编骑兵队之后随即换上弓箭往自己这边而来。 阿雷尼科斯面色有些凝重,但是他依旧准确判断出一个事实:对方兵力不足。 “弓弩手,准备,恩库里翁,带着你的自由民去阻缓蒙兀特的脚步。” 阿雷尼科斯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他丝毫不惧对方接下来的合围,他自信的判断出目前的局势,总结起来四个字: 优势在我! 第39章 具装骑兵,冲锋! 自由民部队是四分钟前去的,恩库里翁是两分钟后带着部队跑路的。 这不废话吗,自己的自由民部队血薄攻弱,跟库塞特佬的征召兵打打还没问题,跟这群铁甲骑射手对射,那不是找不痛快? 仅仅是对面一轮齐射,自己的部队就人仰马翻了,见此情景,恩库里翁干脆心一横直接领着剩下的自由民一路马不停蹄的往西边跑路了。 也不怪恩库里翁临阵脱逃,毕竟阿雷尼科斯带来的混编骑兵已经基本上全凉凉了,现在帝国这边的骑兵部队就自己和阿雷尼科斯手下的具装骑兵了。 换句话说,在自己的自由民死光之前,阿雷尼科斯不可能直接让具装骑兵出来攻击蒙兀特的骑射手的。 与其留着当炮灰,不如直接卖队友,反正自己跟阿雷尼科斯又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至于战后阿雷尼科斯会不会追责?跑路是自由民部队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只是这些东部边境帝国游牧民的雇主,你真要追责你去找他们自己去,关我印珀雷斯托斯家族有什么关系。 其实这也是事实,自由民一直都不是帝国贵族的直系部队,只是位于帝国与库塞特边境的印珀雷斯托斯家族喜欢招募他们来对抗库塞特的骑射手,本质上两者还是雇佣兵和雇主的关系。 所以阿雷尼科斯事后还真不能把责任全推到恩库里翁身上,雇佣兵不遵守合同临阵脱逃了,跟雇主有什么关系。 而且部队全跑路了,自己也不可能继续待在战场上送死吧? 就这样,恩库里翁跑路了,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阿雷尼科斯。 速不台见状也没有费力不讨好的去追击自由民,面前就是帝国人的主力步兵军团,速不台本打算游击消耗这些步兵,等待拔都的下一步指令,但是就在速不台刚打算带着骑射手过去的时候,余光却突然瞥见了一旁从奥多赫仓皇撤退的一支帝国全装步兵。 速不台见状当即心思活络起来,他当机立断的带着部队转向,同时命令一名骑射手挥舞着令旗在奥多赫城钱奔驰。 城墙上的阿克鲁木看见拿着令旗奔驰的骑手,又看见朝着溃兵直扑而来的蒙兀特部队,当即明白了速不台的意思,立刻对着手下的士兵下令道 “快去!让城门口的骑兵配合蒙兀特夹击那支溃逃的帝国步兵,争取把他们一口吃下!” 不一会,命令就传到了城下的骑兵部队,近千的合儿必特枪骑兵随即动了起来,战马被催动,从小跑慢慢变为疾驰,最后进入冲锋状态,枪骑兵的骑枪直直对着那支步兵而去。 同时步兵的身后,已经绕过来的蒙兀特部队当即一轮箭雨齐发,首尾不能相顾的步兵军团当即阵脚大乱,少数全装兵在面对枪骑兵的冲锋的时候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是由于攻城时他们放弃了用来防骑的长抢,全部换装了肉搏的短矛,此刻面对枪骑兵,他们甚至没有合适的武器来阻拦对方的冲击。 崩溃随即发生。 本来就处在撤退状态的士兵心思全在赶紧跟大部队汇合上了,战意正处于最低谷,而步兵面对骑兵部队那令人战栗的冲锋时本就存在天然的恐惧,更何况是一支阵型混乱的步兵军团? 阿雷尼科斯见状顿时目眦欲裂,本来按照他的设想,恩库里翁好歹能拦一会蒙兀特骑射手,好给自己再争取点时间,那支攻城的步兵军团可有不少都是全装步兵啊! 但是当下情况来不及让阿雷尼科斯咒骂恩库里翁了,因为如果这支步兵队伍被劫杀在半路不能和自己汇合的话,自己这边的兵力就大打折扣了。 虽然对付目前场上的部队还绰绰有余,但是失去自由民斥候的阿雷尼科斯无法确定蒙楚格部队的动向。 一念至此,阿雷尼科斯最终决定放弃这支步兵了,因为现在已经崩溃的步兵军团往自己这边跑还好说,可是其余跑向四周的步兵已经不可能再收拢了。 “通知法戎,立刻赶来与我们会合,快去!阿雷尼科斯转头对着副官喊道,随即又再度看向被合围的步兵军团。 库塞特的部队没有浪费力气去追杀逃窜的帝国步兵,当步兵军团已经被冲散之后,他们只是利用弓箭射杀一些逃亡阿雷尼科斯的本部部队的士兵。 当场上再也没有一个步兵存在的时候,蒙兀特的骑射手却没有直接转头来袭扰阿雷尼科斯的本部部队,反而是悠哉悠哉的打扫起战场来。 速不台也不知道和阿克鲁木说了些什么,之前还急吼吼的那颜现在却也指挥其手下和蒙兀特一起打扫战场。 这一幕顿时让阿雷尼科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这确实是拔都的意思。 效果已经差不多了,就看鱼会不会上钩了。 阿雷尼科斯看着打扫战场的库塞特人有些不满,觉得对方在挑衅自己,但是自己却确实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且不说距离不算近,自己不可能对着一群骑兵搞突然袭击,就说自己现在手下还有适合突袭的突骑兵吗? 因此两军就这样诡异的对峙了好一会,直到法戎带着部队匆匆赶来,直到兀儿浑乃特的旗帜出现在正北方的地平线上。 见此,躲在阴暗角落当老六的拔都终于如释重负。 鱼儿上钩了。 来到此地的蒙楚格也是一脑袋问号,自己手下的斥候给自己汇报帝国步兵溃散,还看见了蒙兀特的士兵追杀帝国步兵,自己还以为摘桃子的时间到了,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是说帝国人溃散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这也是拔都做的一点点小动作,速不台没有浪费力气去追杀往四周溃逃的帝国人,但是拔都却让威利带人去追杀往北边跑的溃兵,目的就是做戏给兀儿浑乃特的斥候看的。 因此拔都成功让蒙楚格误判了局势,还以为蒙兀特趁着阿雷尼科斯攻城去夹击了帝国人,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你看,这都有帝国人溃逃了,因此蒙楚格终于决定带着本部军队来摘桃子。 而其实只要当时的斥候再往前走一会,就能看见在奥多赫城前对峙的两军。 蒙楚格顿时有些头疼,现在这情况似乎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蒙楚格正琢磨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速不台这边却已经让一支五十人队过去找蒙楚格了。 他们一边跑过去一边还大声喊着 “可汗您总算来了,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您了,现在正是我们一起夹击帝国军团的好时机啊,可汗快来呀!” 蒙楚格顿时一脸黑线,你们特么敢不敢声音再大一点?但是现在蒙兀特已经把蒙楚格拱到台子上面去了,蒙楚格下不来台,只好敷衍着配合蒙兀特一起夹击。 出工不出力,这种事情谁都会的嘛~ 但是阿雷尼科斯不这么想。 好啊你,蒙楚格,感情又是你摆了我一道,之前背信弃义老子还没找你算账,现在又来摸老虎屁股,真当我阿某人是泥捏的吗? 阿雷尼科斯阴沉着一张脸,挥手下令道 “具装骑兵,冲锋!给我把兀儿浑乃特的部队先冲垮!” 随即,加上法戎部队,一起近四千具装骑兵列阵而出。 (今天晚上要补课,补之前老师出差的课,晚上可能没有了,我凌晨的时候再发一章,不算在明天的两更) 第40章 重骑兵,我也有 具装骑兵听令出列,片刻后便整理好队形向着蒙楚格的部队冲锋而来。 蒙楚格见状心里直骂娘,又不是我掏的你的俄尼拉,你冲我撒什么气啊! 其实这也不怪阿雷尼科斯,就算他能猜到拔都在后面搞小动作,他也不会喊具装骑兵去冲击站在城门附近的蒙兀特部队。 谁叫蒙楚格刚好来了呢,正好阿雷尼科斯这边一肚子气没处撒,你说这不是巧了吗。 此时蒙楚格部队和阿雷尼科斯相隔近八百多码,这个距离不算近,但是无奈的是蒙楚格还带着步兵部队。 无奈,蒙楚格当即指挥其手下发起反击,但是结果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具装骑兵队理都没理蒙楚格派出去的骑射手,任由草原箭泼洒在自己身上,做工相对粗糙的草原箭搭配硬木制的反曲弓根本不足以破开具装骑兵的数层盔甲。 骑射手们见状也只好围着具装骑兵打圈圈,但是很明显,蒙楚格本部的步兵和枪骑兵就没那么好运了。 如同洪水冲垮堤坝,只消一轮冲击,帝国人的具装骑兵队就突破了蒙楚格军团的防御。 拔都这边也没闲着,反正蒙楚格好说歹说也有两万人,虽然战场上人数这玩意有时候并没有那么关键,尤其是那些应召士兵面对具装骑兵的时候。 拔都此刻已经带着本部三千重型札甲枪骑兵跑去和阿克鲁木会合了。拔都观察了一下场上的局势,随着具装骑兵突破了蒙楚格军团的防线,不得已,蒙楚格派出了自己麾下的可汗卫士反击。 效果还是不错的,但是这却并不能阻缓其余应召士兵的溃败,随着阿雷尼科斯带着本部的步兵军团靠近蒙楚格那边,蒙楚格的军队的全面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看着已经没有了具装骑兵护卫的军团侧翼,拔都当机立断喊上阿克鲁木和自己一起出击。 阿雷尼科斯此时也察觉到了自己军队右翼的异动,但是面对拔都隐藏许久的重骑兵部队,阿雷尼科斯却毫无反应。 “告诉彭同,让他的部队好好保护好我们军团的右翼。” 阿雷尼科斯带着些许玩味的意思朝手下士兵下令,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 “对了,别忘了让他把涅雷采斯家族的旗帜举好,举高点。” 侍卫领命下去了。 彭同这边也看见了蒙兀特的冲击,同时也收到了阿雷尼科斯的命令。 彭同很清楚阿雷尼科斯打的什么算盘,自己很不想因此而使得拔都有所顾忌,毕竟自己带来的部队全是应召兵和雇佣兵,家族的精锐士兵一个没带,就算今天自己带来的部队全死光了也不心疼。 但是彭同却不可能在军团中,在几乎整个东部和中部贵族的注视下违抗阿雷尼科斯的命令,即使这个命令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重要。 恩库里翁可以拿自由民的雇佣模式做文章,自己却不能。 彭同打算拖着,但是身边传信的侍卫可不打算给彭同什么好脸色,他直接拿阿雷尼科斯的皇帝身份来压彭同,见彭同已经无动于衷,侍卫便转过头呵令四周的涅雷采斯家族士兵。 应召士兵们不出意外的被皇帝的名号吓住了,于是军团的友谊缓缓的升起来了一面代表着涅雷采斯家族的双剑王座旗帜。 彭同见状想要开口阻止,但是侍卫一把抢过旗杆握在自己手里,见状彭同也没办法了,现在他只希望拔都没有注意到这面旗子。 但是很不幸的是,拔都不可能看不见这样一面显眼而突兀的旗帜。 拔都当即有些犹豫了。 他并不知道盾墙之下的涅雷采斯士兵皆是装备简陋的应召兵,他也听不到此时彭同的祷告,甚至拔都还有些认为这面旗帜是彭同特意升起的,用来告诉自己别冲击右翼的。 于是蒙兀特和合儿必特的部队又安静下来了,拔都喊停了冲锋。 阿克鲁木也注意到了那面旗帜,顿时有些不满。 “彭同搞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真的是……” 半文盲阿克鲁木一下子有些噎住了,自己刚刚一念之间想到了无数个粗俗低劣的词汇来咒骂彭同,但是突然想到拔都跟彭同好像关系匪浅,于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话头。 拔都没有理会阿克鲁木的怪异表情,转头对着速不台道 “你继续去带着骑射手游击抛射,记住,在右侧的时候尽量减缓更换箭矢的速度。” 速不台应了一声,拔都接着又转过头继续观察起战线上的局势来。 阿雷尼科斯在利用彭同使得蒙兀特这边停下第一波攻势的时候,便随即增派了右翼的防护兵力,而此时,蒙兀特也错失了在阿雷尼克斯没有注意到右翼防护薄弱时发动突然袭击的最好时机,不论那面旗帜到底是谁升起来的,拔都麾下的重骑兵都已经完全暴露了。 速不台带着骑射手在帝国军团四周游击骑射,阻缓了阿雷尼科斯军团靠近蒙楚格的速度。 反观蒙楚格那边情况却不算乐观,虽然蒙楚格通过精锐的可汗卫士成功的止住了部队溃散的趋势,但是面对一门心思只攻击步兵的具装骑兵,可汗卫士也毫无办法。 毕竟蒙楚格给可汗卫士配备的近战武器是骑枪而非蒙兀特的偃月刀,同时可汗卫士即使相对于其余部落的怯薛而言装备精良,但是在怪物一般的具装骑兵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 近战是不可能的,如果蒙楚格真的失心疯让可汗卫士拿着骑枪去和具装骑兵对冲,那他真的离全军溃散不远了。 至于骑射,不得不承认的是可汗卫士们的弓术确实高超,但是木制反曲弓的拉力实在有限,除非近距离射击,不然不可能对具装骑兵造成实质性伤害。 而面对排成严密阵列的具装骑兵,保持一定距离才是明智之选。 综上,具装骑兵几乎无解。 而这也是周围‘蛮族’国家一直对帝国军队没什么办法的重要原因。 收回目光,拔都心思急转。 蒙楚格绝对不能把部队全交代在这里,至少他本人和库塞特的那颜们不能,那颜们活着还能回领地继续召集军队,在拔都目前力量依旧不足以正面硬抗珀特洛斯的时候,库塞特是他明面上最好的庇护所。 但是现在不是自己去帮助蒙楚格部队的最好时机,蒙楚格一定要在这次战役里大出血,这样对自己才最有利。 “阿克鲁木,我记得奥多赫城的南侧还有一扇门对吧?” 阿克鲁木闻言点了点头,于是拔都继续道 “你带着你的枪骑兵和步兵往蒙楚格那边靠,但是别过早的投入战场,等我消息。 闻言阿克鲁木又点了点头,转身指挥自己手下的部队去了。 拔都随即带着部队通过奥多赫的南门向南边转移,速不台这边的骚扰成功的延缓了阿雷尼科斯的脚步,但是却无法让其继续靠近蒙楚格那边。 不过骑射手做不到的事情,并不代表重骑兵做不到。 拔都勒马停下,此时重骑兵部队已经转移到了帝国军团的后方。 此时阿雷尼科斯已经离蒙楚格和具装骑兵的战场不足六百码了,以至于速不台那边的骑射手都有些碍手碍脚。 嘀嘀嘀—— 刺耳尖锐的哨声猛地响起,速不台听见声音当即带着手下的骑射手退出游击战场,在离阿雷尼科斯部队四百码的距离换上了近战武器。 阿雷尼科斯也注意到了尖锐的三声哨子,他朝着哨音的方向望去,顿时大惊失色,他又看向自己的右翼,确实是还有一支部队一直跟着自己,但是自己的视线一直被蒙兀特骑射手干扰,以至于完全没发现拔都的部队什么时候已经转移了。 “卑鄙的异族人!” 阿雷尼科斯咒骂了一句,随即立刻命令手下部队转移方向。 但是很可惜的是,阿雷尼科斯的这次转向注定不太完美,一来自己的部队刚刚一直在抵御箭雨,二来转向的关键在于前阵变后阵,不过很可惜的是,后阵的指挥官是一个年轻人,来自沃斯特鲁姆。 他的名字叫,图里亚多斯。 而从今天开始,阿雷尼科斯会牢牢记住这个名字,这个男人,直到阿雷尼科斯死去的那一天。 “重骑兵,冲锋!” 就在阿雷尼科斯这边慌忙转向的时候,拔都已经拔出佩刀,一声怒吼之下,三千余浑身闪耀着黑铁光芒的重装骑兵犹如索命的死神一般,朝着帝国人的军团冲锋而来。 黑色的浪潮,永远那样的惊心动魄。 第41章 两封信 当变阵的命令传来时,前方指挥全装步兵的法戎立刻命令手下士兵拿上武器转身往后方而去。 按照法戎的设想,前排重装步兵和后排的散兵部队应该是同时转队的,但是当法戎的目光放在后排的散兵部队上的时候,却突然间愣住了? 不是,搞什么,你们怎么列盾防御了? 已经拿起武器的重装步兵们看着严阵以待的散兵顿时也是一脑袋问号。 不是,你们这是打算拿标枪防骑还是打算拿短剑防骑啊? 阿雷尼科斯这时也注意到了自己这边部队的异常,看着排成严密阵列的散兵和散兵后方一脸纳闷挤都挤不进去的全装步兵,阿雷尼科斯顿时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 “图里亚多斯!你在干什么!快把位置给重装步兵让开,带着你的散兵滚回后面去!” 帝国人组成的阵线类似矩形,因此阿雷尼科斯的怒吼也可以传到图里亚多斯的耳朵里。 听见皇帝的声音,此时一脸紧张兮兮的图里亚多斯也顿时醒悟过来。 对啊,防骑是重装步兵的事情,关自己散兵什么事啊。 明白自己闹了个笑话的图里亚多斯第一反应不是让手下散兵让开位置,反而是露出一个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转头四周打量着,似乎是在确定有没有人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误。 见此阿雷尼科斯此时脑袋都快炸了 “我的朱庇特啊你在干什么!赶紧让开,快让开啊!” 图里亚多斯被皇帝陛下的怒吼吓到了,撇了撇嘴有些不满,但是当他转过头想要开口让手下士兵散开阵列的时候,却看见了已经不足两百码,已经进入冲锋状态的蒙兀特骑兵。 !!! 三个巨大的感叹号在图里亚多斯的脑袋里炸开,他张着嘴呆愣在原地,一时间忘了下令。 而法戎见状也顾不得去拿自己的皮靴问候图里亚多斯的屁股了,直接下令手下士兵强行原地架矛列阵。 法戎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可惜的是,太晚了。 嘭! 单薄的散兵注定无力防住蒙兀特重装骑兵的冲锋,沉重的马铠和盔甲,搭配上喀拉罕马那比肩帕尔帕廷马的爆发力,几乎是在蒙兀特骑兵撞上来的一瞬间,散兵部队就直接被撞开了一道大口子。 后方法戎指挥的全装步兵虽然部分已经列好了阵线,但是前方的散兵给重装骑兵做了一次缓冲,全装步兵锐利的长枪没能刺破战马的躯干,反而捅穿了被撞飞的散兵。 拔都见状有些意外,他原本的打算是让重装骑兵一轮冲锋之后就再次退出战场的,因为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靠三千人击溃数万人的帝国军团,只要能让阿雷尼科斯慢下来,甚至是停下脚步,让蒙楚格多撑一会,或者是给蒙楚格跑路的机会就好了。 但是现在…… 拔都觉得,他可以玩一把大的。 蒙楚格出血,你阿雷尼科斯也别落下。 于是远处换装上近战武器待命的骑射手部队也加入了战场,一时间混乱的步兵军团被骑射手和重骑兵反复碾压,哀嚎连连。 而此时阿克鲁木那边也瞅准机会,加入了蒙兀特和帝国的战场。 不过图里亚多斯是铁废物,阿雷尼科斯和法戎却不是。 乱军中,阿雷尼科斯与法戎凭借旗帜和近卫,成功的收拢了两个小阵。 只是同时,北边贵族们几乎是约定好一样,直接撂摊子跑路了。 阿雷尼科斯见状目眦欲裂,但是他现在没时间跟这些北边佬算账,他继续收拢残军,直到和法戎的小阵汇合。 于是在阿雷尼科斯的不断努力下,阵线终于摇摇晃晃的重新组建了起来。 拔都见状有些可惜,自己这边人还是太少了,虽然彭同和元老院趁机跑路,变相捅了阿雷尼科斯一刀,但是很明显阿雷尼科斯的军事素养还是很好的。 无奈,反正目的也基本达到了,蒙楚格那边也带着残余部队逃离,约莫着只剩下了四千多人。 具装骑兵们也注意到了帝国军团这边的异象,纷纷调转方向回来增援了。 “收兵。” 拔都下达了作战指令,蒙兀特的士兵们纷纷停止作战,催动着马匹快速离开了战场。 阿克鲁木也见好就收,带着部队和拔都汇合到了一起。 从大约下午两点钟开始,直到现在夕阳西下,打了快整整四个小时,双方都有些累了,但是阿雷尼科斯已经带着残部和拔都对峙着。 这倒不是他还憋着一口气想打败拔都,就算具装骑兵回援了,这也不现实。 但是他必须等下去,原因也很简单,场上还留着阵亡士兵的盔甲武器呢。 良久,拔都终于是有些无奈了,阿雷尼科斯那边不能放弃这些战利品,因为他需要一些理由和借口来减少这场战败的影响,自己这边倒没什么,得益于冷锻钢的先进,骑射手部队阵亡两百七十多人,重骑兵不过一百二十多人。 拔都举起旗帜,示意会谈。 阿雷尼科斯怀疑有诈,让同行的巴拉诺尔前去交谈。 双方来来往往了半天终于商定好了条约。 蒙兀特这边愿意放弃蒙楚格军团的阵亡士兵的武器装备,但是要帝国这边阵亡士兵盔甲装备的七成。 至于奥多赫城下士兵的装备,笑话,我都收拾好了,不就是我的吗? 这个条约对帝国来说不太公平,但是这个时候阿雷尼科斯没有谈公平的权利。 原因也很简单,阿克卡拉特要塞还有呼鲁那格和蒙楚格残部一万多人的驻守部队。 万一拔都发了狠,跑去通知蒙楚格,自己这边不死也得脱层皮。 双方就这样约定好了,蒙兀特的士兵们和阿克鲁木麾下的轻骑兵和民夫打扫好战场,挑剩下的装备就是帝国佬的了。 至于蒙楚格的,你们自己拿去,反正北边战场我们不去就是了,你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待到太阳完全落下,蒙兀特这边的士兵才收拾好战利品回到了奥多赫。 阿雷尼科斯这边见状松了口气,同时心里还有些苦涩。 算战败吗?算,即使自己打败了蒙楚格这支表面上的库塞特主力,但是自己步兵军团被重创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这真的全怪自己吗? 或许吧,如果没有自由民的临阵脱逃,没有彭同和元老院的从中作梗,没有拔都交给阿克鲁木的帝国火,没有图里亚多斯。 但是生活和现实没那么多如果。 至此,阿雷尼科斯带着残余部队回到帝国,大约三天后,柴坎城也传来蒙楚格的议和请求。 阿雷尼科斯顺坡下驴也同意了,但不知道是不是一肚子气没处撒,阿雷尼科斯转头带着部队跑去西边把德泰尔和瓦兰迪亚军队揍了一遍。 这次,他没带上图里亚多斯和北部贵族,反而是喊上了克洛托耳和阿庇斯。 结果也没什么意外,德泰尔战败逃回萨哥特,随即和帝国议和。 拔都这边,一场战争收获不小,不仅仅是战利品和第纳尔,更是拔都在库塞特的声望。 但是出乎拔都意料的是,察罕从西边返回的时候,却没有带着他的新娘。 看来德泰尔反悔了,不过不仅于此,几天后,瓦兰迪亚传来了两封信。 一是德泰尔的,他希望和拔都结成亲家,换言之,原本计划嫁给察罕的瓦兰迪亚公主,转头要嫁给拔都。 第二封有些意外,是阿尔德里克的。 他的信和德泰尔如出一辙,只不过他却刻意强调希望拔都走北边,经过奥曼法德堡到帕拉汶德,不要走南部的萨哥特平原。 看着桌子上的两封信,拔都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威利,你说,卡拉多格难道没有跟瓦兰迪亚说我要和科林结婚的事情吗?” 第42章 马凯布的婚礼 如果是民间,两个年轻人结婚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或许除了双方的家人,没多少人会对此上心。 但是贵族不同,两个贵族的年轻人喜结连理,代表的不仅仅是所谓的爱情的结合,而是出于多方位的考量,是两个家族的联盟。 这所传递出的消息可大可小,但是芬·格鲁芬多克家族是巴旦尼亚王室,这就非同一般了。 因此,即使是卡拉多格不说,整片大陆上所有国家的贵族都会通过自己的办法去获取这一消息的。 所以现在拔都才会觉得奇怪。 “或许是他们刻意闭口不谈卡拉多格那边呢?这也说不定。” 威利挠了挠头,他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件算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与巴旦尼亚毗邻的瓦兰迪亚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拔都摇了摇头也不再理会,他将信件收好放在箱子里,转过头问威利道 “你怎么想?我该去一趟瓦兰迪亚么?” 摩挲着下巴,威利思考片刻之后开口道 “其实我觉得,拒绝的话,回一封信就够了,嗯……虽然这样有些敷衍,不过也算是给卡拉多格表个态了。而且退一万步说,现在库塞特和部落正是忙的时候,你去巴旦尼亚接科林的时间都没有,还有空专门去一趟瓦兰迪亚?” 确实,自从奥多赫一战,库塞特的局势顿时变得更加诡异起来,兀儿浑乃特的威信再掉一层楼,而蒙兀特的声望水涨船高。 拔都已经开始觉察到在马凯布和柴坎城上萦绕着的对蒙兀特的杀气了。 同时自己本部这边,随着声望上升,同时也吸引来了不少小部落,部落的规模慢慢达到一个饱和的程度,随之而来的一些推行大千户那颜制度的麻烦也层出不穷。 不过整体还在可控范围,毕竟兵是死死握在自己手里的,就凭这一点,那些麻烦就称不上是麻烦。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接着道 “部队的事情,怎么样了?” 威利闻言回答道 “目前一切正常,按你的意思,在役人员控制在一万人,其余的适龄青年作为预备役,正规部队按照三七分的重骑兵和轻骑兵的比例,只是盔甲武器装备还需要一点时间就是了。” “乌苏尔那边呢,我听说他最近在萨兰家族的领地上搞事情?” “还行吧,我也没问过他,不过感觉像是在拐卖人口,反正横竖没生出什么乱子,也就无所谓了。” 接着两人又谈了一些事情,大致就是关于新来的部落划分,以及战功册封之类的事情。 “对了,马凯布那边,听说最近有什么新消息?” 谈完部落的事情,拔都突然想到什么 “蒙楚格找了个新亲家?” 闻言威利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因加泰尔那废物东西吗?” 闻言拔都嘴角抽搐了一下 “蒙楚格,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劲了?” 威利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是蒙楚格,是因加泰尔,唉,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是因加泰尔自己找上门来的。” 拔都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废物来找靠山了? 横竖暂时只是传闻,拔都也就懒得去管了。 科林那边,拔都原本的计划是安排她从斯特吉亚那边过来,本来安排的好好的,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斯特吉亚突然对巴旦尼亚宣战了。 这下子就有点糟糕了,拔都这边没等到科林那边的消息,都打算带人亲自去一趟巴尔加德了。 不过幸好,科林,准确来说是卡拉多格的信还是送到了蒙兀特部落。 科林运气不错,赶在宣战前一刻从奥莫尔出来,只不过继续走斯特吉亚是走不通了,原本打算走帝国那边的,不过奥莫尔已经陆陆续续有斯特吉亚人集结了,卡拉多格担心女儿安危,还是暂时先把科林从北边海湾接了回来。 同时送来的还有彭同的信,彭同似乎刚刚才知道拔都要和科林结婚,对此彭同似乎不太乐意,毕竟涅雷采斯老皇帝的死和卡拉多格也有不少关系。 但是彭同也只是发了发牢骚,因为彭同虽然因为潘德拉克会战而对卡拉多格不满,但是他还是明白这件事的元凶是阿雷尼科斯的。 这场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不过卡拉多格那边还是跟拔都保证了一有机会就把科林送过来。 毕竟帝国那边,虽然阿雷尼科斯跟拔都不对付,彭同又和卡拉多格不对付,不过总还是有安全的路可以走的。 对于仇家有点多的两个家族,拔都觉得还是有机会自己去一趟巴旦尼亚亲自把科林接过来保险一点。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时的库塞特,正面临着一件喜事。 传闻被证实了,察罕要和戴·科尔坦的米特拉结婚了。 蒙楚格似乎对此很上心,他还特意把请帖送到了远在东边放羊的拔都手上。 对此,拔都也不好拒绝,于是便带着一百人的亲卫怯薛跑去马凯布赴宴了。 蒙楚格应该是下了大手笔,从马凯布到柴坎,兀儿浑乃特家族的士兵几乎站满了整条西部大道。 而婚宴的布置也是无比奢华,巴旦尼亚的天鹅绒,阿塞莱的银饰品,帝国的丝绸和珠宝,眼花缭乱的装饰品塞满了整个大厅。 但是拔都对此却兴致缺缺,他只知道这些东西能换多少第纳尔,又能把换来的第纳尔打造成多少盔甲武器,因此面对兀儿浑乃特家族将其只当成装饰品的行为,拔都多少有些嗤之以鼻。 婚礼在库塞特传统得篝火和萨满的祝福舞蹈下开始了,拔都先前也参加过类似的婚礼,对此他感觉并没有什么区别。 除此之外更让拔都在意的是兀儿浑乃特的态度,蒙楚格似乎并没有对自己的忌惮和对兀儿浑乃特家族声望下降的担忧,这很不对劲。 留了个心眼的拔都让速不台带着人在外面酒馆轮番自己喝自己的,同时留些人在主楼外待命。 婚礼的流程一成不变,除了新娘和新郎的身高差有些……算了,库塞特人身材矮小是不争的事实。 随着婚宴进行,拔都带来的侍卫们有些都不可避免的喝醉了,只有拔都依旧保持着警惕。 太正常了,这场婚宴从开始到现在,都太正常了,正常到有些不太正常。 拒绝了身边不知名小贵族的敬酒,拔都暗中用眼神打量着主座上的蒙楚格。 很正常,就像最普通的看着家中后辈成婚的慈祥老人。 拔都收回目光,身边一些那颜已经喝的不省人事,纷纷陆续离开了会场。 拔都见状也趁机对蒙楚格辞行,蒙楚格笑吟吟的同意了,拔都随即被侍卫送到了安排给自己的客房。 直到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拔都才暗自松了口气,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摇了摇头,随手将桌上的熏香掐灭,拔都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夜深了。 嘎吱—— 房门被人缓缓的推开一个角,一名浑身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悄摸摸的走了进来,他看着床上的人影,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掏出怀中的匕首摸上前去。 就当刺客打算拿出匕首狠狠捅上去的时候,他的眼神却突然注意到了一旁桌上已经熄灭并且还剩下一大截的熏香。 见状刺客眼神猛变,刚想有所动作,身后就传来拔都略微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 “所以说,为什么你们玩刺杀的,都喜欢穿的黑不溜秋的?” 刺客猛然回过头,但是随即就焉了。 因为拔都的身后,是十余个全副武装身披重型札甲的怯薛。 “刺客对上铁骑,我挺好奇的,谁会赢呢?” 拔都仿佛看着一只进入自己埋伏的猎物一般,眼神冷漠的盯着眼前的刺客。 第43章 血夜 无视刺客刺在沉重札甲上软趴趴的攻击,怯薛们如同拎着小鸡崽子一般把身着黑色衣服的刺客一把从窗台上扔了下去。 拔都并不打算留着这刺客一条命,毕竟身在马凯布,拔都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件事情是谁指使的。 狗急跳墙了吗? 拔都若有所思的低头喃喃道。 拔都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毕竟如今自己身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且今时也早已不同于往日,蒙楚格已经有了充分的理由来不顾其他那颜的反对除掉自己。 拔都想过蒙楚格可能会在婚礼上突然发难,又或者是借口讨伐叛逆公然对自己出兵。 谁成想,他挑了个最简单粗暴无脑的方式。 看着和夜色融于一体的刺客,拔都将窗户重重合上,转过头,拔都刚吩咐完身旁的怯薛今夜轮流换岗时,呼鲁那格就突然冲了进来。 着急忙慌的呼鲁那格看见拔都和十几个怯薛挤在房子里,也来不及惊讶了,直接拉住拔都的手说道 “走,拔都,带着咱们的人赶紧离开这里!” 拔都见状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挣扎着把呼鲁那格的手拉下来,有些惊疑的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了,蒙楚格派人过来抓我了?” 呼鲁那格摇了摇头 “没时间解释了,赶紧走,快!” 于是拔都也只好强行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横竖不管怎么样,呼鲁那格同为南方贵族,肯定是和自己站在一边的。 于是拔都便不再顾虑什么,带着手下的怯薛和呼鲁那格一同离开了住房所在的塔楼。 一行人没走多久就碰见了远处一支蒙楚格的可汗卫士,拔都目测大概有二十人左右。 顿时队伍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怯薛们缓缓的抽出腰中的弯刀,一动不动紧张的注视着前方来人。 谁知呼鲁那格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放松,放松,别紧张,那是我的人,他们提前换上了兀儿浑乃特家族的盔甲而已。” 闻言怯薛们也不疑有他,能混上怯薛位置的,基本上都是最早跟着拔都的那一批人,他们也很清楚自家那颜和帖克力特家族的关系。 收起腰刀,众人在呼鲁那格的带领下朝着那群可汗卫士们走去。 拔都无意间注意到了呼鲁那格的脚步似乎有点急促,他又抬头看向那群前方的可汗卫士,顿时不由得邹起眉头来。 “呼鲁那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拔都也加快了脚步想要跟上呼鲁那格,闻言后者的脚步也不由得一顿,转过头来对着拔都露出一个笑脸。 只是那个笑脸,有些过于牵强了。 拔都刚想继续追问,呼鲁那格就突然感觉像见了鬼一样的指着拔都的身后 “快!拔都,低下脑袋!” 拔都闻言顿时不由得一惊,忙回过头看去,身旁的怯薛也被呼鲁那格逼真的表情迷惑,纷纷一脸戒备的转身看向后方。 漆黑的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拔都心里顿时猛地一沉,他再次把头扭过去,却已经看不见呼鲁那格的身影了。 拔都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忙把目光往前看去,只见远处的主城城墙上不知何时突然冒出来了一队队举着火把的士兵,他们拿着什么武器,正对着拔都等人。 拔都见过那个武器,在潘德拉克战役对战瓦兰迪亚人的弩手时。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致命的弩箭已经将他们全部覆盖,拔都眼前被火把映照的光亮的画面,被密密麻麻如同蝗虫一般的箭雨遮挡,恍惚间,拔都似乎又想起了当年那红色的盾墙手和那些萦绕在耳边的,战友们的哀嚎。 拔都等人距离城墙不过四五十码的距离,这样短的距离搭配上包铁弩和重型弩矢,即使是具装骑兵来了也得被射成筛子。 因此,一轮齐射过后,怯薛们纷纷重伤倒地,拔都由于没有穿戴盔甲,最早倒了下来。 几个还尚有一丝余力的怯薛挣扎着起身想要拿出弓箭反击,然而他们颤抖的手刚将箭矢搭上弓弦,第二轮弩箭便再次呼啸而来。 至此,场上再也没有了什么动静,只剩下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呼鲁那格的身影此时才慢悠悠的出现在城墙上,他静静的俯视着城墙下被弩矢覆盖,一动不动的拔都和蒙兀特怯薛,没由来的突然叹了口气。 “去吧,把他们收拾好,就别随便丢城外喂野狗了。” 说罢,呼鲁那格摇了摇头 “也算是我的最后一点心意吧,拔都。” 说完呼鲁那格就转身离开了,或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许是对包铁弩威力的自信,呼鲁那格并不打算再费工夫去查看那些已经被射成筛子的尸体。 殷红的血液此时已经由拔都等人的身下扩散开来,在夜色和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瘆人。 “喂!你们几个,过来把这些东西挪走。” 恭恭敬敬送走呼鲁那格的副官此时猛地变了脸色,转身对着身后一支可汗卫士吩咐完,便一脸嫌弃的离开了满是血腥味的现场。 将怯薛的尸体挪开,卫士们将其盔甲扒下,等到露出最先倒地的拔都时,一个卫士却不由得有些疑惑道 “诶,这人得是中了多少箭,才会满身的血啊。” 闻言身边两个卫士也走了过来,看见已经变成血人的拔都都不由得有些犯恶心。 “真惨啊,我在战场上碰见过一个浑身插满了箭矢的阿塞莱人,都没他身上的血多。” 众人闲聊完,就打算处理拔都的尸体,然而这个时候一名明显身份较高的卫士走了过来说道 “你们不用管这具尸体,今天晚上其他地方还有事情要发生,你们赶紧把其他士兵尸体处理好了回营房去待命。” 闻言几个卫士也是连声应下,可还是有个卫士小声嘀咕道 “说的好听,还不是想自己一个人搜这个贵族的遗体……” 啪! 那名卫士话音未落,刚刚那个发号施令的卫队长就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那名卫士边上 “再敢多说一句废话,下一鞭子就不是打在你身边了!” 被吓到了的卫士们忙不迭收拾好怯薛们的尸体,灰溜溜的离开了现场。 同行另一支清理血迹的卫队的士兵见状招呼道 “要不要帮忙?” 得到对方否定的回应后,那名士兵也不恼,似乎是和那个卫队长早就认识一般。 “那行,有需要再叫我,我先走了。” 那名士兵走出不远又想到什么,回过头问道 “对了,巴剌儿,你叔父要我跟你捎个信,说是给你预订的阿萨利格马明天就到了,要你去拿。” 闻言,卫队长,也就是巴剌儿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你走吧。” 巴剌儿沉默着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等到确定对方彻底离开之后,才转过身看着地上似乎已经没了气息的拔都。 “长生天今天晚上依旧在庇佑你,我的安达。” 说罢,巴剌儿一把扛起拔都,转身也走进了夜色之中。 而今夜,拔都注定不会是唯一一个倒在马凯布的库塞特那颜。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4章 变天 库塞特草原的夏日总是比他们西边的邻居要短很多。 夏历还未结束,马凯布的天气就有些转凉起来了。 昨天主楼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人死去,有人活着,死去的人未必悲哀,但活着的人也不一定庆幸。 与拔都不同,合儿必特家族和阔勒帖特家族的家主之位还有人来继承,蒙楚格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将他们整个家族都斩尽杀绝。 但是阿克鲁木,合努占都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他们的领地了,蒙楚格将他们软禁了起来,直到兀儿浑乃特的人彻底掌握了南部草原的局势。 至于其他的那颜,包括颜赛力特和中部一些不服阿契特家族统治,并且没有加入蒙兀特的小部落的那颜,都将自己的性命永远的丢在了马凯布那个寒冷漆黑的夜晚。 而他们的部落,包括颜赛力特的哈坤堡,都已经名正言顺的被可汗划入了自己家族的统治范围。 但是做完了这一切都蒙楚格却不是很开心,因为他派去蒙兀特部落的信使迟迟没有回来。 呼鲁那格言之凿凿的跟自己保证拔都已经彻底魂归长生天了,但是蒙楚格对此却不怎么相信。 毕竟拔都虽然确实了无音讯了,手下的士兵也告诉自己确实用天葬的方式处理掉了拔都的尸体,但是当初跟着拔都来马凯布的士兵可不只有那一晚的十几个怯薛。 而如今他们也一样没了踪迹。 沉思良久,心里没底的蒙楚格最终还是决定召集军队亲自去蒙兀特看看情况。 …… 拔都醒来的时候,离那场婚礼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 巴剌儿把他从马凯布带走的时候,自己身上插了好几根弩矢,万幸的是自己的软甲起到了一点点的缓冲作用,再加上当时怯薛们第一反应是冲上来保护自己,才使得自己没有被射成筛子。 不过饶是如此,速不台也担心了好久。 毕竟巴剌儿把拔都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拔都头领浑身都是血,虽然事后萨满告诉自己拔都头领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多数的血液是那些怯薛们的,但是头领一昏迷就是一个月,这放谁身上谁不担心啊。 更让速不台担心的事情是合儿必特和阔勒帖特家族的遭遇,虽然夏季的时候自己部落所在的草场离兀儿浑乃特家族的领地比较遥远,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蒙楚格会因此而放弃吞并自己部落。 时间就在速不台的担忧下一天天的逝去,直到拔都醒来。 看着喜极而泣的速不台,拔都小口缀饮着碗里的清水,环顾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破烂的房间,拔都有气无力的对速不台问道 “发生了什么,现在什么情况了。” 速不台闻言将巴剌儿救回拔都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拔都说了,事后巴剌儿却依旧选择了回到马凯布继续当他的卫队长。 救拔都是出于他个人的感情,回到马凯布是出于他对家族的责任。 巴剌儿的家族不算小,甚至在整个库塞特都算是有名有姓的,巴剌儿不算是他们家族的主支,但是当他当年选择了投奔自己的表哥的时候,他就肩负起了对这个家族的责任。 “至于现在……” 说完巴剌儿那边,再说到如今的形势的时候,速不台明显有些沮丧 “蒙楚格将阿克鲁木和合努占两位那颜关了起来,他们的家族投鼠忌器也只好默认兀儿浑乃特逐步掌控他们家族的封地,而西米拉堡已经被蒙楚格正式分给了呼鲁那格了。 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算太好,这里依旧是兀儿浑乃特家族的领地,由塔奈西斯湖往东进入德夫赛格高原的三条路,被兀儿浑乃特、阿契特和帖克力特三个家族把守着,我们过不去。” 说到这里,速不台眼神中倒是闪过一丝亮光 “不过乌苏尔千户的商队却想办法混了过去,我们本部此时应该也得到了消息,不会被蒙楚格打个措手不及了。” 拔都闻言没什么反应,这么大的事情蒙楚格做不到不走漏一丝风声,更何况杀了自己对蒙楚格来说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以可汗的名义名正言顺的吞并蒙兀特部落,因此不出意外他肯定会先和蒙兀特那边交涉的。 艰难坐起身,拔都用手支撑着床板站了起来。 “给我换衣服,我们去帝国。” 闻言速不台有些疑虑,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但是,阿雷尼科斯不出意外应该不会不注意到我们进入了他的领地的。” 拔都摇了摇头 “不,我们不去俄尼拉,也不去科雷尼亚堡,我们,去达努堤斯卡。” …… 威利收到乌苏尔的汇报,再结合之前部落里的游牧民听到的一些传闻,以及最近突然找上门来传达所谓可汗意志的使者,威利顿时脸色有些不看好。 抬起头,威利一脸严肃的说道 “蒙楚格那边,长时间没收到他的使者的回信,肯定会生疑的,目前拔都被困在兀儿浑乃特领地,不过好在性命无虞,我们应该尽早转移部众,做好战斗准备,尽量争取等到拔都回来。” 说罢威利又对着木华黎和哲别吩咐道 “你们去尽量安抚部落民众的情绪,消除他们的恐慌,大敌当前,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 说着,威利将乌苏尔的报告扔进篝火,眼神中满是化不开的担忧。 库塞特要变天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5章 蛊惑 库塞特西南部边境,喀木莎村庄外。 自从蒙楚格和那颜会议颁发了通关税的法案后,类似于喀木莎这样的边境村庄就一直都有当地的领主派人设立关卡。 这是一个美差,因为那些来自异国的商队在库塞特无依无靠,这些把守关卡的士兵们给自己小小的捞一份额外的油水也没人会来追究他们的责任。 但是对于这几天的士兵们来说,最近实在不算是什么好日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呼鲁那格那颜突然派了不少人马去到阿契塞尔村附近巡逻,那些商队们收到消息之后大多数选择了不在这段日子出门,只有少部分囤压着货物的商队才会冒着风险穿过这道关卡。 守关的士兵不由得有些窝火,这几天过关的商队甚至不足以往的十分之一。 好不容易等来了一支商队,守关的士兵们眼睛刚刚放亮,却在看清楚对方的旗帜和面孔之后不由得陷入了沮丧。 是自己人的商队,按照法令,本国的商队进出国境线是不需要支付通关税的,他们的通关税由他们所要去的国家的关卡收取。 因此面对前来沟通的商队首领模样的男人,士兵们的长官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甚至没有过多的盘问他们的情况就让其过关了。 “真是晦气。” 长官看着离去的商队的背影不由得暗骂一声,自己好不容易从上级那里弄来了这个差事,结果到现在为止自己赚的还没自己送的礼多。 …… 拔都一行人意外顺利的通过了关卡,甚至连拔都本人也没有想到,看来提前准备的假胡子和贿金是用不上了。 之后的路就好走多了,等到达了科雷尼亚堡的下辖村庄之后就算是正式进入了帝国了,而由于帝国南部的贵族们一直都没有收取国境通关税这种可能会减少来自己这边做生意的商队数量的习惯,因此拔都也没碰见尤利俄斯家族的士兵,一行人畅通无阻的南下转移到俄德律萨堡附近,再沿着帖牙河一路南下,就顺利的到达了达努堤斯卡。 从抵达俄德律萨堡之后,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咸湿的气息就萦绕在一行人的身上 “这里的空气都是咸的。” 速不台喝下这一路来的第七囊水,不满的抱怨道。 而等一行人真正抵达达努堤斯卡那座矗立于帝国东南部边境的宏伟城池的时候,那从卡勒萨湖区飘来的咸湿的气息越发浓重了。 作为三国交界处的最大的城池,达努堤斯卡不仅控制着卡勒萨湖区丰富的湖盐资源,同时还死死把守着卡勒萨——塔奈西斯湖这一利润极为丰厚的贸易运输线路。 因此,即使这座城池的随手折下的一株野草尝起来都如同最精粹的盐晶,却依旧有阿塞莱、库塞特和帝国三国的商人络绎不绝的穿过达努堤斯卡那扇刻满浮雕装饰的大门。 但是有一说一,当熙熙攘攘几乎是肩挨着肩的人群所散发出的汗臭味和体味,混合着卡勒萨湖区那独有的咸湿的湖风,那滋味,就如同带有腐蚀性气体钻进了拔都一行人的每一个毛孔,肆意的在他们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面前耀武扬威。 感觉明显焉下去了的速不台一脸苦涩的说道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以前军团时期轮驻达努斯提卡的士兵们要在城墙上刻下那么恶毒的话语来诅咒这座城了。” 同行一些来过达努堤斯卡的怯薛虽然没有像速不台那样夸张,但是却依旧能从他们的脸上的表情察觉到他们此时生理不适的感觉。 “这还算好的,现在已经入冬了,要是在夏日的时候,那太阳更加毒辣,跟这些气味混在一起才是要命。” 看着眼前热闹但是环境无比恶劣的达努堤斯卡,拔都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如果说达努堤斯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人尽可能无视这恶劣的环境也要居住在这里,恐怕只有这些络绎不绝的商队和产量丰富的湖盐了,但是如果将时间线往前推呢? 推到达努堤斯卡的居民没有开始利用苦咸的湖水采集盐晶的时候,推到阿塞莱依旧是一片荒芜黄沙的时候,那么,建立这座城池的,当初俄洛斯的祖先,墨斯特里卡洛斯的第三代家主萨尔图斯,不远万里从帝国的权力中心的西部跑到东南部的荒芜之地来是图什么? 这样想着,拔都也没停下脚步,一行人穿过热闹拥挤的集市,抵达了达努堤斯卡的主城。 主城的城门口,几名士兵正在和一些穿着神父袍的神职人员谈论着什么,一名士兵见到一行身着库塞特盔甲的人往主楼而来,顿时走上前去拦住他们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的?” 拔都也没跟这个门卫废话,直接跟那个士兵说 “你告诉你家执政官大人,就说拔都想要见他。” 门卫闻言愣了一下,他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拔都,发现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似乎比较虚弱,但是神情间确实有一股子上位者的气息,当下也不敢怠慢,随即应下转身进入主楼通报去了。 过了一会,拔都一行人便在门卫的邀请下进入了达努堤斯卡的主楼。 拔都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欣赏达努堤斯卡主城大厅的陈设,不过其实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墨斯特里卡洛斯家族的富饶程度在整个大陆都是排的上号的,但是俄洛斯本人似乎对装饰之类的东西并没有什么追求。 俄洛斯见到拔都并没有显得有多么惊讶,他笑吟吟的邀请拔都入座,接着便是直接开门见山道 “拔都那颜此次前来,想必是为了库塞特国内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情吧。” 拔都点了点头 “您是元老院忠实的盟友,得力的助手,现在我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一般游荡,甚至连自己的部落都回不去,因此我腆着我这张脸来拜访您,希望可以得到您大方的施舍和帮助。” 拔都一开口就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因为说实话他并不了解俄洛斯这个人,两人也只是在洛泰的时候见过一面,对彼此也只是知道对方同样是元老院的人而已。 因而俄洛斯确实对拔都的一番话十分满意,对拔都的感官也不如之前那样互不熟悉,而是有了一些好感。 “作为盟友和同一战线的战友,我自然有责任和义务出手帮助你,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毕竟是帝国的执政官,我要干预的话,这件事就会上升到两个国家层面之间,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顿了顿,俄洛斯倒也没把话说绝 “不过我可以资助你一些第纳尔和士兵,帮助你回到你的部落,但是我只能做到这些了,还望你不要见怪。” 俄洛斯的态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拔都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人,他做到这些已经算是十分慷慨了。 拔都对此自然也心知肚明,但他并不着急,而是转而问起俄洛斯西边战事的情况。 俄洛斯不太明白拔都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将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给拔都介绍了一下。 德泰尔的军团被打败之后,巴旦尼亚见帝国人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全做了,自己这边已经没什么油水可捞了,加之斯特吉亚那边对巴旦尼亚宣战,卡拉多格也借此机会退出来瓦兰迪亚的战场。 但是瓦兰迪亚人却并没有就此认输,虽然德泰尔和阿雷尼科斯签订了和平协议,但是第二天他手下的男爵就带着军队云集在萨哥特城下,对此阿雷尼科斯毫不在乎,又一次在萨哥特平原击败了瓦兰迪亚男爵们的部队。 至此,瓦兰迪亚算是彻底没招了,不过阿雷尼科斯似乎也不打算把事做绝,毕竟就算攻下瓦兰迪亚的城池,自己的封地和瓦兰迪亚距离遥远,掰着指头算,元老院也不可能同意把封地划给自己,况且自己也没精力去打理这样一块飞地,毕竟俄尼拉那边还是一团乱呢 因此就在十天前,瓦兰迪亚和帝国正式签订了和平协议,双方停战。 俄洛斯说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问这个干嘛。” 拔都闻言笑了一声 “想不到,咱们的皇帝陛下确实是英明神武啊,但是执政官您想过没有,这场战争不管结果如何,都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俄洛斯皱了皱眉 “我当然知道西边的战场,不管结果怎么样,除非是大败特败,不管不论如何都跟自己挨不着边的。” 拔都笑了 “但是库塞特不一样,不是吗?” 俄洛斯闻言想到了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 “阿雷尼科斯在库塞特吃了大亏,自然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虽然在瓦兰迪亚找回了场子,但您和我都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再次反攻库塞特的。而如果我可以将蒙楚格的部队牢牢定在库塞特中部,让马凯布和柴坎甚至南部都变成完全不设防的地区,那么您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届时您只需要向元老院递交一份请求,而有您和我的亲笔签名作证,元老院不会拒绝,倒是您大可以凭借您家族的财力和人脉关系拉起一支庞大的军队,您想想看,那可是库塞特的都城和他最富饶的城镇,而您又是他的邻居,紧紧毗邻着他,到时候,双重因素加在一起,这两座城的新主人,舍您其谁?” 俄洛斯明显心动了,他试探着问道 “你有多少把握?” 拔都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不在于我能不能击败蒙楚格的军队,而在于只要蒙楚格将注意力全在放在了我的身上的时候,您的部队,就是一支奇军。” 俄洛斯很快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但是他已经不敢轻易决定 “那你呢,你要什么?” 闻言,拔都收起来脸上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的能滴出墨来的黑脸 “我希望,您,在面对兀儿浑乃特家族的人的时候,可以放他们一条命,多留他们一会。” 俄洛斯闻言更加奇怪了 “这样的话似乎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拔都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道 “您可能误会了,他们能活,但是那是在我和您前后夹击击败蒙楚格的军队后,我带着部队回到马凯布的时候。 届时,我要将兀儿浑乃特家族的每一个人,都吊死在蒙楚格的眼前,一个不留。”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6章 俄洛斯的野望 俄洛斯最后又和拔都聊了些什么,在得到俄洛斯确切的保证后,拔都便起身离开了达努堤斯卡的主城。 见到拔都出来,速不台连忙迎上去问道 “大人,怎么样了?” 拔都挥了挥手没有回答速不台的话,他太累了,一连几日马不停蹄的赶路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然而他却依旧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去蛊惑俄洛斯与自己达成同盟,好在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俄洛斯看起来对拔都的提议极为心动,想来帝国对库塞特动刀兵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 想到这里,拔都抬起头来望向了达努斯提卡城东北的方向,,他的目光被达努斯提卡无比巍峨的城墙挡住,然而他却似乎依旧看见了那座被库塞特人称之为白色堡垒的城池。 拔都现在对呼鲁那格已经恨之入骨,但是自己这一引狼入室的行为所造成的后果,只怕不仅仅局限于阿克卡拉特一城而已。 而自己所能留的后手实在是过于薄弱,一旦事情真的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拔都可能会成为整个南部草原的罪人——如果他今天和俄洛斯所说的被人得知了的话。 叹了口气,拔都收回思绪,转头朝着城外军营而去。 …… 达努斯提卡主城内,俄洛斯依旧在细细咀嚼着拔都所说的那番话,很诱人,而且看起来成功率很大,俄洛斯闭上眼睛试图细想其中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与阻碍,就像他无数次看着卢孔深思熟虑后做出最佳决定一样,然而他失败了,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 俄洛斯不会去考虑这是否是自己心思不够缜密的原因,说实话,在拔都离开之后他的心思就越来越躁动。 俄洛斯叫来自己的管家,迅速准备了一番之后就连忙带着侍卫离开了达努堤斯卡。 俄洛斯已经无法冷静了,如果可以谁又会愿意待在达努斯提卡这个鬼地方,或许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俄洛斯心里还有一些对故乡的感情,那么这微不足道的感情也在俄洛斯见识到其余帝国城镇清新的空气,安宁的环境和舒适的氛围后被一扫而空了。 天知道达努斯提卡一天天的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没打仗的时候还好,自己只需要忍耐咸湿的空气就足够了,但只要自己的邻居稍微不安分一点,自己家族所辖的一城两堡就会立刻变成一座大兵营,而又有谁会愿意一天到晚吃喝拉撒都在一座兵营里面呢? 俄洛斯也曾年少轻狂,豪气万丈,但是当他一次次被库塞特人和阿塞莱人的轻骑兵劫掠队溜成狗一样后,他的决心也冷却下来了,因为事实摆在这里,他的热血和决心没办法让全装步兵追上轻骑兵,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周围村庄的居民一起待在达努斯提卡高耸的城墙后面看着城外的骑兵耀武扬威的呵骂。 俄洛斯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而现在拔都的提议带给了他希望,只要这件事情能够成功,那么就意味着达努斯提卡作为军事边防重镇的成分将进一步被稀释,自己也可以进一步发展其贸易,而同时自己也可以从被征服的库塞特城镇招募弓马闲熟的战士来对付阿塞莱那些可恶的轻骑兵。 至于效果究竟怎么样,俄洛斯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提到骑射手,人们第一时间想起的总是库塞特人的怯薛,而非阿塞莱人的马穆鲁克。 俄洛斯的效率很快,虽然在抵达吕卡隆去说服元老院的执政官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携带足够的第纳尔和礼品,不过在一纸书信送到其子萨尼翁的手上后,不日便有大批礼品送抵吕卡隆,接下来的一切事情便顺理成章了,在卢孔表示支持后,大部分的元老院成员同时考虑到卢孔的威望和那一箱箱价值不菲的礼品时都选择了支持,而对此,阿雷尼科斯没有反对,就像拔都所说的,俄尼拉被一番劫掠后城墙都松松垮垮稀稀拉拉的了,而自己又在库塞特吃了败仗,虽然战败的影响依旧在可控范围,可毕竟也是输了,更何况拔都之前推测蒙楚格违反了和阿雷尼科斯的协定,新帐旧帐算在一起,阿雷尼科斯必不可能放过库塞特人。 因此这一提案无比顺利的通过了,而俄洛斯也在受到元帅任命后迅速拉拢了自己所能拉拢的一切家族,几乎整个南部和大部分的西部北部贵族都参与了这个庞大的军团。 而随着俄德律萨堡也被白雪覆盖,洛泰执政家族罗那利翁家族的一千三百人也抵达了集结点达努斯提卡。 如今达努斯提卡城内聚集了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武装部队,接近三万人的部队令俄洛斯无比的志得意满,他仿佛已经看见数个库塞特城镇飘扬着自家飞鹰巨城旗的场景了。 在俄洛斯尽情遐想的时候,一旁萨尼翁却不合时宜的出声扰了他父亲的美梦 “父亲,这是法戎大人和其余执政官大人们制定的行军路线和作战目标。” 俄洛斯虽然不满儿子打扰自己的美梦,但是也知道这是需要自己拍板决定的东西,也就没有训斥儿子打扰自己的事情了。 “怎么是法戎?伽里俄斯那家伙呢?” 一边接过儿子递来的作战计划,俄洛斯注意到儿子刚刚的话语,便有些奇怪的询问。 毕竟作为整个帝国战绩斐然而又极其贪恋战功的将军,伽里俄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场战斗,更何况是自己这样的大型战役。 “这个就不清楚了,似乎这次率领科穆洛斯家族士兵的并不是加里俄斯,而是他的女儿。” 萨尼翁对此也有些奇怪,不过自己对于家族的情况也算了解,知道自家和科穆洛斯家族交情也没那么深,只当是伽里俄斯懒得亲自跑一趟,顺带锻炼一下自家后辈而做此决定。 然而俄洛斯闻言却皱了皱眉,作为家族族长,他了解的情况比儿子多的多,知道伽里俄斯的性格,即使是之前和自己性格不合的印珀斯托雷斯家族主导的对斯特吉亚的战争他都亲自带着家族士兵参战了,自己和他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也绝对比他和恩库里翁要好的多,然而这次他却只让自己家族的年轻人,还是女儿来了,这似乎有些奇怪了。 耸了耸肩,俄洛斯也没有继续多想,毕竟法戎也算是帝国排的上号的元帅级人物了,而且这次自己这边对库塞特人虽然不是压倒性人数优势,但是蒙楚格的对手不止自己一个,自己这边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于是俄洛斯便低下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那份战报,萨尼翁见状也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没有出声,然而良久,俄洛斯却已经没有反应,萨尼翁感到有些奇怪,于是轻声询问道 “怎么了?父亲,是这份作战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俄洛斯闻言有些呆滞的抬起脑袋,他沉默良久,最后才说道 “咳,没,没事,只是为父突然想起来,为父上一次和库塞特人在野外作战,还是和你母亲结婚之前……” 闻言萨尼翁呆愣了好一会,最后也只好无奈的默默低下了脑袋。 嗯,关于父亲已经看不懂野战计划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挑明了说比较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7章 草原骑兵的战术 不管怎么样,俄洛斯那边在经过一番鸡飞狗跳之后终于还是朝着库塞特进发了,那么现在压力给到蒙楚格。 蒙楚格:“当时就是,挺秃然的。” 蒙楚格这几天本来还算不错的好心情顿时就不美妙了。 昨天他突然就收到了帝国的宣战,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俄洛斯就带着三万大军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的跨入了库塞特的领土,而很显然,对于库塞特上一次修缮还是在老兀儿浑汗时期的城墙与城堡,拥有工程知识方面绝对技术碾压的帝国军队毫不费力地攻破了埃泽努尔,不过值得蒙楚格稍感欣慰的是,面对富饶坚固的柴坎城,俄洛斯果断选择了看起来就很好捏的软柿子阿克卡拉特,这给了蒙楚格缓神的时间,而在迅速理清当前局势之后,蒙楚格果断决定坚持先干掉蒙兀特部落的作战方针,毕竟阿克卡拉特怎么说都算是一座坚城,其前身就是一座要塞,城防情况也比之其余城镇要好不少,更何况后面还有一个奥多赫,自己还有大把时间。 而且最关键的是,相对于声势浩大,旗帜鲜明的帝国军团,很显然刚刚建立不久的蒙兀特是个当之无愧的软柿子,尤其是自己已经和这个软柿子打了有一阵子的情况下。 本着欺软怕硬的人之本性,蒙楚格没有理会斥候送来的情报,坚持继续同蒙兀特部落作战。 而这,也正符合拔都的预估。 此时拔都已经在俄洛斯家族士兵的护送下找到了部落本部,拔都抵达部落的时候情况不算好,在威利的指挥下,虽然大部分的部众已经被转移了,但是威利骨子里还是坚持着瓦兰迪亚人正面作战的风格,在拔都回来之前,主持大局的威利已经和蒙楚格进行了一场正面对决,战况不算乐观,即使威利本人的作战水平很好,而且蒙兀特本部的士兵们也斗志昂扬训练有素,但是面对着几倍于自己的草原联军,蒙兀特不可能讨得到好,即使战后蒙兀特和蒙楚格两方的战损比接近一比三,但是很明显,从整个战略大局而言,兵力不足,后备薄弱的蒙兀特算是输掉了这一场仗。 对此,拔都也没有责怪威利,因为这一战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向世人彰显了蒙兀特部落彪悍的单兵素质,同时也激励了部落决心,况且从纸面上看,蒙兀特就是杀了更多的敌人,而不巧,大多数的小部落不懂什么战略后勤,他们接收到的唯一信号就是蒙兀特斩杀更多,这对他们来说完全就可以算得上是蒙兀特比兀儿浑乃特强大的信号。 在和威利对接完部落目前情况和蒙楚格方面动向后,拔都召集部落部众宣布召开部落大会,由于蒙兀特成立不久,同时加之拔都的一系列政策明显侧重于军事方面,所以这次会议不同于其余部落,并没有族老的参与,而拔都一开始对部落萨满的态度就是利用心理,因此蒙兀特的部落大会的参与人只有各个千户那颜和拔都本人。 拔都看着严阵以待的各个那颜,直接开门见山道 “召开这次大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更改目前我们的作战方略。” 说着,拔都将地图摊开,展示给众人道 “长生天庇佑,帝国人已经向蒙楚格开战,大量的帝国军团云集于阿克卡拉特城下,这是我们的机会,是长生天给我们的机会。” 拔都并没有告诉众人,这支帝国军团是自己引诱进来的,他也没有必要告诉他们,在这个时机将这件事情赋予某些神秘色彩,能够更加激励众人的决心,更何况自己此举相当于背叛了整个库塞特民族,因此拔都必不可能让其余人知晓此事。 “蒙楚格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困境,而我们要做的并不是寻找机会与蒙楚格急吼吼的再来一次决战,这对目前的情况没有任何意义,帝国人为我们做好我们要做的一切,试想,如果阿克卡拉特城真的沦陷,那么不仅整个南部,甚至包括中部草原的奥通加德城和哈坤堡都会陷入唇亡齿寒的境遇,届时,参战的各个那颜必将没有耐心继续与我们周旋,而一旦蒙楚格坚持与我们继续作战,那他此举无异于站在了所有那颜的对立面,而联军必然军心不稳,那时才是我们所需要的时机。” 说罢,拔都将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无比坚定的说道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蒙楚格牢牢的钉在奥通加德城以东,而时间会带给我们胜利,等到南部战事完全糜烂,联盟军便会自己瓦解。” 接着,拔都一一对众人下达了作战命令,会议结束后,数个小规模骑兵队鱼贯而出,向着四面八方奔袭而去。 威利此时走上前来问道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阿克卡拉特城,我们都见过其城防的完备设施,已经不亚于帝国的大城了,我总感觉俄洛斯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它攻下。” 拔都皱了皱眉 “我也不清楚,但目前来说,帖克力特带领着大部队跟随蒙楚格一起讨伐我们城内守备,想来不会有多么充沛的,” 威利闻言也不再多嘴,但是良久,威利却依旧忍不住问道 “不过确实太巧了,按理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时机,但是帝国人刚刚结束战争就这么急不可耐的,马不停蹄又跑到东边来,这,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说着,威利用有些怀疑的眼神望向拔都,然而对上的却是拔都头也不回的冰冷的话语 “有些事最好成为秘密,因为知道太多的人,向来活不久。” 说着,拔都露出一个笑脸转头问道 “你说呢?” 威利闻言有些不寒而栗,拔都也没等他回答,便又自顾自的转过头去。 抚摸着腰间鸣镝刀的刀柄,拔都轻笑道 “那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先不管了,就是不知道当自己惯用的伎俩被施加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蒙楚格,又会作何反应?”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8章 拔都的手段和后招 渐渐地,蒙楚格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 在上一次战争中,自己已经知道对面的领袖是威利而非拔都,对于这个瓦兰迪亚人,他了解的不算多,不过瓦兰迪亚人的作战风格和战术指挥承袭于帝国人,而事实也正如蒙楚格所想的那样,蒙兀特部队一上来就和自己决战,虽然蒙楚格不得不承认蒙兀特的战斗力确实有些逆天,威利本人对于正面战场的指挥水平也无可挑剔,但是蒙楚格心里清楚,这样的决战自己根本无所谓再来几次,因为先耗不下去的肯定是对方。 而之后虽然蒙楚格得知了帝国人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跑过来打自己,但是他依旧相信自己还有一定资本可以继续耗下去。 然而之后的事情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一开始只是一些边缘的军营遭到突袭,蒙楚格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是草原骑兵的惯常战术,在不知道对面统帅已经换人的情况下,蒙楚格相信作为瓦兰迪亚人的威利迟早会再一次和自己决战。 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蒙楚格没等来和自己决战的蒙兀特部队,反而是奥通加德和自己军营一次次的被袭击。 对此蒙楚格不是没有组织过对应战术,蒙楚格不仅仅建立了一个又一个木制营地和据点,甚至把奥通加德的民兵队都拉过来进行地毯式扫荡了,但是无奈的是草原太大了,而自己这边对这样的大规模扫荡所要支出的资金也是日益捉襟见肘,而面对收效甚微的战果,蒙楚格很明白自己不可能继续这样下去。 草原上反游击战的难度有多大,蒙楚格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而且最让蒙楚格恼火的是蒙兀特到目前依旧是一支标准的游牧部落,换言之就是他没有一个确定的据点,这让蒙楚格想打都不知道往哪里打。 而随着战事的胶灼,部落里的那颜们开始向可汗提出自己对于南部战事的担忧,他蒙楚格又何尝不担心?天知道尝到甜头的帝国人会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的柴坎城来? 权衡利弊之下蒙楚格果断决定放弃继续和蒙兀特周旋,领军南下去解决帝国人的威胁。 但是这样一来突剌格不干了,自己部落在对蒙兀特部落的作战中出人出力出钱,为的不就能够打赢蒙兀特之后接收其人口和牲畜吗?结果现在什么实质性的战果都没有,却要转过头来去协防阿克卡拉特?那自己忙活半天为了什么? 面对突剌格的抗议,蒙楚格也很郁闷,说实话,他也不想就这样善罢甘休,但如果自己的主力部队继续被钉在奥通加德城附近的话,拔都只需要每天派着自己的游牧骑兵出来逛个街,抢点东西,时间一久,自己这边就会先不战而败,而届时,自己不仅会失去阿克卡拉特城这一抵御帝国人的,防守坚固的要塞,同时也势必会失去好不容易收买的帖克力特家族的支持。 虽然短时间内在没有找好下家之前,铁克利特部落是不会轻易背叛自己的,但蒙楚格也明白,如果自己就这么坐视阿克卡拉特失守,那么自己之前为了掌控整个库塞特南部草原而所做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如果分兵呢? 分的太少,对阿克卡拉特的战局造不成什么影响,如果分多了,蒙兀特又跑来找自己决战,自己的部队这些天被骚扰的精神恍惚,战败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蒙楚格有些头疼,但是最后还是毅然决然的舍弃了在奥通加德的战果,不顾突剌格的反对,带着部队调转马头南下了。 面对蒙楚格毅然决然的决定,拔都也没有感到多少意外,毕竟贵为一国之君,蒙楚格要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那颜们早就骑在蒙楚格头上了(详情参考德泰尔)。 不过拔都肯定不可能就这样看着蒙楚格南下,一旦蒙楚格和帝国人在阿克卡拉特对峙,那么大概率帝国人会投鼠忌器,库塞特那边缴纳点贡金,这事多半就会这么算了,毕竟就算俄洛斯本人的意愿再为强烈,那也终究是他本人的,而不是整个帝国的,阿雷尼科斯或许会更加乐意于看见蒙兀特部落的灭亡而非蒙楚格,毕竟拔都和他的梁子更大。 整个帝国那边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因此拔都决定先下手为强。 至于对策…… 拔都看着地平线上出现的一队高举骏马骑射旗的身影缓缓露出了微笑。 …… 乌苏尔这几天过的越发惬意,一开始面对不算乐观的局势,乌苏尔一度有带队跑路的想法,虽然自己确实和拔都合作密切,自己部落在蒙兀特也得到了不少好处,可是这并不代表着自己要和蒙兀特共存亡,本身自己就不是库塞特人。但是随着拔都回归,局势一天天的转好,乌苏尔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果然自己当初没看错人,拔都这孩子我打小就看他行。 但是在收到拔都的邀请之后,乌苏尔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心虚,但是在仔细回想到之前自己只是想想,并没有做出实际行动之后,也强行按耐住自己内心的浮躁,硬着头皮走进了拔都的营帐。 看见乌苏尔进来,拔都洋溢着笑脸招呼着其入座,乌苏尔见拔都的态度也慢慢放下心来,在两人东拉西扯聊了一大堆之后,拔都似乎是感慨般说道 “之前情况如此艰难,有些早期投奔我的小部落,甚至都离我而去,可是我没有想到,身为阿塞莱人的你竟然坚持了下来,果然患难见真情啊!” 面对拔都这般“情真意切”的感慨,乌苏尔有些汗颜,也只能应付着表忠心。 见状拔都满意的点了点脑袋 “若是人人都能像你这样就好了,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现在蒙楚格已经带领军队南下,我也腾出手来让木华黎带人去追杀那些背叛者了。” 说着,帐外适时的传来木华黎的声音 “头人,幸不辱命,我已经把那些可恶的背叛者们带回来了。” 拔都和乌苏尔闻言皆是起身掀开营帐,只见帐外木华黎和一队精装骑兵的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大量的俘虏被绳子系住双手,垂头丧气衣衫褴褛的等候发落。 拔都走出营帐,对着木华黎点了点头,随后对着众多的俘虏道 “在草原,誓言向来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我们在长生天见证下许下誓言,背弃誓言者,亦将遭受长生天的抛弃。” 顿了顿,拔都眼神中透出一丝冷漠道 “而如今你们背叛了我,按理来说,我亦应该在长生天的见证下,将你们肮脏的灵魂献祭,但是我知道你们不过是遵循了你们对部落首领的誓言,真正背弃我的人是那些带头的煽动者和领导者。” 说着,拔都吩咐木华黎将几个部落的首领带了上来 “你们背叛了我,我不会容忍背叛者,所以你们必不可活,然而,长生天对他的子民总是宽容的,仁慈的,所以我可以答应你们,你们死之后,你们的家人朋友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说着,拔都转过头面对那些俘虏部众道 “至于你们从今天起,我亦放你们自由,如果你们愿意在长生天的见证下,重新向我许下誓言,宣誓从今之后效忠于我,你们依旧可以享受同我的部落众人相同的待遇,你们的马场和牛羊由我来保护,你们如果战死,我会用我手中的刀剑和弯弓为你们报仇。” 闻言俘虏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拔都万岁,长生天万岁。’接着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众多俘虏都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见状,拔都十分满意,转过头眼神示意了一下木华黎后,后者便带着几个俘虏的部落首领下去了。 乌苏尔已经待在原地,拔都收买人心得手段简单而有效,十分适用于库塞特这样的游牧部落,那么自己呢?虽然乌苏尔对那些跟随自己流浪的部众们有信心,但他也不敢保证在享受了蒙兀特部落公平公正的待遇后,部众们是不是还愿意跟着自己流浪。 乌苏尔愣神良久,直到拔都喊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拔都见状只是调侃他是不是在想哪个女人了,并没有深究其走神的事情。 乌苏尔沉默着坐下,拔都接着开口道 “背叛终究是这个世界上难以容许的东西啊,不过还好,我有你这样的朋友,你的忠诚令长生天感动。” 乌苏尔看着笑脸洋溢的拔都木讷的点头应是,接着又喝了一会儿,拔都将一封书信扔给了乌苏尔。 乌苏尔捡起信封拆开后顿时有些惊讶 “这是?这是!吉勒……” 拔都适时出声打断道 “这不重要,你也不用去关心这是谁寄来的信,你只用知道你现在有事要干了。” 对此,乌苏尔沉默良久,最终缓缓道 “您,需要我去做什么?”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9章 阿克卡拉特失守 与此同时,俄洛斯这边的情况却有些出乎意料。 按理来说,作为整个库塞特数一数二的要塞型城市,阿克卡拉特精密设计的投石机机位以及坚固的城墙足以阻挡帝国人,然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城内有充沛守军的情况下,而且对比于帝国同等地位的战神之城厄庇克洛忒亚,阿克卡拉特的段位顿时有些不够看了。 因此不管怎么看,帝国人攻破阿克卡拉特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更何况俄洛斯对于城防战颇有经验,然而偏偏问题却以一种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库塞特的秋天很冷,往往不到帝国历标明的冬天,库塞特就会下雪,而阿克卡拉特纵使地处南部,面对穿越一马平川的德夫赛格高原毫无阻碍的北部寒流,也不可避免的早早落下了雪花。 俄洛斯对此并不担心,早在出发前他就准备了足够的冬衣和柴火,不仅如此,财大气粗的俄洛斯还给每个士兵每天配备了一碗热乎乎的浓汤和小份额的炭火,士兵们因此格外的斗志昂扬,不仅满口称赞俄洛斯的慷慨大方,在平日的工事建筑中,更是卯足了劲干活。 而对比之下阿克卡拉特就惨很多了,由于帝国人的突然袭击,加上作为缓冲地带的埃泽努尔堡还没有从上一次帝国人入侵时缓过神来,因此几乎是顷刻间帝国人就已经把阿克卡拉特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作为要塞之城的阿克卡拉特确实有足够的仓库储备充足的物资,然而问题是呼鲁那格此前带领家族野战部队外出参与对蒙兀特围剿时带走了不少的物资,呼鲁那格本意是没错的,因为已经快到收秋季税的时候了,而按照以往的惯例,事务官会将收上来的东西拿去巴尔塔罕换购冬季衣物,然而没来得及等税收上来,帝国人就来了。 对于城内苦苦坚持的守军,包括俄洛斯在内的大多数帝国执政官都觉得胜利已然唾手可得,甚至对方很有可能会出城投降。 然而事与愿违,城内守军将领,帖克力特的墨恢儿在城墙上巡视时无意间看见地上一摊结冰了的水,顿时命人拿来一桶水泼在城墙上,果不其然,寒冷的天气下,即使很多水都缓慢的流了下去,但依旧有在城墙上结出了一层薄冰。 墨恢儿见状顿时大喜过望,他即刻命令士兵们接来一桶桶水,缓慢的倾倒在城墙上,于是第二天,当俄洛斯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就是结出了一层薄冰的阿克卡拉特。 俄洛斯对此大骂库塞特人狡猾,而在经过尝试之后,身披重甲的士兵们很难在阿克卡拉特城墙下的积冰处站稳,云梯在接触到阿克卡拉特城墙的薄冰是极易打滑,而诸如攻城塔楼此类隔绝城墙的攻城武器目标又过于庞大,很容易被城墙上的城防设施击毁。 看着城墙下灰溜溜回去的帝国人,墨恢儿颇为兴奋,似乎他已经赢得了这场攻防战的胜利。 然而与墨恢儿的料想不同,俄洛斯和诸位执政官的议事营帐内的气氛却并没有多沉闷,俄洛斯听完士兵们对城墙情况的汇报后,默默点了点头,接着对诸位执政官开口道 “看来库塞特人是铁了心要守到死了。” 法戎有些感慨道耸了耸肩 “也是难为他了,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嗯,这个办法确实挺别出心裁的,只不过现在他们把问题抛给我们了,怎么解决呢?” 略微沉默后,狄俄尼科斯的吕西卡开口道 “现在看来,只能用大型投石机了。” 俄洛斯有些挣扎 “可是这样一来一来一去又得浪费不少时间,更何况库塞特的附近并没有大型石矿,就连最基本的石料弹药都得从帝国本土运来,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诸位执政官面面相觑,皆是保持了沉默。 最后俄洛斯也只好拍板决定从帝国运送组装大型投石机的部件和所用的弹药来。然而就在此时,赛兰冬却似乎想起来什么道 “我记得阿克卡拉特城旁边好像就有一大片湖?” 对于赛兰冬这似乎与论题无关的提问,俄洛斯虽然心下疑惑却已经回答道 “对,呃,那个湖的名字叫……算了,库特特人起的名字太难记了,怎么了吗?” 赛兰冬又接着问道 “这片湖和卡勒萨隔的不算近,但是他有没有可能是一片盐湖呢?” 俄洛斯闻言顿时目放精光,他顿时明白了赛兰冬的意思 “很有可能!对,没错,盐湖!我去看看,很有可能!” 俄洛斯兴奋的离开了营帐,而之后不久,大批帝国军人在俄洛斯的指挥下将湖水烹制熬干成盐晶,接着将其一股脑的撒到了阿克卡拉特城墙下。 面对帝国人的举措,缺乏这方面知识的墨恢儿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但是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派出了一定的人手监视着帝国人的动向,而就在当天夜里,传令兵急匆匆的跑进主楼向墨恢儿汇报了一则消息。 阿克卡拉特城墙下的积冰,融化了。 闻言墨恢儿大惊失色,他急忙跑到城墙上,只见帝国人已经开始准备攻城了,不过阿克卡拉特城确实守备完善,帝国人诸多的攻城塔楼被击毁,只有少数几个塔楼抵达了城墙下,而同时,帝国士兵架起云梯,并将云梯尾端牢牢插进因为冰化而松烂的泥地中去。 虽然城墙上残留的冰层多多少少给帝国人带来了一些不便,然而在中型投石机的掩护下,大量的帝国士兵依旧登上了城楼。 激战持续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拂晓,库塞特人的抵抗才开始逐渐微弱下来。 墨恢儿在战斗中被帝国人俘虏,阿克卡拉特城失守。 这则消息很快传出来了,蒙楚格收到信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同时对于墨恢儿泼水筑冰的事情,蒙楚格只是将其当成案例告诫自己的子女,说旁门左道并不可取,然而拔都在收到消息之后确是找来威利询问了盐可以化冰这一事件,对此威利有些惊讶 “对啊,况且在帝国和瓦兰迪亚的大部分城镇,人们在冬天积雪的时候,为了防止路上马匹打滑都会选择撒一些盐巴来加快冰雪的融化,怎么了?你们库赛特不会这样做吗?” 对此,拔都只是沉默以对。 而拔都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当初在阿塔科尼亚村时,自己所想要偷偷带走的那些书籍。 拔都摩挲着下巴喃喃道 “知识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0章 库吉特的选择 墨速宜从来就不是一个多么良善之人。 库吉特部族血管里流淌着的好战血液,不仅使他们在兀儿浑征服战期间,以无可比拟的骄傲战绩获得了当时所有库塞特部落里面最为丰厚的赏赐,同时也奠定了库吉特部落在草原的强大地位,然而,随着潘德拉克会战的尘埃落定,数以万计的库吉特青壮埋骨他乡,在弱肉强食的草原,库吉特的身份瞬间从强大的牧羊人变成了群狼环伺的羔羊。 对此,墨速宜和拔该曾经期盼过蒙楚格的援助,然而他们终究是失望了,作为库塞特可汗,蒙楚格不可能再将汗国的两座大城镇交给衰微的库吉特,而从私心出发,蒙楚格亦不想看见曾经那个强盛的库吉特再次出现。 对于蒙楚格的视而不见甚至暗中鼓励阿契特蚕食鲸吞库吉特的领地和人口,墨速宜在经过短暂的愤怒与不甘后也逐渐认清了眼前的事实。 而秉持着对于汗国的忠诚,库吉特在此之后并没有因此而生出异心,相反的,墨速宜明白库吉特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选择继续匍匐在蒙楚格脚下,是保证他们部落有朝一日能够东山再起的最好选择。 但是随着事情发展,尤其是当岁仑那颜突然出现在叙拉托斯战场,又被蒙楚格无情射杀之后,库吉特开始逐渐窥视到那场惊天动地的会战后阴暗肮脏的秘密。 然而库吉特依旧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们依旧实力不足,然而当蒙楚格公然刺杀拔都和一众小部落首领,并囚禁阿克鲁木与合努占时,目睹这一切的墨速宜即使嘴上依旧表示对蒙楚格的支持,然而心里却已经有了别的心思。 万一,哪怕万分之一,蒙楚格在肃清整合草原所有部落之后,将屠刀对准自己呢? 哪怕蒙楚格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心软,但肉眼可见的,阿契特绝对会继续作为兀儿浑乃特的心腹甚至附庸存在,自己在库塞特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因而在经过反复权衡利弊之后,库吉特最终决定加入拔都一方。 然而,即使是已经做出决定,在蒙楚格的兵力依旧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墨速宜依旧不敢把自己部落放在明面位子上来,因此她只是给拔都送去了一封信,并且表示自己会等待时机再行动。 拔都对此则是求之不得,而有了库吉特这一枚暗桩,拔都迅速想出了一个可以更进一步削弱蒙楚格的计划。 乌苏尔离开蒙兀特驻地之后不到十日,一路上受尽蒙兀特骚扰的蒙楚格终于抵达了阿契塞尔村,与已经占领阿克卡拉特的帝国军团遥遥相望。而就在这个时候,蒙楚格却收到了一则让他倍感意外的消息——奥多赫下辖的村庄遭到一伙阿塞莱骑兵的袭击。 此时蒙楚格脑中思绪万千,阿塞莱人也要来掺一脚吗?还是说这并不是温吉德的意思,只是个别的阿塞莱的埃米尔趁火打劫而已? 蒙楚格无法做出判断,因为趁火打劫这种事情很像是温吉德会干出来的事,如果这真的是阿塞莱人也要参战的信号,那么到时候形势就会急转直下了。 不敢大意的蒙楚格连忙派出信使出发询问,然而数日后只有一名使者浑身伤痕的跑了回来,对此蒙楚格颇感郁闷,因此在并不清楚阿塞莱人动向的情况下,蒙楚格也只好暂时按兵不动,不敢和帝国军团展开大规模冲突。 然而帝国人方面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俄洛斯在试探了好几次蒙楚格均没有得到什么反馈后也撒开手懒得搭理库塞特军队了,直接大摇大摆的带领劫掠队扫荡周围的村庄和小部落,而后在获得充足补给后,俄洛斯直接带人把阿契塞尔堡也给包围了。 蒙楚格这边跟按兵不动,呼鲁那格就要急死了,自己家族的阿克卡拉特已经没了,现在看这情况打不打的回来还两说,更要命的是现在帝国人已经对阿契塞尔堡下手了,眼看自家的领地陷入危机,呼鲁那格也忍不住了,想要劝说蒙楚格帮助阿契塞尔堡解围,然而蒙楚格只是说了一堆安慰的话之后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呼鲁那格这边急得快吐血了,而此时乌苏尔见事情没有达到预期,也加快了行动。 拔都当初给乌苏尔的任务是让蒙楚格确信阿塞莱人会来趁火打劫,但如今明显蒙楚格对此半信半疑,依旧举棋不定,乌苏尔便决定玩把大的,直接带着一小队骑兵跑到沃斯特鲁姆港乘船避开萨兰部的领地,跑到了胡比亚。 对于高举着蒙兀特部落旗帜的乌苏尔,泰伊斯虽然感觉很是奇怪,然而在得知乌苏尔的真实身份之后,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朋友,泰伊斯按照礼数热情款待了乌苏尔,可是当乌苏尔提出希望泰伊斯去掺和库塞特那边的战局时,泰伊斯却犹豫了, 泰伊斯看着一脸诚恳的乌苏尔,手指敲打着桌面道 “嗯……这个其实你也知道,呃,我现在手上的兵力也没有那么宽裕,确实库塞特那边现在对于阿塞莱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机会,但是我并不是阿塞莱的苏丹,我也没有权利代表我们部落向库莱特宣战,而且我并不觉得,如果我参与进了库塞特的战局,我会得到什么好处。” 乌苏尔有些失望,然而他也预见了这种情况,于是便直接对泰伊斯放出大招 “当然,您说的没有错,但是有一件事,您有没有想过,如果万一萨兰部落想要趁此机会牟利呢?您应该还记得萨兰部落的领地紧挨着帝国和库塞特,如果阿德拉姆真有什么想法的话,那么到最后您可是连汤都喝不上了。” 泰伊斯闻言皱了皱眉,眼看泰伊斯陷入了犹豫,乌苏尔趁机添了把火说道 “您同我一样都无比仇视萨兰部落,自然也不希望看到他趁此机会强大起来,与其到时候被阿德拉姆抢占了先机,不如先发制人,这样到时候获得什么战利品,甚至是封地,您也有参与选举的资格呀。” 泰伊斯陷入了思考,良久他才开口道 “我知道了,我会找时间去一趟撒拉纳的。” 而面对泰伊斯的表态,乌苏尔在离开主楼之后,也没有闲着,他迅速在客居于胡比亚的库塞特商队里传播阿塞莱已经决定对库塞特宣战的谣言,乌苏尔明白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果不其然,许多商队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急忙收拾东西,连夜赶回库塞特去了。 因而当蒙楚格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开始逐渐相信阿塞莱人确实会参加这场战争,而就在盟主阁焦头烂额于该怎么防御阿塞莱人的入侵时,墨速宜适时的进入了可汗的营帐。 在听完墨速宜的建议之后,蒙楚格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墨速宜。 “你的意思是让我动员奥多赫的士兵?” 墨速宜点了点头 “为今之计,只能让奥多赫那边将阿塞莱人给拖住,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阿塞莱人是什么时候发动进攻,但想来应该还会有一会儿,我们有时间来整合奥多赫周围的防御力量。” 蒙楚格闻言有些迟疑 “可是阿克鲁木他还在柴坎,呃,休养,我觉得奥多赫那边的绝大部分人并不会听从我的命令。” 墨速宜闻言也低下头沉默了一会,之后才试探着问道 “我想是不是应该把阿克鲁木放回去?大敌当前,他的奥多赫会直面阿塞莱人的进攻,想来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别的事情,会一心一意扑在奥多赫的防御上的。” 蒙楚格对此没有表态,只是挥了挥手让墨速宜退下,对此墨速宜也没有停留,行了个礼之后便离开了。 至于蒙楚格到底会不会同意她的建议,墨速宜有这个信心,无他,蒙楚格除非乐意目睹整个南部沦陷,不然他只有动用阿克鲁木这一个办法。 他没得选。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1章 收网 蒙楚格确实没得选了。 库塞特的部落在经过兀儿浑汗征服战之后就已开始逐渐减少,到自己执掌大权后,先是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原大部落乌怀特彻底抹去,又想方设法的削弱和兼并其余部落,直到马凯布的那一夜,自己似乎已经成功的把几乎整个草原的权利都牢牢捏在自己一个家族的手中了。 如果说当时的蒙楚格还志得意满于自己完成了祖祖辈辈所期盼的伟业,真正意义上统一整合了整个草原,那么事到如今,蒙楚格的心里则只剩下了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怀疑与怅惘。 自己的手段是否过于血腥和粗暴了呢?如今似乎所有的部落都已经彻底臣服于自己脚下,然而蒙楚格猛然惊觉那些伯克那颜们畏惧臣服的表象下是无比汹涌的暗流,而如今,匆忙进行中央集权的缺陷已经显现出来,而自己手段过于粗暴的弊端也随之而来。 或许自己如今完完全全可以确保自己的核心领地不会有问题,但是库塞特的边防却前所未有的虚弱,南边已经失去曾经部落家族主导时期扼守边关的能力,而对于自己这个可汗所新指认的伯克,明显南部并不买账。 只能这样了吗?蒙楚格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 唤来自己卫士,蒙楚格张了张嘴,一点辣味堵住了自己的喉咙,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艰难的吞咽下一口口水,蒙楚格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命令道 “去马凯布,以我的名义,释放阿克鲁木那颜和合努占那颜,并且,并且恢复其二人奥多赫伯克与西米拉堡伯克的身份……就这样,去吧。” 卫士拿着蒙楚格的信物离开了,而随着营帐被掀起又放下,蒙楚格眼中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而与此同时,远在南方荒漠的阿塞莱也开始有了动作。 让泰伊斯有些意外的是,当他抵达撒拉纳的时候,却发现城内出现了萨兰部落士兵的踪迹。 泰伊斯心想果然如此,脚下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火急火燎的带着侍卫赶往了撒拉纳的花园主楼。 作为阿塞莱苏丹名下乃至整个卡拉迪亚大陆最为富饶的城镇,撒拉纳一直和古亚兹争夺着阿塞莱首都的地位,对比于拥有着悠久历史,历史上曾经作为古亚兹共和国首都的古亚兹城,撒拉纳最终凭借着自己富饶繁荣的经济以及更加安全的地理位置,赢得了阿塞莱首都的地位,因此温吉德也从不遗余力的经营建设撒拉纳城,撒拉纳的主城花园便是温吉德下令建设,其中不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怪石,还有各种千姿百态的树木与雕塑。温吉德常常与埃米尔们在花园中的喷泉亭商议国事,淙淙的流水声配合着无与伦比的花园美景,此时若是来上一杯帝国出产的顶级卡拉迪亚葡萄酒,可谓是惬意至极。 泰伊斯内心暗骂了一句奢靡,掩着口鼻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找到了正在同几位埃米尔在喷泉亭休憩的温吉德。 苏丹看见吉勒德的族长时本想热情相迎,然而当苏丹的笑脸碰撞上泰伊斯那嫌恶的眼神与紧抿的唇角时却不由得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双手。 作为严肃,古板而又残暴的吉勒德部落的族长,泰伊斯无比厌恶这些奢靡的东西,此前数次在撒拉纳参会的时候他总免不得嘲讽几句,然而余光瞥见苏丹身旁一脸铁青看着自己的阿德拉姆,泰伊斯还是吞下了自己几欲出口的嘲讽,用尽量正常的语气同苏丹道 “陛下,臣来此是想向您进献关于臣对于目前库塞特局势的一些建议与看法。” 温吉德闻言神色有些意外,他的目光不由得瞥向了身旁的阿德拉姆,随后又看向泰伊斯道 “哦,那这么说来倒还有点巧了。关于库赛特那边,阿德拉姆埃米尔也有一些建议。” 阿德拉姆闻言却看向泰伊斯道 “我这边倒不急,只是不知道咱们的泰伊斯埃米尔又有什么高见呢?” 泰伊斯想起乌苏尔的劝谏,没想到真被他说中了,心下庆幸自己听劝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担忧,毕竟从目前情况来看阿德拉姆确实比自己要早抵达撒拉纳,到时候若是争夺元帅权利的话,自己并不处于上风。 思考了一下,泰伊斯决定先向对方探探口风,于是道 “是目前库塞特和帝国人打成一团,作为他们两国共同的邻居,我觉得这是一个我们趁机牟利的好机会。” 温吉德听完泰伊斯的话有些无语,嗯,说了等于没说。 阿德拉姆一眼看出了泰伊斯的小九九,直接开门见山道 “对,你说的对,难得你聪明一次,我也觉得这是我们趁机牟利的大好机会,所以我主张趁机同帝国开战,迅速集结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攻拉文尼亚到俄德律萨的防御阵线。” 泰伊斯闻言有点意外,这老小子原来这么刚的嘛?但也是面上不显,既然你阿德拉姆要打帝国,那我就偏偏不打帝国,要打库塞特,更何况我本来的想法也是趁机猛踩库塞特这条落水狗的。 于是泰伊斯果断开口 “不不不不,我觉得不妥,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不是去跟帝国人死磕到底,我们先前在加隆托那边吃的亏还不够吗?我的意思是不如趁此机会对库塞特开战,从这场战争中趁机牟利,甚至攻下库塞特南部的一些城镇或者城堡,以此来壮大我们的实力。” 说着,泰伊斯还不忘记继续踩一下阿德拉姆 “至于咱们聪明勇敢果断的阿德拉姆埃米尔提出的进攻帝国,我并不觉得我们进攻帝国能讨到多少好,帝国边境防御的坚固程度,我们有目共睹,一直以来我们的步兵军团就没有办法从帝国的城防上讨到多少好,只能依靠轻骑兵来进行一些不痛不痒的劫掠,当然啦,如果阿德拉姆埃米尔愿意带着他手下的萨兰部落的勇士,不计成本,不计损失的去帝国人的城墙下磕得头破血流,我也会在事后高声歌颂,赞扬他们的勇武,毕竟虽然肉眼可见的你们并不会获得什么实质性战绩,但至少人还是死了,血还是流了嘛。” 阿德拉姆闻言脸色更加不好了,他看着傲慢的泰伊斯,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非要盯着眼前这点利益不放吗?就算我们真能攻下库塞特的某些城镇,那又怎么样?帝国防御我们的边线依旧在,而且我们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帮库塞特人分担一部分帝国人的边境防线,只要俄洛斯那老王八还活着,只要从拉文尼亚到俄德律萨的边境防御依旧完好,我们在东方的势力范围就被死死的压制着,动弹不得。” 说罢,阿德拉姆有些不屑的看着泰伊斯道 “某些人啊,鼠目寸光,就盯着眼前那点点奶酪,丝毫考虑不到未来的长远计划,我的意思只要趁此机会能够破坏,甚至完全摧毁达努斯提卡的防线,那不管是我们将来又要同帝国人宣战,或者面对库塞特的军事讹诈,我们都有了一定可以进退自如的空间。” 泰伊斯也不恼,只是淡定道 “哼,你也不掰掰指头算一算,自从你们萨兰部建立,打过多少次帝国边境了,成功过一次吗?你别忘了,帝国只是野战兵团出发征讨库塞特了,他的城防工事依旧完善,你现在过去攻打达努斯提卡,那跟之前那些时候又有什么区别呢?不一样最后落得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阿德拉姆还想说什么,温吉德却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停下,见状阿德拉姆也只好略带不甘的坐了回去。 摇晃着手中的猩红透明的卡拉迪亚葡萄酒,温吉德最终决定道 “那就进攻库塞特,正如泰伊斯埃米尔所说的,帝国边境防线依旧完整,我们并不一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而库塞特,我们的把握则多了不少。” 阿德拉姆闻言还想要说点什么,然而泰伊斯却抢先一步站起身道 “赞美您的英明,苏丹陛下。” 见状,阿德拉姆也只好心有不甘的坐了回去。 …… 阿塞莱已经决定参战的确切消息在泰伊斯回到胡比亚整顿军队的时候已经被乌苏尔递交给了拔都,拔都一直和乌苏尔保持联系,也知道乌苏尔的计划,听闻阿塞莱确定参战后拔都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看着桌子上摊开的地图,喃喃道 “收网了……蒙楚格,你该怎么跑呢?” 地图上数支部队如同渔网一般,被均匀的撒在奥通加德,奥多赫,阿克卡拉特,而在这三面包围的中间,则赫然是蒙楚格的库塞特主力军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2章 溃败(三合一八千字大章 ) 数十年的戎马生涯告诉蒙楚格,他这次摊上事了。 当泰伊斯领导的阿塞莱军队踏过缓缓流淌的帖牙合河流域,迈进库塞特领土时,阿塞莱的宣战战书也随着被送到了蒙楚格的案桌上。 而随着这封印有阿塞莱苏丹亲笔签名的宣战书的出现,蒙楚格内心对于阿塞莱的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 蒙楚格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昏暗烛火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的战书,内心涌起强烈的危机预感。 现在的库塞特如同一艘行驶在风暴海面的孤舟,四周肆虐的暴雨似乎下一刻就会将其撕成碎片,偏偏这艘船的内部还是一片疮痍,四面漏水。 如今的蒙楚格只能寄希望于刚刚释放的合努占与阿克鲁木能够尽量为自己拖延时间,只能希望他们在外敌当前的关头暂时放下对自己的成见,在奥多赫死死拦住泰伊斯了。 至于帝国方面…… 蒙楚格算了算日子,自己派出好几批使者去和俄洛斯商讨停战事宜都杳无音讯,蒙楚格深知自己已经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于是蒙楚格喊来自己的儿子孛儿图,命令他准备侍卫同自己一起出发前往帝国。 而蒙楚格前脚刚刚离开军营,墨速宜后脚就带着几个家族亲卫也离开了营帐。 “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很稳妥的方式,如果兀儿浑乃特家族的士兵发现我离开,以蒙楚格的性子绝对会对我起疑的。” 墨速宜带着人马见到了约见自己的人,便略有些紧张的说道。 对此拔都只是笑笑 “当然,如果他还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东西的话。” 闻言墨速宜便没再开口继续这方面的话题,而是转而询问道 “蒙楚格很谨慎,我想他宁可继续选择跟帝国人在这里百无聊赖的对峙,也不会贸然对帝国人发起进攻的,这么拖下去,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但我想不出什么办法让蒙楚格下定决心孤注一掷。” 拔都闻言抚摸着腰间的刀柄,胸有成竹的说道 “没关系,这并不影响大局,说实话,我也没有指望蒙楚格会主动出击。” 说着,拔都将一封书信扔给了墨速宜 “阿克鲁木和合努占已经准备好了,至于泰伊斯那边,我会让他放弃奥多赫的。” 接过书信,墨速宜仔仔细细的看完后依旧有些担忧道 “这样一来,主动权确实就会在我们手上了,但是帝国人真的会按我们所想的和我们一起夹击蒙楚格吗?” “这点你不用担心,你回去之后继续按照原计划行事,到时候战端一起,你们就在蒙楚格军中制造混乱就行了。” 对此,墨速宜也只好点了点头,随后返回库塞特军队营地了。 等到墨速宜一行人的背影消失,拔都回过头对着身后说道 “如你所见,蒙楚格不可能在内部注定会掀起动乱的情况下赢得这场战争,你可以回去向元老院汇报了,伊斯蒂安娜女士。” 伴随着拔都的话语,身后被士兵拱卫着的一位头戴兜帽的身影缓缓出列,并摘下来她的兜帽,露出那张雍容华贵的脸庞 “当然,我会向元老院如实汇报,而元老院也必然会选择一个更加忠诚且具有潜力的盟友,那么,祝贵国武运昌隆,拔都汗。” 拔都却并没有因为伊斯蒂安娜的话而怎么高兴,只是继续确定道 “你确定元老院能够说服阿雷尼科斯通过否认库塞特汗国的法案,转而承认蒙兀特么?” 伊斯蒂安娜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您难道还不相信元老院的信誉吗?” 拔都小幅度的翻了个白眼,听听这是什么冷笑话?元老院的信誉? 不过拔都也只是内心腹诽,面上不显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等着元老院的好消息了。” …… 蒙楚格不出意外的无功而返了,俄洛斯现在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从库塞特身上撕下来一大块肉,更何况如今阿塞莱人已经参战,自己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阿塞莱人来把果子摘了的。 不过俄洛斯依旧按照惯例,将蒙楚格想要议和的事情汇报到了吕卡隆,然而之后吕卡隆的回信却有些耐人寻味。 第一封信是以卡拉德帝国皇帝阿雷尼科斯的名义下达的,阿雷尼科斯在信中希望俄洛斯避免和蒙楚格决战,将蒙楚格的主力军团的战火引向蒙兀特或者阿塞莱,帝国军团则转而尽可能攻占库塞特领土,并承诺战后自己会竭尽所能说服元老院将这些领地统统分给俄洛斯。等到占领的领土够多之后,再进一步谋求和库塞特决战或者议和。 对此俄洛斯觉得操作空间太低,可能性不高,因此俄洛斯决定看看元老院的意见。 而俄洛斯很快也等到了元老院的意见,与皇帝不同的是,元老院方面希望俄洛斯和蒙兀特一起将蒙楚格的主力部队干掉之后,再来攻城掠地,而元老院也给出了承诺,许诺阿契塞尔堡和柴坎城作为俄洛斯的封地。 对此俄洛斯觉得可以操作,并且可能性极大,和那些‘蛮族’不同的是,作为纯粹的帝国佬,俄洛斯还是十分相信元老院的承诺的。 考量完成的俄洛斯当下便第一时间和拔都取得了联系,约定好进攻时间之后,俄洛斯便美滋滋睡觉去了。 而当泰伊斯带着军队抵达奥多赫城的时候,他预想中奥多赫城门紧闭,守备森严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相反的奥多赫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除了阿克鲁木带着一队骑兵热烈欢迎阿塞莱人之外。 对此泰伊斯感到无比困惑,但是当他按照礼数接待了阿克鲁木之后,其所说的话却让泰伊斯不由得眉头紧皱。 “你的意思是你背叛了库塞特,现在是属于蒙兀特了?” 阿克鲁木摆了摆手 “哎,话别说那么难听,什么叫背叛,那蒙楚格想干掉我在先,我不跟他对着干,难道还继续在他手下当狗啊?” 泰伊斯闻言也懒得在这上面继续和阿克鲁木争辩,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那你知不知道,我这次出兵很大程度上是你那位新可汗撺掇的?如今算什么?耍我吗?我军队都开到这里来了,你跟我说你现在不属于库塞特了,阿泰莱的宣战跟你没关系,怎么着?那我是带着军队出来看风景来了?” 阿克鲁木摆了摆手 “那不能啊,现在让您带着军队跑去库塞特内部干架也不合适,所以咱可汗打算送给您一个天大的战功。” 泰伊斯闻言疑惑的望向阿克鲁木 “你该不会是让我带着军队跑去打蒙楚格吧?不是,你们真当我傻啊?这不是给你们当打手吗?” 阿克鲁木摇摇头道 “哪能啊,不是这不是想着不让你的人白跑一趟嘛,放心,稳赢的局,你就负责他去捡战功就行了,” 说到这,阿克鲁木一脸神秘兮兮的凑近泰伊斯道 “而且啊,萨兰部现在缺什么,他领地有了,钱有了,军队有了,他差什么?差战功啊!现在整个阿塞莱传唱的的歌谣里面,他萨兰部除了个尼姆尔,还有谁啊?” “只要你这一仗你参加了,那就是胜利者,想想看,你是征服了库塞特可汗的男人,到时候千百个尼姆尔不也比不上你这次的功绩啊,他萨兰部不只有被你死死压着的份?到时候凭着这份战功,他阿德拉姆在你面前都不敢大喘气的。” 泰伊斯闻言眼珠子动了动,接着他有些狐疑的问道 “不是你这去马凯布做了这么久的客人,文化方面有点长进啊,这话放以前是你能说出来的?” 阿克鲁木嘿嘿一笑没有搭腔,泰伊斯明显有些心动,但是想了想他却依旧道 “但问题是我去攻打西米拉堡,不一样也是战功吗?好,就算你说合努占那里也叛变了,我哪怕是打阿契塞尔呢?我哪怕是打哈坤堡呢?” 阿克鲁木闻言摆了摆手道 “哎呦,你把事情想简单了,你想想看,你是这支军队的主帅不错,那座城也是你攻下的不错,但如果你真要分到了那座城,你和他中间隔着个谁?隔着个萨兰部啊!那你能放心吗?不能,你说对不对?” 泰伊斯闻言愣了愣,他必须承认阿克鲁木说的有道理,毕竟希巴勒·祖姆尔堡作为自己的封地,就受到了不少萨兰部的影响,麾下村庄更有不少人支持阿德拉姆而非他泰伊斯,更遑论距离遥远的库塞特的领地了。 沉默良久泰伊斯咬了咬牙 “记得告诉你家可汗,这他妈是他欠我的!”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到泰伊斯离开了好一会,阿克鲁木才小心翼翼的掏出怀里一摞书信,长舒一口气道 “他妈的,还好大爷我记性好,啧啧啧,就大爷这记性,要是认认真真像那些帝国学者一样搞学问,那不得起飞?” 阿克鲁木抚摸着书信上拔都找人代笔的字句,不免得有些嘚瑟起来。 …… 蒙楚格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既然知道这一仗避无可避,那么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尽一切可能增加自己的胜算。 自从帝国军营回来之后,蒙楚格便不遗余力的收拢自己下辖所能指派的全部力量,不仅如此,蒙楚格还从远在大陆另一端的瓦兰迪亚雇佣了黄金野猪兵团与绿林兄弟会,然而就当众人以为远水解不了近渴,蒙楚格这是病急乱投医之时,这两支远在千里之外的雇佣兵军团却奇迹般地出现在了马凯布城。 这显然是个无比意外的消息,作为瓦兰迪亚闻名遐迩——亦或者说臭名昭著更加贴切——的雇佣军团,在得到蒙楚格大力的第纳尔支持后,两支雇佣军带来了一共一万两千余人,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士兵,这些雇佣兵的战斗力或许比不上那些从小接受军事教育的库塞特贵族士兵,但比之蒙楚格麾下占据绝大多数的征召士兵仍是绰绰有余的。 拔都很快就通过乌苏尔的商队情报得知了这一消息,威利对于这两支雇佣军的感官似乎并不怎么样,然而却也只能无奈的表示道 “我们不可以轻视他们。” 拔都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 “你说这支军队,有没有可能和蒙楚格和那位新儿媳有关?” 作为瓦兰迪亚贵族,拔都很难不将米特拉与这两支雇佣军联系起来。 威利闻言愣了愣,接着道 “如果是这样,倒可以能解释为什么这支军队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的突然降临了战场,只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蒙楚格的布局似乎更加大了。” 拔都轻笑 “我从来就没有小看过蒙楚格,稳坐汗位这么多年,他不可能没有点本事,相反的,我更担心的是,如果这两支雇佣军就是他和瓦兰迪亚联姻所带来的全部好处,甚至钱都要他自己出的话,这样一看,这场联姻的价值是不是有些低了?” 威利问道 “你是担心他还有其他后手?” “不排除这种可能。” 说到这,拔都站起身道 “既然蒙楚格找雇佣兵了,那咱们也不能落下,走吧,随我去我见见客人去。” …… 夕阳西下,站在营帐门口的拔都望着远方离去的身影,似是好奇的问道 “你说,蒙楚格会不会想得到,我们也会找雇佣兵呢?” 威利摇了摇头 “他或许会想到这方面的事情,但他会肯定我们没有足够的第纳尔,更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一群人对仅仅只是为了捍卫一种生活方式而甘愿奉献这么多。” 拔都轻笑 “总有些人会觉得旧的才是好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并没有错,各人有各人的选择罢了。” 说到这,拔都似是征询般问道 “你说如果我们真的成功了,我将要用什么态度去对待他们?” 威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并不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是他明白拔都的想法总是不会和他所期望的相符的。 …… 战争来的有些过于突然了,对于蒙楚格而言,这是他睡过的最糟糕的一觉。 蒙兀特的部队在半夜突然袭击了蒙楚格的营帐,大多数士兵近些日子对于蒙兀特的袭扰已经见怪不怪了,自认为这一次不会有什么不同,因而许多人只是象征性的拿起盾牌选择了观望,然而当蒙兀特的骑兵群彻底暴露在他们眼中的时候,他们才明白这并不是一次袭扰。 而对于夜晚混乱的营帐,蒙兀特的骑兵们如同进入了羊圈的狼群,毫不留情地开始了他们的收割。 然而即使损失惨重,即使大部队都不免有些晃动,蒙楚格及一众那颜却依旧找到机会重新结好了阵线,蒙兀特眼看对方已经准备就绪,也丝毫不贪恋战功,转头就跑,然而当撤退到一定范围后,蒙兀特的骑兵们却拿出弓箭,游击袭扰起火把照耀下如同靶子一般的库塞特士兵。 蒙楚格下令弓箭手反击,然而黑夜下影影绰绰的蒙兀特骑兵让大多数弓箭手失去了准头的同时不免心下有些恐慌,鬼魅一般的慌乱萦绕在库塞特军队的上空,蒙楚格见状无奈下令士兵们举好盾牌防御,同时急令麾下骑兵们迅速整备,出发去驱逐掉这些讨厌的鬼影。 骑兵们很快就准备好了,大量骑兵举着火把鱼贯而出,汇成一条流动的火河,蔚为壮观,然而他们注定无功而返,因为蒙兀特骑兵们早已消失不见。 对此蒙楚格也只能暗骂一句晦气,偏偏自己对他们还毫无办法,面对居无定所而又单兵战力爆表的蒙兀特骑兵,自己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乖乖等着对方打上门来。 再三确认蒙兀特骑兵确实撤退了之后,蒙楚格下令解散军队,白天的时候斥候汇报帝国人已经开始行动,自己必须准备好先和帝国人决战,不过蒙楚格知道蒙兀特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坐视自己和帝国人磕的头破血流,同时为了避免蒙兀特再像刚刚那样来个夜袭干扰,因此蒙楚格决定依托哈坤堡附近的地形,将黄金野猪兵团和绿林兄弟会的部分弓弩手安排在了哈坤堡东面的山坡,并且设置好拒马桩以此来拦截蒙兀特可能的骚扰。 而至于哈坤堡北面环绕的密林,蒙楚格则果断的排除了。 天很快就亮了,此时斥候来报,帝国军团已经出现在阿契塞尔村以东,蒙楚格当即命令主力军团随自己南下,并在阿契塞尔村东北方向的山坡上列好队形。 不过令蒙楚格意外的是,斥候汇报阿塞莱人也在马不停蹄朝着自己这边赶来,对此蒙楚格脸色只是有些阴沉,不过在一番兵力补充之后,蒙楚格此时身边已经有了接近四万人的兵力,虽然有不少的民兵和新招的征召兵,但是蒙楚格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蒙楚格不希望和帝国人接战过早,毕竟打到一半的时候阿塞莱人抵达的话会是一个大麻烦,不过很明显帝国人不会照顾他的情绪,随着号令,帝国人的步兵队列随着弩箭的掩护缓缓靠近蒙楚格,看见两百米开外激射而来的弩矢,蒙楚格疑惑帝国人何时装备的弩箭的同时也下令黄金野猪兵团使用包铁弩反击。(帝国装备弩参考本卷第二章,彭同给部队列装弩箭的行为传播开来,帝国大多数部队也换装了弩箭。) 不过帝国人很明显还是对这种拿弩箭来回射击的游戏不感兴趣,在俄洛斯的命令下,帝国的具装骑兵队从两翼鱼贯而出,朝着蒙楚格军队的侧翼杀去。 对此蒙楚格连忙下令骑兵与骑射手干扰骑兵突击,同时两翼军队也在命令下换上长矛严阵以待骑兵突击。 眼见具装骑兵在对方干扰下没能完成从侧翼击溃敌人的任务,俄洛斯只得下令步兵们加快速度靠近蒙楚格本部方阵。 然而考虑到哈坤堡山坡西北高的地形更加有利于骑兵冲锋,因此俄洛斯在指挥方阵前移时更加侧重于防御自己的左翼也就是蒙楚格的右翼,而在之前的具装骑兵冲锋时,也是选择了着重突击自己的右翼以吸引蒙楚格的部队将兵力和防御侧重于该侧,而自己在左翼更加雄厚的兵力则可以在兼顾防御的同时达到一支奇兵的效果,如果蒙楚格没有回过神来,那么等到他自己的右翼士兵被两面包抄从而溃败之后,俄洛斯便可以快速堆积雪球彻底全部击溃敌军。 然而俄洛斯终究是把事情想简单了,蒙楚格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注意到己方右翼山坡更加陡峭,因此早早埋伏了一支骑兵和骑射手部队,即使是当自己的左翼遭遇对方具装骑兵冲锋时,蒙楚格也并没有调遣右翼的骑马部队,因此当俄洛斯信心满满的派遣左翼部队包抄时,早已埋伏许久的骑兵和骑射手一拥而上,反包围了俄洛斯的左翼,眼看战争局势突变,左翼随时会被击溃,俄洛斯连忙命令预备队和弩手军士前往协助。 在弩手军士随后抵达左翼,并且预备役的长矛兵也即将抵达的情况下,蒙楚格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右翼破敌计划,但深知自己步兵阵列对拼不可能对的过帝国人的蒙楚格随即命令麾下骑兵迂回包抄帝国人军团的后方。 说实话面对蒙楚格此举,俄洛斯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因为帝国人和库塞特人的军队构成截然相反,自己的军团主力就算击溃了蒙楚格的步兵也意义不大,毕竟那多如牛毛的骑兵和骑射手才是蒙楚格部队的主力。 就像现在这样,蒙楚格的步兵军团已经开始溃败,然而面对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库塞特骑兵,帝国人的全装步兵也面临着两面夹击的危险局势。 然而此时,俄洛斯却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具装骑兵此时正在蒙楚格部队的东北方列装阵,在经过一轮冲击之后,虽然面临不少阻挠和干扰,具装骑兵却依旧凭借着自身厚重的盔甲从蒙楚格部队的左翼杀了出来,而此时面对着将后背留给自己的库塞特人,俄洛斯当即毫不犹豫的下令,骑兵冲锋,目标,蒙楚格中军营帐! 接收到军号的具装骑兵当即催动马匹朝着蒙楚格而去,注意到具装骑兵动向的蒙楚格随即调遣右翼的骑射手回来协防,然而蒙楚格显然低估了具装骑兵冲锋的可怕程度,骑射手被其锋芒所慑,不敢上前以肉身抵抗,具装便继续以无可匹敌之势冲锋而来。 蒙楚格只得命令麾下步兵收拢阵线,而同时,可汗卫士们也不得不放下短弓,提起近战武器以血肉之躯阻拦具装骑兵。 可汗卫士以血肉之躯为蒙楚格阻拦了这一次具装骑兵功败垂成的冲击,而俄洛斯见此击落空,不由得感到有些可惜,而此时腹背受敌的全装步兵也难以支持,无奈俄洛斯只得下令暂时收拢战线。 然而突然风云变化,阿塞莱人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见到阿塞莱人抵达,俄洛斯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显然斥候也早已汇报了阿塞莱人的动向。 泰伊斯在抵达战场之后迅速判断出了眼前的局势,很显然库塞特和帝国人已经交过手了,但是不知为何局势陷入到目前这样一种诡异的平衡。 见到阿塞莱人,蒙楚格心下大惊,不由得以为奥多赫已经沦陷,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了阿克鲁木已经背叛他的事实,不过现在蒙楚格很明显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么多,只得下令骑兵收拢战线,因为他并不清楚阿塞莱人和帝国人有没有联手,目前暂时以静制动为好。 而面对共同的敌人,在经过短暂交流后,俄洛斯再次和阿塞莱人一起对库塞特人发起了进攻,而这次,由于有着阿塞莱轻骑兵的加入,帝国步兵的压力骤减,而具装骑兵也不断在战场上巡弋着寻找机会,蒙楚格顿感压力倍增,然而其手下的精锐卫士则在此时起到了关键作用,面对蜂拥而来的马穆鲁克,可汗卫士丝毫不惧的展开反击,最后在装备水平和训练水平的加持下,卫士们奇迹般地以少敌多击溃了马穆鲁克。 而这次溃败带来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最明显的就是具装骑兵又得再次承担起应对可汗卫士的任务,然而其余轻骑兵则解开挣脱,肆无忌惮的袭扰起帝国步兵来。 阿塞莱人的加入居然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反作用。 俄洛斯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用十分复杂的眼光瞥了一眼阿塞莱人,随后无奈下令弓弩手掩护步兵阵列。 大片的弓弩手对于轻骑兵的反制效果是十分显著的,蒙楚格面对这些相互掩护的弓步兵,也只能下令骑射手们暂时避其锋芒。 然而就当所有人以为这一轮的进攻又将再次偃旗息鼓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从哈坤堡的正北方的密林里,蒙兀特的飞鸟旗帜却猛然出现。 蒙楚格见状大惊失色,他在布防时并没有考虑到的密林却成为了棋差一招的败笔,面对从密林涌出的蒙兀特骑兵,蒙楚格想要下令布防,却猛然惊觉刚刚还在收拢阵型的帝国人猛然展开反击,具装骑兵更是毫不保留的选择了正面冲锋! 阿塞莱人主要是增加南部压力,迫使蒙楚格释放阿克鲁木和合努占,这场战争里面阿塞莱的戏份也不多,就没标 两面合围,蒙楚格彻底暴露在骑兵他眼中,而随着轻骑兵和本就摇摇欲坠的步兵军团被毫不留情地撕裂,蒙楚格麾下的士兵们也被帝国人与阿塞莱的步兵配合默契的一一绞杀。 蒙楚格匆忙命令麾下骑兵游弋起来,散开阵型减缓这次夹击冲锋对自己的损失,同时蒙楚格想要叫回本在东北方布防的弓弩手回援,而不知为何,麾下的部队却彻底暴动起来,想要催动马匹游击的骑兵部队仿佛陷入混乱,而当蒙楚格强定心神看去,所看见的一幕却顿时令他目眦欲裂 “库吉特!” 蒙楚格几乎是用尽力气吼出了这么一句,眼前库塞特的突然发难令本就混乱的阵线彻底无法控制,而溃败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突然,至此蒙楚格已经无力回天,最终蒙楚格被亲卫骑兵掩护逃往柴坎,东北方布防的弓弩手则果断干脆的选择了投降。 至此,尘埃落定。 这场大战的结局对比上其错综复杂的战前局势显得有些仓促,然而战场上瞬息之间便是千变万化,面对两面夹击的时候,蒙楚格有那么一瞬间失了神,然而当他想要重新整队的时,库吉特却猛然推了他一把,将这一瞬间的混乱,演变成了开启了军队覆灭的前奏。 事后收拾战场时,俄洛斯拿到了蒙楚格几乎所有的马匹,至于俄洛斯看不上眼的盔甲,则被阿塞莱人拿走。 俘虏们则归了拔都,对此,奴隶贸易繁盛的阿塞莱人有些不满,然而自己确实来的有点晚,帮也没帮到什么忙,况且泰伊斯的目的也达到了,想到自己以后再听到那些关于尼姆尔的可恶歌谣时也有了东西反驳,便没再斤斤计较,打道回府了。 至于哈坤堡则并没有做过多无谓的抵抗,毕竟哈坤堡原来就是颜赛力特家族的领地,其家主惨死于蒙楚格之手,颜赛力特自然谈不上对蒙楚格有多忠诚。 而在得知颜赛力特老家主仍有一对侄子存活于世之时,拔都当即表示其更为年长的侄子达思鲁儿为哈坤堡的伯克,颜赛力特的继承者。 至于阿契塞尔,在眼见可汗已经战败之后,也很识趣的开城投降,而拔都则遵照和元老院的约定,接受阿契塞尔堡投降之后转手送给了俄洛斯。 得到阿契塞尔堡的俄洛斯美滋滋的看着城头上飘扬的飞鹰巨城旗,但依旧不忘元老院许诺的另一片土地,而对此,拔都也决定履行其诺言,毕竟蒙楚格还活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贵族总是可以设法逃离,但拔都有信心抓到他。 那么,下一站,柴坎。 (第二卷,德夫赛格高原完) (第三卷,塔奈西斯湖畔)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章 风云际会 不过在着手准备彻底抹去兀儿浑乃特家族之前,拔都还有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首先就是在哈坤战役,虽然蒙楚格被其手下亲卫掩护逃走了,然而并不是所有的部落贵族都如同蒙楚格一般好运。 至少呼鲁那格和突剌格没有那么好运。 突剌格及其背后的阿契特家族,在悠久古老的草原史诗中被传颂为母狼所诞生的十二个孩子中的长子,虽然这个长子曾经一度建立了一个以瓦尔诺瓦波尔为首都的汗国,然而随着斯特吉亚人的崛起,其逐渐占据了北境茂密的雪林,至于阿契特家族也被驱逐回了东方的草原。 而在那之后,由于东方游牧部落的不断更迭和兼并,阿契特始终找不到崛起的机会,直到兀儿浑征服战之后,阿契特家族也一直都属于默默无闻的角色,人们不再尊重其长子的传说身份,而是更加形象地以其位于德夫赛格高原入口的家族封地乌塞克堡来称呼阿契特为德夫赛格的守门人。 因而纵使突剌格趁着库吉特部落年轻一辈几乎全部损失的机会而夺取了奥通加德与其附近广袤的草原牧场,然而狼群不会去遵循鬣狗的号令,而那些原本臣服于库吉特部落的小部落也十分看不起趁人之危的阿契特。 这也就导致了阿契特家族的核心力量一直得不到奥通加德的反哺,不仅如此,那些不愿臣服的小部落,或举族搬迁离开了奥通加德的草场,或干脆直接落草为寇,这也就导致了在阿契特执掌奥通加德的时候,其附近一度成为整个库塞特马匪最为猖獗的地区。 因此面对已经被拔都和帝国联军打残了的阿契特,奥通加德附近许多的部落首领也就顺势而为,不仅控制了奥通加德的城防,甚至还将突剌格的儿子和女儿绑到了拔都的面前。 拔都对于阿契特自然提不起什么好感,拔都从来不是一个对敌人心慈手软的人,更何况待自己如同亲生父亲的老头人豁日鲁更是死在了阿契特那些趁人之危的强盗手中。 因此对于突剌格和阿契特,拔都甚至没有和其见面的闲心,直接吩咐部下将所有阿契特的人绑好了送给墨速宜。 相信熟人见面,墨速宜和拔该应该有很多掏心掏肺的话想要和他们讲。 而奥通加德,其实一开始拔都的许多部下,甚至连墨速宜本人都劝拔都将其收为自己的封地,然而拔都面对部下真挚的建议,却依旧将其再一次交还到了库吉特部落的手上。 拔都不是不明白自己现在缺乏一个容身之所,也不是不明白元气尚未恢复的库吉特并不一定有足够的能力在支持自己与蒙楚格的战争的情况下重新建设奥通加德,但是对于这些看得见的实质性的利弊,隐藏于之下的东西则更值得拔都选择这样做。 如何去评价蒙楚格呢?拔都觉得对于兀儿浑乃特家族,他是一个合格的可汗,但是对于其麾下的部落和那颜们,他们似乎并不需要一个那样在乎荣耀并且忽视在实现荣耀过程中使用何种手段的可汗。 蒙楚格一直想整合整个草原,并且由自己带领草原的诸个部落去取得远胜其祖上的荣耀。 而在此前提下,蒙楚格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其而服务的。 所以他默许了库吉特的领地被吞并,默许了阿契特的趁机壮大,因为他要荣耀而不在乎手段,所以他接受了拔都的效忠,却又在认为拔都将要失控并且察觉拔都在拉拢其他部落的时候果断决定快刀斩乱麻。 因此某种意义上作为蒙楚格的对照组,拔都应该是和蒙楚格截然相反的,而事实上,那颜们眼中拔都也确实并不怎么在乎所谓的荣耀和功绩,而其治军时的严格和公平更是他们在蒙楚格身上所得不到的东西。 换而言之,蒙楚格是库塞特汗国和草原史诗所需要的可汗,而目前而言,拔都则更是那颜们需要的可汗。 所面对奥通加德这样一处地处库塞特中央且畜牧业无比发达的城镇,拔都依旧没有选择将其收入囊中。 自己并不需要拥有奥通加德,但是自己需要库吉特拥有奥通加德。 而效果也是很显著的,对于拔都公平且慷慨的行为,许多的小部落和那颜更加的斗志昂扬,而许多一开始持观望态度的部落见此也都纷纷宣誓效忠于拔都和蒙兀特。 …… 奥通加德的主楼,合努占拿着一份汇报文书正在和拔都与一众那颜们分析讨论目前的局势。 “虽然蒙楚格的野战精锐在哈坤堡附近一战几乎损失殆尽,但我并不认为现在是和蒙楚格展开最后决战的时机,首先就是由于帝国人的介入,我们并没有获得原来帖克利特家族下辖的阿克卡拉特城和阿契塞尔堡,而由于奥通加德新占领不久,况且不少的部落都是以响马的身份归附的,消化整合他们的力量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在此之前,我们并不能完全发挥奥通加德的潜在战争力量。” “另外就是奥多赫和南部草原,” 说到这,合努占抬起头来看向阿克鲁木,后者也适时出声道 “目前,南部草原的两城三堡,虽然我并不清楚帖克力特家族封地和埃泽努尔堡的情况,但是目前仅剩下的奥多赫和西米拉堡的情况并不乐观,由于之前阿雷尼科斯的入侵和现在的战争,大量的人口和部落流窜到了塔奈西斯湖东岸,即兀儿浑乃特家族的领地,短时间内我们家族能够发挥的战争潜力十分有限。” 对此,拔都点了点头道 “我方目前能够调动的兵力大概是多少?” 合努占简单计算了一下说道 “不超过一万五千人。” 阿克鲁木适时插嘴道 “而且大头还得你……陛下你出。” 墨速宜思考了一下说道 “其实目前我们最重要的是让蒙楚格彻底变成孤家寡人,在这之前最好让帝国人帮我们削弱蒙楚格的力量,反正俄洛斯不是很渴望柴坎城吗?这样的话让他们承担大部分压力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本来帝国那边现在两三万人野战部队的含金量就高的离谱。” 拔都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更在意墨速宜话里另一个提议。 “你认为蒙楚格那边有哪些部落可以争取一下?” 墨速宜思考了一下道 “首先就是斡不力特,古速坎是个很纯粹的战士,他们部落一直以来人口不多,却历代把守着南部草原和帝国的边境,他到现在还跟着蒙楚格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在政治方面的迟钝,虽然他没有理由来效忠您,但是他效忠蒙楚格的理由也同样薄弱。” 拔都点了点头,墨速宜接着道 “至于巴鲁台特,嗯,亦剌塔儿是一个满腹同情心的人,他在乎自己的领民的生命,而且他一直不太喜欢蒙楚格有些狠辣的战争手段。” 拔都闻言皱了皱眉,亦剌塔儿是一个过分善良的库塞特人,他和蒙楚格性格不合也一直以来不是什么秘密,然而问题在于……他拔都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人。 墨速宜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可汗的迟疑,他迅速结合拔都曾经几乎将俄尼拉化作一片废墟的‘劣迹’,明白了可汗的迟疑之处。 “您大可不必担心亦剌塔儿会对您曾经对帝国人的屠戮有何不满,说到底他终究是一个库塞特人,至少您和蒙楚格相比,对待自己的部众和士兵十分宽厚,而这也正是亦剌塔儿所需要的。” 拔都闻言便站起身道 “那目前暂时继续对柴坎的进攻计划,不过诸位牢记让帝国人流血,我们主要目的是在于对蒙楚格持续施压,至于巴鲁台特和斡不力特的劝降,则交由墨速宜伯姬全权负责。” 说罢众人也纷纷起身行礼。目送那颜们离开后,拔都喊来速不台,坐回主位道 “我们自己部落里的封赏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蒙楚格还剩什么手段来抵抗我们?” 以往这方面的事情,拔都都会找来威利商议,虽然疑惑为什么可汗这次却将对象换成了自己,不过速不台依旧认真思考并回答道 “兀儿浑乃特家族统治库塞特长达百年,这百年来其家族累积的财富和人脉绝不可小觑,但是很明显,饶是如此,哈坤一战之后,蒙楚格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并不认为蒙楚格还会有什么能够绝地反击的硬招。” 对于速不台的回答,拔都并不意外,速不台绝对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将领和强大的战士,他给出的回答也是基于正常战争逻辑的,不过对此,拔都却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蒙楚格,你最好还有后招,如果你就这样束手就擒的话,那真的会很无聊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章 喀拉库吉特 蒙兀特和帝国人的联军休整过后便拔营出发了,对此,虽然帝国内部一些执政官们认为应该再多休整一段时间,然而俄洛斯却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这场战争从深秋开始到现在的深冬,已经打了快要三个月了,而自从阿雷尼科斯上台并取缔了帝国沿袭数百年的公民军团义务兵制度后,虽然帝国军队的战斗力因此而拔高了一个档次,然而由于军队的私兵化,与之对应的,帝国的国库对于战争的支持也随之下降,取而代之的则是由执政官们自掏腰包来支持战争所需要的庞大开支。 俄洛斯确实富得流油,并且在达努斯提卡的民众心中,这次战争使得其民族自豪心理空前膨胀,许多达努斯提卡的有产者们都慷慨的自掏腰包来支持自己的执政官,然而纵使如此,冬季作战的巨大资源消耗依旧让俄洛斯有些触目惊心,因此俄洛斯极其希望尽早将柴坎城拿下后结束这场战争。 而在柴坎城的蒙楚格,此时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一场战争,蒙楚格付出了自己几乎所有的野战精华,两千两百个精锐的可汗卫士战死沙场,步兵军团全军覆没,花大价钱请来的雇佣兵也没顶上多大用处。 而同时望着脚下这座城市化已经可以媲美帝国,常住人口接近五万的城镇,梦术科却并没有因为其庞大的人口而富饶的财富而生出什么侥幸心理来,原因也很简单,柴坎城现在剩余的正规军防守兵力只有不到6000人,虽然还有规模庞大的民兵部队,但蒙楚格却依旧明白,这些人是不够守住柴坎的。 六千人多吗,多。对于生产力有限的卡拉迪亚,除非像撒拉纳和俄尔堤西亚那种丧心病狂的超级大都会,六千人的守军规模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名列前茅的存在了,毕竟拔都兢兢业业弄了这么久也才整出来七千多人的作战部队。 但是如果将这六千守军放进人口众多,规模庞大的柴坎城呢? 柴坎城的战略地理位置实在可以说很一般,柴坎城一面临水,而其余三面城墙的下方就是平坦的塔奈西斯湖平原。蒙楚格也必须要将这六千守军均匀的分布在三面城墙上,平均每面城墙可以分到的人数只有两千多人。 这样一看,柴坎城的守备军力并不充足。 虽然一直以来,并不容易防御的地形使得柴坎在和山城马凯布的首都争夺战中落败,但柴坎城对于蒙楚格的意义不可谓不高,尤其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蒙楚格无法接受柴坎城也沦陷于蒙兀特之手,因为这样一来,蒙楚格不仅将失去五万人规模的战争潜力,同时也将面临财政上前所未有的尴尬局面。 但是问题在于蒙楚格现在手上实在没有可以调遣的兵力了,虽然他在回到柴坎的第一时间就拿大笔第纳尔向自己的亲家,戴·科尔坦家族去了一封求援信,但是面对远在西部海岸的瓦兰迪亚,蒙楚格如果想要活着看见戴·科尔坦家族的援兵的话就必须得熬过目前的困境。 思虑再三后,蒙楚格无奈做出了一个决定。 虽然在蒙楚格心中,对这些邻居完全谈不上一丝一毫的好感,但是事到如今,如果说还有谁可以暂缓自己目前的困境的话,就只剩下斯特吉亚人了。 为表达自己的诚意,蒙楚格特意喊来察罕来亲自将自己的信带给斯特吉亚人。 对于父亲给自己的任务,察罕的情绪有些激动。 “父亲,我们这样做,岂不是等于引狼入室了吗?就算斯特吉亚人能够对付帝国人和蒙兀特那群叛贼,可是之后该怎么办?我们这样是在出卖整个库塞特啊!” 蒙楚格听着自己儿子的话有些不是滋味,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带来什么,蒙楚格并不清楚拔都和帝国人与阿塞莱人做的交易,自然也就会以为自己开出这个先例会成为民族罪人,但是如果不成为这个民族罪人的代价就是祖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葬送在自己手里,那么蒙楚格宁愿拉着整个库塞特一起陪葬。 定了定神,蒙楚格毅然决然道 “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记住,这件事情必须成功,如果不成功的话,我们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看见儿子似乎还有些情绪化,蒙楚格猛地将手中的杯盏砸了过去吼道 “我是你的父亲,更是你的可汗,遵照并且执行我的命令,听明白了吗!” 察罕僵硬的低下了脖子,半晌才最终回答道 “是,父亲。” …… 十多天前,帝国人和蒙兀特的联军从奥通加德出发,不出五日便攻陷了由兀儿浑乃特接替阿契特守卫的乌塞克堡,然而攻下乌塞克堡后,拔都并没有随帝国军团径直开往柴坎城,而是命令手下部队暂时休整,而这以休整就休整了三天多,正当阿克鲁木疑惑拔都意图的时候,他却突然注意到了远方传来的轰隆隆的马蹄声。 “喀拉库吉特?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看着眼前乌泱乌泱的骑兵,阿克鲁木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一旁赶来的拔都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喀拉库吉特部落全族聚齐的样子了。” 面对着一眼望不到头,几乎挤满了整个乌塞克山口的骑兵,合努占颇为感慨的说道。 拔都此时也跳下了马背,同喀拉库吉特军中走来的一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介绍一下,这是现任喀拉库吉特部落的族长,撒撒尔。他们是我找来的帮手,从今天开始他们就会和我们一起作战了。” 阿克鲁木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倒是墨速宜轻车熟路的走上去同撒撒尔寒暄起来。 既然喀拉库吉特的军队已经抵达,拔都便也不再耽误,下令让军队开拔,赶往柴坎与帝国军团汇合。 路上,阿克鲁木看着身后数之不尽的骑兵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他催动马匹走到拔都身边,一脸好奇的问道 “陛下,您是怎么说服他们来帮咱们的?” 拔都闻言反问道 “那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不能来帮我们呢?” 阿克鲁木摆了摆手说道 “我倒不是这意思,只是喀拉库吉特,嗯,怎么说呢,他们似乎一直都看不起那种和帝国人一样住在城镇里的库塞特人。” 拔都点了点头,喀拉库吉特作为兀儿浑征服战之后除了纳察罕部落外,整个库塞特唯一没有按照可汗命令定居下来的部落,一直以来就十分鄙夷定居的库塞特人,他们比喻自己与已经定居的部落为狼和羊圈里的羊,面对这支崇尚自由和游牧生活的部落,兀儿浑乃特家族历代可汗想尽办法试图让他们定居下来并且向自己缴纳赋税,然而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因此对于拔都居然说服了这支脾气出了名的倔强的部落,阿克鲁木如此震惊倒也情有可原。 “没什么,” 拔都轻飘飘的说道 “只是我同意让他们在蒙楚格彻底回归长生天之后,拥有合法在蒙兀特汗国统治范围内游牧生活的权利。” 对于拔都的回答,阿克鲁木有些震惊 “就这样吗?” 拔都耸了耸肩 “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有足够的第纳尔去雇佣这样一支即使是在整个卡拉迪亚大陆都闻名遐迩的雇佣兵吧?” 阿克鲁木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拔都有点逼钱全砸在部落和部队上了,如果有人跟自己说拔都还有余钱,阿克鲁木甚至更愿意相信蒙楚格是个善良的人。 见阿克鲁木似乎还是有点疑惑,拔都干脆跟他解释道 “自从兀儿浑征服战之后,能活在草原的部落只有一种,那就是完完全全臣服于兀儿浑的统治,将自己部落全部定居在一个固定范围,并且按期上缴赋税的部落,而至于其余那些不服兀儿浑统治,却又无力反抗的部落,要么如同乌怀特一样彻底湮灭在茫茫的草海之中,要么就是如同喀拉库吉特夹着尾巴做人。” “你应该知道的,兀儿浑对他们的态度,许多喀拉库吉特部落的人为了逃避兀儿浑的追杀,被迫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几乎所有国家的贵族雇佣斥候部队的最佳选择,而随着雇佣金的收入与日俱增,他们也开始试图回到自己的故乡。”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兀儿浑依旧只给了他们一种选择,在他们再一次拒绝定居下来之后,兀儿浑毫不留情的再次驱逐了他们,纵使有不少喀拉库吉特部落的散乱部众躲避了兀儿浑的追捕,在草原上继续他们的放牧生活,然而待遇如同响马一般,只要被发现就会被攻击绞杀的他们,也不过是一群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的可怜人罢了。” “所以啊,我只是给了他们想要,但是在兀儿浑统治下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这对他们来说就够了,不是吗?” 阿克鲁木闻言似乎有点理解了,随后他问道 “喀拉库吉特有多少兵马?” 拔都皱着眉头算了算道 “大概是三万人?应该不止,他们还有不少在瓦兰迪亚和阿塞莱西部依旧有未完成的雇佣兵协议的部众暂时没赶回来。” 阿克鲁木讶异于这出乎意料般庞大的数字,接着他回头看了看喀拉库吉特那数不清的轻装骑兵,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那他们之后呢,是作为一个新的部落,并且选举出他们自己的那颜,在贵族会议占据一席之地,还是……” “不。” 拔都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他们将属于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章 我不当雇佣兵啦!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这些倔强而勇敢的部落起了想要收服的心思呢? 拔都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得知这个部落的时候,那还是在巴旦尼亚,阿尔扎戈斯本意是想要自己去说服拉拢喀拉库吉特与库吉特联合,以此来取代阿契特在蒙楚格那边的位置。 事后虽然随着库塞特南部草原的局势变化,自己也整合统一了原来的纳察罕部落,对于联合喀拉库吉特的事情自然也就被搁置到了一边了。 然而拔都却并没有忽视喀拉库吉特,相反的,自从在阿尔扎戈斯那边听到了喀拉库吉特的名字之后,拔都便一直对这个部落十分上心,因为拔都并不觉得如果喀拉库吉特只是一个被驱逐打压的部落而已,阿尔扎戈斯不会将其特意作为自己复仇的方法。 后来他也找阿克鲁木和部落中的一些长老询问了解过这个部落的情况,而得到的消息则让拔都有些诧异。 喀拉库吉特,有人说他是库吉特部落分裂出去的,在喀拉河流域繁衍生息的一支部落,也有人说他是库吉特部落的本支主脉,因为喀拉一词在库塞特语里面是黑色的意思,而在兀儿浑汗之前,库塞特人对于黑色一向是奉为最尊贵的颜色的。 不过也有人认为这两个部落并没有什么关联,因为在最古老的草原史诗中,喀拉库吉特部落排名和库吉特相隔甚远,前者排名在后者之上,不过不管如何,前任库吉特家族那颜岁仑和其胞弟拔该,身上确实有四分之一的喀拉库吉特血脉。 而相对于这个部落和库吉特之间众说纷纭的关系,其部落如今得构成则是更加复杂。 喀拉库吉特部落在兀儿浑征服战之前,如同库塞特所有的部落一样,在部落内有一个由各个德高望重的长老所组成的共同议会,议会会推举出一位强大的首领来领导整个部落。在之后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和生产资料的私有化,部落首领开始演变为在固定的一个家族中选出,而由于大部分部落内家族都是演变自本部落最开始的氏族,因此后来那些固定的首领家族名称也更改为了部落的氏族名称。 然而兀儿浑征服战之后,喀拉库吉特部落在全部落投票后,并不接受兀儿浑让他们定居下来的命令。而其后面对兀儿浑乃特家族的追杀,喀拉库吉特家族更是逐渐湮灭,化作历史的一粒尘埃,万幸的是,部落内的族老会议依旧存在,然而在面对部落众人出于兀儿浑乃特家族追捕迫害下所选择的各个不同的道路,族老会议也没有办法选举出一个符合所有人共同利益的首领。 而伴随着喀拉库吉特部落许多人出走库塞特,在大陆各个城镇充当雇佣兵以谋取利益,兀儿浑也没有办法继续对喀拉库吉特发难,而对于自己部落曾经所遭遇的迫害,在借助当雇佣兵所得到的第纳尔支持后,喀拉库吉特的几乎所有部众都不约而同的继续举起反对兀儿浑的旗帜,并且坚决拒绝兀儿浑让他们定居下来的要求,坚持自己部落的游牧生活。 而此时,许多同样厌恶定居生活的小部落也慕名加入了喀拉库吉特部落,尤其是以曾经乌怀特部落为主。在乌怀特最后一支抵抗力量被兀儿浑绞杀后,剩余走投无路的乌怀特族人也收拾家当背井离乡,加入了喀拉库吉特反对蒙楚格的阵营之中。 如今的喀拉库吉特部落,缺乏被整个部落所共同承认的族长家族,部落内派系众多,只是暂时统一在反抗兀儿浑的旗帜之下。 可就是这样一支有些分散的部落,却有着媲美当年库吉特家族的战争潜力。 所以当墨速宜向自己推荐联合喀拉库吉特来对抗蒙楚格的时候,拔都第一时间便是自然而然的想到是否可以借此机会将喀拉库吉特拉拢进自己的部落里来。 而之后和撒撒尔的见面中,拔都在和其谈及喀拉库吉特部落未来在蒙兀特汗国内部的定位时,也曾试探性的说服对方加入自己的部落。 而出乎意料的是,撒撒尔对于自己的建议似乎十分感兴趣,但是撒撒尔本人也只是族老会议选举出来和拔都谈判的一个代表,其人本身也只是在西帝国的喀拉库吉特雇佣兵军团的领导。因此撒撒尔依旧还得回去向族老会议汇报拔都的建议。 而其后传来的消息也令拔都很是高兴,因为族老们也正在头疼兀儿浑战败后自己的部落该以什么身份在蒙兀特定居,因为不少如今拔都阵营的那颜,甚至库吉特部落也都曾经参与对喀拉库吉特的迫害。而自己这边却又缺乏一个有力的领导者家族,在群狼环伺,弱肉强食的草原,即使是拔都再怎么公正严明,也不一定能够百分百保证自己部落的安全,因为人心永远是最难以预测的东西,就像巴鲁台特一样,人人都说亦剌塔儿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这个善良的人却死实实在在的吞并了库吉特家族的开撒尔堡。 而如今,如果如拔都所说,自己部落加入了蒙兀特部落,那么作为统治者的部落,喀拉库吉特自然不用再担心会受到其余部落的觊觎,至于所谓的喀拉库吉特的荣耀,拜托,喀拉库吉特家族没了好几百年了,面对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回到自己家乡的机会,谁还会在乎一个死人家族的荣耀? 不过出于谨慎,族老们还是决定跟拔都玩个心眼,战后喀拉库吉特会将原本在库塞特边缘地带放牧的一些部众迁到蒙兀特治下,而这部分人就是喀拉库吉特的探路先锋,等到确定拔都会公平公正的对待自己后,喀拉库吉特再着手将剩余的部众迁进去。 至于之前在各国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雇佣兵名声,搞笑,我放着正常安居乐业的生活不干,跑去继续刀口上舔血?我嫌命长了吗这不是? 对于喀拉库吉特的小九九,拔都并不介意,相反的,如果这件事他们答应的过于爽快,拔都才会有所怀疑。至于如何管理这些新迁进来的喀拉库吉特人,拔都也早就有了一套计划。 自己帐下的几位大将,速不台,哲别和木华黎,他们的能力和忠诚已经经过了考验,而如今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进一步将分封给他们的千户名号坐实了。正巧喀拉库吉特本来就有不少派系,或者是喀拉库吉特本部,或者是乌怀特族人,或者是其余的小部落,一切都正好。 至于他们的忠诚度,拔都并不担心,之前治理蒙兀特的经验告诉了拔都一个至理,只要你能给他们一个衣食无忧的有尊严的活法,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拥护你,自古以来,人民所要求的东西就很简单,可惜的是,他们却往往很难如愿。 同时拔都也有借此机会帮助一下库吉特部落的想法,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时柴坎城下的围城营地已经建好,而远在北境的斯特吉亚都城巴尔加德,也正在接待一位来自兀儿浑乃特家族的客人。 斯特吉亚人,或许将要进场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章 斯特吉亚入场 作为斯特吉亚都城,巴尔加德在某种意义上更加类似于一座防守森严的巨型堡垒,行走在巴尔加德凛冽的白风中,察罕只觉得这座城给人一种窒息般的压抑感。 察罕是在巴尔加德的主楼面见的朗瓦德,朗瓦德设下了一场宴席,俩人在酒桌上推杯换盏互相寒暄后,察罕看着朗瓦德笑脸盈盈的样子,试探性的询问道 “王公陛下,现在库塞特国内的局势变化非常,逆贼蒙兀特趁着帝国人入侵,无耻的和帝国人一起进攻我们,但是我兀儿浑家族在库塞特经营多年,依旧有不可小觑的实力,只是帝国人兵锋正盛,我们一时之间也难以抵抗,因此还望王公出手援助,等到我们家族在瓦兰迪亚的援军赶来扭转大局,我们必有重谢。” 朗瓦德闻言脸色不变,慢悠悠的拿起酒杯道 “哦?嗯,我也听说了,真是一群乱臣贼子,还请蒙楚格汗王放心,我斯特基亚和库塞特多年睦邻,如今邻居家进了贼人,我斯特吉亚必定不会冷眼旁观。” 朗瓦德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随后放下酒杯看着已经笑脸洋溢的察罕问道 “可是你也知道,只然我斯特吉亚横跨整个北境,但北境苦寒,地广人稀,我们要想出一次兵,不像你们库塞特那么简单,耗费巨大,不知汗王打算用什么来感谢他邻居的仗义之举呢?” 察罕闻言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将自己父亲交代给自己的条件一五一十的转述道 “事成之后,家夫愿意用北境的两座城堡,以及形势好转后攻下的巴尔塔罕,一齐归您所有,不知这些是否足够补偿您出兵的耗费?” 朗瓦德笑脸盈盈,摆摆手道 “哎呦,汗王真是客气,但是……” 看着朗瓦德有些犹豫的样子,察罕忙问道 “王公陛下,可是对哪里有些不满意?” 朗瓦德摆了摆手道 “倒也不是,哎呀,只是贵国如此客气,那我们肯定也不能光出兵,不干事是吧,听说叛军现在已经把守了德夫赛格高原西出塔奈西斯湖平原的三条要道的其中两条,而蒙楚格汗王现在也正忙于守卫柴坎无暇顾及泰佩斯堡,不如这样,我们斯特吉亚人很乐于帮汗王这个忙,我们帮他把守住泰佩斯堡,这样一来你们也可以把泰佩斯堡的驻军全部调去协防柴坎,如何?” 察罕闻言脸色有些错愕,忙不迭想要开口,却被朗瓦德打断道 “哎呀,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我们拿了汗王这么大好处,心里多少过意不去,总得帮你们干点事,你说对不对?” 察罕嘴巴嚅嗫着想要说点什么,然而对上朗瓦德满是笑意的眼神,察罕最终还是泄气道 “那,便多谢王公了……” …… 蒙楚格看着自己儿子传回来的书信,良久长长叹了口气,接着对身边的卫士道 “帮我将亦剌塔儿伯克喊过来。” 卫士领命退下了,随后不久,营帐被掀开,亦剌塔儿走进来问道 “可汗,您找我?” 蒙楚格招呼着亦剌塔儿坐下,斟酌半天随后开口道 “现在这个局势,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亦剌塔儿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这个局势关我屁事,拔都要干的是你,俄洛斯要的也是你的封地,干我什么事啊?该着急的是你吧,再说了,什么时候这种事情轮得到我插嘴了?哦哦,咱们阵营现在没人了啊…… 想到这,亦剌塔儿还是仔细思考了目前的局势,由于并不知道蒙楚格已经找了瓦兰迪亚人来帮场子,于是亦剌塔儿开口道 “我认为穆前我们兵力是不够的,这是最好的决定,就是先跟帝国人议和,然后去外境寻找援兵,帮助我们一起对抗蒙兀特。” 蒙楚格闻言没什么反应,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亦剌塔儿,半晌才开口道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帝国人不可能答应跟我们议和,所以我找了斯特吉亚人来帮我们。” 亦剌塔儿闻言点了点头,随后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斯特吉亚人,等等?那不就意味着…… 还不等亦剌塔儿反应过来,蒙楚格猛地上前拔出亦剌塔儿的佩刀,随后抓过亦剌塔儿的手将刀放在其手上大喊道 “卫士!有人行刺!护驾!!快!” 帐外瞬间闯进几名卫士,见到亦剌塔儿一脸懵逼的拿着手中的刀,直接上前按住了亦剌塔儿,随后蒙楚格直接下令将亦剌塔儿带下去。 此时亦剌塔儿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道 “蒙楚格!你个王八蛋,长生天会诅咒你的!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蒙楚格冷眼看着亦剌塔儿被带下去,随后开口道 “传我的命令,亦剌塔儿意图行刺君上,背叛誓言,即刻起将所有巴鲁台特人员看押起来,巴鲁台特治下的士兵全部更换将领接管,从迪纳尔堡和开撒尔堡撤离,到马凯布集合,由孛儿图统一领导。” 等待手下领命离开了营帐,蒙楚格方才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 蒙楚格军营发生的事情按理来说并不会泄露,然而已经人心惶惶的柴坎,每日都有人走小道或者水路逃离,因此拔都也在之后得知了此事。 拔都听完手下的汇报后久久不能言,倒是一旁的威利先开口道 “他已经疯了。” 拔都摇了摇头,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嘲讽道 “蒙楚格已经不在乎能不能继续统治库塞特了,他现在就想拼个鱼死网破,狗急跳墙罢了。” 威利也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随后汇报道 “斯特吉亚人速度很快,库吉特那边在巴尔塔罕的斥候来信说蒂亚尔城已经集结了不下两万人了。” 拔都点了点头,随后对威利道 “你去告诉墨速宜,我拨给她五千人,让她先把泰佩斯堡拿下来。” 威利闻言皱了皱眉道 “可是,五千人,不够吧?” 拔都回答,而是转头问道 “巴鲁台特家族的士兵一共有多少人?” 威利想了想回答道 “三千,嗯,现在应该不到三千了。” 拔都继续道 “就算两千,一千人在柴坎帮蒙楚格守城,一千人在他们的封地,但是问题在于蒙楚格现在手上只有八千多兵力,六千多人在柴坎守城,马凯布的守军不到两千,我问你,看守一千人,就算有两千人,够吗?” 威利明白了 “所以他会从泰佩斯堡调人,而泰佩斯堡本来的守军就只有不到1000人,哪怕他只调了100人,不到1000人也不够使用全部器械守城。” 拔都回过头没再说话,威利点了点头离开了。 …… 与此同时,吕卡隆的元老院内,阿雷尼科斯看着手中元老院的提案,脸色铁青。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章 库塞特汗国新的统治者 元老院的正中央,只见卢孔手里摊开事先撰写好的稿子,一字一句的对着主座上的阿雷尼科斯朗声道 “如今蒙兀特家族的迅速崛起,使得库塞特的权利发生了一轮大的更迭,兀儿浑乃特家族已经无力再支撑起如今库塞特的局势,面对这种情况,我认为我们帝国应该尽早选择下注的一方,综合各个方面,我认为我们应该去扶持新晋崛起的蒙兀特,而并非继续将筹码压在蒙楚格身上。首先,蒙楚格如今已经众叛亲离。库塞特各个部落除却斡不力特外,就连巴鲁台特都被蒙楚格的发难。而蒙兀特部落并不像兀儿浑乃特家族一般根基牢固,其手下各个部落更像是一个利益联合体,因此我认为蒙兀特更加需要我们帝国人的支持,我们也能够趁此机会加大我们在库塞特的影响力。” 说到这,卢孔又转过头用眼神巡视了一下四周参会的各个元老,继续道 “而前些天不久,斯特吉亚受到兀儿浑乃特家族的蛊惑,加入了库塞特的战局,我们和斯特吉亚还有很多账没有清算,如今倘若斯特吉亚趁此机会和兀儿浑乃特家族捆绑到一起并且壮大了自己的实力,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阿雷尼科斯攥紧拳头,目光死死盯着卢孔道 “所以元老院是铁了心打算扶持蒙兀特?那个,双手沾满我们帝国人鲜血的刽子手?” 卢孔垂下眼睑,看似谦卑的说道 “陛下,臣乃是从大局出发,如果兀儿浑乃特家族和斯特吉亚人真的将战局僵持在了柴坎城,那么我们就要面对斯特吉亚人和兀儿浑乃特家族的联盟,不可谓不是一个强大的敌人。而且,说到战争,兀儿浑乃特家族手上沾的我们同胞的鲜血,可并不比蒙兀特少。” 阿雷尼科斯脸色不太好看,他微微低下头,良久才道 “各位呢?对于卢孔大人的提案有什么意见吗?” 四周参会的元老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恩库里翁站出来说道 “说到意见,我倒是觉得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像斯特吉亚人宣战呢?” 阿雷尼科斯闻言诧异的看向恩库里翁,那样子似乎在说你疯了吗。 恩库里翁却是面不改色道 “斯特吉亚人如今的大军云集蒂亚尔,那么他们西部的防线一定是空虚的。俄洛斯执政官召集军团的时候,出兵的大部分是东南部的贵族,而至于西部和北部的贵族,尤其是阿尔戈洛斯家族,由于相隔甚远,因此其族中兵力依旧保持在顶峰状态,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难不成陛下忘了斯特吉亚人在潘德拉克战争中杀了多少帝国人吗?” 阿雷尼科斯有些后悔自己多问这一嘴,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蒙兀特那边的事情随他去吧,反正自己向来没把那些居住在毡房里的野蛮人当回事,现在当务之急是稳住这些该死的家伙,让他们收敛攻打斯特吉亚的想法,毕竟自己在和朗瓦德取得联系后重新建立起来的同盟关系可比库塞特那边重要的多。 阿雷尼科斯想了想,看向曼忒俄斯道 “曼忒俄斯执政官,阿耳戈洛斯家族现在有足够的兵力吗?我想之前经过那一战之后,你现在应该比较忙于厄庇克洛忒亚的重建吧?” 曼忒俄斯闻言腹诽道:不是谁忙着重建啊,我巴不得打一顿斯特吉亚人,你踏马知道我现在在厄庇克洛忒亚民众内部的声望有多低了吗你就嚷嚷什么重建? 但是面对阿雷尼科斯几乎是明示的话语,曼忒俄斯只能恹恹的回答道 “是陛下,可能如今我们家族并不能提供足够的兵力来攻打斯特吉亚人了。” 听到曼忒俄斯的回答,阿雷尼科斯满意的点了点脑袋,但是恩库里翁似乎并不死心,刚想要继续开口就被阿雷尼科斯眼疾手快的打断道 “行了,就这样,我同意卢孔阁下的提案,那么关于这件事情就此翻篇,大家还有什么新的提案吗?” 恩库里翁见状有些不满,但也只能撇撇嘴心有不甘的坐了回去。 …… 散会后,阿雷尼科斯回到吕卡隆的皇宫,拉盖娅看见自己丈夫的脸色笑着调侃道 “你呀,每次从元老院回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过,这一次又是怎么了?那些老家伙们又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阿雷尼科斯摆了摆手道 “没什么,就是库塞特那边那些事,蒙兀特的拔都你还记得吧,就那个洗劫了俄尼拉的窃贼,不知道蒙楚格在干些什么,居然被拔都给逼回了柴坎,废物玩意。” 拉盖娅拿着一瓶红酒款步走到自己的丈夫跟前道 “所以那些家伙想要让你承认并支持蒙兀特成为库塞特的统治者?” 阿雷尼科斯无奈的点了点头,拉盖娅这时却拿出一封信道 “正巧蒙楚格今天给咱们送来一封信,似乎是想要让你把俄洛斯叫回去,你看看?他给出的条件可不是一般的丰厚呢。” 阿雷尼科斯接过信,看完之后略带讽刺的说道 “他也能想得出,撤回俄洛斯的军队?开什么玩笑,别说元老院了,西部那些军阀都不会同意这件事情。而且你看看,他开的这些条件,我先不说就算他赢了这场战争有没有能力去掌管奥多赫和奥通加德,就说那两个地方离着我的封地十万八千里远,中间还隔了他兀儿浑乃特家族领地,我要他干嘛?他要真有诚意就把柴坎拿来给我。” 将信扔到一边,阿雷尼科斯揉了揉眉心道 “算了,随他去吧,横竖我跟他的交易也已经完成了,一个弃子罢了,扔就扔了,只是一想到要让那个窃贼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我就于心不甘。” 拉盖娅双手搭在自己丈夫的肩上,弯下腰,将嘴唇贴在阿雷尼科斯的耳边道 “好了,横竖不过是一些野蛮人之间的争权夺利罢了,咱们只需要看着,然后做收渔翁就行了,再说了,这次又不同于百年前那个老马匪,咱们帝国如今在东部的行省依旧是固若金汤,你就别苦恼了。” 阿雷尼科斯享受着自己妻子身上的香气,手掌抚上拉盖娅的手背道 “厄庇克洛忒亚那边的事情,你安排好了吗?” 拉盖娅点了点脑袋道 “放心吧,一切都做得非常干净,他们绝对看不出来。” 阿雷尼科斯满意的笑了,嘴里喃喃道 “伊斯蒂安娜,我看你这下,往哪跑。” 柴坎城,看着印有帝国元老院和皇帝亲笔签名的文书,拔都满意的笑着说 “元老院那边的动作还算蛮快,威利,把它拿下去,全军传阅。” 威利点了点头接过拔都递来的文书,拔都回过头看着座下的各个那颜,中气十足的说道 “受长生天庇佑,如今蒙楚格众叛亲离,帝国人审时度势,也选择了顺天而为,我将在长生天的见证下,重新领导库塞特汗国恢复往日的荣光。” 众人闻言齐齐站起身弯腰道 “愿长生天光照库塞特,愿陛下将荣光洒向世界。” 虽然受限于环境,拔都未能第一时间进行加冕仪式,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从今天起,库塞特汗国的统治者正式变成了蒙兀特家族。 而库塞特新的篇章,即将拉开序幕。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6章 开始攻城 由于元老院答应了俄洛斯将柴坎城攻破之后分封给他,所以面对严阵以待的城池,俄洛斯打心底里不想破坏它,所以特意嘱咐手下的工程师们尽量采用一些对城池破坏性更小的攻城手段。 因此这次攻城,帝国军团并没有采用以往的大型配重式投石机来轰击城墙,转而采用了最为常规的手段。 然而饶是如此,当帝国人将他们的攻城锤和攻城塔楼给建造出来的时候,还是让拔都狠狠地长了一回见识。 如果说之前进攻俄尼拉的时候,乌苏尔所使用的攻城手段已经是拔都闻所未闻的了,那么如今看着通体外覆一层铜皮的攻城锤,拔都只觉得相比之下当年乌苏尔的攻城锤上面雕刻的那些花纹都有些小丑的意思了。 尤其是当这辆攻城锤的前端还安装了一个会喷射火焰的铁筒的情况下。 而帝国人的攻城塔楼更是在前端包裹了一层浸水的兽皮,连顶端连接攻城塔楼和城墙的木板末端都加装了数个铁钩。 而相对于拔都的震撼,俄洛斯却对这些已经可以在拔都心里留下阴影的攻城武器并不满意,而他不满意的理由让拔都多多少少有点无言以对 “我的朱庇特啊,你看看这个丑陋的造物。” 俄洛斯敲打端详着眼前的攻城塔楼一脸嫌恶的说道 “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将前面那些该死的兽皮铺的均匀一些呢?你看看这东一块西一块的,我敢发誓,就连巴旦尼亚人的聚落都比它要有规律。” 之后俄洛斯又接连提出一些诸如木板的边缘有过多的毛刺,塔楼顶端的挡箭板摆放的太乱,攻城锤的木板连接处过于粗糙等缺陷,末了俄洛斯才摇了摇头吩咐道 “晚饭过后我会再来巡视一次,如果让我看见这些东西丝毫没有任何长进的话,我发誓我会将我新做的靴子好好的抚摸你们的屁股,所以,朱庇特在上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拔都有些诧异于那些工程师们居然没有将一堆逼事的俄洛斯问候一顿,反而面带羞愧得继续按照俄洛斯的安排改良这些攻城武器。 不是,等等,羞愧? 拔都一脸震惊的看向这些工程师们,他感觉自己突然有些不太了解这个世界了,为什么你们还会觉得羞愧啊? 最后工程师们按照俄洛斯的想法改良完了这些攻城武器,抚摸着改良后的武器,俄洛斯良久才勉强的点了点头道 “不管怎么说,好歹终于还算是能看的下去了。” 拔都已经麻木了。嗯,帝国人都特么的有病。 第二天清早,一声嘹亮的号角声打破了帝国军营原本安静的气氛,而随着号角声,军营各个地方都开始忙碌了起来,沉睡中的士兵们迅速起身,整理着装,士官们有条不紊的站在营帐外清点着士兵。炊事员的帐篷营地已经升起来了袅袅炊烟,炊事兵们正在忙碌地准备早餐,将领们则在接受完部下士官们的汇报后进入了俄洛斯的元帅营帐,准备最后完善今天的作战方略,部署今天的军事行动。整个军营充满着紧张而有序的氛围,然而对比之下,库塞特军营的秩序就明显混乱了些。 除却蒙兀特本部还算得上是井井有条外,其余的军营则是有些过于散漫了。混乱的军营中,士兵们睡眼惺忪,懒洋洋地起身,衣物散落一地,无人收拾。炊事兵们手忙脚乱,早餐还未准备好,士兵们纷纷开始抱怨和争吵。那颜们迟迟未出现,一些低级军官或许还会拿起皮鞭呵斥手下的士兵,然而更多的士兵们则是三三两两地闲聊着,端着饭碗等候在炊事员前。 拔都一条肉干蹲在自己的可汗大战外,静静的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景象,一旁的速不台等候良久,心下忐忑,他明白自己的可汗现在对于中混乱不堪的纪律起了不满,然而,速不台和拔都都明白,库塞特军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尤其前几任的可汗,除却老兀儿浑汗外,几乎都只要求士兵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反而一直将这些细枝末节的纪律之类的事情视为旁门左道,长久以来,上行下效,库塞特军队里面对于士兵们日常的行为规范十分宽松,甚至有士兵和军官会将一些娼妓公然带到军营里来,之前拔都对此也只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但毕竟自己刚刚加冕,根基还未牢固,也就不方便对此发难,然而当他们和从创立之初就将纪律放在首位的帝国军团待在一起的时候,这差别一对比,就被无限放大了。 拔都咽下了最后一块肉干,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他面无表情的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只对速不台道了一句进去吧,便转身离开了。 而拔都也是从此刻开始,将纪律改革提上了自己的日程。 帝国军团已经集结完毕,而对于大部分还在用餐的库塞特军队,俄洛斯不留痕迹的显出来了一丝鄙夷,在考虑到拔都手下的库塞特人部队由于大部分都是骑兵,所以之前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也并没有让他们参与攻坚任务的主力,转而去负责城破后追捕逃亡的兀儿浑乃特家族的成员已经安抚城内百姓。 念及此,俄洛斯也懒得去等库塞特佬了,直接下达命令开始攻城。 由于拔都的人一早就将柴坎城的城防布置图交给了俄洛斯,因此,帝国军团也没有按照惯例先派出部分部队对柴坎城的城防布置进行试探,重装步兵举盾掩护着龚成锤往前移动,而大量手持双刃枪的士兵,则躲在攻城塔楼后面,帝国军团有条不紊的向柴坎城的城墙逼近,而由于事先探清了柴坎城的火力布置,因此,帝国军团的行进路线基本上都是在其火力死角的范围内,投石机和弩炮对于帝国军团的威胁变得极为有限。 蒙楚格见此只想把当年负责营造柴坎城的工程师拉出来砍上几百刀,然而这件事还真不能怪当年的建筑师,毕竟早些年作为帝国东方行省中心的柴坎城可谓是守备完善且坚固,然而兀儿浑管杀不管埋,再加上后来被兀儿浑汗交换来的工程师身在曹营心在汉,并不会尽心尽力帮助库塞特人,这就导致了柴坎城战后修复的城墙及其火力点并不能很好的和原先的火力点相辅相成,这才造就了如今投石机轰鸣不断,帝国军团裙角微脏的尴尬局面。 无奈的蒙楚格只能下令骑射手们上城墙挽弓搭箭,然而做工简陋的草原箭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帝国人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城外的帝国弩手也瞅准时机,在骑射手弯弓的射程之外,对其进行反击,最终,在仅仅留下寥寥几具尸体之后,帝国人便顺利的抵达了柴坎城下。 八台攻城塔楼,两座攻城槌,即将轻轻敲响蒙楚格沉睡的心灵。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7章 城破身死 眼看帝国人已经几乎畅通无阻的抵达了柴坎城下,拔都便转过头命令速不台带领一队轻骑兵往北去设置拦截。 速不台领命离去,拔都也将自己的兵力投入战场,顺着帝国人开辟的路线前进。 而此时城墙下的帝国军团面对着城墙上想要投放石头的兀儿浑士兵,纷纷拿出小一号的火油罐子,配上投石索狠狠的反击回去。 一时间城墙上的兀儿浑士兵鬼哭狼嚎惨叫不断。 而没了兀儿浑士兵投放石块的干扰,城墙下的帝国军团加快了脚步。 攻城槌一端的铁质山羊头一下一下狠狠的撞击着柴坎城的巨大城门,原本由厚重铁条连接的,看似牢不可破的城门此时却显得有些摇摇欲坠,最终,在投石火罐的掩护下,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柴坎城的城门被彻底撞开。 然而就当兀儿浑的士兵们准备在城门通道上方的缺口和两旁的射击槽进行下一步反击的时候,只见帝国人攻城槌的顶端一支铁筒发出沉闷的声响,而紧接而来的则是一条庞大蜿蜒的火舌,而在城门通道布防的士兵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火浪吞噬殆尽。 而持续的火舌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紧接着又一声巨大的声响,城门相对脆弱的内门面对奔腾不息的热浪再也撑不住了,直接崩开一条裂纹,而火舌则紧随其后,继续肆无忌惮的吞噬着内门后严阵以待的持盾士兵。 足足过了几十秒,火油被消耗殆尽,帝国士兵们才几人一队的列阵进入城门。 此时的城门通道一片漆黑,烧焦的尸体和残破的木板凌乱的散落在各个地方,空气中是刺鼻的火油气味和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而原本在内门后严阵以待的持盾士兵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几个身上残留着火星,时不时抽搐的尸体与远处浑身火焰惨叫着手舞足蹈的士兵。 见此,军官也不再耽误,进入城门的士兵们有条不紊的往城墙上奔去,而此时早已焦头烂额的城墙守军面对着身后涌出的帝国士兵,也顾不得再去阻拦攻城塔楼上的士兵们了,纷纷在绝望中列出了最后的盾阵。 然而抵抗终究是徒劳,面对帝国人三两成群配合默契的绞杀,一个接一个攻城塔楼面前的阻碍被清除,帝国军团以最高效的速度涌入了柴坎城的城墙。 城破了,而接下来就是血腥的巷战了。 城外的拔都等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皆是沉默不语,良久,阿克鲁木才有些后怕的问道 “咱们当年是怎么拿下俄尼拉的?” 拔都也被眼前这一幕给深深的震撼到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说道 “长生天庇佑吧。” 对于拔都的回答,阿克鲁木也继续陷入了沉默。 其实拔都也很清楚,俄尼拉的守城器械虽然比不上达努斯提卡,但是对比柴坎也是不遑多让,自己当年的攻城很大程度上是占了人数的优势,加之阿雷尼科斯刚刚登基,赛兰冬又在库塞特打了胜仗,阿雷尼科斯肯定想不到有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有胆子对俄尼拉下手,因此俄尼拉不仅守备兵力严重不足,而且全城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子傲慢的气息,这才让自己有机可乘。 但是如果你让拔都再去攻打一座帝国人守备完善,守军充足的城池,那拔都更宁愿拿手里的重装骑兵去冲击重装步兵方阵。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死的有尊严一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内的声音逐渐减弱,而此时才刚刚到正午时分。 叹了口气,拔都牵动缰绳,转身离去。 帝国军团汇报没有找到蒙楚格的身影,只在地牢解救了巴鲁台特家族的成员和亦剌塔儿本人。 俄洛斯想都没想就把巴鲁台特的人移交给了拔都,而此时面对着拔都,亦剌塔儿也毫无心理负担的顺势向拔都宣誓效忠了。 至于斡不力特家族的族长,在合努占的一番劝导下也归顺了拔都。 至此,库塞特所有的家族,除却现在还被关押着的帖克力特和已经吊在奥通加德城门口的阿契特,只剩下了一个兀儿浑乃特家族了。 不过,蒙楚格不会让拔都等太久,临近傍晚,速不台带着骑兵回来了,只不过他没有将蒙楚格活着带回来,只带回来了蒙楚格的头颅。 没有人知道这位曾经的库塞特之主,在临死的最后一刻,想的是些什么,但最终他选择了一个更加体面,更加有尊严的方式谢幕,不过拔都对于蒙楚格并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对于想杀自己的人,拔都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先收敛起来,等到了马凯布再说。” 将蒙楚格的脑袋转交给手下的怯薛,拔都将剩余的兀儿浑家族的男丁手脚打断关进了牢房,至于其女眷,拔都直接下令将其扔进军营,至于那些久在军旅的士兵们会对他们做什么,拔都也不在乎,毕竟等马凯布城破,他们都会被整整齐齐的挂在马凯布的城墙上。 墨速宜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泰佩斯堡顺利的拿下来了,然而同时来的还有一则不太好的消息,迪纳尔堡已经被斯特吉亚人包围了。 原来在斯特吉亚大军集结完毕后,面对迪纳尔堡和开撒尔堡,原本斯特吉亚人是打算让察罕去亲自与其交涉的,然而最终察罕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面对朗瓦德的质问,察罕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来说迪纳尔堡的守军应该已经全部撤离了,但是问题在于这里新冒出来的守军并不是原本巴鲁台特家族的人,他又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蒙楚格下令关押了亦剌塔儿及巴鲁台特家族的成员之后,迪纳尔堡附近的村庄要人以及地主纷纷反对蒙楚格出卖他们的行径,并且自发的组织武装进驻迪纳尔堡协助防御。 在调查清楚事情原委后朗瓦德大怒,而此时传来柴坎城破,蒙楚格身死的消息,原本朗瓦德还打算武力镇压迪纳尔堡,此时却有些打起了退堂鼓,很明显自己已经来晚了,心下恼怒蒙楚格废物的同时,朗瓦德更头疼的是怎么跟自己手下的波耶们解释。 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的,结果啥都没捞着就跑回去,别说波耶们不乐意,朗瓦德脸上也挂不住,最终在无意间听到奥列克酒后嘲笑自己的话语后,朗瓦德下定决心直接强攻迪纳尔堡。 对于这个消息拔都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好歹现在巴鲁台特也归顺自己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得表示一下。 于是安抚完亦剌塔儿并且给斯特吉亚寄出了一封以库塞特汗国可汗名义的斥责书信后,拔都让速不台带着一万轻骑兵去迪纳尔堡附近缓解一下守军的压力,而自己则带着大军呵帝国人分道扬镳,转头北上最后一座城镇,马凯布了。 马凯布沦陷的很快,甚至拔都都没受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也是,虽然孛儿图仓促之间宣称了自己加冕为可汗,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兀儿浑乃特家族已经不行了,马凯布更是早就人心惶惶,加上蒙楚格没想到在帝国人面前,柴坎城跟纸糊的一样,自己这么快就身首异处,马凯布城内巴鲁台特家族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就进一步加剧了城内守军的压力。 种种因素下,马凯布很快就沦陷了,而拔都也正式入住了这座在兀儿浑征服战之后一直由兀儿浑家族把持的城镇。 在布置好城内的安抚事宜,并且归还了巴鲁台特家族的士兵后,在萨满的强烈要求下,拔都答应在马凯布城内巨大的祭坛上举行正式的加冕仪式。 不过拔都眼下依旧有不少的事情要忙,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兀儿浑乃特、阿契特和帖克力特家族剩余成员的处置。 对此拔都心里早就想好了他们的结局,但是当拔都在马凯布的主楼内检查所有这些贵族俘虏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一些不对劲。 再三确认后,拔都转过头喊来速不台问道 “米特拉呢?” (这一章关于蒙楚格的最后结局,以及马凯布的沦陷,写的就比较简单,因为我也不太想继续在这些已经确定的结局上面浪费笔墨了,之前铺垫的应该足够了,这部分就一笔带过了。相信之前的铺垫不会让这些结局看起来有些突兀,对于兀儿浑家族,我一直都比较喜欢玩库塞特,尤其我眼馋库塞特汗国的国旗,所以每次都等蒙楚格挂掉推举我当可汗,作为蒙楚格的手下这么多年的小弟,蒙楚格这个人其实吧,我对他的感情也比较复杂的,但总而言之,有他,我是老二,没了他,我就是老大,所以没有他对我很重要。而我也在我的小说里面把蒙楚格写死了,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收服蒙楚格和兀儿浑乃特,但是这种东西在游戏里都不太可能更别说现实里了,我一直都不太希望我的小说有些不符合逻辑和现实的,所以关于兀儿浑的覆灭,我之前也一直在铺垫比较多的伏笔来让这件事情显得更加顺理成章一点,但是真到了他们真正要覆灭的时候,我却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笔墨来结束他们在库塞特叱咤风云的这100多年,最终只能以一个速不台的视角来带过蒙楚格临死前的场景,我对蒙楚格感情其实还是比较复杂的,我是一个比较多愁善感的人,可以说我玩骑砍玩了2000多个小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想象力比较丰富,感情方面也比较敏感,经常能够想象一些,并不会在游戏里面体现出来,只是自己联想到的一些剧情,所以如果当我真正带入自己的视角去写一个蒙楚格战败生死的一个画面,我内心其实还是比较不忍的,当然,如果读者老爷们想要看蒙楚格这一部分的番外的话,可以私信我,我会放在评论里面作为一个小剧场。就这样,拜拜~)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8章 俘虏的处置 速不台闻言连忙回答道 “陛下,您之前下令处置兀儿浑乃特家族女眷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特意将米特拉单独看押了起来,您之后忙于各种事务,卑下也没找得到机会汇报,这是卑下的失职。” 拔都舒了口气,对速不台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蒙楚格死之前做过许多的挣扎,而如今这些蒙楚格所做的准备虽然都随着其本人的身首异处而威胁大减,但是就目前来讲,这些东西依旧是一枚枚定时炸弹,库塞特在恢复实力之前,所面对的敌人越少越好,因此对于瓦兰迪亚方面戴·科尔坦家族的士兵以及蒙楚格委托其招募的瓦兰迪亚雇佣兵,米特拉是拔都手中最好的议和筹码。 毕竟不管怎么说察罕现在还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作为察罕的妻子,并且出身于瓦兰迪亚排名前列的大贵族,如果因加泰尔心里起了些什么别的心思,那其中的可操作空间大了去了,别的不说,就说现在自己脚下这座依旧飘扬着日月火旗帜,却已更改主人的马凯布,又有多少兀儿浑乃特家族的死忠拥趸呢? 所以如今拔都必须让察罕成为一枚废子,而首要任务就是切除他和戴·科尔坦家族的联系。 揉了揉眉心,先将察罕的事情抛到一边后,拔都将目光放回眼前的一群俘虏们身上。 看着一群俘虏中面带惊恐的几个小孩,拔都询问座下那颜们道 “这些小孩带上来干什么?这是谁家的成员?” 墨速宜闻言恭恭敬敬上前行礼道 “回禀可汗,当时由于您的慷慨与公正,将处置阿契特家族成员的任务交予臣下手中,我将他们家族所有成年人的头颅均悬挂于奥通加德的城门之上,但是这些小孩,按照草原的惯例,他们的身高没有超过车轮,如果将他们杀害,是会触怒长生天的。因此臣难以抉择,只好将他们带来,请求可汗给予他们最终的审判。” 拔都闻言眯了眯眼看向墨速宜,草原确实是有这样的惯例,也不知道是哪个脑残玩意想出来的,但是墨速宜这一番话却是将问题甩给了自己,毕竟杀害小孩这种事情有违库塞特的惯例,墨速宜担心自己处置不当会失了人心。 但是问题在于,就算拔都现在是库塞特汗国的可汗,这些孩子也不是他说杀了就能杀的,可汗确实拥有更加至高无上的权利,然而面对库塞特自古以来的传统,拔都如果处置不当也会引起臣民的不满。 拔都收回看向墨速宜意味深长的眼神,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道 “我原本以为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墨速宜伯姬应该会很顺利的将它完成,现在看来,墨速宜伯姬确实在某些方面仍有欠缺啊。” 手指敲打着桌面,拔都没有去看墨速宜略显慌张和心虚的表情,简单思索了一会道 “这些孩子,嗯,长生天向来是仁慈的,作为长生天的代言人,我也绝不会为难他们,所以,我决定将他们带到泰佩斯堡好生看养起来。” 就当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以为拔都转性了的时候,拔都却突然语气一变 “然而,作为罪臣之后,库塞特的律法决定他们应该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因此,我不得不放弃给他们正常士兵们的待遇。” 说到这,拔都看向速不台吩咐道 “你将他们带去泰佩斯堡,泰佩斯堡的民兵吃什么,他们吃什么,明白了吗?” 速不台闻言脸色不变,恭恭敬敬的行礼,将那几个阿契特的孩子拖了下去。 然而此时大厅内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民兵?民兵管饭吗?管,但是只有战时才会管,换言之平时民兵是并不计算在军队体系内的,他们有自己的生计,民兵制度更多是一种义务,战时领主负责他们的伙食,并支付他们最低标准的薪水,战后领主会给他们一些象征性的战利品作为奖励。但是非战时呢? 拔都这句民兵吃什么他们吃什么看似没什么问题,但是关键在于这里指的是非战时的标准还是战时的标准呢? 拔都没有说明,但是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拔都这样做违反库塞特的惯例了吗?没有,他并没有杀害他们,但他们的结局只能是在戒备森严的泰佩斯堡绝望的在饥饿中迎来自己的死亡。 拔都的做法会引起库塞特民众的不满吗,大概率也是不会的,因为到时候可汗张贴出来的处置结果只会表明这些孩子和民兵待遇一样,普通人甚至将拔都和以前那些将这些孩子喂到高过车轮再杀的部落首领一对比,还会感觉拔都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宽广个屁。 拔都怎么可能让他们活下去,牛羊啃食干净了的草场,看似连草根都被吃的一点不剩,然而来年当牧民们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草场却又奇迹般地恢复了以往绿草成茵的场景。 斩草要除根,而拔都更是恨不得挖地三尺再撒上一把盐。 天知道不能杀没高过车轮的孩子的这个鬼规矩是哪个脑残玩意定下来的,那些话本和吟游诗人嘴里最为常见的故事主角,哪个不是如同这些孩子一样背负血海深仇然后一路忍辱负重逆袭成功的?拔都不喜欢话本,更不喜欢吟游诗人嘴里的故事成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拔都都得把它摁的死死的。 兀儿浑乃特家族的处置简单的多了,拔都将他们全部跳出去斩首,另外感谢孛儿图和察罕结婚晚没生崽,蒙楚格也没玩什么老当益壮的把戏,兀儿浑乃特并没有如同阿契特一样让拔都头疼的场景出现。 而接下来,就轮到帖克力特了。 “呼鲁那格,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曾经我们当着长生天所许下的誓言,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放过你,但是念在你的家族为汗国征战多年,因此,我会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于你一人身上,你的头颅将会被斩下,但是你的部族却可以继续承袭你的那颜身份,在我的贵族会议上拥有一席之地。” 拔都居高临下俯视着呼鲁那格,听到自己的结局,呼鲁那格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或许对自己将死的心如死灰,或许对自己的孩子和家人能够幸存的欣喜,最后,所有的情绪翻涌冲撞,凝成了简短的一句话。 呼鲁那格将头重重磕下,颤抖着说道 “多谢,大汗。” 呼鲁那格被士兵们带走了,而劫后余生的帖克力特家族众人茫然地看着士兵为自己解下镣铐,良久,墨恢儿率先叩头 “臣谢可汗不杀之恩,您和长生天的恩德将世世代代笼罩在帖克力特家族之上,愿长生天见证,帖克力特家族从此往后,必将为您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拔都摆了摆手,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他已经听腻了,接着侍卫走了进来,将帖克力特的众人带下去洗漱了。 合努占看着离开的帖克力特众人,回过头有些担心的问道 “陛下,帖克力特家族会不会记恨……” 拔都抬起手制止了合努占的发言,神色淡然的说道 “个人的恩怨,在家族的传承面前,终究是微不足道的,只要他墨恢儿还有脑子,就不会拿他们全族的命运作为赌注来背叛我。而且库塞特人向来厌恶背誓者,我没有一点对不起他们的情况下,他们若还是胆敢掀起不义之战,那么都不用我动手,他们麾下的部众都会厌弃他们。” 闻言合努占显得还是有些担忧,不过看拔都一脸淡然,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说实话,合努占是有私心的,他希望帖克力特从南部贵族的名单中消失,那么帖克力特家族的遗产自然有他的一份,他们家族甚至可以借此机会更上一层楼。 而合努占更明白拔都的性格不会容忍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柴坎和阿克卡拉特必然会找机会收复,那么到时候,他们家族作为南部贵族中数一数二的存在,自然有能力竞争阿克卡拉特的所有权。 只是现在……叹了口气,合努占也只能无奈的放弃了这个想法,终归帖克力特已经大不如前,自己家族现在在南部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了,人要知足,合努占这样想着。 在继续和各个那颜们商讨了一下后续对斯特吉亚人和已经抵达弗拉基夫堡的瓦兰迪亚人的作战计划后便结束了此次会议。 临走前,拔都特意喊住了墨速宜道 “下一次我希望您能够更好的完成我交代的任务,而我也相信库吉特不会辜负我的期望的,对吗?” 墨速宜闻言冷汗直冒,她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向拔都的眼睛,然而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拔都已经不见了。 墨速宜顿时有些腿软的扶住门框,然而心里却依旧是拔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回到自己的寝宫,按照拔都的吩咐,原先兀儿浑家族所使用的一切物品全部被赏赐给了部下,而如今原本那张铺着天鹅绒床垫的大床,已经换上了拔都一直以来使用的羊毛床垫。 给自己倒了一杯奶酒,拔都将哲别喊来道 “你去将他带进来,带到这里来见我。” 哲别点了点头离开了,不一会,房门被重新打开,拔都站在窗边凝望着马凯布如墨的夜色,头也没回地说道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我的安达。”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9章 我的安达 夜色下的马凯布显得静谧而又安详,数天前的战乱影响在拔都军队的安抚下已经不见了踪迹,而随着内战第一阶段的告终,大量帝国人和阿塞莱的商队涌入这座把守着库塞特西北河道的关隘,往来不绝的商人带着他们的商品交换库塞特人的牲畜和兽皮,压抑许久的商路被再度激活,以至于如今马凯布的集市依旧还未散场。 拔都的目光从窗外马凯布的夜景上抽离,他转过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巴剌儿身上的枷锁早已被解除,拔都特意下令优待巴剌儿,因此虽然身上依旧有不少战斗后留下的伤痕,巴剌儿此时却精神饱满,只是脸上却再也没有曾经憨厚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隐藏在平淡表情下的一丝愁绪。 “你黑了,也壮实了不少。” 拔都和巴剌儿对视许久后说道。巴剌儿对此没有什么回应,两人便又再次陷入到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去。 “坐吧,别站着了。” 揉了揉鼻子,拔都拿来两把椅子和酒杯,给巴剌儿和自己分别倒满。 浅抿了一口杯中的奶酒,拔都看向对面的巴剌儿,巴剌儿手里握着酒杯,却并没有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拔都见状也叹了口气,良久才开口道 “我可以给你一个那颜的身份和配得上你身份的部众,如果你不愿意去理会贵族们的那些事情,我也可以给你留出马凯布城防守卫队队长的职务。” 拔都伸出手握住巴剌儿的手背,言辞恳切的说道 “我的安达,你救了我一命,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将你归入那些兀儿浑乃特家族的叛贼之列,我也可以放过你叔父他们,让他们继续此前的职务。” 见巴剌儿依旧不说话,拔都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巴剌儿却突然开口了 “他们不是叛贼。” “什么?” 拔都原本还在准备着措辞打算继续说服巴剌儿,却被这句话给打断了思路,而还不等拔都反应过来,巴剌儿继续开口道 “他们不是叛贼,他们只不过是忠实的执行了蒙楚格汗的命令罢了。” 拔都闻言脸色有些不看好,他攥着手里的酒杯,有些自嘲的开口道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才是真正的叛贼呢?” 巴剌儿不说话了,而他的沉默落在拔都的眼里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拔都有些气愤的盯着巴剌儿一字一句的说道 “在马凯布,就在这里,在我脚下的这座城池,蒙楚格杀死了我十多个侍卫,在宴会上,在我们手无寸铁的时候,这是长生天所不耻的行为,你也看见了,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在了这里,难不成事后我还得继续履行着我那可笑的誓言吗?” 说到这里,拔都再也忍不住吼道 “是他,是他蒙楚格先背叛的我!他背叛了他对我许下的誓言,想要置我于死地,而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这样说我,叛贼,篡夺者,背誓者,唯独你,巴剌儿,我的安达!你亲眼看见了那一切,你怎么可以不理解我!?” 面对着暴怒的拔都,巴剌儿依旧保持着沉默,良久,等拔都重新冷静下来,巴剌儿才复又开口道 “我不知道,安达,我觉得谁都没有错,不管是你,是我,亦或是蒙楚格汗,但是这世道便是如此的喜爱看世人狼狈不堪的模样,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境地,我的安达,我并不后悔当初冒着生命危险将你从马凯布的宫殿带出,但我也不会再违背当初成为可汗卫士时我对蒙楚格汗立下的誓言。” 说到这,巴剌儿似乎是回忆般说道 “当初我的叔父,他是一个和蔼的老人,他将我举荐到了蒙楚格汗的面前,让我成为了护卫可汗的一员,当初他跟我说过,他说,巴剌儿,你并不是我们家族最为强壮善战的,也不是最为聪颖机智的,但是我依旧觉得让你承担这份责任与荣耀,因为你的忠诚,就连长生天都会赞赏,他说,他知道蒙楚格汗会认可我的忠诚,所以他将这个莫大的荣耀给了我。” 说着,巴剌儿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继续道 “但或许我让他失望了,那天晚上我想过很多,你是可汗要杀的人,我曾向可汗许下誓言,我应该将你带到他的面前,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同样也在长生天的见证下,与你结为安达,你是我的安达呀,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那么冰冷凄凉的夜里呢?” 说罢,巴剌儿低下了头 “我已经向长生天证明了我对安达的忠诚,而现在便让我用我的鲜血以及生命再次向他证明我对可汗的忠诚吧。” 拔都闻言沉默了,他看着眼前低下头的男人,脑中闪过曾经他们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他曾经……但是,现在,可是…… 拔都脑中越来越混乱,最后他有些痛苦的捂住脑袋,喃喃道 “可你,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那个夜晚,两人相对而坐,可是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二天,按照拔都的命令,刽子手们将一批不愿意服从的兀儿浑的拥趸以及如今兀儿浑家族剩余的成员公开斩首。 拔都在怯薛的护卫下登上高台,他坐在主位之上面无表情的漠视着台下人头滚滚鲜血淋漓的场景,他不知道从今往后人们会给他安上一个残暴的名声,他也不知道这滚滚人头彻底绞杀了那些墙头草最后的侥幸,他只知道,台上,那个魁梧而强壮的男人,是自己的安达。 刽子手带着面具,一刀一刀砍下眼前人的头颅,直到最后,行刑结束,拔都面上依旧毫无波澜。 他心存的对这人世间最后的一丝善意,从今往后,便只剩下科林了。 而与之前不同的是,拔都并没有将他们的头颅悬挂在马凯布城上,相反的,他按照库塞特的惯例为他们举行了天葬。 拔都不知为何突然想要再去看看兰萨木的村庄,他让威利带着部队和诸位那颜先行赶往迪纳尔堡,自己则带着数十名怯薛朝着奥通加德的方向而去。 曾经的兰萨木虽不富裕,然而却依旧称得上安居乐业,然而如今的村庄并没有多少人居住,在奥通加德被阿契特把持之后,拥护库吉特的豁日鲁头人与其部落被阿契特人追杀,幸存的人则逃到了草原四处,如今的兰萨木已经荒废,只剩下曾经的一些栅栏和残破的石头房子证明着曾经这里的存在。 远处不少库吉特家族的士兵领着一些游牧民往这里赶来,怯薛告诉自己的可汗,墨速宜伯姬将新收拢的部落通通安定在奥通加德附近,而曾经的一些村庄遗址也将被继续使用。 拔都闻言复又看向村庄,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已经坍塌的部落大门,拔都以前总是觉得这条路很大,可是如今拔都却觉得这条崎岖的小道如同老人嶙峋的背脊,负担着一代又一代人,如今他也将继续打起精神,迎接兰萨木的下一篇章。 生活还要继续,而没人会去在意曾经这里发生过什么,谁在这里流过血,谁在这里辛勤耕耘,没人会去在乎,也没人会知道如今库塞特的可汗,蒙兀特的族长,几年前也不过是这里的一名普普通通的青年。 将巴剌儿的骨灰撒进茫茫草海,拔都抬起头望向天上有些刺眼的太阳。 今天也是库塞特草原晴朗的一天。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0章 朗瓦德的动摇 斯特吉亚部队如今的厌战情绪已经达到了某种临界点。 迪纳尔堡并不是牢不可破,甚至对于步兵战力爆表的斯特吉亚人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如果没有那些该死的游骑兵的话。 速不台的速度很快,在处理完马凯布城的俘虏后,他便按照拔都的命令,在第二天就率先头部队渡过了开撒尔堡的渡桥,起初朗瓦德并没有将这些骑着矮小草原马的矮小库塞特人放在心上,作为多年的邻居,朗瓦德从小跟库塞特人打交道的时间甚至比他在巴尔加德宫殿待的时间还要久,朗瓦德无比熟悉这些草原骑兵的手段,虽然他并不是没有在库塞特的骑手追捕下仓皇逃窜的经历,可这并不影响他刻在骨子里的对库塞特人的蔑视。 在朗瓦德看来,矮小,瘦弱并且黄不拉几的库塞特人,怎么可能有资格和高大的斯特吉亚人相提并论呢? 而很多事实也进一步增强了朗瓦德对此的印象,他曾经无数次作为援军协防瓦吉罗夫的领土,他也无数次看见过库塞特人在斯特吉亚人的盾阵面前龇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的场景,他以为此次的库塞特骑兵与不过是像之前一般,更何况他们只有一万人。 一万骑兵多吗?多,对于瓦兰迪亚或者帝国人而言,一万人的骑兵部队几乎是摧枯拉朽般的存在,但是同样的情况放在库塞特却又有所不同,库塞特的士兵基本上都是骑兵或者骑射手,但其装备却简陋的可怕,如今速不台所带领的一万轻骑兵就是如此,对于朗瓦德而言,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些可以说是衣衫褴褛的轻骑兵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迪纳尔堡的围困。 然而朗瓦德很快就见识到了速不台的不要脸程度。 作为充分继承拔都作战精髓的将领,速不台甚至连一点想要和朗瓦德军队正面对撞的想法都没有,他始终信奉,一支军队,无论它如何庞大,如何装备精良,他都有其脆弱的一环。 而面对基本上全是步兵的斯特吉亚人,他的弱点就被无限放大了。 粮草和后勤,便是他们的死穴。 由于迪纳尔堡地处极北,以至于此时虽然已经开春许久,迪纳尔堡附近却依旧是寒风刺骨,这种情况下不仅仅是粮草,甚至包括冬衣和柴火,甚至是啤酒的需求都极为庞大,而面对已经全部龟缩进迪纳尔堡的附近村民,斯特吉亚人的劫掠队即使想要就地补充粮草都没这个条件。 因此从蒂亚尔到迪纳尔堡的补给线,便成为了维系斯特吉亚军队的生命线。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朗瓦德在一开始并不想在这里继续死磕下去,然而,在面对奥列克的嘲讽之言下已经决定攻下迪纳尔堡的现状,朗瓦德也只能尽全力保住这条战略补给线。 但是,抢劫,库塞特人向来是无比专业的。 或许在蒂亚尔附近的密林中,库塞特的骑兵毫无用武之地,但是在密林到迪纳尔堡之间的广袤平原,情况便截然相反了。 平原,向来是骑兵的主场,骑射手的天堂。 在朗瓦德开始意识到后勤补给队伍送来的补给越来越少,抵达的数量越来越低的时候,朗瓦德果断下令让士兵们在密林到迪纳尔堡的中间路段设置沿路哨所,然而面对着日益减少的部件,军队的战力也直线下滑,朗瓦德不得不暂停了对迪纳尔堡的强攻,这也给了迪纳尔堡守军喘息的时间。 这一招无疑是有效的,但是在哨所建立完毕,补给线开始恢复正常之时,志得意满的朗瓦德却猛然发现已经渡过开撒尔渡桥的库塞特主力军团。 由于速不台的捣乱,朗瓦德始终没能让军队走上进攻的正轨,如今好不容易一切恢复了,自己却要面对库塞特人的主力军团了。 开玩笑,这里可是平原,自己还不跑,等着被库塞特人的骑兵溜成狗吗? 朗瓦德有些退缩了,但是他一想到奥列克,却又不得不为了面子强行否决波耶们的提议,打算和库塞特人死磕到底。 而在此时,戴·科尔坦的援军抵达,在和察罕会面后,亲自带队的因加泰尔决定和斯特吉亚人一起抗击库塞特军队。 你是觉得自己来做好人来了,斯特吉亚的波耶们却不这样想。 你瞅瞅自己带了多少人?一万名士兵,就只有几百名骑士,其余的不是弩手就是普通骑兵,合着你是来摘果子来了? 斯特吉亚人很不爽,纷纷撂摊子不干了。 凭什么我们步兵主力抗线,完事还得让你们来分红,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朗瓦德对此也很头疼,波耶们闹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己家族向来对于西部那几个波耶的管制力就不够,虽然自己用了些手段狠狠敲打了其中的头目库洛夫家族,但是面对此次挑头,并且对自己家族积怨已久的托罗加夫家族,朗瓦德显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人家拥有不俗实力的同时,很多东中部的波耶也不愿意继续打下去了。 反正战争是王公挑起来的,后勤补给也是他们出大头,自己就当出来公费旅游了,又能有什么损失呢? 面对对面斯特吉亚人的异动,已经赶到的拔都将其清晰的收入眼中,说实话,拔都虽然此时已经倾尽全部兵力,并且占据兵种、地形和兵力的优势,但是问题在于,拔都不管这一次是输也好赢也好,他根本不想和斯特吉亚人打这一仗,原因就在于目前库塞特的局势已经不够稳定,哪怕这场仗大获全胜,折损了一定兵力的拔都都很难再去快速维持库塞特的稳定。 至于输了?那这本书就提前完结了。 所以拔都不敢赌,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会置他于万劫不复,所以面对朗瓦德的动摇,拔都决定利用这次机会。 第二天,一场双方最高统帅以及领导者的会面,在迪纳尔堡东南方的平原展开。 出于某种原因,此次会面,朗瓦德排除了瓦兰迪亚人。 朗瓦德是想要停战的,奥列克和维杜尔(瓦吉罗夫家主)是巴不得朗瓦德头铁到底的,而在这两人之中,奥列克则是可以利用的。 至于怎么利用?伊斯蒂安娜曾经告诉过自己某个狼狈不堪的老熊的故事,拔都决定利用起来。 不过双方的会议还是不欢而散,奥列克和维杜尔大声宣扬着自己王公的勇敢和坚强,生怕朗瓦德怂了,而朗瓦德全程黑着脸看着两人的表演,心中早就恨不得拍死他们。 然而拔都却在会议即将不欢而散时,偷偷凑到奥列克耳边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最终让朗瓦德如愿以偿的退兵。 “你的父亲还活着,我知道他在哪。” 拔都如是说道。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1章 奥列克的决心 老奥列克还活着吗?拔都不清楚,毕竟距离伊斯蒂安娜跟自己透露这方面的事情的时候已经过去太久,老奥列克还在雷姆托依尔堡吗?拔都也不清楚,因为以卡拉多格的性格,似乎不太允许老奥列克在没有提体现任何价值的情况下继续活下去。 但是这些重要吗?不重要,因为只要奥列克对此哪怕稍微产生点怀疑,拔都的目的就能达成。 至于奥列克的反应也不出乎拔都的预料,听见这句话,奥列克几乎是瞬间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瞪着身后……偏下一点点的拔都。 然而此时朗瓦德已经一脸不爽的骑上了马,奥列克还想继续追问什么,但是自己待在这里会引起朗瓦德的怀疑,奥列克只能将疑问吞进肚子,回过头再看了一眼拔都后转身离开了。 拔都将奥列克的反应尽收眼底,顿时心中便有了数,于是拔都好整以暇的靠在作为临时会议地点的营帐门框旁朝着已经骑上马的朗瓦德等人喊道 “我怀着长生天的意志而来,希望我们两国睦邻多年,如今也能继续友谊长存,我觉得你们应该再好好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朗瓦德依旧是一脸不爽的表情,废话,老子难道不想议和吗?但是你看看我身边这两个玩意有一点想给我台阶下的意思吗? 维杜尔面带不屑的撇了撇嘴,只是奥列克此时却笑不出来,拔都的意思,结合刚才他在自己耳边悄悄说的那句话已经很明显了。 想要知道你老子的下落,就连拉带拽的扯着你家王公回斯特吉亚去。 奥列克面色有些凝重的望了一眼拔都,随后面色各异的三人便一起返回了斯特吉亚军营。 奥列克并不是应该优柔寡断的人,他并不能判断拔都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现在已经没有百分百的决心继续在这里和朗瓦德闹腾了。 奥列克想起来那场变故,处处诡异的宴会,一反常态的朗瓦德,莫名其妙出现的巴旦尼亚人,满腔疑惑和怒火却无处发泄的自己…… 奥列克眼神中透出一丝精芒,此刻,他已然有了决定。 第二天,看着拔都再次派遣的询问最终结果的使者,朗瓦德有些头疼的无奈召集了波耶们进行会议,本以为这次会议不过又是奥列克和维杜尔这两个家伙毫无意义扯皮的集会,然而当维杜尔假装义愤填膺的跑出来说王公无所畏惧的时候,大家却突然发现以往同样极为跳脱的奥列克此时却诡异的保持了沉默。 朗瓦德同样注意到了奥列克异样,然而就当朗瓦德还在怀疑奥列克在玩什么新把戏的时候,奥列克却淡淡的开口道 “昨夜,我的部队中出现了瘟疫。” 奥列克的话语落地,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落入了一潭死寂的泉水中,所有波耶,包括朗瓦德几乎是下意识的齐齐跳到营帐边缘,一双双眼睛一动不动的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奥列克。 对于众人的反应,奥列克太阳穴上的青筋使劲的跳了跳,却依旧还是强行镇定心神说道 “这次瘟疫似乎情况有些严重,所以我建议我们最好还是……” 没等奥列克说完,伊夏罗夫家族的族长法芬直接开口道 “退兵!必须马上退兵!一刻都不能耽误!” 其余波耶们反应过来也纷纷转变口风,一致要求朗瓦德退兵。 事情似乎一下子向着朗瓦德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了,但是朗瓦德此时却突然冷静下来,他使劲敲了敲桌子让嚷嚷着的波耶们安静下来,随后他将目光转向奥列克,奥利克依旧是一副毫无表情变化的死人脸,朗瓦德见状也有些不确定道 “你的部队士兵真的出现瘟疫了?这么突然么?” 奥利克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道 “如果王公陛下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去我的营地看看。” 朗瓦德闻言脸色有些发黑,朗瓦德觉得有些过于巧合了,为什么刚好库塞特那边过来议和,奥利克这边就莫名其妙的突然爆发了瘟疫?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瘟疫并不少见,尤其是在斯特吉亚人和瓦兰迪亚人糟糕的卫生条件下,但是朗瓦德依旧心有疑虑,然而其余波耶们并不打算等朗瓦德把这件事情理清,面对重新吵起来的波耶们,朗瓦德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拔都带队和朗瓦德签订了停战协议,朗瓦德承诺不再干预兀儿浑乃特家族的事情,而拔都这边则重新开通了斯特吉亚和库塞特边境的贸易。 临走前,奥列克貌似无意间问了拔都一句 “听说过几天阿雷尼科斯想要在厄庇克洛忒亚举行迎回老涅雷采斯皇帝的仪式?” 拔都闻言明白了奥列克的意思,便笑着回答道 “一个虚伪的家伙举行一场沽名钓誉的活动罢了,我是没兴趣的。” 听到拔都的话,奥列克的眉头皱了皱,刚想要继续开口说些什么,拔都便继续说道 “不过我妻子现在还在巴旦尼亚那边,出于我目前和帝国皇帝陛下恶劣的关系,我还是打算去那边亲自迎接一下。” 奥利克闻言想起来之前听说的卡拉多格那边要将女儿嫁给一个库塞特新兴贵族的事情,他将这两件事情对上号,恍然大悟道 “嗷,你就是蒙兀特的族长?” 拔都点了点头,奥利克也明白了拔都届时并不想在厄庇克洛忒亚和他再见面,而是想要在巴旦尼亚那边见面的意思,此时朗瓦德也注意到了这边,面对自家王公的询问,奥列克撇了撇嘴,一脸不爽的走了过去。 “你们在聊什么?” 看着奥列克走过来,朗瓦德一脸怀疑的问道。 奥列克显然不想和朗瓦德多说什么,但是还是敷衍的回了一句 “我想要他们给点贡金。” 朗瓦德明显不信,但是奥利克已经闭上了嘴巴,明白自己问不出什么的朗瓦德只好作罢,带着部队返回了蒂亚尔。 看着斯特吉亚人离去,察罕和因加泰尔都有些慌张,他们想要去找朗瓦德抗议,然而紧随朗瓦德之后,库塞特的骑兵也慢悠悠的包了上来,朗瓦德对此并没有阻拦,停战协议已经签了,因加泰尔和察罕是死是活跟自己没一点关系。 于是因加泰尔只能眼睁睁看着斯特吉亚人跑路,心里破口大骂朗瓦德,然而身后的马蹄声却将他拉回了现实。 看着旌旗飘扬的库塞特军队,因加泰尔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拔都则骑在马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匆忙准备的瓦兰迪亚人,拔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缰绳,笑着对身旁的速不台道 “去把米特拉带上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2章 库塞特可汗 因加泰尔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库塞特人带出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而在库塞特人的使者来到自己面前,传达拔都想要和他谈一谈的要求时,因加泰尔的目光不住的在自己女儿和自己女婿之间打转,最后颇为不甘的看了一眼库塞特军队正中间飘扬着的马尾纛旗,带着数十个侍卫跟随着库塞特的使者去往了拔都的军帐。 穿过一排排身着皮甲和布甲的轻装骑兵,因加泰尔在拔都的军帐前下了马。 为首的怯薛毫无顾忌的肆意翻查着因加泰尔及其侍卫的衣物与包裹,最后在因加泰尔铁青的脸色下随意挥了挥手放他们过去了。 进入军帐,因加泰尔下意识的环顾打量了一下帐内的陈设,几张木头桌子,几块破布垫,甚至一时间因加泰尔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然而帐中央的拔都却笑脸盈盈的打量着因加泰尔 “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怎么?不跟我叙叙旧么?” 因加泰尔闻言神色凝滞了一刻,随后便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我能说什么?说些和气生财的鬼话么?拔都,我可懒得跟你整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到底要怎么样你给句话吧。” 拔都依旧笑脸不变的说道 “看见你还活的好好的我就知道你们的天父估计又去偷懒了。其实我的意思也很简单,我不喜欢你,因加泰尔,我也不在乎你到底是不是经过了德泰尔的同意才出兵库塞特,你在这里面又打了怎样的算盘,这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关心你到底是更喜欢自己的女婿一些,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些呢?” 拔都看似无意间说的话却恰好点在了因加泰尔的命门上。 首先就是,作为瓦兰迪亚的男爵,因加泰尔此举代表的是瓦兰迪亚王国的意志还是自己的意志? 第二,因加泰尔手里捏着察罕,你想干什么?或者说你想趁机谋取些什么?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拔都清楚,因加泰尔也清楚,拔都很容易就能知道作为松散的封建王国,国王德泰尔对国内贵族的把控力有限,所以因加泰尔当初出兵可以是以自己家族的名义帮助自己的亲家,而那个时候蒙楚格还活着,兀儿浑乃特还是库塞特的统治者,所以瓦兰迪亚官方也不会阻拦因加泰尔,甚至还会帮他一把,以此来跟蒙楚格留个好印象。 而且作为瓦兰迪亚的男爵,因加泰尔后面,瓦兰迪亚依旧可以给他站台,这也是因加泰尔敢于出兵的另一个底气,甚至蒙楚格当年和瓦兰迪亚结亲,很大程度就是想把瓦兰迪亚也拉下水,而如果有利可图,瓦兰迪亚人也当然不会吝啬兵力。 但是问题来了,蒙楚格死了,库塞特的天变了,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如果说此前因加泰尔还能打着帮自家亲家清剿叛党的名号出兵,但是现在呢?你如果继续打下去,性质就变了,作为如今库塞特实际上和名义上的可汗,拔都完全可以把这件事闹到两个国家层面上来,而在刚输给帝国人的同时,库塞特这边又已经无利可图的情况下,瓦兰迪亚大概率,不,是绝对不会管因加泰尔这边的破事,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德泰尔巴不得因加泰尔死在东方。 因此,瓦兰迪亚不会管因加泰尔了,至于要不要出兵帮他?那更是无稽之谈。 而因加泰尔心里那点小九九,呵,察罕还有用,拔都必须得承认,但是这个情况得建立在今天因加泰尔可以保住自己这条命的条件下。 所以,你有什么理由不认输? 往大了说,你现在就是一支孤军,瓦兰迪亚不会管你了,斯特吉亚人也撤退了。往小了说,你现在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瓦兰迪亚都还是一个问题。 因加泰尔也十分清楚,而他也早已做出了取舍。 “我会将察罕交给你,今天,你就当我没来过。” 拔都笑着拍了拍手 “聪明的选择。” 拔都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自己家里边现在还有一堆破事呢,哪来心情跟他们在这上面尽扯皮。 不过倒是可怜察罕了,现在老婆没了,岳父也走了,自己倒真真是孤家寡人了。 拔都不会读心,而且就算会,他也对察罕的想法没有一点兴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察罕不死,拔都于心不安,而既然都是注定要死的人了,他怎么想,还有人去在乎吗? 察罕在挣扎中被库塞特士兵绑回了马凯布,而迎接他的,则是刽子手冰冷的刀刃。 …… 十多天后,在马凯布城数万人的注视下,拔都正式举行加冕仪式。 萨满将象征着库塞特可汗的九斿白纛双手捧在手心,虔诚的屈膝跪地将其递交到拔都眼前。 拔都接过萨满手中的九纛,同时祭坛下的所有部落那颜们均下跪磕头,高呼万岁。 接着由帝国、阿塞莱、巴旦尼亚等国的使者献上礼物,表示对新大汗的祝福与尊敬。 不过让拔都有些意外的是,巴旦尼亚人的使节队伍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场的库塞特人民则对此举颇感自豪,毕竟一向排外的库塞特,以往可汗的加冕仪式都没几个国家的使者前来,甚至第一任库塞特大汗兀儿浑,因为把帝国人给得罪死了,他的加冕仪式上一个外国使者都没有。 虽说库塞特人向来排外,但是任何一个民族都是不可能脱离其余民族而独自生存的,就像人需要朋友,表面对此毫不在乎的库塞特人实际上还是希望得到其余国家的善意和认可的。 接下来各种缛杂的事务持续了将近一天,在夜晚的篝火会结束之后,库塞特可汗的加冕仪式才算是真正结束了。 其实拔都的可汗之位早就确立了,只是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走个仪式,拔都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马凯布的主楼,脱去身上有些沉重的宝冠和衣物,第一时间没有去休息,反而找到威利询问起今天加冕礼的开支和收入。 威利看着明显累的不行却依旧跑来询问开支结果的拔都,心里一阵腹诽。 果然就算是成为了库塞特的可汗,某些人骨子里抠抠搜搜的性子一点没改。 在听闻今天一天的第纳尔开支高达三万的时候,拔都一脸不爽。 “三万,三万第纳尔啊,嘶,我就说了这破玩意办了干嘛。” 威利有些无语,三万第纳尔,又不是金第纳尔,不是,你是可汗啊,这是可汗的加冕礼啊,要不是马凯布有现成的道具,人喀拉库吉特部落又捐赠了几千头牲畜,这个价格还能再翻十倍你信不信?我就没见过这么便宜的可汗加冕礼好不好? 但是拔都却不管这么多,转过头问道 “收礼呢?咱今天收礼收了多少?” 威利算了算 “折算第纳尔的话,瓦兰迪亚人和斯特吉亚人扣扣搜搜的,阿塞莱人蛮大方,礼品价格折算有两万第纳尔,帝国人有些奇怪,皇帝那边的使者送来的礼品就几千第纳尔,破破烂烂的贼寒酸,不过元老院那边的使者就大方多了,折算得有个十万第纳尔。” 听到这,拔都眼睛一亮,按照正常价格,帝国正常农民一天的净收入不到一个第纳尔,十万第纳尔几乎是以前整个库塞特一天的净税收了,拔都啧啧两声,心想还得是帝国人,有钱,壕无人性。 得知今天不亏反赚的消息后,拔都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起来,他从威利那边回来后美美的洗了个澡,随后走进房间却发现阿尔扎戈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等着他了。 阿尔扎戈斯见到拔都进来,刚想打个招呼,却不料拔都像是想起什么,先开口询问道 “诶对了,话说你们今天送了多少礼来着?” 阿尔扎戈斯:? (关于第纳尔汇率和购买力的事情,之前我在巴旦尼亚那几章有过部分介绍,今天来更详细的说说。 首先就是第纳尔,作为骑友们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历史上第纳尔作为银币,一第纳尔的购买力大概介于一百到一百八十rmB,而当时古罗马的士兵一年的俸禄却不到两百第纳尔,骑兵可能会更高,但也没超过三百第纳尔。换算成如今的rmB的话,一个月士兵的工资也就不到三千块钱,后面虽然有过加薪,但是那个时候第纳尔的购买力也在下降,我们就在这本书里面将第纳尔的购买力确定在一百八rmB。 那么我们说回库塞特的税收,由于城市化不完全并且晚,库塞特人的税收制度其实并不完善,这点在游戏中库塞特文明的负面影响里也体现出来了,库塞特总人口数,登记在册的大概是二十多万,而且此处考虑了奥多赫和阿克卡拉特没有被摧残之前,比游戏初期好不少的情况,另外这个是按照城市繁荣度乘以十换算的。因此库塞特一天的税收大概在十万第纳尔,这个也是考虑到商人收入更高并且税收不完善的双重因素定下的一个中间数值。 至于我之前在巴旦尼亚篇章提到的,巴旦尼亚人的一天收入大概是两第纳尔,则是考虑到作为游戏背景中最为富饶的土地,巴旦尼亚领地的种植经济价值较高,同时毛皮兽皮等高端商品原料输出的多重因素加持,其实这点也并不是我夸大其词,因为游戏初期大家不难发现,没有被瓦兰迪亚、帝国和斯特吉亚摧残的巴旦尼亚村庄繁荣度都普遍很高。而巴旦尼亚农民在整个大陆都是收入最高的农民这一点,在strea游戏附加dLC中的短篇故事也有体现。 而后续关于游戏中一些商品价格不太合理,例如高级盔甲和武器等价格过高的弊端,以及一些士兵工资和本书的汇率对不上的情况,本书也会酌情改良。 另外多一嘴,游戏中谷物的价格在八到十第纳尔左右,但是这个是一袋子谷物,按照游戏的设定,没有技能加持的情况下大概够吃四十天,按照成年人一天摄入2.5kg食物的情况,一袋子谷物大概在一百kg,因此谷物的价格是最低0.04第纳尔一斤,如果是纯度一般的,换算率为1:150的第纳尔,那么就是最低也要六块钱一斤了。 这个算是比较合理的,所以其实骑砍这款游戏还是很不错,细节方面也很到位,希望大家可以推荐给自己的朋友们。 那么,最后,干杯,让我们祝愿烤肉社长寿~)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3章 阿雷尼科斯的善举 阿尔扎戈斯一脸疑惑的看了看拔都,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后,随后有点不太确定的问道 “你这……是什么新型的打招呼方式吗?” 拔都也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先问这个,也有点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阿尔扎戈斯一脸无奈的看着拔都,仿佛有些伤心的说道 “咱们这么久不见,见面了你的一句话居然是问我要钱,淡了,感情淡了啊~” 拔都看着一脸幽怨的阿尔扎戈斯,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他赶忙摆了摆手道 “去去去,别整这死出,一个大男人害不害臊啊。” 阿尔扎戈斯此时也恢复正常,一脸坏笑的看着拔都道 “怎么,你今天收了不少钱?” 说到这个拔都又有些美滋滋了,他有些兴奋的跟阿尔扎戈斯说着今天的收支,尤其是帝国人的大手笔,阿尔扎戈斯一开始还听的饶有趣味,然而越听越不对劲,最后在听到拔都说这次加冕礼居然‘足足’用了三万第纳尔的时候,阿尔扎戈斯再也绷不住了 “不是,夺少?你说夺少?三万?” 拔都一脸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阿尔扎戈斯则是用更加复杂的眼神看向拔都,良久才悠悠道 “你,不会拿老鼠肉来冒充的牛羊肉吧……” 拔都一脸震惊的说道 “怎么可能,都是货真价实的玩意,这好歹是我的加冕礼,我还不至于这么干好吧。” 阿尔扎戈斯一脸复杂的看着拔都,良久才说道 “卡拉多格在邓格拉尼斯的圣岩上的加冕礼,一共用了二十四万第纳尔。” ! !! !!! 拔都彻底震惊了,二十四万第纳尔!?我老丈人原来这么有钱吗!? 阿尔扎戈斯则是有些奇怪 “不是,你们库塞特人不是挺有钱吗?为什么你这个加冕礼办的这么抠抠搜搜的?” 拔都闻言看着自己手里捏着的用木头做的酒杯,突然就有一种和尚被造黄谣的无力感。 “不是?你这么离谱的印象哪来的啊?我咋不知道我们有钱呢?” 阿尔扎戈斯更不理解了 “可是问题是你们库塞特的马匹经常性的大规模涌入巴旦尼亚的市场,一匹马接近一千第纳尔了,你们库塞特人没钱谁信啊?” 拔都愣住了,他有点不确定的问道 “你说,一千?一千一匹?” 阿尔扎戈斯道 “不然呢?” 拔都沉默了,他想起来之前在奥通加德见到的来自阿塞莱和帝国的马匹商人,心里简直想问候他们祖宗。玛德这些该死的奸商,四五百收的马他们转手就敢翻一倍? 这还有人性吗,还有道德吗,还有渠道吗? 咳咳,言归正传,拔都暂时收起对那些马商的小小恶意,正了正神色道 “不说这个了,咳咳,一时半会我也跟你解释不清。那么,你特意来一趟库塞特,是西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到正事,阿尔扎戈斯也变正经起来,他喝了一口手里的啤酒,理了理思路说道 “嗯,因为咱们的皇帝陛下,似乎良心发现,想要干点善事了。” 拔都此时也坐到了桌子旁,他闻言想起来之前帝国传来的消息,于是开口问道 “你是说厄庇克洛忒亚举行的那场仪式?” 阿尔扎戈斯点了点头,拔都却不太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毕竟阿雷尼科斯要在厄庇克洛忒亚与斯特吉亚人对接,迎回老皇帝的尸首,那又能怎样呢? 看着拔都有些不解的神情,阿尔扎戈斯倒不急不缓的继续道 “这场仪式,嗯,很浩大,不过也是,毕竟一个是已经死去的老皇帝,一个是如今的新皇帝,整个帝国的贵族和执政官们都会看在某一方的面子上前去赴约的。” 拔都闻言猜测道 “你是说,阿雷尼科斯要学蒙楚格,来场清剿?” 阿尔扎戈斯摇了摇头 “不不不,帝国人玩弄政治的手段没你们库塞特人那么简单,帝国人的政治延续了数百年,他们发展出的属于帝国人自己的独特的政治方式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和手段了,类似于蒙楚格那样的,或许在库塞特这样有些直接的政治生态中管用,但是放到帝国就不行了,所以阿雷尼科斯也肯定不会傻到在厄庇克洛忒亚刺杀执政官的。”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试探性的问道 “那,他是想,诱捕伊斯蒂安娜?” 阿尔扎戈斯叹了口气道 “对于那位老皇帝啊,咱们的女士有着过于深厚的感情,所以,哪怕知道这个很可能是个陷阱,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前往厄庇克洛忒亚的。” 拔都皱了皱眉,他目前并不清楚伊斯蒂安娜和彭同与元老院那边对接老皇帝的政治遗产进行到哪一步了,但毋庸置疑的是,不管是从个人能力还是从所掌握的政治资源数量,伊斯蒂安娜的用处都不可估量,目前来看元老院和阿雷尼科斯的对抗情况是元老院占上风,但毕竟阿雷尼科斯是皇帝,元老院的威望在空位时期之后严重下滑,如果让阿雷尼科斯掌控了伊斯蒂安娜,那么这场对抗接下来的走向就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拔都揉了揉眉心,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站在元老院这一边的,元老院掌权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情况,所以自己有必要去阻止阿雷尼科斯。 想到这,拔都抬起头看向阿尔扎戈斯,像是想起来什么道 “话说,你来找我商量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卡拉多格吧?” 阿尔扎戈斯耸耸肩 “我那义兄弟现在正忙着和巴旦尼亚的好邻居们进行友好交流,没有精力去细想这方面的事情,而且,你应该知道吧,他曾经囚禁伊斯蒂安娜的事情。” 听见这句话从阿尔扎戈斯口中毫无波澜的讲出,拔都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愣神,然而他随即便苦笑一声道 “所以我一直不喜欢你们这些搞情报工作的,一点隐私都没有。” 阿尔扎戈斯毫无形象的把腿搭在桌子上,有些惆怅般的说道 “咱们的至高王啊,想要伊斯蒂安娜为自己所用,怎么可能呢,卡拉多格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但是那是对我们巴旦尼亚人而言,帝国人可不喜欢我们这一套。” 仰起脖子将酒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阿尔扎戈斯慢悠悠的继续道 “而且我很清楚,我一直很清楚,元老院早就已经不是皇帝的对手了,偏偏老皇帝对元老院的支持让某些人有些飘飘然了,所以我得让伊斯蒂安娜好好的,好好的待在元老院那边,只有这样,元老院才有资格和阿雷尼科斯继续斗下去,只有这样,帝国才会永无宁日,只有这样,我们巴旦尼亚人才有机会……” 拔都看着阿尔扎戈斯有些惆怅却无比坚定的神情,淡淡的说了一句 “伊斯蒂安娜,是你放走的吧。” 拔都的话音刚落,阿尔扎戈斯便将目光转了过来 “你确实很聪明……是,不然呢?她得回去,回到元老院,而不是又落到阿雷尼科斯手里,只有这样,只能这样……” 阿尔扎戈斯似乎是醉了,后面喃喃自语着不知道咕哝些什么。 拔都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他转过头看向似乎已经睡着的阿尔扎戈斯,似乎是询问又似乎是自言自语道 “这样一个厉害的人,为什么在逃出吕卡隆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回到元老院,而是去乌卡利翁高地找你呢?” 见阿尔扎戈斯毫无反应,拔都有些无奈的站起身,吩咐侍女为阿尔扎戈斯抱来棉被后便去了另一间房间休息去了。 而在拔都走后,阿尔扎戈斯缓缓的睁开眼睛,意味深长的看向拔都离开的方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4章 库塞特军政改革 第二天一早,拔都起来时看见已经在大厅用餐的阿尔扎戈斯了。 “早。” 简短的打了个招呼后,侍女也恭恭敬敬的给拔都递上一份早餐,一些煎培根,一块黄油烤面包,几条熏鱼和一杯低度奶酒。 拔都没再询问昨天晚上的问题,因为他总觉得是阿尔扎戈斯察觉到自己会想到这里面的联系,特意逃避话题的。 切下一块培根,拔都一边将其放进嘴里一边询问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厄庇克洛忒亚?” 阿尔扎戈斯的早餐带着浓郁的巴旦尼亚风格,几块块松软的白面包配上一大块烤肉,旁边还有不少生菜和水果,阿尔扎戈斯撕下一块烤肉混着面包一起塞进嘴里,想了想说道 “这个只有大地之母才清楚了,我想我应该没有多少时间了,但该死的,偏偏帝国人最近来往库塞特的商队见鬼的多,我想要提前离开都不太可能,我在帝国有太多熟人,当然,是那些真的会把我煮熟了吃掉的熟人。” 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拔都挑了挑眉说道 “巴旦尼亚此次的使节队伍还要买点牲畜和马匹,顺带跟我们的那颜们谈点生意,估计还会继续在库塞特待一段时间。” 阿尔扎戈斯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巴旦尼亚太缺马匹了,虽然说斯温林和格林托尔都已经转型从事专业的马匹饲养,但是这方面的事情,我们总归是外行人。” 拔都慢条斯理的切割着盘中的食物,想了想说道 “倒不如过两天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正好我要去把我老婆接回来。” 阿尔扎戈斯啧啧两声 “看不出来你这适应能力这么厉害,这么快就改口了哈。” 拔都白了阿尔扎戈斯一眼没有搭腔,他脑子里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于是拿起酒杯将食物顺下去后,拔都看着阿尔扎戈斯问道 “你们怎么突然想要弄这么多马匹了?卡拉多格这么急着组织一支骑兵队么?” 阿尔扎戈斯耸了耸肩 “山林是我们最好的拦马,但是问题在于我们的部队一天到晚用两条腿赶路总归是不方便的,而且从很多方面来说,草原马的耐力和温顺的性格有很大的优势。” 说到这,阿尔扎戈斯似乎明白了拔都的意思 “怎么,你想要跟我们开展长期的贸易么?” 侍女上前将拔都的餐盘收走,拔都一只手托着下巴,手指敲击着桌面缓缓道 “库塞特缺很多东西,更何况现在柴坎和阿克卡拉特已经插上帝国人的旗帜,我们就更缺了,但是你也知道,虽然我们也很喜欢和别国开展贸易,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商也在很多方面都斗不过阿塞莱人和帝国人,我需要将库塞特的牲畜贸易的主动权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我的臣民因为没有足够的日常用品而跟我闹情绪,所以我想先和你们进行一些比较大的贸易项目,不仅仅是开辟一条新的道路,最重要的是削弱帝国人和阿塞莱人在库塞特马匹交易中的主导权。” 阿尔扎戈斯点了点头,他手肘撑着桌面,手中捏着一块面包沉思着,随后说道 “我觉得可行,毕竟帝国人和瓦兰迪亚人的马匹太贵了,阿塞莱人的马价到还算合理,但偏偏那些沙漠佬总有办法让你多出一袋第纳尔,不过这些事的细节你还是和你老丈人商量比较好。” 闻言拔都应了一声也没在耽误时间,他站起身来跟阿尔扎戈斯打了个招呼后便往主楼的会议室去了。 今天的马凯布依旧很热闹,似乎不过短短半个月,人们就已经将已经烟消云散的前统治者抛之脑后了。 拔都看着参加此次会议的众人,威利、速不台、乌苏尔、哲别、木华黎以及各位伯克,众人对拔都行了一礼之后纷纷落座,拔都则坐在主位之上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首先就是汗国会议的职务安排,库塞特受到帝国政治和自己本土政治的双重影响,虽然按照帝国人的方式设立了王国会议,但是其负责的范围仅仅局限于统治者家族封地内部,至于其他部落的日常事务,不涉及军事政治方面的事情则都是由其部落内部自己决定的。 拔都对此打算做出一点改变。 首先就是决定目前库塞特汗国的军事制度。 自从兀儿浑征服战之后,库塞特汗国的各个部落虽然较之从前团结了不少,但由于各个部落的凝结依据依旧还是血缘关系以及同一氏族,虽然这样简洁有效,其在强有力的部落首领领导下会更有战斗力与凝聚力,但是在部落首领战死后便会即刻作鸟兽散。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某种意义上自治权太大。 作为库塞特汗国的那颜时,拔都极其反对蒙楚格的中央集权,但是如今作为库塞特汗国可汗,拔都则要强化自身的权利。 所以在攻下马凯布后,拔都就一直在和威利与乌苏尔商议关于战后库塞特军政改革的事情,在反复修修改改后,众人最终确定了一个正式的方案。 千户百户制度promax版震撼出炉。 拔都将库塞特汗国登记在册的二十万人分割成六十九个千户,按照各部落的战功分划,而值得一提的是,拔都有意打乱了各个千户中血缘和氏族的关系。 而每个千户的数量并不一致,千户名义上的兵力是一千人,但是根据每家每户能力之内愿意提供的精壮青年而各有不同。 千户长在负责战时调集战士外,还要处理千户的日常工作事务,同时百户的任命则由千户内部的长老会议决定后上报可汗敲板。 此时每个千户的千户长并不互相负责,而且每个千户此时并不对部落首领宣誓,而是直接对可汗效忠。 库吉特部落最多,分到了12个千户,合儿必特由于奥多赫的情况在兀儿浑乃特试图渗透时严重下滑,目前家族实力不足,但是考虑到合儿必特家族一直都忠于自己,拔都特意分给了他九个千户。 阔勒帖特家族6个,巴鲁台特家族4个,斡不力特家族2个,颜赛力特家族2个。 而拔都这边,蒙兀特拥有足足24个千户。 至于多出来的十个千户,则是拔都特意留出来的怯薛千户。 而怯薛千户名义上属于拔都本人,并且但是其下辖的千户与百户长则是各个部落,包括库吉特这些大部落里的贵族子弟与在战斗中表现卓越的士兵。 这些改变,不仅取缔了蒙楚格原来实行的可汗卫士制度,拔高了怯薛的地位,也推动怯薛从一个单纯的卫士蜕变为汗国的军官培养基地。 而原先的部落首领则在承袭千户那颜的情况下,同时兼任该地区的札鲁忽赤,负责管理该地区的民生,税收与刑狱等。 值得一提的是,札鲁忽赤并非世袭,而由可汗任命。 另外则是万户,万户与千户不同,千户长在负责千户的战时统帅之外还要负责千户的日常工作,万户长则是更加纯粹的军事统帅。 而在万户长的任命上,拔都设立了三个万户长,分为北境万户,由拔该担任;中军万户,由速不台担任;南境万户,由合努占担任。 “这是第一件事,千户的划分,大家也明白其中的好处,毕竟再像以前那样松散,我们始终只能在帝国人脚下苟活。” 将文书往桌子上一扔,拔都抬起头看向各个那颜 “诸位这几日领到自己的千户之后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封地,每个千户的千户长由诸位挑选,或是诸位的亲属,部将。至于每个千户部众的牧区分化,稍后我会让我手下的札鲁忽赤制定出来的。对此,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部落那颜们看着手上的方案文书,各个表情不一,墨速宜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权利很大程度上都集中在可汗手中,尤其是军事权利,虽然对自己部落首领的权利和自主性有所削弱而感到不安,然而面对刚刚砍下一堆人头的拔都,墨速宜也不敢说什么,而且某种意义上,自己家族所获得的利益确实比战前好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拔都并不会亏待有战功之人,这就够了。 至于亦剌塔儿则有些愁眉不展,他很怀念曾经的部落首领的生活,但是如今人在屋檐下,能够活下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自己没那个权利去提意见。 对此,墨恢儿也是同样保持了沉默。 至于合努占,他一直渴望一个更加统一的库塞特,但是蒙楚格过于看重自家家族的利益,因此他一直不赞同蒙楚格的风格方式,而如今拔都提出的方案则很符合他的想法,同时他也相信拔都回公正对待每个千户。 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千户是他拔都的千户,是可汗的千户,拔都没有理由亏待这些千户。 至于半文盲阿克鲁木,则是看看那个看看这个,最后挠了挠头用手肘戳了戳合努占问道 “这字,咋念?” ……合努占有点想装作不认识阿克鲁木。 眼看众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拔都便拿出第二份方案。 “这个,是战利品和战功的细分方案,大家看看吧,有什么意见就提出来。” 合努占和众人闻言都心下一喜,看看,什么叫区别,蒙楚格你特娘的学着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5章 经济改革 库塞特汗国战争的战利品分配标准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玄乎的东西。 一般而言,库塞特汗国建立在诸多部落联盟的基础上,因此很多政治制度与评判标准都沿袭了此前库塞特民族尚处于各自为政时期的习俗。而涉及到各部落利益的战利品分配,则同样也遵照了此前的习俗,只不过是由部落首领分配改成了由可汗分配,哪个部落分多少,分的战利品是上等还是次等,都是可汗一句话的事。 这样不能说没有好处,至少少了很多部落之间相互扯皮,相互怨怼的情况,因为所有的怨气都集中到可汗身上了。 尤其碰上某些比较自私或者明显偏心于某个部落的可汗,这种情况就会很大程度上的激起一些部落的不满。 因此吸取了蒙楚格的教训,拔都正式将战利品分配的标准制定为成文法典,避免发生一些不太美妙的情况。 在将一式多份的分配标准分发给各个那颜后,经过一些小的修改,拔都正式将其纳入成文法典之中。 而关于成文法典,拔都并不只局限于战利品分配一项。 库塞特以前是有法律的,但是同帝国严格精准的法律条文不同,库塞特的律法有些简单的过头了,不仅其立法依据只不过是兀儿浑可汗口头的几句话,并且很大程度上只局限于可汗对诸部落的一些管辖以及部落定居的事宜。 而其余很多事情的评判标准还是沿袭于库塞特的风俗习性,而这种东西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和曲解,而在基本上遍地文盲的卡拉迪亚大陆,不了解习惯法和库塞特成文法的民众甚至贵族都很容易在这上面吃亏。 因此拔都命令威利、速不台与乌苏尔,结合库塞特独特的风俗习性,沿袭着库塞特以前的习惯法,并学习了一些帝国的法律制度,正式制订了库塞特历史上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成文法。 接过威利递来的厚厚一摞用牛皮包裹着的文书,拔都将其摊在桌上,正式和诸位那颜宣读探讨法典内容。 …… “最后,可汗为库塞特汗国最高领导者,蒙兀特家族承袭于伟大的长生天,是长生天在俗世间的代表者,仲裁者与领导者,蒙兀可汗的权利如同亘古不变的青天,可汗对一切事务拥有最终裁判权,可汗的命令神圣不可违背。” 历时一天半,拔都和那颜们终于将法典探讨完成,而对于最后一条内容,各个那颜们也均是举双手表示赞成。 将法典合上,拔都喝了口酒润了润有些干涸的口腔,随后又便站起身,单手扶胸道 “愿以长生天为证,吾于此订立此法,并将终身维护其权威性与神圣性。” 诸位那颜也纷纷起身宣誓,在简单布置了一下各那颜回去后需要进行的事务以及大扎撒法典的后续推进工作后,拔都便下令结束了此次会议。 诸位那颜们纷纷行礼,在会议室的大门重新关上后,依旧待在会议室内的速不台等蒙兀特部落的成员则等待着可汗下一步指令。 拔都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重新振作精神后开口道 “乌苏尔,汇报一下如今库塞特的情况。” 乌苏尔便弯腰行礼便站直双腿道 “回禀可汗,如今库塞特登记在册的人口是二十二万九千一百二十七人,但是在我与哲别千户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后,柴坎有四万三千两百二十九人滞留,阿克卡拉特则是一万一千九百七十七人,但是喀拉库吉特归附后带来了六万三千六百二十四人,并且这其中的妇孺老人占比很少,有三万九千四百二十七人是符合军队条件的适龄青年。” 顿了顿,乌苏尔继续道 “因此,目前库塞特登记在册的总人数为二十三万七千五百四十五人。其中的战时可征召兵力大概为八万人,不过这个数字目前并不是很稳定,我们在继续吸纳小部落的同时,考虑到恢复库塞特生产力的要求,许多那颜们也在有计划的裁撤军队。” 拔都心里大概有了个数,于是点点头道 “我们蒙兀特目前的情况呢?” 乌苏尔将手中的纸张翻过一页后回答道 “我们原先的人口大概是五万人,而兀儿浑乃特家族的九万多人,除去战死、滞留于被其余那颜吸纳的人数,还剩下一万三千六百一十人是归附了我们蒙兀特的,” “等等?” 说到这,拔都打断了乌苏儿的话,皱起眉道 “我记得马凯布在籍人数就有三万多人,怎么只有一万多人了?” 闻言乌苏尔的神色有些不太好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回答道 “是这样的,可汗,由于战争夺走了不少人的生命,很多失去家中男丁的家庭被部落排挤,原本按理来说我们接收马凯布后,可以得到的人口在两万七千人,但是许多被夺走牲畜和毡房的家庭走投无路,或跟着其余那颜离开这里,或独自一人远走他乡。” 闻言拔都皱了皱眉,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种趁人之危的做法,但是在弱肉强食的库塞特,人们早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他就算有心想要改变什么,眼下一时间能做的也很有限。 有些不满的揉了揉眉心,拔都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了,我不允许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即使他们是蒙楚格的士兵,但是战死在沙场上,他们已经光荣履行了他们的誓言与责任,我不允许他们的家人遭受如此不公的对待。” 乌苏尔和威利对视了一眼,随后问道 “那这次……?” 拔都有些无奈,他并不想就这么算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能做的也很有限,于是便说道 “按照户籍将他们尽量带回来,由我出钱补偿他们的损失。” 至于为什么不去惩罚那些抢劫的人,拔都很清楚,真要一个个深究,只怕这座城里面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他难不成还能把整座马凯布城反过来整一遍吗?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无奈,明明别人确实犯了错误,可是偏偏你却不能对他们怎么样。 不过等到法典推行后,自己或许可以有效遏制这种情况,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操作空间就很大了。 乌苏尔也点了点头,于是接着道 “因此在将喀拉库吉特部分划给库吉特以帮助其尽快恢复部落实力,余下收编后,我部目前总人数为十万一千零三十四人。” 再次翻过一页后,乌苏尔继续说道 “另外就是目前的税收情况,目前马凯布的税收大头主要来自于城中各个铁匠铺与进出的外国商队,不过由于前任可汗和邻国的关系并不好,商队的来往数量并不多,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在进一步修缮马凯布附近的渡桥,同时颁发了奖励商人的政策,目前而言国内商人的积极性确实被调集起来了,不过另一个大头的马市,由于主导权被帝国和阿塞莱商人把握,我们的商人反而很难牟利。” 拔都沉吟了一会,他想起和阿尔扎戈斯提起的生意,于是道 “马市那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目前你先积极引导国内商人组织商队,哲别,你带人肃清马凯布周围的响马,能收编就收编,碰见冥顽不灵的直接就地格杀。” 另外,拔都看向在一边等了很久的撒撒尔道 “喀拉库吉特目前的收编情况很顺利,关于你们的牧区分划,可还满意吗?” 被点到名的撒撒尔忙站起身道 “是的可汗,是,我们很满意如今舒适自由的生活,只是我们有个小小的请求……” 说到这,撒撒尔犹豫了一下才道 “库塞特南北气候差异在各个季节都过于明显,我们恳切的希望您能够允许我们随季节变换更换草场……” 拔都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在蒙楚格汗时期就有了,不过兀儿浑家族为了方便税收,基本上很少同意,除却少部分心善的那颜破例,其余很多牧民到了冬天只能指望着之前存储的物资。而且就算同意了,时间上的限制也十分严格。 “可以,不过你们要定时派遣至少百户级别的官员到最近的城镇汇报情况,在我需要你们的时候可以找到你们的人。” 撒撒尔大为感激,连忙对着拔都一顿彩虹屁输出,拔都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道 “另外有件事,你们的牲畜交易严禁整只出售给外国商人,你们可以到马凯布的工坊进一步加工后再出售,或者与我国的商人交易。” 得益于游牧的生活方式以及遗留下来的经验,即使是在兀儿浑的定居生活时期,库塞特人的牲畜产量依旧十分惊人,但是在以往,大多数部落都是选择将牲畜直接与帝国人和阿塞莱人的商队以物换物,由于这些商队往往带着库塞特人必需的一些生活用品,因此交易价格实际折算下来往往十分低廉。 虽然之后兀儿浑乃特家族对马匹交易进行了一定的规范,然而随着定居生活,兀儿浑汗为了方便统治而在限制人口流动的同时也限制了贸易业的发展,因而有些衰弱的贸易行业则丧失了对马市的掌控,因此实际上以前的牲畜交易,库塞特人很多时候是处于吃亏的情况。 而如今既然已经不指望柴坎那边的农业经济而打算回归库塞特最擅长的牲畜经济,拔都当然不可能看着贸易行业还处于被打压的情况。 鼓励商业恢复贸易,约束部落牲畜交易限制外国商队,这些规定将库塞特人在这些贸易里的地位强行拔高了,而这只是拔都恢复库塞特经济的第一步。 毕竟很大程度上来说,牲畜算是这个时代的高级商品了,不管是肉还是毛皮甚至是制作武器的牛筋等,这些哪个不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而偏偏这些能在外国城镇卖出极高价钱的东西,在库塞特几乎遍地都是。 所以,这钱该我库塞特人来赚,也必须是我库塞特人来赚,而主导权,也应该完全握在我库塞特手中。 将一些恢复贸易和激励商业的详细条款和乌苏尔商议好后,拔都便暂时结束了会议。 拔都将安抚收拢马凯布人心,主持日常经济工作的事情交给乌苏尔后,自己则在第二天带着威利和速不台,陪着阿尔扎戈斯一同离开了马凯布。 回头望着依旧巍峨耸立的马凯布城,拔都听见马蹄踩踏渡桥上的冰雪发出的清脆响声,拔都轻抚着腰间鸣镝刀的刀把,一声令下,随即带领着浩浩荡荡的千人怯薛队伍出发了。 厄庇克洛忒亚,我回来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6章 固执的伊斯蒂安娜 拔都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带着人沿着帝国北境一路去往巴旦尼亚,然后再在厄庇克洛忒亚以休整的名义待上一晚。 不过也仅仅只是待上一晚罢了,拔都打心底里还是不太想掺和进这些情报人员的纠纷里面的,他跟这些人待在一起总是会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够用。 因此在厄庇克洛忒亚休整一晚,悄悄把阿尔扎戈斯放进厄庇克洛忒亚之后,自己则跟伊斯蒂安娜好好的再询问一下关于老奥列克的事情。 如果伊斯蒂安娜真的有那么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待在萨涅俄帕或者阿尔戈隆,并不上阿雷尼科斯的当的话,对拔都来说影响也不是很大,毕竟届时跟奥列克会面时,自己就算喊上伊斯蒂安娜去作证,奥列克也干不了什么。 而退一步来说,就算拔都喊上了伊斯蒂安娜,奥利克也不见得就会百分百相信拔都,因为伊斯蒂安娜工作性质的特殊性,即使她了解整个卡拉迪亚大陆上几乎所有贵族的秘辛,都不见得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存在。 所以拔都也没打算喊上伊斯蒂安娜,只是关于奥利克更进一步的细节还是找她问清楚的好。 拔都一行人正在风尘仆仆的往厄庇克洛忒亚赶,却说彭同这边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伊斯蒂安娜。 “你我都知道阿雷尼科斯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连朱庇特都厌恶他的狡猾,这次厄庇克洛忒亚摆明了就是个陷阱,为了你的安全,我绝对不可能允许你过去。” 彭同保养极好的脸上此时都难得的有了一些崩裂,实在是伊斯蒂安娜太过于固执了,明明她也清楚阿雷尼科斯存的个什么心思,可她就是油盐不进,铁了一颗心要去一趟厄庇克洛忒亚。 伊斯蒂安娜静静的坐在彭同的对面,双眸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桌子上的葡萄酒杯,似乎神游天外,并没有在听彭同讲什么。 见状,彭同颇感无奈,他将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扣了扣,回过神来的伊斯蒂安娜将目光转向彭同,面上依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彭同阁下,我很明白这其中的猫腻,可是正如我所说的,我必须去,我有我不得不去的理由……” 说到这,伊斯蒂安娜的眼神似乎迷离起来,她喃喃道 “还记得,陛下第一次见我,就是在这里……” 在经历又一短暂神游后,伊斯蒂安娜的眼神彻底清明起来,她端起桌上的葡萄酒,轻轻放在唇边抿了一口道 “先皇待我如己出,如果不是当年先皇将我从西部边陲那个已经烟消云散的小村庄带回来,我不过是这个世界上又一游魂罢了,先皇给予了我生命,我曾以为那个英明神武,重振帝国的男人会安详的沉睡在他的王座之上,可是那个卑鄙的窃国者,养马奴,异族杂碎……” 似乎是想到涅雷采斯老皇帝头颅被悬挂在厄庇克洛忒亚之上的场景,又或者是想到如今安安稳稳得意洋洋的端坐在本属于老皇帝的宝座之上的阿雷尼科斯,伊斯蒂安娜一时间不由得加大了握着酒杯的力度,手指甚至都有些泛白。 呼出一口气,堪堪从怒火中冷静下来的伊斯蒂安娜重新放下酒杯,抬起头对彭同坚定的说道 “所以,我想要去见陛下最后一面,他是帝国的英雄,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凄凉结局。” 彭同似乎是被伊斯蒂安娜的情绪感染,脸上也有点绷不住表情,然而他听见伊斯蒂安娜依旧打算前往厄庇克洛忒亚,便又有些感到头疼。 “安娜,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并不想看见你这样羊入虎口,阿雷尼科斯就是算准了你不可能不去厄庇克洛忒亚,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实在是不想看见你落入圈套……” 伊斯蒂安娜微笑着打断了彭同的话 “没什么担心的,阁下。我会提防阿雷尼科斯的阴谋,而且你也知道,论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我可比咱们的皇帝陛下要专业的多。” 彭同还想说什么,伊斯蒂安娜已经起身。 “放心吧,就给我一个您的家臣的身份,让我光明正大的出入厄庇克洛忒亚,相信有这样一层身份,阿雷尼科斯下手也会顾虑不少,而且……” 说到这,伊斯蒂安娜轻蔑的笑了一声 “咱们的皇帝陛下算计别人了一辈子,却不知道别人也可以算计他吧?” 彭同闻言脸色有些不看好,他也站起身,双眼死死地盯着伊斯蒂安娜道 “你别冲动,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是帝国的臣子,而且,厄庇克洛忒亚届时肯定全是阿雷尼科斯的人,更何况阿耳戈洛斯家族,那群阴谋家,共犯,简直有辱其先祖‘长发将军’萨拉庇俄斯的声誉。” 伊斯蒂安娜依旧保持着微笑,她理了理身上的丝绸长裙,用平淡的语气缓缓说道 “我明白,大人,但是我说过了,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我比咱们的皇帝陛下擅长,况且论起人手,咱们并不一定比阿雷尼科斯少……” 说到这,伊斯蒂安娜顿了顿,似乎默念了些什么,然后才继续道 “说起来,拔都阁下的接亲队伍,也应该抵达阿尔戈隆了吧。” …… 还不清楚已经被人惦记上的拔都,此时正带着阿尔扎戈斯和速不台在阿尔戈隆接受卢孔的热情招待。 对于这个彭同推荐的盟友,卢孔很早之前就意识到拔都的潜力,但是那个时候拔都并不是什么纳察罕的继承人,也不是如今的库塞特可汗,因此卢孔当时并不觉得拔都的上限会有多高,更多的是出于自身的教养与对有才之人的赏识而对拔都表达善意。 而如今看着已经贵为库塞特可汗的拔都,卢孔只感觉命运无常,世事难测。 将目光从拔都身上收回,卢孔看向了自己的一个老熟人,顿时脸色有些古怪 “阿尔扎戈斯,看来传言不假,你还真的活的好好的。” 对于卢孔并不好看的脸色和稍显冰冷的语气,阿尔扎戈斯并没有在乎,只是耸了耸肩道 “命运女神就是这样,总爱和世人开些玩笑,不过她这次的玩笑我倒是并不反感,毕竟没有人不乐意自己能够再在这个世界上苟活些日子。” 卢孔闻言脸色冷了下来,他对阿尔扎戈斯的感观并不好,虽然潘德拉克战役的罪魁祸首是阿雷尼科斯,但是如果没有巴旦尼亚和斯特吉亚人,他的阴谋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而卢孔一直觉得战时莫名其妙消失的阿尔扎戈斯绝对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不过碍于拔都,并且知道阿尔扎戈斯和卡拉多格是义兄弟,卢孔也不好当着拔都跟他的舅父摆脸色。 在又和拔都寒暄了几句后,卢孔便安排拔都等人先到客房休息了。 不过拔都并不打算离开,他还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卢孔。 卢孔见拔都没有离开,也清楚他应该是有事找自己,因此在屏退了下人之后,卢孔给拔都和自己倒上两杯葡萄酒问道 “我想,拔都汗有些事情想要和我这个老头子商量商量?” 拔都接过酒,思考了一会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有点好奇,原先我以为你们和伊斯蒂安娜女士的对接还没完成,但是如今看来,伊斯蒂安娜有什么要跟彭同交代的应该都已经交代了,不出意外的话,其手底下的情报组织应该也转移到彭同那边了,既然这样,按理来说伊斯蒂安娜的价值已经大大缩水了,按如今元老院对那些政治遗产的掌握程度来看,就算阿雷尼科斯再次囚禁伊斯蒂安娜,那他想要得到那些资源也更是难上加难了,可为什么阿雷尼科斯还是处心积虑的想要抓到她呢?” 卢孔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拔都问的是这件事,在稍稍沉吟了一会后,卢孔弯下身子,压低声音对拔都道 “我想,彭同应该和您说过关于龙旗的事情了吧?” 拔都点了点头,他之前去巴旦尼亚就是为了龙旗的事情,当然也清楚这面旗子对帝国人的意义。 见拔都点了点头,卢孔继续道 “那面旗子最顶上的龙头状的穗饰,到现在还没找到。”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7章 龙旗之首的下落 拔都闻言皱了皱眉。 先前他在巴旦尼亚的时候,通过和阿尔扎戈斯的交易,顺利带回了龙旗的旗杆,并且龙旗的旗楣在不久后也被阿尔扎戈斯以隐秘的方式送回了萨涅俄帕。 但是问题在于,龙旗一共有三个组成部分,其中最顶上,也是最能直观体现龙旗性质的,便是那个纯金制作的,镶嵌着卡拉迪乌斯大帝曾获得的最纯净的两颗宝石的龙头状穗饰。 换言之,这个部分的重要性是三个组成部分中最为突出的。 拔都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龙头状穗饰并不在阿尔扎戈斯手中,毕竟旗杆与旗楣都被他送回了帝国,如果阿尔扎戈斯手上还有那剩下的穗饰,他也实在没有那个必要去把他藏起来。 并且这块龙旗的价值对巴旦尼亚人来说并不像帝国人那般重要,更重要的是,帝国民众会承认的,是拿着龙旗的卡拉德人,而不是浅发碧眼,身材魁梧的巴旦尼亚人。 排除了阿尔扎戈斯的嫌疑,如今卢孔又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穗饰还未被找到,于是拔都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伊斯蒂安娜。 “所以你的意思是,剩下的那块穗饰物,在伊斯蒂安娜手中?” 说完,拔都感觉更疑惑了 “那伊斯蒂安娜对老皇帝那样忠诚,为何不直接把它交给元老院或者彭同呢?” 卢孔捏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下,最后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是也不是吧。” 看着更加疑惑的拔都,卢孔继续解释道 “伊斯蒂安娜女士从未明确表示过剩下的这块龙旗碎片在她的手中,但是我们和阿雷尼科斯不仅在帝国和周边国家四处张贴了寻找龙旗下落的告示,并且给出了远超其本身物质价值的价格,而且在阿尔扎戈斯的嫌疑排除之后,剩下的可疑人物,恐怕就只剩下伊斯蒂安娜女士了。” 拔都抿了一口葡萄酒,想了想说道 “可是即使是这样,也没办法证明那块碎片就在伊斯蒂安娜女士手里吧?说句不好听的,帝国在周边国家民众和贵族心中的形象并不怎么好,他们出于报复帝国的心思,把龙旗碎片藏起来故意不交给帝国的可能性也有啊?” 卢孔对于拔都有些冒犯的话语并没有介意,反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后点了点头道 “你说得没错,单凭这样,我们并不能断定龙头穗饰的下落,但是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个穗饰,比较脆弱。” 拔都闻言恍然大悟 “哦,我倒是想起来了,龙旗之首由于材质纯金,质地过软又有些沉重,一般行军是不会安装在龙旗上的,而平时负责保管龙旗之首的人,就是伊斯蒂安娜女士。” 卢孔笑着点了点头,又给自己与拔都舔上了酒道 “我们当时得到的情报,斯特吉亚人找到的龙旗并没有安装龙旗之首,因此我们推断它还在伊斯蒂安娜女士手中,但是事后我们与伊斯蒂安娜女士问及此事的时候,女士却矢口否认龙旗之首在她手里。” 抿了口酒润了润喉咙,卢孔继续道 “我们无法判断她的话的真假,但是之后我找到一个曾经在吕卡隆宫殿戍卫的禁卫,他由于某种原因惹怒了皇帝,被逐出了吕卡隆的宫殿,我给了他一笔足够他富足地过完下半辈子的第纳尔,从他口中得知了当时伊斯蒂安娜女士派遣了一支骑兵在先皇的队伍之后护送龙旗之首到厄庇克洛忒亚。” 拔都闻言有些糊涂了,他捋了捋卢孔前后的话语,随后道 “那按照你说的,伊斯蒂安娜不是没有嫌疑了吗?但为什么你们还是怀疑她?” 卢孔摇了摇头道 “我们确实不知道龙旗之首现在究竟在不在伊斯蒂安娜女士手中,不过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伊斯蒂安娜女士绝对知道这块碎片的下落。” 看见拔都依旧疑惑,卢孔继续解释道 “您并非帝国人,自然不太清楚这其中的逻辑,在军团并未被废除前,帝国军队的调遣需要皇帝和元老院的联合签名,而这支骑兵队是伊斯蒂安娜女士不用经过皇帝和元老院就可以调遣的,那么他们只有可能是两种身份,要么是老皇帝家族的私兵,要么是伊斯蒂安娜女士手下的情报人员。” “虽然我对伊斯蒂安娜女士的手下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说句实话,这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特殊人员,看起来并不适合执行护送的任务。” 听到这,拔都大概知道了,他接过卢孔的话继续道 “而潘德拉克战役结束后,核对士兵尸体的身份时,并没有这些涅雷采斯家族的私兵,所以你们认为这一队护送龙旗之首的人还活着,而伊斯蒂安娜将他们送到了某个地方藏了起来?” 卢孔点了点头 “目前来看是这样,但是这支骑兵也有可能在厄庇克洛忒亚之外的战场遭遇不测,不过伊斯蒂安娜女士曾经在先皇离开吕卡隆之后几天,便急匆匆的赶去了厄庇克洛忒亚,随后她又回到了吕卡隆,接着被阿雷尼科斯迅速控制。”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伊斯蒂安娜女士会急匆匆的离开又回来,她去干什么,又为什么回来,我想伊斯蒂安娜女士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而她本人又很可能有所顾忌而不敢对我们袒露心扉。” 拔都头有点晕,理了半天之后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他有些不解的问道 “所以,龙旗之首到底在不在伊斯蒂安娜手中?或者说她知不知道龙旗之首在哪里?” 卢孔叹了口气道 “她有嫌疑,而且很大,最重要的是就目前来看,阿雷尼科斯十分的相信伊斯蒂安娜女士知道龙旗的下落。” 拔都不解 “真就不能是其他什么人捡到了吗,比如斯特吉亚的某个小贵族?然后他们怀恨在心,单纯给帝国添堵?” 卢孔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您说的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的,但是其可能性过于微乎其微,毕竟护送龙旗的人不是一队农民,而是一队具装骑兵,且不说斯特吉亚人或者巴旦尼亚人有没有能力在野外拦截歼灭一支具装骑兵,就算真是他们拿走的,就算又恰好是某些对帝国深恶痛绝的人,但为什么当时他们要把这块龙旗之首藏起来,想想老奥列克,他拿到龙旗的旗杆和旗楣的时候,第一件干的事是什么?” “太多的巧合才能拼凑成这种可能性,所以我们并不觉得龙旗真的如上述情况般。” 拔都点了点头,他现在明白了,不过他还有个问题 “那,伊斯蒂安娜,为什么要对你们隐瞒呢?” 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拔都偏过头看向卢孔,卢孔闻言想了很久,最后也有些费解的说道 “龙旗并不是皇帝权利的象征,就算我们将完整的龙旗重现在世人面前,阿雷尼科斯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将其夺走,毕竟在此之前,涅雷采斯家族已经持有龙旗很长时间了,况且,这样将龙旗放在太阳之下反而更加安全……” 挠了挠光滑的头顶,卢孔最终叹了口气道 “或许,她还有些什么顾虑是我们不知道的吧。” 拔都明显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然而他明白卢孔也不清楚这其中真相,因此也只好叹了口气将这个问题暂时翻篇。 “所以阿雷尼科斯也相信龙旗在伊斯蒂安娜手中,那伊斯蒂安娜呢?她应该不会看不出来这就是个陷阱吧?她现在怎么打算的?” 卢孔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伊斯蒂安娜女士对先皇感情颇深,彭同已经劝过她很多次了,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动摇其决心。” 对此,拔都也觉得有些无奈,和伊斯蒂安娜单独相处时谈论一些关于像阿雷尼科斯复仇的话题,从那场对话中,拔都能够深切的体会到伊斯蒂安娜对涅雷采斯老皇帝的感情之深,也对她对阿雷尼科斯泼天的仇恨而感到惊心,虽然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唏嘘。 同时对阿雷尼科斯的手段也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 拔都一直都认为,那些拿着武器明晃晃砍向你的人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永远是那些玩弄人心的人。 “龙旗碎片么……” 拔都喃喃道,随后他又意识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既然你说了,龙旗并不是皇帝权利的象征,那么按理来说阿雷尼科斯也拿不会彭同手中的龙旗,那他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剩下的龙旗之首呢?” 卢孔听到这回答道 “确实,龙旗本身对阿雷尼科斯的皇位稳固的作用很有限,但是他同样不能让完整的龙旗再回到涅雷采斯家族。” “这涉及到的是帝国人心目中的英雄,卡拉德帝国的建立者,卡拉迪乌斯大帝。” “相传,朱庇特赋予了卡拉迪乌斯大帝这面旗帜,大帝将两块世间最纯净的宝石镶嵌在上面,激活了龙旗的能力,那便是只要是卡拉迪乌斯大帝的后人,握着这面旗帜,便可以百战百胜。”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个传说纯属鬼扯,毕竟帝国人吃的败仗实在不算少,可是这并不影响它在帝国普通民众心中的分量,尤其当涅雷采斯家族手持这面旗子结束了混乱的空位时期后,许多人都对这个传说更加的深信不疑了。” “虽然卡拉迪乌斯家族的直系后人在空位时期几乎全部惨死,但是卡拉迪乌斯家族把持皇位数百年,整个帝国的家族或多或少都和他们家族有过联姻,甚至是如今已经成为阿塞莱埃米尔的,曾经的帝国贵族的巴努·卡拉兹,其祖上都曾有人迎娶过卡拉迪乌斯家族的女人。” “因此在帝国人心目中,手持这面旗帜的家族或许不是皇位正统,但绝对是可以带领他们重现帝国荣光的英雄,我这么说,你能够明白为什么阿雷尼科斯如此忌惮这面旗帜完整的回到涅雷采斯家族了吧,毕竟涅雷采斯家族的声望虽然因为潘德拉克战役而有所损失,但绝对依旧有足够雄厚的基础和实力再把皇位从珀特洛斯家族手里抢回来的,如今珀特洛斯家族占优的地方是阿雷尼科斯拯救了帝国于潘德拉克战役,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说到这,卢孔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后继续道 “所以如果如今人们认为涅雷采斯家族失去龙旗是上天的旨意,如果某天龙旗又重新回到涅雷采斯家族手里,只怕风向逆转,阿雷尼科斯的声望优势也将不复存在了,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拔都只觉得有些荒谬,这种玄幻般的传说居然被帝国人深信,他一时之间有些想要吐槽,但是也明白帝国人和自己库塞特的文化不同,帝国人这样做,肯定有他们自己的理由吧。 “我大概明白了,得到这面旗帜的人会被帝国人当成英雄,得到很高的声望和民心,所以阿雷尼科斯不能让涅雷采斯家族如愿。” 卢孔点了点头,而在问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之后,拔都也就简单闲聊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拔都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客房,而是去了阿尔戈隆的酒馆区闲逛。 要了一杯葡萄酒,拔都一边喝着一边思考着今天和卢孔的对话,无意间,他听到隔壁桌子的人在吐槽羞辱涅雷采斯皇帝,还笑嘻嘻的给潘德拉克战役安上了一个别名,叫做涅雷采斯的愚行。 拔都回过头看向旁边的桌子,只见那是一群短发,身材中等的卡拉德人。 拔都皱了皱眉,他突然觉得,伊斯蒂安娜或许并没有隐瞒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龙旗之首去了哪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8章 曼忒俄斯的抉择 拔都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粗糙陶瓦杯中的酒液,原本在经过卢孔的分析之后,拔都也认为伊斯蒂安娜很大概率知道龙旗之首的下落,但当他听见那一桌帝国人对涅雷采斯老皇帝的调侃与羞辱,拔都却突然觉得事情似乎并非卢孔和元老院所想的那样。 龙旗代表了什么?他能给持有者带来什么好处?涅雷采斯家族现在缺什么?或者说,涅雷采斯老皇帝的名誉,需要什么来挽回? 伊斯蒂安娜并没有对元老院隐瞒什么,她如果知道龙旗之首在哪,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将其拿出来给彭同。 拔都伸手拿起酒杯,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之后便离开了,他没有浪费的习惯。 拔都脑中已将如今的线索理清,涅雷采斯家族由于战争的失利,导致其家族威望如今跌入史无前例的谷底,尤其是龙旗到如今还没有找到,即使是曾经拥护涅雷采斯家族的民众,如今也已经动摇其信心了。 而数百年的传承,涅雷采斯不可谓不是一个庞然大物,然而可惜的是,帝国的政治生态有它自己的规则,强大的实力并不是皇位选举的唯一标准。 民心才是。 数百年来的政治习惯,卡拉德帝国的民众对于政治已经有了十分可观的影响力,不管是民粹主义,寡头政治还是君主专制,落在卡拉德帝国,其成立的最重要的前提便是民心。 然而涅雷采斯家族如今已经不得民心了,没有人会去拥护一个刚刚葬送好几个帝国军团的家族,哪怕他曾经再怎么功勋卓著,再怎么声名显赫。 目前涅雷采斯家族就是因为民心和声望不足,才被珀特洛斯家族狠狠压制,如果要实打实的论实力,拥有绝大多数帝国最悠久的家族拥护的涅雷采斯,又何惧珀特洛斯呢? 涅雷采斯家族要夺回自己的荣誉与权利,就要增长其在民众间的声望,获取声望最好的办法就是战争,但是军官出身并且和西部贵族关系还算不错的阿雷尼科斯,又怎么会将战功送到涅雷采斯家族嘴里呢? 那么能够缓解目前涅雷采斯家族民心流失,声望受损的办法,就只剩下了龙旗。 龙旗重新出现在涅雷采斯家族,数百年来收到那些传说深深影响的卡拉德人,必然会重新拥护涅雷采斯,即使还有很多人保持观望,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龙旗重新出现绝对有助于缓解目前的糟糕情况。 而且就个人而言,伊斯蒂安娜对涅雷采斯老皇帝的感情之深,也绝不会容忍旁人如此羞辱涅雷采斯老皇帝。 将龙旗拿出来,收拢一波人心,告诉卡拉德人,涅雷采斯依旧是天命所归,帝国英雄,这样接下来不论是给那场战争找其他借口来洗白老皇帝的名声,还是积蓄力量扭转舆论都大有可为。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要么伊斯蒂安娜已经背叛了涅雷采斯,要么伊斯蒂安娜对这些舆论声望之类的事情并不了解。 而很显然,这两种都不可能。 所以,伊斯蒂安娜是真的不知道龙旗之首现在在哪。 思考间,拔都已经回到了阿尔戈隆的主城门口,他刚想吩咐门口的侍卫带自己去见卢孔,然而开口的一瞬间,拔都却迟疑了。 自己要这么做吗? 告诉卢孔,伊斯蒂安娜不知道龙旗之首现在在哪,让他们转变寻找思路。 自己这么做,好处在哪?涅雷采斯家族会铭记自己的恩情?然后自己看着涅雷采斯家族回到寻找龙旗的正轨,最后带着完整的龙旗和元老院的拥护重新拿回皇位? 不,拔都慢慢的闭上嘴巴。 自己,不需要一个完整,强盛,团结的卡拉德帝国。 拔都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阿尔戈隆的主城宫殿,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往自己的客房而去。 就这样吧,帝国,元老院也好,军方也好,皇位和商人也好,继续斗下去吧。 …… 作为俄斯提科斯家族的族长,狄亚特马和阿尔戈隆的执政官,卢孔也是要去一趟厄庇克洛忒亚的,因此第二天,卢孔便带着自己的侍从和子女,同拔都的队伍一起前往厄庇克洛忒亚了。 路上收到彭同的信,说是伊斯蒂安娜想要和拔都见一面,最好在抵达厄庇克洛忒亚之前。 对此,拔都敏锐的察觉到伊斯蒂安娜很可能并不打算坐以待毙,而且有把自己也拉下水的想法,然而即使猜到了伊斯蒂安娜的意图,拔都也没有办法拒绝,毕竟自己现在明面上还是元老院的同盟,彭同的挚友,不管怎样,见还是肯定要去见一面的。 给彭同写去回信后,拔都决定在雷索斯堡等候彭同一行人。 卢孔对此没什么意见,并且也决定留下来一起等待彭同。 而雷索斯堡的塞拉庇得斯家族一直都是元老院的人,几人也对留宿雷索斯堡没有什么顾虑。 而在厄庇克洛忒亚城,其执政官曼忒俄斯此时却有些烦恼。 咚咚咚。 曼忒俄斯抬头看了一眼,想起来自己似乎顺手将门锁上了,于是便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大人,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来叨扰您。” 来人是阿耳戈洛斯家族的管家,也是曼忒俄斯极为信赖倚重的老友兼心腹。 “无妨,我也还没睡,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曼忒俄斯坐会自己的椅子,坐垫和靠背上柔软的天鹅绒很好的抚慰了曼忒俄斯疲劳的身躯。 “斯特吉亚人那边否决了我们的提议,依旧坚持走‘战神之门’。” 管家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曼忒俄斯,上面是斯特吉亚人的文字。 曼忒俄斯一边伸手接过,一边不住的咒骂 “一个门的事,斯特吉亚人非要较真做什么,巴不得人们再想起来他们曾经的壮举吗?” 潘德拉克战役,斯特吉亚人正是从厄庇克洛忒亚的正门‘战神之门’攻破的该城。 看过斯特吉亚人的回信,曼忒俄斯颇为烦躁的将其摔在桌上。 管家看出自家大人现在心情不佳,于是小心翼翼道 “是否将斯特吉亚人的回信交给吕卡隆那边,让他们决定?” 拿起桌上的葡萄酒,曼忒俄斯摇了摇头道 “给他们也没有用,难不成我还能把吕卡隆的回信展示给厄庇克洛忒亚的民众们看吗?这群人只会认为这是我无能的表现,并且继续大声发表着他们那愚蠢的言论,而不会去管我如何为难。” 说到这,曼忒俄斯越想越烦 “阿雷尼科斯就是个骗子!” 重重的放下酒杯,曼忒俄斯咬着牙咒骂道。 管家显然已经对执政官僭越的言论见怪不怪了,他站起身为曼忒俄斯重新倒满葡萄酒,随后继续道 “明天,皇帝陛下和皇后就将抵达厄庇克洛忒亚了,届时,或许我们可以在欢迎会上,当着民众们的面将这份回信交给陛下。” 曼忒俄斯闻言扬了扬眉毛,随后笑着点头道 “好办法,他自己整出来的这劳什子仪式,就该他自己去负责。” 随后曼忒俄斯又问道 “欢迎会的其它项目呢?准备的怎么样了?” 管家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索拉小姐的才能简直令众神嫉妒,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些方面上,小姐比我这个老头子有天赋的多。” 曼忒俄斯闻言笑了笑,嘴上却道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就是这丫头小时候天天和她母亲待在一起,潜移默化受到了些影响罢了。” 看见曼忒俄斯心情好了些,管家也趁势继续说道 “另外,大人雷索斯堡的塞拉庇得斯家族今天傍晚来信,说涅雷采斯的彭同和俄斯提科斯的卢孔已经在雷索斯堡汇合了,估计他们明天就回抵达厄庇克洛忒亚,要我们做好欢迎准备。” 曼忒俄斯闻言愣了一下 “这么巧?” 管家点了点头,随后看出曼忒俄斯脸上的纠结,深吸了一口气道 “大人,请恕我多嘴,我为阿耳戈洛斯家族服务已经三十多年了,对我而言,您便如同我的亲人,厄庇克洛忒亚就是我的家,如今的局势,元老院和皇帝的争执越来越严重,我们必须要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曼忒俄斯看着眼前的老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我也清楚,可是,我毕竟背叛了……元老院不可能去接纳一个叛徒。” “不,为什么不能呢?” 管家摇了摇头继续道 “您曾告诉我,利益高于一切,友谊不过虚无,阿雷尼科斯如今违背了对您的承诺,他对于我们,已经丧失了利益了,而元老院需要同盟,需要帮手,阿耳戈洛斯家族从帝国创立之初便一直戍卫于此,谁会拒绝这样一个声名显赫的家族的帮助呢?” 曼忒俄斯脑壳有些乱,他摆了摆手道 “算了,你让我再想想吧。” 管家见状也明白多说无益,只是在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道 “您也知道,作为边境城镇的执政官,您很难随意往返吕卡隆,这次的机会,很难得。” 曼忒俄斯并没有回话,对此,管家也再没多说什么,轻轻的合上门离开了。 曼忒俄斯闭上眼睛沉思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眼睛悠悠叹了口气。 阿雷尼科斯,这是你自找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9章 序幕 第二天一早,曼忒俄斯站在主城塔楼上看着似乎还在朦胧晨曦中熟睡的厄庇克洛忒亚,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是真要到了实行的时候,内心却还是没来由的不安起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曼忒俄斯回过头看去,只见管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 “清晨时候的风还是有些凛冽的,大人,您如今身子骨不好,倒不如进主楼里休息吧。” 曼忒俄斯回过头去,并没有回答理睬管家的提议,反而望着一片宁静的宏伟城池道 “我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以前了,那时候我刚从我父亲手中接过执政官的位置,你知道么,那个时候我父亲躺在病榻之上,看样子随时都会撒手人寰,可是他握着我的手却是那样的有力。他看着我,他说,孩子,你长大了,我相信你可以光荣的执行阿耳戈洛斯家族的责任,继续背负着战神的荣誉而行,我父亲总是以我为骄傲,是啊,那个时候我也觉得我能够很出色的完成这一切,但是为什么,如今我却觉得我辜负了我父亲的信任。” 管家默默无言,他看着自家执政官的背影,突然发现曾经那个执掌一方手握大权的如同英雄般的人物,如今却显得有些萧瑟。 曼忒俄斯没等来管家的回答,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太阳。 清晨的阳光敛去了他刺眼的光辉,反而有一种温柔祥和的美感,而被这一切的安宁包裹着的曼忒俄斯,此时内心却如同翻涌不止的大海。 “我害死了皇帝,我们的皇帝。” 曼忒俄斯低下头,手掌抚过塔楼有些粗粝的砖面,他一直无法真正走出那段阴影,每每当他端坐在厄庇克洛忒亚的主城之中,他仿佛能看见涅雷采斯皇帝被斯特吉亚人砍下头颅的那一幕,那就像是一段梦魇,死死地纠缠着他。 “您并非是有意的,是阿雷尼科斯辜负了您的信任。” 管家开口想要劝解曼忒俄斯,可面前的男人却突然暴躁起来 “够了,别提那个男人,该死的,他连众神的眼睛都能蒙蔽,为什么?为什么皇帝会死!?” 曼忒俄斯低吼着说道,然而却又仿佛陷入了一股莫大的悲伤 “可我呢,我又干了什么,我明知道战争不是儿戏,我明知道他不安好心,可为了那一己私利,我却依旧带着部队远离了本应由我坚守的城池。” 曼忒俄斯单手撑着脑袋,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仿佛这样能够减轻一些自己的罪恶感。 厄庇克洛忒亚依旧十分安详,似乎它一直以来便是如此。 …… 拔都一行人是在半下午的时候抵达的厄庇克洛忒亚,仲春的北方依旧能见到不少地方被白雪覆盖,有些地方的道路也因为化雪而变得泥泞不堪,彭同有些不满的质疑着曼忒俄斯是否私吞了维修道路的费用,拔都却没心思去理会彭同的抱怨,他的脑子里到现在都还在想着伊斯蒂安娜昨天在雷索斯堡的会客室中对自己的说的那一席话。 拔都斜着眼睛看向一旁的伊斯蒂安娜,对方却不像自己这般心事重重,一如既往端庄温婉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饶是拔都的动作幅度很小,可伊斯蒂安娜却依旧敏锐的察觉到了拔都的目光,她大大方方的转过头看向拔都,满是笑意的开口提醒道 “如果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我敢发誓,如果他看见可汗您的表情,绝对不会认为您是去迎亲的。” 拔都毫无偷窥被抓包的尴尬与心虚,反而也转过头看向伊斯蒂安娜道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们这群人,为什么总是可以这样的云淡风轻?” 伊斯蒂安娜耸了耸肩,依旧保持着那副笑脸道 “这并没什么,可汗,在我看来这件事情并不算什么大事,我要杀掉一个窃国贼,于情于理我都是正义的那一方,就连诸神都会帮助我的,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紧张呢?” 拔都听见伊斯蒂安娜的回答,面无表情的转过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伊斯蒂安娜。 拔都并不满意伊斯蒂安娜的回答,相比于这个,他更希望听到伊斯蒂安娜对自己交代她剩余的后手来减轻自己的紧张感,而不是寄希望于什么所谓的虚无缥缈的神。 若是帝国人的诸神真的存在,那么他们又怎么会让阿雷尼科斯端坐在至高王座之上呢? 伊斯蒂安娜镇静自若的态度并没有给拔都什么安全感,说实话,拔都很佩服伊斯蒂安娜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居然能想到这样周密的计划,但他却总觉得哪里有些疏漏。 而且拔都觉得彭同应该只知道伊斯蒂安娜想要搞事,却不知道她具体的计划,至于卢孔,拔都确定他毛都不知道。 快要抵达厄庇克洛忒亚的时候,拔都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有些不放心,于是喊来威利,让他先带着一部分人去马鲁纳斯接到科林,然后直奔萨涅俄帕,并在那里等待自己回来。 威利闻言有些不解,拔都却并没有打算跟他交代伊斯蒂安娜的计划,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见拔都不想多说,威利便也没在追问,挑选了一些士兵和民夫之后,便带着聘礼离开了。 一行人先后进入了厄庇克洛忒亚城。 拔都是最后进去的,进去时他看向一旁用兜帽遮住脸庞的阿尔扎戈斯道 “遮什么遮,彭同卢孔和伊斯蒂安娜都知道你来了,偏偏你在这掩耳盗铃般的藏来藏去的。” “啧,看那边。” 阿尔扎戈斯似乎有些避讳什么,并没有光明正大的回答拔都,而是微微偏过头示意拔都看过去。 拔都顺着阿尔扎戈斯指的方向,看见了猎猎飘扬的双头鹰旗。 拔都皱了皱眉,阿雷尼科斯来的有点早啊。 厄庇克洛忒亚的主城,数十名帝国贵族聚集在大厅之中享受着阿耳戈洛斯家族为他们准备的宴会,贵族们大口享用着美味的佳肴和可口的葡萄酒,偶尔新的贵族到来,会场便响起一片祝贺与掌声。 卢孔和彭同便是在贵族们的热烈欢迎中神采奕奕的进入了大厅,然而当拔都出现时,大厅的气氛却有那么一瞬间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众人望着站立在会场入口的拔都,脸色不一,有冷漠,有诧异,有善意,更多的则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 拔都面不改色的走入了大厅,伸手在一个一脸呆滞的侍从捧着的盘中拿起酒杯,神色自如的和卢孔等人攀谈起来。 “看来他们并不是很欢迎你。” 彭同看着诡异的会场氛围,带着揶揄的眼神,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拔都道。 拔都默默的喝了口酒,瞥了彭同一眼道 “真的,我一直很难想象你居然已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了。” 彭同闻言顿时有些无言以对,好吧,他承认自己确实性格有些跳脱了些。 卢孔拿起酒杯和拔都轻轻的碰了一下道 “其实可汗倒不必在意这些人的眼光,他们从小生活在帝国的温室中,听到的都是帝国如何战无不胜的传说,他们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汗玮琪动气。” 拔都耸了耸肩,帝国人的民族自豪总是莫名其妙的高昂,虽然以前他们确实有那个资本,但不可否认的是如今帝国的日子并不像从前那般好过了。 只是有些人依旧没有认识到罢了。 坐在主位之上的阿雷尼科斯也注意到了拔都,但是他并没有选择对这个洗劫了自己封地的罪魁祸首发难,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笑着站起身和众人一一致以问候,拔都忽略掉他略过自己的事情,转过头询问卢孔道 “斯特吉亚人什么时候来?” “应该是明天下午吧,伊斯蒂安娜女士呢?你刚刚进城的时候看见她了吗?” 拔都摇摇头,虽然他很清楚伊斯蒂安娜去干什么了,但是问题在于他并不能告诉卢孔。 元老院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们,是绝对不会容忍我这种‘卑劣’的手段的。 伊斯蒂安娜如是说道。 拔都觉得他说的对,所以卢孔还是蒙在鼓里比较好。 见拔都摇头,卢孔也不再多问,只是眉目间的担忧多了几分。 阿雷尼科斯的致意结束后,按理来说应该由元老院的大元老,也就是卢孔上台,然而曼忒俄斯却抢先一步站到了皇帝边上,对此,卢孔有些疑惑,但是他并没有急于指责逾越规矩的曼忒俄斯,转而回到拔都和彭同的身边继续静静看着台上的两人。 “他要干嘛?” 彭同不解道 “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拔都嘴角上扬,他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他已经看见了阿雷尼科斯有些阴沉的脸色。。 而正如拔都所说,此时的阿雷尼科斯冷眼看着拿出斯特吉亚人回信的曼忒俄斯,有些愠怒道 “走哪个门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定夺吗?若整个国家都如同曼忒俄斯执政官这样,那我和元老院的诸位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累死在自己的书桌前。” 对于皇帝的指责,曼忒俄斯却并没有退缩 “陛下,可能您不太清楚,咳,也是,陛下深谙作战之道,对此不甚了解也是情理之中,在下也很荣幸为陛下讲解一下。这件事情并不是简单的走哪个门这样简单,陛下应该还记得,当时和斯特吉亚人的战争,他们就是从战神之门进入的厄庇克洛忒亚,然后……” 接下来‘砍掉皇帝的脑袋’这句话,曼忒俄斯并没有说,毕竟一来现在的皇帝就在厄庇克洛忒亚,二来对自己而言,这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阿雷尼科斯又怎么会不知道斯特吉亚人的心思,可如今曼忒俄斯把事情都挑的这样明白了,自己也没办法继续装傻了。 阿雷尼科斯冷眼看着曼忒俄斯,拒绝道 “走哪个门都可以,别走这里就行,行了,就这样,还有,我希望下次你可以有些自己的决断,如果我看不到你的担当,我很怀疑能否继续将厄庇克洛忒亚托付到你手上。” 曼忒俄斯自然听出来了皇帝话中的不满和蕴含的威胁之意,但他没精力去关心这些,毕竟自己走出这一步的本意就是跟阿雷尼科斯划清关系,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和元老院联系上,然后再看那边有什么要求。 毕竟目前还远不到和皇帝完全决裂的地步,曼忒俄斯也留了个心眼,免得到时候元老院要求过于苛刻或者甚至不接纳自己,自己毫无退路的地步。 小小的插曲过后,宴会照常进行。 卢孔走上台后,彭同靠近拔都问道 “我怎么感觉曼忒俄斯今天有点奇怪,他不是阿雷尼科斯的人吗?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这么不给阿雷尼科斯面子?” 拔都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彭同问 “因为咱们的厄庇克洛忒亚执政官,心里有了些别的心思。”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0章 前戏 在卢孔结束讲话后,贵族们继续开心的把酒言欢,整个大厅中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拔都内心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他频频将目光放在阿雷尼科斯身上,可惜这位皇帝看样子只是在尽情的享受宴会,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拔都皱了皱眉,他靠近彭同问道 “进城的时候,伊斯蒂安娜有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彭同刚和一位南部的执政官交谈完,此时脸色已经有了些潮红,不过他的语气听起来依旧算是清醒 “没有,她只是说晚上宴会结束会来我的客房和我商量一些事情,怎么了?你找她有事吗?” 拔都闻言心下不安,他没有回答彭同的问题,转而询问道 “今天贵族们都来齐了吗?” 彭同摇了摇头 “伽里俄斯和克洛托耳还有阿庇斯还没有来,听说是和瓦兰迪亚人的边境摩擦,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仪式十分重要,他们肯定会赶在明天斯特吉亚人来之前抵达这里的。” 拔都闻言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瓦兰迪亚人刚在阿雷尼科斯手上吃了个大亏,脑子抽了才会又跑出来找死,他思虑再三,干脆放下酒杯,和彭同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会场。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拔都骑着马到城外的军营找到了速不台,接着便带着十几个怯薛轻装进入城镇。 阿尔扎戈斯事先交代自己会在酒馆等待,然而拔都带着人找遍了城内的酒馆也没能找到阿尔扎戈斯的身影。 拔都内心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浓重了,他和伊斯蒂安娜商量的动手时间是仪式结束的那天晚上,但是拔都现在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阿雷尼科斯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按理来说,这次的仪式庄严而隆重,如果阿雷尼科斯不想背上侮辱先皇遗体的骂名,就一定会等到仪式结束,而这也是伊斯蒂安娜的预估,届时阿雷尼科斯身边的士兵被派出去执行任务,那么皇帝陛下身边可以倚仗的就只有他的禁卫军了。 可是,如果呢,如果阿雷尼科斯提前动手呢。 西部最大的几个军事贵族还没有来,没来的理由也很扯淡,而帝国律法为了防止贵族作乱,那些非边境的军事贵族是没有权利在非战时率领过多的卫兵的。 现今厄庇克洛忒亚城内的军事力量,除了本身阿耳戈洛斯家族的守军之外,最大的一支就是皇帝阿雷尼科斯的珀特洛斯家族士兵了。 而其余驻守在城外军营的执政官士兵就算捆在一起,届时厄庇克洛忒亚城门紧闭,他们也不可能进的来。 拔都想到这里,心下越发着急,他让速不台去主楼把彭同和卢孔喊来,现在的情况,如果阿雷尼科斯真的提前动手,自己等人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这边拔都还在马不停蹄的寻找着伊斯蒂安娜和阿尔扎戈斯,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此时两人却正待在厄庇克洛忒亚的主城内,而且就在曼忒俄斯的书房。 阿尔扎戈斯掀开酒壶的瓶盖,瞥了一眼地上的数个装满财宝的箱子,啧啧两声说道 “看来咱们的皇帝陛下确实无比的慷慨啊。” 曼忒俄斯表情不变的回答道 “收买人心的惯用手段罢了,我倒是对二位的造访更感意外。” 伊斯蒂安娜摘下脸上的面纱,端庄温婉的面庞浮现出一股笑意 “这样重要的场合,我们这些负责情报的工作人员当然不会错过,对于目前的情形,我倒是有些不错的提议,只是目前来看,似乎某位比我们更先一步下手呢。” 阿尔扎戈斯灌了一口酒,有些揶揄道 “只是看起来曼忒俄斯执政官对于皇帝陛下的善意并不感冒呢,不过我倒是蛮佩服阿雷尼科斯的,刚刚被你在一众贵族面前驳了面子,转头又能低声下气的给你送来这么多财宝,这知道的晓得他是皇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当你孙子去了。” 对于眼前这个异邦人对自己皇帝的羞辱,曼忒俄斯并不在乎,不过有些讶异于这个人居然已经知道刚刚才在大厅发生的事情,而对于这个男人,虽然自己常年不在帝国的政治核心区,但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传闻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眼前这个人大概率是巴旦尼亚那边的情报人员,不过不清楚现在有没有转头对卡拉多格宣誓效忠,不过话说回来,这俩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曼忒俄斯打量着眼前的两人,思虑再三后还是按下自己的疑问,转而直奔主题问道 “所以,伊斯蒂安娜女士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我这个糟老头子的?” 伊斯蒂安娜笑意不减的回答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也知道,元老院一直厌恶阿雷尼科斯,想来如今您也同意如此,既然这样,作为帝国历史最为悠久的边境家族,元老院自然十分乐意接纳阿耳戈洛斯,所以我来此想要谋求和您的一些合作。” 曼忒俄斯自然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但是如今时过境迁,他还是对伊斯蒂安娜对这番话持保留态度,于是曼忒俄斯询问道 “那么,如今您是效忠于谁呢?您此番是代表卢孔还是彭同?” “我代表元老院呵涅雷采斯家族,而并非某个人。” 伊斯蒂安娜的回答显然没能让曼忒俄斯满意,不过他知道彭同和伊斯蒂安娜从小一起长大,也明白伊斯蒂安娜在涅雷采斯家族中的份量,基于这一基础,曼忒俄斯还是松口道 “好吧,那如您所说,元老院又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曼忒俄斯是个聪明人,他明白如果只是结盟和表达善意,元老院随便派个人来送给自己一封书信,或者一些礼品就足够了,而且自己目前并没有完全和阿雷尼科斯撕破脸,自己肯定还需要再缴纳一些投名状才能完全取得元老院的信任,所以这俩人来此的目的大概率就是为了接下来的事。 不出曼忒俄斯所料,伊斯蒂安娜微微点了点头随后道 “您确实是一个明白人,我们都清楚阿雷尼科斯的皇位是通过什么样的卑劣手段得来的,也明白您不过是被阿雷尼科斯坑骗才做出那种糊涂之举,所以,对于如此窃国之贼,于法理,于道德而言,我们都无法容忍其继续恬不知耻的端坐在王座之上。” 伊斯蒂安娜的话语中一笔带过了曼忒俄斯参与潘德拉克阴谋的事情,伊斯蒂安娜或许并不知道对方的交易细节,单纯只是给对方一个台阶,又或许她真的知道曼忒俄斯和阿雷尼科斯交易的细节,确实是曼忒俄斯被坑骗,但不管如何,这种事情都不适合在这里挑明,而且说真的,除了个别人会对此较真,大多数人都明白,利益才是亘古不变的维系人心的利器。 所以,曼忒俄斯究竟干了什么,有那么重要吗?不重要,至少如果阿耳戈洛斯确定倒向元老院一方,元老院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在意。 曼忒俄斯也听出来了伊斯蒂安娜话中的意思,不过他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不是得到了元老院的授意,不过不管怎么样,有这一层担保,自己之后倒向元老院的路会好走很多。 不管怎么样,曼忒俄斯好歹还是松了一口气,于是他继续问道 “那么具体呢?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 伊斯蒂安娜淡然自若的回答道 “杀了阿雷尼科斯。” “什么?!” 曼忒俄斯猛地站起身盯着眼前的两人,满眼的不可置信 “杀了他?你在开什么玩笑!?他还是帝国的皇帝,你要我在我的封地杀了皇帝?!你想要害死我吗?!” 对于震怒的曼忒俄斯,伊斯蒂安娜却是面不改色道 “您不必亲自动手,只要让您的士兵打开大门,放我们的卫兵进来,然后再稍微注意一下阿雷尼科斯的士兵的动向,就这么简单。” “不!绝不可能!我不能让皇帝死在我的执管的城镇!” 阿尔扎戈斯满不在乎的说道 “死就死了呗,反正厄庇克洛忒亚又不止死了一个皇帝。” 他的话不出意外的得到了另外两人的一致怒视,阿尔扎戈斯见状也明白自己嘴快了一些,只好撇过头去装死。 伊斯蒂安娜收拾好表情,回过头继续用温和的话语对曼忒俄斯道 “您不必如此震惊,我们会妥善处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没有人会将您和这起事故联系到一起的,这并不会损伤您的名声。” 曼忒俄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犹豫了片刻他最终道 “抱歉,我很想和元老院统一战线,可惜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请您让我再想一想。” 伊斯蒂安娜见状毫不犹豫的站起身 “那么我们就在楼下恭候您的佳音。” 说罢便拉着阿尔扎戈斯头也不回的走了。 说回拔都这里,他还在满城找着阿尔扎戈斯,此时速不台跑了回来,跟拔都报告说 “陛下,我没能喊来彭同先生,他似乎喝了不少酒,我去的时候他被阿雷尼科斯的人扶回去休息了,至于卢孔先生,他似乎在大厅后面的房间里和一些人商量什么事情,我不被允许进去。” 拔都闻言有些烦躁 “喝醉了?他拿葡萄酒当水喝的人喝醉了?该死的,怎么就这么巧……” “对了,可汗,我离开的时候还注意到,阿雷尼科斯手下的士兵似乎有调动的迹象,许多我在城外军营见过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进城担任守卫了。” “该死的……” 如今更加确定阿雷尼科斯要提前动手了,短暂思考过后,拔都果断决定道 “走,出城!老子可不想呆在城里陪他们一起等死。” 说罢一拽缰绳,带着其余人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此时的主城内,阿尔扎戈斯看着被人抬进客房的彭同,有些戏谑的看着伊斯蒂安娜刀 “看来你家执政官要错过今天晚上这出好戏了,啧啧啧,不能喝就别喝嘛,又菜又爱玩。” 伊斯蒂安娜并没回答,而是转头询问道 “你觉得拔都会采取行动么?” 阿尔扎戈斯耸了耸肩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过有一说一,那小子精的跟个猴一样,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伊斯蒂安娜点了点头 “我也相信他,只不过我只相信他会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过说起来也怪我,没想到阿雷尼科斯这么急不可耐。” 阿尔扎戈斯满不在乎道 “这很好猜,毕竟那家伙对这种庄严神圣的事情可没有多少敬畏心。” 喝了口酒,阿尔扎戈斯看向依旧毫无动静的曼忒俄斯的书房,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就这么确定曼忒俄斯会同意你的计划吗你就这么等在这里?” 伊斯蒂安娜觉得有些口渴,于是抓过阿尔扎戈斯的酒壶喝了一口道 “他会同意的,因为只要阿雷尼科斯在一天,这厄庇克洛忒亚的民心,就依旧向着这位如同真正战神般出现在战场上,拯救帝国人的皇帝,而并非他们的执政官。” “曼忒俄斯不可能忍得了,尤其是在他莫名其妙变成阿雷尼科斯谋害皇帝的帮凶和明面上的几乎被所有帝国人指着鼻子辱骂的靶子,并因此失去了厄庇克洛忒亚人的拥护之后。” “所以,” 伊斯蒂安娜自信的笑道 “他绝对会迫不及待的杀掉阿雷尼科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1章 开场 曼忒俄斯现在很纠结。 一方面他对阿雷尼科斯的不满确实已经达到了顶点,他需要元老院的帮助来彻底消除阿雷尼科斯在厄庇克洛忒亚的影响力,可另一方面,他很明白这种事情一个处理不当,身为厄庇克洛忒亚城的执政官,接连有两个皇帝死在自己封地,自己一个失职的罪名是绝对逃不掉的,而他这个官也算是当到头了。 曼忒俄斯从书房内的酒柜拿出一瓶葡萄酒,一杯接一杯的饮下肚,他透过窗户看着对面宴会厅有些耀眼的灯火,终于下定了决心。 信伊斯蒂安娜一回,哪怕最后底没兜住,自己大不了一人抗下罪责,怎么说也不能让祖祖辈辈传承的封地在自己手上名存实亡,他百年之后又怎么去地底 喝光最后一口酒,曼忒俄斯喊来侍卫,不一会,伊斯蒂安娜和阿尔扎戈斯就又返回了书房。 “看来您已经做出了英明的决定。” 伊斯蒂安娜刚上来就直接开口称赞起曼忒俄斯起来,曼忒俄斯则坐在椅子上有些沉默的注视着面前的两人。 良久,他组织好了措辞,对二人道 “我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但是我并不会直接参与行动,我顶多让我的士兵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让他们去掺和这起事件,不过我可不能保证厄庇克洛忒亚的守军里面有没有阿雷尼科斯的眼线亦或者那么一两个阿雷尼科斯的脑残的狂热追随者,所以一切能不能成,还得看你们。” 伊斯蒂安娜微微颔首 “那是自然,您已经提供给了我们极大的帮助,元老院将永远铭记您。” 曼忒俄斯将一封签有厄庇克洛忒亚执政官印章和阿耳戈洛斯家族族长印章的文书递给两人 “我等会也会让我的侍卫长带着我的书信去城门口和军营与军官们交涉的,不过看样子阿雷尼科斯已经动手了,为以防万一,这封文书你们拿着,它可以代表我制约士兵们的行动。” 伊斯蒂安娜接过书信,略微看了两眼后便重新戴上面纱 “您的考虑十分周全,我很庆幸元老院有您这样心思缜密的盟友。” 曼忒俄斯似乎是累了,他有点无力的摆了摆手道 “记住,如果你们失败了,我不介意帮阿雷尼科斯先绞死你们,明白吗?” 伊斯蒂安娜笑意不减的回答道 “那么看来您的行刑官又将度过无聊的一天。” “但愿吧。” …… 厄庇克洛忒亚的城门口,一队高举着双头鹰旗帜的骑兵在夜色中迅速靠近刚刚缓缓关闭的城门,为首的军官翻身下马,带着士兵急匆匆的登上城楼。 “我是皇帝禁卫军的骑兵百夫长,你们谁是守卫军的最高指挥官?” 一名头戴重型护鼻盔的士兵走上前致意道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厄庇克洛忒亚守军的百夫长,愿朱庇特庇佑您,禁卫军先生。” 禁卫百分长点了点头问道 “刚刚有人出城了吗?” 那名驻军点了点头道 “刚刚随卢孔执政官一起进入城镇的库塞特人带着一队骑兵离开了城镇。” 那名禁卫军长官闻言眉头皱了皱,但也并没有想太多,他转身从身后的士兵手中接过一封文书道 “奉陛下的命令,即刻起直到明天清晨,厄庇克洛忒亚的城门保持禁严,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我受皇帝的指令,带着我的人在此监督。” 驻军的军官接过文书,确实印有皇帝的印章与签名,但是他依旧有些疑惑,可他刚想问些什么,那名军官却接着道 “这是命令,百夫长。” 闻言那名驻军百夫长条件反射般的站直了身子道 “是!” 禁卫军点了点头,转身带着自己的士兵进入了城楼内。 驻军军官转过头,一双眼睛有些谨慎的盯着禁卫军们的背影,随后找到一个自己的心腹士兵道 “快,你带着人以换班的名义,火速去向执政官大人禀报这个消息。” 想了想,驻军军官将那封文书塞到心腹怀里 “就把这个拿给大人看。” 心腹点了点头,接着便转身离去了。 而此时刚刚跑出城门的拔都,回头望着似乎有些人影攒动的城楼,心里还是觉得伊斯蒂安娜应该留有后手,可是如今自己已经出城,又该怎么监视城中动向呢?拔都望着高耸的厄庇克洛忒亚城楼又陷入了沉思。 这么高,派人到城墙根下监视肯定不现实,思来想去,拔都决定先回去整肃自己的部队。 待拔都回到军营,立刻召集部曲,披坚执锐跨骑战马,同时找到了俄斯提科斯和涅雷采斯家族的私兵部队,然而俄斯提科斯家族的军官非要拔都出示他们组长的信物或者书信,拔都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 “玛德,一个个死脑筋的东西。” 拔都骂骂咧咧的走出俄斯提科斯家族的军帐,他很想一刀把那个傻缺军官的脑袋一刀砍下来,但他明白这样无济于事。 不过涅雷采斯家族的军官见过拔都很多面,知道这位库塞特可汗与自己家执政官的交情,而且最重要的是,涅雷采斯家族的人人均看珀特洛斯家族不爽。 于是拔都便带着涅雷采斯家族的四百禁卫骑兵与自己麾下的八百怯薛往城门而去。 如今军队在手,拔都心里的不安感终于算是减轻了。 可是目前问题还是摆在这里,自己要怎么知道城内什么时候出事呢? 厄庇克洛忒亚城很大,而且不出意外,阿雷尼科斯注定是小规模的军事行动,其闹出的动静很难传到城外。 拔都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自己总不能又跑进城内吧,守城军队百分百会把自己当成敌军就地正法的。 有些焦头烂额的拔都只好先带着人在城外边上藏起来看看情况再说,同时也只能祈祷伊斯蒂安娜有什么办法处理目前的局势。 而此时在主城宴会厅内的阿雷尼科斯,正在让手下士兵护送卢孔等最后一批执政官回房休息。 此时,手下一名士兵过来汇报道 “陛下,守卫之前看见几个库塞特人来过宴会厅寻找彭同和卢孔两位执政官。” 阿雷尼科斯眉头皱了皱 “那个库塞特贼酋呢?” “不清楚,士兵们说他在城内转悠了一会,便往城门方向去了。” 阿雷尼科斯啧了一声 “净给我找事……去跟监督城门的禁卫军通知一声,今天晚上,一只苍蝇也不能给我放进来。” 士兵领命退下了,而此时一个一脸阴翳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的靠上来行了一礼,有些紧张的说道 “陛下,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我的人跟丢了那个长相疑似伊斯蒂安娜的人。” 阿雷尼科斯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没事,如今所有的执政官都在主城休息,他们的士兵困在城外进不来,整个厄庇克洛忒亚城的守军除了曼忒俄斯的人,就是我的人,除非她长了翅膀,不然她哪都去不了。” 说到这,阿雷尼科斯又问了一句 “让你放在各个房间里面的熏香,都放好了吧?” 中年男人自信一笑道 “您大可放心,陛下,执政官们会度过一个美妙而又祥和的夜晚。” 阿雷尼科斯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脸道 “那么,开始吧。”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2章 发展 “他们开始行动了。” 伊斯蒂安娜看着数支部队自主楼鱼贯而出,一条条高举火把的蜿蜒队伍分散在厄庇克洛忒亚四处。 伊斯蒂安娜关上窗户,转头对阿尔扎戈斯道 “看来咱们没急着出去是正确的,至少目前来看,曼忒俄斯的宅邸还算安全。” 阿尔扎戈斯两只手指捏着一枚棋子,在手中轻轻转动起来。 “就是离宴会厅太近了,一想到阿雷尼科斯离我就隔了几个房间我就浑身不自在。对了,你觉得城门的守军会听你派去的那个人的话吗?” 伊斯蒂安娜坐会桌前,捏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之上,淡淡开口道 “他不会听我的人的话,但是会遵循曼忒俄斯的纸面命令。” 阿尔扎戈斯挑了挑眉 “你不是说阿雷尼科斯才是厄庇克洛忒亚的民心所向么?怎么,还有人更偏向咱们的执政官吗?” “阿耳戈洛斯家族在厄庇克洛忒亚经营多年,他们必然有自己的一批死忠,而且你别忘了,城外的军营靠近的是哪个城门。” 落下一子,伊斯蒂安娜呼出一口气道 “作为充满荣誉,又是最重要的正门的战神之门,曼忒俄斯没理由不让自己的心腹看管。” “还有,你输了。” 阿耳戈洛斯闻言看向棋盘,啧了一声,伸手拂乱了棋子 “没劲,算了,我还是到窗户边上看戏吧。” 阿尔扎戈斯刚打算起身,门口却传来敲门声,接着曼忒俄斯闪身进来,一脸焦急道 “走,跟我走,去密室,阿雷尼科斯的人来了!” 房内两人对视一眼,接着便起身跟着曼忒俄斯离开了。 曼忒俄斯急匆匆的安排好两人后,又快步赶回自己的书房,好在管家在宅邸门口拖延了一会前来搜寻的士兵,这才让曼忒俄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书房。 曼忒俄斯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呼吸,过了一会房门被敲响,曼忒俄斯深吸了一口气,用平稳的声线道 “进。” 房门被推开,领头的人是管家,他先是有些紧张的环顾了一下房间,没有看见伊斯蒂安娜和阿尔扎戈斯的身影后方才松了口气。 而接着便是珀特洛斯家族的士兵,为首的军官进入房间后先是用目光四处打量了一下,随后才将目光放在书桌后面的曼忒俄斯。 “我是陛下禁卫军的骑兵千夫长,深夜前来打扰执政官您,实在是抱歉,只是在下奉了陛下的命令,请求对您的宫殿的各个房间进行搜寻,寻找两个……” 军官的话还没说完,曼忒俄斯就皱着眉头将其打断 “搜寻?搜寻什么?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名军官察觉到曼忒俄斯的语气不太对劲,忙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曼忒俄斯道 “是陛下的命令,我们奉命搜寻两个逆贼。” 管家接过书信递给了曼忒俄斯,曼忒俄斯看了一眼后便一只手晃了晃那封文书道 “且不说这封文书的真假,我就一个问题,搜寻执政官封地宅邸这种重大事件,为什么我并没有看见这里有元老院的印章和卢孔的签名,而是只有他皇帝的签字和印章?你觉得,你这封文书的份量,足够支持你干这种事情吗?” 军官一时之间也被问住了,他支支吾吾地说 “这是陛下的命令,事发突然,非常时期,还希望您能够理解……” 曼忒俄斯将文书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满眼怒火的看着眼前的士兵们 “什么叫事发突然,什么又叫非常时期?这就是你们在手续不完善的情况下就急吼吼的跑到我的封地肆意妄为的理由吗?!再说了,这里是厄庇克洛忒亚,是我的封地,他要抓捕谁居然连我这个执政官都不事先知会一声吗?甚至就派了你们几个人和一封不知所谓的文书,他把我置于何地!又把我阿耳戈洛斯家族置于何地?!” 军官被曼忒俄斯吼的有些支支吾吾,曼忒俄斯看着眼前已经乱了阵脚的军官,稍稍放缓了语气道 “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们若是按照正常流程办事,我也绝不会为难你们,但是我希望他皇帝陛下能够给我,给我的家族一个应有的尊重。” 将文书丢还给军官,曼忒俄斯冷声道 “想要进去搜查,行,叫皇帝来见我。” 军官唯唯诺诺的从地上捡起文书,带着人狼狈的离开了曼忒俄斯的宅邸。 等到管家重新关上宅邸庭院正对着宴会厅的大门,曼忒俄斯才卸下伪装,跑去将伊斯蒂安娜两人放了出来。 “阿雷尼科斯估计等下就会过来,还好那些士兵们没有留人待在这里,那么现在赶紧离开,阿雷尼科斯的人应该都分散出去了,我让我的士兵掩护你们走庭院的后门离开,你们现在赶紧去城门口,与城外军营的士兵们汇合才是最安全的。” 伊斯蒂安娜和阿尔扎戈斯闻言也不敢耽误,顺着曼忒俄斯的指引离开了厄庇克洛忒亚的主城范围。 曼忒俄斯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默默闭上了眼睛。 愿诸神保佑你们。 …… 而此时厄庇克洛忒亚的城门口,一堆人却僵持在了一起。 驻军军官再三查验了手中的书信,确定这是自家执政官大人的指令没错,但是他却有些为难,因为眼前前来送信的人自己并不认识,况且身边还有一个珀特洛斯家族的人在盯着自己。 皇帝的禁卫军和文书,份量明显大于执政官的文书与一个自己素不相识的人。 但是正如伊斯蒂安娜所说,会被曼忒俄斯安排到战神之门负责的人绝对会是阿耳戈洛斯家族的死忠,而眼前这个驻军军官便是如此。 “开门,去通知城外各位执政官大人的士兵。” 驻军军官对着身边的士兵下令道,然而不出意外的,他的命令受到了禁卫军长官的反对 “慢着先生,我想您应该还没有忘记陛下的命令。” 禁卫军们拦住了通往城门的道路,驻军军官见此毫不客气的说道 “抱歉先生,我是阿耳戈洛斯家族的军官,我领的是曼忒俄斯执政官发给我的薪水,必须得遵循大人的命令。” 说罢便想要让手下士兵强行闯过去。 然而此时驻军得另外一位长官却开口道 “慢着,我想陛下的命令已经很明确了,我们今天晚上不能放任何一个人进城,百夫长大人,您不会想要违抗御令吧?” 驻军军官有些恼怒的看向那个出言反对的人,虽然人家的军衔与自己一样,但是毕竟自己才是曼忒俄斯指任的战神之门负责人,于是他开口道 “我只是忠实履行执政官大人赋予我的官衔的职责,在我这,先是大人赋予我的伟大责任,然后才再是皇帝的命令。” 那么反对的军官冷笑一声道 “执政官?那个把整个厄庇克洛忒亚都抛弃在身后,只顾着自己逃命的废物吗?” “你说什么?!” 驻军军官闻言怒从心起,正所谓主辱臣死,更何况对方还是和自己一样的,领着阿耳戈洛斯家族薪水的士兵。 驻军军官猛地将腰间的短剑拔了出来 “老子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身后拥护阿耳戈洛斯家族的士兵见状也纷纷拔出腰间佩剑,对此,禁卫军长官冷笑一声也拔出佩剑,另一伙驻军和手下的士兵们也纷纷持剑与其对峙。 两伙人人数相当,毕竟是战神之门这样重要的城门,曼忒俄斯必然安插了相当数量的自己人来把守。 此时伊斯蒂安娜派遣来送信的人见情况不对,悄悄转移到一边,瞥见地上箱子里堆放的火油罐,计上心来。 他悄悄的用脚将箱子一点点挪动到城墙边,趁着众人还在相互对峙,没时间搭理他,他猛地提起箱子,将其一股脑的从塔楼上的射击口处扔了下去。 嘭! 猛烈的爆炸声在空旷的夜色中传播开来,城楼上众人之间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搅,不知道是谁受到惊吓先动了手,顿时场面便战作一团。 “快!去把城门打开!快去!” 混战中,驻军军官对着伊斯蒂安娜派来的人大声喊道。 禁卫军长官当下便腾出人手去阻止他,对此驻军方面也在尽力拦截。 而此时城外,拔都被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吸引,他当下明白了城内出事了。 “上马!随我入城!” 拔都戴上钢制人脸面具,手拿偃月长刀一夹马腹,飞速向城门口奔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3章 高潮 阿尔扎戈斯两人抵达城门口时,这里已经乱作了一团。 阿尔扎戈斯目光迅速放到了城门通道处那厚重的橡木大门附近,两方人正围绕着大门而大打出手。 阿尔扎戈斯对着伊斯蒂安娜说了一句之后,便翻身下马径直带着身后护送他们的阿耳戈洛斯家族士兵加入了战局。 阿尔扎戈斯从地上随意捡起了一块盾牌,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一旁的禁卫军们便注意到了这群不速之客。 禁卫军看着这群人身上阿尔戈洛斯家族的族徽,当下便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于是几个禁卫军不由分说的拿起武器直接向着阿尔扎戈斯劈了过来。 阿尔扎戈斯冷眼注视着迅速袭往自己的寒光,双腿略微弯曲,手中盾牌一举,结结实实的挡住了这几击,接着手臂猛地发力,恐怖的力量将盾牌上的几把武器全部推开,接着阿尔扎戈斯挥动手里的盾牌,一下子直接将一名禁卫军的脑袋拍转了一百八十度。 阿尔扎戈斯随意的从那名死状惨烈的禁卫军手中拿起武器,身后的士兵也纷纷拔出佩剑加入了战局。 嘎吱—— 沉重的大门被缓慢的打开,拔都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后满脸鲜血的阿尔扎戈斯。 “接下来怎么办,我直接去找阿雷尼科斯么?” 拔都骑在马上,暂时没什么心情去追问阿尔扎戈斯之前跑哪里去了的事情,现在得抓紧时间行动。 “您带着您的人去主城找阿雷尼科斯,看见他之后直接将其斩杀,我会去城外找其他执政官家族的士兵,为您尽可能的拖延阿雷尼科斯的人。” 拔都点了点头,往身后一招呼,带领着近一千骑兵呼啦啦的奔向了厄庇克洛忒亚的主城。 …… 曼忒俄斯站在窗口静静的看着隐约间已经有些嘈杂的厄庇克洛忒亚,心里的一根弦也绷到了极限。 嘎吱。 门被人推开,曼忒俄斯回过头,只见管家步履匆匆的赶过来道 “大人,阿雷尼科斯那边没有再过来找您,而是突然全部转移到了客房区域。” “什么?” 曼忒俄斯皱了皱眉,看来阿雷尼科斯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了,他这是打算拿执政官们当做自己的肉盾,以此来面对接下来的未知情况。 “快,去军营通知城内驻军,立刻火速往我这边集结,快去!” 曼忒俄斯此时也顾不得控制自己的神情,要是让阿雷尼科斯握住那些执政官们的性命,这次行动就算是栽了。 然而此时阿雷尼科斯已经身披盔甲站在客房塔楼外,他一脸严峻的注意着主城外的动向。 主城区域是有城墙拱卫的,但是非战时,主城城墙的大门并不会关闭,而用来关闭大门的门闩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无奈之下,阿雷尼科斯只得命令手下拿来一些家具,锯÷一些木板来抵住大门。 可是这种简陋的门闩的防护作用有多少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主城外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拔都此时也抵达了主城城墙下。 “城门关了?” 拔都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此时被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庞却无比的严肃。 拔都迅速环顾四周,发现了不远处的好几辆马车。 这些马车装饰华丽,看起来应该是某些执政官的家眷所乘。 “你们会修攻城武器么?” 拔都回过头对着身后的涅雷采斯家族军官询问道 “会的,先生,您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拔都指了指那堆马车道 “我需要你们用这个做出一架简易的攻城车,能做到吗?” 军官望向那些马车,打量片刻后点了点头道 “可以,先生,请您稍等。” 说着便带着人去料理那些马车了。 而此时主城内,管家急匆匆的去而复返,曼忒俄斯正在侍从的帮助下穿戴盔甲,看见管家急匆匆的跑回来之后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 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道 “大人,主城的大门被关上了,城门附近都是珀特洛斯家族的人。” 曼忒俄斯闻言咒骂了一句,随即下令道 “带着城内现有的所有士兵,跟我下去。” 说罢也一把抄起桌子上的头盔,快步往楼下而去。 阿雷尼科斯目光在轰隆隆作响的城门和一旁虎视眈眈的阿耳戈洛斯家族士兵之间不住的来回打量,他冷笑一声,朝着曼忒俄斯道 “我倒是不知道,您穿上盔甲的样子居然是这样的威武不凡。” 曼忒俄斯闻言并不理会阿雷尼科斯话中的讽刺,而是坐在马上一副悠哉哉的表情的说道 “是啊,就像我也没想到,您居然有一天,也会如同一只困兽般的被逼到厄庇克洛忒亚的主楼里。” 说着,曼忒俄斯又看了一眼阿雷尼科斯那边拿着武器守在各个执政官客房前的士兵继续道 “怎么,您之前在这里拯救了他们,如今是打算重新送这些人上路么?” 曼忒俄斯笑意更盛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但是你是觉得我会在乎这些人的性命?还是你觉得外面那个别会在乎?哦~忘了告诉你了,城外那个人,也算是你的老相识,拔都,洗劫了你老家的那个库塞特佬,你应该没忘记吧?” 谁料此时阿雷尼科斯却意外的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摇了摇头道 “不在乎,是啊,你们怎么会在乎,但是,你真的觉得,我没有其他后手了吗?” 曼忒俄斯皱了皱眉,刚想开口,此时城门却被拔都的人猛地撞开,城门口负责抵住城门珀特洛斯家族士兵见状也迅速退了回来。 拔都纵马而出,也不跟阿雷尼科斯多哔哔,大手一挥,身后已经下马的士兵们纷纷冲上前去,和阿雷尼科斯的人扭打到了一起。 曼忒俄斯见状也让手下冲了过去,还不忘让一支部队离开主城,去通知城内的驻军。 这个时候已经和阿雷尼科斯撕破脸了,曼忒俄斯不可能继续躲在幕后了,干脆直接一把全部梭哈。 主城战况激烈,而此时负责拦截珀特洛斯家族士兵的阿耳戈洛斯却有些吃力。 伊斯蒂安娜确实凭借涅雷采斯家族的信物和不知道哪弄来的元老院文书,将大部分执政官的卫士调了过来,可是阿雷尼科斯准备已久,自己手里这点士兵还没人家三分之一多,更遑论拦住对方了。 “先生!先生!” 一名阿耳戈洛斯家族的士兵骑着马朝着阿尔扎戈斯飞奔而来,阿尔扎戈斯听见后面的声响,一脚将面前的珀特洛斯士兵踢飞,转身暂时退出阵线问道 “怎么了?” “城门口,一群举着瓦罗斯、科穆洛斯和狄俄尼科斯家族的士兵,估计有几万人,正在攻击城门!” “!什么?!” 而此时,厄庇克洛忒亚城门口,铁质山羊头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城门,城门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我还是有些担心。” 克洛托耳望向一旁的伽里俄斯道 “你真的确定厄庇克洛忒亚此时发生了变故吗?” 伽里俄斯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的朋友,要不是收到了陛下的信,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跑过来。” 克洛托耳闻言依旧不放心 “可是,陛下又怎么能够预知这个时候就会出事呢?” 伽里俄斯耸了耸肩 “估计陛下也是担心,他跟我说如果我们进城时有他的人前来和我们交涉就无事发生,如果有人阻拦就是发生了变故。” 两人说话间,城门轰的一声被撞开。 …… “住手!拔都,我叫你特么的住手!” 阿雷尼科斯此时气喘吁吁的一手架住彭同的脖子,一手拿着短剑直直的指着拔都 “让你的人住手,不然老子就送彭同去见他爹!” 拔都皱着眉看着已经有些疯狂的阿雷尼科斯,他装饰华美的盔甲此时已经满是鲜血,脸上汗水和血水混合,宛如一个地狱的恶鬼。 拔都并不想理会阿雷尼科斯,阿雷尼科斯杀了彭同更好,今天晚上的行动更加有理有据了,然而和拔都一起前来的涅雷采斯军官并不这样想。 “先生!先生!请您高抬贵手!” 军官上前拉住拔都,半跪着恳求道,拔都此时也犯了难,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阿雷尼科斯更加肆无忌惮的笑道 “拔都啊拔都,你说你不好好的待在你的库塞特放羊,跑来帝国掺和什么?你真觉得我输了吗?看看外面,看见了吗!那是什么!伽里俄斯已经带人来了,你输了,是你输了,哈哈哈哈哈哈!” 拔都此时也注意到了主城外几支迅速靠近的士兵队列,其高举着的,赫然是科穆洛斯家族的旗帜。 拔都顿时心里发凉,自己这边被涅雷采斯的人阻止,肯定不可能迅速袭杀阿雷尼科斯,而等到伽里俄斯的人来,自己便在劫难逃。 伽里俄斯怎么会和阿雷尼科斯联手?拔都想不通,他也没时间想。 “怯薛!放箭!” “不要啊!先生!” 拔都和军官的话同时响起,怯薛们搭弓射箭的动作也被一旁涅雷采斯家族的人拦了下来。 最终只有寥寥几支箭射了过去,却被禁卫们轻松挡下。 而此时阿耳戈洛斯家族的驻军部队也赶了过来,城外突生变故,拔都、曼忒俄斯和阿雷尼科斯均把注意力放到了城外,却不料此时又一变故突发。 “德洛修斯·涅雷采斯皇帝万岁。” 一名守在阿雷尼科斯身旁的禁卫军一手死死抓住阿雷尼科斯持剑的手腕,一只手紧握着短剑,毫不犹豫的刺进了阿雷尼科斯的身体。 拔都回过头时,阿雷尼科斯的腹部已经被一柄短剑刺穿,彭同倒在一边,一名禁卫军则被其余禁卫死死控制住。 “什……什么?” 拔都看着眼前的一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章 谢幕(二合一) 眼前的黑暗被一丝亮光刺破,模糊的世界在光线的作用下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彭同是在一阵颠簸中醒过来的,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剧烈的头疼。 “我这是,在哪?” 彭同有些吃力的坐起身,他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空间,金碧辉煌的装饰,天鹅绒的坐垫,雕玉刻花的窗棂,彭同揉了揉脑袋,方才想起来这里是自己的马车。 “卫士,卫士!” 彭同朝着马车外喊了两声,马车接着便停了下来。 一名侍卫打开马车的木门,看见彭同后恭恭敬敬的说道 “大人,您醒了,现在需要进水或者用餐吗?” 彭同摇了摇头,他现在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马车上,昨天不是在厄庇克洛忒亚参加宴会吗? “今天不是要迎回父亲的尸首吗?我们怎会在这里?” 侍卫闻言有些不解,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醒了?” 此时,马车的另外半边门被打开,卢孔有些沧桑的脸出现在彭同的目光中。 “你应该饿了吧,咱们有些事得慢慢聊,不急。侍卫,去给你家大人弄点吃的喝的来。” 接着卢孔便登上马车,侍卫也退下去准备食物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睡了多久了?” 卢孔从理了理略显稀疏的头发,斟酌片刻道 “阿雷尼科斯遇刺了。” “什么?!那他死了没?” 彭同第一反应就是大喜过望,然而随后便又反应过来 “等等,那就是说,这是伊斯蒂安娜动的手?” 彭同在来之前就知道伊斯蒂安娜有些针对阿雷尼科斯的行动,但是具体的目的和计划他却并不清楚。 “看来你应该事先知道些什么。” 卢孔用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彭同一眼,随后道 “赞美珀特洛斯家族的军医吧,一柄短剑穿透了阿雷尼科斯的腹部,结果他却并没有因此丧命。” 彭同皱了皱眉,阿雷尼科斯没死,那么伊斯蒂安娜的计划就没算完全成功。 “那伊斯蒂安娜呢?还有拔都,他在哪?” 此时士兵将食物递过来,卢孔接过餐盘后递给彭同道 “我醒来的时候,曼忒俄斯正带着阿耳戈洛斯家族的士兵清理着一片狼藉的主城,地上满是残肢与鲜血,有帝国人的,库塞特人的,还有巴旦尼亚人的。” “巴旦尼亚人?阿耳戈洛斯那家伙吗?” 彭同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阿耳戈洛斯这家伙,但是他也不太希望对方就这么死了,毕竟他明白阿耳戈洛斯和卡拉多格现在的目标和自己某种意义上是一致的。 “不,不是阿尔扎戈斯。” 卢孔摇了摇头继续道 “我疑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于是询问曼忒俄斯,让他告诉我昨天发生的事情。” 接着,卢孔便对彭同详细说明了昨天晚上事情的经过,曼忒俄斯站队元老院,阿雷尼科斯派出士兵满城搜寻伊斯蒂安娜,拔都带领士兵进入城中和阿雷尼科斯的人打成一团,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伽里俄斯,以及被自己的禁卫捅穿肚子的阿雷尼科斯。 彭同越听越是惊讶,他不解地问 “昨天晚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其他执政官毫无反应?” 卢孔拿出一块熏香扔给彭同道 “你应该很熟悉这玩意,伊斯蒂安娜很擅长使用这种东西达成某些目的。” 彭同接过熏香,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皱眉道 “阿塞莱人的曼陀罗花。” 卢孔点了点头,继续道 “执政官们昨天都睡得很香。而伽里俄斯进来时就看见已经倒在地上的阿雷尼科斯,他当下也顾不得拔都,只得让部队分成两股,一股去挟制拔都的部队,另外一股去抢回阿雷尼科斯。” 彭同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那么,他成功了?” “成功了一半。阿雷尼科斯被抢救回来,但是他没能留下拔都,厄庇克洛忒亚的驻军赶了过来,他原本是人数占优的,但是阿雷尼科斯的遇刺让他的军阵陷入了混乱,漆黑的夜色里他也无法做出有效的指挥。” 卢孔淡淡道。彭同此时虽然肚子咕咕作响,却也对眼前的食物毫无兴趣 “可是他依旧人数占优。” 卢孔闻言点了点头,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是的,他依旧占有人数优势,如果卡拉多格没有突然带着巴旦尼亚的军团出现在厄庇克洛忒亚的话。” “什么?卡拉多格?” 彭同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惊讶了,但是这事确实有些邪门。 “是的,卡拉多格,还有一万多人的巴旦尼亚军团。他们涌入城里,伽里俄斯经过短暂交手之后便见势不妙收拢了军队,不过卡拉多格似乎也没打算和伽里俄斯打一架,而是接应完拔都后便离开了。” 卢孔依旧紧紧皱着眉头,他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感到十分荒谬,无他,莫名其妙的变数太多了。 “今天上午我们简单的完成了仪式,先皇的遗体有专门的队伍护送回萨涅俄帕,阿雷尼科斯的伤势好转后依旧待在厄庇克洛忒亚,目前依旧昏迷,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了。他现在由珀特洛斯家族的士兵们守卫着,伽里俄斯带着部队先行返回了自己的封地,其余的执政官们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刺杀。” “那接下来怎么办?阿雷尼科斯醒来之后会不会对我们发难?” 彭同有些郁闷的塞了一口面包到自己嘴边,也不知道是不满自己错过了这场大戏还是不满阿雷尼科斯还活着。 “不清楚,目前来说伽里俄斯并没有向其他执政官透露这个消息,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阿雷尼科斯醒过来之后追责也好,不追责也罢,反正我们都有可以应对的手段,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撕破脸要和我们开战,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看见卢孔对此并没有多少担忧,彭同点了点头,现在他还关心一件事 “伊斯蒂安娜为什么不见了?” …… 巴旦尼亚,马鲁纳斯城。 拔都有些疲惫的睁开眼睛,接着便感觉到手臂似乎有些酸痛,他转过头看去,发现科林正闭着眼睛睡在自己边上。 拔都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的将手臂从科林的脑袋下拔出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肌肉,转过头看向天花板沉思起来。 良久,拔都叹了口气,打算起身,他小心的掀开被子,然而依旧惊扰到了熟睡中的科林。 科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拔都已经从床上起来,用有些糯糯的语气含糊不清道 “什么时候了……你不再睡会吗?” 拔都回过头对着科林笑了笑 “不了,你再睡会?我没打算喊醒你的。” 科林摇了摇头,胡乱扑腾了几下后便坐了起来,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有些纤细的身躯在薄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科林砸吧砸吧了嘴,接着望向拔都道 “爹爹说今天还要找你有事情要说的,只是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拔都掀开厚重的兽皮窗帘,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拔都粗略的扫了一眼窗外的房屋,判断出那是马鲁纳斯西城区的布局后又看向天空。 “应该是下午了。” 拔都望着正悬挂在西城区上空的太阳,温和的光线有些慵懒的照耀着大地。 “一起去吃点东西?” 拔都放下窗帘,拿起科林的衣物走到其身边递了过去。 科林点了点脑袋,乱蓬蓬的头发随之晃动,拔都见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嗯,手感不错。 两人穿好衣服后进入了主城的大厅,科林吩咐下人送了些食物过来后便和拔都一起用餐。 “你们睡了很久。” 卡拉多格粗犷的嗓音响起,拔都回头看了一眼后便继续吃东西,科林倒是乖乖的喊了一声爹爹。 “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卡拉多格走上前不满的拍了一下拔都的后背,后者连头都懒得回一下道 “有什么好喊的,累死了,懒得喊。” 叉起一块肉排放进嘴里,拔都有些烦闷道 “阿雷尼科斯还活着,该死的,真是命大。” 卡拉多格闻言奇怪的看了一眼拔都道 “你从昨天晚上回来就一直在睡觉,都快睡了一天了怎么知道阿雷尼科斯没死?” 拔都耸了耸肩 “很难吗?如果他真死了,你现在应该焦头烂额的面对着帝国甚嚣尘上的宣战言论,哪来时间跑过来找我。” 卡拉多格哈哈一笑 “怪不得阿尔扎戈斯说你精,你小子确实有些邪门。” 随便拿起一块水果扔进嘴里,卡拉多格继续道 “阿雷尼科斯确实还活着,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个好消息,这件事他也有要遮掩的部分,大概率会低调处理。” 拔都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放到卡拉多格身上 “你昨天为什么会来?” 卡拉多格反问道 “我不该来?我不来你小子就交代了。” 拔都摇了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明白,我是说,你本不应该会在那个时候,恰好出现在那个地方。” 拔都望着卡拉多格的眼神满是精光 “你,为什么会知道厄庇克洛忒亚会出事?” 卡拉多格耸了耸肩 “很简单啊,你不是要你那个瓦兰迪亚的跟班跑过来跟我女儿说厄庇克洛忒亚会出事,没办法去接她了,我担心你的安危顺带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功劳可以捡。” 拔都闻言毫无反应,语气平淡的说道 “下次找借口找一个听起来没那么扯淡的行吗?” 卡拉多格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嘿嘿一笑道 “我跟我女婿开个玩笑嘛,真是的,你这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以后我女儿跟你待一起得多无聊。” 拔都懒得搭腔,转而问道 “阿尔扎戈斯呢?” 卡拉多格斜靠在椅子上,有些慵懒的回答道 “在他自己的房子里哼哼唧唧着呢,他受的伤挺严重的,估计得躺一阵子了。”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在吃光盘里的食物后,拔都看了看科林,伸手将其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 没办法,科林小小一只,长相又是可爱风的,更何况对方现在都已经是自己妻子了,拔都很难控制住自己想要亲近对方的想法。 科林一脸懵的被抱到自己丈夫怀里,突然想到父亲还在一边,脸色顿时有些窘迫。 卡拉多格见状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 “你小子真当我不存在啊?” 拔都一只手抱住科林,一只手在对方脸蛋上揉来揉去,并不搭理卡拉多格的抗议,询问起另一件事来 “帝国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了?” 卡拉多格现在看着这个这个拱自家白菜的猪就来气,于是没好气道 “还能什么情况,都散了呗,执政官带着自己的卫队回自己的封地,哦,阿雷尼科斯那家伙还待在厄庇克洛忒亚养伤,不过这次的守卫都换成了珀特洛斯家族的私人部队,而不是帝国皇城的禁卫军。” 拔都点了点头,他抱着怀里软软香香的科林想了想道 “你是什么时候收到阿尔扎戈斯的消息,才带兵过来的?” 卡拉多格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的苦笑道 “你一直都知道是他?” “只能是他,不过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一下他,要不是他我还真就交代了。” 卡拉多格点了点头 “大概是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 拔都闻言沉吟了一下 “那就大概是我们刚进城不久,嗯,伊斯蒂安娜的反应比我想的还要快。” 卡拉多格有些无奈的说道 “其实你本不应该参与这件事的。” 拔都摇了摇头 “不,我必须参与。阿雷尼科斯这个人太危险,他做皇帝我睡都睡不安稳,尤其我还和他有那么大的过节,比如这次,他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拉拢了伽里俄斯,天知道他下次还会干出什么事来,他留不得。” 卡拉多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拔都的观念。 “我会继续在这里住几天。” 卡拉多格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拔都 “你不担心帝国对你库塞特宣战?你可是带着人要弄死他们的皇帝的。” “首先,我得声明,这件事是伊斯蒂安娜指使的,要追究也追究元老院去,我就一打手。” 拔都拿起啤酒,问了一下科林要不要喝,只可惜对方现在脑袋完全埋进自己怀里了,也没有回答自己。 于是拔都便自己将啤酒喝了个干净,接着道 “而且退一步来说,就算帝国真要跟我开战,也得要时间准备,更何况阿雷尼科斯现在虽然没了生命危险,但也还昏迷着,一时半会没那么快醒过来。” 说到这,拔都有些不满的啧了一声 “那个禁卫军也真是的,手法一点都不专业。” 卡拉多格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至少人家还捅到了皇帝,你连阿雷尼科斯的身都没近。” 拔都耸耸肩 “这可不能怪我,天知道涅雷采斯那群人看见彭同被挟持就一点斗志都没了。” “只能说他们没你那么豁的出去,而且毕竟那是人家的族长,可做不到你这样毫不留情。” 闻言,拔都也只好叹了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我可能还要在这里多住几天,我这里有笔生意要和你谈。” 兢兢业业的专业马贩子拔都可没忘记他此行另一个重要的赚钱任务。 “哦,对了。” 拔都似乎想到什么 “伊斯蒂安娜呢?她不见了吗?” …… 厄庇克洛忒亚的主城内,曼忒俄斯喝了口葡萄酒润了润喉咙道 “差不多就这样了,目前来看,情况还在可控范围。” 曼忒俄斯此时正身处厄庇克洛忒亚主城的一处密室中,而他面前的女人,则赫然是伊斯蒂安娜。 “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伊斯蒂安娜稍稍沉吟了一会道 “他是怎么拉拢的伽里俄斯?你知道一些内幕么?” 曼忒俄斯摇了摇头苦笑道 “你太抬举我了,我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拉拢的伽里俄斯?” 伊斯蒂安娜闻言脸色有些晦暗不明,良久,她才叹了口气道 “算了,都是命数,只能怪我准备的还不够充分。” 曼忒俄斯并不关心阿雷尼科斯的死活和伽里俄斯的站队,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那你呢,你打算继续住在我这?” 伊斯蒂安娜挑了挑眉 “哦?曼忒俄斯执政官不欢迎我吗?” 曼忒俄斯闻言摆了摆手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你为什么不跟着彭同他们回去?难不成你还想继续对阿雷尼科斯下手?” 伊斯蒂安娜闻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倒是想送他去见诸神,可惜他现在已经有了防范,连护卫都全部换成了他们家族的私兵,我哪还有机会?” 曼忒俄斯闻言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我举双手欢迎。” 伊斯蒂安娜将面纱戴上,拢了拢头发道 “你放心吧,我也不会待太久的,等过了这一段时间,或者等到下一次机会,而且说句实话,我能跟元老院交接的都交接了,咱们高贵的元老们看不上我那卑劣的见不得光的手段,我待在那除了吃就是睡,我感觉我的身体都快生锈了,还不如待在你这里,顺带帮你清除一下厄庇克洛忒亚城内那些不安分的,偏向于阿雷尼科斯的势力,毕竟你帮了我和元老院这么大忙,我代表我个人做些什么来感谢感谢你也是应该的。” 曼忒俄斯闻言欣喜道 “那我可求之不得,有您在,我总算不用再去头疼那些可恶的珀特洛斯家族的拥趸了。” …… 阿雷尼科斯在遇刺后的第二天晚上终于还是醒来了,他次日一早便带着人离开了厄庇克洛忒亚,至于这场刺杀,事后回到吕卡隆的阿雷尼科斯并没有揭穿这场事变的真相,而是找了几个人,宣称他们便是刺客后斩首示众后便草草结束了对这起事件的事后处理。 只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阿雷尼科斯现在对于吕卡隆城内的禁卫军那是一百个不放心,而恰好此时朗瓦德的使者找上了阿雷尼科斯。 “你家王公的瓦良格?” 阿雷尼科斯看着眼前贡达罗夫家族的使者,仔细思考着对方的提议。 “是的皇帝陛下,对于您不幸的遭遇,我们王公深表遗憾,同时对于您手下的这些禁卫军的能力表达担忧。” 朗瓦德知道阿雷尼科斯是被自己禁卫军给背刺的吗?作为斯特吉亚的统治者,自己最重要的邻国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他肯定是想办法通过一些手段和渠道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不过目前这种场合肯本不可能直接说你家禁卫军都背刺你了,忠诚度堪忧的话的。 阿雷尼科斯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现在也看这些禁卫军不顺眼,毕竟他可忘不了那柄卫士的制式短剑刺透自己身体的感觉。于是在思考半晌后,他询问道 “人数有多少?” “三千多退役的瓦良格卫士,不过您大可放心,这些人即使退役了也依旧熟悉该如何使用武器,排列阵型,如果您担心人数不够或者一些让岁数太大,我们王公大人也会在各个波耶处招募人手满足您的需求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眼中的誓言是神圣的,他们的忠诚度禁得起考验。” 阿雷尼科斯又思考了一会,最终决定道 “那就替我感谢你们王公的美意,希望你们的勇士可以尽快抵达吕卡隆。” 使者弯腰行了一礼道 “当然,不过还希望您给这些勇士重新命名,以此来给他们的崭新身份赋予荣誉。” 阿雷尼科斯闻言想了想道 “很久以前,斯特吉亚人尚未立国时,就有不少北境的斯特吉亚人离开风雪呼啸的雪林前往帝国担任雇佣兵,那时帝国并不称呼他们为斯特吉亚人,而是称呼其为维吉亚人。” “那么,” 皇帝陛下做出了决断 “就叫维吉亚卫队吧。”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章 边境摩擦(二合一七千字) 拔都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自马鲁纳斯回到库塞特之后,便一直致力于库塞特的经济建设。 得益于和巴旦尼亚人的大额马匹与牲畜贸易,之后不久,拔都就通过支持乌苏尔的商队,彻底将库塞特的马匹贸易的控制权紧握在了库塞特人自己的手里。 对此情况,阿塞莱和帝国的商人自然极度不满,可是他们再怎样不满也没办法,整个卡拉迪亚大陆,跟牲畜有关的东西,兽皮也好,羊毛也好,肉制品和奶制品也罢,全都是在各个大城镇都能排的上号的高端商品,偏偏这种高端商品在库塞特遍地都是,因此虽然库塞特方面在可汗与那颜们的授意下给牲畜的价格拔高了一个档次,但是明摆着现在库塞特人和巴旦尼亚人勾搭到了一起,自己不去赚这个钱,人巴旦尼亚可不会跟你讲客气。 而且就算库塞特这边的牲畜价格提高了,可对比于帝国等其他国家的牲畜类产品的价格依旧是有利可图的,因此帝国和阿塞莱的商人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了库塞特人“哄抬物价”的行为。 可是自己这边赚的盆满钵满,还琢磨着把业务扩展到西海岸的拔都却不会想到,自己这个赚钱的举动,却无意间引爆了一场战争。 话说库塞特这边美滋滋的做了一年多的牲畜贸易,可此时帝国的边境却酝酿着一场风暴。 俄洛斯今天依旧一如既往的待在自己的封地宅邸内享受人生。 面前的帝国舞女们跳着阿塞莱人暴露奔放的舞蹈,俄洛斯心满意足的抿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然而此时管家却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俄洛斯看见管家一脸焦急的模样,一开始并没当回事,连舞女都没屏退。 然而管家接下来的话却让俄洛斯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十五家?怎么会这么多?” 俄洛斯坐直身子,一把将管家手里的汇报文书夺了过来,一边看一边念叨着 “三家肉类加工工坊,五家皮革制造工坊,四家奶制品加工工坊,一家羊毛纺织工坊,两家制弦工坊……” 俄洛斯不由得猛地把手中的书信拍到桌子上怒骂了一声 “特么的,这是什么情况!?” 在场的舞女和乐师们也被俄洛斯给吓了一跳,俄洛斯现在也没心情继续听歌赏舞了,烦躁的挥了挥手把乐师们和舞女们赶了下去。 “他们停产多久了?” 俄洛斯看着管家,脸色铁青的质问道。 刚刚那份文书是关前达努斯提卡城内停产濒临倒闭的工坊名单,也难怪俄洛斯反应如此激烈,达努斯提卡基本上所有的工坊都有他们家族的参股,而且要命的是整个城内一共就二十三家工坊,结果现在一下子就有十五家工坊要跟自己这个大股东提出破产保护,基本上可以说达努斯提卡城的生产现在已经趋于停止了。 “是关于最近库塞特牲畜涨价以及限制牲畜直接出售的事情的……” 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战战兢兢的说道 “库塞特那边还是放出来了一定份额给各国的商人,让商人们可以购买一定量的活牲畜,而不需要去市场上直接购买已经库塞特人自己已经加工好了的成品,毕竟他们自己工坊的产量还是有限的……” 俄洛斯不耐烦的挥手道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还有份额吗?库塞特人的牲畜产量我心里有数,就算库塞特人的工坊一天到晚日夜不停的干,那牲畜还是有很大的盈余的,怎么现在这么多工坊停产了?!” “可是……可是,阿塞莱人最近突然大笔出手,买断了库塞特那边几乎所有盈余的活牲畜,最近通过东部贸易路线和柴坎城运到我们这边来的货物,基本上都是库塞特人已经加工好了的产品,我们的工坊已经很久没有接收到牲畜了,而且同时阿塞莱人的商品也涌入了我们城内的市场,价格居然只比库塞特人那边运过来的产品价格高那么一点点。咱们现在工坊就算去西北部和东北部的贸易路线购买牲畜,也没办法把加工出来的东西卖出去了……” 俄洛斯闻言暴怒道 “什么?!那些黑佬给我玩这一手?!” 俄洛斯从管家这一番话里面听出来了阿塞莱人玩的鬼把戏,一方面垄断库塞特那边的牲畜交易,一方面将自拉齐赫与侯森·富勒格加工完的产品就近距离倾销到达努斯提卡,挤兑达努斯提卡本土产品的市场份额,而且这一来一去自己并不会亏钱,毕竟库塞特的牲畜就算涨价,也比其他地方的便宜,而且达努斯提卡距离阿塞莱极进,路上成本并不高。 而且库塞特那边的工坊生产的产品,刨去本地消耗,再刨去其余帝国边境商队的购买和斯特吉亚、巴旦尼亚等国商队的购买,分到达努斯提卡的实在是少,这些低价的牲畜制品很快就会被一抢而空,并不会威胁到阿塞莱人倾销产品抢占市场份额的计划。 俄洛斯在帝国东南边境混了这么多年,这里面的小九九他瞬间就想明白了,他现在无比恼火,但是从法律上来说阿塞莱人并没有问题,怪就怪你自己没能力抢下那些份额。 俄洛斯站起身来在大厅里不住的来回踱步,良久,他转过身对着管家道 “走,带上卫队,随我去一趟马凯布。” …… 马凯布城内,拔都正在和墨速宜商量关于开通北境贸易路线的事宜。 目前库塞特国内,最受牲畜贸易红利的就是库吉特的奥通加德和阿克鲁木的的奥多赫,而马凯布在拔都吸纳了喀拉库吉特的部众后,也开始在阿克坎丘陵的东部放牧牲畜,不过马凯布虽然也吃到了不少红利,但是比之同样兴盛起来的铁器和硬木贸易则逊色不少。 大量的牧民在此次可汗大张旗鼓的开展的牲畜贸易中获得了远超以往的利润,而在获得财富之后,不管牧民还是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有的部落战士,都会想着更进一步壮大自己,牧民购置了更多的牲畜幼崽,加固了围栏,购置了不少生活工具,而士兵则升级自己的装备,购买更锐利的武器和更精良的弓箭。 而这些都绕不开铁器和硬木,并且在阿克卡拉特和阿契塞尔堡失陷之后,整个库塞特最大的硬木和铁器生产中心就只剩下了马凯布。 拔都以及蒙兀特都是这场贸易中的获利者,其余的那颜们也或多或少的得到了好处。 只是对于库吉特来说,自己家在奥通加德那边风生水起,可是同为自家封地的巴尔塔罕,却因为北境贸易路线的不通畅而显得反响平平,大多数都只能舍近求远的将牲畜买到马凯布去,这一来二去的路途上的费用,使得他们所得的利润有些不太够看。 所以墨速宜才来到马凯布跟拔都商量关于彻底打通北部贸易路线的事情。 拔都对此事并不反对,但是毕竟这其中涉及到斯特吉亚方面,很多时候的处理方式不能够按常理来。 两人商量了许久,而此时拔都手下的一名怯薛前来汇报俄洛斯求见的消息。 拔都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反正这边和墨速宜的事情商量了个大概,便先让墨速宜离开,让怯薛接引俄洛斯前来。 俄洛斯进来之后先让手下将给拔都的礼物抬了上来 “可汗之前大婚,无奈我那个时候领地事务繁忙,没能来亲自祝贺,现在特意来补上我的贺礼。” 拔都当然不会拒绝来给自己送钱的人,不过他也清楚自己和俄洛斯还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对方搞这一出摆明了还存着其他心思。 拔都先默默把心理防线和预警提前准备好,然后才笑脸相迎的拉着俄洛斯坐了下来。 寒暄的过程实在无聊,拔都和俄洛斯两人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一个在等着对方显露出真实目的,一个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说出牲畜贸易的事情的时机。 俄洛斯一直都是个暴躁性子,平时在元老院和自己领地面对各个执政官和领地要人时都不怎么能耐下性子,如今被阿塞莱人给弄了一通,更不可能再心平气和的等下去了。 于是俄洛斯率先开口谈及了库塞特目前的牲畜贸易的事情。 拔都挑了挑眉,似乎是没想到俄洛斯直接就和自己开门见山了。 “确实是有这事,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库塞特前不久刚刚打了一仗,现在全国上下的情况都不太乐观,不涨点价我的臣民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俄洛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我当然知道可汗的难处,您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毕竟再怎么说现在库塞特独特牲畜依旧算得上是全卡拉迪亚最物美价廉的了,我只是恨那阿塞莱人,利用可汗的政策给自己谋利,想自己一个人霸占这里的贸易。” 俄洛斯说着说着就有些咬牙切齿起来,见拔都一脸疑惑,便随即跟对方讲起阿塞莱人的骚操作起来。 拔都越听越震惊,丫的还能这么玩?要不说阿塞莱人怎么这么有钱呢,够阴的啊这群黑佬。 同时拔都也明白了俄洛斯的意图,这是希望自己给他们帝国开个后门,专门弄一批牲畜去卖给帝国的商队。 拔都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这都是小事,咱卖给谁不是卖啊,但是拔都也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他先是请俄洛斯稍等片刻,随后命人去把自己的经济总管乌苏尔喊了过来。 “这位是乌苏尔,是负责总管我们库塞特经济事宜的事务官,乌苏尔,这位是柴坎、阿克卡拉特和达努斯提卡的执政官俄洛斯先生。” 乌苏尔向俄洛斯行了个礼,拔都见俄洛斯似乎对乌苏尔阿塞莱人的身份有些芥蒂,于是又道 “乌苏尔是很早就跟着我的老人了,况且他跟巴努·萨兰部落有着很深的矛盾。” 闻言,俄洛斯的脸色才有所放缓,也对着乌苏尔回了一礼。 拔都接着询问乌苏尔目前贸易的情况,乌苏尔也兴致勃勃的跟自己的可汗与眼前的帝国执政官汇报了近些日子的贸易订单。 但是乌苏尔说着说着,拔都和俄洛斯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起来。 “明年?阿塞莱那边的商队把牲畜的订单预购到了明年??” 拔都说罢转过头看了一眼俄洛斯,俄洛斯明显也没想到阿塞莱人干的这么绝,玛德,这才刚过夏季啊! 拔都有些为难了,这从哪去拨一匹牲畜的份额给帝国人啊,库塞特的牲畜是高产,但是幼崽长大也需要时间啊,这阿塞莱人一口气把库塞特的牲畜份额预购到了明年,自己总不能把那些还没长大的幼崽卖给帝国人吧。 俄洛斯也明白拔都的为难,同时心里对阿塞莱人的愤怒也上升了一个台阶。 好好好,你这么玩是吧? 最后拔都也没让俄洛斯空手而归,派遣了一些牧民赶着一批牲畜去了柴坎城,这批牲畜是拔都自己手里的财产,拔都将其作为回礼赠送给了俄洛斯。 当然这些东西拔都要多少有多少,作为这个游牧汗国最高统治者,拔都每年光是作为牧民的税款收上来的牲畜就接近库塞特半年牲畜贸易的总额。 拔都也没让这些牲畜闲着,自己手里握着马凯布城三分之二的加工工坊,其余的工坊也都有他的参与,这些牲畜最后都会转化为一件件商品,换回金光闪闪的第纳尔给拔都。 况且俄洛斯不也给自己送了好几箱礼物嘛。 不亏不亏,赚麻了。 送走俄洛斯之后,拔都见乌苏尔还没有走,于是便笑着说道 “怎么,你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乌苏尔一愣,随后弯腰笑着道 “是,在下虽不及可汗睿智,但是经营贸易一道多年,这种情况的许多后果还是清楚的。” 阿塞莱人真的只是想将整个帝国边境的牲畜交易市场全部占有吗?这是他们的目的,但不是全部。 试想一下,如果从今往后许多年,库塞特的牲畜贸易对象全是阿塞莱人,且不说阿塞莱那边会不会借此机会重新加强在库塞特牲畜贸易中的影响力,就说如果有一天,阿塞莱人突然在约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拿不出第纳尔了呢? 那库塞特这批牲畜不就砸自己手里了?这个时候还上哪去找买家? 阿塞莱人如果继续买断库塞特今后数年的牲畜份额,那这场贸易的主动权,到时候会在谁手里? 到时候双方都熟悉了,你买家想要降点价,你降不降? 到时候这条跟阿塞莱人的贸易路线熟悉了,你会不会吃饱了撑的去重新和别人开一条新的道路? 阿塞莱人买断之后,其余国家的商人没了市场,他会不会去其他地方找新的卖家? 到时候整个库塞特的牲畜贸易市场,是姓阿呢还是姓库呢? 拔都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有些感慨道 “怪不得帝国南部边境贸易这么多年,阿塞莱人能一步一步的超过帝国人呢,论做生意,阿塞莱人确实是天赋异禀。” 乌苏尔此时说道 “可汗,需不需要我们这边介入这场贸易,调动一些份额给其余的国家?” 拔都摆了摆手 “本来我们应该这样去做的,只不过嘛……” 拔都望着宫殿大门,轻笑道 “阿塞莱人还是先想想怎么让帝国人心甘情愿让出这块肥肉再说吧。” 说到这里,拔都突然想到什么 “你等下去把威利喊过来。” …… 俄洛斯是憋着一肚子火回到达努斯提卡的,这件事阿塞莱人做的忒不地道,自己想着把肉全吃了,完事连汤都不打算给帝国人留。 但是自己偏偏还没什么好办法,阿塞莱人这一没犯法二没挑衅帝国威严的,就算要物理说服他们,理由呢? 就因为自己这边钱袋子被人惦记上了吗?那又关帝国其余执政官什么事,他们才懒得去为你伸张正义。 等等…… 想到这,俄洛斯皱了皱眉。 “只有我这边的市场被抢了吗?” 整个库塞特─帝国─阿塞莱的牲畜贸易,是一个由塔奈西斯湖水网到卡勒萨盐湖区,再进入珀拉斯海的庞大网络,这其中前两截受影响的人就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个,更何况进入珀拉斯海之后,沿海的诸多城镇,那可都是帝国税收的大头啊…… 此时此刻,俄洛斯猛然发现,阿塞莱人此举得罪的,可不止自己达努斯提卡一家。 数日后,吕卡隆城,元老院。 阿雷尼科斯照常开展元老院会议,如今已然进入秋季,对于上半年的工作和各地情况的总结,需要各地执政官到吕卡隆城向他和元老院汇报。 因此这次的会议规模很大,不止几个元老院在职的常任官员,各地执政官全部都赶来了。 从厄庇克洛忒亚之行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伽里俄斯和阿雷尼科斯两个人大唱双簧,压的元老院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好歹卢孔见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举手投降。 对此阿雷尼科斯并不着急,如今整个元老院,除了那些狂热的寡头阵营,其余的都是自己这一战线方的,三分之二对三分之一, 优势在我。 …… “嗯?” 阿雷尼科斯翻看着眼前的提案有些蒙圈。 一、二、三……我滴个乖乖,九名执政官的联合提案? 阿雷尼科斯看着眼前递交这份提案书的俄洛斯,皱眉道 “你们的意思是,整个南部全境,自东向西,对阿塞莱人发以战争威胁,就为了几头畜牲?” 俄洛斯闻言当即义正言辞的痛斥阿塞莱人的可耻行径,其余联合上书的执政官也纷纷附和。 阿雷尼科斯眼神逐一扫过这些人,维特然尼斯、尤利俄斯、墨斯特里卡洛斯、翁革洛斯、维扎尔尼斯、列奥尼帕德斯、科穆洛斯、帕拉狄俄斯还有瓦罗斯。 好家伙,阿塞莱人这一手把半个帝国的大家族都给得罪了啊。 说实话,阿雷尼科斯都有些佩服阿塞莱人,自己上一次见到俄洛斯和伽里俄斯同仇敌忾还是在…… 好吧自己就没见到过。 可是阿塞莱人做到了,牛批啊。 这事都到这个地步了,阿雷尼科斯自然拦不住这些执政官,自己也没必要拦,毕竟阿塞莱人是死是活跟自己有个屁的关系。 于是阿雷尼科斯当下便同意了这份提案书,接着各个执政官在进行完接下来的工作汇报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封地,大张旗鼓的搞军事动员。 同时吕卡隆也派出使者抵达了阿塞莱人的首都撒拉纳。 温吉德看着手中东西部发来的战争预警,再看看眼前的帝国使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温吉德一拍桌子,对着身边的法里斯侍卫吼道 “去把阿德拉姆给我撵过来!” 作为巴努·萨兰部落的埃米尔,阿德拉姆却基本上不会待在自己远在东方的两座大城镇,而是更加接近撒拉纳首都圈的迈代尼堡。 因此收到苏丹的召唤后,阿德拉姆很快就抵达了撒拉纳城。 阿德拉姆一进入撒拉纳的宫殿,就看见了一脸烦躁的苏丹和坐在一边喝茶的的帝国使者。 见到阿德拉姆,温吉德直接把帝国使者递来的书信扔给了他。 阿德拉姆一头雾水的看完后,瞬间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但是问题在于这件事他管不了啊。 确实,自己的封地是这场贸易的主要区域,可是那些商队很多都不归他管辖,好多都还是其他埃米尔治下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好像是大家都说好了的啊…… 苏丹不知道吗?不,温吉德肯定也清楚,但是他为什么偏偏只喊了自己呢? 一念至此,阿德拉姆忙跪下认错,表明自己会严厉约束自己的的臣民,不再在这场贸易里弄小动作。 闻言温吉德的脸色也缓了下来,他随后也对帝国使者表了个态。 然而在送走帝国使者之后,温吉德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阿德拉姆道 “去将诸位埃米尔召集过来吧。” 帝国人和库塞特人对于这场贸易阴谋的看法,都觉得这很可能是阿塞莱商人自己的行为,但是他们往往忽略了一个问题,作为以财富评价实力的国度,阿塞莱最大的商人头子,恰恰就是这几位埃米尔。 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他们主导的,可为什么他们还要在帝国使者面前演一场双簧呢? 当然是为了先稳住帝国人,再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而就在帝国使者回到吕卡隆,阿雷尼科斯也对各个执政官传达了阿塞莱人会服软的消息时,阿塞莱人却在密谋先发制人解决这件事。 而他们敢于和帝国人干架的理由,则是此时出现在撒拉纳的瓦兰迪亚使者。 库塞特人肯定拉拢不了,倒不是没能力去拉拢拔都,而是库塞特那边是贸易路线,自己这里花了大价钱预购了这么多牲畜,肯定得把他们运回来的。 届时战端一起,库塞特人的牲畜损失了怎么办,这生意不就砸了吗。 所以不能拉库塞特人进来,当然也不能让库塞特人倒向帝国人。 所以在瓦兰迪亚和阿塞莱同时在西部做战争动员时,远在东方的拔都也收到了阿塞莱人的结交信。 来送信的是阿德拉姆的人,毕竟拔都跟阿德拉姆很久以前就打过交道了。 不过拔都只是看了一眼,便将信扔给威利道 “接下来多注意一下西边的动向,你的人手还足够吗?” 已经被拔都改任为情报人员的威利点了点头。 威利虽然出身是瓦兰迪亚的冠军骑士,但是随后在和拔都一起为涅雷采斯家族办事的时候,展现出了自己在情报工作方面不错的天赋。 而拔都目前手下除了乌苏尔,其余全是库塞特本地人,这些草原汉子,你让他们拿刀砍人,他们能给你砍出九九八十一道刀花来,可你要让他们去做情报工作,你还得先给他们普及义务教育。 因此任命威利干情报工作,不仅仅是威利有这个能力,也有忠诚度保证,更重要的是拔都手下现在除了威利,没人可以担任这个任务了。 喝了口酒,拔都对威利道 “注意动向就行了,咱们不用掺和,现在还不到我们下场的时机。” 打起来吧帝国人,最好跟阿塞莱人和瓦兰迪亚人在西部把血流干。 这样,才有我的机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6章 战起 然而帝国方面,此时对于阳奉阴违的阿塞莱人却还毫不知情。 其实这也不怪帝国的执政官们,虽然作为镇守帝国一方的封疆大吏,他们对于国内的许多情报都了如指掌,但是类似于这种跨越国别的情报,除了极少一部分类似于阿耳戈洛斯这样历史悠久的镇边家族,其余很难有那个实力或者说那个必要去将自己的专业情报网络扩展到邻国的,顶破天了就是靠商队传递消息。 有人会问他们这样,难道不清楚情报工作的重要性吗?万一邻国打过来怎么办? 首先我们要明确的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整个帝国,到目前为止,唯一算得上的纯粹的边境军事家族,只有阿耳戈洛斯和狄俄尼科斯。 而其余的,瓦罗斯和墨斯特里卡洛斯属于半边境军事半商业贵族,而且起步晚,达努斯提卡是墨斯特里卡洛斯的先祖被下放到当时还是不毛之地的卡勒萨地区之后,历经几代人的励精图治方才建立起如今达努斯提卡的雏形的,而俄尔堤西亚则是在瓦兰迪亚人占据了原帝国首都巴拉维诺斯(帕拉汶德)和全部西部海岸地区,阿塞莱人摆脱帝国人控制,才逐渐变成一个占据三国边境和三国贸易路线的重要军事贸易城镇的,以前他就单纯是个贸易城镇。 至于安普雷拉,印珀斯托雷斯家族由于历代家主对于寡头阵营过于狂热,没有一届皇帝喜欢这个帝国东北边疆的守卫者,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忍得了印珀斯托雷斯家族发展自己的情报网络。 而只有阿耳戈洛斯和狄俄尼科斯,打从帝国建立开始,拉革塔就直面乌卡利翁高地,厄庇克洛忒亚就是帝国对北境用兵的重要集结地和防卫点,况且一个是历史悠久的‘战神家族’,一个是一心一意全部扑在找巴旦尼亚人不痛快身上的,出了名的政治嗅觉迟钝的家族,不论是地理环境还是政治环境,他们都合情合理的拥有着自己在邻国的情报组织。 因此当阿塞莱人已经出兵包围加隆托堡时,瓦罗斯的阿庇斯才火急火燎的向吕卡隆发去通知。 拔都听见这个消息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俄洛斯等一系列南部贵族都已经带着军队赶往西部战线,对此拔都不由得有些疑惑 “帝国人什么时候这么迟钝了?我记得以前他们的战争嗅觉很敏锐啊?”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威利拿着一摞书信说道“以前几场战争都是明面上的,而且瓦兰迪亚那边的动向,帝国人还是了如指掌的,之所以如今对阿塞莱人的出战有些猝不及防,阿塞莱人那边不宣而战是一回事,最重要的还是瓦罗斯家族并没有自己在邻国的情报网络,况且您也知道,帝国中央手里,那个最大的情报网络的负责人,是伊斯蒂安娜。” “怪不得……”拔都喃喃道“嗯……你说帝国人有在我库塞特这边安插眼线么?” 威利笑了笑安慰可汗道 “以前蒙楚格在位时就清除过一次伊斯蒂安娜安插在库塞特的眼线,如今库塞特人口整合,户数重编,就算以前还存有一些漏网之鱼,现在也构不成威胁了。” 威利说的倒也是事实,之前阿雷尼科斯和蒙楚格勾结的时候,就提供给了蒙楚格一份帝国情报网的人员名单,再加上库塞特的帝国邻居印珀斯托雷斯家族被历代皇帝不喜,自身对帝国国内的情报都不能做到了如指掌,更没可能会有自己在库塞特的情报网络了。 不过拔都倒是想起另一个邻居 “尤利俄斯和珀特洛斯呢?” “南部的很多贵族都崛起很晚,他们没有那个条件和时间去做这样一件需要大量时间和人力物力的事情,就算伊斯蒂安娜,也是在前任历代帝国情报主管的积累下才弄出这样一个庞大网络的。” 威利的话倒是提醒拔都了,帝国历史上有一件最著名的事件,可谓影响深远,卡拉迪乌斯家族的皇权和一系列帝国历史最为悠久的老牌家族一直不对付,卡拉迪乌斯家族一直打压着这些老牌贵族,而就当形式一片大好的时候,印珀斯托雷斯家族却在一次元老院会议中悍然刺杀了当时卡拉迪乌斯家族的皇帝,由此掀起了一场帝国轰轰烈烈的内乱。 这场内乱不仅促进了瓦兰迪亚的崛起,给了库塞特百年后建国的条件,同时对于帝国内部也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 不仅包括卡拉迪乌斯家族在内的一系列帝国超级老牌贵族彻底消失在历史中,帝国老牌贵族所代表的元老院实力也大为下滑,同时由于瓦兰迪亚人的步步紧逼,抵御瓦兰迪亚人入侵的西部军事贵族们的话语权也随之空前膨胀。 而如今的南部贵族,崛起则要在空位时期结束之后了。 当时主政的涅雷采斯家族,为了进一步充实帝国的力量,同时抵御已经建国的库塞特,不仅仅在政策上明显倾向这些南部小老弟,还有一提高这些南部商业贵族的政治地位,最著名的事件就是涅雷采斯皇帝在卡勒萨盐湖区对当时的墨斯特里卡洛斯家主的“盐冠加冕”事件。 相传当时的帝国涅雷采斯皇帝将一顶装饰着珠宝和黄金的境域守护冠冕沾满了卡勒萨盐湖的湖水后,将其正式戴在当时的墨斯特里卡洛斯家主头上。 而在此之前,南境守护,也就是南境军区长官,基本上都是在北境家族选出后赶赴南境上任的。 当然当时的涅雷采斯皇帝并不会想到,参与那场盛大的加冕仪式的众人中,有一个当时并不起眼的俄尼拉执政官,其后人会在百年后将皇帝的冠冕戴在自己的头上。 思绪飘回,拔都将威利递交的详细报告放回桌上。 “侯森·富勒格那边的阿塞莱军队是什么时候调动的?” “我们对此并不清楚……”威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在此之前,侯森·富勒格和拉齐赫看起来都一切正常。” 拔都并没有计较威利的小小失职,反而安慰起自己的小老弟 “无妨,毕竟阿塞莱人这是秘密行动,如果这么轻易被知晓了,那还谈什么秘密呢?” 其实拔都也清楚,就算阿塞莱人展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自己的情报组织现在也才刚刚起步,威利在这方面的从业经验也不够,自然也抓不到这些线索。 不过拔都并没有说,下属已经尽心尽力的去干了,自然不能打击他的信心。 “继续关注吧,现在瓦兰迪亚人不是还没入场么。”说到这,拔都又想起来什么“有空你去关注一下我老丈人那边的动向,我担心巴旦尼亚的贵族按耐不住,他们如果过早入场,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威利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问道 “那斯特吉亚人呢?” 拔都摇了摇头,威利见状后便行礼退下了。 拔都并不觉得斯特吉亚人会入场,另外说到斯特吉亚人,拔都突然想起来他似乎爽了某个波耶的约。 没办法,当时险象环生,自己光顾着注意帝国人那边的动向去了,和奥列克见面这事早抛到脑后了。 不过…… 拔都拿起桌子上写着北境贸易路线计划的文书笑了笑。 这不是还有机会吗? …… “朱庇特啊,他是蜗牛吗?十天了,整整十天了!他就算爬也爬过来了!” 阿庇斯猛地把一份文书扔在地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火。 “我们集结完成的时候他就说快到了,现在还在说快到了,再给他一天,就一天,明天晚上要是我还看不见翁革洛斯家族的军队,他就等着元老院和皇帝的追责吧!” 此时,帐外突然闯进一名传令兵 “报,执政官,克洛托耳将军的加急文书。” “拿来!” 阿庇斯毫不客气的一把夺过传令兵手中的文书,结果摊开一看之后,差点没把自己气死。 “朱庇特啊!这些天杀的瓦兰迪亚人!我迟早要把德泰尔的脑袋塞在他的屁眼里!” 在场执政官看着暴跳如雷的阿庇斯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毕竟这位执政官的性格一向如此,不过他刚才说什么?瓦兰迪亚人? 俄洛斯拿起同样被阿庇斯摔在地上的文书看起来,随后一脸阴翳的将其递给了伽里俄斯。 伽里俄斯瞥了一眼之后并没有接过来 “我知道了,无非瓦兰迪亚人也打算进来掺和。”伽里俄斯继续推演着沙盘“法戎阁下,我希望您可以带着自己的族兵赶往色雷托克一线,帮助克洛托耳将军抵御瓦兰迪亚人。” 法戎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伽里俄斯有条不紊的将军事布置一一安排 “不用管翁革洛斯了,等他们赶来,加隆托堡都要失守了,明天诸位即带领自己的部曲,随我一起迎击阿塞莱人。” 接着,伽里俄斯给众人打气道 “瓦兰迪亚人和阿塞莱人,一个不过是仰我帝国鼻息生存的雇佣兵,一个不过是黄沙之地的蛮夷,此战我军几乎集结了整个帝国南部的精华,以精锐之军击无义蛮夷,岂有战败之理?” 众位执政官闻言也被伽里俄斯沉稳的气质感染,纷纷下去准备了。 “等等,阿庇斯,我有件事要嘱托你。” 阿庇斯回头看了一眼,便迈回了自己的脚问道 “什么事?” 伽里俄斯摊开地图,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说道 “我们目前的局势,最好不要双线作战,所以明天一战,我们必须尽可能的击败阿塞莱人的有生力量,如果他们逃回来沙漠,那么我们明天那一仗就算打的再漂亮也无济于事。” 阿庇斯闻言看向伽里俄斯指着的地方,心下了然。 “我明白了,请您放心,瓦罗斯家族的海军从不让人失望。”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7章 主力? 远处的天空似乎被黄沙遮蔽,满是断臂残肢的战场上几队帝国士兵在打扫着战场。 伽里俄斯在这一站完成了自己的战略构想,加隆托堡以南是一道狭窄的大陆桥,当伽里俄斯率领的帝国主力击溃阿塞莱人之后,试图带着残部撤退回突比利斯堡的阿塞莱埃米尔们却发现那条本是生路的大陆桥,此时却满是瓦罗斯家族的海军战舰和海军陆战队。 船只上的弩炮肆无忌惮的向着阿塞莱人的部队攻击,一枚枚裹挟着劲风的粗大弩矢将阿塞莱士兵们身躯毫不留情的洞穿,甚至往往是一排排一列列的士兵整齐的被弩炮矢轰飞出去。 阿塞莱人在加隆托堡聚集的部队几乎是全军覆没。 伽里俄斯在等待各个执政官和自己手下的士兵打扫完战场后便按原计划带领大军北上色雷托克一线。 不过对于这场战役,伽里俄斯依旧有两点不满意的地方。 首先就是此次战役己方作为战胜方,打扫战场所得到的战利品实在是没眼看,不知道是不是中间有弩炮轰击过的原因,很多盔甲武器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帝国方面的收益实在是少得可怜。 其次就是战俘,战场并没有发现阿塞莱埃米尔的尸体,同时由于这场战役一开始定下的目标就是歼灭阿塞莱有生力量,俘虏也是少的可怜,更重要的是没有贵族俘虏。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这样的大胜面前,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实在是很难让人关心到,就算是伽里俄斯也只是有过一瞬间的疑惑,之后便将之抛之脑后了。 不过阿塞莱人这次都远程部队,出乎意料的抛弃了原来的弓箭手,反而是以弩手作为主力。 或许是瓦兰迪亚人援助他们的? 伽里俄斯这样想着,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不过这些对于裹挟着大胜之势直指色雷托克的帝国军团已经不重要了,在伽里俄斯看来,这场战争的结局已经注定。 …… “什么?侯森·富勒格一个月前有大批军队调遣?” 拔都看着威利送来的情报,有些疑惑。 “那你的意思是之前并不是你们没有发现巴努·萨兰秘密调遣军队,而是他们本来就没有调遣兵力开赴前线?而且为什么现在才把这件事情的消息送过来?” 威利对此也很奇怪,作为阿塞莱目前前三的大贵族,巴努·萨兰毫无疑问是阿塞莱军团的主力,按理来说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和其余埃米尔的军团一起抵达前线作战才对。 可是问题是自己这边确实收到了巴努·萨兰军队前几天才调动的消息,是在俄洛斯等人的部队已经开赴前线的几天后才有所动作。而且不仅仅是在侯森·富勒格的探子,拉齐赫到胡比亚的商队和情报人员都向自己传递了这样的消息。 总不能这一线的人全部都看错了吧? 至于消息现在才传递过来…… “阿塞莱人似乎有意封锁边境,不仅仅是帝国人,甚至连斯特吉亚人的商队都被迫困在了阿塞莱东部边境,我的探子这些天一直没有消息,这也怪我一开始的布置,害怕他们被发现,所以让他们没有事情的时候不要和我们这边联系,只是没想到这一次……” 拔都瞥了威利一眼,也没有责怪他什么,情报工作这种东西对于整个库塞特都可以说是新事物,出现磕碰很正常,不管怎么说目前自己和威利还有时间培养。 不过拔都同样感觉奇怪,这则消息的真实性没什么可怀疑的,那么确实是巴努·萨兰现在才调遣军队,可是这不符合逻辑啊,你们晚了四五天才去,而且沙漠地区路又难走,远远不像帝国人的道路那般便捷,等你们到了加隆托一带,只怕都可以给德泰尔收尸了吧? “会不会是阿德拉姆和温吉德泰伊斯他们闹了矛盾?” 拔都听见威利的猜测后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道 “再大的矛盾,这种关乎国运的事情都应该放下芥蒂,一致对外,阿德拉姆是聪明人,泰伊斯也是聪明人,他们可以在我们和蒙楚格的事情里面拨弄自己的算盘,那是因为不管我们是谁赢了,阿塞莱的利益都不会有损失,但是这次不同,他们绝对不可能因为自己两个部落之间的矛盾而在这种关头闹情绪的,这不仅关乎到阿塞莱的利益,更关乎他们家族的价值和立身之本。” 放下信,拔都想了想问道 “瓦兰迪亚人是什么时候对帝国人宣战的?” “一个月前,帝国人半个月之前才收到的消息,当时他们正在加隆托前线准备对阿塞莱人的战争。” 拔都点了点头 “那伽里俄斯应该会选择尽快对阿塞莱人发动进攻……” 想到这里,拔都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了一种可能。 他转过头问了威利一个问题 “瓦兰迪亚人是雇佣兵发家,那瓦兰迪亚的贵族们有没有能力短时间内招募一支上万人的雇佣兵军队?” 威利对此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收到威利的回答后,拔都轻笑了一声。 “阿塞莱人,跟帝国玩了一手障眼法。” 其实这件事很好理解,从帝国西部到东部传递消息,普通使者骑马,正常时间是一个月,阿塞莱人包围加隆托堡,阿庇斯在收到消息后极速上报吕卡隆,吕卡隆随后动员南部贵族,算上情报加急,执政官作战争准备,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然后各部强行军到加隆托,也是接近一个月,这就是两个月过去了,瓦兰迪亚人是在帝国军队开到前线的时候才对其宣战的,开战前他们已经完成了部队的集结。而此时南部贵族集结于加隆托,他们并不知道阿塞莱人和自己几乎是前后脚出发,就算他们的商队或者可能存在的情报组织得知了这一消息,帝国和阿塞莱边境封锁,他们要将这个消息传到前线执政官们的手上,至少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而帝国军队在前线对峙,刺探对方兵力和布置,这就是十几天过去,此时阿塞莱人估计也完成了集结,但是明面上摆在帝国人跟前的还是两个多月前那支围困加隆托堡的部队。 那么问题在于,这支几乎和帝国人前后脚集结的部队,和那支早已围困加隆托堡却一直没有将其攻下的部队,谁才是阿塞莱人的主力? …… “瓦兰迪亚人做缩头乌龟了。” 俄洛斯斥候送来的情报,显得很是不屑。 “瓦兰迪亚人要是早点准备,在我们和阿塞莱人打起来的时候插手进来打我们一个猝不及防的话,此时被动的就是我们了。” 法戎倒是比较客观,对此,克洛托耳也表示了认同 “确实,而且,阿塞莱人溃败的速度,有点快了……本来我都做好在色雷托克附近坚壁清野的准备了。” 不过纵使克洛托耳和一些经常身处军营的执政官对此心有疑虑,然而在看见俄洛斯和阿庇斯信誓旦旦的样子,同时军团士兵们都战意盎然的现状后,也只好默默的将疑虑放进了心里。 伽里俄斯定下来基调,明日一早对瓦兰迪亚人发起总攻,速战速决的解决完这场战争,夺回库塞特牲畜贸易的主动权。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8章 孤军 一切都在伽里俄斯的计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伽里俄斯想乘着帝国军团大破阿塞莱人的威势,以最快的速度攻破瓦兰迪亚人的防线。 因此帝国军团的一切安排都是以此为中心进行的。 面对从色雷托克一线退回萨哥特附近的瓦兰迪亚人,伽里俄斯将手下军团分成三份,第一支由自己率领,以步兵与弓箭手居多,沿着萨哥特东部的密林北部的小片平原向着萨哥特插入。 第二支由阿庇斯带领,沿着色雷托克村的海岸线向于桑克堡推进,在围堵住于桑克堡之后,由南往北协助伽里俄斯的军团夹击瓦兰迪亚人。 而第三支则由克洛托耳带领,在阿庇斯军团的掩护下穿插进入沙拉斯北部山脉的缺口,绕道德泰尔军团的后方,并且截断瓦兰迪亚军团的后续援助。 纵使克洛托耳对此计划有些担忧,不过为了避免瓦兰迪亚人躲进萨哥特的城墙后面,使这场战争变成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持久战,克洛托耳还是带着自己的部曲和使命出发了。 这一天是帝国历1081年秋季第三月第十二日。 瓦兰迪亚人选择和帝国人在萨哥特附近的平原展开决战,而这也在伽里俄斯的预期中,毕竟就算德泰尔想要躲在萨哥特跟自己玩持久战,那些男爵们也不可能答应。 提到瓦兰迪亚的部队,人们的第一印象基本上便是瓦兰迪亚所向披靡的弩手和骑兵。 这倒不是瓦兰迪亚没有步兵军团,只是按照以往瓦兰迪亚军团的作战风格,步兵很少有大出风头的时机,而作战的任务也不仅仅只是弩手和骑士们配合,而是以往瓦兰迪亚人作战,弩手和骑士都曾经利用过自己的兵种优势,创造了战场上反败为胜的关键点。 而在这对比之下,瓦兰迪亚人的步兵就显得有些默默无闻了。 伽里俄斯从来没有小看瓦兰迪亚军团。 从进入军旅开始,伽里俄斯就不知道跟瓦兰迪亚人打过多少次了,他很明白瓦兰迪亚人有多么擅长使用弩手和骑士作战。 而且近些日子,他不断收到来自瓦兰迪亚的消息,似乎德泰尔有意培养自己军队的短板,瓦兰迪亚人的步兵似乎配备了一种名为斧枪的武器。 可是还不等伽里俄斯搞清楚这是个什么武器,对阿塞莱人的战争就开始了,不过伽里俄斯对此却并不担心,数百年来,正面战场上人数相等的情况下,没有一支部队能够击败帝国全装军团步兵。 伽里俄斯按照和阿庇斯约定好的时间抵达了约定位置,而瓦兰迪亚人的斥候早已汇报了这一消息,德泰尔也带着军队和伽里俄斯遥遥相望。 此时阿庇斯也赶到了战场,在瓦兰迪亚军团的右翼虎视眈眈。 伽里俄斯命令自己手下和阿庇斯手中的步兵组成盾墙,弓弩手散布在盾墙之内向着瓦兰迪亚人的弩手反击。 随着距离接近,德泰尔也不得不命令手下的骑士对着帝国军团的侧翼展开突击,希望可以找到一个相对来说不太牢固的地方打开缺口。 然而德泰尔失败了,帝国军团在发现对方骑士的动向后随即原地不动,严密的阵列和紧紧靠在一起的盾墙使得整个帝国军阵如同一个坚硬的龟壳一般无懈可击。 而骑士指挥官瓦尔坦也识趣的没有贸然展开进攻,而是转变了方向,决定退出战场之后重新结阵再伺机而动。 不过很明显,德泰尔这一出贸然的骑兵突击还是给了伽里俄斯机会。 骑兵在战场上的定位从来就不是傻了吧唧的凭借着自己的身躯和胯下的骏马去撞击对方训练有素的步兵方阵,骑兵的优势在于自身强悍的机动性和强悍的气势去冲垮敌军的阵型,瓦解对方的战斗意志,德泰尔这一举动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但是不仅仅过早的消耗了骑兵的气势和士气,同时这支骑兵离开战场之后,再想要再乱糟糟的战场上准确接收到你的命令就很难了。 而且最重要的问题在于左翼的骑兵出动了,谁来防守左翼的弩手阵线呢? 按照一般情况下,骑兵脱离了对弩手的保护之后,接替而上的就是步兵了,可是伽里俄斯和其余所有人想的都一样。 瓦兰迪亚人的步兵,你开什么玩笑? 于是伽里俄斯暗暗记下了这一个隐藏的破绽,而随后,帝国军团毫无意外的和瓦兰迪亚人的步兵碰撞到了一起。 如同绞肉机一般的步兵肉搏展开。 弩兵也放弃了手中的包铁弩,拿起背上的巨盾和手中的长剑加入了战局。 可惜帝国军团的第一阵列在瓦兰迪亚人的冲击下却岿然不动,而德泰尔也一直没找到一个去拿手里的骑兵搅乱帝国军团阵型的机会。 毕竟骑兵是很宝贵的,不是所有国家都跟库塞特一样把马匹当成了士兵的标配。 德泰尔在寻找机会,而伽里俄斯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不同的是,伽里俄斯已经自己给自己创造出了这个机会。 由于阿庇斯军团是由南往北,从瓦兰迪亚人的右翼一侧发起的攻击,因此帝国军团在瓦兰迪亚人右翼的力量明显更加强大,而对此,瓦兰迪亚也不得不随之加强自己右翼的力量,不过随之而来的,瓦兰迪亚人本就没有骑兵掩护,此时力量更为薄弱左翼此时已经完全暴露在伽里俄斯的眼中。 伽里俄斯当即举起手,传令官吹响号角,帝国迟迟没有动作的具装骑兵随即催动马匹,以全速冲向了瓦兰迪亚人的左翼。 噗呲—— 锐物刺入肉体的声音传来,但是令伽里俄斯略感意外的是,具装骑兵的伤亡居然出乎意料的多。 伽里俄斯皱了皱眉,相比于瓦兰迪亚的骑士,帝国的具装骑兵的成本可是高的离谱,死了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什么情况?” 伽里俄斯感觉心在滴血。不过在想到这些具装骑兵不全是自己的部队之后又稍稍感到了一点安慰。 “不清楚,好像是长枪兵和一些拿着双手长杆武器的步兵。” 是法戎的声音。 怪不得,伽里俄斯心想,不过瓦兰迪亚人的武器优势在具装骑兵这种毫不讲理的兵种面前能讨到的便宜实在有限,具装骑兵在遭遇阻碍之后依旧势不可挡的冲破了瓦兰迪亚人的左翼,随之而来的是由左翼蔓延到全军的阵型混乱。 因为帝国的步兵已经从被冲散的左翼包夹了瓦兰迪亚人。 伽里俄斯缓缓一笑,看来大局已定。 接下来就是克洛托耳的部队阻拦瓦兰迪亚的退路了,而对于这位老战友,伽里俄斯有着十足的信心。 只是随着一声预警的号声在自己左边响起,伽里俄斯回头的瞬间,笑容凝固。 …… 几个小时前,加隆托附近,泰伊斯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穿着暗黄色军服的士兵尸体,有些愠怒道 “伽里俄斯打了这么多年仗,连最基本的清扫战场都做不到吗?这些尸体堆在这里迟早会产生疫病的。” “算了,反正是我们花钱从瓦兰迪亚弄来的雇佣兵,我们钱已经付清了,没义务还帮他们埋葬。” 听见泰伊斯和奥赞埃米尔的对话,阿德拉姆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也没有说什么。 “瓦兰迪亚人跟帝国人打起来没?”泰伊斯继续问道,“别到时候我们都到色雷托克了,他们还在那里跟帝国人搞什么对峙的把戏。” “应该是已经打起来了,”奥赞看了一眼手里斥候送回来的消息判断道“毕竟色雷托克一线现在只有最基本的驻军了。” “恩,不错,一切都在计划中。”温吉德笑着说道,随之又变得有些咬牙切齿“帝国那群蠢货,自己做生意没脑子,就不准比自己聪明的人赚钱了?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早先我们跟阿庇斯那老狗就结下了梁子,现在又想整这一出,真以为我们打不赢他们了吗?” 温吉德冷哼了一声 “出发,去萨哥特,我倒想看看伽里俄斯看见我们会是什么表情。” …… 阿塞莱人的到来是伽里俄斯没有想到的。 因为按照伽里俄斯的构想,阿塞莱人的主力已经被击溃,就算埃米尔们都逃了回去,温吉德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再组织一支足够数量的部队。 更何况眼前这支阿塞莱部队军容整齐,旗帜鲜明,又哪里像是匆匆组织起来的呢? 自己阿塞莱人骗了,这是伽里俄斯的第一反应。 而此时面对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阿塞莱人,帝国军团几乎是陷入了某种绝境,而本来下一秒就会崩溃的瓦兰迪亚人,此时却士气高涨。 帝国军团背后毫无防备,具装骑兵已经完成了冲锋,此时还在重新结阵,毫无悬念的,被两面夹击的帝国军团迅速崩溃。 然而面对着如同之前潘德拉克战役一般的局面,伽里俄斯却奇迹般地重新将已经崩溃的军团集结了起来。 而具装骑兵也重新结阵完成,再次冲杀了一次阿塞莱人和瓦兰迪亚人的阵列。 出现与之前潘德拉克战役不同结局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萨哥特平原的地势平坦并且面积广阔,留给伽里俄斯的操作空间够多,而是这一次的帝国军队基本上都是各个执政官手里的私兵部队,精锐度并不是之前的帝国常备军团所能比拟。 不过饶是如此,一些轻骑兵却也没能逃出生天,他们可没具装骑兵那武装到牙齿的装备,自然抵挡不住瓦兰迪亚人的长枪和斧枪。 更何况以散兵和轻步兵闻名的阿塞莱,此时却一反常态的人手一只长矛。 而且最重要的是伽里俄斯如今手中的士兵士气已散,虽然目前依旧能够将之整合起来,但要想再和敌人交手确实不太可能了。 无奈之下,伽里俄斯也只得放弃了这一次的军事行动。 阿塞莱人同样不甘心,他们没想到帝国人的训练素养如此高,更没想到伽里俄斯在那种情况下还能重新将军队整合起来。 双方再怎么不甘心却也都无可奈何了,最后温吉德和德泰尔收拢军队,而伽里俄斯也带着部队缓缓退出战场,回到了色雷托克堡。 然而当伽里俄斯无意间瞥见色雷托克堡上飘扬的振翅飞鸟旗帜时,却不由得大惊失色。 “克洛托尔?!”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9章 帝国军人 当发现阿塞莱人的时候,克洛托耳已经无处可逃了。 在一开始,伽里俄斯交给克洛托耳的任务便是阻断瓦兰迪亚人退往萨哥特城的道路,因此克洛托耳带领的部队只有步兵和轻骑兵。 而轻骑兵终究不是具装骑兵那种武装到牙齿的钢铁怪物,且不说能否突破瓦兰迪亚人的长枪和斧枪方阵,光是那些直直射过来的弩箭都足以洞穿轻骑兵的躯体。 因此,在伽里俄斯用尽浑身力气才重新将溃散的帝国军团重新整合起来时,却无意间让瓦兰迪亚人将自己与克洛托耳的部队隔绝开来了。 而当伽里俄斯带着部队返回之后,心有不甘的瓦兰迪亚人和阿塞莱人一转头,便看见了出现在自己后方的克洛托耳部队。 对于瓦─阿联军来说,这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惊喜。 论份量,这支深陷自己包围的帝国部队足足有一万人,论兵种,这支部队里面连一个适合突围的重骑兵都没有。 此时克洛托耳的部队落在瓦─阿联军眼里,就如同一只落入狼群的巨大肥羊。 德泰尔和温吉德几乎是同时下达了进攻的命令,由于之前的乱战,以及发现阿塞莱人之后尝试性的突围,克洛托耳手里部队的阵型已经散乱,面对瓦─阿联军迅猛的进攻,帝国军团毫不意外的出现了进一步的混乱。 克洛托耳此时内心无比的沉重。多年军旅生涯的经验告诉他,这无疑是必死的局面。 深入敌后,友军撤退,人数悬殊。 自己的眼前几乎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光亮。 然而面对如此危局,克洛托耳却依旧表现出了一个优秀指挥官应有的素质。 纵然知道现在的局势几乎无解,但克洛托耳从来便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 帝国的军人,宁愿战死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未战先降。 瓦兰迪亚骑士和阿塞莱法里斯的骑枪几乎近在咫尺,克洛托耳却临危不惧,他催动胯下战马,挥舞手中长剑,游弋在士兵之间,口中高喊着结阵的命令。 士兵们被自己的指挥官所感染,原本慌乱的情绪几乎是在一瞬间便一扫而空,克洛托耳此行所率部队几乎全部都是狄俄尼科斯家族的士兵,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展现出了他们高水平的训练素养,硬生生在骑枪刺破他们头盔的前一刻组成了坚固的阵型。 “该死的!” 德泰尔见状不由得暗骂一声,骑士冲锋时的威势何等骇人,轰隆隆的马蹄声裹挟着劲风向你扑面而来,正常人见到这一幕不吓尿都算是勇敢过人了,可这支帝国部队居然奇迹般地恢复了阵型。 德泰尔扪心自问,自己在发现这支孤军之后的决定已经足够果断,骑士的铁蹄几乎是转瞬即至,这么短的时间内,哪个指挥官能反应过来,还英勇无畏的一马当先收拢自己的部下? “那家伙叫什么名字?” 此时那个一身戎装,手持长剑,英姿飒爽的身影此刻死死萦绕在德泰尔的脑中,就是这个人,完成了这种堪称奇迹般的结阵。 “狄俄尼科斯……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狄俄尼科斯家族的族长,帝国在册的,涅雷采斯皇帝亲自授勋的将军,克洛托耳。”瓦尔坦望着眼前这难以置信的场景,面色有些凝重“毕竟换作他人,伽里俄斯不敢托付这样危险且重要的的任务。” 德泰尔当然知道克洛托耳的名号,同时内心也按捺不住的狂喜。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这一战,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俘虏这样一个帝国闻名遐迩的大将军? 也不怪德泰尔这样想,因为哪怕克洛托耳完成了对这一次堪称致命的冲锋的抵御,但是现在的情形依旧不容乐观。 自己依旧身处敌后,对方人数依旧数倍于己,并且最要命的是,在骑士冲锋之后自己重新整合队伍的这一档口,瓦兰迪亚军队和阿塞莱军队已经完成了对自己部队的半包围,最要命的是,南边通往于桑克堡和沙拉斯的山脉缺口,如今已经被阿塞莱人堵住。 还不等克洛托耳重新评估当前的局势,瓦兰迪亚人的弩矢和阿塞莱人的箭矢便如同满天飞蝗一般朝自己袭来,而在这漫天箭雨之下,敌人的步兵军团正在有序的往前推进。 “稳住阵型!” 克洛托尔对着身旁的士兵大声吼道,事到如今,就连克洛托尔本人也放弃了马匹,手持一支帝国投矛,拿着盾牌和自己的士兵们一起严阵以待。 这样做的效果也是很显著的,士兵们看见自己的将军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此时也士气高涨,同仇敌忾。 然而克洛托尔却依旧明白,自己这一举动或许可以鼓舞士气,但是在这样一个几乎毫无生路可言的局势面前,自己又何尝不是螳臂当车呢? 可是克洛托尔却依旧这么做了,只因为他是帝国的将军,是帝国的军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阿塞莱人的步兵却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支马穆鲁克骑射手部队从军阵中纵马而出,肆无忌惮地朝着没有任何远程打击能力的克洛托尔部队宣泄箭雨。 “阿塞莱人在干什么?”德泰尔有些愤怒的质问着身边的护卫,随后又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一幕咬牙切齿道“他们这是侮辱,对一个军人的侮辱!” 德泰尔何尝不知道那些阿塞莱人的想法?这一举动往好听了说是节约兵力,是爱兵如子,可阿塞莱一个拿着奴隶上战场的国家,何时又把这些士兵当人看过? 无非是辛苦谋划这么久,最后却收获甚微,内心有所不满,干脆把这些年在帝国人那边受到过的气一起撒在眼前这支部队身上。 “懦夫!”德泰尔骂了一句,随后转身下令道“去跟贝尔吉尔说,让他带着手下的步兵往前压,另外警告温吉德,要是他们那些不长眼的奴隶骑手有一根箭射到了我的士兵身上,就别怪老子翻脸!” 温吉德这边发现瓦兰迪亚人的步兵在迟疑之后依旧选择了向前压时有些不屑,他鄙夷的说了一句德泰尔道 “装什么清高?” 不过牢骚归牢骚,毕竟不管怎么说两人现在是盟友,而且这场战争本来帝国人针对的就是阿塞莱,瓦兰迪亚随时可以撂摊子走人,德泰尔可以不给温吉德面子,温吉德却不能这样做。 “步兵前压,让骑射手撤下来。” 随着温吉德的命令,两国步兵重新恢复了压向帝国军的态势,而此时原本有些羞怒的克洛托尔在看见阿塞莱骑射手居然又重新退了下去之后有些疑惑,他透过盾牌缝隙深深看了对面一眼,心中得出一个结论 “这对盟友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坚固。” 然而想归想,克洛托尔目前要面对的依旧是数倍于己的敌人,他得先应付完眼前的危机再说。 战场上,步兵之间的绞杀是最血腥,也是最残酷的,双方步兵鏖战到一定程度,那时再多的兵法也好,阵型也好,都没了用处。 士兵重复着手中杀人的动作,直到手里的武器越来越沉重,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最后当你再也无法提起手中的武器时,敌人就会将你的生命收割,化为自己军功章上的点缀。 克洛托尔现在就面临着这样无奈的局面。 自己纵使可以凭借着手下士兵高水平的战争素养和令行禁止的有素训练,在绞杀一开始时或许可以占据优势,而事实也确实这样,前期瓦兰迪亚人和阿塞莱人展开了几乎疯狂的扑杀,骑士和法里斯们也见缝插针,不断消耗着帝国军团的力量,可是那个可怕的盾墙似乎是铁铸般,直到现在都岿然不动。 然而他们也只能撑到这一步了,德泰尔波澜不惊的看着眼前的战局,随后挥了挥手,步兵让开了一条道路,而在那道路的一段,德泰尔右翼始终按兵不动的重骑兵部队已经整装待发。 克洛托尔现在已经几乎力竭,他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刀,也记不得这是第几个被自己砍下脑袋的敌人,他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从熟悉到只见过几面,从只见过几面到完全陌生。那一张张坚毅沧桑的面庞一一倒下,而那些稚嫩年轻的面孔却依旧毫无惧色。 手中长矛折断了好几根,双眼也几乎一片血红,他不知道自己这边有多少人阵亡,他也没敢去一一计算。 然而他依旧是发现了那一支许久未动的骑兵,在步兵的清扫下已经开出来了一条平坦的道路,畅通无阻的直直对着自己。 “真是,真是一条,适合骑兵冲锋的道路啊......”克洛托尔脑子混乱的想着,可他依旧本能的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矛杆上已经满是鲜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士兵溅射上去的。“结阵!所有人!结成盾阵!” 克洛托尔大声喊着,几乎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可他却没有听到往日熟悉的,盔甲的甲片互相碰撞,沉重的脚步踏着地面的声音,克洛托尔略带疑惑的回过脑袋,却发现那些自己几乎都可以叫的上名字的,再熟悉不过的将士们,此刻却只是张着一双双麻木疲惫的眼睛看着自己。 克洛托尔仿佛被这一幕给重重的锤击了一下,他有些心疼的放下武器,双手捧着一名名士兵满是污渍血迹的脸庞,终究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崩溃的放声痛哭起来。 这个面对着巴旦尼亚大军围城拉革塔没有哭泣,自己的父亲战死在沙场之上也强忍着们没有掉下眼泪的男人,此刻看着自己麾下几乎十不存一的,和自己出生入死多少次的战友们,却哭的如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将军......”一名士兵牵着一匹战马走到克洛托尔面前,“属下截停了一匹战马,还请将军撤回色雷托克,属下将以自己的性命掩护将军撤离。” 克洛托尔看着眼前这名士兵,他记得他,一个新入职自己近卫军的士兵,他记得他,一个年轻腼腆的孩子。 “不,克雷斯尔,我不走......”克洛托尔擦干眼泪,转头看着身后的士兵“我不走,巴旦尼亚人大军围困拉革塔的时候我没走,皇帝战败,我们孤军深入巴旦尼亚的时候我也没走,如今我又岂有遁逃之理?!” 克洛托尔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剑,将马儿赶走 “告诉我我的孩子们!你们每个人穿上这身代表着帝国军人荣誉的军装时,对着双头鹰曾许下的诺言!” 克洛托尔振臂一呼, “帝国没有投降的将军,只有战死的军人!” 士兵们纷纷热泪盈眶,举着武器高声喊道 “死战!死战!” 克洛托尔调转方向,用尽最后力气冲向瓦兰迪亚的骑士 “为了帝国!!” “为了帝国!!!” 寥寥千人,此时齐声高呼的气势却仿佛万人大军。对面的德泰尔抬起头叹了口气道 “瓦尔坦,你说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执着愚蠢的人?”瓦尔坦没有回答,却被这一幕深深震撼,德泰尔却继续说道“或许这才是我们惧怕帝国的原因吧。” 号角声响,骑士催动马匹,向着迎面而来的步兵冲锋而去。 呜呜————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此时东南方向却又传来一声号角,德泰尔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回过头看去,只见一支具装骑兵正朝着自己疾驰而来。 德泰尔认得那面具装骑兵队伍高举的旗帜,他再熟悉不过了。 “伽里俄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0章 全面混战 “哦?你是说,伽里俄斯把那个叫克洛托耳的将军救走了?” 马凯布的宫殿内,拔都看着威利新递上来的战报,感到有些意外。 帝国人输了吗?阿塞莱人的计划似乎成功了,但是最后的结局呢? 双方大打出手,克洛托耳损失了自己家族此次带去加隆托前线的所有精锐,而阿塞莱人和瓦兰迪亚人也不好受,至少阿塞莱人花巨资聘请的那一批雇佣兵是尸骨无存了的。 “这和我们的预期不太一样……”拔都沉吟道“双方各有损伤,但是从大局上看,几乎和开战前没什么区别。” 拔都原本的预想,是打算趁着帝国人在西边和阿塞莱人打的头破血流,自己在东线伺机而动,可是现在的情况,并不符合自己下场出手的条件。 威利想要说点什么,目光却被一个东西吸引而停了下来。拔都有些疑惑的顺着威利的目光看去,发现科林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自己的小脑袋瓜子搁一边偷偷摸摸的听八卦。 “作业写完了?”拔都淡定的看着科林询问道,“老师说过两天要考试?” 科林仿佛被吓了一跳,瞬间就有些蔫了,拔都也没跟科林磨叽,直接走过去拎起科林的后衣领就把她扔回了书房。 “下次再把老师打晕,晚上你就自己去书房打地铺。”拔都恶狠狠的警告了一下科林,随即无视对方眼泪汪汪的神情,将书房门一把关上。 “你继续说。”拔都回到正在努力憋笑的威利身边“帝国人现在就和阿塞莱人这样僵持住了吗?” 威利花了好大功夫才勉强控制住面部表情,他正了正神色对着拔都继续汇报道 “目前来看,帝国人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实质性动作,不过毕竟这场仗涉及到大多数参战执政官们的切身利益,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拔都对此也深以为然,帝国人在卡拉迪亚纵横了这么多年,哪怕在空位时期都没改掉自己点亏不吃的毛病,现在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钱包被动? “那应该过几天就会增兵了。” 拔都算了算日子,按照正常马程,从加隆托到吕卡隆是十一天,从吕卡隆再到马凯布则是十五天。 “不,应该已经派遣部队过去了。”拔都简单计算后得出结论“你的探子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帝国人的加急军报,此时帝国人的援军应该已经抵达前线作战了。” (前面一些关于库塞特这边插叙的部分,与帝国那边打仗并不是在同一时间的,之前写这几章的时候忽略了东西距离差距和时间差距的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修改。) “帝国人会赢。”威利肯定道“届时就是我们跟阿塞莱人谈条件的时候了。” 拔都点了点头,自己也是时候该去见一见阔别已久的阿尔瓦小姐了。 阿塞莱人已经别无选择了,他们在一开始跟帝国人玩了一手信息差,同时利用雇佣兵掩护自己真实主力,最后在萨哥特附近打了帝国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战果呢? 毫无战果。 就连克洛托耳都奇迹般地逃出生天,真要说这件事有什么影响,那只怕是对阿塞莱联军的负面影响。 如今阿塞莱联军的主力和帝国的主力已经完全摊牌,加上自己这一东一西的消息传递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帝国人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调遣其余的执政官手里的部队增援前线,阿塞莱人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甚至瓦兰迪亚人都很有可能会抛弃自己。 阿塞莱人需要新的盟友,但是拔都肯定不可能明着去帮阿塞莱人打帝国,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帝国人呢?帝国人肯定不需要盟友,毕竟就目前而言,帝国依旧掌握着战争的主动权。 现在卡拉迪亚大陆上,尚未卷入战局的国家有三个,分别是巴旦尼亚、斯特吉亚和库塞特。 斯特吉亚是最有可能掺和进这场战争的国家,原因也很简单,朗瓦德和阿雷尼科斯依旧有着联盟关系,而且斯特吉亚人在潘德拉克战役之后一直看自己西边和南边的两个邻居不顺眼。 巴旦尼亚很可能会等着局势进一步发展之后再加入,卡拉多格不可能看着帝国进一步壮大,尤其是巴旦尼亚人民的老冤家克洛托耳在这一仗里面元气大伤的情况下。 “保持监视,一有情况就跟我汇报。” 拔都等待着西边战局进一步发展的同时也在积极和斯特吉亚人联系,毕竟北境贸易路线的开展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至于拔都建议斯特吉亚方面前来库塞特商议的使者人选也很有意思,毕竟谁都知道库洛夫家族虽然在商业方面颇有建树,但是奥利克本人对此却是不甚了解。 可拔都却在信中表达了希望奥利克来库塞特的意愿,可是这一不寻常的举动却并没有引起朗瓦德的猜忌,因为拔都在信中还陈列了一个朗瓦德无法辩驳的理由。 北境贸易路线是走斯特吉亚直达瓦兰迪亚的北部半岛地区的,而奥莫尔城和瓦尔切格城所在地斯特吉亚西部地区,作为这条路线的必经之路,拔都希望有一个强有力的,可以代表整个该地区意愿的人物和自己相谈。 这就等于直接跟朗瓦德说,让奥列克来,那片地方,你做不了主。 嗯,事实如此。 瓦尔切格濒临外海,向来海寇肆虐,加之该城是斯特吉亚人从巴旦尼亚手中夺来的,民族成分复杂,因此历代贡达罗夫家族族长的经营中心便从来不会放在瓦尔切格城。 所以,这片地区,真正能做主的,倒还真的只有库洛夫家族。 而在拔都和斯特吉亚人就北境贸易路线进行商讨的同时,增援到位的帝国人展开了对阿塞莱联军的进攻。 温吉德勉强扛住了这一波进攻,但是损失颇重的瓦兰迪亚人却越发不满。 而就在温吉德忙着安抚自己的盟友的同时,南部却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突比利斯堡沦陷。 然而面对自己国家西部最为关键的关隘沦陷,温吉德却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原因很简单,他回不去。 色雷托克一线被帝国人死死控制住,沙拉斯以南的海域满是瓦罗斯家族的海军,温吉德这一支部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尴尬局面。 然而,转机却毫无预兆的出现了。 …… “斯特吉亚……巴旦尼亚……他们,对我们宣战了?”阿雷尼科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手里的消息,“斯特吉亚人是怎么回事?” 元老院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不太能理解为何陛下似乎对斯特吉亚人的宣战格外关心。 卢孔倒是有些知道一些,不过现在他也没时间搭理自己的皇帝和朗瓦德的盟友关系产生了什么样的裂缝 “为今之计,我们必须将库塞特拉拢到我们的阵营,让他们在东部钳制阿塞莱人和斯特吉亚人。”卢孔说到这沉默了一会道“我们必须开出一个足够的价码。” 阿雷尼科斯也明白眼前的局势变化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便同意了卢孔的请求,同时也下达了自己将带着部队亲自奔赴前线,御驾亲征的命令。 …… 拔都看着眼前的两拨使者,有些无奈。 你斯特吉亚人咋这么能挑时间,我秋季四月就跟你们说派使者的事情了,你们拖了这么久不来,偏偏帝国人的使者来了你们就来了,故意的吧? 这还真不能怪斯特吉亚人,朗瓦德对于国内的制约力有限的很,一来二去调动波耶就费了他不少功夫,更何况许多人都不乐意大老远跑到库塞特来谈生意,在这些波耶的眼里,老老实实赚钱哪有抢钱来的快? 最后好不容易弄好了使者团的事情,结果就拖到现在了。 虽说和斯特吉亚人是关于商贸方面的事情,但是问题在于你跟人家通商,就不可能还派兵去打人家。 思虑再三,拔都还是决定先接见卢孔,给斯特吉亚人那边的理由是卢孔大爷年纪大了,不容易,这么远跑过来舟车劳顿的,咱得体谅人家。 嗯,合情合理,并且充满人道主义关怀。 斯特吉亚人对于拔都的答复热情高涨,纷纷对拔都展开了以父母为中心,祖宗为半径的亲切问候。 但是最终斯特吉亚人却并没有把事情闹大,因为奥列克默认了。 这倒不是奥列克是个好说话的主,如果他好说话,朗瓦德在斯特吉亚的日子就不会如此苦逼。 因为奥列克很清楚,拔都特意建议自己前来库塞特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于是拔都在马凯布宫殿热情接见了卢孔,拔都上来就开门见山道 “帝国,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价码?” 回应拔都的是数十箱的金银珠宝。 拔都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多少年了,帝国人的手段还是这样的朴实无华且实用。 然而拔都拒绝了 “曾经帝国许以岁仑那颜金银珠宝,换取库吉特部落的参战,可最后,库吉特部落几乎所有儿郎埋骨他乡,皇帝陛下承诺的第纳尔却杳无音讯,所以啊,咱不如来点更实际的东西。” 卢孔其实早在前往库塞特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很清楚这么多年了,这位曾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卒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野心勃勃的库塞特可汗,他的胃口肯定超过自己的想象,可是他究竟要什么? “柴坎、阿克卡拉特、阿契塞尔堡和埃泽努尔堡。四座城重新插上库塞特的日月火旗,我这麾下数十万带甲控弦之士,便是帝国最坚实的后盾。” 卢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拔都 “您莫非觉得,这存在可能性?” 拔都反问道 “为何不能?而且,如果您不愿意给,难道我就不能自己抢吗?” 卢孔沉默了,他必须承认拔都说的确实是事实,眼下几乎是帝国以一国之力抗衡全卡拉迪亚大陆的其余国家,如果库塞特真的也趁此机会加入战局,那么局势便万劫不复了。 “请允许我回国和元老院请示后再给您答复。” 拔都送别了卢孔,顺带把帝国人送来的‘礼物’留了下来。 都送到我嘴边了,哪还有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而拔都却不知道,自己这一决定,竟然会产生那么多的连锁反应,最终竟然使得这场起因于几头牲畜的战争,演变成了一场历时四年,旷日持久的大战。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1章 妥协与出卖 “库塞特人这是狮子大开口!” 当卢孔将拔都的条件带回吕卡隆之后便在元老院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元老纷纷对库塞特人提出的昂贵的价码表达了自己极度的不满。 是你库塞特的兵是金子做的还是你胯下的战马是银子做的? 四座城?你怎么不去抢? 然而当元老们群情激愤过后,一些冷静下来的人再次考量了帝国目前的处境之后,他们有些无奈的发现,拔都好像真的可以直接抢的。 斯特吉亚和巴旦尼亚已经出兵,西部战线面临着空前的压力,如今帝国东线只有安普雷拉和周围三座城堡保留着足额的驻军以防御斯特吉亚人从东部分兵南下。 至于广阔的塔奈西斯湖畔,此时防守兵力可以说空前的虚弱。 所以,与其说这四座城是换库塞特人钳制东部战线的筹码,倒不如说是确保库塞特不会趁火打劫的保障。 但是,如果元老院就这么轻易答应了,那就不是元老院了,纵使卢孔尽全力在给阿雷尼科斯的信中阐述了此事的利害,在元老院也迫切的希望诸位元老达成一致,并且许多人也清醒的认识到目前的处境,可是大多数人依旧不肯就这么松口。 这里面有一个最重要的点在于库塞特的那四座城是隶属于墨斯特里卡洛斯的,人家现在带着军队在前线和敌人对峙,结果你反手就把人家的领地卖了,这换谁谁会乐意? 而且这种事情,说好听点是政治妥协,说白了就是割地。 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的。 阿雷尼科斯不愿意牵这个头,诸位元老们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卢孔自然更不愿意,但是他要完成这件事,不然目前的处境迟早溃烂,所以要么拉着元老院一群人一起下水,要么干脆让阿雷尼科斯拍板。 但是卢孔在元老院做了这么多工作之后,每次投票却都无法超过半数,想交给阿雷尼科斯拍板,可惜人皇帝陛下总是含糊其辞,后来干脆说自己在前线忙着呢,你没啥事就自己呆在后面玩去吧啊,然后就直接连信都没再回给卢孔。 拔都这边可不知道元老院因为这事给整僵持住了,拔都也不着急,帝国人肯定会同意的,因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只是拔都也对一件事心存疑虑。 “我听说朗瓦德和阿雷尼科斯友谊深厚,怎么这次没有站在帝国一方呢?”拔都此时正与奥列克一起坐在马凯布后院的参天巨树下,一旁的桌子上摆满了北地风味的美食,烤黑面包,浓啤酒和浆果盘。“我听说阿雷尼科斯现在已经带着部队抵达厄庇克洛忒亚了,怎么,他们是闹矛盾了?” 奥列克半躺在舒适的软椅上,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啤酒,他此时脸色有些迷离,两颊上也爬满了红晕。 “斯特吉亚又不是他朗瓦德一个人说了算。”奥列克颇为不屑的嘁了一声“全国上下,就连路边的五岁孩童都知道这是趁机削弱帝国人的好机会,他朗瓦德除非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跑出来当那个另类,再说了,就算他真的脑子被门夹了爆了,他有足够的实力和威望来力排众议吗?他也配?” 对此,拔都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跟我说的,关于雷姆托依尔堡的事情,当真?”奥列克转过头瞥了一眼拔都“那卡拉多格可是你老丈人,你就不怕你跟我说了之后,给他惹麻烦?” “就连彭同都知道潘德拉克阴谋的罪魁祸首是阿雷尼科斯,他都能放下芥蒂接纳阿耳戈洛斯家族,”拔都不由得嗤笑一声“你不会想要把参与过这件事的人全部都一网打尽吧?那我估计得后悔告诉你这件事。” 奥列克转过脑袋没再说话,他自然明白拔都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把参与谋害自己父亲的人全部吊死,且不说这其中难度有多大,那卡拉多格死了对自己莫非有什么好处不成? 就算不能做朋友,也没必要给自己再找一个敌人,奥列克早就过了热血上头的年纪了,卡拉多格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得罪的必要,而且人家顶多帮了朗瓦德一点忙,这件事究其原因,还是斯特吉亚国内王公和波耶之间的权力矛盾。 “你打算去帮帝国人?”奥利克没再和拔都讨论朗瓦德的事情“你难道相信那些元老院的老流氓?” “只要他们愿意付给我报酬,不过实话实说,就算他们付清了报酬,我也不可能帮着他们去你们和阿塞莱的东边闹事,这对我有啥好处?” “你这是打算出工不出力啊,”奥列克笑了笑“帝国人会放任你毫不作为?” “我没趁火打劫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现在需要我表态的人是他们,没有余地跟我讨价还价的也是他们。”拔都淡淡道。 奥列克自然也没忘记正事,双方在敲定了一些贸易方面的细节之后,第二天正式会谈时就很顺利的结束了。 奥列克等沿路的波耶们清扫路线上的海寇等不安定因素,同时颁布法令,允许库塞特商队进出,并且给予其较高的自由度,减少对库塞特商队的通关税收款额;拔都则引导国内商人前往北境,同时和库吉特一起在北部设立了制度化的边关引导机构,并且给予入境的斯特吉亚商队以同样的待遇。 北境贸易路线一时间热火朝天,大量库塞特商队牵引着一群群牲畜和马匹赶往斯特吉亚,斯特吉亚商队则带着自己的毛皮、各色矿石和硬木等涌入库塞特。 而与此同时,帝国方面对于开给库塞特四城的事情,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北境贸易路线的开通,似乎给帝国人释放了一个信号,目前东部的贸易情况,库塞特作为连接桥梁,不仅仅推动了自身的经济发展,同时还变相的加强了阿塞莱和斯特吉亚这两个原本八百杆子打不着的国家之间的联系,库塞特等三国之间的联系紧密。 可反观帝国呢?由于战争,帝国东南和东北方向的贸易边关早就已经关闭,更要命的是,由于西部战争如火如荼,嗅到商机的商人们纷纷大力购入军需物资,粮食、棉布、皮革和兵器等,然后一股脑的带着这些商品跑到西部,将其以高价出售给执政官们,东部和库塞特之间的贸易几乎陷入停滞。 这则消息在元老院的执政官们看来,无疑是晴天霹雳,原本自己这边还能拿出诱人的价码勾引库塞特加入自己一方,可是自从拔都加冕可汗之后,库塞特的贸易经济如同火箭般直线上涨,贸易这种更加适合草原游牧民族的创收方式无疑已经取代了原本兀儿浑时代的税收制度。 如果原本库塞特加入帝国,是隔断了他们和阿塞莱人的贸易收入,那个时候还不要紧,因为帝国和库塞特人的贸易也占了很大比重,但是现在呢? 拔都会放弃眼前这两条财源滚滚的贸易路线,转而加入帝国阵营吗? 执政官们慌了,如果库塞特人也对自己宣战,东部空虚的各大城镇,拿什么来抵抗库塞特的骑兵海? 于是接下来卢孔主持举行的第二次投票,同意的票数终于超过了半数,甚至高达三分之二。 卢孔算是松了口气,西边前几天传来消息,维戎堡已经被巴旦尼亚人包围了,伽里俄斯被迫分兵缓解维戎堡的压力,而阿塞莱人和瓦兰迪亚人也重整旗鼓,趁机打破了色雷托克一线伽里俄斯的封锁。 西线现在要钱,要兵要物资,什么都要,现在东线万万不能再出事了。 于是卢孔将消息传达给了俄洛斯,同时一起传过去的还有元老院的正式文书。 俄洛斯接到消息,随即就炸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出卖我的四座城镇去讨好库塞特人,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俄洛斯愤怒的表达了自己的抗议,但是随之而来那份文书,却如同一桶凉水,浇灭了俄洛斯的怒火。 倒不是文书下来,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了,俄洛斯不撤兵,柴坎四城还是在墨斯特里卡洛斯家族手上,真正让俄洛斯重新考量这件事的原因,在于那份文书上的签名。 几乎整个东部的执政官都同意了,印珀斯托雷斯、多伦托斯、奥隆诺斯、尤利俄斯…… 俄洛斯有些颓然的跌坐在了椅子上,他的双眼无神的一一扫过文书上的签名。 俄洛斯不蠢,至少他在政治上的嗅觉一向十分灵敏,所以他也明白这份文书上的签名代表了什么,也明白自己就算抗议,就算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 自己,被卖了。 突然,俄洛斯毫无预兆的狂笑起来 “贼!你们都是贼!你们偷了我的柴坎!我的!!” 俄洛斯带着不甘和愤怒,回复了元老院,表达了自己‘乐于’合作的态度。 这也在卢孔的预料之中。 因为帝国的各个城镇,从帝国法理上来说,所有权还是握在元老院和皇帝手里,各个执政官名义上是由元老院和皇帝委派或者罢免的。 只是这条法律如今已经名存实亡,卡拉迪乌斯大帝起初这样规定,是想要削弱那些大家族的权利,扶持自己的心腹。 卡拉迪乌斯大帝成功了,那些原来的大家族在自己家族所在的地区受限于官方委派的执政官的节制,虽然有些家族凭借自己强大的力量,登上了执政官的位置,然而大多数家族都因此而实力大减,最后甚至消亡。 然而百年过去,那些曾经的执政官却成长成了新的大家族,他们不仅牢牢掌控了自己家族所在的地区,而且还把持着执政官这一受到法律认可的职位。 但是无论如何,执政官这一职位,是需要元老院和皇帝认可的。 对于俄洛斯来说,柴坎不是他的达努斯提卡,他的家族在这里没有多少势力,自己更多的是凭借元老院的执政官位置来掌控的这一地区。 所以在严峻的局势和元老院的双重逼迫下,俄洛斯不得不妥协。 只是让卢孔没想到的是,俄洛斯此时心里种下的火种,会在后来成为差点烧死自己和元老院的熊熊烈火。 第32章 战事焦灼 “俄洛斯同意了。”卢孔将西线送来的消息放下“加紧时间尽快撤离柴坎等城的驻军,同时派遣使者去告知库塞特这则消息,晚了就怕变故横生。” “俄洛斯答应的这么爽快?”彭同有些诧异的看了卢孔一眼“按他的性格,不应该带着军队跑回来,堵在元老院门口抗议吗?” “如果他想得罪自己附近所有的执政官的话。”卢孔表情不变,这件事于他而言尽在掌握。“驻军退回俄德律萨堡吧,接下来他们何去何从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另外多关注一下库塞特接下来的动向,不出我意料的话,拔都和斯特吉亚他们翻脸之后,经济收入会被腰斩,届时不怕库塞特人不帮我们去劫掠北方和南方的那些蛮子。” 彭同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现在吕卡隆城,东部和中部的执政官全部聚集于此,其余西线的执政官则带着部队在前线作战。 执政官们在元老院正式通过这一提案之后,使者队伍便马不停蹄的赶往马凯布,同时元老院的执法官也带着一支部队前往柴坎等城,负责调离驻军。 “接下来我们要正式和斯特吉亚人宣战吗?”乌苏尔看着离去的帝国使者的背影,有些担忧“这两条商路带给我们的收入可不是个小数目。” 拔都看着手上元老院的那份文书,再三确定元老院没跟自己玩文字游戏之后方才放心的将其合上。 “所以呢?”拔都撇过头看了乌苏尔一眼“我们只负责牵制不是吗?牵制和做生意,有什么冲突?商队里面的人又不是我的怯薛。” 乌苏尔闻言有些诧异,他明白拔都的意思,按理来说这样确实没什么问题,斯特吉亚人和阿塞莱人也不会有意见,毕竟他们现在需要这条商路给自己带来军费。 “除了帝国人。”乌苏尔看向门外,帝国使者已经带着人消失在了马凯布城茫茫人海之中“帝国人会有意见的,届时……” “有意见来找我。”拔都头也不抬的说道“如果他们还有这个闲工夫的话。” 帝国历1082年夏第二月,在历经帝国内部三个多月的扯皮,终于在这一月,帝国方面正式放弃了柴坎、埃泽努尔堡、阿克卡拉特和阿契塞尔堡四城。 库塞特可汗拔都将阿克卡拉特附近划分为帖克力特和斡不力特家族共有的牧区,阿契塞尔则由帖克力特和颜赛力特共有,埃泽努尔重新划分给了斡不力特。 至于柴坎,拔都出乎意料的没有分给自己的部落,反而将其作为一个公共的牧区,供自己、阔勒帖特、帖克力特共同放牧。 而城镇的所有权,则被拔都分给了合努占。 作为交换,乌塞克堡为蒙兀特所有。 1082年夏第三月,库塞特可汗拔都正式颁布加入帝国阵营的通告,同时部分部队被调派到北部与南部边境。不过耐人寻味的是,此公告里面并没有对斯特吉亚等国宣战。 同时出台的,战时贸易特别条例,允许了斯特吉亚等国的商队安全自由出入库塞特辖区。 而不久后,斯特吉亚等国也允许了库塞特商队在此战争期间自由贸易。 库塞特似乎和斯特吉亚等国达成了某种协议。 卢孔失算了。 他原本的预想,是想通过库塞特的宣战切断他们的贸易路线,迫使拔都不得不劫掠北方和南方边境来维持自己的收支平衡。 这样不仅能确保帝国东部的安全,同时也可以吸引斯特吉亚和阿塞莱的兵力,缓解西线的压力。 卢孔脸色有些阴沉,不过正如拔都所说,他现在没时间也没精力去跟库塞特扯这件事。 东部不管怎么说,至少是安全了,没了后顾之忧,帝国的战争机器全面运作,洛泰的军队调遣到维戎堡和伽里俄斯一起协防,色雷托克堡沦陷,但是阿庇斯收拢了在阿塞莱的军队,在加隆托一带构筑了新的防御,阿塞莱人依旧没办法回到国内。 西北方向,阿雷尼科斯击败了斯特吉亚人,但是斯特吉亚人组织了新的作战部队,西北地区依旧压力重重。 同时阿弥塔堤斯和萨涅俄帕等地区的部队被调遣到拉革塔作为预备队,伽里俄斯预备先击败巴旦尼亚人。 元老院必须要统筹好所有事情,哪来时间和拔都继续扯皮。 拔都这边也正忙着柴坎等新光复区的后续问题,短时间内拔都并不打算对帝国进行下一步计划。 这不是柴坎等地区事务有多棘手,也不是拔都有多注重和帝国的誓言,拔都需要时间,自己在这些新光复地区的根基薄弱,尤其是柴坎,自己需要确保后方稳定,因此拔都并不急着对帝国动手。 收拢小部落,扩充军备,稳定民心,拔都这边忙着发育,帝国这边的情况却进一步恶化了。 阿庇斯被击败了。 夏季酷热的太阳本就使得军队作战意志不高,而对此完全免疫的阿塞莱人则趁机袭击了阿庇斯的防御阵地,同时阿塞莱国内的埃米尔也组织了一支部队夹击阿庇斯,不出意外的,阿塞莱人的主力部队击败了阿庇斯,重新回到了突比利斯堡。 这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首先就是伽里俄斯等人在维戎堡的军队,现在面临着左翼瓦兰迪亚人的直接威胁,扼守边关的加隆托堡此时也岌岌可危。 而且最重要的是,回到阿塞莱的主力部队,开始指挥海军对瓦罗斯家族和其余沿海城镇展开反击,现在整个帝国珀拉斯沿海都面临着战争威胁。 南线局势糜烂,但是北线此时却传来好消息,由于之前的战败,朗瓦德重新掌握了话语权,斯特吉亚目前的主战氛围并不像之前一样高昂。 阿雷尼科斯抓住了这个机会。 斯特吉亚,奥莫尔城附近,军队营地。 “撤退?”奥列克偏过头看向身后的使者“撤退什么?现在预备队到了,粮食准备好了,各方面布置也完成了你跟我说撤退?!” 奥列克身高近两米,一身腱子肉配上威风凛凛的胡须与盔甲,只是看了一眼使者便战战兢兢。 奥列克厌恶的看了一眼眼前贡达罗夫家族的使者,一把将其手中的书信夺了过来。 “朗瓦德我***你个***,你个***,你怎么不去****,我***********!” 面对奥列克暴怒中的优雅输出,众波耶们颇为怜悯的看了一眼使者,居然没有一人出来阻止,而奥列克骂完之后则粗暴的把书信一扔,一脚将使者踢跪在地上 “要撤退,喊朗瓦德自己过来跟我说!” 看着地上佝偻着身子,咳嗽不止的使者,奥列克随意的挥了挥手,几名瓦良格卫士便将其架起来,拖出了营帐。 “那我们接下来?”戈登捡起那封书信“按原计划?朗瓦德那边不策应我们的话,可能我们需要做一点点小改动。” “别跟我提那个懦夫。”奥列克斜眼看着戈登“我会让我妹妹带着人去顶替朗瓦德的位置,咱们继续按原计划行动。” 帝国南部,阿庇斯此时看着手中伽里俄斯送来的书信,有些犹豫。 “会不会太冒险了?”阿庇斯抬起头看向伽里俄斯的使者“如果瓦兰迪亚人提前行动了该怎么办?” 使者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伽里俄斯将军请您放心,他有办法确保瓦兰迪亚人不会察觉。” 阿庇斯思考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伽里俄斯将军,我会按照他的安排行动。” 一场新的风暴,将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再次吹起。 第33章 北境蛮熊 厄庇克洛忒亚以北,某不知名丘陵。 奥列克看着山坡下列阵的帝国军队,此时脸色却不太美妙。 一切按照计划,戈登的前锋轻骑兵部队将帝国人的先头部队引诱到了这处丘陵,奥利克的大军早已在丘陵顶部严阵以待,等到帝国人一头扎进了这个大包围圈,随即便发现了自己头顶上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斯特吉亚重装步兵。 计划到这里一切都很完美,接下来奥列克便只需牢牢困住这支部队,将其作为诱饵,勾引阿雷尼科斯的主力军团前来救援。 自己特意将地点选在这里,就是看中了这里独一无二的绝佳伏击性。 整个斯特吉亚,从雷维尔半岛到巴尔加德的这一片广袤的土地,除了自己的封地奥莫尔南部有一块地区还勉强能称得上是平原,其余要么是沼泽,要么就是崎岖不平的丘陵。 对于斯特吉亚和巴旦尼亚人而言,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复杂的地形,然而对于骡马化的帝国军队而言,这里便是一个巨大的噩梦。 而也正如奥列克所料,帝国人的先头部队面对骑着斯特吉亚越野马四处逃窜的轻骑兵,却依旧不得不选择了出入这个丘陵的,唯一一条相对而言还算平坦的道路。 一路上帝国军团士兵的咒骂声充斥了整个丘陵,甚至比这片蛮荒之地的碎石还要多。 这也是奥列克所要的,帝国军队无法适应这里湿寒的气候与崎岖的道路,士气绝对会大打折扣。 而这支帝国先头部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绝对足够让阿雷尼科斯前来救援,。 对此,奥列克有足够信心,因为他很清楚,军队中,尤其是帝国这样经历过常备军制的军队,士兵们对于他们的袍泽的感情是十分深厚的,一旦其中有一定数量的士兵提出来了营救先头部队的口号,那么需要军队的支持的阿雷尼科斯,在面对被围困的这些士兵时,他必须给自己的部下军队和将士们一个交代。 而之后也和奥列克所预料的一样,自己的斥候送来了阿雷尼科斯大部队沿着那条路往这边而来的消息,而在那条路旁,罗兰波耶早已奉奥列克的命令带着散兵部队在此等待,只等这边和阿雷尼科斯交手,他便和自己一起合围阿雷尼科斯。 崎岖的道路和随处可见的碎石,对于靠着骡马运输物资和士兵的部队是一个巨大的噩梦,而对于骑兵,尤其是那些铁罐子一般的具装骑兵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阿雷尼科斯无法突围,他只能在这里被自己困死,奥列克这样想着,身子也不禁有些激动的颤抖起来。 “按计划列阵,”于是奥列克这样对戈登等人说道“他们插翅难飞。” 斯特吉亚人让开了一条通道,而被围困的先头部队不出意外的从这个通道逃离,和大部队汇合,奥列克并不打算继续把这些士兵围困起来,这是一个变数,倒不如让他们汇合在一起来对付更加稳妥。 奥列克这样想着,眼神看向了帝国军团的后方,那里,崎岖的道路显得是那样的狭小。 “他们无法撤退。”奥列克举起手中的令旗“但是步战,斯特吉亚天下无双。” 令旗之下,斯特吉亚人的步弓手举起手中的短弓,步兵们也拿起腰间的飞斧和背上的标枪。 “放!”奥利克大喊一声,随之令旗被他猛地在空中划出爆鸣。 箭雨夹杂着标枪和飞斧钉在帝国步兵的盾牌上,噔噔噔的声响在这片不算宽阔的丘陵中不断响起。 奥列克在等,他需要罗兰的散兵部队从后面偷袭,打乱帝国人的阵脚,那个时候才是自己这边发挥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的最好时机。 然而时间慢慢推移,噔噔噔的响声逐渐变得稀疏,直到最后彻底停歇。 奥利克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不住的将目光看向帝国军团的后方,在那里,那条崎岖的小路依旧平静。 “该死的,罗兰在搞什么?” 奥列克拿起短剑,挥动砍断了自己盾牌上的几根碍事的弩矢。 帝国人的弓箭手无法在仰射的情况下造成什么有效的杀伤,但是帝国弩手的平射却依旧威力惊人。 不过他们也没弩矢了。 奥列克内心越来越烦躁,他感觉事情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握。 就这么跟帝国人耗下去?别闹了,帝国人的后续支援绝对比自己妹妹率领的预备队要多,该死的朗瓦德,要不是他,自己也不至于在此时失去了继续对峙的资格。 “该死的!”奥列克咒骂了一声,一把将手中的短剑插在地上“不等了,直接上!” 奥列克几步走到传令兵的身边,一把将传令兵手中的号角夺了过来。 呜呜呜———— 沉闷而悠扬的号角声响彻整个丘陵,斯特吉亚士兵们纷纷拿起腰间的短剑和短斧,奥利克将号角一扔,抓起地上的短剑大声喊道 “斯特吉亚的勇士们,杀光这些帝国的猪猡,跟我上啊!” 接着,奥利克便一人当先,飞速的冲向帝国方阵。 “野蛮人。” 阿雷尼科斯呸了一声,他想让自己骑兵部队去冲击斯特吉亚人乱糟糟的冲锋,然而他转头一看却有些无奈的发现这鬼地方连给骑兵准备冲锋的空地都没有。 “举盾列阵,稳住!” 阿雷尼科斯只得让麾下步兵们硬扛这次冲锋,毕竟斯特吉亚人居高临下,地形所带来的能量是十分恐怖的。 手持双手大斧的轻装士兵冲锋在前,沉重的双手斧猛地砸在帝国士兵的盾牌上,顿时不少盾牌便四分五裂,而失去盾牌的帝国士兵想要和后排的战友更换位置,却被眼前的斯特吉亚人死死缠住。 整个帝国军阵一下子被这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冲锋整得有些摇摇欲坠。 “下马!具装骑兵给我下马,快去稳住步兵阵列!”阿雷尼科斯有些着急“还有弩手,拿起盾牌给我顶上去!” 下马具装骑兵和弩手军士前往协助步兵,暂时将一些地方的阵列勉强稳住,但是仍然有不少地方被冲的散乱不堪,比如奥列克和他的瓦良格卫士所冲击的区域。 嘭—— 一名军团步兵的盾牌被砸裂,奥利克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接着又是一斧头砍下。 “啊啊啊啊——!”军团步兵的头盔被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随之鲜血如同喷泉一般迸裂而出。 奥列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温热的血液,收起战斧,拿着盾牌和短剑在军阵之间鏖战起来。 三名具装骑兵手持钢杖朝着奥利克冲来,沉重的盔甲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看起来声势颇为惊人。 奥利克不进反退,小跑着迎着三名具装骑兵而去,在快要接近时,奥列克猛地弯下身子,手中盾牌顺势举起,具装骑兵的腿被盾牌边缘扳到,一时间重心不稳,奥利克猛地起身,具装骑兵被顺势摔到奥列克身后。 嗬啊! 奥利克喉咙发出沉闷的声响,手中盾牌猛地用力往下一砸,具装骑兵身上的盔甲过于沉重,无法短时间内挪动,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奥利克手中的盾牌向自己砸来。 噗呲——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具装骑兵的脑袋被砸的四分五裂,白色的脑浆混合着鲜血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液体迸射开来。 奥利克感受到身后一阵风,猛地转动身子,盾牌也随之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圈。 噔! 帝国军刀在盾牌上砍出一条深深的刀痕,具装骑兵想用力将军刀拔出,却惊恐的发现军刀陷进去太深,自己一时间难以将其弄出来。 奥利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用力将盾牌往后一扬,盾牌的边缘猛地砸到了具装骑兵的下巴,随之奥利克一剑刺出,不偏不倚的将具装骑兵的喉咙刺穿。 另外一名具装骑兵则被奥列克的瓦良格缠住,最后被一斧头砍破了脑袋。 奥利克四处环顾一圈,最终锁定了阿雷尼科斯的位置。 “跟我冲!”奥利克一挥手,身后的士兵顺着奥利克杀出来的通道向着阿雷尼科斯的位置冲去。 “保护陛下!”维吉亚卫队捕捉到了奥列克的动向,顿时在皇帝的周围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 “该死的!去死啊,去死啊!” 奥利克的战斧不断的砸向盾牌,然而维吉亚卫队的士兵们也使用双手战斧,在其紧密的配合下,奥利克肩膀被狠狠砸了一下。 奥利克吃痛下,战斧脱手,他睁着一双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维吉亚卫队。 “跟你们的皇帝一起去死吧!”奥列克怒吼一声,随即做出了一个令阿雷尼科斯都不禁后背发凉的举动。 奥利克不顾肩膀的伤势,一只手死死抓住一名维吉亚士兵的战斧,一手牢牢紧握另一名维吉亚士兵的盾牌。 嘭! 轰的一声巨响,奥利克将两名维吉亚卫士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连脑袋上的头盔都被撞变形了。 阿雷尼科斯顿时瞳孔振动,嘴角也不自觉的抽动起来。 这特么还是人吗?! 幸好此时其余执政官发现了皇帝陛下的危机,全部向奥列克这边靠拢,而维吉亚卫士也回过神来,重新拱卫起皇帝来。 阿雷尼科斯的危机解除了,然而此时的帝国军团已经毫无阵型可言。 “组成小队,往路口撤离,快!” 帝国士兵们开始有序的撤退,而斯特吉亚部队则趁势向前压上。 通道太窄了,帝国军队无法短时间撤离,无奈阿雷尼科斯只能命令一支重装步兵为大部队殿后。 那支部队注定是弃子,但是阿雷尼科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过万幸的是,斯特吉亚方面的伤亡也不小,毕竟帝国人几乎把所有能抗线的士兵都派了上去。 终于,帝国军团狼狈不堪的撤了出去,奥列克让戈登带着轻步兵去追击,然而不过一会,戈登便回来了。 “怎么回事?”正在包扎伤口的奥利克皱眉看着戈登“我不是让你去追帝国人了吗?” 戈登没有说话,只是让开身子。 “罗兰?我正要找你算账,你死哪去了!?”奥利克看清了戈登身后的人,顿时不由得怒火直窜。“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不然老子现在就把你脑袋砍下来献祭给死去的兄弟们。” 看着怒火熊熊的奥利克,罗兰缩着脖子像只鹌鹑一般,还是戈登拍了拍奥利克的肩膀 “受着伤呢,别动火。”随后转头看向罗兰“他本来是要过来的,如果克洛托耳没带着部队赶来的话。” “克洛托尔?”奥利克闻言由愤怒转为疑惑“他手里的部队在萨哥特赔了一大半,哪还有人跑到这里来掺和?” 戈登摇了摇头,对此奥列克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玛德,多好的机会。 且说此时克洛托耳接应到皇帝的败军,虽然惊讶,但依旧忠实的互动起了阿雷尼科斯和其余执政官的残部。 阿雷尼科斯对于克洛托耳的出现有些惊讶,但这种情况下,能有人来接应自己就不错了,这里可离厄庇克洛忒亚还远着呢。 “站住!” 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阿雷尼科斯本能的抬起头看向前方。 一名女战士带着遮面盔,骑在马上显得威风凛凛,其身后,库洛夫家族的盾牌龙船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 “投降或者去死,选一个吧!” 第34章 元老院的应对 “什么?斯特吉亚人赢了?” 拔都有些惊讶的把目光从科林的作业上移开,看向威利。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二十天前,这个是加急军报,所以很早就抵达吕卡隆了。” 威利说着,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拔都。 “还真是,出乎意料啊……”拔都看完后感慨了一句,随后问道“那么帝国现在把中部的预备队调过来了吗?” “差不多了,不过斯特吉亚人也损失不少,保不齐朗瓦德会拿这个来说事。” 二十天前,克洛托耳刚接到吃了败仗的皇帝陛下,转头又碰上了奥列克的妹妹西加率领的截击部队。 原本克洛托耳并没有把那五千人的部队放在眼里,毕竟比起奥列克手下一片一片的重装步兵,这些负责截击的部队披甲率着实有点惨不忍睹。 然而很快,克洛托耳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那个娘们怎么这么能打?! 出于骚扰巴旦尼亚的目的,克洛托耳来之前就将拉革塔剩余的狄俄尼科斯家族嫡系部队交给了自己的妻子吕西卡,这次前来接应皇帝所带的部队,基本上是找革尔塞戈斯堡执政官萨拉提拉和厄庇克洛忒亚执政官曼忒俄斯借的。 因此克洛托耳并不熟悉这些士兵,这些士兵也对克洛托耳的指挥风格不甚了解。 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们被这个女人撵得到处跑还是有点说不过去吧。 西加拿着长枪和盾牌,在一众帝国士兵之间反复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许多低级军官刚想要收拢阵型,却又被西加给冲的散乱不堪。 而阿雷尼科斯手下的部队刚刚经历了奥列克带来的恐怖,现在又看见了库洛夫家族的旗帜,而且还是一样的被打的到处跑,当即就有不少士兵没了胆量,直接放下武器四散逃命去了。 面对这种情况,克洛托耳再次挺身而出,不仅成功稳住了阵型,还收拢了一部分溃兵。 不过克洛托耳很清楚,再在这里跟眼前的斯特吉亚人耗下去,自己后面就要被奥列克包上来了,于是也不敢恋战,安排好殿后的兵力后就火速撤离了这个鬼地方。 “眼下帝国兵力基本上全部调到前线去了,咱们是不是……?” 威利有些蠢蠢欲动,帝国北境这一仗输的不可谓不惨,原本从奥列克那边逃出来之后手里剩下的兵力和辎重就没多少了,结果又遇见了西加,直接亏的血本无归。 现在帝国元老院不得不把洛泰和阿弥塔堤斯的预备队调往北部前线抵御斯特吉亚人,因为这一战的成功,斯特吉亚国内主战派又抬起了头,不过朗瓦德也并没有就此放弃,就像拔都所说的,他拿着斯特吉亚也在这一战里面折损过多来说事。 或许朗瓦德说的确实是事实,比起战争潜力和动员能力,帝国绝对比斯特吉亚和巴旦尼亚捆起来都要强上不少,但相比于这些,朗瓦德主和的更重要原因则是库洛夫家族随着战争而极速膨胀的家族声望。 朗瓦德忌惮手底下这些强势波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秘密,但即便元老院很清楚朗瓦德会阻挠奥列克等人进一步扩大战果,但是谁也不清楚朗瓦德能做到什么程度,万一斯特吉亚人还是进攻了呢?眼睁睁看着厄庇克洛忒亚再沦陷一次吗? 而这也让威利看到了一些机会。不过相对于有些激动的威利,拔都却在思考另一件事 “阿雷尼科斯什么时候这么冒进了……?”拔都反复看着手中的战报,突然想到某件事“之前阿雷尼科斯急吼吼的带着军队出征,他只用了不到三天就从吕卡隆离开了,但是我记得,从俄尼拉到吕卡隆,好像急行军也没办法三天就到吧?” 威利闻言愣了一下,他不太明白拔都问这个的原因,但是也认真思考起来。 确实,从俄尼拉被拔都偷过一次之后,阿雷尼科斯就将自己大部分的家族部队放到了俄尼拉驻防,如果阿雷尼科斯要带着军队出征,三天之内必不可能集结完他在俄尼拉的军队,那么…… “他是用的其余执政官的部队。”拔都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离吕卡隆最近的,又是在前往厄庇克洛忒亚路上的城镇,能有几个?” 威利明白了 “您是说,萨涅俄帕和狄亚特……” 拔都挥手打断了威利,命令道 “先不急,咱们继续看看,对了,你明天请安普雷拉执政官恩库里翁来一趟马凯布,作为邻居,咱们应该多走动走动才是。” …… “坏消息。”伽里俄斯将信递给了维彭“北边损失了一大批军队。” 相对于已经初现冷意的北境,南方的气候此时依旧十分温暖,哪怕是在半夜,士兵们也毫无顾忌的穿着单薄的军用束腰衣。 “斯特吉亚那边宣称被俘虏的帝国士兵有多少人?” 维彭看完信后并没有关注这场战争的详细细节,而是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一万,但是绝对没这么多,顶天了两三千人。” 伽里俄斯明白维彭的意思,从古至今,战场上战败,人数上的损失,最多的往往不是战死的人数,而是那些队伍溃散之后逃离战场的人数。 而这些人在逃离战场之后,往往会选择再次回到自己的故乡,或者选择隐姓埋名,或者再次回到原先效忠的执政官麾下。 斯特吉亚人并没有成功的把这场仗打成歼灭战,朗瓦德的反对迫使奥列克让自己的妹妹西加带人顶替了朗瓦德原来的截击位置。 虽然西加确实骁勇无比,但是人数上的劣势让她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杀四处逃窜的帝国士兵,哪怕他们逃窜的方向是自己这边。 人在绝境中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因此不想让这些数量恐怖的溃军把自己的军阵春山,最好的选择还是乖乖让他们过去。 “那就没什么关系,对了,我记得这次的部队是北境执政官的?” 维彭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来什么,转头向伽里俄斯问道 “彭同和卢孔的。”伽里俄斯微微撇了撇嘴“天知道咱们的皇帝陛下是不是故意的。” “不能吧,毕竟他自己也差点死了。” 维彭觉得按照阿雷尼科斯如今的身份,应该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他以身犯险来诱使对手上钩的事情做的还少吗?”伽里俄斯有些不以为然“而且克洛托耳刚从前线退下去,按理来说应该待在拉革塔养伤,毕竟他的妻子也是个带兵的好手,他完全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把战事交给吕西卡女士,可是偏偏这样一个应该好好养伤的人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北境,还恰好接到了皇帝陛下的败军。” 说着,伽里俄斯深深看了一眼维彭 “不觉得太巧了吗?” 维彭觉得有些诧异 “可是克洛托耳他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 伽里俄斯没等维彭说完便挥手打断他 “就是因为他不感兴趣,也不甚了解,所以当这样的命令摆在自己面前时,他才会毫无疑虑的接下任务。” 维彭不说话了,良久,他才幽幽叹了口气道 “陛下他,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 对此,伽里俄斯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出现数团耀眼的火光,伽里俄斯缓缓一笑道 “阿庇斯得手了,该咱们了。” 随着伽里俄斯的命令,帝国士兵们换上铠甲,山呼海啸般的冲向瓦兰迪亚人的营帐。 …… “总算有点好消息了。” 彭同满脸笑意的将伽里俄斯的军报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又看,他头一次觉得伽里俄斯这人还挺可爱的。 卢孔看着笑脸洋溢的彭同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终于看不下去开口道 “你知不知道咱们的好陛下刚刚在斯特吉亚把我们两个送去前线的士兵赔了个干净?” 彭同闻言稍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战争有赢有输很正常,而且再说了,这些士兵又不是我们的精锐,不过是一些征召兵罢了,你总不会是怀疑阿雷尼科斯故意输的吧?” 卢孔没有说话,彭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些迟疑 “不能吧……他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吧?而且不过是一些征召兵,他可是差点死在那了。” 卢孔依旧没有说话,彭同感觉有些不自在,刚想起身离开,卢孔终于开口道 “所以呢,征召兵就不至于吗?没了这些壮劳力,你领地接下来的正常运转还能保证吗?” 彭同闻言脸色有些僵硬,卢孔只是叹了口气道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的,阿雷尼科斯真实的性格就像是你的完全相反面。我不否认这样的性格是做好一个皇帝的基本要求,但是站在一个臣子的角度,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皇帝。” “你还是把一些事一些人想的太简单了。” 彭同还是坐了回来,他思忱半晌后开口问道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卢孔拿出一份提案递给彭同道 “自己看吧,咱们目前只有这个办法了。” 彭同打开提案,看完后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卢孔 “不,我绝对不同意,这个条件完全是在出卖帝国的利益!” 卢孔也有些烦了 “那能怎么办,珀特洛斯家族的私兵已经从俄尼拉出发了,不出意外,阿雷尼科斯很快就能在斯特吉亚打出一场举世瞩目的胜利,天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跟朗瓦德达成的交易!到时候阿雷尼科斯的声望如日中天,咱们只会比现在更艰难,难不成咱们要眼睁睁看着阿雷尼科斯得逞吗?” “可是……”彭同还想争辩什么,卢孔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就这样,你亲自去一趟,必须要说服他出兵。” 彭同看着卢孔,沉默良久终于答应道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第35章 懒得想标题的一天 马凯布城,拔都送别恩库里翁之后坐在位置上久久没有说话。 威利走进来时发现拔都撑着脑袋似乎在想些什么,他没有去打扰沉思重大可汗,只是安静的待在一旁等待拔都。 威利打量了一下马凯布的宫殿,拔都在某些生理享受的方面似乎并不怎么热衷,相对于蒙楚格时期,这个宫殿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是更加陈旧了。 “你来了?”威利听到声音,停止了神游,发现拔都已经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似乎并不惊讶于于自己的宫殿内突然出现一个人。 拔都从位置上站起,深深的伸了个懒腰,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酒问道 “什么事?” “彭同想要见您。” 威利恭恭敬敬的把一封烫金帖呈到拔都面前,然而拔都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接下。 “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召集军队,不用太多,两三万就够了,从各千户中按比例抽调。” 说着拔都将酒杯放下,写了一封调兵令递给了威利。 威利小心的接过那封文书,尽量避免自己的手指弄花文字,威利并没有多问,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很好的适应库塞特可汗幕僚的身份了。 下午,威利重新进入马凯布主城的时候,正巧看见拔都一脸凶巴巴的教训着科林 “你又把老师打晕了……第五个了……老师说你考试的时候又跑出去玩了……今天晚上你给我去睡书房……” 威利隔的有点远,听的不太真切还都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不过也大概能猜出拔都对科林说了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科林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不过在看见威利的时候还是瞬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紧绷着一张小脸。 威利微微致意后便往拔都那边走去,科林则瞬间恢复了兴奋的表情,风也似的跑了出去。 “可敦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威利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我猜您可能给可敦放了放假?” 拔都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嗯,我让她带着自己的侍女出去玩两天,毕竟她现在看见书本就深恶痛绝。” 拔都将科林从巴旦尼亚带回库塞特的时候,科林才十四岁,虽然这个年纪在卡拉迪亚,已经属于是成年人的范畴了,但是拔都一直都觉得科林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有些弱不禁风,草原上一直都有关于身形瘦小的女人在生育时不幸发生事故的例子,拔都出于安全考虑,便一直没有选择跟科林圆房。 不仅如此,拔都还很重视科林的教育方面,毕竟拔都本人曾经可结结实实的见识过了知识的力量,而且科林作为库塞特的可敦,以后是要帮助拔都打理库塞特的事宜的。 拔都本人虽然觉得看书不是什么很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他这种习惯了在马背上喊打喊杀的人来说。 不过即便如此,拔都还是能够强迫自己坐下,静下心来学习知识的,如今拔都已经把曾经蒙楚格收藏的书全部学了个遍,还派人在帝国和阿塞莱采购了不少书籍。 因此逐渐适应学习的拔都有些想当然的觉得科林也可以和自己一样沉下心来,不过很显然,拔都低估了这妮子的野劲。 “或许可敦的天赋并不在此?毕竟至高王也是以勇武而着称的。” 威利觉得应该是卡拉多格对科林言传身教的影响,卡拉多格一直都是整个卡拉迪亚最负盛名的战士。 “或许吧,”拔都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安排好了吗?” 威利点了点头 “大概后天晚上,各部落的士兵就可以在马凯布完成集结了,”威利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您似乎知道了某些事情?” 威利握着酒杯的手似乎触到了某种黏糊糊的东西,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似乎是某种油污。 “没什么大不了的,”拔都这样说道“之前跟恩库里翁见了一面,从他那知道了些事情。” 拔都发现威利似乎有些出神,于是便询问道 “怎么了吗?” “没,”威利回过神来“彭同阁下应该将在后天抵达。” 拔都点了点头,又想到刚刚威利的问题,便继续解释道 “我们猜对了,阿雷尼科斯把涅雷采斯和俄斯提科斯家族的士兵送了个干净,”拔都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倒是大方。” 即便是早就猜到了七八分,可当自己的猜测变成现实,威利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想我应该没有忘记添柴。”拔都调侃道“这并不奇怪,横竖不是自己的人,阿雷尼科斯不存在心疼。” “只是有些让人咋舌罢了,”威利感觉胃里有些翻江倒海,不知道是因为刚刚那片油污还是这赤裸裸的反胃事实。“所以您猜到彭同前来见您的目的了?” 拔都从火堆上将烧开的水壶拿了过来,给威利倒了一杯浓茶。 “大概吧,彭同可能相对来说迟钝一些,但是卢孔在元老院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察觉不出这其中的猫腻?”说着,拔都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事情,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他可不是愿意吃亏的主。” 威利喝了一口茶,好歹是压住了内心那股子反胃的感觉。 库塞特并不出产这种神奇的叶子,甚至整个卡拉迪亚都没有,这种叶子产自于更加遥远的东方,只有足够幸运时,库塞特人才有机会从满世界跑的阿塞莱人那边购得些许。 “或许我应该帮您张罗一下宫殿的翻新。”威利还是有些忘不了那股黏糊糊的感觉“它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可汗的住所。” “我自然乐意。”拔都出奇的没有反对“如果你愿意垫付第纳尔的话。” 最后威利还是没能说服铁公鸡拔都掏出半个第纳尔,只能将那套杯具带走清洗,算是聊以慰藉。 彭同一路风尘仆仆,终于抵达了库塞特的马凯布城门口。 彭同有些吃力的翻身下马,长时间的骑乘让他的双腿都火辣辣的疼。 “很高兴再见到您,彭同阁下。”威利走上前满脸笑意的迎接彭同“或许您应该有些饿了,可汗准备了一桌子美食来接待您,请您稍作休息,可汗过一会便会接见您。” 彭同点了点头,他确实是有些饿了,毕竟那些干粮实在不是什么可口的食物。 走过熙熙攘攘的集市和出乎意料的干净的住宅区,彭同随着威利一路进入了马凯布的主城。 彭同将随身携带的短剑放在门口的存放处,带着一身的疲惫走进了宴会大厅。 侍卫一道接一道的将菜肴呈上,不出彭同所料,基本上全是荤菜。 彭同按照以往在萨涅俄帕和吕卡隆进食时的习惯,向一名侍卫伸开手索要帕子和餐具。 侍卫看见彭同伸出的手有些困惑,两人诡异的对视了一会,最后还是威利上前拉回彭同的手 “抱歉,这是我的疏忽,库塞特用餐时并不想帝国这样讲究,部众和那颜们都习惯用自己的双手来解决。” 不过威利还是拿出来了一副完整的餐具,这个还是拔都从某个商队抢到的,那时觉得这套餐具的做工和雕花十分精致,便没有将其拿去变卖,而是留了下来。 彭同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实在是太累了,他现在只想填饱肚子。 等到用餐结束,威利便引着彭同来到了可汗的书房外。 “可汗在里面等您,我便不打扰了,祝您有个愉快的午后。” 威利一边伸手打开了半扇门,一边做出来一个请的手势。 彭同微微颔首致意,便进入了书房。 “之前不是玩过了吗,你答应了我接下来要好好学习的。” 彭同一进入书房就看见拔都的胳膊上缠着某只不知名物体,似乎是一只……狼? “才不要,我还没玩够呢,我跟你说,昨天我跑到了奥通加德碰见了一群野鹿,然后又看见了好多缠着布条的石头……” 那只小狼说着,抬起脑袋,彭同才发现那并不是一只狼,而是一个面容姣好,皮肤白嫩的少女。 “想必这位就是科林可敦了。”彭同行了一礼,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冒昧打扰,还望可汗见谅。” 科林打算继续巴拉巴拉的小嘴一下子紧闭住了,她有些惊慌失措的看向声音的来源,然后腾的一下瞬间从拔都身上弹了起来,一张小脸紧绷着,如临大敌般的看着彭同。 “你先下去吧,我等会去找你。”拔都捏了捏科林的小手“没事,不用紧张,这位是我的朋友。” 科林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依旧有些紧张,拔都见状便站起身,亲自把科林送了出去。 “来了。”拔都回到书房,顺带关上门“刚刚还装的挺像回事。” “毕竟在外人面前,我还是得展现一下帝国执政官的风度嘛”彭同笑了笑“不过这个小狼女似乎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哦?”拔都饶有趣味的看了彭同一眼“那在你原本的想象中,科林应该是怎么样的?” 彭同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应该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的那种。”彭同接着又摇了摇头笑道“估计是我对巴旦尼亚的某些刻板印象影响了我的判断吧。” “其实你也没说错,她在我面前确实大咧咧的很。”拔都似乎是想到自己妻子平时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浮现笑意“只不过她有意维护好自己库塞特可敦的身份,外人面前多多少少有些放不开罢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彭同对此深有体会“我刚刚接替族长位置的时候,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子去面对他人。” “是啊,这都需要一个过程的。”拔都决定终止这个话题“说说看吧,卢孔让你来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拔都的错觉,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看见了彭同脸上浮现一丝痛苦。 “你自己看吧。”彭同把一封卢孔亲笔书写的文书递给拔都“卢孔在这上面说的很清楚了。” 拔都接过文书打开来看,过了一会,拔都抬起头叹了口气。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是我还是没想到卢孔真的能做出这这种事。” 拔都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你知道,这封文书上面,几乎涉及到了整个帝国最为富庶的地区么?” 第36章 赛兰冬VS拔都 “这是卢孔的意思。”彭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我们不能看着阿雷尼科斯白白送掉那数万将士。” “所以就打算把整个帝国南部打包送到我手上?”拔都觉得有些好笑“你不觉得你的话有些前后矛盾了吗?” 彭同开口想要争辩什么,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如果阿雷尼科斯回防呢?” 拔都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面继续计较,他懒得去关心彭同内心是怎样的煎熬,那都和他无关。 “我们会阻拦他的,”彭同低头不知道在看向哪里“一般遭遇劫掠和入侵的消息,第一时间是要送到吕卡隆的,但是阿雷尼科斯现在不在吕卡隆,换言之,这个消息什么时候送到阿雷尼科斯手上,元老院说了算。” “是元老院说了算,还是卢孔说了算?”拔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彭同,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内心“你明白这里面的区别,我并不认为全体元老院成员都会配合你们。” “卢孔,他是书记员,也是大元老,全套流程都需要他的参与和签字,而且如今多时执政官都在西部,吕卡隆内基本上都是和南部贵族不对付的执政官,卢孔有信心拉拢他们。” 拔都在听完彭同的话之后,脸色显得有些纠结,虽然和彭同认识多年,拔都很清楚眼前的男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诚实,正直,甚至有些孩子气,如果放在和平时代,他并不失为一个优秀的军官,一个难得的挚友。 只可惜现在的世道并不怎么太平。 拔都或许会相信彭同,但是他不相信彭同如今说的这一番话,这并不矛盾,因为拔都相信卢孔很可能对彭同有所隐瞒。 最后拔都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将那封书信放在火堆之上,拔都静静的看着烈焰将整张信纸吞噬殆尽,那些充满诱惑的文字也随之扭曲消散。 “我后天出发。”拔都没有回头,甚至语气也没有丝毫起伏“届时,我会将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的南境敬献给阿雷尼科斯皇帝。” 彭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起身离开了房间。 最后一点残余的纸张也被拔都扔进了火堆,此时威利恰好走了进来。 “彭同阁下离开了。”威利一眼就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低沉“您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 “不,你看错了,”拔都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我的心情很好,又怎么会不好呢?有人上赶着要把他们家的第纳尔送到我怀里,出现这种好事,我不应该忍不住跪下来感谢长生天的恩德么?” 威利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拔都的态度。 “您是说,卢孔和您达成了一些……嗯……对帝国人民似乎不太友好的协议?” 拔都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站起身来冷冷的盯着地上的火堆久久不言。 “是除了他们自己,对所有人都不太友好的计划。” 拔都的语气透着一股子寒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威利感觉火堆上原本欢快跳动的着火焰,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萎靡不振。 “那,我们还出兵吗?” 威利或许自己也没发现,他现在的语气似乎有些畏缩。 “为什么不呢?”拔都伸出手在火苗的顶端快速掠过。“最为美味,也最熟的那块肉,必然是火焰正中的。” 拔都看向自己的手掌,几根汗毛被火焰撩到,正蜷缩着发出呻吟。 “再说了,”拔都的脸色恢复正常,回头对着威利露出一个笑容“赚钱哪有抢钱快啊?” …… “回来了??”卢孔转过头看向刚进入书房的彭同“拔都那边怎么说?” “他同意了,我跟他谈了一次,”彭同看向卢孔面前的桌子上,那里摆放着几份文书“在那之后,他的幕僚威利跟我传达了拔都所定下的具体的时间和位置。” “嗯,你做的不错,他们什么时候从哪里出发?”卢孔点了点头,难得的露出了一次笑容。 “十五天后,在科雷尼亚。”彭同说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和我的侍卫一起回吕卡隆用了十天,所以他们那边应该就是五天后。” “知道了,你辛苦了。” 彭同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确实很累,但是这种累并不是那种舟车劳顿辛苦奔波的累,而是那种对于自己过去所坚持的所信仰的一切的一切被推翻的累。 自己出卖了整个帝国南部。 每每这样想着,自己的胃部就忍不住一阵痉挛。 “怎么了?不舒服吗?” 卢孔发现了彭同的异样,有些关心的问道。 “不,”彭同先是下意识的否定,接着却又解释道“可能是库塞特的食物不太合我的胃口,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 卢孔闻言并没有起疑,只是嘱咐了一句多注意身体,随后便继续忙于自己的事情了。 “赛兰冬?”彭同注意到卢孔正在写的这封信的收信人“他不是带着南部军队去支援厄庇克洛忒亚了吗?” 赛兰冬被阿雷尼科斯任命为帝国南部军区的总长官,虽然一开始各位执政官对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担任这样重要的位置颇有微词,不过赛兰冬本人严厉的治军手段和对战争大局势的强有力的把控能力封上了这些对自己不满的嘴。 彭同也因此对这个人颇有印象。 “没什么,催他走快一些罢了。”卢孔脸色不变的说道“毕竟拔都那边也快动手了,作为合作方,我们也不能掉链子不是?” 彭同听后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卢孔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或许,是自己想错了吧。 这个该死的事情已经够麻烦了,绝对不能再出现什么变故了。 但愿吧…… …… “回防俄尼拉?” 赛兰冬看着手中元老院寄过来的信,有些摸不着头脑。 十一天前,北境斯特吉亚军队击败皇帝陛下部队的事情传回吕卡隆,上下一片哗然。 而在第二天,卢孔就以元老院的名义命令自己调动南部所有的军队北上支援厄庇克洛忒亚。 赛兰冬对此并不赞同。 他很清楚这次战败对于帝国方面的影响微乎其微,一些征召兵被打散了而已,这远远算不上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可偏偏元老院里面的那些家伙反应一个比一个激烈。 赛兰冬是在权衡利弊之后才觉得听从安排,北上支援厄庇克洛忒亚的。 一来能安抚帝国国内不太安分的人心,二来自己也渴望参与这场战争来赢得荣誉。更何况这是元老院的命令,虽然元老院和皇帝不对付,但是自己也不可能公然反抗元老院,到时候皇帝陛下问起这件事来,自己也有个能背责的对象。 可是现在? 赛兰冬总感觉这件事情透着一股子不寻常的味道,可偏偏自己所有技能点都点在战争方面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自己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但很明显,自己不得不回去了。 暗骂了一句卢孔事多,赛兰冬带着部队重新出发,掉头回防俄尼拉。 此时赛兰冬已经带着部队移动到了阿尔戈隆西南方向,再往前就是东西走向,绵延不绝的北部山脉。 从这里回到俄尼拉,少说也得七八天的时间。 一念至此,赛兰冬不禁疑惑 “回防,回防谁呢?要是东部遭到入侵,消息传到吕卡隆再到自己手里,只怕自己在带着部队过去,人都已经抢完跑路了。” 赛兰冬深深的皱起了眉毛,关键是这份元老院的命令上面也没说是谁入侵了啊? 奇怪,不,诡异。 …… “南部城镇如今的防务确实是空虚的。” 此时威利和拔都所在地正是科雷尼亚,拔都还是按照约定,在约定时间抵达了科雷尼亚,他并不清楚元老院那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在双方摊牌之前,自己还是表现的有诚意一些比较好。 “这些村民的话可信吗?”拔都回过头,看着在库塞特士兵长刀下瑟瑟发抖的村民“人被逼到生死边缘了可是会说胡话的。” “应该没多大差别。”威利肯定道“在此之前,我也派出了不少人伪装成商队潜入帝国城镇,就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至少俄尼拉和席隆尼亚是没多少守军的。” “嗯……希望元老院没坑我们。”拔都抬头看了看天空,几排白云呈队列般的的飘浮着,似乎在憋着一场大雨。 “虽然概率有些小。” 拔都还是不太相信元老院,于是又问了一句 “帝国南部的驻军呢?” “十五天前被帝国南部军区长官赛兰冬全部调集,北上支援厄庇克洛忒亚去了。” 拔都深深的吸了口气,最终下令道 “出发。” 呜呜呜—— 悠长的号角声响彻在这片天空,库塞特黑压压的骑兵队有条不紊的跨过象征着帝国和库塞特边界线的帖牙河,在其身后,科雷尼亚村升起滚滚黑烟。 …… “什么?”赛兰冬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的战报“科雷尼亚堡真的沦陷了?” 赛兰冬如今已经带着部队赶到了俄尼拉下辖的村庄,就在打算进入俄尼拉休息时,赛兰冬却收到了科雷尼亚堡沦陷的消息。 “确定是库塞特人吗?” 斥候点了点头,赛兰冬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该死的,真被元老院猜中了?不对,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库塞特之前不是和我们签订了协议吗?他们就这么确定库塞特人会不守信用。” 赛兰冬现在脑子十分混乱,不过他还是稳住心神,专注于眼前的战局。 “对方有多少人?” “两万多人,不到三万。” 赛兰冬听见这个数字微微眯起了眼。 …… “哦?”拔都反应颇为平淡的看了一眼斥候“帝国军团?” “是,可汗,大约三万多人。” 斥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是赛兰冬那支么?” 威利插了一嘴问道。 “应该就是了,”拔都收起桌子上的地图,语气中居然有一股长舒一口气的感觉。“之前阿雷尼科斯和俄洛斯等人就把南部很大一部分的精锐兵力带走了,如今赛兰冬手上只有三万多人也已经是南部最后的军事力量了。” “要打吗?”威利偏过头询问道。 “打。” …… “打!” 赛兰冬在深思熟虑之后给出了答案,这么短的距离,自己已经没时间坚壁清野收拢群众了,而且自己手上这三万多人虽然是南部最后的军事力量,但不可否认,能被留下来看家的,这些士兵的素质绝对可靠。 “让库塞特人滚回他们的老家!” …… 看着手下的骑兵,拔都询问了一句 “墨速宜那边安排好了吗?” 见威利点了点头,拔都下令道 “让我们,彻底碾碎南部最后的希望吧。” 第37章 牧马之地 “阵仗挺大。” 俄尼拉平原东部,拔都骑在马上,静静的打量着眼前这支帝国军团。 天色有些阴沉,浓浓的黑云似乎将压下来,使这天幕之下的的一切生灵尽数湮灭。 赛兰冬此时觉得自己的决定似乎有些草率。 眼前这支库塞特军队和自己曾经交手的那些草原部落看起来不同,光是阵仗都有些吓人。 那黑压压的一片骑兵似乎望不到边,蔓延到天边的人海似乎要与这片黑压压的天幕连在一起。 万物似乎都在这一刻保持了沉默,只有马蹄踢踏着大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两万人,两万人纯骑兵部队,光是视觉上带给人的震撼就足以让赛兰冬未战先怯。 “他们似乎并不打算和我们硬碰硬。”威利眼神扫过这支帝国军团,声音有些低沉“这样我们反而不太好办了。” “是啊,帝国军团的方阵,可是震慑了卡拉迪亚整整五百年呢。”拔都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自然不可能跟他们硬碰硬,咱们的骑兵金贵着,怎么可能跟他们一换一的搞。先让儿郎们先去探探这支部队的深浅吧。” 说着,拔都挥动手上的马鞭,清脆的破空声在这静谧的氛围中似乎颇为突兀,赛兰冬只觉得伴随着这声响亮的音爆,黑暗中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对面库塞特人的阵型发生了变化,赛兰冬屏息凝神的注视着,脸上不知不觉中已经遍布密密麻麻的细小汗水。 “是骑射手。” 赛兰冬似乎松了口气,他在看清对面不过是派出骑射手来骚扰自己队列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反应似乎有些可笑。 是啊,不过是一些居住在破旧毡房里面的野蛮人罢了,自己堂堂帝国执政官,南部名列前茅的将领,又怎么会惧怕这些未开化的野人呢? 游牧民族的打法,自己再熟悉不过了,骑射手在自己军阵前绕一个大弯,抛射一番之后便弯回去,自己则可以趁着他们打弯的时候用弓弩手来反击,密密麻麻的骑射手队伍,哪怕闭着眼睛射都能射中。 不管是人或者马,在行进中的队伍里被射中,就已经预示了其死亡的命运。 “让弓弩手藏到盾牌后面,等待指令。” 赛兰冬如是命令道,按照以往对付库塞特人的经验,密集的弓弩手在步兵的掩护下,与骑射手的交锋往往能占据优势,不过为了减少自己这边的损失,在对面骑射手冲锋过来的时候,自己最好还是让弓弩手暂避锋芒为好。 赛兰冬思考间,库塞特人的骑射手已经冲到了帝国军阵前一百多米的位置,骑射手们开始抛射箭矢,只可惜,对于早已躲藏在盾牌下面的弓弩手和步兵而言,这轮抛射造成的伤亡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该打转了。”赛兰冬看着眼前已经射出两三轮箭矢的骑射手,刚下令弓弩手回到射击位置,余光却瞥见那些库塞特骑射手接下来的动作,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他们没有迂回,而是急停在帝国军团前不到三十米的位置,然后才打转马头,往自己来时的方向而去。 紧接着,库塞特方面又派出了一支骑射手部队,迎着回转的第一支骑射手就打马而去。 “他们疯了吗?”赛兰冬不禁有些愕然,“他们会撞上的!” 然而事情却并不如赛兰冬所料,面对面而行的两支骑射手部队却没有出现想象中撞得人仰马翻的场景,相反的,他们几乎是完美的与彼此擦肩而过。 “这不可能!”赛兰冬几乎是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知道库塞特人骑术高超,也知道草原马操纵性极高,但是眼前这一幕真的是人能办到的吗? 然而不等赛兰冬多想,之前撤回去的骑射手在和己方第二波部队擦肩而过前,竟然意外的背身往后发动了两轮攒射。 而刚刚就位的弓弩手不出意外的被这两轮攒射给弄的死伤惨重。 “回去!快回去!”赛兰冬有些着急的大声喊道,却发现手下的部队并没有行动,赛兰冬这才想起来挥动手上的令旗。 弓弩手和步兵们重新回到了盾牌下面。 而赛兰冬觉得自己必须要重新打量一下眼前的这支部队了。 接二连三的不间断的密集箭雨倾泻在帝国军队的头上,不断的马匹突击到自己不足两三十米远的地方,这种恫吓所带来的听觉和视觉上的冲击,赛兰冬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手下的士兵们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毕竟就算是再精锐的部队,面对这种随时会带走自己生命的箭雨,和那骇人心魄的马群冲击,而自己却只能老老实实待在盾牌下面,任由箭簇突破盾牌,划伤自己的额头和手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盾牌越来越沉重,而身边时不时有战友被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箭矢夺走生命。 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战意,没有人。 士兵们为了躲避那漫天的箭雨,只能将脑袋完完全全的隐藏在盾牌下面,每次对面的骑射手突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次心惊胆战的经历,士兵们并不是赛兰冬,他们看不见对面的骑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滚滚的马蹄声会踏过自己的脑袋,冲破自己的阵型。 现在拔都抛出来了一个问题给赛兰冬,要么就赌库塞特不会用重骑兵冲锋,自己的步兵们继续待在盾牌下面接受库塞特的箭雨洗礼,直到心里防线全面崩溃,要么就打开阵型,让骑兵和步兵们互相配合,来反击一次库塞特人。 赛兰冬选择了后者。 “具装骑兵,快!给我把这些烦人的骑射手碾死!” 作为战场中的顶级怪兽,具装骑兵的数量有限,但是威力惊人,因此大多数时候,指挥官们都会选择让具装骑兵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发动冲锋,以期来达成一招制敌的效果,或者彻底冲垮敌人的阵线,然后自己或者轻骑兵来收割战场,或者冲散敌人阵列,给步兵收割战场的机会。而很显然,现在并不是具装骑兵冲锋的时机。 但是赛兰冬必须做点什么,不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步兵被对面的骑射手一次一次密集不断的箭雨给吓的肝胆俱裂。 所以,即使现在并不是让具装们发动那骇人心魄的骑兵冲锋的最好时机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具装骑兵们动了,震碎大地的声音轰隆隆的传来,这似乎给了方阵中的帝国士兵们某种信心,他们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似乎在期待着被视为帝国骄傲的具装骑兵们可以给这些库塞特人一个教训。 然而他们却再一次失望了。 骑射手们并没有携带沉重的盔甲,甚至有些连马甲都没有,他们的身上除了那一身铁扣连接在一起的皮甲,就只有腰间的两把弓和几袋子箭矢了。 而这些加在一起的重量,甚至都比不过具装骑兵的马甲。 于是,帝国的具装骑兵们面临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尴尬局面。 自己眼前是看似在不停逃窜,实则时不时回过头射自己几箭的骑射手,而自己身边,则是那些原本在两翼的,现在已经绕开的骑射手,他们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将自己的队列半包围在中间,不停地往自己头上倾泻着箭矢。 而自己毫无办法。 具装骑兵们只能往前冲,冲锋一旦开始,停下就意味着死亡,尤其是在这样的局面下。 但是,自己能坚持冲到天涯海角,可自己的马呢? 赛兰冬也明显意识到了问题,具装骑兵们被库塞特的轻装骑射手们给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不断袭来的箭雨,偏偏具装骑兵完全追不上这些可恶的骑射手。但是他能怎么办?真的让具装骑兵停下来吗? 答案很明显是不能的,于是赛兰冬想到了一个办法。 冲击库塞特可汗所在,将战场主动权重新握回来。 但是,等等……可汗在哪? 赛兰冬极目远眺,眼睛已经睁到最大了,却只看见一排又一排黑压压的不断奔跑着的库塞特骑兵,可却找不到库塞特的指挥枢纽。 他找不到拔都。 拔都自然没有离开战场,他现在和自己的怯薛重骑兵们待在一起,就在战场上,但是战场上满是不断奔袭的骑射手,他们充斥着整个战场,却又有条不紊的展开袭击和撤退。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骑射手们在围绕着某个中心移动,他们从这个点出发,再回到这个点。 看似很容易发现的地方,然而当你真的身处战场,却只能看见不断奔袭骚扰的骑射手和他们扬起的灰尘,赛兰冬自然看不见拔都,他现在甚至难以分辨出自己的具装骑兵和对面的库塞特骑手了。 “步兵压上去!” 赛兰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既然你们骑射手喜欢跑,那就让你们跑,我把你们能跑的地方压缩到最小,你们身后就是科雷尼亚堡,身后就是帖牙河和塔奈西斯湖,有本事你们到水里面继续跑去! 具装骑兵开始往回迂回撤退了,但是骑射手们并没有放过他们这个变阵时队形松散的关键破绽。 不过好在此时步兵们紧赶慢赶的追了上来,具装骑兵们在匆匆忙忙丢下一百多具尸体后狼狈回到了自己步兵队友的身旁。 赛兰冬有些心疼,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些具装骑兵的牺牲给步兵赢得了喘息之机,步兵们已经开始压缩骑射手的活动空间,除非这些轻装骑射手敢于直面步兵突围,不然他们只能被活活逼死在帖牙河前。 “啊……还是让他们给逼过来了。”拔都看眼前这一幕,似乎并没有多少慌乱的情绪,甚至可以说语气毫无变化。“不过,帝国人的阵型,似乎有些散了……” “陛下,是不是让怯薛重骑兵们去突击帝国军团的侧翼?” 威利看着慢慢包围上来的帝国步兵,按照以往自己的所学给出建议。 “为什么?” 拔都撇过头反问了威利一句,威利被拔都一下子给整的有些不会了。 为什么?自己以前在瓦兰迪亚就是这么干的啊,什么为什么? “被包围了就跑路嘛,多简单,走,沿着渡桥撤退。” 拔都没有理会威利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当即对着麾下士兵下达了命令。 收到命令的士兵们开始沿着路线有序撤退到帖牙河渡桥前,赛兰冬看着眼前这一幕大喜过望。 好啊好,库塞特人,你这是自己找死啊! 以渡桥的体量,想要通过两万骑兵谈何容易,等到自己冲上前去,我看你死不死! 赛兰冬决定梭哈,所有步兵撤下盾防,轻骑兵们也打马向前。 步兵们许久未动的阵型终于撤了下来,弓弩手和步兵们都似乎长长舒了口气,因为指挥官下达这个命令是因为库塞特人已经逃走,自己不用再继续打了。 不打好啊,士兵们现在看着盾牌上那密密麻麻的箭矢就有点发怵。 但是第二次命令下达,指挥官催促着他们往库塞特人那边包围过去。 士兵们对于这一命令显得十分抗拒,但是他们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拿起武器追了上去,作为士兵,他们不能违抗上级的指令。 帝国人慢慢的突进到了库塞特面前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在其过程中,帝国人也一直遭受着库塞特骑射手的箭雨打击,丢下了好几百具尸体。 不过好歹包围之势算是合上了,赛兰冬不禁舒了一口气,他害怕的库塞特人在这个过程中利用自己的高机动性转移战场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库塞特人依旧在原先那一片地方活动,而此时,自己已经把这个地方包围了。 然而就在赛兰冬打算一鼓作气趁此机会拿下库塞特人时,变故出现了。 侧翼科雷尼亚堡方向,一支万人的骑兵队伍,高举着库吉特家族的旗帜,突然就朝着帝国人杀了出来。 “嗯……现在不跑了,该杀回去了。” 拔都回过头轻轻一笑,看来墨速宜是很明白什么时候入场是最好的。 拔都一挥手,其麾下等待已久的怯薛们一打马便冲杀了出去。 赛兰冬被惊呆了,他打死都没想到这里会埋伏着一支万人骑兵队,自己因为想要追库塞特人渡河的时机,整个军队的阵型松松散散,这样的情况下被骑兵突进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列阵!列阵!”赛兰冬焦急的大喊,以至于都有些破音了。“恢复盾阵,快,骑兵回防侧翼!” 然而本就因为之前骑射手袭扰而士气不振的将士们,在看见又有一支敌人杀出时,内心所存的最后一丝抵抗之意,也在面对着这峰回路转的剧情起伏时荡然无存。 最关键的是,眼前这支原本打算渡河库塞特人也调转马头朝自己冲了过来,不仅是重骑兵,那些骑射手也拿去了偃月刀,朝自己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打?还打什么?跑吧! 红色是库塞特军队行进方向,蓝色是帝国(黑色在这张图片里有些不太显眼,就改用了红色箭头) 赛兰冬麾下寥寥无几的几名亲卫组成的防线在这溃败的浪潮中显得那样渺小,几乎是在瞬间,拔都本部怯薛和库吉特部骑兵就从正面和侧面狠狠地插入了帝国军团内,溃散还在继续,但是逃跑的步兵又怎么可能躲得过骑兵的屠刀呢? 具装骑兵们想要履行自己最后的荣光,然而迎面而来的偃月刀反射出的冷光将他们打回了现实。 两百米的距离是足够具装骑兵达到冲锋姿态的,但是问题在于对面库塞特人是朝自己这边冲过来的,喀拉罕马的爆发力是比不上自己胯下的帕尔帕庭马,然而对面的骑射手很多在撤离时也保持了一定的速度,因此他们很轻松就将胯下战马的速度提到了最高,等到他们抵达具装骑兵面前的时候,具装骑兵的战马连可以架起骑枪的速度都还没达到。 帝国具装骑兵最后全军覆没,库塞特骑射手们大笑着将具装骑兵的头盔扯下,割去了他们的脑袋作为自己的藏品。 库塞特计算军工的方式,在拔都颁布相关法令之后便废除了人头和人耳计算法,不过依然有一大批库塞特士兵们保留着这一习惯,他们尤其钟爱帝国具装骑兵们的脑袋,这对他们而言是十分珍贵的珍藏品。 战场中央,步兵们的惨叫不绝于耳,低级军官们已经无法组织起麾下士兵们展开有效的反击了,库塞特人的骑兵如同滚滚的海浪一般将他们彻底吞没,就连赛兰冬本人都找不到一支自己还可以指挥的动的部队。 溃败总是来的迅猛且无法挽回。 很快,骑兵们富有节奏的马蹄声就替代了步兵们的惨叫,帝国人丢下了近万具尸体,狼狈逃离了这个该死的噩梦。 这片天空似乎又恢复了宁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祥和安宁。 “敌军伤亡一万余人,我军俘虏八千七百人,剩余人四散逃走,基本上是钻进了俄尼拉附近的密林,骑兵们无法在那样的情况下继续展开追击,便放过了这些逃兵。” 拔都的中军大帐内,速不台在对着可汗详细汇报着这一战的结局。 “敌方有十七名执政官家族的贵族被我军俘虏,敌军指挥官赛兰冬本人也在其列,我军俘获钢制盔甲五千七百套,皮革甲一万一千套,链甲一万套,布制软甲三千七百套……” “战场打扫得怎么样了?”拔都并没有打算继续听完速不台的汇报“那些尸体都必须完全焚烧掉。” “是的大汗,我们的士兵们已经在打扫战场了,”速不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不过有些帝国士兵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失去生命,这些人是否留下来医治?” “医治?”拔都嗤笑一声“我有什么义务去医治这些帝国佬?” 速不台心领神会 “是,可汗,我会让士兵们将这些重伤者和尸体一起火化的。” 拔都点了点头,接着吩咐道 “你去将这份战利品清单交给威利,让他和各个千户那颜们一起分配这些战利品。” 拔都处理完事情之后便骑着马巡视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出腐臭,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盘旋起了一群秃鹫。 “将士们缴获了帝国人的双头鹰战旗,陛下,您看您是否可以将其作为藏品收藏起来?” 此时哲别捧着一面旗帜恭恭敬敬的走到拔都面前说道。 “一面破旗子罢了,有什么好收藏的。”拔都淡淡的看了一眼速不台手中的旗帜,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烧了吧。” 拔都回过头看向战场,继续吩咐道 “派遣一些使者前往席隆尼亚和俄尼拉,去说服他们投降。”拔都打着马继续向前“不愿意的话,等我带着部队破城的时候,我不介意再屠一次城。” 拔都说罢,看着沉沉暮色下的平原,这场仗从上午一直打到下午,如果说今天早上,这片平原的所属权还有所争议,那么到了现在,库塞特人已经宣布了他们对这片肥沃之地的所有权。 “多么美好的牧场啊……”拔都不由得感慨,而胯下的战马似乎也在响应主人的话语,低起头开始啃食起这片牧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拔都不由得放声大笑“这是我的牧马之地!” 第38章 斯特吉亚议和 “赛兰冬战败了。” 吕卡隆的元老院大厅里,几束耀眼的光芒透过窗户,卢孔半隐在光芒直射不到的地方,整张脸阴暗参半,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场中的其他元老们。 “赔了三万人了进去,现在整个南部没有可以调动的野战兵力了。” 恩库里翁连夜从自己的封地赶了过来,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不知是因为连夜奔波还是此时手上拿份烫手的战报。 “那你们还把我喊过来干什么?安普雷拉离着库塞特有多近你们不知道吗?” 恩库里翁语气有些凌厉,似乎对于元老院的行动十分不满。 “怎么着,难道你打算拿你那安普雷拉一城的兵力去抗衡库塞特人么?”约格律斯堡执政官萨特洛斯冷眼看着游走在暴怒边缘的恩库里翁“尼卡索尔、塔叙诺耳和马利齐俄斯都回元老院了,你一个人在那急什么劲?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限制这股库塞特骑兵,库塞特人的攻城技术有多差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威胁在于野战。” 恩库里翁本来就因为担心安普雷拉防务情况和库塞特动向而游走在失控边缘,如今被萨特洛斯一指着,顿时就直接暴怒了 “废话!你丫的那座小破城堡搁我安普雷拉后面好生的躲着,你当然有闲心搁这里说些风凉话,老子警告你,北境三堡一城的防线要是被库塞特人弄垮,你第一个跑不掉!” “我也是塔奈西斯湖防线的一环!” 萨特洛斯也不装了,他早就不爽了,自己哪里比不上这些北部这些鼻孔朝天的玩意,偏偏人家就可以靠着祖上的荫蔽坐拥这样一座边境大城,自己却只能委委屈屈的守着约格律斯堡的一亩三分地。 “恩库里翁执政官要是害怕自己的安普雷拉保护不了您那娇弱金贵的身躯,倒不如来我约格律斯堡避避难,别的不说,对于约格律斯堡能不能抵抗库塞特人,我可比某些眼高于顶的家伙有信心!” “够了!”眼看着两人有越吵越烈的局势,卢孔终于出声制止了。“你们一个个急什么?南部丢光了!?库塞特人打到吕卡隆了!?俄尼拉还没丢,席隆尼亚也完好无损,怎么的?你们就这么不相信他们能拖住库塞特人,这么急不可耐的就想着城破之后的事了?” 卢孔狠狠地把手里的文书摔在桌子上,恩库里翁和萨特洛斯也互相别过头不再发一言,不过他们那满脸不服气的表情却被卢孔尽收眼底。 卢孔不想去管这些蠢货,说实话眼前的情况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原本的打算,是让库塞特人和赛兰冬在东部拼的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然后自己再把战报发给阿雷尼科斯,届时逼迫阿雷尼科斯尽快结束斯特吉亚战局,也就避免了阿雷尼科斯带着自己的亲信部队再在斯特吉亚演一场大胜而归的戏码。 而且最好的情况,以卢孔对库塞特军队的了解,双方僵持的情况下,库塞特百分百会放出劫掠队四处扫荡,而届时俄尼拉附近也将再次大祸临头。 阿雷尼科斯的声望会降低,实力会削弱,自己这边因为那数万被阿雷尼科斯送在斯特吉亚的征召兵的损失,也会在对面实力也削弱的情况下变得没那么严重。 可是乱了,全乱了,赛兰冬输了!?他怎么会输了!?而且输的那简直就是一败涂地! 那就算是三万头猪!拔都抓也得抓个十几天,结果呢?结果呢?! 一天,一天不到他把三万人全送了!这个废物! 卢孔现在也很头疼,他对拔都有很大的戒心,尤其是厄庇克洛忒亚之行结束后,于情于理他都不想看见库塞特实力膨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拔都是个比阿雷尼科斯更可怕的敌人。 现在消息已经同步发往厄庇克洛忒亚了,但是要等阿雷尼科斯回来,起码得半个月了。 半个月时间长吗?不长,但是要知道,从这边把信息发过去,也得半个月。 再加上阿雷尼科斯重新整备军队,和斯特吉亚人议和等等等等,等到阿雷尼科斯大军返回南部,起码也得一个半月。 时间太久了,卢孔没资格给拔都这么多时间,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北部所有兵力,即刻于安普雷拉汇合,要快,我们等不起。” 卢孔脸色阴沉,北部现在还剩多少野战兵力?两万。 那两万人多吗?够吗? 不多,不够,因为帝国人不想库塞特人人手好几匹马,他们的机动性很差,而在如今战争主动权在库塞特手中的情况下,两万人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库塞特人牵着鼻子走,最后疲于奔命,四散崩溃。 但是卢孔并不打算跟库塞特人硬碰硬。 “为什么是安普雷拉?”密泽亚执政官居福耳提出了异议。“在席隆尼亚,或者就在我的密泽亚集结,不是离库塞特人更近吗?” “是,”卢孔并没有否认。“但是,我们是去攻打马凯布。” …… “所以,为什么赛兰冬会出现在俄尼拉附近。”彭同脸色很是难看,他实在是没想到卢孔这一手两头卖“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知道。”卢孔脸色毫无波澜“我也知道,我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所以你就欺骗拔都,出卖科雷尼亚?!”彭同终于愤怒了,他一把抓住卢孔的衣领,放声怒斥道“你违背了誓言,两次!整整两次!” “够了!”卢孔也有些生气“你到底还要继续你那可笑的行为准则多久?!这是政治!不是你的小孩子过家家游戏你明白吗?!誓言?你的誓言在现实面前简直不堪一击,醒醒吧,誓言神圣不可侵犯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说罢卢孔一把甩开彭同,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去。 …… “又要议和?”奥利克板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信使。“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库塞特人和帝国宣战了。”信使说着将另一份文书呈给奥列克。“出于综合情况考虑,王公决定和帝国议和。”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发誓这个冷笑话很够资格,甚至可以和西比尔的寒流相提并论。” 奥列克冷笑着,连那封文书都没接过来。 “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消息吗?帝国人要分兵回去防备库塞特人,我们北部的压力更小了不是吗?” “不是的,波耶大人。”信使脸色不变继续解释道“库塞特人已经击败了帝国南部的全部守军,现在整个帝国南部,就如同被切割腌制好了的肉块,任由库塞特群狼撕咬。” “什么?!”奥列克瞳孔颤动,他一把抓过那封文书“三万人?没了?库塞特人死伤连两千都不到?!” 连奥列克自己都没察觉,他的声音甚至有一些颤抖。 “他们怎么做到的……” 奥列克依旧难以平复心情,三万人,三万人是什么概念?斯特吉亚能拉出的野战部队顶多五万人,这一下就是斯特吉亚一半多的野战兵力。 虽然帝国和库塞特都不同于斯特吉亚,前者体量巨大,并且富庶无比,后者全民皆兵,而且没有守城驻军的概念,但是即便如此,这种体量的战争,这种惊人的战损比,还是让久经战阵的奥利克不由得惊掉下巴。 “那,波耶您的意思是?” 使者的声音唤回了走神的奥利克,奥列克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手上的战报,确认这就是事实之后果断决定道。 “撤兵,赶紧撤,不撤等什么?等库塞特人在南部摘光帝国人吗?” 帝国历1083年春季三月,斯特吉亚与帝国正式议和,帝国皇帝阿雷尼科斯随即带领部队火速南下。 帝国历1083年夏季一月,马凯布被以卢孔率领的帝国军团包围。 同月,斯特吉亚对瓦兰迪亚宣战。 第39章 马凯布之围 “马凯布被包围了。”拔都放下手里的战报,眼神淡然。“卢孔这是想让我们放弃南部,回防马凯布。” 说罢,拔都抬起头望向台下的那颜淡淡道 “诸位都有什么建议和想法?” 在座的那颜们没敢插嘴,毕竟马凯布是可汗的封地,库塞特的都城,而最重要的是,可敦不出意外此时应该也在马凯布城内。 从自身利益出发,诸位那颜们并不想就这样放弃眼前南部大好的局势,如今席隆尼亚被沦陷洗劫,拔都和主力军团正驻扎于席隆尼亚,分三路向南北西方向进攻。 墨利翁堡也在昨天被攻破,速不台的前锋兵团此时正在将墨利翁附近地区搜刮的物资运回席隆尼亚。 约格律斯堡原本也沦陷在即,萨特洛斯听到消息急吼吼的带兵,却在约格律斯堡外被哲别部击败,不过这样一来,要兼顾俘虏的哲别,攻城就有些给耽误了。 墨速宜率军攻打俄尼拉却不太顺利,或许是因为皇后拉盖娅此时正在俄尼拉城内,因此俄尼拉城的抵抗格外强烈。 “通知速不台,让他带着军队洗劫费卡翁以东,然后去俄尼拉和墨速宜那颜汇合。”拔都扫了一眼台下的那颜,接着命令道“主力军团开拔,分出五千人支援哲别,剩余部队南下,抓紧攻破俄尼拉。” “可,马凯布呢?” 终于还是有那颜开口了,拔都抬头看去,发现是合努占。 “我会回去。”拔都言简意赅的说道,“攻破俄尼拉之后你们原地待命就行了,最多派出一些骑手去沃斯特鲁姆附近洗劫一番。” “您的意思是,您一个人回去?” 拔都瞥了发言的合努占一眼道 “我会带着一千怯薛回去。这本来就是我的封地的事,我不可能为了我部落的私事而放弃整个库塞特壮大的最好机会。” “一千人?……可汗,这会不会太少了?”合努占有些惊愕,他觉得可汗这一举动太过于冒险“可汗,我敬佩您以大业为先的高尚,也赞美您的勇敢,可是这实在是过于冒险,作为库塞特汗国的都城,我认为我们还是大军回援为好,这里的机会确实罕见,可不至于让我们放弃马凯布啊。” “我从来没说过我要放弃马凯布。”拔都的语气不容置疑“我重申一遍,一千人,我带一千人回去,你们继续按照原定计划,横扫南部。” 见合努占还想说些什么,拔都加重了语气道 “这是命令!我没在和你们商量。” 合努占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无奈的说道 “遵命,可汗……” 当日,库塞特主力军团携带着大量掳掠来的人口和财宝离开了席隆尼亚。 五千人军团北上支援哲别,剩余军团南下支援墨速宜部队。 另外一千人部队押送俘虏和财宝返回库塞特,在边境与各部落前来接应的部队汇合。 而拔都则带着一千怯薛军团日夜兼程返回马凯布。 拔都并没有让各部落留守在库塞特的兵马中划拨部队来支援马凯布,拔都这样做有自己的考虑。 库塞特留守的部队有精锐,这次出兵南部并不是库塞特的举国之力,但是拔都并不想让卡拉迪亚其余国家通过这一场战争知道库塞特具体的兵力情况,所以南部战场如今的兵力仅仅是够用。 同时阿雷尼科斯已经带着部队回来了,拔都本就没有和阿雷尼科斯在南部决战的想法,自然也没必要让库塞特留守的部队继续出兵支援南部战场。 这场战争原本的目的就是抢钱抢人,三万人已经足够了。 而刨去这三万人,库塞特目前留守国内的部队还有五万,对于全民皆兵的库塞特而言,这五万人的战争素养绝对是可靠的,但是拔都并不打算让他们来支援马凯布。 因为拔都对马凯布的驻军,对科林有信心。 更对那支两千人的费奥纳弓箭手有信心。 拔都很清楚这支部队的水平,也清楚自己的妻子或许见到书本就头疼不已,但是要论起打仗,她绝对是得心应手。 马凯布的驻军不多,不过两千人,加上巴旦尼亚费奥纳弓箭手,也不到五千人。这相对于其余大城而言可谓很少了,按理来说蒙兀特作为库塞特最大的部落,其唯一主城的驻军不应该这样少,但是库塞特情况不同于其余国家,蒙兀特的士兵几乎全是骑手,骑手部队常年呆在城里绝对是蠢货所为,拔都基本上是让这些士兵在马凯布周围从事放牧、贸易、守关和剿匪的工作。 主打一个不吃白饭。 那么马凯布周围的军队有多少? 三万。 当然,这并不是常备军,而是蒙兀特部落所有可以参战的入伍青年的数量。 不过对于拔都而言,这些士兵除了在非战时不用自己给粮食和安家费之外,和正常的常备军毫无差别。 所以如果不是懒得继续跟那颜们掰扯,拔都连这一千人他都懒得带。 但为什么拔都不和那颜们说清楚呢? 逼格,懂不懂什么叫逼格? 想想看,你们如今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项目,而且项目已经完成了一半了,继续做下去就能狠赚一笔,但是这个时候你领导家里出了大事,本来领导可以让你们放下手中的工作先去帮他解决私事的,但是领导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自己独自一人去解决私事,连部门里面的资源都没动,还在临走前安排好了所有事情,而你们则可以继续完成项目赚钱。 虽然这个比喻有些地方不太恰当,不过也差不多是这么个理。 至少事后,给下属留下一个公私分明,心胸坦荡的形象是没跑了。 而且要是自己带着一千人回去,还击败了卢孔的部队,那其他那颜们这不是想想都觉得可汗牛批轰轰的嘛。 最关键的是,卢孔春季二月多才刚刚收到赛兰冬战败的消息,这才夏季一月中旬就带了两万人把马凯布围了,去掉消息传递的时间,就是说卢孔在一月初围城,而军队集结完毕顶多三月中旬的事。 半个月,卢孔你有时间建造攻城武器吗? 没攻城武器你攻个der的城?围魏救赵能不能做的像样点? 一点都不专业。 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手下那些士兵会自作主张去攻打卢孔,虽然自从建国来,自己就重新整肃了库塞特军队的纪律,按军纪来说没自己的命令他们不能乱行动,但就怕个别将领头脑发热,误判眼前情况而自作主张。 到时候把人吓跑了自己就白来一趟了,想到这,拔都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而和拔都所想的一样,卢孔现在面临着很尴尬的局面。 “又来了?” 卢孔看着同一个信使将一封几乎和上一封内容一模一样的信呈到自己手里,内心有些麻木。 “十五次……整整十五次了啊!”卢孔愤怒的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空“这才不到八天啊!她袭击了我们十五次啊!” 不怪卢孔反应这么大,这八天他连一天好觉都没睡过,军需物资被烧了好几批,士兵们一个个都精神不振。 自己没有攻城的打算,这些家伙就干脆从城里溜了出来,四处袭击自己的军营和运送队,搞得自己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真就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对面那货跟拔都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此时被卢孔疯狂咒骂的科林,正双腿盘坐在马凯布附近某处山坡的地上,百无聊赖的嚼着一块牛肉干。 “公主,公主。” 远处三名弓箭手疾步朝着科林这边跑了过来。 “叫可敦!” 科林板起一张小脸,严肃兮兮的说道。 “是是是,可敦,”弓箭手们很配合的改变了称呼“又有一支运送物资的帝国车队,刚刚从渡桥那边过来,现在正在帝国营地卸货。” 科林闻言顿时两眼放光,赶紧从地上站起身来,跃跃欲试的说道 “快快快,带路,咱们去揍他们!” 当帝国人第十六次看见那些满脸涂着五颜六色颜料的巴旦尼亚人从马凯布周围的密林中冲出来时,居然出乎意料的没有惊慌。 嗯,习惯了,习惯了。 于是帝国士兵不急不慢的把正在装卸的物资一扔,熟门熟路的躲进掩体,仿佛演练过无数遍,熟悉的让人心疼。 …… “……第十六次了……” 卢孔看着手上的报告,身心俱疲。 他不是没挣扎过,奈何马凯布周围的地形根本不像库塞特其余地区的草原地形一样。 依山而建的马凯布城,西麓常年受到蕴含着塔奈西斯湖水分的暖风,降雨充沛,但同时由于地处北部,纬度较高,并不像柴坎周围一样发展起了发达的农业。 而同时有限的平原也让西麓的牧业发展空间有限。 但是各种因素叠加下,在阻拦了其余产业发展的同时,也造就了此处驰名大陆的林业。 而密林,一直都是巴旦尼亚人的天下。 自己的人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同时缺乏足够的弓弩手配合,几次围剿科林都以己方损兵折将而告终。 “算了……”卢孔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只要拔都回援就行了,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不气不气……没必要跟这些巴旦尼亚佬置气。” 仿佛是为了回应卢孔,当晚,疾行数天的拔都出现在了马凯布南部。 卢孔早已布置好的岗哨第一时间将此消息回馈给了卢孔,卢孔当即松了口气,决定带着部队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候,却听见斥候汇报的敌军人数。 “一千?”卢孔诧异的回过头“你会不会看错了?是不是后面还有部队?” 斥候摇了摇头“卑下看的很清楚,绝对没有两千人,最多一千多人。” 卢孔沉默了,他搞不懂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拔都确实回援了,但是为什么只有一千人?这跟不来有什么区别? 而不等卢孔想出个所以然来,又一个士兵急忙跑进营帐道 “大人,大人,北部,北部出现大量库塞特骑兵,已经把北部的渡桥控制住了!” “什么?!” 卢孔彻底懵了,这又是哪里来的部队? 这正是蒙兀特本部的部落战士,拔都调集了两万人,令他们穿过泰佩斯堡,从北部袭击卢孔军团。 至于为什么卢孔待在这里这么久没发现这支部队,一来是他们基本上都待在更加平坦的,适合放牧的东部高原,而从马凯布到他们的聚集地,要穿过泰佩斯,卢孔自然不会探查得到。 二来是科林以可汗的命令让这些士兵呆在原地别动,这些士兵一开始收到马凯布被围的消息时,原本一边给远在前线的可汗和国内各个留守的贵族发去消息,一边打算组织人手去解决这件事的,但是蒙兀特的主要人员,除了科林就只剩下乌苏尔待在库塞特国内,乌苏尔本人肯定是没有指挥这些士兵的权力的。 而科林已经命令没让他们动了,他们自然不敢乱来,科林本意不过是打算腾出地来让自己好好玩玩,反正玩不过了自己就掀桌子,手里捏着三万大军,科林根本就不带担心的。 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帮了拔都一把,也造成了卢孔此时对着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三万大军的困惑。 不过卢孔来不及困惑了,现在北部渡桥被阻,自己要再不采取行动,这两万多人可就折在这库塞特了! 第40章 马凯布之战 马凯布城连通着库塞特北境、斯特吉亚蒂亚尔城范围、帝国北境三堡一城防线和库塞特中南部重要城镇,塔奈西斯湖贸易水网从马凯布城门前缓缓流过,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商队来往于此,因而马凯布是整个卡拉迪亚大陆东北部最为重要的边关城镇之一。 而同时作为库塞特的都城,马凯布的政治文化地位都远高于其余城镇,不仅仅库塞特王帐位于此处,库塞特的大萨满们也常年守候着马凯布的中央祭坛。 然而由于前几任兀儿浑汗更加钟情于农业和种植业更为发达的柴坎城,因而马凯布城附近的交通设施明显有些匹配不上这座城本身的地位身份。 不仅仅附近的道路在久远的帝国统治时期建成之后,便一直没有得到像样的维修,而且连接库塞特、帝国和斯特吉亚的塔奈西斯湖水网上也仅仅只有可怜的两座渡桥,一条连接帝国,一条连接巴尔塔罕。 而且这两座木桥还是木制的。 拔都加冕之后,出于大力发展贸易的目的,拔都在马凯布城西北方向新建了一座石制渡桥,同时还花大价钱将原有的道路全面硬化了一遍(铺上石砖),并且在此基础上计划了两条新的道路。 至于原有的木桥,由于平时这两座桥上面的人流量就很大,因此重新翻修起来并不方便,拔都出于省钱的目的,也不想放弃这两座木桥底下的石制桥墩,再在旁边开出新的渡桥来。 为方便表述,下文三座桥分别对应如图序号 后来拔都暴富之后,其实打算豪横一把,直接放弃原有的桥墩,修建新桥的,但是恰好这个时候帝国那边大多数商队跑到西边去发战争财了,这样一来原有的一号渡桥就闲置了下来。 这感情好啊,拔都干脆就发布告令,将要经过三号渡桥的人流全部引到了一号,然后再打破三号渡桥上的木制桥体建筑,在原有的石制桥墩上重新修建三号渡桥。 这不,三号渡桥刚修好,卢孔就打过来了。 你说这不巧了吗,你后面那座桥刚刚好还是木制的。 还是现在整个库塞特唯一一座木制渡桥。 当然,现在卢孔肯定没想到这么多,木桥就木桥嘛,又不是过不了人,小的门跟我上,直接强渡。 但是拔都想到了。 不仅想到了,还是在来的路上就想到了。 自己走的时候,三号渡桥的工程都还没完工,拔都多清楚自家库塞特工匠的效率啊,就这几天,他们能继续完成三号渡桥就算不错了,肯定修不到一号那边去。 所以拔都才特意让骑兵从北边突击卢孔部队,目的就是先把二号渡桥控制在手里。 至于为什么先要把二号渡桥控制住…… 想到这,拔都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盯着那支玩命狂奔到卢孔部队后方的骑兵队。 而卢孔这边靠近渡桥的过程却并不顺利,库塞特的骑射手不断向自己这边倾泻箭雨,举盾防御下,部队的前进速度实在是有限,而同时自己还要分出部队去应付后面马凯布追出来的驻军部队。 卢孔正焦急的环顾四周,判断目前敌军的数量和布置情况,突然身后一声响亮而清脆的娇呵把全神贯注的卢孔给吓了一激灵。 卢孔心有余悸的往后看去,顿时脸上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又是那个臭娘们! 科林在看见拔都和北方骑兵出现之后,几乎是在瞬间就得出来了一个很关键的结论! 赶紧打啊!再不打,过了今天晚上就没的打了! 想到这里,科林当即带着费奥纳弓箭手们重新窜下山,一头扎进了战场。 不过虽然科林从她老爹那里继承了两大‘美德’,但是跟着拔都混了这么久,科林对那些所谓的战术云云还是耳濡目染的。 因此科林特意带着人躲在骑射手后头,在看准对方变阵撤离时出现的阵型漏洞后才一头扎了进去。 然后就一路突击到了卢孔身后不足二十米的地方。 “卫士!卫士!拦住他们!给我拦住!” 卢孔连忙扭过头对着一旁的近卫连命令道。 然而,面对最高统帅的命令,此时近卫连队的队长却有些犹豫。 就在卢孔下达护卫的命令前不久,近卫连队队长刚刚收到来自最外层的某处阵线无法继续支撑的消息,作为最高统帅的副官,近卫联队队长打算让自己的士兵亲自顶上前去掩护其余部队撤离,原因无他,撤退时变化阵型和库塞特骑射手骚扰所造成的混乱,造成了现在的军令无法通达全军,别说他了,甚至连卢孔本人此时都不能找到一只可以去顶替外层缺口的部队。 但是外层部队的防线被撕开一个缺口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连队队长非常明白这个道理,牵一发而动全身,届时整军崩溃都不是没有可能。 但问题是自己要放弃去护卫最高统帅吗? 从大局上看,自己此时赶紧接替那支溃散的部队,重新维持起外层防线,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而且退一万步来说,此时那支巴丹尼亚人的部队并没有冲到危险范围,卢孔的身边还是有他的亲信部队的。 可万一呢,万一卢孔真的被这只巴旦尼亚人冲死了呢,就算没被冲死,如果卢孔活着回去了呢,不管是哪种情况,到时候自己还能活吗? “士兵们,快!保护将军,驱赶这些巴旦尼亚人!” 连队队长最后还是做出了护卫卢孔的决定。 而科林看见自己眼前的防卫力量突然增加,内心很是不甘。 明明自己离着那个白胡子将军就只有这么点距离了,可是就这么点距离,自己却死活冲不过去。 科林犟脾气上来,直接把手里的单手剑一扔,从背上拔出那柄大小和自己身体十分不协调的双手大剑,眼看就打算冲过去。 此时一直护卫在科林身边的两名费奥纳弓箭手发现了自家可敦的动作,直接默契对视一眼,然后收起武器一人一边架起科林有些纤细的手臂,然后无视科林的骂骂咧咧,飞也似地带着科林跑了出去。 前后动作不超过三秒,可谓无比熟练。 而解除了眼前威胁的卢孔长舒了口气,转头却惊恐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支库塞特骑手部队已经从自己部队身后穿插到了桥上,此时正拿着双手斧和双手锤猛砸木制桥面! 糟糕!卢孔脑中划过一丝西比尔寒流,此时浑身都无比冰凉,他很明白这种木制渡桥很容易就会被破坏,届时自己这支部队就是瓮中之鳖了! “轻骑兵,轻骑兵呢!?快去把那些库塞特人从桥上赶走,快去!” 卢孔急忙下令,可他等待许久也看不见自己这边有所动作,他内心没由来得感到一股不安,转头四顾,发现外围阵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库塞特骑手撕开了一道口子,而这个口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 而阵型内部,此时早已是一阵混乱,哪里还能执行卢孔的命令呢? 卢孔本就年纪大了,这个时候一时间急火攻心,居然晕死过去,跌下了马。 “朱庇特啊!” 近卫连队队长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破口大骂,你能不能别在这个关键时候晕过去啊! 然而骂归骂,近卫连队队长果断让手下把卢孔抗在马上,他环顾四周,周围皆是陷入混乱,他心一横,干脆直接带着人手持骑枪,踏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冲出了一条血路。 拔都看见这支不顾一切突围的骑兵时已经晚了,他眼睁睁看着这队骑兵抵达渡桥,然后毫不犹豫的从自己这边砸出的大口子上飞跃过去。 即使有一些骑兵不幸摔进河里,然而大多数骑兵却依旧飞了过去。 留守在桥另一边的库塞特骑手们不敢阻拦,一来自己这边人手不多,二来过了桥,就相当于是帝国境内了,贸然追击过于危险。 “卢孔应该在那支部队里了。” 拔都叹了口气,他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除了要掩护卢孔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撤退,帝国人是不会做出这样有些疯狂的举动的。 也罢,反正这两万人是栽在这里了。 拔都这样想着,直接挥手下令。 全军,冲锋! 第41章 围三阙一 库塞特骑射手和达尔罕武士们相互配合,不断分割帝国人的阵型,一步一步缩小了对帝国人的包围圈。 早在之前卢孔被手下近卫连队冒死突围带出战场时,随行的许多帝国贵族都在那一场混乱中失去了对自己所部的掌控,帝国军团群龙无首,身后退路又被断掉,最后排的士兵离冰冷的塔奈西斯湖水仅有一步之遥。 如今的战场局势似乎是一边倒的偏向库塞特人。 然而就在似乎一挥手让麾下重装骑兵冲锋就能结束这场战役的情况下,出于斥候和猎手的强大洞察力,拔都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眼前这支困兽军团的不同之处。 不仅最中央那个大包围圈内的帝国军团没有如同拔都预料般的举手投降,士气溃散,就连那些被分隔开来的小包围圈内的帝国士兵,都一反常态的,隐隐有一些爆发的趋势。 不对,情况不对。 拔都死死地注视着眼前的战局,年轻时多年的游牧狩猎生涯让他很快就联想到了曾经在猎场上所见过的,那些被逼入死局的猎物的眼神。 那几乎和现在场上的帝国军团几乎是一模一样。 自己似乎把隐藏在这些帝国士兵人性当中的血性给激发了出来。 拔都想通了这一环节之后,当即下令战场南部的骑步兵让出一条口子,自己则带着部队转移到马凯布城附近。 同时拔都命令传令使,带着自己的信物快马赶到乌塞克和柴坎,通知当地驻军做好拦截准备。 随着可汗命令的下达,战场上传令官挥舞着令旗纵马驰骋,南部的库塞特军队迅速的让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似乎是库塞特人变阵时无意间露出的破绽。 而这道缺口,落在尚在做着困兽之斗的帝国士兵眼里,无疑是茫茫夜色中绽开的一道炫目的光芒。 那是生的希望。 库塞特军队的许多基本战术,都脱胎于库塞特人民游牧狩猎的生产活动,因此游击袭扰、佯装败走、斥候岗哨和围三阙一这些战术,对于每个库塞特战士而言,都和自己平时打猎时一般熟稔。 这次放开这道缺口也是如此,库塞特士兵如同演练过无数次一般,丝毫没有任何刻意的痕迹,而随着这道天衣无缝的缺口的出现,帝国士兵心里将将燃起的死战之意顿时消弭无形。 很多时候,尤其是危机时刻,人和动物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人本来就是动物而已。 不过事到如此,拔都却依旧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按理来说,眼前这支帝国军团看起来精锐并不占多数,而且战场被分割,阵型被破坏,活动空间被压缩,帝国剩余的军官根本无法有效的传达自己的军令,而帝国士兵们目之所及皆是库塞特的玄色皮甲,在这种巨大的心理负担和威势之下,就算被逼入绝境,帝国人大概率会做出的选择更应该是四散溃逃而非绝地死战。 拔都不知道,因为他并不清楚眼前这支部队的成分。 确实,和拔都所判断的一样,这支部队并没有过多的精锐士兵,因为卢孔一开的就没打算死磕马凯布,他的目的只是逼迫拔都率领前线的库塞特军团回防,解除南部的危局,让事情的发展别再那么出乎自己的掌握。 所以卢孔才会连攻城武器都没准备就急吼吼的大张旗鼓来围城,所以卢孔才没那么多时间调集更多的精锐部队,所以卢孔才会携带这么多的青年贵族低级军官。 注意,是青年贵族低级军官,而不是普通的低级军官。 正因为卢孔没有打算死磕马凯布,所以他才散出许多岗哨在南部警戒拔都回援,目的就是第一时间跑路。 最后虽然由于拔都一千人的精锐骑兵行进速度太快,同时科林的不断袭扰让卢孔部队的消息传达受阻,最后导致卢孔来不及撤离,但一开始并不打算开战的预想,让卢孔出于锻炼的目的带上了大量的青年贵族低级军官。 理论知识就算再怎么充沛,课程考核就算再怎么优秀,没有经过实战的淬炼,这些军官就始终无法担当大任。 而这些军官,则在这样危急的关头,也发挥了他们应有的水平。 不断的大声演讲激励人心,不断的身先士卒鼓舞士气,他们成功地将自己所学的知识完美的运用在了实战,这一场考试,他们大多数都表现的十分优秀。 不过他们的表演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道缺口的打开是致命的,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演讲失去了现实的基础——库塞特没有把自己死死围住,士兵们似乎仍有一线生机,那既然可以活下去,士兵们又为什么还要死战呢? 任何演讲都不能脱离现实,就如同当年,如果没有五十万的面包,美术生纵使有再出色的演讲天赋,又怎么可能调动起德国人民的情绪呢? 事已至此,军官们已经无计可施,在人最本能的求生欲望面前,苍白的语言和行为显得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帝国人终于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阵型,也不可能再去理会身后军官声嘶力竭的呐喊,他们毫无章法的,几乎是一股脑的疯狂涌向那道缺口,他们将最后的凶狠和战斗欲望都用在了抵抗阻拦他们逃生的人身上,见此,库塞特人索性扩大缺口,任由这些士兵四散逃窜。 士兵们一路狂奔,身后库塞特人依旧在抛射箭雨,这也更加激发了士兵们的求生欲望和身体潜能,他们甚至抛弃战甲和武器,心里不断地祈求诸神。 只可惜这里,为上苍庇佑之地,这里的神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长生天。 帝国士兵三三两两的四散逃开,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们似乎终于甩开了那些噩梦般的马蹄声和箭矢破空声,他们似乎终于得救了,他们似乎活了下来。 然而诸神终究是没有回应自己信民们虔诚的祷告,回应他们的只有眼前横亘在大地之上的库塞特军团和那遮天蔽日的狂乱箭雨。 为了逃生已经完全力竭的士兵们就算想要反抗也没有足够的力气了,他们甚至连手中的盾牌都不知道扔哪去了,面对着眼前这缭乱的破空声,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 “陛下,柴坎和乌塞克的驻军部队将俘虏和战利品送过来了。” 一名年轻的怯薛恭恭敬敬的对着眼前一身戎装的男人单膝跪地,他的眼中是隐藏不住的狂热崇拜。 面对自己的亲卫,拔都态度相当和煦,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怯薛的肩膀道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等分配完战利品之后,你就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怯薛被可汗的行为给弄的无比的受宠若惊,他激动无比的看着眼前这个自上位以来就大幅度改善了库塞特民生,还几次三番的击败了帝国军团的男人,一时间有千言万语想要宣泄,可或许是不善言辞,也或许是过于激动,这个年轻的怯薛最后只是重重的点了点脑袋。 拔都有拍了几下怯薛的肩膀,随后对着眼前的柴坎和乌塞克驻军高声道 “此次战役,你们皆向上天证明了你们的勇武和忠诚,此次战役所得,皆有你们一份!” 回应拔都的,是所有库塞特士兵们山呼海啸的万岁。 而与库塞特这边一片喜气洋洋的场景不同,卢孔战败的消息在几乎以最快速度传回吕卡隆之后,元老院上下皆是陷入了一片恐慌。 他们恐慌的不止卢孔葬送了北境两万战士,更是恐慌于那一大批青年贵族军官的损失。 这意味着至少在新一批军官成长起来之前,元老院一派在军事上的话语权将大幅降低。 “卢孔在干什么?!整这么大阵仗,库塞特在南部战线的兵力没被牵制到,自己还全折进去了!” 此时已经先行自斯特吉亚前线回到吕卡隆的曼忒俄斯忍不住发发牢骚。 他的反应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更多是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忧,毕竟自己前不久才刚刚加入元老院一派,结果现在卢孔就给他整了波好活,玩儿呢?! 可是还不等元老院这边对于卢孔的口诛笔伐继续,另一则消息让元老院众人更加方寸大乱。 阿塞莱人在东线包围了达努斯提卡。 第42章 一场交易 阿塞莱人的出现出乎了所有元老院成员的预料。 阿塞莱人是什么时候将主战场转移到了东方的?这是此时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一个疑问。 早先伽里俄斯传回关于伏击瓦兰迪亚人军营的战报时,便没有再提及阿塞莱人了,而事实上,早在阿庇斯带领军团北上和伽里俄斯一起夹击瓦兰迪亚时,阿塞莱人就已经开始琢磨着转移战场了。 西部的战局太复杂了,斯特吉亚人、瓦兰迪亚人、帝国人、巴旦尼亚人,阿塞莱人不愿再将兵力投进这个深不见底的大型绞肉机中,作为商人,他们深谙投资之道,也很明白继续在这个多方势力的角斗场滞留不过是浪费时间。 他们所能从这场战争中谋取的利益实在是有限,那么多势力虎视眈眈的等着分一杯羹,就算掰着指头算也很难轮到他们阿塞莱人。 因此,在收到瓦兰迪亚人遭遇帝国袭击,军营发生暴乱的消息后,温吉德果断无视了德泰尔发来的求援信,转而紧锣密鼓的筹备开辟东方战场的事情。 而伽里俄斯在击溃瓦兰迪亚人,逼迫德泰尔再次将战线后放到一开始的萨哥特地区后,就一门心思的着手于抵御巴旦尼亚人对维戎堡和拉革塔的侵略。 问题是,作为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将,伽里俄斯莫非真的就因为巴旦尼亚的战局而忽视了沉默已久的阿塞莱人吗? 伽里俄斯到底有没有感觉到阿塞莱人的异动?如果察觉到了,他为什么没有上报吕卡隆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元老院的众人们皆不得而知,他们只知道,此时的达努斯提卡,抵抗不了阿塞莱的军团。 俄洛斯和墨斯特里卡洛斯家族的精锐部队都集结于西部战场,在局势逐渐由帝国南部和阿塞莱人的局域冲突,转而向全面战争发展的时候,墨斯特里卡洛斯家族的部队就深陷于西部战场的泥沼之中无法抽身,此刻面对着阿塞莱人来势汹汹的入侵,达努斯提卡能拿出来抵抗的兵力实在是有限。 更何况在达努斯提卡的北边,俄德律萨堡已经被库塞特人包围了,而俄尼拉城下,此时也正云集着库塞特的两万大军。 帝国如今必须要尽快想办法解决南部战场的危局。 但是有时候人多并不一定力量就大,尤其是在元老院众人各执一词的情况下。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需要一支足够规模的军队去抵御这次来势汹汹的危机,但是问题是,兵从哪来? 帝国还有兵吗?有。 那为什么不派? 执政官们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兵力撒进这场乱局之中。 如今离南部战场最近的,吕卡隆的驻军四千人,费卡翁的军队六千人,沃斯特鲁姆仅有两千人,密泽亚驻军五千八百人,安普雷拉及其附近城堡驻军接近一万人,波罗斯驻军三千人,以及萨涅俄帕驻军七千人。 而再远一些,狄亚特马和阿尔戈隆依旧还有着规模不小的军队。 然而最终吵来吵去,在各个执政官都要求对方先出兵的情况下,心怀鬼胎的各个元老们最终却只拟订了一个召开战争动员,全方面征兵的方案。 至于现有的部队,最终一个都没能调动。 阿雷尼科斯为提升帝国军队战斗力,而做出的废除常备兵,转而使用贵族私兵的决定的弊端,终于在此刻显露无遗。 卢孔身体抱恙,在缺乏一个强有力领导人的情况下,元老们这个看似实力雄厚的群体,最终却无法拿出甚至一匹骡子来响应战争。 局势似乎在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阿雷尼科斯的军队如今还没走完崎岖难行的北部山脉,帝国东南部各城镇,要么其执政官远在西线,要么出于保留自身实力的目的选择观望,似乎南部的局势已经无法挽回的糜烂了。 然而就在这个关头,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彭同带着萨涅俄帕的六千士兵出现在了吕卡隆城外。 “我还以为你跟卢孔一起去马凯布了……”曼忒俄斯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你……打算去南部?” 彭同没有回答曼忒俄斯的问题,他更关心现在元老院的应对。 “我听说元老院下达了征兵令来应对南部的战局。”彭同顿了顿,脸上的皱纹看起来似乎更加密集了“那现有兵力选择在哪集结?” 曼忒俄斯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眼前这个曾经被全体帝国贵族视为笑话的王储如今说不上来的陌生感,还是因为彭同刚刚的那个问题。 “没有……没有集结点。曼忒俄斯的嗓音听起来无比低沉“元老们……并不打算出兵。” 回应曼忒俄斯的,只有彭同的几句呢喃。 “怪不得……只有征兵令……” 曼忒俄斯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刚打算动身走人,彭同却又喊住了他 “你这次来吕卡隆,应该带了卫队吧。” 曼忒俄斯有些奇怪为什么彭同会突然询问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如实告知 “一千人,我的大部队在阿雷尼科斯那边,怎么了吗?” “给我。” “什么?”曼忒俄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我的卫队。”他感觉到有些好笑,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彭同毫无波澜的眼神时,他却有点笑不出来了。 “那也是帝国的士兵。”彭同说道,声音依旧是毫无波澜“所以,他们应该为了帝国而战。” 曼忒俄斯看着彭同久久不言,良久他才有些艰难的开口 “就算这样,人手是不够的,你,也不可能说服所有人。” “但总要有人去做的,那里是帝国的土地,是我们的先辈付出鲜血和牺牲得来的土地,我们没有任何理由眼睁睁看着它拱手让人。” 彭同的脸色依旧不变,曼忒俄斯的内心却是不由得长叹一声。 “傻子。”低骂了一句,曼忒俄斯转头毫不犹豫的就走,然而走过几步,曼忒俄斯还是回过身“拿着。” 彭同接过曼忒俄斯扔来的东西,那是一枚印着阿耳戈洛斯家族族徽的印章。 “别让他们白白送死。”说完这句,曼忒俄斯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谢了。”彭同稍微拔高一点声音,语气里满是真挚。 曼忒俄斯顿了顿脚步,随后便继续迈开双腿。 …… 彭同直到傍晚才离开吕卡隆,他的脸庞上似乎又添了几丝皱纹。 “大人。” 彭同的亲卫迎了上去,彭同却摆了摆手。 “我们走吧。”彭同这样说着“我记得,伽俄斯堡还有些驻军。” 之后彭同又从各村庄招募了一些士兵,在从费卡翁执政官手中又借来一千士兵之后,彭同便带着他这不满一万,举着各式各样旗帜的,看起来颇有些杂牌军意味的军队,奔赴了几乎任何执政官都不愿面对的南部战场。 …… 俄尼拉城外,库塞特军营内。 拔都此时已经从马凯布回到了前线,俄尼拉确实不好攻,这个原因是多方面的,不仅仅是库塞特军队的攻城手段不足,乌苏尔所掌握的,阿塞莱人的攻城手段在面对帝国的城防设施时还是有些不够看。 同时由于皇后拉盖娅此时正在俄尼拉城内,俄尼拉守军的抵抗意志格外高涨,不仅仅是守军,甚至连城内居民都参与到抗击库塞特入侵的队伍之中。 “今天的攻城还是不太顺利。”墨速宜看着眼前的地图,脸色有些凝重“各个方位都试过了,俄尼拉城内的守城器械过于犀利,尤其是帝国火的储备十分充足,我们的人屡屡吃瘪。” “试过引诱城内守军出城了吗?”拔都将目光移到墨速宜身上“他们没想过突围么?” “拉盖娅的抵抗意志有些顽强。”墨速宜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我们试过露出破绽,也试过在城墙下挑衅,不过城内守军跟没看见一样,毫无动作。” “我们不能再在攻城战上面浪费时间了。” 拔都叹了口气,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对方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死守俄尼拉自己本来就不受俄尼拉居民待见,这次更是有皇后亲自坐镇,本就短于攻城的库塞特军队根本没办法啃下这块硬骨头。 “元老院那边还是没动作吗?”拔都偏过头看向负责侦查工作的木华黎“密泽亚、费卡翁和沃斯特鲁姆方向,有帝国军团调动的迹象么?” “没有。”木华黎摇了摇头“知道昨天晚上,这几个方面的情况都一切如旧。” “元老院这么沉得住气?”拔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刀都要砍下来了,他们居然还是毫无动作?” 拔都自然不知道元老院之间的小算盘,说到底,这些政客之间的勾心斗角,拔都曾经在帝国所见到的,终究只不过是皮毛而已。 “俄德律萨堡被拿下来了。”此时合努占走进了营帐,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意“可敦带领军团,就在昨天晚上,攻陷了俄德律萨堡。” 拔都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其实俄德律萨堡现在沦陷完全是在计划之外的,拔都的战略设想是等俄尼拉沦陷,自己率军围困达努斯提卡,切断这两堡一城的战略防御线的联系之后,再派一支偏师去围攻俄德律萨堡。 只不过阿塞莱人帮自己完成了这一战略目标的前提,刚好科林吵着闹着要和自己一起去前线,拔都就干脆把俄德律萨堡交给了科林。 反正俄洛斯带走了大部分军队,俄德律萨堡的防守力量极其薄弱。 “准备撤军吧。”拔都揉了揉眉心,做出了决定“同时准备好轻装突骑,等到俄尼拉守军彻底放松警惕之后,再试试到时候能不能撕开一道口子来。” “嗯……也只能如此了。”墨速宜也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再死磕下去,先撑不住的就是我们了。” 解散晨会,拔都走出营帐打算视察一下军营,然而此时一队斥候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木华黎迎上了那队斥候,随后便将一则新的消息告知给了拔都。 “可汗,有动静了。”木华黎说着指了指西北边的方向“就在昨天晚上,一支大概万人,很可能不足万人的军团自费卡翁朝我军而来,军队编制看起来有点不太整齐,各种士兵都有,打头的是涅雷采斯家族的旗帜。” “涅雷采斯?” 对此,拔都有些诧异,他沉思一会之后对着一旁的威利说道 “你去点一千怯薛,随我一起出发。” “这,可汗,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就算是涅雷采斯,我们两国现在在交战,而且就算不过一万人,那也是敌军。您只身前往,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些危险了。” “执行命令。”拔都没有理会威利的劝谏“就因为是涅雷采斯,就因为只有一万人,所以我才更应该去看看。” …… “好久不见。” 拔都看着眼前似乎变得无比沧桑的男人,寒暄着打了个招呼。 拔都带着一千怯薛,在俄尼拉下辖的某个西部村庄发现了正在休整的彭同军团。 拔都先是派出了一小支骑兵队,前往军营探探虚实,然而随后,那支小队就回来了,而其身旁,还跟着彭同。 只有彭同一人。 “嗯,好久不见。”彭同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然而拔都却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身边的气场有些低沉。 “看起来你经历了很多。”拔都翻身下马,命令手下怯薛搭起一个临时营帐“走吧,咱们进去聊聊。” 彭同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跟着拔都。 “喝点吧,按照我们库塞特人的习俗,客人来了,没有好酒招待可是很失礼的行为。” 拔都给彭同倒上一杯奶酒,然而彭同只是简单抿了一口,便没有再喝。 “算了,咱们认识这么久了,就不用继续寒暄了,说说看吧,你这次来找我的目的。” 拔都说着,和彭同的视线撞到一起,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眼前这个老朋友眼神中包含了多种曾经并没有的情绪。 迷茫、不解、质疑……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拔都的思绪被彭同的话拉了回来,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中满是探询。 彭同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并不像曾经拔都所熟悉的那样中气十足,反而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做笔交易吧,我,和你,我们两个人的,交易。” 第43章 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交易?” 拔都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些狐疑的看着彭同。 以拔都对彭同那死脑筋的印象,这两个字实在是不像是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对,交易,”彭同暗暗攥了攥拳头,随后又松了开来“或许这件事放在这样一个时期显得不太合适……不过,看在以前的面子上,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听听我的想法。” 彭同其实并不觉得打感情牌这种事情对于拔都有什么作用,自己以前或许确实在明里暗里帮了拔都不少,但确切来说两人更像是各取所需,更何况如今早已不同以往,不论是身份还是环境的改变,都注定了拔都会和帝国站在对立面,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尤其拔都本就不是什么感性的人。 但彭同还是说出了‘看在以前的面子上’这句话,因为彭同潜意识里总还是相信拔都至少对自己,对涅雷采斯家族还残留着一丝感情。 “确实不合适……”拔都眸色沉沉的望着彭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良久,拔都还是叹了口气道“罢了,就当给老朋友一个面子,说说看吧,你的想法。” 不过接下来彭同说的话倒还真是一点没客气。 “我希望你能带着部队撤出帝国,返回库塞特。”彭同如是道 拔都闻听见这异想天开的话后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只不过这丝笑意配上拔都此刻不自觉有些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就显得有些嘲讽了。 “凭什么?”拔都慢条斯理的从酒壶里再给自己倒了杯酒“你总不能是单纯过来,浪费我时间的吧?” “没有,”彭同微微垂下脑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晦暗不明“交易的话,我自然会开给你一个合适的价码。” 拔都闻言看了一眼彭同没有回话,只是自顾自的拿起了酒杯。 杯中的奶酒似乎没有发酵到位,以往拔都总觉得奶酒入口回甘,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却感觉有些腥臭苦涩。 彭同见拔都迟迟没有答话,挣扎一番之后还是终于下定决心,从腰间摸出几张纸放在了桌面上。 “这就是我的价码。” 彭同感觉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沉默的将那几张纸推向了拔都。 拔都将那几张纸拿了起来,慢条斯理的将其展开来,然而随着拔都将那几张纸上所记录的内容一字一句收入眼中,他的表情很快就凝固了下来。 “你拿这个来换?”拔都的额头隐约有几丝青筋跳动,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你拿这个来换?换我退兵,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进攻的是哪座城?” “俄尼拉,帝国的城镇。”彭同的表情不变,依旧是那样的平淡无波。“用这些东西换俄尼拉的平安无事,换南部战局的暂时缓和,很值。” “值你**********!”拔都一下子有些忍不住,直接腾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猛地一甩手将那几张纸狠狠地摔在了彭同的身上。“这是你爹的东西,是你爹经营了大半辈子的玩意,你知道这里面有你父亲和伊斯蒂安娜多少的心血,你说不要就不要了?!!还***是用来换你杀夫仇人的封地!” “那也是帝国的封地!”彭同语气中也蕴含了几丝怒意“我是一名涅雷采斯,我是帝国的执政官,我受封于元老院,在全帝国人民面前许下誓言,我有责任世,世,代,代为了帝国而战!” 两人就这样眼对眼死死对峙着,帐外的怯薛卫将手搭在刀柄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拿下彭同。 门口怯薛们的异动吸引了拔都的注意,他稍缓了一下语气,重新坐回位置上,让手下斥候退开后,拔都双手托着下巴,最后问出来一句 “值得吗?拿整个情报组织的信息,换我这一次退兵,你应该很明白,帝国的困境,不是这一次退兵能解决的,可是你这一次将这些情报给了我,帝国的后手可就又少了一些。” “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一件事情,我所生活的环境,我所遇见的人,他们无一不不对我恭恭敬敬礼遇有加,因为他们知道,我也知道,不出意外,我将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继承人。所以从小我的父亲就按照继承人的标准来培养我,在我看来,涅雷采斯即是帝国,帝国即是涅雷塞斯,我是涅雷采斯的少主,也是帝国的皇储,涅雷采斯的荣耀就是帝国的荣耀。我的老师总是喜欢跟我讲述一些帝国的传奇战役,那些传奇的人物传奇的事迹,而在我看来,帝国本应如此,居中央之地,享四方臣服。他是神圣的,是完美的,是至高无上的。” 彭同站起身弯下腰,一张一张将散落在地上的纸拾了起来,随后将他码齐递给拔都。 “确实,我不喜欢阿雷尼克斯,我恨他,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年少时所坚持的那些会因为这件事而有所改动。在我看来,帝国和涅雷采斯家族在远都是我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前者甚至有时远在后者之上,所以就算是俄尼拉又怎么样,就算他是我仇人的领地又怎么样,我只知道他是帝国的封地,是帝国的疆土,那里住着的是帝国的人民,这就够了,这就足够了。” 拔都瞥了一眼彭同递来的纸张,眼眸中迅速闪过一丝精光,随后装似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如果你只是一名军官,这一生会不会过得比较舒服一些?你不适合元老院,真的。” “这是我的命。”彭同淡淡道“我也知道我或许不适合坐在这个位子上,不适合去跟那些顶级的政客周旋,可是我无法选择,我生在涅雷采斯,我就应该负担起对他的责任。” 拔都默默的接过了那些纸张,眼中却仍有异波流动。 为了帝国么?或许吧,但是如果真的是为了帝国,彭同更应该将其交给元老院或者皇帝。 或许打心底里,彭同还是没办法和这些人玩到一块儿去。 谁知道呢? “我会退兵。”拔都做出了回应“之后的事情,就跟我无关了。” “多谢……” …… 回到俄尼拉城外的军帐,拔都强硬的勒令所有部队撤回到科雷尼亚——俄德律萨一线,众那颜们对此心有疑惑,但是到目前为止,各个千户和家族所捞到的好处已经足够多了,同时也更是摄于拔都的威压,于是当天下午,库塞特军队便拔营离开了俄尼拉。 “可汗,可汗。”拔都回过头,只见威利骑着马一路向自己而来。“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您会同意退兵?” “我说我是被彭同打动了,你信吗?,”拔都回过头轻笑一声,继续看着眼前蜿蜒的队伍“在这样一个危急的时刻,帝国需要有人来为他们的大军团拖延时间,可偏偏所有的元老都选择了观望,保存实力,只有他站了出来,居然是他站了出来。” “彭同,这个人使命感太重,荣誉感太强,或许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成长环境有关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于帝国的感情非常纯粹,以往在不触及到帝国根本利益的情况下,他能够四处给阿雷尼克斯使绊子,但一到牵扯到根本利益,他便是最坚定的帝国卫道士。” “这次跟以往都不一样,确实,看样子如果阿雷尼科斯主力抵达,我们将面临一场恶战,我无法断定这场战争的结局,因为我也觉得没什么底。但是,如果算上阿塞莱人和我们结盟,如果算上时间差,如果达努斯提卡和俄尼拉全部沦陷,如果拉盖娅被俘虏,这些大概率的事情,如果一起发生,帝国这一仗,就算是输了。” “阿塞莱人有守城技术,我们有野战优势,帝国长途跋涉,转战千里,我们以逸待劳,未必不能出奇制胜,这可是帝国的主力军团,搞不好又是第二个潘德拉克战役。” “而且,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的唯一机会,便是派一支部队,在阿雷尼克斯的主力兵团到达之前,坚守住这两座城市,可这又何其困难?他们或许确实还有足够的兵力,但打赢了自己也伤筋动骨,打不赢那就是身首异处,谁又愿意将自己的家底放在这样一个看起来就血本无归的生意上?” 说到这,拔都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除了那个傻子。” “也是个坚定的卫士,虔诚的信徒。” 威利不由得有点佩服彭同,不为别的,就是这股子为了大局舍弃小家的态度,也值得尊敬。 “他去达努斯提卡了?” 拔都转过头询问威利 “是,”威利点了点头“他连俄尼拉都没进去,只是派了一队信使,自己直接走最近的道路去了达努斯提卡了。” 拔都摇了摇头“罢了,就让这个傻子去跟阿塞莱人死磕吧。”说到这,拔都想起来一件事“席隆尼亚的那些工匠,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威利说完,看向拔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那个,可汗,彭同阁下给您的那份名单,我可以看看吗?我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兼并一些,以此更好的进行我们的情报工作。” “算了吧,”拔都笑了笑“本来也就是几张纸而已。” 面对威利不解的目光,拔都只留下了一句话。 “你真的以为,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了帝国的家伙,会把这么重要的,关乎帝国耳目的东西交出来吗?” 威利一时间愣住了,突然前方沉闷而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夜色下高举着火把蜿蜒的库塞特军队开始缓缓掉头 此时夜色正浓,威利回过神来望向拔都,那张在火把映照和夜色遮掩下半明半暗的脸上挂着一丝极其轻蔑的讽刺。 第44章 我蛮夷也 “您不是和彭同阁下达成了约定么……” 威利一脸震惊的看着满脸淡定的拔都,自己可汗刚刚那番话应该是在夸奖彭同才对啊,怎么这会…… 拔都闻言只是静静的瞥了一眼威利,随后便轻踹马腹,来到一处较高的土坡,俯瞰着下方变阵行进的库塞特军队。 “您早就知道彭同的打算吗。”威利一时间还是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他并没有打算真心和您谈判,而是一开始就想着糊弄咱们先回库塞特。” “我从没说过彭同是一个蠢货。”拔都终于开了口“他很正直,以帝国苍生为己任,这多少都得益于他从小的皇储成长环境,但是狡诈和正直,从来就不是一个互相矛盾的词汇,我对库塞特,我是正直的,公平的,但是我对帝国呢?那只怕俄尼拉城内的那些居民,各个都恨不得饮我血啖我肉,他们的传言里,我这个库塞特可汗狡诈、残忍、不守信用,所以你看,这两个词是可以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 “而彭同也正是这样,你可以去嘲笑他那不为人理解的固执,也可以去抨击他那莫名坚守的人生准则,但是不可否认,从下接受这整个大陆上最好的教育,又在几乎全员人精的元老院混了这么多年,他会是一个蠢货?如果真有人这么认为,那我倒觉得,那个人才是蠢货。” 威利一时间默默无言,见到威利有些沮丧,拔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你倒也不必如此难过。骑士精神这种东西,向来只是一个约束人的准则,既然是以约束人为目的,那其中的内容很大多数都是人的本性做不到的,需要通过规定去强行赋予其意志,这个世界上骑着骏马,提着宝剑,耀武扬威的骑士不在少数,但真正能做到那一张薄纸上,明文条例所规定的行为约束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彭同也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在其位谋其职罢了,他不过是很好的贯彻了这一点。” 威利叹了口气,好像是接受了拔都的安慰,他声音有些闷闷的问道 “您什么时候知道?” “当我看见那张纸上的内容,我就知道了。”拔都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如果说彭同在这危难关头独自一人挺身而出,是为了帝国,当然了,事实也是如此,他是为了帝国才决定在这个危急关头站出来的,那既然是为了帝国,那为什么要做这种出卖帝国的交易呢?” “前后矛盾了,如果我是他,我会拿一些自家的金银财宝来换取我的退兵,而不是这样一个过于贵重又过于关系重大的东西,他这次出兵是为了帝国的利益,莫非那些纸上所记载的东西就不是帝国的利益了吗?” “也许他是觉得寻常的金银财宝难以打动我才出此主意,嗯,不好评价,毕竟在我看来这确实不是一个高明的计划。” “那您又为何真的退兵了呢?”威利不解的询问“咱们这次再回去,等到时候俄尼拉重新恢复警戒……” 说着说着,威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略微讶异的转过头看向拔都。 “他们将会欣喜若狂,他们会彻夜狂欢,他们会深信不疑,他们会放松警惕,他们今晚将身首异处。” 说这话时,两人正好处在火把映照不到的范围,拔都的脸染上夜色,幽暗的月光简单勾勒出他脸庞的轮廓,不远处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眸子里,反射出道道幽光。 “咱们也走吧,说不定去晚了,咱们的皇后陛下就该带着她的公主跑掉了。还记得我今天早上定下的那份作战计划么?” 说着,拔都展露出一个笑容,接着便打马向前而去。 威利看着眼前蜿蜒不止的库塞特骑兵队,叹了口气,心里默默为俄尼拉居民画了一个十字。 …… 达努斯提卡的鏖战持续了半个月,原本对于阿塞莱人而言唾手可得的城池,却在那一支不明来历的队伍趁乱闯进达努斯提卡协防之后变得遥不可及。 然而温吉德并不想放弃,那支部队人数不满万人,而且装备不一,明显是东拼西凑而来,眼前天赐良机,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能攻陷达努斯提卡的机会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双方都憋着一口气,阿塞莱人不计代价的敦促着手下的奴隶战士将生命填进这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彭同亲自拿着武器在第一线督战,双方你来我往,大战持续了半个月,直到阿雷尼科斯带领军团增援,温吉德才不甘的丢下几千具尸体返回了侯森·富勒格。 彭同是在一处死人堆里被阿雷尼科斯的维吉亚卫队翻找出来的,阿雷尼科斯命人将彭同带回萨涅俄帕疗养,自己则带着军队继续迎战阿塞莱人。 彭同从大战里捡回来了一条命,精良的铠甲救了他一命,战后回到萨涅俄帕的彭同将自己关在房子里,整天只和前来送餐的人见面。 他需要时间去忘记那些血淋淋的残肢断臂和令人作呕的血肉浆糊。 大概两三个月后,当萨涅俄帕落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彭同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有些憔悴,曾经健硕的身体如今也显得有些消瘦。 他出来并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完美解决了战后创伤,而是皇帝阿雷尼科斯要见他。 阿雷尼科斯在侯森·富勒格击败了温吉德的军团和增援的阿塞莱部队,无法继续战争的阿塞莱人选择了屈辱的求和。 皇帝带着一身的荣耀在帝国人民的欢呼声中回到了吕卡隆。 而阿雷尼科斯抵达元老院的第一件事,便是决定奖赏彭同。 这有些出乎彭同的意料。 “祝您长寿,陛下。” 彭同恭恭敬敬的对着皇位上的阿雷尼科斯行了一礼,阿雷尼科斯并不打算在公开的场合见面,而是选择了自己的私人房间接见了彭同。 屏退了身旁的维吉亚卫士,阿雷尼科斯走下主位,给彭同倒来了一杯葡萄酒。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特意单独接见你?” 皇帝端着酒杯走到了彭同面前,脸上还带着浅浅的微笑。 “为了那场战争的事情?”彭同来的路上也一直在想阿雷尼科斯接见自己的原因,但是过久的懈怠让他耳目闭塞,让他实在是想不出除了几个月前南部那场大战之外的原因。 “差不多吧,”皇帝将酒杯递给彭同后,在一旁捡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说实话,我很感动,在那个危急关头,我想过任何人,可唯独没有想到你,彭同,是你带着部队不顾一切的闯进达努斯提卡,又冒着生命危险与阿塞莱人周旋了半个多月,才为我的大军抵达争取到了时间,也才扭转了南部貌似已经不可挽回的局势。” “职责所在,陛下。”彭同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 “但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我想知道,你当时是怎么跟库塞特人谈判的?” 不知道是不是彭同的错觉,阿雷尼科斯提到库塞特人时,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我与他达成一个交易,我拿出我家族私藏的某样东西,来换取他从俄尼拉退兵。” 彭同说了一半藏了一半,毕竟他清楚阿雷尼科斯也对伊斯蒂安娜的情报网络有想法,自然不可能提到这一出。 “……您总是把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想的像您一样正直,彭同阁下。”阿雷尼科斯单手撑着脑袋,眼眸中却是藏不住的怒火“库塞特人认违约了,就在您带领军队,奔赴达努斯提卡那天晚上。” “什么?!”彭同此时无比惊讶,说实话,他从来没想过拔都会违约,因为那个时候他的表现看起来是那样的真实。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违约?! 他察觉到自己给他的那份名单做了假了? 不,不可能,拔都根本不清楚伊斯蒂安娜情报网络人员的详情,也就无从判断那份名单的真假。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违约?特意闹这么一出为了什么?要是知道自己造假,他干脆不挪窝甚至直接来打自己就行了啊? 想坐山观虎斗?想让阿塞莱人把自己那一万人消耗掉? 还是他单纯闲的? 彭同脑中一瞬间闪过千种想法,但是他并不清楚库塞特部队当时在俄尼拉久攻不下的局势,也就无法判断拔都为什么绕了一圈又返回俄尼拉的原因。 “皇后被俘,俄尼拉陷入混乱,库塞特人又给我留了一座空城。” 阿雷尼科斯说这话时语气十分不善,但是接着他又恢复那副和善的面孔对彭同道 “不过请你放心,我也明白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本意也不过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挽救南部的局势,只可惜所托非人罢了。” 说罢,阿雷尼科斯便站起了身,刚打算动身走人,又像是想到什么,回过头对彭同道 “事后我从你的部将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大概,并且遣使前去询问了库塞特人,询问他们为什么违约。”说到这,阿雷尼科斯嘴角不由得有些抽搐“你一定想不到那家伙是怎么回答我的。” “他……怎么说?”彭同此刻脸色无比难看,他似乎大概能猜到拔都的回答了。 “第一次他说他当初已经带领军队撤回了科雷尼亚以东,然后才回来的,已经履行了和你的约定。”阿雷尼科斯面无表情,他似乎在努力控制“我再一次提出抗议,他这次的回答就简单多了。” “他说,我蛮夷也。” 回应阿雷尼科斯的,只有彭同的沉默。 第45章 谈判使 吕卡隆元老院大厅内,阿雷尼科斯一如既往的坐在主位上满脸黑线的看着台下的元老们疯狂对线。 彭同挑了一个没什么人注意得到的小角落打算安静嗑瓜子。 “其实有时候我真觉得元老院的这些紫衣贵胄们跟菜市场卖菜的那些商贩没什么区别。”曼忒俄斯不知何时坐到了彭同身边“看样子你似乎还有些疲惫,那场战争确实留下了许多不愉快的回忆,对此我深表遗憾。” “在卡拉迪亚,战争总是如家常便饭一般。” 彭同觉得屁股有些被硌着了,这元老院的大理石台阶座位总是这样的该死。彭同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好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 “这些是最近各地的一些战报和军队物资等调动的汇报,我觉得你应该需要看一下。”曼忒俄斯将手上的一摞纸递给彭同“不管怎么说,这场战争好歹是慢慢停歇下来了,不过库塞特人那边依旧是个大麻烦。” “我之前在阿雷尼科斯那边看过了,”彭同随意的翻了几下,在确定跟自己之前所看到的内容没什么两样后便将其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我记得库塞特那边的谈判条件几天前就送到吕卡隆了,怎么到今天还在没完没了的谈论个不停?” 曼忒俄斯略带无奈的看了一眼大厅内的这些各执一词毫不退让的元老们,喟然长叹一声道 “有人想同意,有人不同意,元老院似乎就没在什么事情上面达成过一致。”说着,曼忒俄斯将后背轻轻靠在了后面的台阶上,声线有些慵懒的说道“其实说实话,我觉得仗打到这个份上,皇后被人家俘虏了,公主也落在人手上,马凯布不知道囚禁了多少个贵族,我们的主力军团又拿库塞特人的轻骑兵没办法,只能严防死守,生怕他们再回来,那就议和呗,有什么不能谈的呢,咱们不管怎么说都得先缓过一口气来,帝国已经打了太久了,从西到东,从北到南,整个国家上到咱们这些贵族,下到街边的贩夫走卒,都已经为了这场战争心力交瘁了,帝国也像人,他也需要休息不是吗?” 彭同闻言只是叹了口气。 “不过看来有些人却并不这么想啊。” 曼忒俄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正常,要是我自己的领地被敌人从上到下霍霍了个遍,我也不甘心,不过对比之下我倒挺意外咱们陛下的态度。” “毕竟自己老婆孩子都在人手里,不服软不行。” “也许吧,”曼忒俄斯点了点头算是对彭同方才回答的认可“不过皇后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跑到了俄尼拉?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吕卡隆么?” “我不太清楚,不过这似乎是卢孔的主意?”彭同皱着眉回忆了一下,最后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算了,记不清楚了。” 台下元老们之间的相互攻讦还没结束,巴拉诺尔一介武将,此时面对恩库里翁、尼卡索尔和马利齐俄斯三人的围攻却丝毫不落下风。 “尤利俄斯今天的态度果然很是强硬啊……”曼忒俄斯啧啧两声,大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说起来,席隆尼亚城内的教会,听说早在库塞特人来之前就搬迁到了费卡翁吧?” 尤利俄斯是帝国的老一派贵族,虽然其封地位于南部,但是在卡拉迪乌斯大帝创立卡拉德帝国伊始,尤利俄斯家族就作为帝国的神权话事人的身份出现在了历史舞台之上。 可惜作为神的仆人,尤利俄斯家族是不被允许拥有俗世的封地的,而一直意图神权干预政治的尤利俄斯家族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待在教堂里颂念赞歌。 直到空位时期,尤利俄斯家族的机会来了。 当时面对着互相敌对的元老院和拥护皇帝的军方,尤利俄斯家族明智的远离了政治旋涡,转而参与到了当时十分流行的南部渗透浪潮之中。 当时帝国尚未迁都,位于南方的各城镇本质意义上是各自为政的小城邦,每个城市有自己的君主,为了在和其余城镇对拼的时候获得优势,各城邦的国王热衷于邀请卡拉德人的势力渗透进来,尤利俄斯就瞄准了当时的席隆尼亚城邦。 而席隆尼亚城邦的国王也对尤利俄斯那一套君权神圣化的法子很感兴趣,于是就邀请了尤利俄斯进入了自己的领地。 而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演变,席隆尼亚人均变成虔诚的信徒,而面对着自己信奉的神父要将席隆尼亚纳入卡拉德帝国的举动,民众们都十分支持。 而没人去管国王是怎么想的。 最后元老院和皇帝笑纳了这处城镇,并将‘有功之臣’尤利俄斯纳入元老院,同时命其担任席隆尼亚执政官。 而在吸纳席隆尼亚信徒的过程中,尤利俄斯带去的原帝国国教逐渐受到当地影响,更加具有东方特色。 而这种特色无异于是更倾向君主统治的,因此尤利俄斯的教派逐渐在整个南部取代了帝国国教,并且与西部和北部的国教教会形成对立。 扯远了,回归正题。 …… “我没兴趣去关心那些神叨叨的东西。”彭同面对教会这个词的态度明显有些不太耐烦“我也没去席隆尼亚,我甚至连俄尼拉都没进去。” “好吧,我明白,那个时候时间女神没站在我们这一边嘛,”曼忒俄斯耸了耸肩“或许恰好是这些神仆哪天莫名其妙得到了神的指示呢,算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你是说,教会可能知道些什么?”彭同皱了皱眉,他察觉到了曼忒俄斯话下的另一番意思“但是他们没有跟任何人说,只顾着自己逃命?” “几乎所有老一派的卡拉德贵族都不太喜欢教会这种神叨叨的东西。”谈到教会,曼忒俄斯脸上也露出一丝丝鄙夷“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到底怎么样也是他们南部佬自己的事,我明天就要回厄庇克洛忒亚了,这里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了。” “回去?” “昂”曼忒俄斯应了一声“伽里俄斯提了一个对巴旦尼亚作战的方案,需要我带人在北边策应他。” “巴旦尼亚那边的战线什么情况了?” 彭同突然想起来有关巴旦尼亚的战事,只有自己奔赴达努斯提卡之前得到的有关伽里俄斯汇聚军队抵达拉革塔的消息,后来好像再没传来什么动静。 “卡拉多格的战线被伽里俄斯从拉革塔压缩回了维戎堡一线,吕西卡女士在其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克洛托尔呢?” “在厄庇克洛忒亚养伤,他之前伤的有点重,不过他的妻子确实有着不输于他的英勇,这一家子人都不简单。” 闻言彭同没再多言,转头继续关注着大厅内的‘战况’。 最后直到这次会议结束,有关于库塞特的解决方案还是没有通过。 第二天,彭同送别了曼忒俄斯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坐下看一会书,就见侍卫前来汇报,说是卢孔来见他了。 “诸神保佑,你看起来依旧精神饱满。” 卢孔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脸,以往彭同总觉得卢孔的微笑看起来让人觉得很是亲近,十分贴切,可是如今不知怎的,他总感觉他不太喜欢这个笑脸。 “有什么事么?”彭同莫名没什么心情和卢孔多说些什么,便直接开门见山。 “是关于库塞特的事情。”卢孔也没跟彭同磨叽,直接就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昨日,元老院召开大会,讨论了一整天都没有个结果,主要还是我们这边的元老害怕战争的赔款,以及军费的负担,要自己掏腰包付一份。你也知道这场战争跟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们已经做的仁至义尽,实在是没理由还让我们再出钱了。” 彭同心里听了这话感觉不太舒服,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静静的聆听着。 “所以,我们打算共同推举一个使者,由他全权负责此次前往库塞特议和的一切事务。巴拉诺尔绝对不行,他会把事情搞砸,其余人的话,对库赛特那边也不熟悉……” “所以……我吗?” “是。” 卢孔点了点头。 彭同沉默了,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陷入沉默。 卢孔也不急,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待彭同的答复。 “谁的意思?” 彭同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 “元老院。”卢孔语气平淡“你同意之后,我们会将提案上交元老院会议。” 彭同叹了口气,用略带苦涩的微笑问了一句 “你知道议和,代表什么吗?你知道一旦我这个议和使抵达马凯布那一天,我会在帝国人心目中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吗?” 卢孔微微垂下了脑袋,顿了一下说道 “就当是为了帝国。” “为了帝国?” “为了帝国。” 两人又再一次沉默了,这次卢孔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似乎这里的椅子比元老院的大理石台阶还要硌屁股。 “我知道了。”终于,彭同给出了答复“我会去的。” 第46章 库塞特是个厚道国 第二天的元老院会议,依旧上演着巴拉诺尔和北部元老们之间互不退让的争执。 在吵吵半天依旧没得出个什么结果之后,卢孔提出了一条建议。 派遣一名元老作为使者,前往库塞特探一探库塞特方面的底线。 巴拉诺尔对此并没有意见,但是要求随从人员中必须有自己家族的人员随行。 这条意见被卢孔否决了,巴拉诺尔不服气,继续将其作为提案上诉元老会议。 然而出乎巴拉诺尔意料的是,这条提案也被元老院会议否决了。 原先支持巴拉诺尔,不同意和库塞特人讲和的执政官此时大多数都选择了弃权。 这些执政官的心理也很好理解,之前不同意和库塞特讲和,是害怕库塞特人漫天要价,自己家族需要承担一部分贡金。 而如今既然有机会可以看看库塞特人的底线,这些执政官们当然不会让巴拉诺尔去搅局,如果到时候一不小心激怒了库塞特,那就不好收拾了。 毕竟自己的封地又没被库塞特人洗劫,自己跟库塞特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在阿雷尼科斯签字之后,卢孔推举了彭同作为使者团的领袖。 对此,许多北部元老们都毫不犹豫的举手赞成,仿佛早就商量好了一般。 彭同就这样正式作为帝国议和团使者,带领使者们前往库塞特。 “彭同看不出来北方佬们的算盘么?”会议结束后,法戎在皇帝的书房内和阿雷尼科斯谈话,被问及此行使者团领袖的事情时,法戎颇有点不耻的感觉“北方佬明显是自己内部意见不合,恩库里翁那群人害怕库塞特下一步把矛头对向自己所以想要议和,其余的担心自己要承担高额贡金所以不愿意议和,但是不管他们自己怎么弄,这个明显败名声的使者团领袖,是谁都不愿意去做的,彭同难不成看不出来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么?” “库塞特人那边要求的贡金确实是有点高了。”阿雷尼科斯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于彭同被北部元老推出来做出头鸟的事情没什么反应“但是人家也有要价的资本,且不说关在马凯布的俘虏,就是我们自己,也已经不可能再在这个关头去耗费钱粮,跟库塞特人打一场大战了。” 阿雷尼科斯说的是事实,法戎也无法反驳,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所以,让人去探探库塞特的口风也好,总不能人家要多少我们就给多少。” 阿雷尼科斯想要喝点葡萄酒,端起酒杯却发现酒杯已经空了,他下意识的想要喊来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斟酒,却意识到了什么,只得提高声量喊来门外的侍女。 “吕卡隆的灾民越来越多了,可是我们发下去的赈灾金连一块松鼠巴掌大的面包都没办法给他们。”说话间,阿雷尼科斯目光飘向窗外,零星的雪花已经飘扬在吕卡隆的天空之中“冬天快到了,如果我们再没办法把帝国的精力从这些该死的战争中抽离出来,这个冬天会死很多人。” “元老们不会理会吕卡隆的情况有多糟糕,他们只在乎自己的金库不会缩水。”法戎把自己的牙齿咬的咯咯响“到时候又免不了在贡金和赈灾金的事情上跟这些家伙扯皮,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这些家伙聚在元老院里到底起了一个什么作用?” “不管怎么说,元老院都是一个存在了数百年的老怪物,他的根太深,巴旦尼亚人的俗语说,哪怕是一根小树苗,他隐藏在土壤里的根系都无比庞大。”阿雷尼科斯苦笑一声“有的时候我还真的挺羡慕库塞特可汗,东方人对于君主统治和统一集权的认可程度比我们高太多了。” 法戎也默默点了点头,他也一直认为君主统治是改变如今帝国困境的最好办法,奈何帝国最老牌的贵族支持的是元老共和,拥有军权的那一群人拥护的是民众大会——哪怕那些所谓的民众不过是他们麾下的士兵。 但毋庸置疑,君主统治的历史,在埃歇容·印珀斯托雷斯当众刺死皇帝塞皮戈斯·卡拉迪乌斯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生长的土壤了。如今或许元老院越发势微,军方的威望也被阿雷尼科斯慢慢聚拢过来,但纵使如此,君主统治复辟的条件依旧苛刻。 呵,赞美印珀斯托雷斯。 “彭同很难说服库塞特人降低他们的筹码。”阿雷尼科斯将身子后仰,摊靠在了椅背上“库塞特人对于贸易的敏感程度可不输给阿塞莱人,他们太清楚自己手上这几件货物的价值了。” “我记得彭同和库塞特的拔都汗,似乎交情匪浅?” “是,但是那又如何?”阿雷尼科斯嗤笑一声,“友谊建立在共同的利益至上,当利益的基础盘崩溃,即使是亲兄弟之间也会刀剑相向,反目成仇。你觉得拔都和彭同的交情比亲兄弟还深么?” 法戎不说话了,阿雷尼科斯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吧,加紧时间把波罗斯的那几批粮食运过来,再不给这些灾民点东西吃,他们说不定会冲进元老院啃食元老们娇贵的躯体。” 法戎笑了一声“我倒巴不得这样。” “说实话我也巴不得,不过不管怎么说,等到这些破事都结束了,到了1084年,一切就都还有操作空间。” “是,陛下。” 法戎退下了,阿雷尼科斯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神里是遮不住的疲惫。 …… 一个月后,彭同从库塞特回到了元老院。 此次出行并不顺利,彭同连拔都都没见到,只和墨速宜交谈了有关议和条件的事情。 库塞特方面不肯松口,马凯布的一众贵族和柴坎的帝国士兵俘虏必须按照原定价格赎回,不过库塞特人还是展现了他们的诚意,库塞特的前锋部队从科雷尼亚一线退回了库塞特境内。 不过这在阿雷尼科斯看来,跟没退一样。 库塞特人不算攻城,更不善守城,再加上席隆尼亚到俄尼拉一带被库塞特人霍霍了遍,根本没有任何继续守下去的必要。 说实话,要不是密泽亚、费卡翁和吕卡隆还有一大堆难民无处安置,帝国人都不乐意接受这几个破城。 阿雷尼科斯先命法戎带着部队前往俄尼拉,将俄尼拉、席隆尼亚、俄德律萨堡、约格律斯堡和科雷尼亚堡先接收过来,顺带在科雷尼亚一带重新构建阵线。 接下来就是扯皮的环节了。 给钱赎人,但是,钱,谁给? 皇后和公主的赎金肯定阿雷尼科斯来出,各个贵族的赎金也由各个贵族的家族来出,但是柴坎那一万多人的士兵的赎金谁来出?和库塞特人停战的贡金谁来出? 好吧,扯吧,扯来扯去,最后已经没有结果。 我出?凭什么?为什么你不出? 这大概就是所有执政官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会议进行了三天依旧没有结果,到了第四天,好了,大家不用继续扯了,阿塞莱人带人把拉文尼亚围了。 什么?阿塞莱人哪来的兵?之前不是刚输给阿雷尼科斯么? 很简单啊,你们的兵啊。 开玩笑,你们给不了柴坎俘虏的赎金,阿塞莱人不一样,他们可愿意花钱了。 每个部队里面带一批人,分而化之,这不就是又一支数万人的生力军了? 拿奴隶打仗,阿塞莱人可是专业的。 而且最为戏剧的,由于这批帝国俘虏内部有不少熟悉南部地形的人,加上阿塞莱人无比洗脑的宣传手段,这批帝国人成功将他们从帝国公民沦落到阿塞莱人奴隶的遭遇归咎到了帝国贵族们的吝啬之上,于是他们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当起了带路党。 拉文尼亚堡,一天沦陷。 不仅如此,拉文尼亚关押了数千阿塞莱俘虏,全又还给阿塞莱人了。 这下子帝国人不吵了,但是执政官们还是不愿意交钱,顶多出兵去抵御阿塞莱人。 兵都给你了,总不好再找我要钱了吧。 阿雷尼科斯确实没再找他们要钱,自己要忙着带着部队南下抵御阿塞莱人去了,哪来时间跟你吵。 但是拔都不会放弃找帝国人要钱。 叙拉托斯堡,被围,对方库塞特,两万三千人,领队军官,速不台。 科雷尼亚堡防线遭遇库塞特人攻击,对方一万七千人,领队军官,哲别。 现在,要么给钱,要么我带人到吕卡隆去放羊,你选一个? 这下子帝国人沉默了,偌大的元老院内,噤若寒蝉。 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开口 “要不,咱们凑凑钱,先给人家算了?” 十天后,拔都看着加急送到马凯布的几十辆马车的财宝,颇为不解。 “你说他们早干嘛去了,这钱早点给不行吗?钱赚来不就是花的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都在指望又有像彭同这样的冤大头冒出来吧。” 威利耸了耸肩,他也不太明白这些执政官在吝啬个什么劲。 拔都的手掌拂过箱子里满登登的第纳尔,摇了摇头有些可惜。 “回去告诉你们执政官,涨价了,我没出兵之前,是这个价,但是现在,你们要付我们的出兵费用、粮食费用、盔甲武器磨损费用、道路磨损费用、马匹劳累费用……”拔都简单算了算,发现自己脑子不太够用“你等着嗷,我让人再列一份清单给你。” 吕卡隆的执政官们看着使者送回来的消息人都麻了,当即就有不少执政官当场发飙。 但是发飙归发飙,钱还是得给的。 不仅如此,怕拔都继续涨价,这次还特意在拔都给出的价格之上多加了一成。 拔都收到钱很开心,然后就退兵了,这玩意还是得讲信用的,收钱不办事这种事情拔都向来不干的,咱库塞特可是厚道国。 好了~万事大吉,拔都把人都放了回去,自己开开心心的在马凯布数钱。 不过,拔都很快就陷入了纠结。 阿塞莱人派出使者,想要和库塞特人结盟。 和之前单纯不希望库塞特人加入帝国的结盟不同,这次阿塞莱人格外有诚意,多有诚意呢? 大概就几十个箱子的第纳尔那么多吧。 拔都很纠结,自己前脚刚和帝国人讲和,后脚就偷袭人家,是不是不太厚道? 第47章 拔都的打算 “真是可惜啊,”拔都的手掌拂过那一箱箱的第纳尔,语气中尽是惋惜“我已经答应了帝国人,这场战争,库塞特不会再插手了,你还是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 “诚信是一个生意人应有的素质。”阿瓦尔在听见拔都的回答后却并不着急,反而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您对于自己的敌人却依旧能做到信守承诺,我认为这一点非常难得,可汗。但是我却依旧有一个小小的意见,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听一听?” 拔都闻言将目光从那些第纳尔上移向阿瓦尔,似乎是来了点兴趣,他单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的问道 “哦?当然,我很乐意听一听不同人的建议。” “您和帝国人的恩怨并不能因为这些第纳尔而一笔勾销,帝国人不会忘记自己曾经在战场上所遭遇的耻辱,想必对于您,帝国人也不会将之当做例外,我国长于商贸而短于战场,即使有您的帮助,我们获得了一批数目相当可观的奴隶来填充军队的缺口,可是相比于训练有素的帝国职业军人和久经战阵的阿雷尼科斯,我国屈膝求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国战败之后顶多不过缴纳一些第纳尔作为战争赔款,毕竟这场战争本就源自于几头牲畜,加上帝国人此时实力不济,没理由会继续深入沙漠来和我们作战。但是等到一两年过去,帝国人重新从战争的阴霾中走出,届时您又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将自己的军刀对向贵国呢?” 阿瓦尔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拔都的表情反应,在确认拔都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后,阿瓦尔方才继续放心大胆的说道 “这是其一,不管怎么说我这也不过是猜测,即使是可能性极大的猜测,或许您有什么办法能够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也说不定,您的智慧冠绝大陆,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可以妄自揣测的。” 在小小的拍了一通彩虹屁后,阿瓦尔将话锋一转说道 “可是您真的能够相信帝国人吗?不说阿雷尼科斯本人,也不说西部那些战意充沛,武德盎然的军事贵族,就是目前帝国名义上的最高行政管理机构,元老院,您能够百分百相信他们的承诺吗?拉革塔不过是一个缩影,帝国对于自己的敌人,自己眼中那些所谓的蛮族,何时见过他们讲什么信誉的呢?这些政客眼中可没有商人讲究的信誉二字,他们只会在乎自己的利益,也唯有利益二字最能动人心。” 拔都望着眼前的这名深色皮肤的少女的瞳孔有些许颤抖,这并不是他被刚才的那一番说辞给彻底打动,而是诧异于眼前少女言语中满满的蛊惑之意。 这丝异样很快就被拔都给掩饰了过去,他承认眼前的少女生了一副好嘴皮子,能说会道口绽莲花,他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她说的才是正确的,但是拔都本就是一个性情坚毅,极有主张的人,短暂的被打动之后,理智又以极快的速度占据了主导。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的,你也知道,这样的大事,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 阿瓦尔闻言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没有直接拒绝就还有继续操作的空间和余地,她也不继续做过多纠缠,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只是那几箱子第纳尔还留在马凯布的宫殿内。 “你这位故人后代,不是等闲之辈啊。”拔都撇过头看向一旁走出来的乌苏尔打趣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在这里先报报仇?我看阿德拉姆对他这个女儿可是寄予了很高的期待啊。” “您就别拿在下开玩笑了。”乌苏尔挠挠头讪笑一声“不过确实,我必须承认,这个女娃娃的嘴皮子功夫厉害得很,不论是放在生意场上还是政治,都会是一把好手。” “看出来了,不过你那一副傻笑是怎么回事,你总不能说是看上人家女娃娃了吧?”拔都眼神疑惑的打量着乌苏尔“你跟人家差辈了你知道吗?” 乌苏尔闻言连连摆手 “那哪能啊,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自己是个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吗,只是我确实挺中意这个女娃娃的,想着家里那几个臭小子还没婚嫁.......” 说着说着,乌苏尔自己倒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哦?你不打算向萨兰家族复仇了?”拔都对自己的臣子的反应很感兴趣,毕竟拔都一直没忘记当初承诺乌苏尔的,帮助萨兰德复仇的事情“人家可是和你们家族有着深仇大恨的,你就不怕自己的儿子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生么?” “血海深仇又怎么可能轻易忘记?”乌苏尔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愤怒之色,可接着,他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但是经历了这么多,见过了这么多,我又何尝不知道,即便是对于您这样高高在上,手握整个库塞特的可汗而言,颠覆一个受到王国庇佑的大家族也绝非易事,这不是生意场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锤子定音的买卖,以血还血的方式将多么困难,又会面对多少困难险阻,我很清楚。也或许可能是我老了,部落也不是当初在极南之地狼狈流窜的时候了,如今我们在您的庇佑下,族人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不用再颠沛流离,我很难保证还会有多少人愿意放弃眼前的富足生活去不顾一切对萨兰部落复仇。所以,如果能够重新放下当年的恩恩怨怨,如果我们和萨兰部落的仇怨能够以一种相对平和的方式结束,我们能够重新体面的回到阿塞莱。届时哪怕是用通婚这样的手段,也无所谓了吧。” “这件事情,听你的。” 拔都其实很高兴乌苏尔能够这么想,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想办法履行当年对乌苏尔的诺言,可是自自己回到库塞特之后,接踵而来的一大堆事让他忙得抽不开身,也就一直没能找机会对阿塞莱下手。 饶是如此,拔都依旧给予了萨兰德部落极高的待遇,不仅是允许其数万户单独组成一个直属自己的千户,独立于汗国的行政管理机构之外,同时还将汗国上上下下许多有关经济贸易的事情交给萨兰德族人打理。 但萨兰德部落和萨兰的恩怨一日没有结算,拔都就依旧对乌苏尔心怀些许愧疚,毕竟是一个跟自己跟了这么久,而且至少一直在明面上忠心耿耿的部落,拔都再怎么薄情寡义,也不可能不对他们的事上心,更何况归根结底,这也是自己答应了人家的。 “先传我的命令,让哲别和速不台将军队撤回来。” 乌苏尔闻言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上奏道“陛下,我认为,虽然那个女娃娃有蛊惑咱们的嫌疑,可是不能否认她说的确实有道理,帝国如今势微,咱们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再推他一把,真等到帝国喘过这口气了,到时候以元老院那帮人不要脸的性格,说不定真会对咱们下手。” “我知道。”拔都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乌苏尔的建议。“但是我有我自己的打算,现在对于库塞特而言,并不是出兵的最好时机。” 乌苏尔闻言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退下了。 从某些私心出发,乌苏尔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捞自己同胞一把的,但是在其位谋其职,乌苏尔现在是库塞特的人,现在既然可汗已经发话,那么作为库塞特的臣子,乌苏尔必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而拔都继续按住不出兵也是有他的打算,首先就是自己现在出兵,很大程度上是便宜了阿塞莱人,库塞特军队之前从席隆尼亚抢回来的那些工匠,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完成,在无法保证他们的忠心的情况下,拔都必须先培养出一批库塞特自己的工匠出来。 而在这之前,库塞特出兵无疑是和之前一样的步骤,抢一通乡下的庄园和农夫,这里面的油水完全不能和城市相比,毕竟北境的守备军力和防御布局不同于之前空虚的南部,库塞特骑手们除了在城墙下撞的头破血流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而南部确实守备力量确实不如北部,但是南部该抢的,之前库塞特已经抢完了,自己再去南部,难不成让手下的士兵在废墟里翻找黄金吗? 只有等工匠们培养成功,自己出兵的利益才会最大化,帝国恢复也要时间,而在这之前,自己的工匠绝对可以培养完成。 到时候库塞特军队就不再只是简单的掠夺战,而是利益最大化的征服战。 “应该不会太久......”拔都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说道“就明年吧,等到这次的冬天过去,咱们就出发。” “帝国历1084年春季最后一月。” 第48章 吕卡隆的庆功宴 拔都最后还是选择了拒绝现在出兵,但是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库塞特还是收下了那笔第纳尔,作为交换,库塞特将阿塞莱订购的那一大批牲畜,包括近千匹驮马和战马,走奥多赫南部草原,躲过了帝国人的岗哨,送到了阿塞莱人手上。 战争年代,马比人贵,即使这本来就是阿塞莱人的马,但是拔都选在这个时候将马送到他们手上,不可谓不是雪中送炭。 而同时阿塞莱人还得到了拔都方面等这个冬天过去之后便会对帝国动手的承诺。 不是最好的结果,但总归不是毫无收获。 温吉德对于库塞特人的反应并不奇怪,他一开始也不太觉得库塞特人会现在出兵,但是温吉德所考虑的不是攻城武器之类的带来的战争的影响,而是单纯觉得库塞特人需要时间消化之前从南部战场掠夺来的战利品。 温吉德之前就获知了帝国人与库塞特讲和的情报,而这并不符合阿塞莱人的利益,于阿塞莱人而言,他们需要一支有足够威胁的军队来给自己分担帝国方面的压力,北边斯特吉亚人不知道抽什么风和瓦兰迪亚人打了起来,巴旦尼亚现在深陷拉革塔战局无法脱身,因此目前最好的选择对象就是库塞特佬了。 更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把战场转移到了东方。 阿塞莱人并不一定要库塞特现在就加入战局,温吉德本意也并非当即就要把库塞特人又拉下水,他只是要确定库塞特人那边依旧有参战的意愿,而只要确定了库塞特人一段时间内会再次对帝国宣战,那么自己这边就有了继续打下去的希望。 所以即使最后库塞特选择了来年再战,但是温吉德却依旧对此十分满意。 温吉德有信心继续支撑下去,支撑到来年库塞特人再次加入战局,而在这之前,自己只需要闭门不出就行了。 阿塞莱人的工程知识继承自卡拉德帝国,而在漫长的贸易往来之中,阿塞莱人还获得了东方帕迪沙帝国的一部分的工程学知识,因此阿塞莱人除却帝国火这一大杀器,其余很多方面的知识对标帝国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温吉德最大的依托却并不是阿塞莱的工程知识,而是往往会被南方人所忽视的天气。 阿塞莱全境都在炎炎沙漠之中,因此他们并不害怕冬天对于后勤补给的影响,事实上,往年每到这个时候,都是阿塞莱粮食往北边倾销的最顶峰时刻。 但是帝国不同,冬天的到来会严重阻碍帝国后勤补给,届时中北部的粮食不仅没有盈余,甚至还需要南部的粮食来补贴一部分。 可是如今的南部在库塞特人一番劫掠之后,天知道变成了一个什么鬼样子,温吉德就算掰着指头把帝国的产粮地一个一个算过来,也能得出眼前的军团迟早会面对粮草接应不上的局面这一结论。 而目前拉文尼亚堡已经被攻下来,自己的斥候前几天汇报发现了阿雷尼科斯的军队痕迹,自己需要做准备了,而坚守之地,温吉德便选在了脚下的拉文尼亚堡。 阿塞莱人攻下拉文尼亚堡并没有费多少功夫,而这则得益于帝国的带路党们。也正是因为攻城的过程毫不费力,因此温吉德此刻脚下的拉文尼亚堡几乎完好无损,再加上阿塞莱军团的随军工程师,到现在所有的城防设施都已经可以正常运转。 因此温吉德有足够的信心稳住目前的战线,等到库塞特人的骑兵重新越过奔腾的帖牙河。 至于自己趁着帝国人粮草不济之机来个出奇制胜? 算了吧,温吉德太清楚自己和手下那些埃米尔的部队有几斤几两了,西边打过一场之后还算尚且有余力对帝国东部来一次突袭,但是被阿雷尼科斯揍了一顿之后,手下的部队散的散死的死,拢共也没多少人了。 说白了,要不是库塞特人那边把那一批帝国俘虏卖给自己,到现在自己都还躲在侯森·富勒格的城墙之后呢。 所以,等,等自己这边重新募集军队,等这个冬天过去,库塞特人再次加入战局。 温吉德打算当玄武,阿雷尼科斯却没办法继续和阿塞莱人在这里耗下去。 正如温吉德所预料,帝国的粮食短缺问题已经严重到阿雷尼科斯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不光都城吕卡隆现在要靠着波罗斯和阿弥塔堤斯来接济,就是自己这一番率军出征所需要的粮食都是东拼西凑临时筹备的,并且还挪用了一批波罗斯运往吕卡隆的粮食。 帝国是一个庞然大物,这么多年来帝国稳坐卡拉迪亚大陆中央,不光光是靠着自己那威名赫赫的军团,更是凭借自己庞大的体量和极其雄厚的战争潜力。 但是庞大的体量也意味着庞大的消耗,帝国现在已经没粮食了,东边要打,西边正在打,南部重建要粮食,难民安置要粮食,公民们日常生活也要粮食。 粮食,粮食,粮食! 更该死的是北部已经被狂乱的暴风雪全面覆盖,似乎上天也心存考验帝国的想法,这一年的冬天,雪灾是出奇的多。 往年帝国尚且可以自给自足,但是碰见灾难天气还是免不了要向阿塞莱进口粮食,更何况阿塞莱人那边的粮食价格低的离谱,水源充沛的绿洲和四季如夏的天气让他们的粮食跟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冒。 而今年,或许帝国的农民们会有不错的收获,他们会发现往年这个时候,市场上那些讨厌的廉价阿塞莱粮食不见了,自己手里的这些面包和麦子可以卖出离谱的高价,而且这价格还在一日一日的往上涨。 直到黄金也换不来甚至一颗麦穗。 阿雷尼科斯想要尽快和阿塞莱人决战,帝国粮食的产出平衡现在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自己的军团在这里多待一天,这个临界点被突破的日子就越近,现在尚且还可以由政府调配全国的资源,来度过这一场危机,但是前提是没有两支庞大的军团在前线疯狂消耗本就不多的粮食。 为什么平时不存储一些粮食呢?阿雷尼科斯有的时候真的对帝国商贸立国的国策很是怀疑。 商人们见到第纳尔就走不动道,偏偏那些贵族们也更乐意把手里的粮食换成金光闪闪的第纳尔。 至于国库?别搞笑了,你以为阿雷尼科斯为什么要废除军团,不就是国库没钱了吗? 随着土地兼并和贵族政治腐化,以公民税收为基础的国库早就是历史名词了。 但是温吉德不出来,阿雷尼科斯再怎么着急也不可能不计后果的贸然攻城,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阿雷尼科斯已经开始计划要不要跟库塞特买点牲畜了。 算了,太贵。 阿雷尼科斯简单算了一下,最多到明年春季二月,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还不能结束这边的战争,整个帝国的粮食运转就会全面崩溃。 新年在这来回消息传递和军团长途跋涉中已经悄然过去了,自己现在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不过阿雷尼科斯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从抵达拉文尼亚堡开始,阿雷尼科斯着手筹备攻城武器,他也不让士兵攻城,就拿配重型抛石机死命砸,拉文尼亚堡城防图纸就在俄洛斯的书房里,这就连探路敢死队都省了。 就这样过了十多天之后,阿雷尼科斯终于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维戎堡之战,伽里俄斯击败了卡拉多格的军团,现在帝国已经有了和巴旦尼亚人议和的条件了。 终于,好消息! 阿雷尼科斯当即让从库塞特回归的赛兰冬接替自己指挥部队,自己则带着维吉亚卫队返回吕卡隆。 阿雷尼科斯急着回到吕卡隆的理由很简单,巴旦尼亚有粮,很多很多粮! 现在已经快接近自己所计算的崩溃日期了,俄尼拉由于战乱,现在都已经断粮两天了,不过这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自己以最快的速度从巴旦尼亚购来粮食,一切都可以及时挽回。 帝国历1084年春季二月第一日。 阿雷尼科斯皇帝陛下回到了吕卡隆,次日,他接见了来自巴旦尼亚的议和使者,接受了巴旦尼亚的条件,并且慷慨的免去了巴旦尼亚的战争赔款。 而紧接着,春季二月第四日,在皇帝的命令下,数不尽的商队由吕卡隆为中心点扩散,皆从各自的城镇出发,前往巴旦尼亚购粮。 春季二月第十三日,第一批从巴旦尼亚购买的粮食抵达了帝国境内,帝国已经开始蔓延的饥荒被强力遏制。 春季二月第二十日,拉文尼亚堡攻防战在后勤正式恢复后展开,四天的惨烈战斗,阿塞莱丧失了对拉文尼亚堡外围城墙的控制权,温吉德率领部队退出拉文尼亚堡。 春季三月第一日,赛兰冬率军回到吕卡隆,伽里俄斯也结束巴旦尼亚方面的战后安置,皇帝陛下为庆祝帝国又一次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决定在五日召开庆功宴。 春季三月第四日,提前完成工匠培养的拔都,于次日正式以库塞特汗国的名义,对帝国宣战。 庆功宴不得不推迟,在紧锣密鼓做好战争安排,又在各地抽调了一部分粮饷,帝国前锋军团开始于安普雷拉聚集。 帝国历1084年春季三月第二十日,在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皇帝陛下于吕卡隆大厅召见了此次出征所任命的主帅伽里俄斯,以及副帅赛兰冬。 作为其二人战胜的庆功宴,也作为此次战争的践行宴。 这天晚上的吕卡隆,灯火通明。 第49章 彭同·涅雷采斯 彭同的队伍抵达吕卡隆时,西边的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山霭之中,浓重的夜色下,城市最顶端的那些大气磅礴,装饰华美的建筑所发出的耀眼的灯火也无法照亮靠近城门的贫民区的黑暗,肉眼难见的地方,影影绰绰的人形如同游离的鬼魅叫人难以分辨清楚。 先前针对库塞特的入侵,考虑到卢孔需要待在吕卡隆主持元老院会议,因此彭同奉命统筹整个北方三镇的军事力量调集,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到吕卡隆,因为后续部队需要他这个总统筹人亲自交接到前线指挥官手上,他直接从北境三镇一路往东,翻过密泽亚德山区,在安普雷拉等待前来接受部队指挥权的加里俄斯和赛兰冬就可以了。 但是彭同在调集北境部队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由于事关卢孔的领地阿尔戈隆,彭同一开始只是给元老院方面去了几封信,然而在久久没有得到回信之后,彭同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于是最后他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吕卡隆。 “看看他们的那个眼神,真的,我毫不怀疑下一刻他们就会冲上来把我们给撕碎了吞进肚子里。” 在经过城门,沿着贫民区一路往上前往吕卡隆宫殿的时候,彭同一行人身边不知何时慢慢聚拢起一大群围观的帝国居民,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些居民的脸上没有那种好奇,新鲜和欢呼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哀伤和憎恨。 “吕卡隆的粮食危机还没有解决吗?”彭同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的居民,神色不由得有些凝重“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帝国都城的居民脸上,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先前收到的消息来看,应该是解决了的。”彭同身旁的军官靠近前者的身旁回答道“波罗斯、阿弥塔堤斯和费卡翁的粮食一直都有往吕卡隆输送,从巴旦尼亚购来的粮食也分出来了一批运往都城。” “那为什么这些人还是一副没吃饱的样子?”彭同闻言更加疑惑了“这么多粮食,按理来说不应该足够了吗?” 军官有些欲言又止,彭同见对方没反应,回过头来盯着军官看了一会,后者这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道 “属下听闻,先前抽调军饷的时候,元老们要求吕卡隆作为都城以身作则,陛下就抽调一批粮食和赋税用作军资......不过按理来说即便是这样,吕卡隆的粮食也是够用的,但是城内很多商人看见周边城镇的粮食停止向吕卡隆输送,便有了囤货居奇的心思......” “谁给他们的胆子?!”彭同的眼睛不由得睁大,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他们不知道这会引起公民们的不满吗?!” "但是也有利可图。” 军官在说完这一句话后便将脑袋低了下去,彭同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军官这句话给噎住了,良久他方才挤出一句 “现在吕卡隆的粮价,到什么地步了?” “现在的价格,属下也不太清楚,但是之前在吕卡隆和萨涅俄帕往返的商人曾经透露过,那时候的价格就已经涨到了半个第纳尔一公斤了。” “涨了五倍多!?”彭同有些不敢置信,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不容易熬过了帝国四面楚歌的困境,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可是事情怎么又脱离预定轨道了? “没有其他城镇的商人前来出售粮食们吗?” “没有,按理来说如今吕卡隆很需要粮食,商人们应该蜂拥而来,但是其他地区的执政官为了自己封地的恢复,都严令禁止商人向其他地区出售粮食们,吕卡隆本地的村庄去年的收成都不好,有的甚至还指望着拿货物到吕卡隆换粮食过活。” 说话间,彭同一行人已经穿过了贫民区和市场,抵达了相对更加明亮整洁的有产者居住区。 彭同回过头向后望去,那些原本挤在彭同队列周围的居民们此刻已经被卫兵们拦在了市场和有产者居住区的分割线附近,那细细的不过是一道台阶的分别,却隔开了两个世界。 彭同身后是吕卡隆的元老院和宫殿所散发出的耀眼光芒,那些昂贵的灯火毫无节制的肆意散发着自己的光辉,而在那些面黄肌瘦,面含愠怒的帝国公民身后,则是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彭同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最终还是沉默地低下了头,打算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喊声叫住了彭同。 “给条活路吧,大人!” 彭同的身体霎时间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他的身躯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起来,随着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类似祈求和卫兵们高声的喝骂。彭同有些僵硬的转过脑袋,他望向那群面黄肌瘦的居民,他分明在他们脸上看见了某种名为希冀的东西。 “给条活路吧!皇储殿下!” 这道突兀的声音准确无误的传进了彭同的耳中,他不可思议的环顾四周,企图找出那个称呼自己皇储的人。 皇储啊,多少年,彭同没有再听到这个称呼了。是啊。这里本应该是他除了萨涅俄帕最为熟悉的地方,他在这里的宫廷长大,在这里的闹事嬉戏,在这里的城墙装模作样的巡视,在这里的军营拿着武器肆意挥舞。 彭同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他的父亲,德洛修斯·涅雷采斯皇帝。 “大人,大人?大人!” 身旁军官的三声呼喊让彭同微微回过神来,他有些机械的转过脑袋,脸上的表情还带着些许的呆滞。 军官有些急了,他甚至伸出手摇了摇彭同的肩膀。 “大人,醒醒,咱们这是在吕卡隆!那些都是珀特洛斯的士兵!” 这句话顿时将彭同给彻底唤醒,他顿眼神登时变得清明起来,背后也不知何时惊出一身冷汗。 是啊,时过境迁,吕卡隆早已物非人也非,自己早已不是那个一人之下高高在上的帝国皇储,自己只是帝国的一名普通执政官,元老院的一分子。 彭同的眼神在那些居民和士兵们身上流转,他发现那些士兵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不善起来,彭同几乎不会怀疑,这些士兵绝对会将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转述给阿雷尼科斯。 “走吧,大人,宴会快开始了。” 彭同用力攥了攥手中的缰绳,神色很是挣扎。 一走了之,明哲保身,还是顶风作案,遵从本心? 军官见自家的执政官还在犹豫,干脆直接抓起他的缰绳,想要将其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当彭同的马匹跟随着缰绳的牵引往前迈出步子的时候,身后居民的呼声却陡然间增大起来。 “涅雷采斯阁下!求求您救救我们吧!”那些居民们如是喊道。 完了,军官心想。 果不其然,彭同在听见这声呼喊后立刻停下脚步,接着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对着身旁的军官下令道 “将我们随身携带的所有粮食都拿出来,分给这些可怜的人们。” 彭同的声音不大,却显得中气十足,身后的人们显然是听见了,开始举起双手热烈欢呼起来。 军官有些绝望的看了一眼彭同,又看了看正在庆祝的人们和一脸不善的珀特洛斯家族士兵,最后只能无奈的将他们的粮食取出,拿去分发给这些人们。 粮食不多,但是在这些饥饿的人眼中却是比黄金还要耀眼,他们争先恐后的,几乎是争抢般的伸出手瓜分那些粮食,不一会儿,粮食就一扫而空了。 面对着依旧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民众,彭同对军官吩咐,让他去从城内的粮商手里采购粮食,不论价格。 军官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经无法躲过去了,便只得乖乖遵命。 彭同便安安静静的等待在原地,远处顶端的宫殿内,贵族们的谈笑声隐隐传了过来,落在这寂静而稍显昏暗的地方,显得是那样的刺耳。 “您或许该赶去参加宴会了。”一名珀特洛斯家族的士兵走过来对着彭同说道。 “我不在邀请之列。” 彭同的话将士兵给噎住了,他亦是假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位执政官,便只好讪讪的退了下去。 粮食终于是运来了,军官找了很多家粮店,却发现这些粮食一家比一家贵,最后泄气的军官无奈的回到最开始的粮店,却被告知粮食此时的价格和他去的最后一家店一样。 军官快被气炸了,直接抽出军刀,想下令手下士兵把那名粮商扣押起来,但是当他对上那名粮商有恃无恐的眼神时,却又不由得泄了气。 这里是吕卡隆,不是萨涅俄帕。 最后军官只能捏着鼻子把那些粮食照价全收,一车车的粮食被运到原地,这次的分发显得井然有序,那些饿极了的人们此刻也开始恢复理智,他们领到粮食之后皆对着彭同致谢,然而面对着这些居民的感激,彭同此刻的内心却有些沉重。 什么时候,帝国首都吕卡隆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最后彭同也没有去参加宴会,他此刻内心十分不愿意再见到那些满嘴油光寻欢作乐的‘帝国脊梁’们,他现在只想回到自己在吕卡隆的住所好好休息一番。 然而彭同最终还是没能睡个好觉,半夜窗外的吵闹声叫醒了彭同,身边的卫士们已经穿戴好盔甲严阵以待。 彭同从卫士口中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皇帝死了。 第50章 卢孔·俄斯提科斯 “愿诸神惩罚这座城市,该死的,为什么这些愚蠢的士兵连一群可恶的贱民都阻拦不住?”恩库里翁几乎是一路咒骂着从城门口走到了元老院大门,在见到卢孔等人之后更是忍不住继续大倒苦水,“您看看咱们伟大的帝国都城变成了一个鬼样子,我发誓,即使是安普雷拉下面一个最贫穷的村庄的居民看起来都比咱们的都城居民要更像一个帝国公民,就连库塞特人的帐篷聚集地都要比这里更加井然有序。” 恩库里翁一边说着,一遍不断的抖动着他的丝绸长袍,仿佛只是从贫民区走过都污染了他身上昂贵华美的衣料。 “咱们的陛下有一颗包容的心。”卢孔拿起手中的葡萄酒杯抿了一口,眼神越过恩库里翁的肩膀,落在了其身后最底下那群犹如行尸走肉般的居民身上。 元老院坐落在城市最顶端,仅次于皇帝的宫殿,因此卢孔可以站在元老院大门口俯瞰着整座城市的风貌。 只是不知道是否他确实上了年纪,还是沉沉的暮色模糊了他的视线,这次他并没有看清楚那些麻木饥饿的人群,他的眼睛只捕捉到了一个个、一团团模糊的黑影。 卢孔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换上一副笑容拉着恩库里翁的手,语气热情的邀请道 “好啦,今天是一个好日子,从这该死的战争开始,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整齐的聚在一起过了,宴会还未开始,不如先到我在吕卡隆的府邸稍作歇息吧。” 恩库里翁自然欣然应允,在卢孔侍卫的带领下先行离开了。 卢孔看着恩库里翁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居福耳和尼卡索耳,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曼忒俄斯不打算来参加宴会么?”卢孔有些颤颤巍巍的扶着座椅坐下,先前在库塞特一战所受的伤,对于一个卢孔这样年事已高的老人而言还是过于严重了。“他之前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事到临头反而想起来要做缩头乌龟了?” “我的信使到现在也没有回信。”居福耳的眉间聚起一丝忧虑,“如果他真的升起二心,我怕咱们今天的事情有很大的风险会败露。” “有没有可能是厄庇克洛忒亚过于遥远?”尼卡索耳显然并不愿意相信曼忒俄斯会出卖元老院,毕竟之前在厄庇克洛忒亚,他跟阿雷尼科斯几乎已经完全撕破脸了。“而且巴旦尼亚战场那边要处理的善后事情太多,他一时间赶不过来也很有可能。” “莫非厄庇克洛忒亚比安普雷拉还要遥远上数倍?”居福耳语气略带讽刺的说道,“恩库里翁那边还是新战线集结地附近呢,他不也赶了过来?” 尼卡索耳不说话了,两人便一起沉默的看向卢孔。 卢孔也在思考这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他想要换位站在曼忒俄斯的角度来权衡整件事情的利弊,然而腰间隐隐作痛旧伤让他始终无法静下心来,西边从窗口射进来的余晖慢慢无力下去,直到元老院门口的等候区只剩下几盏油灯所散发的微弱光芒。 卢孔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站起了身,他的眼神望向门外,吕卡隆的宫殿已经点起了盏盏耀眼的灯火,两相对比之下,元老院便显得有些黯淡了。 “继续按照计划行事吧。”卢孔的眼珠在灯火的辉映下却无法反射出任何光芒,那双混浊的瞳孔此刻显得是那样的无神。“我本应该光明正大,我本应该代表帝国,但是如今的我们,还有没有资格继续站在这个庞大华丽的舞台上都还是问题,我们没有选择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曼忒俄斯是否存有异心,今天晚上,我们都必须行动。” 居福耳和尼卡索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后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元老院。 从卢孔将那些青年贵族军官都葬送在马凯布,从帝国人民对于元老院的信任度越发底下开始,那种使人惶恐不安的危机感就时刻萦绕在元老院支持者的头顶,而随着这一次库塞特入侵,元老院居然连一个首要将领的位置都没有得到的时候,那种危机感在元老院众人看来似乎已经完全实体化了,似乎下一刻便会从天而降,轰然一声将元老院彻底砸碎。 军权,在战争不断的卡拉迪亚大陆,从来就是最强的政治资本。 所以元老院策划了这次行动,卢孔秘密派遣人员操控吕卡隆的粮价,又通过一系列手段促使各个临近吕卡隆的城镇严令禁止粮食流出,而同时,元老院也派出人员暗中煽动民众,而这股暴动的民众会在宴会当晚冲击皇宫。 至于一群乱哄哄的乱民怎么冲破维基亚卫队的拦截,卢孔自然早就安排了训练有素的军官和士兵来引导民众,这些熟悉宫殿构造的军人会成功的带领乱民将皇宫搅的天翻地覆。 而这个时候,就是元老院众人出面的时机了。 由于领导人和煽动者都是元老院安插的,届时他们也会负责顺着元老院的意思安抚民众,而在这些居民饥饿无比的时候,这些人也以元老院的名义给了他们救命的粮食,着两重因素相加,元老院安抚民众会变得极其顺利。 到时候元老院一派也可以凭借这次行动被冠以‘吕卡隆拯 救者’的名号,这样对于元老院而言,在军权上面的劣势便可以在民生方面补救一些回来。 至于此次行动,出于保密,卢孔没有告知彭同和恩库里翁,前者自不必多说,彭同在大战之后对于元老院的信念产生了动摇,卢孔已经能够明显感受到彭同对于元老院的刻意疏远。而后者带领着自由民,是此次面对库塞特入侵的战争中北部唯一的参战贵族,阿雷尼科斯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战争之上,如果恩库里翁那边有什么异动,他肯定会察觉到的。 这些念头在卢孔的脑袋中转瞬而过,身边侍卫轻声的呼喊将他唤回了现实。 “到时候了,大人。” 卢孔眼神重新聚焦,他稍稍振作精神,起身往宫殿而去。 卢孔踏进宴会厅时,在场的元老们都适时的举起酒杯高声欢迎着他的到来。 卢孔对着这些人一一致意,随后便选了个地方,端起酒杯默默的喝了起来。宴会厅的门口不断有人进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帝国的执政官们慢慢的差不多都到齐了,卢孔环顾一圈,遗憾最后还是没能看见曼忒俄斯的身影。 作为宴会的发起者,帝国的统治者,吕卡隆的实际领主,阿雷尼科斯率先举起酒杯,对着赛兰冬和加里俄斯致意,祝贺他们在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对库塞特人的战争中取得胜利。 宴会的氛围,直到此刻都还算是和谐。但是随着一杯一杯的葡萄酒下肚,伽里俄斯突然站到了人群中央。 众人对这位刚刚在维戎堡取得光荣胜利的将军投以关注,伽里俄斯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了他的演讲。 卢孔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关注伽里俄斯所讲的内容,今天晚上要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实在是分不出精力去理会其余的事情。 不过卢孔最后还是听出来了伽里俄斯的大概意思,按照这位将军的看法,他认为库塞特并非是帝国的大敌,一直以来和帝国摩擦不断的巴旦尼亚才是值得关注的对象。 而由于和巴旦尼亚的战线过于绵长,伽里俄斯提议准许西部帝国贵族召开民众大会和小型领主会议的权利,来更好的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 卢孔浅笑一声,便没再理会伽里俄斯,因为他知道,南部贵族肯定不会同意。 随后和卢孔的预料一样,在短暂的沉默后,费卡翁执政官西喀尼斯率先对伽里俄斯发难,指责对方此举有分裂帝国之嫌。 西部和南部领主们开始愈吵愈烈,而此刻应该站出来维持秩序的大元老卢孔却毫无动作。 为什么要动呢?卢孔他巴不得南部领主们和西部贵族撕破脸皮,这件事跟他北部元老有什么关系? 不批准伽里俄斯的方案,巴旦尼亚真就攻破拉革塔又怎么样?批准了伽里俄斯的方案,巴旦尼亚荡然无存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最后,阿雷尼科斯不得不站出来维持秩序,而此番伽里俄斯的提案最后也不了了之。 皇帝似乎是累了,虽然宴会开始并没有多久。 法戎此刻站了出来,他提出了一个方案,那就是暂时将伊拉公主立为帝国皇储,给予其更加正式的教育和资源倾斜。 卢孔微微撇了撇嘴,他将目光投向主位之上的皇帝,他深知这肯定是皇帝的意思,不过按理来说法戎虽然赞成君主统治,但是他可不怎么看好伊拉公主啊,这次是怎么了…… 卢孔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法戎的提案并没有多少人反对,相反的,伽里俄斯居然表达了赞成的意思。 有趣,卢孔心想。 阿雷尼科斯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接着,不胜酒力的皇帝在维吉亚卫队的护送下疲惫的返回了自己的房间,而宴会则继续进行。 伽里俄斯和一众西部贵族还要返回西部召集自己的军队,赛兰冬也要赶往密泽亚暂时统帅整合已经集结的前锋军团。 因此一时间宴会虽然还在进行,却显得有些冷清了。 卢孔也有心事,便不再过多停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居福耳等北部元老则开始紧锣密鼓的展开接下来的计划。 半夜,暴动开始了。 卢孔听见窗外的吵闹声,暂时松了口气,但随着暴动声越来越大,正打算整理衣物,出去以救世主的形象维持局面的卢孔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个时候,一道身影闯了进来,卢孔的侍卫立刻将自己的执政官护在身后,眼睛紧紧的盯着闯入者。 卢孔却拨开侍卫的保护,因为他认得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一直寻找等待的曼忒俄斯。 可还不等卢孔将地上的曼忒俄斯扶起,一身丝绸长衫散乱不堪,满脸血污的曼忒俄斯便一把死死的抓住卢孔的衣角,嘴唇不自觉的剧烈颤抖 “出事了!皇帝死了!阿雷尼科斯,死了!” 第51章 伽里俄斯·科穆洛斯 去年的冬天过于凶猛了些,即便是已经初步触摸到夏意的深春,支撑着吕卡隆的奥尼石山的北面依旧覆盖着一层薄雪。 同南面开阔温暖的平原不同,北面山脉下是蜿蜒曲折的复杂山谷,这里是阳光所无法照射之地,即便是艳阳高照的正午,山谷里也依旧是阵阵阴风不断。 马儿的蹄子摩擦着脚下的土地,薄雪在马蹄的倾轧下发出清脆的呻吟。 数十杆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伽里俄斯在一处山坡上俯瞰着山谷内蜿蜒前行的军团士兵。 “见鬼,这里的风怎么会这么冷。”堤诺普斯呲着牙使劲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即便他已经披上了一身厚实的毛皮斗篷,却依然无法抵达这里透彻心扉的寒风。“士兵们绝对受不了,我可不想他们还没见到库塞特人就病的下不了床。” 伽里俄斯闻言微微撇过头,堤诺普斯也正直直的注视着他,伽里俄斯无奈的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这是规矩,我的朋友,军团行进路线不能在都城的正面,你知道的,制定这个规矩的人绝对有不少仇家。” “愚蠢的规定。” 堤诺普斯嘟哝了一句,随后便打转马头,往队伍的行进方向而去了。 “堤诺普斯说的有道理,不是吗?”克洛托耳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一队侍从从队伍中往伽里俄斯这边而来。“二十七个,我的人里面有二十七人在走出这个该死的山谷之后便一病不起了,这个愚蠢的行军路线到底是谁定下来的?” 伽里俄斯神色有些无奈,他举起手指了指天回答道 “上面的人,我无法在这方面进行多少干预,除非我想带着我手下的军官去和元老院的那群书记员们吵一架的话。” 克洛托耳神色颇有些不忿,他接着似乎想起来些什么,便对着伽里俄斯提议道 “你之前说过的,就是在我们击退那群野蛮人的时候,我倒觉得你可以早点跟阿雷尼科斯和元老院那群家伙提议一下,至少这种事情,这种看似无关紧要却关系着战事成败的东西,让我们来做决定不是更好吗?” 伽里俄斯闻言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他摩挲着手中的缰绳,最后还是对克洛托耳坦白道 “我跟陛下说过了。”伽里俄斯似乎想起来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陛下的态度,对此并不反对,只是他没有把握说服手下那些追随家族。而且……” 伽里俄斯重重的叹了口气“而且陛下希望我们西部贵族能在伊拉公主一事上表达支持。” “伊拉?!”克洛托耳神色有些绷不住了“不,绝对不可能!元老院共同选举,这是规定,而且,再说了,伊拉?!开什么玩笑?难不成让那个纨绔把帝国变成她的斗兽场和酒馆吗?” 伽里俄斯明显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耽误,便对着克洛托耳摆了摆手 “没什么必要再多说什么了,这是最起码的前提。陛下需要我们的支持来对抗元老院,诸神啊!我都不敢相信元老院那群家伙听见这个消息之后反应会有多么强烈。” 见克洛托耳神色有些黯然,伽里俄斯只得上前安慰道 “罢了,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们,士兵需要一个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军官来领导他们,我们必须要在军事决定权方面争取更多,我真的不想再来一次潘德拉克了。” 克洛托耳闻言神色变得有些悲切 “可是我们也是帝国的将士,是陛下的将士啊,士兵们那样爱戴阿雷尼科斯,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说着,克洛托耳狠狠地揉了揉眼眶,眼神登时变得狠厉起来 “可他呢?居然趁此机会要挟我们,伊拉?我绝对不可能把整个帝国的军政大权放在这样一个黄毛丫头手上,而且她只是一个公主!帝国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传统?让一个娘们来当皇帝?!” 伽里俄斯重重的拍了拍克洛托耳的肩膀,语气凝重的说道 “冷静点,我的朋友,我们只是妥协,阿雷尼科斯正值壮年,我们只是让一个公主来做帝国的皇储而已,谁知道将来皇后不会生下一个男孩?但是我们必须要抓紧行动了,我们的军功和声望在这个时候正值巅峰,我们必须要开好这个头,这样才能一步一步将决定权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只有这样,我们的将士才不会白白浪费他们的生命。” 克洛托耳闻言神色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伽里俄斯问道 “你打算今天晚上把这个主张提出来吗?” 伽里俄斯点了点头“本来我打算击败库塞特人之后再和陛下商议,但是想来库塞特人不可能单独作战,他们不出意外肯定会有外援,我估计着就是阿塞莱人了,上次温吉德弄丢了拉文尼亚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如果阿塞莱人也进来搅局,这场战争就没完没了了,天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所以,我打算在出征之前便对元老院和陛下提出这个提案,就算不通过,也比到时候战事胶着的时候再提要好。” 克洛托耳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侍从转身 离开了。 伽里俄斯注视着克洛托耳离去的背影,眼神慢慢变得冷漠起来,他似有所感般转过头,望向身后高大的奥尼石山。 山顶上,数十只秃鹫尖声吟啸,围绕着某个地方不断的振翅盘旋。 …… 吕卡隆的宴会厅内,当伽里俄斯将他的提议高声对着一众贵族们说出来后,不出意外的得到了诸多反对。 但是让伽里俄斯意外的是,北部贵族们今天有点奇怪。 他们太安静了。 不太对劲。 伽里俄斯习惯性眯起眼睛打量着今天的北部贵族们,发现恩库里翁似乎有些话想要说,但是在发现自己这边阵营元老们没一个冒头的之后便又缩了回去。 伽里俄斯想要寻找卢孔的身影 但是此时法戎恰好出列,提出了有关伊拉公主的提案。 伽里俄斯收回心神,率先对这个提案表达了支持。 同样的,北部贵族们这一次依旧没什么反应。 阿雷尼科斯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情况,在又喝了几杯酒之后便心满意足的回去休息了。 伽里俄斯一路注视着阿雷尼科斯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大门之后。 陛下走了,北部贵族们又很不对劲,伽里俄斯内心有些不安,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会场。 而在他走后,其余西部贵族也走了个七七八八。 伽里俄斯走的时候对着自己的侍卫耳语了几句,随后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书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道人影迅速的闪身进来。 “这样很危险,我的将军,陛下现在才刚刚睡下没多久。” 那道身影摘下脑袋上的兜帽,露出他深刻的五官和金黄色的头发。 那是一个斯特吉亚人。 “北部那些元老们今天很奇怪。”伽里俄斯沉吟道,“不只是他们,这座城市今天也处处透着古怪,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等下就会离开这里,回到我的军营,如果你不想等一下半夜跑到我的军营去的话,咱们最好现在就聊聊。” 那名斯特吉亚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问道“那么将军您想知道些什么呢?” “关于最近的那些元老,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伽里俄斯顿了顿,接着补充道,“或者就是吕卡隆,这座城市,它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太正常的地方?” 斯特吉亚人仔细思考了一下,随后遗憾的摇了摇头,对此伽里俄斯也并不意外,毕竟对方只是皇帝的亲卫,自己没有交代过其余的任务,这次也只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但是伽里俄斯内心那股子不安感依旧萦绕不去,最后,伽里俄斯果断离开了书房,带着人直奔城外军营而去。 在军营待了一会儿,此时已至半夜,而吕卡隆似乎依旧是一片祥和,伽里俄斯不由得皱了皱眉,莫非自己想多了? 而就在伽里俄斯自我怀疑的时候,从城内飞奔而来一队骑兵,他们在士兵的带领下找到了伽里俄斯,随后出示了一份文书。 “按照皇后陛下的命令,伽里俄斯将军,您涉嫌与陛下亲卫暗通款曲,我们现在需要将您羁押回吕卡隆进行调查,请您配合。”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伽里俄斯也看着那份文书内心震动。 “我不去。”强行稳住心神,伽里俄斯果断拒绝了命令。“我现在是帝国委派的元帅,东方集团军的总指挥,只有元老院和帝国皇帝联合命令,才能将我拘捕,这份皇后陛下的法令,并没有足够的效力!” 说罢伽里俄斯将书信猛地摔在地上,面对着拒绝配合的伽里俄斯,那队骑兵本能的想要掏出武器,但是在感应到周围士兵们的眼神时,他们还是不甘的收回了武器。 “那么就等待明天陛下醒来之后再将您拘捕吧。您这不过是在做无谓的抵抗,奉劝您一句,好自为之吧,将军阁下。” 为首的骑兵冷哼一声,随即牵动缰绳,转身离去。 伽里俄斯随后立刻下令手下士兵连夜拔营离开吕卡隆。 但是就在离开的路上,伽里俄斯却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仅仅就是因为自己和他的亲卫有所接触,阿雷尼科斯就要对自己下手吗?不,等等,那根本不是阿雷尼科斯的命令,是拉盖娅的!” 伽里俄斯猛地勒住了缰绳,他回过头望向自己身后的士兵,等等,吕卡隆现在还剩多少士兵? 亲卫?那一两千亲卫?! 该死的!自己被人忽悠了! 想通了的伽里俄斯连忙带着人往回赶,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伽里俄斯一行人在半路上,看见了远处吕卡隆燃起的冲天火光。 出事了。 第52章 曼忒俄斯·阿尔戈洛斯 “居福耳的使者已经催过我很多次了,您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和我一起动身前往吕卡隆?” 厄庇克洛忒亚的书房内,曼忒俄斯有些无奈的坐在书桌前,在他对面,伊斯蒂安娜正在悠哉悠哉的打理着一盆花卉,见到伊斯蒂安娜还是没有反应,曼忒俄斯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伊斯蒂安娜女士,您应该知道元老院在那一天晚上有什么计划,作为主要谋划人,我想您务必得加快脚步动身了。” 伊斯蒂安娜却置若罔闻,手指操纵着剪刀轻快的剪下一株枝丫,嘴里哼着某曲不知名的小调。 小调的风格轻快明媚,仿佛来自南部某个乡村田野。 曼忒俄斯听见这首曲子,脑子简直快要炸开,这么多天来他一直在和伊斯蒂安娜说动身前往吕卡隆的事情,不管自己怎么费尽口舌,对方就只是自顾自的打理着她那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弄来的植株,哼着那曲旋律简单的小调,每次都没对自己的要求做出什么回应,只是在最后才敷衍的留下一句再等等,随后第二天当自己再次询问时又是重复这样的情况。 偏偏自己又拿人家没办法,这么久以来对方一直留在厄庇克洛忒亚帮自己清扫阿雷尼科斯留下的势力,到现在为止,自己对于厄庇克洛忒亚的掌控力前所未有的高,哪怕是自己年轻时满腔热血,也没能做到像对方一样的程度。 对方帮了自己这样大的忙,自己肯定不能不顾及脸面强行要求对方跟自己前往吕卡隆,但偏偏元老院那边的计划,从出谋划策到具体实施都是对方一手亲自操办的,自己要是抛下对方独自前往吕卡隆,那届时即使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曼忒俄斯依旧认为就元老院那群眼高手低的家伙还真不一定能办好接下的事情。 曼忒俄斯长叹了一口气,最后无奈的起身打开房门道 “我知道了,我会让居福耳的使者再继续等等的。” 说吧,曼忒俄斯关上了房门离开了。 屋内,伊斯蒂安娜置若罔闻,依旧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 “什么?不见不见,让他自己乖乖的等着。”曼忒俄斯在让管家向居福耳的使者传达了让其继续等待的消息后,便收到了对方想要和自己见一面的请求,对此,曼忒俄斯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哪来时间见他,就说我很忙,没空。” 曼忒俄斯也忍不住一肚子火,这又不是他想要不去的,是那个姑奶奶不知道抽什么风硬要拖下去,偏偏对方的存在元老院并不知情,伊斯蒂安娜也不想让元老院知道自己在哪,这么多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在打着他曼忒俄斯的名号行事的,现在莫名其妙延误时间耽误路程,元老院自然也会把帐算到自己头上。 就凭曼忒俄斯对元老院那群人的印象,这一番事情之后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但无奈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有口难辩束手无策,更重要的是自己还在对方那边吃了好几个闭门羹。 越想越气,曼忒俄斯干脆自己接下来也不跟居福耳的使者交流了,伊斯蒂安娜那边也不去了,反正该吃吃该喝喝,怎么潇洒怎么来。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吕卡隆宴会的前八天。 曼忒俄斯今天一如既往的坐在房间里处理公文。正当他聚精会神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曼忒俄斯抬起头来喊了一声请进。 房门被人推开,伊斯蒂安娜出现在曼忒俄斯眼前。 “该走了。”伊斯蒂安娜开口,言简意赅。“我已经帮您准备好了行李和随行人员,咱们这就出发。” 曼忒俄斯愣了愣,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伊斯蒂安娜见状也不急,就这么静静的待在一旁等待着曼忒俄斯。 “啊,啊好,不是等等?”曼忒俄斯哼唧两声,随后反应了过来,他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伊斯蒂安娜问道“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现在出发?我们连宴会的残羹剩饭都吃不到。” “所以我们会昼夜兼程。” “不是,您等等,我不太能理解,”曼忒俄斯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开口道“您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个时候才出发呢?我们本可以早点就走的,现在时间上是不是太紧了?” “我有我的理由,请您相信我。” 伊斯蒂安娜依旧惜字如金,曼忒俄斯却开始反应过来了。 伊斯蒂安娜似乎在谋划着些什么,太奇怪了,她这几天这一系列反应都太奇怪,曼忒俄斯这样想着,不由的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伊斯蒂安娜。 “我想尊夫人如果知道您这样盯着一位妇人目不转睛的看,肯定不会有多高兴的。” 伊斯蒂安娜的话让曼忒俄斯回过神来,他沉吟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您这次去吕卡隆,只是为了帮助元老院实行那个计划,对吧?” “当然。” 伊斯蒂安娜的回答十分果断,而这却更让曼忒俄斯有些不安。 良久,曼忒俄斯知道就算自己怀疑什么也没办法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到什 么痕迹,于是只能作罢,他对着伊斯蒂安娜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 “那我们出发吧。” ...... 一路上两人都没在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伊斯蒂安娜完全是不想搭理曼忒俄斯,而曼忒俄斯则是满腔疑惑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多年的经验告诉曼忒俄斯,这里面一定存在着什么古怪,可是伊斯蒂安娜还会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呢?总不能...... 不会吧? 想到某种可能性的曼忒俄斯不由得回过头去望向伊斯蒂安娜,对方依旧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仿佛尘世间所有事情都和她毫无关系,她只是自顾自的打理着手中的花卉,并没有任何丝毫的异样。 等等,她怎么把那株花也带过来了? 曼忒俄斯的注意力不由得放在了那盆花上,可惜的是,那似乎就是一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花了。 一行人就这样日夜兼程的终于赶到了吕卡隆,路上由于伊斯蒂安娜几次无端的要求暂停,众人抵达吕卡隆的时候已经临近半夜。 带着兜帽的伊斯蒂安娜在曼忒俄斯的掩护下进城后,撇过头随口问了句 “您想要继续跟着我,看一看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是怎么进行的吗?” 曼忒俄斯皱了皱眉,说实话他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而且对方在这方面对比自己简直不要太专业,自己跟过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曼忒俄斯依旧对伊斯蒂安娜的真实目的心存疑虑,因此曼忒俄斯还是点了点头道 “或许我应该跟着您看一看那些左右一个帝国的发展的小事都是怎么发生的。” “您还真是抬举我。”伊斯蒂安娜浅笑一声,随后便戴上兜帽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跟紧我,我可不会特意留下来等您。” 曼忒俄斯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跟随之后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两人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民宅门口,这里看起来不过是帝国都城贫民区里面最不起眼的一处破房子,曼忒俄斯有些嫌恶的看了看地上的垃圾和排泄物,忍不住捂住了鼻子,胃里一阵翻涌。 “幸好今天晚上吃的不多。”曼忒俄斯心想,此时,那栋民宅的房门被打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伊斯蒂安娜闪身进入房间,曼忒俄斯稍稍迟疑了一下也紧随其后。 “好久不见,头儿。”那个高大身影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满脸虬胡的坚硬脸庞。 金发?曼忒俄斯借着昏暗的烛火看清了眼前那人的样貌,金发碧眼,赫然就是一个斯特吉亚人的标准长相。 那名男子殷勤的端来一把椅子邀请伊斯蒂安娜坐下,却选择性忽视了曼忒俄斯,一脸不爽的曼忒俄斯只好自己捡来一把椅子。 “我可没多少心情和你插科打诨,索米扬夫,我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按照您的意思,咱们的皇帝陛下现在每天晚上睡得都不怎么安稳,这段时间都是这样,估计过不了一会儿,他就需要那瓶美味的安眠药来帮助他进入梦乡。” 伊斯蒂安娜点了点头,说道 “东西我放在门口花卉那里了,找仔细点,那个鬼地方可没有火把来帮助照明。” 被称为索米扬夫的男子点了点头,伊斯蒂安娜交给他一样东西 “出生之后,按照约定,我会把我答应你们的东西放在那里,带上他们想去哪去哪,永远不要再回到吕卡隆。” 男子顿时笑容绽开,连声答应。 “你要干什么?”曼忒俄斯开始察觉到某些不对劲了,“斯特吉亚人,你是维基亚卫士吗?” 然而伊斯蒂安娜和索米扬夫都没有搭理曼忒俄斯,后者直接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曼忒俄斯当即想要拉住索米扬夫,可是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又怎么比得上一个精壮的成年男人的反应?曼忒俄斯抓了个空,对方只留下一声关门的重响给曼忒俄斯。 “这到底……”曼忒俄斯刚想回过头质问伊斯蒂安娜,却看见黑暗处自己难以注意到的地方还有一些黑影。 “伽里俄斯被支开了,科米诺夫遵照您的吩咐,没给他透露任何信息,果然和您所想的一样,他自己按捺不住先跑了出去。” 伊斯蒂安娜点了点头,这时,他仿佛才刚刚注意到曼忒俄斯一般带着笑容转过头来询问道 “或许您现在应该带着去看看咱们亲爱的陛下是否安好。” “伊斯蒂安娜你!” 曼忒俄斯顿时惊怒交加,他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的那个不敢深究的设想居然真的变成了现实,但是当曼忒俄斯刚刚站起,一旁就向他投来几十道不善的眼神。 “您可以去看看,但我相信您一定会回来的,记住,不论今天晚上吕卡隆发生了什么事,明天一早我还在这里。” 说罢,伊斯蒂安娜转头看向屋外已经渐渐涌起的声潮,嘴角上扬着说道 “那么现在,去完成您的戏份吧,曼忒俄斯阁下。” 曼忒俄斯已经彻底待不下去了,转身夺门而走,可他走在大街上,满大街都是举着火把,高声怒吼着的帝国公民,他被这人潮给堵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这时一些居民发现了他身上所穿着的昂贵托加,高吼一声,顿时一大片人都朝他看过来,曼忒俄斯立刻拔腿就跑,然而他终究上了年纪,即使是这些饭都吃不饱的难民,他也跑不过。 幸好此时曼忒俄斯留在城门口的卫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们发现了曼忒俄斯在判断了对方身份为自家执政官之后,当即强行冲了进来,护卫着曼忒俄斯离开了人群。 路上一些侍卫不可避免的受伤或遇难,但好在曼忒俄斯最终带着一身污泥和满身血渍跑到了元老院大门口。 “卢孔,卢孔呢!?”曼忒俄斯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名俄斯提科斯家族的士兵注意到了他,在认出对方身份之后,随即上前对曼忒俄斯道明了卢孔此时正在自己的宅邸。 曼忒俄斯当即朝着卢孔宅邸继续狂奔起来,他必须要尽快通知贵族们这个消息。 卫队叛乱了,居民暴动了。 失控了,一切都失控了! 第53章 拉盖娅·珀特洛斯(第三卷完) “吕卡隆的夏天总是让人有些厌恶。”拉盖娅捂着鼻子,试图遮挡住空气里飘来的淡淡的汗水和排泄物混合的味道。“明明帝国已经提供了足够完整的排水管,可是偏偏这些人哪怕连两步路都不愿意去走,宁愿那些污秽之物堆积在他们的家门口。” “人在过于饥饿的时候,总是提不起什么力气来做事的,”法戎体贴的给拉盖娅递了一条丝帕,举止有礼的他活像是一个彬彬有礼的老绅士。“但是总归我们的统治需要这些人,陛下也正是深谙此点,才会不分昼夜的伏案桌前。” “我为我的夫君有你们这样忠诚而精干的臣子感到幸运。”拉盖娅提起两只手指,从法戎手中接过来那条丝帕,并回以一个温婉善意的微笑。“听说元老院最近难得安分下来了?” “最近事情很多,不光是各个城镇的饥荒问题,南部那边的战争也需要一个结尾。”法戎略微领先拉盖娅半个身位,帮助皇后陛下躲避那些污秽不堪的肮脏之物。“归根结底还是库塞特那边的事情,整个战争下来,如果说我们是精疲力尽的那一方,那么库塞特就是以逸待劳的猎手,这是很不寻常的,库塞特的战略和战术几乎是精准的打在我们每一个关键点上,不得不说拔都是一个比蒙楚格还要危险的对手。” “他是一个彬彬有礼的首领,不像其他那些草原蛮子一样。”拉盖娅闻言回忆起之前在俄尼拉被库塞特军队俘虏时,与拔都的一面之缘。“只是我不太喜欢他那个妻子,或许我应该叫可敦?算了,这些蛮族的称呼总是那样的拗口和别扭。那个姑娘我见过,嗯,我不喜欢她,她完全不像是一个淑女,反倒跟一匹小狼崽子差不多。” 拉盖娅一边走着,一边对贫民区前来围观的居民们报以和善的微笑,这是拉盖娅很早以前在俄尼拉就学会的技能,她总能在任何时候,在任何情况下对哪怕最低贱的臣民报以最和善的态度。 “那是卡拉多格的女儿,”法戎知道拉盖娅说的人是谁,科林,库塞特的可敦,巴旦尼亚的公主。“据说她和库塞特可汗相识于可汗尚未发迹之时,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算是一段佳话。” “或许吧,”拉盖娅明显对那位库塞特可敦的信息不怎么感兴趣,她的目的是在于通过这个可敦引出自己要提及的人。“在库塞特待了一段日子,我发现似乎库塞特人很是爱戴他们的这位可敦?那还真是不太寻常,按理来说,一国之母应该是端庄贤淑的,但是我有时候也不禁思考,如果是我的女儿,那她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帝国人民呢?” 说着,拉盖娅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法戎,法戎对此早有预料——毕竟皇后找自己还能有什么事情呢?因此法戎不急不慢的回答道 “伊拉公主,她是帝国的接班人,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者,因此她自然不能像皇后您一般端庄温婉,那样是无法统治一个国家的,但自然也不可能如同那位库塞特可敦一般狂放不羁,野性难泯,要我说,公主殿下应该多向她的父亲,伟大的皇帝陛下学习,那样才是一个人君该有的模样。” “是啊,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拉盖娅不由得勾了勾嘴唇,“而且我觉得,伊拉这些年以来一直都学的不错,你看,她已经开始逐步学习如何统御,如何管理了。” “我为公主殿下的成长而感到庆幸。”法戎回以一礼,“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伊拉公主就会成长为一位合格的皇储。” “嗯,我也这样觉得,”拉盖娅似乎心情很不错,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伊拉的成年礼已经过了很久了,我记得上一任帝国的皇储,是在他成年礼当天受封的?” “因为战争,”法戎作为波罗斯的领主,这么多年一直跟首都政治圈打交道,自然立刻就明白了拉盖娅话外之意。“战争的情况下,元老院和陛下都忙着应对蛮族的骚扰,自然可能略微无暇顾及此事,但是您放心,如今西边已经安定,库塞特和阿塞莱也掀不起多大风浪,公主的授封仪式,迟早都会提上日程的。” “嗯,我自然对您的话深信不疑。说真的,我总是觉得元老院那群人一直都戴着一副伪善的面具,他们忙着自己的小算盘,又如何会在帝国的大事上用心呢?所以,这件事,还得拜托您多多帮忙关照了。” 说罢,拉盖娅拍了拍法戎的手臂,提起裙摆朝着宫殿离去了。 “谨遵您的命令,陛下。” 法戎对着拉盖娅离去的背影微微行了一礼,但是他的神色却不是那么轻松。 皇后和陛下的意思都很清楚,他们想要确定自己唯一的女儿伊拉对帝国皇位的继承权,但是这并不容易。 帝国一直都是元老制度,确实,元老院在帝国历史上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衰弱期,然而得益于涅雷采斯家族的当政,元老院制度又焕发了自己的春天,可惜即使涅雷采斯一直坚持支持寡头政治,但是私有化倾向的加剧和元老院内部的**,终究使得元老院不可避免的走向下坡路。 可即便是这样,在经历了四五代涅雷采斯皇帝的政治期之后,元老院依旧对帝国的政治有着不可忽视的话语权,而让他们确 认继续由珀特洛斯家族的人来把持皇位,又是何其困难? 且不说帝国从未有过女性皇帝,就说伊拉公主本人张扬叛逆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让元老院那群人满意? 而且就算珀特洛斯家族的继承者是一个性格完美的男性继承人,可是元老院有自己的算盘,他们有自己的利益考量,珀特洛斯家族继承皇位很明显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支持元老院的皇帝,可是珀特洛斯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南部帝国的君主统治支持者。 任重而道远啊,法戎不由得叹了口气,作为目前支持君主**的贵族中力量最为强大的一支,列奥尼德帕斯注定要为此前赴后继的。 …… “陛下已经睡下了。”半夜,吕卡隆宫殿内,拉盖娅接待了前来问候的法戎。“他这几天的睡眠一直不怎么好,都是依赖着那些药物来维持睡眠。” 拉盖娅从侍卫手中接过已经捣成药泥的熏香,动作娴熟的将其放进熏炉中点燃。 “冒昧打扰,还请陛下原谅。”法戎从怀里掏出那份他刚刚在宴会上提出的关于确定伊拉公主的法案。“不过有关于伊拉公主的一些细节,臣还需要和陛下商议一下。” “他和我说过了,法戎阁下,您做的很好。”拉盖娅将炉子递给侍卫,回头对法戎报以微笑。“不过他实在是他累了,您也知道,这几天整个帝国都离不开他,他几乎连饭都没有时间吃,愿诸神放过他,我实在是不忍心继续去打搅他那为数不多的可怜的休息时间了。” “我或许可以和您商议一下?”法戎提议道“明天军队开拔,波罗斯也免不了调动粮食和民夫,我想我可以在这之前抓紧时间把这件事情给尽可能的完善下来。” 拉盖娅闻言揉了揉脸,长出了一口气道 “那便麻烦你了,这样吧,你先去偏殿等等我,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去找您,相信我,这要不了多久。” 侍从带着法戎往偏殿而去,拉盖娅站起身,想要去看看自己的丈夫。 拉盖娅先是来到阿雷尼科斯的房间,帮他把背角掖好,随后又怜爱的看着自己丈夫难得安宁的面孔,帮他理了理鬓角的头发,随后便起身检查了一下香炉里的熏香。 熏香正在燃烧着飘出缕缕青烟,似乎比以前烧的更加旺盛了。 拉盖娅合上炉盖,便起身轻轻合上了房门。 拉盖娅转过头,突然,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为了保证阿雷尼科斯的睡眠,通常半夜也会在大厅里燃烧助眠的熏香,通常这种东西只会让人神经放松,配合上阿雷尼科斯睡前吃的药,才会起到助眠的效果。 但是,为什么外面的熏香,和房间里面的熏香味道不同? 拉盖娅唤来侍女,让她将大厅里面的熏香拿来给自己看看。 侍女照做了,拉盖娅打开盖子,炉子里面的熏香正在缓缓燃烧着。 可是,飘出的烟,是白色的。 拉盖娅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手中的炉盖也不自觉掉在了地上。 “侍卫!侍卫!” 拉盖娅连忙高声喊着,几名维吉亚卫士闻言快步跑了进来。 此时拉盖娅已经砰的一声打开了房门,她拼命晃动着阿雷尼科斯的肩膀,可此时阿雷尼科斯却没有丝毫反应。 拉盖娅忙附身在自己丈夫的胸膛仔细的聆听,在听见阿雷尼科斯的心脏依旧砰砰砰的跳动后,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此时门外的侍卫也走了进来,拉盖娅指着那炉熏香命令道 “给我打开这个炉子,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侍卫照做了,可此时宫殿大门被打开,法戎和几名维吉亚卫士慌忙跑了进来。 “皇后陛下,出事了!吕卡隆的居民暴动了,成千上万人正在汇集,恐怕他们的目标是皇宫!” 法戎看着阿雷尼科斯房间里面第一幕不由得有些诧异,但此时拉盖娅比他还要诧异。 “一定有预谋!”拉盖娅恨恨的想,她回过头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阿雷尼科斯,下定了决定对着法戎道“陛下此时依旧沉睡,法戎阁下,我需要您带着卫队和我一起出现在居民面前恢复秩序,这些只是要面包而已,我会给他们承诺。” 法戎闻言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往日里温婉贤淑的皇后,没想到她居然会有此等勇气。 金玉之躯出现在暴民的面前,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起了歹心?这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但是拉盖娅没有丝毫犹豫。 “我将我的安危寄托在您的卫队身上,告诉我,他们能保护好他们的皇后吗?” 法戎不由得神色庄严,他抚胸行礼道 “我以列奥尼德帕斯家族的世代荣耀起誓,必将不辱您的信任。” 拉盖娅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一边的维吉亚卫士。 “忠诚的卫士们,我需要你们保护好你们的皇帝,你们起誓效忠的对象,我希望今天晚上的闹剧不会危及到我们陛下的安危,我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们,卫士们 ,保护好你们的皇帝。” 维吉亚卫士中一个看起来像是这群人的小首领的人出列对着拉盖娅道 “遵从您的命令,陛下。” 拉盖娅点了点头,随后便起身和法戎一起,打算外出先维持目前吕卡隆的局势。 由于战争动员,吕卡隆只有这些维吉亚卫士,还有就是那些元老们带来的卫队,拉盖娅一边走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手下的侍女去一个个通知尚在吕卡隆的贵族。 法戎不由得很是佩服,这样临危不乱的心境,眼前的这个皇后,看来自己一直没有真正了解她啊。 走到门口,拉盖娅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刚刚那个维吉亚卫士说道 “告诉我你的名字,卫士,我以珀特洛斯家族历代先辈起誓,事后必将重赏你今晚的英勇。” 那名卫士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他行了一礼回答道 “索米扬夫,陛下,我叫索米扬夫。” 名为索米扬夫的维吉亚卫士对着拉盖娅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十分真挚。 第1章 拱火 “什么!!” 拔都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眼前的信纸。 在座的那颜们看见自家可汗强烈的反应,不由得好奇信纸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可汗有如此剧烈的反应?但最终各个那颜们还是努力按耐住内心的好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可汗的命令。 拔都盯着信纸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的神色也从一开始的惊讶慢慢变成了疑惑,最后拔都嘴角开始抑制不住的上扬。 “好,好,好,哈哈哈哈,好啊!” 拔都直接将信纸重重一拍,仰头大笑起来。 “长生天保佑!长生天保佑啊!哈哈哈哈,我库塞特的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庇佑我等啊!” 终于,阿克鲁木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鬼鬼祟祟的凑了过去,伸长脖子想要看一看纸上的内容。 众那颜们看着这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鬼鬼祟祟,皆是一脸黑线。 拔都也注意到了这个憨货的动作,他也不恼,直接一扬手,将信纸甩到阿克鲁木眼前。 阿克鲁木嘿嘿一笑,也不跟拔都客气,拿起信纸就读了起来。 不过,马上,阿克鲁木就重重的啧了一声。 “嗯?” 众那颜这下子更好奇了,怎么阿克鲁木跟可汗的反应完全不一样?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然而阿克鲁木再一次刷新了那颜们的认知。 只见阿克鲁木往拔都身边凑了凑,一脸讨好的把信纸摆在拔都跟前道 “陛下,那啥,您帮我翻译翻译?我看不懂帝国语……” ……合努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站起来大步踏过去,从阿克鲁木手里将信纸一把抽了过来。 拔都见状也白了阿克鲁木一眼,随后便坐了下来,等待合努占给那颜们宣读这个消息。 合努占拿到信纸之后,眼睛也是不由得瞪大了,在看了好几遍之后,才终于咽了咽口水道 “吕卡隆暴乱,阿雷尼科斯身死。目前凶手未知。” 现场的气氛一瞬间直接沉默了,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除了拔都和合努占,包括拿到了信纸但是看不懂的阿克鲁木,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都城叛乱了,皇帝还死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呢吧?! 大帐内安静无比,良久,合努占见众位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清了清喉咙说道 “陛下,我认为当下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如今,帝国皇帝突然暴毙皇位空缺,他们自顾不暇,各方势力为了增加自己在即将到来的皇位争夺战中的筹码,必然会尽最大的可能收拢自己的部队,那么所谓抵御我们入侵的军团也就成了泡影,我们可以畅通无阻的一路推进,陛下,建立千秋功业,便在当下呀!” 众那颜闻言也纷纷回过神来,对呀,帝国群龙无首,就凭帝国贵族们那群人的尿性,哪还有什么心思抵御咱们啊,肯定就屁颠屁颠全跑到吕卡隆去争皇位去了。 众人顿时群情激愤,纷纷表示请为先锋。 然而,拔都此时却莫名其妙的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神色变得严肃无比。 “一般来说,帝国皇位继承,是由元老院推举而得吧?” “是的,陛下。”合努占回答道“一般来说,嫌疑人皇帝生死之后,皇位继承者将元老院所有元老即帝国全体贵族进行共同投票推举而得,虽然帝国设有皇储,但阿雷尼科斯死前并没有确定伊拉的皇储身份,换言之,元老院不一定会推举伊拉作为皇帝。” “不仅如此,很多潜在的因素比咱们想的还要复杂。”拔都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这个消息不可能是假的,帝国人没必要拿这个骗我们,它太大了,大的我随便一一支商队就可以探清虚实,所以排除,但是敌人用来糊弄我们的假消息的可能性,那么在这件事情是真实的情况下,诚如合努占那颜所言,帝国现在皇位空缺,群龙无首,但却并不是我们西进的最好时机。” 众人闻言有些愕然,不太明白可汗所顾虑什么。 “很简单,”拔都继续解释道“帝国只是皇帝死了,帝国还在,而且说真的,皇帝其实对帝国人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尤其是对帝国贵族而言,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听自己话,支持自己的皇帝,并不是需要一个皇帝。因此,在目前皇位空缺的情况下,帝国国内所有强有力的竞争者都会趁这个机会尽可能的表示展现自己的价值,提高自己的声望,拉拢民心,赢得选举。” “而再没有什么,是比击溃一支蛮族大军,更能博得声望的事情了。” 众人这下明白了拔都的意思,目前,帝国国内只是皇位空缺,事情并没有演化到不可调解的地步,合法程序依旧有用。而目前为止,人们也依旧在依赖寄托于合法程序选举出下一任的皇帝,因此自己等人的入侵不但不会没遇到任何抵抗,反而会困难重重。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咱们就干看着?”速不台作为新 晋的千户军官也列席了此次会议,他很清楚这次机会的难得,毕竟帝国又不是东汉,哪能天天死皇帝?“那总还是得做点什么吧,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在座的诸位基本上都和素步台是同一个心理,一方面经过拔都的分析,他们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另一方面,人性的贪婪促使他们实在是不愿意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入侵帝国。 “当然不。”拔都站起身,为这件事做出了最后决定“我会派人继续去帝国打看情报,查明各方动向,我们继续按兵不动,实行轮休制,而我则会亲自去一趟吕卡隆。” “什么?” 众人惊呆了,可汗亲自跑到敌对国家?这是什么高难度动作?? “无需慌张,”拔都摆了摆手,“我这次是带着十分的诚意,以及对和平的祈愿去吕卡隆的,如果有人想要把我的死栽赃给另一伙人,那么就有另一伙人想要拼尽全力保下我的生命安全,不入虎穴,又焉能得虎子呢?这么好的机会,咱们当然得玩一票大的。” “只是死皇帝多没劲,何不干脆弄三个皇帝呢?” 拔都太清楚帝国内部的政治斗争矛盾,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依旧还不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但随着阿雷尼科斯的死亡,保皇派军派以及元老派三派之间的矛盾,已经几乎开始在几何化的加剧了,如果这个时候再给他们添一把火呢? 联系各方的纽带已经断裂,那就干脆分家吧。 第2章 添一把火 “这里……是吕卡隆?” 拔都望着眼前的景象,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拔都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吕卡隆了,自从当年在彭同的支持下,远赴库塞特为涅雷采斯家族招募士兵之后,拔都便没有再见这座帝国首都了。 拔都印象里,吕卡隆的城墙高大而宏伟,整座城市依托奥尼石山而建,气势不凡,并且城内街道也是干净整洁,一排排红色砖房分布的错落有致,居民们也都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在其之上,大理石打造的台阶撑起同样大理石打造的元老院和皇宫,整个不仅仅是气势上的威势,更是一种视觉和颜色审美的盛宴。 可是现在,映入拔都眼帘的吕卡隆,不仅城墙上无人值守,街道上也满是积水和垃圾,各式各样的东西混杂在一起发出无比浓烈的恶臭,居民们神色麻木的注视着来往行人,即使是拔都这一群明显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库塞特人出现,也甚至没能引起这些居民们哪怕一星一点的反应。 砖房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显得狰狞而恐怖,不仅如此,曾经纯白而神圣的大理石台阶也布满暗红的血渍,而负责清扫这些污渍的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有气无力的拿着工具,毫不在意自己经过的地方是否已经打理干净。 “就像被洗劫过一般。” 速不台有些感慨,自己第一次来到曾经听闻无数次的帝国都城,见到的却是这样的景象,虽然从整个城市的大体轮廓上还是可以勉强窥见曾经这座城的威武不凡,但是奈何那些惨相和苦难的痕迹总是更能抓人眼球,他们就像是附着在船底板的藤壶,密密麻麻触目惊心,让人遗忘了掩盖在这之下的,也是一艘令人惊叹的巨舰。 “现实往往比文字更加触目惊心。” 拔都有些嫌恶的掩住了鼻子,他实在是想象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哪怕自己从小和马儿一起长大,闻惯了马粪和牲畜的臭味,也完全无法抵御这种气味带来的冲击感。 一行人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这鬼地方实在不是人待的。 拔都临走时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漫无目的游荡在街道上的帝国人,他们依旧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对于他们而言都丧失了吸引力。 拔都回过头,没再理会身后的帝国人。 好歹吕卡隆的宫殿还算完好,似乎没有被那场可怕的暴动波及太多。 “不过,元老院是怎么回事......?”随着速不台的疑问,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宫殿一旁的元老院,与皇宫尚算完好不同,元老院几乎被完全颠覆了他原本的样子,黑色的烟痕肆无忌惮的在元老院外层蔓延,就连纯白的大理石柱都倒了几根,横七竖八支离破碎的散落在地上。“这差别太大了吧?” “看来吕卡隆的人民对于元老院积怨已久啊。” 一旁的哲别开了个玩笑,对于库塞特人而言,势力范围与自己大面积接壤的元老院相对于帝国皇室更加熟悉,也更加痛恨,因此众人也并不觉得哲别的话有什么问题,纷纷附和着调侃起元老院来。 反正是库塞特语,帝国佬听不懂。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拔都在听到哲别的话之后,复又回过头打量起元老院和皇宫来。 一墙之隔,然而两者的现状可谓是天壤之别。 难不成吕卡隆人民真的更加爱戴皇室?作为都城的子民,这听起来似乎无可厚非,可是这却有个前提。 那就是皇帝不是被暴民杀死的。 阿雷尼科斯怎么死的?死于谁手?拔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最有可能知道内幕的帝国人却各执一词。 早在几天前,元老院就已经发布声明,声称皇帝死于暴民潮中,元老院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弱化阿雷尼科斯的形象,让他看起来是一个不得民心的皇帝。 而自然,从俄尼拉到吕卡隆,没有人收到元老院的这则声明,人们更倾向于相信皇帝死在其雇佣的维基亚护卫的手上,但是没有人能拿得出任何证据。 “威利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念至此,拔都回过头询问起速不台来,然而对方却摇了摇头。 “我不否认威利阁下的能力,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好办的,毕竟知道真相的人就那么几个,甚至没人知道幕后真凶是谁,帝国人又对此事闭口不谈,威利阁下的情报收集工作估计很难有什么进展。” 拔都叹了口气,他必须承认速不台说的有道理,不过他也没必要纠结阿雷尼科斯到底怎么死的,反正他又不会诈尸活过来。 “算了,也无所谓了。”拔都注意到先前通报自己等人前来拜访的内侍已经折返回来,“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抱歉,我本应该设宴款待诸位,以展示我帝国的待客之道,但是请原谅我现在分身乏术,如有怠慢,实在是抱歉。” 皇宫的大厅内,拉盖娅身着一袭黑色丧服,双眼有些许的红肿,看起来好像是刚刚哭过一场。 “冒昧来访,也是我们思虑不周。” 拔都客客气气的回复,随后便在侍卫的引导下入了座。 “不知可汗此次前来,是为何事?”拉盖娅盯着拔都等人的眼神有些许戒备,毕竟库塞特和帝国的关系可谈不上什么敦友睦邻,而且对方还是在这种时候来造访,所以即使拔都看起来客客气气,拉盖娅依旧有所怀疑。 “对于贵国刚刚发生的悲剧,我深感遗憾,您的丈夫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如今他死于非命,我也只能感叹命运弄人。” 拉盖娅闻言,眼眶瞬间又泛起丝丝涟漪,但是她并不想在外族人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于是语气冰冷的回答道 “多谢可汗的好意,不过生老病死皆非人力所能为之,逝者已矣,生者自当勉励才是。” “不不不,您或许误会了什么。”拔都明白对方对自己持有戒心,因此连忙解释,看起来似乎有些焦急。“您并非库塞特人,或许不懂草原上的规矩,欺负孤儿寡母这种事情向来为草原的勇士所不齿,而我与阿雷尼克斯交手多次,虽属不同阵营,但是内心也不可避免有些惺惺相惜之感,我这次来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图,只是想和贵国商谈停战之事,我库塞特向来光明磊落,我拔都也有我自己的坚持,我以长生天起誓,方才所言没有半分虚假,以此为证。” 说着,拔都想拿出腰间的佩刀割破手掌,然而手放在腰间才尴尬的发现自己的武器已经被收走了。 拔都面不改色,手顺势放在胸前,看起来很是庄重。 如果忽略一旁速不台的表情的话。 其余人听不到帝国语,自然不知道刚才拔都说了些什么,但是速不台学过啊,他现在只觉得自家可汗太能扯了,原来我们居然这么高尚吗? 不过拉盖娅却没有注意到速不台的异样,她在听闻拔都的话之后也是有些动容,又联想到拔都贵为一国可汗,却亲自来到吕卡隆和自己会面,自己却还对他有所怀疑,当即便有些羞愧。 “抱歉,原谅我……您这样的高风亮节,我却……啊,请原谅我的无礼。” 拔都眼看拉盖娅反应好像有些激烈,忙上前扶住拉盖娅,眼中尽是关切。 速不台不由得啧啧两声,可汗真特么能演。 拉盖娅低声说了一句抱歉,随后便回过头整理自己的仪容,待恢复正常后,拉盖娅便满脸和煦的接过拔都递来的和解书,然而不一会,拉盖娅的脸色就有些怪异起来。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妥吗?”拔都适时插话,“我们愿意退兵,但是您也知道,国内很多人不愿意放过这种机会,持强凌弱的人在哪里都会有的,我可以不去管他们的想法,但是那颜们的利益我却不能弃置不顾,大家在此次行动里面出人出力,我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不过这个价码确实已经很低了,您也应该知道,我能做的最大让步就这么多了。” 拉盖娅闻言连忙摇了摇头 “不,您误会了,我明白您的苦心,只是……”说着,拉盖娅的脸色有些尴尬起来。“只是,帝国现在还没有选出新的皇帝,这个签名可能……抱歉,我无法代表帝国签署这份协议。” 拔都闻言看起来有些惊讶。 “难不成伊拉公主出什么事了?” 拔都小心翼翼的问道,拉盖娅闻言奇怪的摇了摇头 “并没有,不过您为何这样问?” 拔都状似一脸懵的挠了挠头,说道 “既然伊拉公主没什么异常,那自然就是下一任帝国皇帝,难道不是这样吗?帝国人民爱戴阿雷尼科斯,那肯定也会拥护其继承人和家族的权益,帝国也必须有一个强力的统治者来结束目前的混乱,莫非伊拉公主还在筹备继任典礼?” 拉盖娅闻言神色有些愣怔,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面带犹豫道 “是这样没错,但是元老院那边……” 拔都眼见鱼儿开始上钩,直接放出大招 “元老院也没有权利剥夺伊拉公主的继承权,我可以对您保证,库塞特绝对支持珀特洛斯皇室的权益,元老院那边您大可放心,库塞特会作为您坚实的盟友的。” 拉盖娅动心了,他在拔都和那份议和书上反复看了又看,最后下定决定道 “多谢您的支持,那么我代为伊拉,签署这份协议,赞美您的高尚。” 拔都满意的笑了,很好,等到这份协议出台,元老院就会急了,军方也会急,到时候,事情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果然,当初自己选择来吕卡隆的决定是正确的,经历了丧夫之痛的拉盖娅此时正是脆弱之时,缺乏安全感的她定然不会拒绝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来保证自己女儿的继承权。 果然柿子要挑软的捏,孤儿寡母可比老狐狸和强硬军阀好对付多了。 至于库塞特是不是真的要退兵? 如果卢孔和元老院承认了这份协议,承认了伊拉的继承权的话。 但是,他们会吗? 第3章 战火遍地 拉盖娅在签署完那份停战协议之后,拔都便提出了返回库塞特的要求。 拉盖娅不疑有他,甚至还命令同在都城悼念先帝的法戎随行护卫拔都。 而不出意外的,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作为都城,即使刚刚历经混乱,然而整个帝国各方势力此时的注意力却都集中于此,不论是暂时客居在萨涅俄帕的卢孔,还是屯兵于阿弥塔堤斯的加里俄斯,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而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份拉盖娅代为签署的,以帝国皇帝名义的停战书。 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政治信号。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则消息渐渐的传到了帝国几乎是各个角落。 南方贵族们在短暂的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承认这一则停战协议的合法性,并且将各自已经撤到伽俄斯堡的军队召回了各自的封地。 然而相比于南方贵族的平静接受,西部则率先选择了发难。 加里俄斯在阿弥塔堤斯召集西部军阀,在得到一致反对该议和协议的表态后,加里俄斯紧接着又召开了民众大会。 作为一项卡拉德帝国早已作古的政治传统,民众大会在卡拉狄乌斯时期,在帝国仅仅占据西部海岸的土地时期,是一个有资格和元老院比肩存在的政治机构,然而随着帝国疆域的扩大,贫富分化进一步加剧,作为贵族功勋阶级的元老院渐渐完全掌握了政治的话语权,最后一次民众大会在塞皮戈斯被刺杀前夜召开,而之后便是随之而来漫长的空位时期,在这段纷乱的历史中,民众大会逐渐被人们遗忘,仅仅在某些家族中被人怀念。 然而问题在于,民众大会依旧是一项写入帝国法令的正式合法的行政议程,虽然纸面上存在并不一定等同于实际存在,但是如今加里俄斯召开民众大会,的的确确是完全符合帝国法律的。 尤其阿弥塔堤斯的厄拉刻斯家族最开始便是作为民众大会的组织者起家的,作为目前帝国几乎唯一一个依旧怀念旧时代民众大会的贵族阶层,厄拉刻斯轻车熟路的为加里俄斯操办了这一场民众大会。 而加里俄斯无非是希望通过这种办法来增加自己在法律上的合法性,却无意间收获了厄拉刻斯家族的好感。 作为主脉一支的孩子,堤诺普斯在继承家族族长位置的时候年纪并不大,按理来说他家族中的其余年长的叔叔伯伯们更有资格继承这一位置,然而堤诺普斯的父亲是一名宽厚的管理者,仁厚的兄长,勇武的将军,忠实的皇权拥护者。 因此堤诺普斯最后在其父亲给其遗留下来的巨大人脉优势下,众望所归的登上了族长位置,并继承了其父生前的所有头衔。 不过堤诺普斯本人也十分尊重这些家族中的长者,因此在吕卡隆变乱之后,整个厄拉刻斯家族都在纠结是支持皇权的正常继承,还是另选出路。 加里俄斯召开的这次民众大会,为他争取到了厄拉刻斯家族的支持,这是他所意想不到的。 阿弥塔堤斯的位置放眼整个帝国不可谓不重要,向北便是威武绵长的北部山脉,西部则是宽阔的洛塔什平原,而其东部则紧紧毗邻帝国首都吕卡隆。 作为首都政治圈所能影响到的范围,阿弥塔堤斯很多时候在政治立场上都是不得不站队皇帝的,然而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选择加里俄斯,无疑是在吕卡隆头上悬了一把尖刀。 自阿弥塔堤斯到吕卡隆,一路上几乎无险可守,或者说,阿弥塔堤斯和波罗斯就是横亘在吕卡隆和洛塔什平原之间那道巨大山脉的唯二两个隘口,其余的山间陉道要么没有开化,要么过于险峻,阿弥塔堤斯的站队选择如同一把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尤其是此时执剑人是加里俄斯的情况下。 原本预定东征库塞特的西部军队此时几乎云集阿弥塔堤斯,因此在加里俄斯公开反对伊拉的继承权,并且在民众大会——或许说他部下士兵们的集会更加贴切——的支持下,即皇帝位后,拉盖娅虽然也不甘示弱的确定了伊拉的继承人位置,并举行了一场加冕仪式,同时让自己代使皇帝职权,但是暗地里却还是焦急的打探北部的情况和反应,并调遣东部的防御力量到吕卡隆附近防范加里俄斯可能的突然发难。 然而南部和西部正是剑拔弩张之时,北部却似乎对这一则停战书显得兴致缺缺,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卢孔并不是不清楚这一则消息意味着什么,而是他现在正在纠结一件事。 “你确定你事先并不知道阿雷尼科斯会死?” 萨涅俄帕的原元老院旧址,卢孔和一众北部贵族,除印珀斯托雷斯家族并非恩库里翁出席,而是其妹妹厄庇斐里娅代为出席。此时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殿中央的曼忒俄斯身上,无他,只因为卢孔一众人在逃出吕卡隆之后,卢孔曾经问过曼忒俄斯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曼忒俄斯却回答不上来。 “你来的时候,皇帝明明尚处于维基亚护卫的保护之下,连拉盖娅都是在事后再次返回宫殿的时候才知道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了,你是怎么直接就喊出皇帝死了的?”(详情见上一卷第 五十二章末尾) 曼忒俄斯支支吾吾没有回答上来,而明显卢孔也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和严重性,但是他悔之晚矣,因为他这个问题,是在逃出吕卡隆时内心松懈的时候问的,而这个时候,其身边几乎都是同行的北部贵族。 “我不知道,我只是情急之下喊出来的。” 曼忒俄斯依旧选择否认,一如前几天对他的审问一般。 “就算再急,那也不能喊出这样不应该的东西来,皇帝真的死了,还是在你说完这句话之后,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么严重吗?” 居福耳狐疑的紧盯着曼忒俄斯,他联想到吕卡隆那一夜曼忒俄斯并没有及时抵达吕卡隆,内心更加觉得这件事情不寻常。 而居福耳这一席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你说完这句话之后皇帝依旧活的好好的,那谁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但是偏偏你说完这些话之后皇帝真的死了,那么问题来了,你又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有超能力?亦或者说,你确实知道皇帝会死,那你又怎么会知道的呢? 你杀的? 卢孔看着眼前这一幕,曼忒俄斯继续选择保持沉默,其余的执政官们则互相窃窃私语,说实在的,卢孔实在不想继续在这个事情上面浪费时间,南边已经闹开了,自己这边要有什么动作必须得加快脚步,可现在问题是,如果自己放任这件事不去管,那不是坐实了自己这边助纣为虐包庇凶手的罪名吗?当初听见曼忒俄斯那一嗓子的人可不在少数,保不齐谁就联想到了这一茬。 “伊斯蒂安娜。” 就在卢孔头疼的时候,跪在地上的曼忒俄斯说出了一个名字。 卢孔猛然间瞳孔震颤,该死的,自己怎么把那个女人给忘了,这种事情她不是最擅长了吗? 然而其余人等都不太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只有彭同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 “你在说什么?”居福耳不满的表示,“我是让你供认关于吕卡隆的真相,没让你扯别的。” “好了,都打住!”卢孔站起身表态,说实话,他也害怕曼忒俄斯心里发虚,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供认不讳,毕竟阿尔戈洛斯家族体量不可谓不大,如今自己这一方需要他们的助力,如果阿尔戈洛斯在这个事情上栽了,自己一方在接下来的权力博弈之中会少很大的助力。“此事就此为止,南边的事情如今愈演愈烈,我们应该把关注点放到那边去。” 满屋子人都诧异的看向卢孔,只有彭同神色不变。 某些事情,没被人发现之前连事都算不上,可一旦被人知晓,那就是捅破天的大事。 卢孔要帮曼忒俄斯把这件事瞒下来,他必须帮他瞒下来,因为卢孔已经猜到了伊斯蒂安娜是否和自己一方当初在吕卡隆谋划的那件事有关系的可能性很大。 自己不是包庇,是从犯。 事情性质变了,他不论是从自身实力不受损的角度还是保全自己这边的合法性的角度都必须保下曼忒俄斯。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只好作罢。 卢孔的威望还是很管用的,只是当库塞特的使者来到萨涅俄帕的时候,他却没那么管用了。 库塞特人可不买卢孔和俄斯提科斯家族的面子的账,就一句话,吕卡隆那边答应的议和书你同不同意? 元老院当然不能同意,但是这就意味着他们要直面库塞特的打击,毕竟库塞特出兵的地点是自己的势力范围。 但是问题在于,元老院没底。 阿雷尼科斯都拿库塞特没什么办法,那个时候帝国好歹是一个完整体,不管是兵员素质还是后勤体系都十分完整,现在自己只有帝国北部的领土,难不成还能完成完整版帝国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不打,就等于变相承认伊拉的继承合法性。 所以元老院想了个法子。 帝国历1085年夏季第一月底,卢孔在萨涅俄帕的元老院大会上被推举为卡拉德帝国新任皇帝,同时派遣使者,以卡拉德帝国皇帝卢孔的名义同库塞特和谈。 卡拉德帝国从这一刻开始,正式分裂。 然而整个大陆的战火依然没有停止,瓦兰迪亚和斯特吉亚作战,巴旦尼亚悍然出兵围困微维戎堡,理由是与自己议和的是阿雷尼科斯,那就是南帝国,和你西帝国有什么关系? 加里俄斯因此不得不带领部队返回西部前线,不过他依旧没有选择向南帝国服软,至于拉盖娅,此时她也无暇顾及西部,因为阿塞莱人复又兵临城下。 毕竟之前阿塞莱只是被阿雷尼科斯打跑了,可还没和帝国和谈,现在可不就是趁火打劫的好机会,温吉德当即也不管库塞特那边的情况了,直接先和南帝国打一场再说。 至于库塞特,拔都果断拒绝了卢孔的议和谈判,自己不就是盼着帝国分裂吗?自己一通操作的目的已经达到,谁还和你谈和平? 库塞特,重新出兵围困安普雷拉。 第4章 再战 卢孔想不明白。 其实不光他想不明白,元老院很多人都想不明白,明明拔都可以亲自跑到吕卡隆跟拉盖娅订立和平协议,为什么轮到自己这里就不管用了? 卢孔看着镜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难不成自己这脸长得就这么没亲和力吗? 但其实只要卢孔和元老院众人把库塞特同帝国这么多年的战争历史整理起来摆在桌子上一看,就会明白一件事。 你们自己挡道了。 从整个大陆的地图上来看,库塞特很像是一个独立的地理单元,从南到北,河流+湖泊+沼泽的水脉网络将库塞特几乎整个与卡拉迪亚大陆西部隔离开来,而困居在塔奈西斯湖对岸的库塞特,想要迈过这道水网,通往更加宽阔富饶的密泽亚德山区,唯二的路线就是北部的沼泽和南部的河流。 而除却少数特殊时机,库塞特历任可汗西征帝国的时候选择的路线大多数都是马凯布附近及更北方的沼泽类区域,这倒不是说沼泽比河流地区好走,事实上这一地区常年泥泞不堪,但是库塞特人选择这一路线的原因也很简单,二选一的问题,当一个选项彻底被排除之后,剩下那一个再怎么不合适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与帝国这种大型的农牧商业国家不同,游牧起家的库塞特将其生产生活方式带入了其作战风格之中,库塞特人的征战对于后勤的要求一直不高,很多时候库塞特军队是走到哪抢到哪吃到哪,受作战理论和作战方式的限制,一直以来库塞特的后勤补给都呈现出一种比较简陋的状态。 而在拔都继位之后,对于库塞特军队的后勤补给稍作改良,增加了一部分牲口随军行进,这部分牲口背负着作战物资和补给干粮,同时必要时刻还能将其宰杀以充口粮。 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对于后勤的要求降低,甚至不需要再支付额外的后勤工资,但是这样做的问题也很明显,不管是历任可汗的以战养战还是拔都的随军牲畜,库塞特军队终究还是需要定时在某个帝国定居点获取补给的,因为库塞特人不可能一没吃的了就宰杀牲畜,随军的那些牲畜很大程度上是优先保证运力的充足的,以战养战才是库塞特这样的游牧国家最主流的作战方式。 那是不是就是说南边没有那么多定居点来提供库塞特军队足够的补给呢?那倒也不是,南部的村庄很多,并且得益于南部早先独立城邦的发达商业,这些村庄普遍都还算得上富饶,但是村庄多并且富饶却不意味着库塞特军队可以获得给养,归根结底还是南北两个地区不同的执政群体和不同的管理发展理念。 还是那个问题,南部过于重商,货币经济的繁荣让南部的农业和手工业者更乐意于在家中囤积第纳尔而非作物,而且由于商品经济的繁荣,南部村庄的人们相比于在乡下种田,更乐意于频繁进入城镇从事商贸活动,这也就造就了南部城镇过于繁荣而村庄无法脱离城镇独立存在的局面。 而北部,最早的一批元老和贵族们在卡拉德帝国扩张初期就带着自己的属民和追随者抵达北部开荒,有产者组成的元老院形成了最早一批的地主和庄园主,横贯整个北部,几乎每个村庄都更加倾向于独立发展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而非依托于城镇商贸存在,这一点对比两地不同的特产就能知晓一二,南部几乎都是可以进行二次加工的经济作物和商品原料,而北部则几乎都是初期的农业产品。 换句话说,库塞特人可以从南部的村庄搜出更多的第纳尔,但能获取的可以直接作为军队补给的东西却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家家户户都没过多的余粮,大量的商品和粮食集中于城镇的市场之中,而北部则可以直接搜罗出人吃马嚼的补给类物资。 之前拔都征伐席隆尼亚和俄尼拉时,之所以要特意命人护送那些战利品回到库塞特,就是因为那些东西不能直接作为军队补给来使用,库塞特还需要大老远再从本地运送物资去前线,而在塔奈西斯湖并不完全属于库塞特一国的情况下,陆路运输的成本又出奇的大,在那些战利品分发完成并且成功变现的这段时间内,库塞特军队可以说是完全负支出的情况。 所以库塞特才会遵照旧例继续对北帝国下手,而这里面还有马凯布离前线更近,而柴坎等城镇离南部前线较远的运输成本的因素。 但是不管如何,卢孔如今必须接招了。 安普雷拉给他留下的局势其实不算太坏,叙拉托斯——厄庇诺萨——安普雷拉一城两堡的防御库塞特的阵线依旧完整,最重要的是,拔都居然选择了无视叙拉托斯,直接深入北帝国围攻安普雷拉。 这让卢孔看见了机会。 确实,面对库塞特以战养战的后勤体系,横亘在库塞特军团后方的叙拉托斯堡起不到阻断库塞特军团后勤补给的作用,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有后勤补给。 但是即便是以战养战,即便是畜力行军,库塞特军团能够支撑的时间也是有限的,粮食吃在会吃完的,而届时如果库塞特依旧在这一城两堡的范围内,他就是一只失去了利齿和尖爪的老虎,只能徒作困兽之斗了。 所以卢孔在从厄庇克 洛忒亚方面调遣军团的同时,又命令居福耳带领密泽亚军队增援厄庇诺萨和叙拉托斯,以期截断库塞特军团的后路。 而自己则带着主力军团直奔安普雷拉,协助当地守军挟制库塞特军团。 卢孔的想法是很不错的,他包起来了一个口袋,将整个库塞特军团牢牢的关在了里面。 他要做的只有拖,往死里拖,拖到库塞特军团弹尽粮绝的那一天。 然而他却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他忘记了库塞特全部都是骑兵,他忘记了这个口袋还有很多地方是需要自己军团构筑临时工事来补全的。 当他的军团开过罗卡那堡,当他在选定的驻扎地待了还不到一天的时候,他看见了横亘在自己眼前的,一眼看不到头的库塞特军团。 野战,你拿命打过库塞特? 拔都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安普雷拉强行攻下,作为最‘亲密’的邻居,拔都很清楚印珀斯托雷斯家族这么多年来为了抵御库塞特人,把安普雷拉修成了一个什么样的铜墙铁壁,纵使自己这边掌握了一定的攻城技术,攻下这座城也得伤筋动骨。 甚至全军溃败都有可能。 而且拔都一直很明白一个道理,打仗,死磕一城一地的得失从来都是是最蠢的行为。 所以拔都在整个一城两堡的防御地区兵力全部龟缩的情况下,放出来了大量的斥候时刻监视周围的一举一动。 当卢孔调兵的迹象稍显苗头的时候,相关的情报就第一时间送到了拔都手上。 如今北帝国兵力被分在了两个地方,叙拉托斯——厄庇诺萨的防线和卢孔的军团。 而全部库塞特军团的力量则全部握在拔都手中。 至于安普雷拉内的守军,拔都则丝毫不做考虑,因为拔都很清楚恩库里翁,自己突袭俄尼拉那一战给帝国人留下了一个教训,就算自己真的退兵,恩库里翁也一定会再三又再三的确认之后才打开城门。 而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卢孔已经率军前来驰援了。 那么,在战局短暂,至少一天之内没有多余援军的情况下。 拔都看向对方那头顶穗饰花环的双头鹰战旗,浅浅一笑。 “卢孔,这一次,你能击败我吗?” 第5章 罗卡那堡战役(一) “陛下,居福耳所率领的密泽亚军团已经汇合了厄庇诺萨和叙拉托斯的守军,在两座城堡之间构建了临时工事。” 拔都军帐内,木华黎向拔都汇报着斥候们总结起来的敌军情报,拔都在反复比对情报和地图之后,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 “他们想包围我们。”拔都拿着炭笔反复考量着几处地形,随后点了点一个地方道“罗卡那堡,我记得这座城堡的职能是负责抵御斯特吉亚人?” “是的,”木华黎点了点头,“并且这座城堡配备有一座规模尚可的码头,用以抵御斯特吉亚人的长船。” “卢孔应该今天晚上就会率军抵达这里,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会选择在罗卡那堡附近驻扎,毕竟那座城堡里装不下他的大军。”拔都笑了笑道“既然这样,咱们就趁夜出发,在明天早上给卢孔一个惊喜。” “是,现在就出发吗?”木华黎看了看帐外已经开始黯淡的天色问道“我们现在出发的话,还可以在抵达之后休整一段时间。” “那就现在出发吧,把所有东西都带上。”拔都吩咐道“顺带把动静弄大一点,务必让安普雷拉城里面的人发现我们的动静。” “您是打算让他们怀疑我们不是真的离开?”木华黎明白可汗的意思,如今己方军队处于包围圈之中,最忌被堵住后路,因此务必不能让安普雷拉城内的军队尾随自己而来。“是,我会遵照您的指令的,对了,那些攻城器械呢?需要一起带走让他们加重怀疑吗?” 拔都想了想点头道 “那便一起带走吧,记得带走攻城器械的时候做的隐蔽,但没那么隐蔽,你明白么?” “是,可汗。” 木华黎单手扶胸,离开了大帐。 …… “很严密的阵型,看来卢孔并不打算撤入罗卡那堡。”木华黎带着斥候返回拔都身旁汇报道“从海岸到山脉,卢孔军团几乎将他们全部都堵住了,这里的通道本就狭小,我们的骑兵可以迂回的空间很有限。” 拔都看着眼前黑压压的步兵阵型,脸色也不自觉开始凝重起来。 “虽然他们应该不会撤入罗卡那堡,毕竟当着我们的面撤退很容易就演变成大溃败,但是这个鬼地形实在是易守难攻的很。”墨速宜望着卢孔军团摆出的架势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卢孔这次带来的军团很大一部分都是西部久经战场的老兵,这些擅长于山地作战和防守作战的士兵虽然很少面对库塞特这样一眼看不到头的骑兵海,但是库塞特也不可能直接拿骑兵淹死这些士兵,尤其是对方已经摆出一个密不透风的阵型的时候。 “先让骑射手去游击,看看能不能晃动他们的阵型。” 思虑再三,拔都还是决定使用老办法,毕竟这也是己方最熟练的。 身着皮甲衬链甲的骑射手自左右两翼出列向着卢孔军团疾驰而去,这些轻装骑射手先手持短弓向着敌人宣泄箭雨,随后右翼向左翼迂回,左翼向右翼迂回,两翼骑射手交错变换位置之后继续反身射箭。 然而收效甚微。 对面的军团面对滚滚的马蹄声和叮叮咚咚钉在盾牌上的箭矢,虽然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亡,但是大体的阵型却还是岿然不动,如同一座静谧的山岳般难以撼动。 拔都攥了攥马绳,眉头紧皱。 “继续吗?”墨速宜看向可汗询问道“或许再来几轮就有可能出现突破口了。” “继续。” 拔都沉声下令道。 而面对库塞特源源不断的箭矢,卢孔这边却是不怎么担心。 经常和库塞特作战的北部贵族太熟悉这些草原士兵的作战方式了,或许机动作战你永远也比不上这些马背上的民族,但是北帝国也很明白自己的优势,哪怕拿国力一点点耗,耕种起家,农业经济无比发达的北部也能一点点耗死这些几乎没什么农业稳定收入的草原士兵。 所以直接就一步步结营筑工事,保持后勤补给不断,安安静静等库塞特人被一步步耗死就行了。 卢孔不急,拔都却有点坐不住了。 他一眼就看出来卢孔带来的这支部队的不寻常之处,太安静了,面对库塞特骑兵一轮又一轮的抛射,这些士兵却只是坚守自己的防守位置,只有盾牌插满箭矢,沉重的难以使用的时候,阵线才会出现细微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往往转瞬即逝,并且完全无法影响大局。 不能继续耗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 只能用骑兵淹死他们了吗? 拔都死死咬着牙,心在滴血。但是养兵就是拿来用的,对面不出意外也是百战老兵,自己只要能吃下这股军队,北帝国剩余的抵抗力量就没那么棘手了。 拔都虽然对自己的士兵有信心,而且在骑射手的掩护下,重骑兵登场会有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是他却无法估量损失。 但无论如何,这是己方吃掉北帝国主力的好机会,只要吃下来了,届时库塞特就可以将自己的势力伸过塔奈西斯湖,进一步摆脱帝国对自己的经济桎梏。 拔都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令旗,想要让所有骑兵更换重甲,在轻装骑射手掩护下直接冲阵,然而此时速不台却打马跑到了拔都这边,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拔都闻言,望向了对面的军团,若有所思。 卢孔不急,但是他却有一件担心的事情。 如果拔都发了狠,这三万骑兵一股脑全冲上来,自己很大概率完全扛不住,毕竟库塞特军队轻重骑兵的比例虽然说是七比三,但是那些轻装骑射手却完全可以随时换上重甲变身重装骑兵,毕竟随军的辎重里面就有不少重甲,库塞特的盔甲样式又是那种佩戴相对方便的长条札甲,到时候这些骑兵真要把自己冲垮了,曼忒俄斯那边怎么交代? 我把你家这次派遣的士兵送了个干净? 卢孔觉得曼忒俄斯很可能会打死他。 而就在卢孔思虑之间,库塞特军队又有了新的动作。 拔都果然打算让重装骑兵冲锋,但是卢孔看见对面的动作却不由得嗤笑一声。 还在换甲?并且还换的这么明目张胆? 卢孔啧啧两声,看来拔都的军事素养也就那样啊,自己当初在马凯布输给他完全是意外。 也不怪卢孔如此轻蔑,拔都不仅没有让重骑兵在轻装骑射手的掩护下完成更换战甲,更是在骑射手攻击的间隙明目张胆的在对面的眼皮子底下行动。 这就有点把对面当傻子的意思了。 卢孔命令双刃枪兵就位,在持盾步兵的身后严阵以待。 卢孔忘记了,忘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卢孔也没注意到,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的阵型如今已经密集的不寻常了。 人挨着人,盾兵后面挤着双刃枪兵,双刃枪后面又是上好弦的弓弩兵。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人更多不是更好防御骑兵冲击吗? 卢孔突然有信心了,此前已经安排了人去罗卡那堡走水路往安普雷拉等地区报信,自己这边阵型已经更换完成,不是没有可能拖到援军抵达。 卢孔此时心态已经变了,他居然开始期待起库塞特人的重骑兵冲锋了。 短暂的时间后,库塞特人的重骑兵在随军民父的帮助下迅速完成了换装,虽然够快,但此时对面的军团已经换成了抵御重骑兵的阵型。 不出意外,库塞特人会撞得头破血流。 沉重的号角声响起,库塞特的重骑兵开始了缓步向前。 来吧来吧,卢孔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重装骑兵,眼神中满是期待。 缓步,快步,冲锋,重骑兵们有条不紊的执行着这些步骤,一步一步朝着卢孔军团而去。 气氛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卢孔军团里面只能听见人们沉重的呼吸声和对面更加沉重的马蹄声。 步兵面对骑兵,依旧还是有着天然的畏惧心理。 “不对啊,为什么库塞特人没留出足够的冲锋距离?” 此时,卢孔身旁名副官疑惑的喃喃道。 他的嘀咕在静谧的环境下清晰的传进了卢孔的耳朵里,闻言卢孔也不由得注意起对面库塞特人和自己的距离。 等等,不对。 卢孔也发现了异常,按理来说重骑兵从起步到冲锋,是需要足够的距离来完成的,虽然目前库塞特人留下来的距离勉强足够骑兵进入冲锋状态,但是如果面对的是结成阵列的步兵,骑兵就需要更长的距离来让战马达到一个最巅峰的状态,以期能够有最大的冲击力来突破阵列。 然而库塞特人没有,他们留的距离不够。 这太不寻常了,难道一个全是骑兵的国家,会不知道骑兵该怎么作战?或者说他们作战的时候需要什么条件吗? 绝不可能。 卢孔心里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还不等他看破库塞特人此举的意图,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声沉闷而又清晰的破空声。 卢孔不由得抬头看去,顿时脸色煞白。 只见一块块石头拖拽着尾焰划破天幕发出一声声恐怖的嘶吼,他们飞行的速度极快,此时已经略过了进入快步阶段的库塞特骑兵,朝着卢孔军团飞驰而来。 卢孔僵硬的望向库塞特军队,骑兵的身后,一台台扭力投石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出了他们的抛射杆。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在我面前换甲。 这一刻,卢孔已然心如死灰。 第6章 罗卡那堡战役(二) 一块块怒吼着的巨石呼啸着投入了帝国军团的阵列之中,定点投射的扭力投石车的威力自然不如工艺更加复杂,结构更加精密的配重型投石机,但是面对着仅仅有一些拒马桩工事的重装步兵队列,石块依旧如同尖刀划破纸张般畅通无阻的突了进去。 即便有不少军官也和卢孔一般提前意识到了呼啸飞来的巨石,但是面对着被石块和重骑兵浩浩荡荡的巨大声势吓破胆而呆立当场的士兵,即便军官声嘶力竭的狂吼着让士兵们散开,然而直到石块狠狠地砸下来,士兵们也没能成功散开。 阵列被撕开了一处又一处口子,而还不等北帝国军官重新整合阵型,库塞特重骑兵的马蹄便出现在了北帝国士兵们的头上。 阵列彻底乱了,并且再没有重新组织起来的希望。 帝国士兵们失去了最后的抵抗意志,他们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四散哀嚎着奔逃。 “大汗,您看!”速不台将手指向一个地方,那里几名具装骑兵围拢在一起护送着几名军官模样的人。“大汗,让我带几十个弟兄去把他们给您抓回来!” 拔都也发现了溃散的军团中的这一小堆具装骑兵,他们逃离的方向正是罗卡那堡。 拔都点了点头,速不台随机点上几十名本部的轻骑兵朝着那些具装骑兵的方向追杀而去。 战场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原本步兵面对骑兵就处于天然的生理劣势,现在那些丢盔弃甲毫无战意的步兵,面对身后望着他们两眼发光的骑兵,甚至恨不得把全身都扒的赤条条的来增加自己逃跑的速度。 然而两条腿终究不可能跑的过四条腿,要不是拔都担心后续叙拉托斯附近的居福耳军团和安普雷拉的恩库里翁部队而收拢追杀敌军的骑兵的话,此次能安全逃离罗卡那堡的北帝国士兵甚至达不到四位数。 “大汗,斥候的消息。”木华黎此时来到了拔都身前,将一封汇报呈给了拔都。“居福耳军团和安普雷拉军团有动向了。” 拔都有些诧异的接过信纸,看过之后不由得有些后怕。 居福耳军团的动作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快。 这很不寻常,毕竟拔都方面几乎是在卢孔军团抵达的第二天就将其死死堵在了罗卡那堡东进的道路上,拔都看过地图,也找过许多当地的村名一一核对情况,确定了在自己军团堵死东进的海边峡口之后,罗卡那堡向东传递消息的唯一途径就只有走海路绕。 但是现在,居福耳军团却已经进入自己的斥候侦测范围,这比拔都所估计的时间早了太多。 莫非安普雷拉那边出了状况? 拔都原本的计算,恩库里翁怎么也得在城墙上等个大半天,才会将城门打开一条小缝,派出斥候部队侦查情况,反复确定了库塞特不是佯装撤退之后才会进一步向其他地区传递消息或者和其余部队取得联系。 居福耳军团要得到消息的时间比恩库里翁传递情报的时间要短很多,拔都之所以决定速战速决也是出于对恩库里翁反应时间方面的考量。 拔都不知道的是,恩库里翁在发现库塞特撤退之后,仅仅等到了天亮便把斥候全部放出去了,而且他派遣斥候的侦查范围出乎意料的大,他没有在安普雷拉附近作重点排查,而是按常规搜寻的方法,一路摸到了罗卡那堡附近。 拔都对于恩库里翁的估计是出于正常人角度的正常考量,因为俄尼拉的沦陷就是因为库塞特军队去而复返,按理来说俄尼拉的战例会传遍整个帝国,帝国的贵族和军官们也会对库塞特佯败做好准备,然而拔都却忽略了站在恩库里翁本人的角度,他迫切的想要向北帝国大本营求援,因此主观上默认了库塞特确实是撤退了,同时便派遣出大量的斥候和信使想要如同走过场一半走完侦查程序,然后就立刻向其余部队求援。 只能说客观理性的普遍法则有时候并不适用于人的主观意识。 拔都不知道,但他也没兴趣去了解了,如果恩库里翁和居福耳军团再早一点抵达,情况会大有不同,不过现在? 库塞特已经击败卢孔军团,正是兵锋正盛之时,居福耳等人这个时候撞上来无异于送死。 “传令全军就地休整,打扫清理战场,”说着拔都看了看天色,简单计算了一下之后道“一个小时后,迎击敌军。” 库塞特士兵们开始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打扫清理战场,而此时,速不台也给拔都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卢孔抓到了。 速不台的轻骑兵在混乱的战场上精准的击溃了那一小队具装骑兵,随后将其护送的卢孔等北帝国贵族全部活捉。 拔都兴奋的赞扬了速不台的勇猛,并且当场给他许下了五百户的奖赏和未来新攻下的第一座北帝国城池的封赏。 至于卢孔,拔都并不打算见他,一来没必要,二来拔都也没那欺负平阳落虎的兴趣。 卢孔的皇帝身份,让拔都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一直以来拔都打仗,都是能省就省,士兵对于人口并不多的库塞特而言是稀缺资源,因此除非是可以达成重大战略目的的战役,不然拔都绝对不可能直接把军队一股脑梭哈上去的。 而现在,拔都则想到了一个节省兵力的最好办法。 第7章 罗卡那堡战役(三) 拔都一开始是打算来一波故技重施的。 毕竟帝国军团一直都是以重步兵而闻名,重步兵在注意纪律以保证战斗力的同时,不可避免的会牺牲掉很多机动灵活性,而这也给了拔都重新施展投石车战术的可能性。 然而斥候汇报回来的消息却让拔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居福耳军团的构成在很大意义上脱离了帝国固定的重步兵为主的作战框架,而是划分出专门的,介于具装骑兵和重装骑兵之间的类似于突骑兵性质的,配备了弓箭的士兵为军队主力,支撑居福耳打造出这样一支部队的原因,一来是密泽亚面对距离自己并不遥远的库塞特军队的主观威胁,二来是密泽亚德山区以西和北部山脉之间的盛产良马的大片平原的物质基础。 而重拾机动性的帝国部队不仅仅让拔都心有不甘的打消了使用投石车的计划,同时还扔给了拔都一个巨大的难题。 库塞特军队对于帝国,最大的,几乎也是唯一的优势就是骑兵,骑兵优势不仅仅在于弓马娴熟的库塞特士兵,更在于骑兵海带来的巨大机动性优势,而这也是帝国一直拿库塞特没什么好办法的原因,抢完就跑,追又追不上,追上来之后你的骑兵还不一定是库塞特人的对手。 但是现在,摆在拔都面前的居福耳军团,不仅有着和自己规模相当的骑兵部队,而且普遍装备优于自己,最重要的是,这些来自于密泽亚德山区以西平原的士兵,几乎跟库塞特人一样从小和马匹打交道,同样是弓马娴熟,库塞特人的优势在居福耳军团面前被抵消掉了很大一部分。 更别提随行的恩库里翁部队和叙拉托斯等地的驻防军队了。 而且最重要的,人数,拔都在看见斥候报回来的敌军人数时,属实是有些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五万人,整整五万人,他居福耳从哪里变出来的这么多士兵?! 拔都不由得有点烦躁,从自己起兵以来,除去刚开始打劫商队那段美好时光,自己所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役几乎都是自己在以少打多,以弱胜强。 或许这在许多库塞特人心中是他们可汗英明神武的表现,但是只有当事人才明白这其中的艰辛与不易。 弱者是没有选择权的,自己往往能够以弱胜强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剩下殊死一搏的险途。 如果可以,拔都多想自己和阿雷尼科斯换个位置,打一次富裕仗。 越看越烦,拔都索性把战报一扔,背靠着椅子闭目养神起来。 脑海中划过战场上敌我双方滴滴点点的细节,拔都闭气凝神,寻找着这场战役下半阶段的突破点。 卢孔是一个很好的武器,对于北帝国的军心而言,不管谁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被人绑在战场前游街都会大受打击。 但是呢?实力差距还是摆在这,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不排除北帝国后续预备队调动过来的可能性。 终究只是小把戏,自身硬实力才是真正的底气。 平心而论,拔都登临可汗之位以来,库塞特的整体国力相对于兀儿浑乃特时代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如果在看见这份战报之前,拔都也会这样认为,库塞特相对于北帝国有着国力优势。 但是现实却给了拔都一个响亮的耳光。 或许说,直到如今,直到帝国分裂,那些根植于帝国多年的贵族家族的底蕴才开始真正的向世人展示他们的冰山一角。 他们从前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呈现给帝国皇帝的纸面上的实力说是十分之一都不为过,真到了触及到他们根本利益的时候,这些贵族们分分钟就可以拿出自己家族积蓄多年的财宝去征召出一支足够规模的效忠于他们的部队。 对比于这座冰山隐藏在海面之下的真正体量,拔都费尽心力为库塞特提升的那一点点实力显得是那样的可笑。 甚至拔都都开始怀疑,卢孔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的军队全部带出来了?还是说只是存了削弱阿尔戈洛斯家族实力的心思? 毕竟自己只要投降,性命是无虞的,毕竟贵族交战法则摆在那里。 哦,这个法则也是贵族们提出来的。 艹 拔都不由得爆了一句粗口,这些贵族们在这片大陆上纵横了这么多年,到底还藏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可偏偏他们又沉得住气,拔都之前对帝国的入侵中,他们是真的一个兵都不拨往俄尼拉啊。 之前的战报由于是在南北帝国边缘,很多东西都没探查彻底,也是拔都自己大意了,没想到这些人隐藏的这么深。 拔都还深陷在这些纷杂的思绪中,门口却传来一声呼喊将他拉回现实。 “大汗,敌军已进入您先前预订的预警范围了。” 速不台一身戎装站在营帐门口,然而他的表情看起来却很是凝重,想来他也看过那份关于敌军情况的汇报了。 “刚刚得了封赏,速不台,你应该很开心才对。”拔都没有起身,只是坐在位置上直勾勾的盯着速不台说道,“你也不会止步于此,我很清楚你的能力,你应该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感到兴奋,因为这意味着你同时可以挣得更大的功劳。” 速不台愣了愣,想要说些什么,嘴里的话在碰上拔都冰冷而又不容置疑的眼神后转了几转后吐出来却又变成了他说过无数次的无比熟悉的那句 “是,大汗。” 拔都这才站起身,走到速不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宽慰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放宽心,我们会赢的,一定。” 说罢,拔都在怯薛护卫下径直走向誓师台。 既然没得选,那就干脆死磕到底吧,我库塞特的兵锋也未尝不利! ...... 一路上,居福耳收拢了好几个从罗卡那战场逃走的帝国士兵,他们口中传来的消息多少让居福耳有些不敢置信。 卢孔败了?这么快?而且又是那些库塞特佬? 居福耳不明白,他明白不了,为什么,一个个从小接受高等贵族精英教育的北帝国执政官们,会输给一个即便是有着一定血脉,可也无法掩盖其半路出家,在之之前从未系统学习过统御和战术的拔都。 作为共和制的又一坚定拥趸,居福耳内心对于自身北部古老贵族的身份向来感到无比光荣,对于居福耳而言,卢孔和北帝国军团的一次又一次战败,无疑是一记又一记狠狠抽在他优越心和自豪心上的耳光,居福耳的情感上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他又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状。 “真是丢脸。”居福耳暗骂了一声,随后便喊来身边的军官吩咐道“把你的人散出去,我倒要看看这库塞特佬到底有什么玄乎的地方。” 斥候散出去之后,居福耳本打算先回营帐休息一会,结果不到一会儿斥候便回来了。 “怎么回事?”居福耳看着撤回来的斥候狼狈的神态不由得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库,库塞特人!”一名斥候不顾身上的箭伤,一把扑上前,指着某个方向,眸子里盈满了恐惧。“到处,到处都是,漫山遍野,还有,还有皇帝陛下!他!” 居福耳内心有些不安起来,他一把也顾不得去听那个斥候接下来的话,径直朝着军阵外走去。 “怎么回事?” 居福耳看着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骑到自己脸上来了的库塞特军队,眉头紧皱。 “是,是陛下……”被询问到的军官支支吾吾的回答,居福耳疑惑的看过去,库塞特军队前方,一个方阵的骑兵正围绕着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制移动台。 而在那座高台之上,赤裸着上身的卢孔戴着一顶木制荆棘王冠,被死死捆扎在一根木桩子上。 第8章 罗卡那堡战役(四) 居福耳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眼神中满是忌惮和凝重之色。 皇帝在人家手上,先不管他现在是个什么惨样子,拔都光是把卢孔往那里一摆,自己这边也会变得束手束脚甚至士气低迷起来。 居福耳想到这,不由得回过头去观察周围士兵和军官们的表情,不出他所料,众人眼中皆是满满复杂的神色,和之前的状态大不相同。 在这种情况下,居福耳也没了主意,打还是不打,要是打,伤到了皇帝该怎么办?要是不打,放这支库塞特军队离开包围圈,那么接下来再想抓住他们可以说是难如登天,自己这一方也会陷入长久被动的防御战中去。 而主动攻城更是下下之选,库塞特只要用极少的部队骚扰自己的粮道,自己大部队在附近以逸待劳,自己一方便会不攻自破。 所以,居福耳决定召开一次临时会议,商讨目前的决策。 不过说白了,这次会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预防这场战役中遭遇的某些不可控的意外,事后追责起来一众人也有为自己辩驳的证据,毕竟就算卢孔死了,俄斯提科斯家族也是一个庞然大物,没有人愿意去和这一个庞然大物结下什么梁子的。 打肯定是要打的,因为在场的所有贵族基本上都是原来帝国统一时期东北方向边境防线的责任人,这次放走库塞特,之后承受边防压力和边防支出的也是他们,他们定然打心底里不想就这么把人放走,怎么说也得打成重伤,让库塞特丧失继续向北帝国进攻的资本。 因此在短暂的表决之后,居福耳军团果断摆开了战斗的阵势。 拔都对此并不意外。 这些帝国贵族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拔都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平心而论,他们可能在乎卢孔的死活吗? 或许多多少少还是在乎一点,但也只有一点了,并且很大程度上这一点也还是来自于对俄斯提科斯家族的拉拢和巴结,并非对皇帝这个职位有什么敬畏心和维护心。 作为帝国历史最悠久的贵族,北帝国的这群人对于皇帝一直就不怎么感冒,更何况现在帝国啪叽一下碎成三块,你要说还有哪个帝国贵族心里是铁了心追随某一个皇帝的,那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居福耳选择了一个在自身实力优于敌人的情况下最简单粗暴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战术,直接怼。 突骑兵和重骑兵列阵于前,步兵和弓弩手在后方徐徐推进,保持包围阵型不散。 所有骑兵自左翼方向有序进入战场,然后开始分成两翼侧方向攻击阵型。 不过居福耳还是投鼠忌器的放弃了朝卢孔所在的高台方向冲锋,不过这也是拔都所希望的,毕竟列阵在卢孔周围的士兵,可不是一般的普通士卒。 拔都先是让护卫卢孔高台的士兵方阵向后撤,同时两翼的轻骑兵轻装出列,向着朝自己压过来的重骑兵迎面而去。 库塞特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游击战术,同时除去高台护卫,其余的骑兵均在自己千户的带领下散入战场各处。 战场一时间陷入纷乱的局面,正面,居福耳的骑兵军团被迫在库塞特轻骑兵的带领下陷入了完全追不上的尴尬局面。 临海一方,即居福耳的右翼,速不台的骑兵军团已经就位,在亦步亦趋的跟着居福耳的步兵阵列,他们处在一个相对足够的距离,恰好是弩箭射程的有效范围。 居福耳注意到了这支部队,出于谨慎考虑,他将一部分重步兵作为补充力量放在了右翼重点防守。 而左翼,即临山一面,合努占的重轻骑兵混合军团开始迂回包抄突骑兵的后方,企图会同前方的轻骑兵彻底把这股骑兵的左翼支队半包起来。 居福耳陷入了运动战的僵局。 整个战场,除去自己一方的步兵方阵和右翼保持距离的速不台部,其余的各个局部战场都在急速奔驰的状态。 居福耳也很无奈,作为承担奇兵任务的骑兵部队,以往都是在正面战场已经陷入焦灼的合战情况下,针对敌人的薄弱区域而施展出的必杀一击,但是当骑兵作为战场主力后,很多以往作为大军团步兵主力作战的战术方阵都失去了作用,虽然多伦托斯家族治区盛产良马,区域内也一直都有不少优秀的骑兵兵源,但是以往帝国统一时期,居福耳打仗基本上也都是作为随行军官参与那种大军团会战的,哪里有关这种把骑兵当成主力的战役经验? 但是眼下的情况确实已经不容乐观,骑兵主力部队和己方指挥中枢的联系开始淡去,居福耳只能下令让骑兵转头。 而此时作为移动指挥中枢的拔都方阵,则发挥了游牧民族的优良传统,立刻下达了穷追猛打的指令。 骑兵挨了一顿打,但是他们却发现自己似乎撤不回来了。 后方已经把自己老底给抄了的合努占部在自己的退路上朝着自己迎头痛击,但是仅仅是这样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到一定距离之后合努占也必须让开退路,不然就只能等着在步兵方阵上撞得头破血流。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合努占军团前后变阵,前方重骑兵架起骑枪往步兵方向冲杀过去,而面对已经摆开防骑阵型的步兵方阵,这一举动会带来无法想象的损失。 但是合努占依旧这么做了,并且义无反顾。 居福耳还在暗笑库塞特人的愚蠢,为了吃掉包围圈里面的骑兵,居然不惜硬闯步兵方阵?可笑,殊不知一旦骑兵的冲锋势头被止住,那么后面尾随库塞特人而来的我军骑兵就可以前后夹击把这些库塞特人碾成肉饼。 想到这,居福耳看向了后方正在撤退的骑兵,此时骑兵军官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原本中速撤退的骑兵也开始加快速度。 很好,那么接下来,只要左翼厚重的步兵方阵把库塞特人死死拦住,就...... 等等? 为什么左翼人少这么多?! 居福耳立刻想起来什么,他猛地回头望向了自己的右翼。 大量的重步兵在右翼集成阵型,死死盯防着速不台部,而作为被他们严防死守的对象,速不台却是轻飘飘的带着骑兵们绕了一个大圈,在步兵的眼皮子底下开始转移,而他们转移的方向,正是左翼。 不好!中计了! 一道寒流在居福耳脑中划过,他浑身立刻像是被扔进了深冬的瓦尔切格湾一般不住战栗起来。 “快!散开阵型!散开!让库塞特人过去!” 居福耳几乎是怒吼着向左翼下达命令,可惜这并不是密集阵型,他的怒吼根本穿不到左翼士兵耳中。 前赴后继的库塞特骑兵用肉身作为代价撞开了左翼的步兵方阵,而被打开的通道却没有士兵敢上前去填补,因为后续的帝国骑兵也赶了过来。 骑兵撤不回来了,他们依旧在包围圈。 而此时,速不台也快马加鞭率领部队赶到了左翼,骑兵的机动性终究是无与伦比的。 已经展开两次冲锋,明显力竭的左翼骑兵被这一支赶到战场的库塞特重骑兵拦腰截断,随后速不台和合努占迅速分出骑兵部队,把这支帝国骑兵分割成一个又一个小的包围圈。 居福耳明白,这支骑兵栽了。 但是他还有希望。 “我去吧。”居福耳还在犹豫让谁带领已经撤到右翼的骑兵和右翼聚集的重步兵时,厄庇斐里娅开口了。“安普雷拉西北方有一片密林,我们可以把他们的退路切断,一步步将它们逼到那里去,届时就算库塞特人的骑兵再怎么犀利,也不可能背靠密林战胜我们。” 居福耳闻言看向了这位印珀斯托雷斯家族的女孩,似乎是被她脸上的坚毅表情所打动,又或许是听说了这位贵族小姐偏爱军事的不同于其他贵族女青年的性格和作风,最终居福耳点了点头,将所有的军队交给了她。 厄庇斐里娅迅速行动起来,她的行动井井有条,一支骑兵死死把守住库塞特撤退的通道,并且等待后续步兵的支援,而其余的骑兵则上前加入战局,缓解包围圈内骑兵的困境,打乱库塞特的部署,同时步兵和弓弩手迅速行动,对库塞特形成一个半包围圈子,一步步将其逼向密林。 居福耳也死死关注着厄庇斐里娅方面的动向,毕竟就目前来看,双方所有的兵力在大半天纷乱的运动战后,都聚集在了那一片战场上,而这场战役似乎终于在夕阳西下,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后迎来了最终的揭幕。 己方还有优势,兵力还够,而且敌人已经被一步步逼到自己设下的陷阱。 居福耳死死地盯着,可是暗处,一支鬼魅般的骑兵部队却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着居福耳所在的指挥中枢露出了他的獠牙。 谁说,双方所有的兵力全部都在那一片战场上了? 怯薛!斩首! 第9章 亲征 拔都一开始的设想,便是让合努占带着那一部分轻重混合骑兵编队以舍身成仁的气势将居福耳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左翼去,同时让一开始占据右翼战略位置的速不台明晃晃的带着所部前去驰援,这样一来所有的兵力基本上都是砸在了左翼方向,居福耳为保证左翼阵型的稳固,则必然会调遣重兵协防。 而自己所部,即列阵在卢孔周围的怯薛方阵便可以趁这个机会达成奇兵的效果,突破此时防守已经薄弱的右翼,基于人性,在右翼方向确定了是疑兵,库塞特真正主攻的地方是左翼时,居福耳很大概率上就不会再过多关注右翼了。 计划很顺利,甚至有些远超拔都的预料。 不知道是不是居福耳本人拥有极大的勇气和魄力,还是他过分自信于自身对于战场上兵力分布的判断,最后的时刻,居福耳居然将所有的可调遣的野战兵力全部一股脑梭哈到了左翼战场。 居福耳本身所在的指挥枢纽,除却两千人的近卫士兵便不再有多余的兵力。 而拔都手上怯薛的数量是多少? 一千七百人。 一千七百精锐骑兵。 人数上可能拔都方面弱于居福耳,但是既然拔都一开始打算将其作为从右翼凿穿整个居福耳军团的奇兵力量,便说明了这一千七百怯薛的不寻常之处。 这便是拔都当初划分千户时,留在自己名下的,由各个部落贵族青年子弟组成的精锐骨干力量。 因此,在发现居福耳指挥中枢落单之后,拔都果断命令麾下怯薛马蹄裹布,马口衔环,将弓箭等物品扔下,全部只剩下一身重甲和手中的偃月刀,朝着居福耳方向发起决胜一击。 至于居福耳方面,为什么会忘记注意一下敌方最为关键的拔都方阵呢? 其实这还真不怪人居福耳,首先库塞特的指挥所在从来就不是固定的,骑兵方阵最大的优势就是机动性,即便指挥中枢重要非常,但这也不能违背骑兵本身的机动性属性,更何况几乎所有的库塞特贵族都是弓马娴熟,边骑马边指挥根本不在话下。 而指挥官的命令则是根据不同的响箭来传达的,复杂的情况下则是由传令兵骑着快马穿梭各个机动行动中的骑兵队伍来传达,不过这一方法基本上很少使用,毕竟战场上战况瞬息万变,对方也不可能待在原地等你把命令传达过来。 移动的指挥系统同时还具有一个很不错的优势,敌人不会知道你的指挥官在哪支骑兵队伍里,这就降低了指挥官所在的区域遭遇敌人重点打击的可能性。 而且此次战役,拔都所在的地方不是别处,恰恰就是卢孔高台所在的区域,即怯薛方阵。 居福耳某种心态,刻意回避了这支裹挟着皇帝的方阵,并且在对方似乎退出战场之后,居福耳还大大的松了口气,心里无比期盼对方不要再出现,自然不会再去关注那只方阵。 而拔都则在战场正式交手之后将卢孔移交到了后方,自己则带着一小部分怯薛在战场上关注战况。 综上,居福耳输了。 当泛着寒光的偃月刀和那一面面毫无表情的铁铸面具出现在居福耳和其麾下的近卫卫队眼中时,他们便只剩下哀嚎的机会了。 过程很顺利,一千七百怯薛如同砍瓜切菜般团灭了整个近卫队,活捉了恩库里翁和居福耳。 拔都松了口气,紧接着立刻命令怯薛驮着这两名帝国方面的最高指挥官,高举着火把前往激战正酣的左翼战场。 拔都看着那一队带着恩库里翁二人远去的怯薛背影,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大局已定。 ...... “有的时候我还真是佩服温吉德,确实是有够锲而不舍的。”俄洛斯眺望着远方已经溃不成军的阿塞莱部队,不由得心情大好的调侃起温吉德来。“我数数看,三次?还是四次?算了,这都不重要了,总之要是我在同一个地方摔了三次,那我可能得羞愧的一头埋进卡勒萨的盐湖里面去。” 同行的赛兰冬似乎对俄洛斯的玩笑话并不感兴趣,他目不转睛的关注着依旧处于溃败状态的阿塞莱部队,同时下达一个个的追击命令。 “奴隶的命可不算是命。”赛兰冬还是回了身边这位投诚后便一直被女皇陛下视作心腹的大贵族。“只要阿塞莱人口袋里还有一个第纳尔,他就能找到一个为自己卖命的奴隶战士。但是我们的战士可不是那些便宜货能比的,我们这一次的战损还是有些大了。” 俄洛斯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或许你不说话还好一些。” 巴拉诺尔调笑着说了一句,赛兰冬对此并没什么反应,只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询问道 “听说今天早上,北边传来了什么消息?” “卢孔和那些元老院的家伙战败了,东北区域的执政官几乎都被库塞特俘虏了。” 说到这,巴拉诺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咬着牙恨恨道“真是一群废物,连那些住在帐篷里的蛮族人都打不过。” 赛兰冬没有答话,只是冷冷的回过头瞥了一眼巴拉诺尔,后者被这一看,顿时想起来对方似乎也曾经输给过自己口中那些蛮族,顿时讪讪道 “嗯,没,没什么...” 赛兰冬懒得去管巴拉诺尔,回过头又问了一句 “战况怎么样?” “不太记得了,不过北帝国那边,多伦托斯和印珀斯托雷斯家族的士兵几乎全部折进去了,叙拉托斯和俄庇诺萨堡被库塞特人拿下了,我想想看....哦,对,厄庇斐里娅,那个印珀斯托雷斯的女贵族,收拢了一部分残兵退守了安普雷拉,不过库塞特人并不打算攻城,只是把安普雷拉围住了,其余大部队在密泽亚德西部平原扫荡。” 赛兰冬心里默默回忆了一下帝国东北方向的防务情况,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元老院的的安普雷拉守不住了,情况严重点,密泽亚都有沦陷的风险。” 由于正统之争,三分帝国的各方称呼其余两方都不会叫北帝国西帝国这些,而是称呼元老院、军阀和保皇党。 “是啊,”巴拉诺尔点了点头,“元老院这次算是输大了,不过我倒是有些担心咱们,毕竟密泽亚离我们似乎不太远。” 赛兰冬想了想,随后摆了摆手道“算了,先不去想这些吧,毕竟阿塞莱咱们还没彻底解决呢。” 见状,巴拉诺尔也很识趣的闭口不言。 战后南帝国方面收拢了战场上的战利品和尸体后回到了达努斯提卡附近的军营,赛兰冬一回到自己的营帐,就看见了一名身着印有皇室双头鹰徽章的长袍的使者进入了自己的营帐。 赛兰冬熟练的上前行礼,后者也很亲切的扶起赛兰冬夸奖道 “将军取得了对阿塞莱人的伟大胜利,陛下听到这个消息想必会很开心的。” 赛兰冬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便询问其使者前来的目的。 那名使者倒也豪爽,直接开门见山说起来拉盖娅的命令。 原来正在俄尼拉整顿政务的拉盖娅听说了北帝国战败的消息后,立刻意识到了此时密泽亚前所未有的空虚,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于是便向赛兰冬询问目前和阿塞莱的交战情况。 赛兰冬闻言也猜到了女皇想必是有意向趁北帝国大败趁机谋取利益,于是便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阿塞莱目前吃了败仗,虽然温吉德和其麾下的埃米尔们有能力拿第纳尔重新组织起来一支新的奴隶军团,但是这也要时间,刚好我军也需要休整,毕竟一步步进攻阿塞莱的城池过于耗时耗力,正好趁此机会和阿塞莱议和,阿塞莱屡战屡败,埃米尔们的厌战情绪也已经到了一个爆发口,因此阿塞莱很大概率不会拒绝拿贡金换和平。” 使者闻言点了点头,于是说道 “那就有劳将军和阿塞莱人交涉一下了,我会回去禀报女皇陛下,届时想必将军又会担任对元老院那些人战争的元帅一职,在下就先恭祝将军旗开得胜了。” 赛兰冬含蓄的笑了笑,按理来说两场不同的战争需要任命不同的元帅,但是赛兰冬战争经验丰富,经常统帅大兵团作战,阿雷尼科斯还活着的时候就将其当作重点培养,因此下一次战争的元帅很大概率也会是赛兰冬担任。 十多天后,阿塞莱和南帝国达成了和平协议,阿塞莱缴纳贡金。 不日,在达努斯提卡附近待命的赛兰冬军团等到了女皇的旨意。 不过出乎赛兰冬预料的,这一次并没有将他任命为元帅。 赛兰冬单膝跪地,看着眼前身着沉重鳞甲却依旧显得美丽动人富有韵味的女皇陛下,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拉盖娅,决定亲征。 第10章 合作 “看来咱们的这位新女皇陛下,对于猎物的嗅觉,不输她的丈夫啊。” 拔都不甚在意的将手中的信纸往桌上一扔,随后便站起身来眺望起马凯布城的夜景。 星星点点的火光照耀出城市的大致轮廓,草原的夏夜总是寒冷异常,跳动的火光下,似乎连这座城市也为这彻骨的寒意而轻微的颤抖着。 “真够卑鄙的……”威利重重的将酒杯往桌子上一砸,似乎很是不耻这位新女皇的行径,“我真是想把今天来的那个南帝国的使者的脖子扭断,听听他都在说些什么?说我们库塞特境内盗匪猖獗,所以才耽误了送信的行程?上帝啊,就连库塞特的荒野都比他们帝国的国都安全,至少阿雷尼科斯不会死在库塞特的草原上。” 威利语气里满是愤懑,但是倒也不怪他如此失态,因为就在今天,来自南帝国的使者向库塞特可汗呈致了一封印有南帝国元老院和女皇印章的文书,文书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南帝国决定向北帝国宣战,由于库塞特与北帝国正处于战争状态,因此按照惯例,南帝国理应在通知北帝国的同时跟库塞特人也说一声。 惯例如此,说起来这还是卡拉德人带来的习俗。 美其名曰“文明”。 不过对于他们祖先遗留下来的传统,南帝国似乎执行的并不彻底,因为这份文书的签发日期,在二十多天之前。 甚至库塞特方面的斥候还更早一天向马凯布汇报了密泽亚被南帝国军队包围的消息。 只不过库塞特方面诘问的使者团队还没出发,南帝国使者便悠哉悠哉的到访了。 拔都没有理会威利的牢骚,只是怔怔的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威利见可汗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不是,你倒是出个声啊?” 估计是酒精的原因,又或者此时并没有任何旁人在场,威利的态度并不如往日般君臣之间的恭敬,而是更像以往二人相处时的样子。 “有什么好说的呢?”拔都似乎回过神来,却并不看向威利,只是仿佛自顾自般的说起来“摆明了就是防着我们,怕我们先他们一步围困密泽亚城,毕竟现在的密泽亚的守军人数连城墙都站不满,任谁都会眼馋的。” “我们能怎么办?”拔都目光掠过桌子上的信纸,随后再次望向窗外。“抗议?人家不会搭理我们;总不能真的把安普雷拉战场上面的军队撤下来反过头去打南帝国吧?那只能说是疯了才会这样去做。他们就是吃准了我们现在没有多余力量去干预他们,才会这样有恃无恐。” 威利闻言有些无奈的苦笑一声 “只能说不愧是帝国佬么?” 拔都没有回应。 …… 嘎吱—— 伴随着狱卒的推拉,锈迹斑斑的大门发出痛苦的呻吟,拔都脚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回声在冗长的通道内经久不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显得尤为阴森。 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拔都在一处牢房前站定,铁栅栏内,昏暗的灯光下一位老人颤巍巍的用手翻阅着一本书籍,牢房的环境不算好,虽然明显能看出经过临时的翻修和打扫,可那股深深烙印在这三堵墙壁内的腐朽气息却难以散去。 角落里缓慢的渗出积水,偶尔天花板上落下来的石子砸在积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拔都就这样静静的站在栅栏前,一声不响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你似乎有心事?可汗。” 卢孔并没有抬头,只是继续专注的在眼前的书本上写着些什么。 “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拔都说着,打开了牢房门,缓缓走到桌子前摆弄起桌上的油灯芯来。“这样的光线对眼睛损伤很大,我记得我批准过给你们增加一些生活用品的指令,这其中不包括灯油这类的么?” 灯油芯经过摆正之后散发出略微强壮的光线,却也无法彻底改变牢房昏暗的环境。 “或许吧,但是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帝国官员,嗯,或许很多地方我做的不是很好,但是我却实实在在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你想你的想法变成现实,就应该对你手下的人下达一个更加宏大的目标,因为只有这样,现实才会符合你原本的预期。” 拔都挑了挑眉道:“我从未对于人性有过高的期待。” “比如这一次么?” “你知道了?” 卢孔将书本合上,轻轻的用手指按摩着双眼以缓解疲惫。 “贵族的待遇罢了,或者应该说是第纳尔的待遇,在这片大陆,或许早已经没有人会买双头鹰的账,但总有人乐意给第纳尔一个面子。” 拔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不过我知道的并不详细,毕竟我不能指望一个狱卒的消息汇总能力媲美我的书记官,还劳烦汗王跟我这个老头子好好说说事情的经过。” “也没多复杂。”拔都将库塞特斥候回报的消息和南帝国使者呈递的文书一起放在了桌子上,“南帝国玩了一个伎俩,一个小伎俩,不复杂,但确实恶心。” 卢孔将两份文书打开,仔仔细细的逐字阅读,片刻后,他抬起头来评价了一句 “符合我同胞的作风。” “你很有自知之明。” “毕竟我以前干的就是这样的事,而且没人比我干的久。” 拔都揉了揉眉心,“说真的,我无意去评价你们那些‘文明’,我是个粗人,我只知道这样的做法让我很不爽。” 卢孔露出了一个微笑,不知道是因为拔都难得的显露出的无奈神态还是因为拔都话语里对于元老院以前那些手段的吐槽,不过似乎是察觉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可汗似乎极度不爽自己的这个表情,卢孔只得回应道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拔都的手指缓慢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的敲击声均匀的回荡在昏暗的牢房内。 “我打算放了你们。”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表述略有歧义,拔都又补充道 “或者说,一个交易?” 无需多言,卢孔已经明白了拔都的意思。 既然我不想南帝国侵吞密泽亚,你也不想南帝国侵吞密泽亚,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合作呢? 别扯什么库塞特强行再从南帝国手里把密泽亚抢过来,没那个资本。 反正现在这个情况,库塞特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大的战果了,与其眼睁睁看着南帝国摘自己的桃子占领密泽亚,还不如看着南北帝国斗个你死我活。 无他,从来都是我库塞特抢别人的东西,什么时候也轮得到别人抢我了? 库塞特咽不下这口气。 至于北帝国,拔都相信卢孔这个在帝国宫廷里混了大半辈子的人不会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至于卢孔会不会同意,拔都更不用担心。 毕竟对于北帝国如今来说,能保住密泽亚又何乐而不为呢? 更重要的是,南帝国,是帝国,拉盖娅,或者说伊拉的立国基础,是对帝国皇位的宣称。 巧了,卢孔和北帝国这帮元老院贵族的立国基础,也是对帝国皇位的宣称。 俗话说汉贼不两立,对于帝国内部而言,对方两家就是叛贼。 输给了叛贼和输给拔都,是两码事,影响等级也不在一个层面。 毕竟帝国历史上又不是没输给过库塞特这些‘蛮族’过。 不出拔都所料,卢孔在短暂思考之后,便悠长的叹了口气。 或许这位老牌帝国贵族终究是有些不甘心,但是他也明白,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及时止损的好机会。 而这样的机会,过了今天这个夜晚,就不会再有了。 终于,卢孔平静的说道。 “告诉我,我们要付出什么,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吧。” 第11章 双头鹰九尾大纛 “我们会将你们立刻释放,嗯,除了那些女眷,毕竟你也知道你们元老院在我们库塞特人心目中的信誉等级有多低,不捏一些筹码在手里,我那些那颜们终究不会安心的。” 北帝国的军队并没有携带女眷,不过战前位于前线三座城堡的家族就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家眷送往了安普雷拉城,伴随着安普雷拉外城区沦陷,内城区防线退缩到最后一座塔楼,这些女眷也不可避免的落入了库塞特人手里。 当然,出于贵族不伤害条例,这些女眷目前的待遇还是很好的。 合理的条件,卢孔点了点头。 “至于军队,嗯,好吧,我也会还给你们,不过只限于那些还活着的以及没有被卖出去的。” 库塞特战后俘获了一大批北帝国的俘虏,这些俘虏绝大部分都受了伤,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以及战场上杂乱的环境双重因素干扰下,这些俘虏的存活率确实有些感人,不过好歹还是活下来了一批人的。 虽然按照草原民族对于俘虏这种低成本劳力的青睐程度,这些俘虏很大概率会在运回库塞特之后被抢购一空,不过幸运的是由于战时马凯布城的产能被全部集中到了提供战时服务上,这些俘虏依旧有很大部分没有被卖出去。 偏向于我们的条件,卢孔沉默着,等待拔都继续开口。 “至于你们能不能从南帝国手里保下密泽亚,嗯……我知道你们西部的野战兵力在往这边调动,不过就算是从阿耳戈隆出发,大军赶到密泽亚也要十来天,毕竟这不是单人单骑,所以,我们可以帮你们守卫密泽亚,就当作是雇佣兵,你们给我们第纳尔和战利品就行了。” “至于多少雇佣金合适,放心,我们这边恰好有不少从前当过雇佣兵的家伙,他们对这里面的价格门清。” 拔都这番话有两个意思,第一,我们不会黑你们,雇佣金是多少就给多少,但是第二,你也别想着黑我们,咱们精诚合作,谁也别诓谁。 卢孔依旧不发一言,到目前为止,北帝国能得到的应该就这么多了,这样的条件算是很偏向他们了,毕竟这三重条件下来,密泽亚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 但是卢孔依旧没有说话,毕竟他很明白,接下来自己这边需要付出的代价,才是重点。 果不其然,拔都略微停顿之后便继续道 “不过,你也明白,这不是免费的,毕竟咱们之间怎么说也算不上敦友睦邻,虽然你们付了雇佣金,但是这远远不够。” “毕竟,现在是需求市场膨胀,而供给市场,就我一个。” 拔都抛出来了一个经济学名词,虽然在很多年后,这些东西甚至会纳入教材之中,但是在当下,这些东西却并非平民,甚至小贵族可以接触到的。 不过草原贵族对于贸易一直过分偏爱,因此这些词汇也算是草原贵族们日常交流之中常拿来借喻的东西了。 卢孔依旧没说话,算是默认,拔都眼见如此,便开始摆出自己的要价。 “罗卡那、厄庇诺撒、叙拉托斯这三座城堡,还有安普雷拉,归我们。” 这其实并不算条件,因为就目前而言,北帝国在这片地区残余的军事力量和库塞特的实力对比,已经根本不足以继续支撑他们对这片地区的宣称了,更遑论南边还有自己的同胞在那里虎视眈眈。 自己做个顺水人情,把这里的军事力量全部撤出去,集中去守卫密泽亚岂不更好? 至于这片地区原有的贵族,尤其是印珀斯托雷斯家族的想法,就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守我是帮你守了,没守住们,胜败乃兵家常事,谁也左右不了的,要怪你就怪库塞特人去,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想的嘛…… 大不了以后我再给你抢一座城过来就是了,人的眼光不能太狭隘,要向前看对不对? 想到这里,卢孔脑筋开始活跃起来…… 不过拔都显然没意识到眼前的人正陷入一场头脑风暴,依旧继续讲述着自己的价码 “之后的战争,雇佣金是一方面,战利品,好吧,那些战马盔甲什么的,都归你们,但是,俘虏归我们。” 卢孔闻言停止了头脑风暴,不由得皱了皱眉。 虽然他很清楚草原民族对于俘虏这种低成本的劳动力的喜爱程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这些衣冠楚楚的文明人士就不需要俘虏了,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对于征召军,这是更好的兵源。 但是……好吧,反正掰着指头算,南帝国有足够的统兵能力的人就那么几个,现在密泽亚城下那一支庞大的各家族联军的军事素养,个别的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在田地上面抓来的征召兵呢。 嗯……可以接受,卢孔点了点头。 “嗯,没了,就这些了,哦,对了,你们现在在我们手上的那批俘虏的装备,我们已经熔了,就不归还了哈。” ??? 啊? 卢孔转过头有些惊愕的看向拔都,后者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那我们穿什么?布衣吗?” “可以买啊,正好我们的铁匠铺最近出了一大批新式盔甲,看在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给你打个折。” 回应拔都的只有卢孔的沉默。 “那,战马呢?” 良久,卢孔才幽幽的问道。 拔都没有说话,自顾自的看看这看看那。 哎呀,你看,这桌子可真桌子啊~ 得,卢孔算是明白了,除了人,哦,还有那一身衣服,其余的,拔都一个都不打算还。 算了算了……卢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好歹能把密泽亚保下来。 多出点钱嘛,没事,地还在就还能继续赚。 想到这,卢孔抬起头对拔都说道 “可以,我个人接受你的条件,我会将其汇编起来,请你允许我和我那些滞留在马凯布的同僚们商议此事,并且派出使者同知阿耳戈隆的军队。” 拔都点了点头道 “行,不过你们最好快点,毕竟要是密泽亚那边的情况无可挽回了,除了你们要支付的雇佣金和已经划归我们的领地,咱们其余的一切协议就将作废。” 拉开门,拔都回过头对卢孔道 “半个月,我的部队会帮你们牵制密泽亚城的军队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密泽亚的归属,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雇金从现在开始算。” …… “他真的同意了?” 第二天中午,马凯布的大厅内,威利看着手中有数个贵族和卢孔本人签名的国书,有些不敢相信。 “他为什么不同意呢?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对他们没坏处,除了多出点钱。” “而且,说到底,帝国人心里面,对于我们还是蔑视的,元老院那群人绝大部分从始至终都只将这场内战当做一次政治投机,所以啊,他们可以在对我们这些蛮夷的战争上失利,但是绝对无法容忍输给自己的那些政治对手。” 拔都说着,将手里的一封书信递给威利 “去通知各个那颜,还有哲别和速不台,让他们带着那些北帝国贵族的使者到各个城堡和安普雷拉完成最后的交接,并且将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残余部队带到马凯布来。” “另外……算了,也懒得另做了,就在新制的九尾大纛上面绘制双头鹰,用作此次战争的旗帜。” “交接完成之后 所有部队即刻南下。” “记住,这场战争不是我们和南帝国的,我们是帮手,仅此而已。” 帝国历1085年秋季第一月初,伴随着阿耳戈隆方面派出使者同库塞特商议俘虏赎买问题,进行了一个季度的北帝国和库塞特之战,在安普雷拉城头高悬的库塞特日月火旗帜的见证下结束。 然而东境的战火却并未因此而停息。 同月,几乎是在阿耳戈隆使者抵达库塞特的第二天,一支从原先的战争中抽调出的约一万人的骑兵部队便即刻南下,兵锋直指密泽亚城。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库塞特对南帝国的宣战,就当众人认为北帝国不应该过早和库塞特谈和,更应该坐看南帝国和库塞特相斗时,好事者却惊讶的发现那熟悉的九尾大纛上绘制的却不是应有的日月火徽章,而是一只顶着花环的双头鹰。 那是北帝国的国徽。 第12章 继承者 1 阿耳戈隆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防御优势。 自北部山脉中奔涌而出的河流在即将一路往北汇入海洋时,却迎头撞上了巨大的海岸石礁,奔腾的河水不得不一分为二,最后硬生生将一块陆地自原来的板块上分割出来。 阿耳戈隆便矗立在这块被河水和海洋分割开来的陆地上,在以往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阿耳戈隆都是帝国在北境永不沦陷的堡垒,是帝国强权的象征。 此时整个北帝国最后的野战兵力,中部萨涅俄帕和西部厄庇克洛忒亚,以及狄亚特玛的三万军队云集于此,若是放在以往,这种数量规模的帝国军队绝对是“蛮族”国家的噩梦,可是此时彭同站在阿耳戈隆临海边的最高塔楼上,凝望着那些挤满城内的士兵们,眼中却是浓重到化不开的担忧。 作为临危受命的指挥官,彭同 太清楚眼前这支部队的成分了,若是真要细细掰开来算,怕是里面连五千的职业士兵都凑不齐,更遑论那一个个被大头兵们拿剑抵着脖子押来的民夫了。 彭同看着城内乱糟糟的景象不由得皱了皱眉。 过于庞大,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小崽子召集我们去大厅参会。”曼忒俄斯一手扶着托加,不知何时来到了彭同身后。“听说是库塞特那边有消息了。” 见彭同没有说话,曼忒俄斯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我们来这都没有一个月,他就召开了十几次会议……年轻人总是很有干劲啊,可惜他的那些想法总是过于幼稚……好吧,或许我该给未来的帝国继承人一个面子,但是我们总得有相对应的实力才行,我发誓要是按照他的那些想法去做,这仗都干脆不用打了,他到底清不清楚我们现在没有实力跟库塞特人硬碰硬了?” 曼忒俄斯絮絮叨叨的发了不少牢骚,彭同却依旧是状若神游的样子。 曼忒俄斯顺着彭同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叹了口气。 “别看了,你再怎么看,那些士兵也不会摇身一变,变成那身经百战的职业老兵的。” 彭同终于转过身,凛冽的海风将他的短发都吹的有些变形,他望着曼忒俄斯,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随后如同他眼中浓郁的苦闷一般,迈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塔楼。 曼忒俄斯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转瞬间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凛冽海风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 “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按照斥候的说法,安普雷拉已经挂起了库塞特的旗帜了。” 会议大厅内,阿斯居戎带着象征着元老院魁首的绶带和帝国皇帝的王冠,端坐在高台之上。 听完库塞特方面的消息后,曼忒俄斯率先开口道 “嗯……其实,库塞特人的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我们能够保住密泽亚城。” 曼忒俄斯发言完,在座的仅剩的北帝国贵族们皆保持了沉默。 这是很大的事情,他们不敢轻易开口,因为他的家族的体量无法承担其后果。 曼忒俄斯环顾四周,脸上没有露出自己的意见没有人反对的喜悦,相反的,他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失望。 一个,一个人都没有,曼忒俄斯望着这些以往在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都要争个面红耳赤的贵族们,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如果诸位没有异议,那我们便带领军队出发了!” 曼忒俄斯加重了语气,可是在座的贵族们却仿佛被封住了嘴巴,没有任何一个人响应或是反对曼忒俄斯。 曼忒俄斯终于忍不住,他厉声开口道 “说话呀!你们一个个都哑巴了,说话!这里不是我的一言堂,你们平日里那股子雄辩家的劲呢?都去哪了?” 回应曼忒俄斯的,依旧是是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曼忒俄斯紧抿着薄薄的双唇,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既然大家没意见,那就按照库塞特那边的要求去做吧。” 终于,彭同开口打破了场内的沉默,而后,当彭同的话语连同其回声一起彻底泯灭在大厅之内,场中却依旧没有人回应。 彭同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他有些吃力的站起身,对着阿斯居戎行了一礼道 “既然这样,那就请代理元老下令吧。” 阿斯居戎眼睑微垂,手中把玩着代表权利的权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就,依彭同阁下和曼忒俄斯阁下所言,准备出兵配合库塞特人吧。” 过了一会,似乎是想清楚了的阿斯居戎下达了最后的结论。 闻言,场中众人似乎如释重负,纷纷热切的站起身向阿斯居戎道别。 曼忒俄斯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此时他内心那股愤怒的气息化开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这就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帝国和祂那些高贵无比的元老们吗? “走吧。” 曼忒俄斯听见声音抬起头,他看见了一只掌心有些粗糙的的大手。 没有犹豫,曼忒俄斯缓慢而又坚定地握上了彭同的手掌。 “没事的。”彭同似乎很明白曼忒俄斯此时的内心,他的大拇指安慰般地轻轻摩挲了一下曼忒俄斯的掌心,随后拉起曼忒俄斯,离开了会议大厅。 离开大厅之后,彭同不敢耽误,他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部队和随行辎重,随后便立刻带领着北帝国最后的部队在凛冽的海风中离开了阿耳戈隆。 而他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个人在城门口送别他们,仿佛所有人,从民众到贵族都默默认定了一个事实,这支部队已经回不来了。 “他们很清楚,这极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路上,曼忒俄斯似乎还是有些难受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提出哪怕半个字的意见。” “很符合他们的风格,不是吗?”彭同似乎不想再提起那些帝国的贵族们,他转移话题道“我们不走罗卡那海角,走阿特里翁去密泽亚。” 曼忒俄斯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彭同解释道 “就像你说的,我们很难判断这是不是库塞特人的陷阱,但是我们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整个安普雷达及其周边地区已经完全沦陷,我们这三万人就算全都砸进去,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所以,与其冒着风险走安普雷拉去马凯布和那些军队会合,倒不如我们提前直接去密泽亚,届时不管是陷阱也好,还是事实也罢,我们都不用担心,只管好好守住密泽亚就行。” 曼忒俄斯有些犹豫,他问道 “那要是库塞特人直接进攻阿耳戈隆该怎么办?” “他们啃不下来。”彭同断言道。 “这是一个希望,”彭同继续说道,“不管这个希望是虚假的,也会是真切的,不管怎么样,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而且就算库塞特人真的设下这个陷阱,想以此调离我们,并在野战中消灭我们,以此来进攻阿耳戈隆的话,我们这三万人离开阿耳戈隆或许才是正确的。” 曼忒俄斯明白了彭同的意思。 阿耳戈隆是一个天然的要塞,但是天然的要塞也有它的缺点,那就是粮草供应。 阿尔戈隆的粮草储备有限,如果把这三万人塞进去,那么库塞特人只需要好整以暇地等着城内的粮草耗尽,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城市攻破。而如果这三万人离开,并且没有在野战中被库塞特人消灭的话,对于阿尔戈隆的守军来说,这便是他们的希望。 所以他们走阿特里翁去密泽亚,到时候不管是协助库塞特人携手密泽亚也好,还是在到达密泽亚之后,没有发现库塞特的军队也好,他们都有足够的能力保证自己的进退自如。 或是回防阿耳戈隆,或是牵制南帝国。 至于这个希望到底是不是真的?库塞特真的诚心诚意跟北帝国合作吗? 彭同不知道,但他希望这是真的,因为他很明白,北帝国已经经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 他能做的,只有在这希望尚不明朗之前,最大可能保全北帝国的有生力量。 如今的北帝国,就像一块躺在沙漠之中的海绵,任凭你怎样挤压他,都无法再挤出一滴水来。 他和他手中这三万人,这成分一言难尽的三万人,已经是北帝国最后的希望了。 他肩负起这一切,就像曾经的先辈们肩负起整个帝国一样。 曼忒俄斯目光缓缓的落在彭同背上,彭同骑着战马,由于赶路,身上没有穿戴盔甲却依旧显得挺拔而高大。 曼忒俄斯又想起来此时端坐在阿耳戈隆大厅内的,那位帝国目前名义上的执掌者,阿斯居戎。 曾经帝国的皇储长大了,可惜他已经不再是皇储了。 但是他,眼前的这个曾经的帝国皇储。 曼忒俄斯看着他,似乎突然想起来,曾经的涅雷采斯家族,带给全帝国的希望。 第13章 继承者 2 “可汗,我军斥候发现阿耳戈隆方面的北帝国军队有调动的迹象。” 马凯布大厅,木华黎恭恭敬敬的向拔都汇报着斥候所获知的最新情报。 “大约在三天前,有一支三万人以上的北帝国军队从阿尔戈隆离开,经由阿特里翁堡进入密泽亚德西部平原,而后我们便失去了该支军队的行踪。” 闻言,拔都思考了一会儿,随后便转过身将目光放在了身后那幅巨大的地图之上,这是他整合了安普雷拉城内收藏的地理书籍,会同库塞特许多熟悉北帝国地理环境的商队头领与专业斥候一起绘制出的高精度地图。 目光顺由阿特里翁一路看过去,拔都内心暗自琢磨来一会儿后,似乎饶有兴趣的开口询问道 “木华黎,你觉得,彭同为什么会走这里?而不是按照我们给北帝国方面的文书,前来马凯布和我们汇合?” 木华黎皱眉想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出整个北帝国包括阿尔戈隆、安普雷拉和密泽亚在内的三座城池及其周边的地理环境,作为一名优秀的斥候,木华黎并不需要再去借助地图,这些东西早已深深地铭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恕我直言,可汗,我觉得,北帝国方面并不信任我们,羊群始终会对苍狼保持警惕,所以他们的行军路线很可能是基于此种原因而决定的。” “是啊,但他们又不愿意放弃这唯一的希望。”拔都轻笑一声,眼神中似乎涌起一丝对往昔的追念。“雏鹰终究是长大了,即使庇佑着他的老鹰已经腐烂进了泥里,不过,似乎还不算太晚?” “您是说,彭同·涅雷采斯?” 说这话时,木华黎依旧半跪着将脑袋低下,他们这些由拔都一手提拔起来的军官,即使已经获得了不俗的战绩与声望,却依旧对于拔都保持着最大的尊崇和敬爱。 “一个老熟人罢了。” 拔都微垂下脑袋,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想些什么。 “按照原定计划,让合努占带着后备役军队和北帝国那些贵族们一起开赴密泽亚与速不台汇合。” 片刻后,拔都抬起头,将桌子上的调兵符递给了木华黎。 木华黎点了点头,伸出双手刚想接过拔都递来的调兵令,却又听见拔都吩咐道 “另外,你也跟着一起去,带上你的斥候部队一起,密切关注彭同部队的一举一动,任何情报都第一时间汇报到我的桌子上,我会让威利总督和你一起配合你行动,彭同吃了几块面包,喝了几杯酒,去了几次茅厕,甚至是晚上睡了多少女人,我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明白吗?” 木华黎闻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郑重的抱了抱拳,见状,拔都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去吧,让威利来见我。” 木华黎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威利便进入了大厅。 “日安,我尊敬的可汗。” 操着一口地道的马凯布腔,威利向拔都行了一个标准的库塞特礼。 见状,拔都嘴角微微弯起 “你学东西倒是挺快。” “我向来天资聪颖。” 威利毫无心理负担的接受了拔都的称赞,随后便在王座下寻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木华黎跟你说过了吧?” 拿起一旁木华黎之前呈交上来的汇报,拔都将它递给了一旁的卫兵。 卫兵将汇报转交给威利,拔都语气淡淡的说道 “这件事情,办的隐秘些,毕竟彭同认识你,你大张旗鼓的出现在他眼前,很难不引起他的怀疑。” 威利点了点头,随后便看向手中的汇报,只不过威利一来许久没有领兵作战,二来他之前所受的关于作战的教育,基本上都是关于正面作战的战术知识,因此威利并没有看出来这份汇报的不寻常之处。 拔都看出来威利的疑惑,便简单的陈述了一下彭同这样做的目的和战略优势。 “嗯......看来,彭同阁下这些年来也有了不少的进步。” 拔都闻言想起来初见彭同时,那个虽然年过四十却依旧有些大男孩气质的帝国皇储,不由得点了点头 “危难总是能促使人成长,咱们曾经的雇主也已经完成了他的蜕变。” 威利皱起了眉道 “这对我们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涅雷采斯这样曾经无比庞大的恐怖存在,按照如今彭同的情况来看,我担心......” 拔都笑了笑 “所以,我们得给他找点麻烦。” 威利闻言向拔都投去探询的目光。 “很简单,密不透风的堡垒都是自内部崩塌,我们或许没办法时时刻刻死死钳制住涅雷采斯,但是,我相信按照帝国元老院那些人的脾性,他们总是很乐意于打压涅雷采斯的成长和重新壮大。” 威利眨了眨眼,他瞬间明白了拔都的意思。 毕竟,按照原来的约定,彭同应该来马凯布和北帝国贵族们汇合的。 现在那些贵族们可是正翘首以盼彭同带着军队来马凯布‘解放’他们呢。 但是彭同没有,虽然站在彭同的角度,他确实是做出了一个很明智的选择,但是急于从马凯布脱身的被帝国贵族们可不会这样想。 危及自身性命的时候,人总是无法做出正确的思考和判断。 因此只要加一把火,或者放出谣言,那么他们就会觉得,彭同置他们的危险于不顾。 “去做吧,你应该很清楚,怎样做好这件事。” 拔都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来任何情感。 第14章 继承者 3 密泽亚城外,南帝国军营。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营地内的土地有些软烂,赛兰冬带着一支近百人的骑兵队伍从东部进入营地,夜雨加重了他麾下战士们的疲惫之色,亮银色的盔甲上满是星星点点的泥泞。 几名侍从小跑着迎上去,赛兰冬摘下头盔,将其递给赶来的侍从。 侍从们给赛兰冬递上了一张丝帕,后者用其胡乱抹了一把脸之后便翻身下马,他对着一名侍从问道 “法戎阁下呢,他现在在哪?” “您要见法戎大人吗?请允许我有这个荣幸为您带路。” 赛兰冬点了点头,也不先将身上沉重的盔甲卸下,便随着侍从的指引一路来到了法戎的营帐。 侍从为赛兰冬掀开了营帐,后者微微颔首致意后便径直进入了营帐。 “很高兴见到您,赛兰冬将军,在这样危机四伏的关头,看到您那坚毅的脸庞总是会让人感到安心。” 法戎从书桌后站起,冲着赛兰冬微微颔首致意, 赛兰冬没有说话,一夜的奔波让他有些疲惫,他先是选了一张椅子坐下,等稍微恢复了一些精力之后才将目光转移到法戎身上。 “请原谅,我的大人,连夜的战斗让我有些疲惫,不过,您确实说对了,我们现在的处境的确很不乐观。” 法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注意到赛兰冬的嗓音有些沙哑,法戎便喊来营帐外的侍从为他们倒了两杯葡萄酒,赛兰冬轻声致谢后接过酒杯,方才让他的喉咙感到些许安慰。 “库塞特人很难缠吗我的将军?” 法戎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问道。 “我和我的人忙碌了一夜,结果非但没能摸清楚库塞特人的兵力布置,反而折损半数人手,我必须得承认,他们是极其难缠的对手,库塞特人的领兵将军如同鬼魅一般难缠,又如同狐狸一样狡猾,我曾经和库塞特的可汗交过手,那不是什么很美妙的回忆,如今看来,他们似乎又有所增长。” 赛兰冬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扯下手上的链甲手套,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驱散那些不美好的回忆。 “听起来似乎确实不太乐观,自从换了一个可汗之后,库塞特人便总是能在战场上取得优势,他们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在哪,不过我们不能总是这样两眼一抹黑,战场上不了解自己的敌人是一个很大的隐患,或许我本不应该过分苛求您我的将军,但是您应该清楚,女皇陛下十分渴望这场战争的胜利。” 顿了顿,法戎又强调了一下道 “她需要这场胜利。” 赛兰冬面上微笑致意,然而内心却有些苦涩。 他何尝不清楚这场战争的胜利能极大巩固珀特洛斯家族的皇位,他自己又何尝不想赢? 但是,怎么赢? 这场战争名义上挂帅的人是拉盖娅本人,但是无论是军事调度还是各种物资配给全都是他赛兰冬在负责,虽然他确实有过丰富的战争经验,但是正因为如此,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手下带着的这支军团是个什么成分。 赢?如果对手仅仅是刚刚元气大伤的北帝国,赛兰冬确实有足够的把握拿下密泽亚城,可是现在加进来一个库塞特,在自己完全无法获知对手兵力数量的情况下,赛兰冬只觉得前方布满迷雾,全是不确定因素。 看出赛兰冬的为难,法戎略微思索了一下后开口建议道 “或许我们可以从后方抽调一些部队去库塞特境内骚扰他们?就像库塞特人曾经的做法一样,他们不清楚我们在后的兵力,那么很可能会有所顾忌,届时主动权就能握在我们自己手上了。” 赛兰冬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瞒您说,我也曾经设想过这种方法,但是您或许知晓,库塞特在这场战役中并没有直接对我国宣战,他们是打着为卢孔及其追随者而战的雇佣兵的旗号参战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主动去库塞特境内挑起事端,库塞特就有充足的借口对我们宣战,而他们在此之前已经和旧元老院议和了,彭同已经带着旧元老院那群人最后的家当抵达了我们的西部,也就是说,库塞特人毫无后顾之忧。” 法戎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他喃喃道 “库塞特人很准确的找到了这场战争三方的矛盾点,并且再次将主动权捏在了自己手里,我不得不承认,库塞特的那位可汗不同于以往我们所面对的库塞特人。” 战争伊始,南帝国以一种近乎于不宣而战的方式,迅速夺得了战争的主导权。 很无耻,但很有效。 在当时,南帝国是处于绝对上的战略主动地位的,相对应的,北帝国和库塞特则处于战略上被动的地位。前者面临两国攻击,有战损进一步扩大的风险,而后者既不甘心放弃已经几乎是唾手可得的战利品,可如果想要力争密泽亚,便要面临会陷入两线作战的风险。 南帝国完全可以根据战场上的不同态势做出应对反应,如果库塞特对他们宣战,那么自己可便可以立刻放弃围困丽泽亚城,转而进攻库塞特的南境,而北帝国则绝对不会吃饱了撑着拿着那三万人的最后家底去进攻南帝国的本土,而是会北上收复他们被库塞特人攻陷的领地。 这对于南帝国来说不是最理想的状态,但是这也会让他们有所收获。 那如果库塞特和北帝国没有任何表示继续僵持在安普雷拉附近,并且北帝国派出最后三万人和库塞克人对峙的话,那么南帝国完全可以直接拿下密泽亚城,进而北上游离在库塞特和北帝国的战场之外,静待时机。 而南帝国的议会并不是没有商讨过北帝国和库塞特议和的可能性,但他们断定北帝国和库塞特不可能在议和的条件上达成一致,卢孔绝对不可能甘心放弃一大片领土,转而和羞辱过自己的对手合作,而库塞特就仿佛一个静待着彩票兑现的中奖者,只要等待时间一到,他就可以全额领取自己的奖金,但是现在有人要告诉他,你得的另外一半的奖金要归自己,这换谁都不会甘心。 你能说南帝国的推理有误吗?不能,因为他们的推理看起来确实很合理,但是这一切推理的基础都是建立在他们将自己的认知强加于库塞特和北帝国身上的基础上。 然而混迹官场多年的卢孔很明白,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利益的优先级都是最高的,而拔都则有着自己强硬的独特魅力和个人魄力,他便是有这个决心去舍弃,那似乎已经到手的魅族压强,转而去转化成自己在这场战争上的主动权。 现在对于南帝国而言,他们的战略地位反而变得被动,而占据主动的变成了库塞特人,他们以雇佣兵的形式帮北帝国作战,看着北帝国和南帝国掐架,而只要任何一方有异动,他又可以完全出手将其镇压。 而此时,南帝国是万万不敢主动挑起事端的,除非他们想自己的国家面临两线作战的困境。 更遑论更南边的沙漠,阿塞莱人可没有那么甘心失败。 长叹了一口气,赛兰冬拿起桌边上的酒杯,又喝了一口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最好还是先主动出击,总不能在这里静待死亡吧。既然库塞特那边没有下手的机会,待会儿我会带人去彭同那边看看。” 然而,塞兰冬的话音刚落,法戎的面色却显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难道是彭同那边出什么情况?” 赛兰冬看见法戎的反应有些奇怪,便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法戎摸了摸下巴,稍稍踌躇了一会儿后,才犹豫的开口道 “是这样的,嗯,大概在昨天半夜的时候,就在你离开后不久,公主殿下便带着一支部队离开了营帐,前往彭同军队的驻地了。” “什么?!” 赛兰冬霍地站起了身,瞪大了的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 第15章 继承者 4 “她带走了多少人?” 赛兰冬直直盯着法戎,严肃而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将眼前的人整个一分分剥开。 法戎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他走上前想要拍拍赛兰冬的肩膀以示安抚,却被后者自然的躲开了。 法戎脸色微囧,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 “大约五千人,嗯......五千骑兵。” 赛兰冬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他脚步有些不稳,想要挪动却不注意打了个趔趄。 法戎下意识的想要上去扶一下赛兰冬,后者却强撑着椅子把手稳住了身形。 “法戎阁下,您不是没有参与过大型战役,您应该清楚,或许我们可以根据吕卡隆留存的户籍档案和兵员名单来估计彭同的部队人数,但是您有没有想过,万一,万一库塞特人分出来了一部分兵力随彭同的部队一起呢?诸神呐,我们现在连自己的敌人到底有多少都不清楚,更别说彭同的军员配置和营地情况了,您怎敢眼睁睁的让皇储领着军队亲身涉险??!!” 法戎悻悻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随即似乎是想为自己开脱的说道 “其实您也不用担心,我让我的儿子萨尼翁带着我麾下的一千多骑兵前去保护伊拉殿下了,他们连同伊拉殿下所率领的五千兵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伊拉殿下不会有什么事......” 法戎还没说完就被赛兰冬厉声打断了 “六千多历战老兵!?去迎战三万人,未知情况的三万人军队?这简直是胡闹!” 赛兰冬原本的疲惫感被一扫而空,而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负责统调各大家族军队和后勤补给的重压终于让他在这个时候一起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那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那是我们站在这个大陆上的资本!如果这一战损失超过四千人,那我们已经完全不用再继续作战了,路边游荡的土匪都能把我们生吞活剥了!您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伊拉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上过战场吗?她知道怎么带兵吗?难道您指望她混迹于竞技场和酒馆的经历能够教会她如何作战?她在葬送我们整个帝国你清楚吗?!!” 最后,赛兰冬几乎是怒声吼道 “蠢货!!” 法戎闻言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他语气严厉的开口道 “赛兰冬将军,我或许应该提醒您,伊拉殿下是我们的主人,是帝国的皇储,您刚才正在毁谤帝国未来的主人!” 赛兰冬回以法戎一个狠戾的眼神,随后便一甩披风,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了法戎的营帐。 法戎连忙追了出去,生怕赛兰冬头脑发热闹到女皇那里去,他很清楚对于目前的南帝国来说,在自己已经垂垂老矣,新一代的贵族青年们还没有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情况下,赛兰冬是目前南帝国最合适的元帅人选。 什么,你说俄洛斯和图里亚多斯? 愿诸神保佑他们长寿。 赛兰冬大步流星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区,随机召集了自己目前所能动员的全部骑兵,等到赛兰冬跨上战马的时候,法戎才拖着衰老的躯体赶来。 “请原谅我这个老头子的多嘴,但是我还是提醒您一下,将军,伊拉殿下再怎么说都是帝国的皇储,她会和她未来的夫君一起统治整个帝国,我万分希望您在接下的行动里面注意自己的言辞和举动,为了自己,也为了帝国。” 赛兰冬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法戎,即使对方脸上的神情已经足够谦卑,但是一想到伊拉这次愚蠢的行动可能带来的毁灭性的后果,赛兰冬就忍不住暗自磨牙。 于是赛兰冬冷哼一声道 “当然,我会尽我所能将帝国的英勇战士们给带回来,至于我们‘勇武’的公主殿下,如果诸神保佑她还活着的话。” 说罢,赛兰冬一拽缰绳,带着麾下的士兵头也不回的直奔西方而去。 看着赛兰冬及其部队离去的背影,法戎颓然长叹了一口气。 他不清楚伊拉这样做的风险吗? 他很清楚,三万人,就算这三万人再怎么是纸糊的,那也是整整三万人,这三万人即使无法直面自己的大军,但是打一支六千人的先锋骑兵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尤其是他们的领袖是彭同,那个曾经的帝国皇储,那个有着无数战争经验的男人,以往帝国的贵族们或许会经常在暗地里嘲笑彭同在政治上的白痴程度,但是没有人质疑过彭同作为一名将军的能力。 或许他曾经没什么战略目光,但是单论指挥作战,他绝对是优秀线往上的。 而伊拉? 赛兰冬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自己不可能指望公主殿下以往混迹竞技场和酒馆的经验来教会她如何领兵作战,即使她收到过系统的军事教育,但是没有见过血之前,都只能算是新兵。 虽然那六千人都是老兵,是军队里面的精锐,可是战场上更多的人数往往有着更强大的震慑力。 更遑论自己这边确实完全不清楚彭同军营的布置和军队兵种的配置情况。 最坏的结局,彭同,或者有一定可能性,有库塞特人协助作战的彭同会全歼这六千军队,然后南帝国在下一批精锐士兵磨练出来之前,都只是砧板上的鱼肉。 可是自己能阻止吗?不能,自己是保皇党,自己的人设怎么可能允许在大庭广众之下去主动忤逆皇储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法戎不汇报拉盖娅,一来伊拉带走那些军队之后,剩余的人绝对不能再乱动了。他们要保持对密泽亚的封锁,天知道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池是怎么可以坚持这么久的!二来自己害怕,不管是劝阻不力还是万一要肩负追回伊拉公主的任务,法戎都是两边不讨好,毕竟皇室是不可能错的,错的只能是自己。 挺好的,赛兰冬为自己扛下了这个责任,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列奥尼德帕斯成功将自己从这件事情里面抽身出来了,但是,自己这样做真的正确吗? 法戎不由得望向天空,他想起来吕卡隆暴乱的前一天,那个关于伊拉公主的提案。 她,会是帝国正确的继承人吗? 第16章 继承者 5 曼忒俄斯观察了一会儿战场上的形势后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呜呜—— 悠长的号角声引起了曼忒俄斯的注意,他回过头去,看见中军军阵处又升起了涅雷采斯家族双剑王座的旗帜。 “怎么回事?”曼忒俄斯侧过头冲着一旁的副官询问道。“不是刚刚才让人把彭同拉下去疗伤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见副官一脸疑惑的表情,曼忒俄斯索性直接牵动缰绳掉转马头,向着中军军阵处而去。 北帝国军队的驻扎处在一片开阔的平原,相较于密泽亚德西部平原的开阔而言,这里胜在略微有所起伏,并且有茂密的树林作为掩体和打造营地的材料。 中军军阵在一处小土坡上,曼忒俄斯在军阵前下马,一名军团士兵上前将其战马牵置一旁,接着曼忒俄斯便径直走进了士兵们环环拱卫的中心。 “你的伤势很严重我的朋友,你的身边应该是草药和医生,而不是兵器和士兵。” 曼忒俄斯脸色有些严肃,然而彭同却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 “我应该和我的士兵们待在一起,在我的生命还未完全燃烧殆尽之前,这是我作为元帅的职责。” 曼忒俄斯看着彭同苍白的嘴唇和缠满绷带的右手,忍不住开口道 “战场的情况很好,我们的士兵们已经把那支不知死活的骑兵团团包围了,彻底围歼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这里没什么好担心的,反倒是你,你的伤太严重了,最好还是先休息休息。” 彭同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前面道 “我建议你还是再看看。” 曼忒俄斯略带疑惑的看着彭同,随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中军军阵所在的山坡虽然不高,但依旧整体高于整个军队所驻扎的地区和战场所处的地区,虽然曼忒俄斯没有骑马,但得益于身高优势,还是可以看清楚战场上的形势。 观察了一阵后,曼忒俄斯回过头,脸上的疑惑更重。 “所以,怎么了?” “你说的没错,我们的军队将那支骑兵团团包围,但是问题就出在这,我们尝试过进攻,很多次,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们却依旧只是将对方包围,而对方的抵抗意志依旧顽强。” 重重咳嗽了两声,彭同重新强打起精神说道 “我们现在是优势,没错,但是我们也不应该忘记,我们所率领的这支部队依旧不够精锐,而就对方的盔甲和战斗意志而言,他们至少有一半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我说的是至少。” 曼忒俄斯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又怎么了,我们的人数至少是他们的七倍,就算他们个个都是百战之兵又如何,我之前已经下令分出三个预备队轮批替换包围他们的士兵,他们就算在怎么久经沙场,那他们也依旧是人,是人就会累,我们能活活拖死他们。” 彭同开口还想说些什么,曼忒俄斯又说道 “就算你担心他们的援军赶来,那又如何,且不说一夜过去,根本没有任何后续部队支援,这支部队相较于先锋的定位,更像是个愣头青,何况这里附近都是平原,出现任何异动我们都能第一时间察觉,然后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我们或许不能大胜,但绝不可能输。” 然而,话音刚落,曼忒俄斯便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什么动静,他回过头一看,却见那支骑兵部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尝试突击包围圈的一角,而不到片刻之间,那一部分的防务便已经岌岌可危。 曼忒俄斯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身后又传来彭同幽幽的声音 “我并不是担心你所说的援军,我的朋友,援军肯定会有的,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担心的是这支骑兵,被逼入绝境的猎物往往都会殊死一搏,更何况他们的质量远高于我们的部队。” 彭同边说着,边挥舞手中的令旗,一支早已在右翼等待许久的骑兵和重步兵混合编队便立刻上前试图堵死包围圈。 曼忒俄斯脸色有些难看,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带兵经验感到了怀疑 “怎么可能呢?这样厚度的包围圈,怎么可能会被这么快冲破?” “你太高估我们这支部队的水平了,别忘了,或许半个月前,他们都还是一些在土地上耕作的普通百姓。” 彭同的眼睛看向曼忒俄斯,那眼中的情绪极为复杂 “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们早已不是1084年以前的帝国了。” ...... 马凯布城,城门口。 在城门口焦急等待的北帝国贵族们时不时朝着城内望去,若不是周围有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的库塞特士兵,只怕他们早已经冲进城内了。 就在刚刚,库塞特的马凯布城总督威利,向他们宣布了一个消息。 彭同已经带着部队离开了阿耳戈隆,但是他们并没有直奔马凯布,而是径直去了密泽亚。 北帝国贵族们一片哗然,而后,恩库里翁执政官、居福耳执政官和他们的皇帝卢孔被库塞特士兵们不由分说地带走了,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他们想要抗议,然而面对披坚执锐的库塞特士兵,他们身上昂贵的托加和装饰繁琐的宝剑并不能给他们足够的勇气,因此他们只好眼睁睁看着三人被库塞特士兵带走。 终于,当他们的目光中出现了一大群身着布衣,有着明显卡拉德人外貌特征的士兵以及为首的三人时,他们才堪堪放下心来。 这群冷静下来的贵族们,似乎是想到刚才自己焦急等待时有些夸张的举止,一个个不由得有些感到羞愧。 一名贵族走上前去,热情的迎接卢孔,然而,敏锐的贵族们却发现,他们的皇帝陛下似乎脸色并不好看。 不只是卢孔,随卢孔同行的恩库里翁和居福耳都是一模一样的冷脸。 发生了什么?贵族们暗自在内心揣测着,然而他们面上却是不显,当务之急应该是带着他们的士兵一起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当他们想要现在给他们的士兵装配上武器装备时,却遭到了威利的拒绝。 一名贵族以为库塞特人想要耍诈,毕竟那些武器装备都是他们用真金白银买来的,虽然是欠条,但那也是钱啊。 威利并没有理会那名贵族的抗议,而是宣读了库塞特方面提出的新条款。 “鉴于贵国彭同阁下并没有按照既定方案行事,同时,考虑到贵国一向不甚美妙的信誉,伟大的可汗决定等到你们带领部队与速不台将军会合之后,再将你们的武器装备发放给你们,不过你们至少可以放心,我们不会违约。” 闻言北帝国的贵族们脸都不由得涨红起来。 “可是彭同阁下依旧带着部队赶往了明泽亚敌越南帝国人,这跟我们最后的目标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只是过程不同而已,更何况,从路程上来说,阿特里翁确实是最短的。” 威利轻轻瞥了一眼说话的贵族,语气轻蔑的说 “你被你的马撅蹄子从马背上甩下来,和你自己下马,最后的结果不都是下来了吗?这么说,你以后直接让你的乖乖马直接把你摔下来不就行了?” 被怼的北帝国贵族脸直接红成了猪肝色,威利说完之后轻轻的挥了挥衣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个小贵族转过头去,似乎想要寻求自己同胞的帮助,然而他却发现,包括皇帝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理会自己这边的这场闹剧。 北帝国在马凯布的军队终于还是出发了,虽然和一开始的计划出入有些大,但对于这些贵族们而言,自己终于还是自由了。 如果不是卢孔和两位执政官们的脸色此刻依旧却不是很好的话。 第17章 继承者 6 彭同所预备的那一支混编部队成功的堵上了包围圈的缺口——在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之后。 彭同不由得松了口气,他从心底里是希望可以吃下这支部队的,任谁都能看出这支部队的质量之高,吃掉他们,南帝国就已经输掉这场战争了。 因此虽然彭同保留着作为指挥官的理性,明白自己的部队很难有足够的实力吃掉这个对手,但是他却依旧抱有一丝幻想。 万一呢?如果真的没有援军呢? 自己如果真的有足够的时间跟他们打车轮战,活活耗死他们呢?那样的话...... 摇了摇脑袋,彭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并不现实,自己要保持理性,要切实分析现在的局势。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过度的精神集中,彭同感觉盔甲掩盖下胸口处的伤再一次阵阵发疼,他有些痛苦的想要捂住胸口,然而伸手一摸缺纸触碰到冰冷的盔甲。 曼忒俄斯从战场上收回目光,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注意到了身形摇晃的彭同,他忙上前两步扶住彭同,眼神里满是担忧。 “或许你早就应该改掉你喜欢自己拿刀砍人的习惯了,你是指挥官,没有什么战争是必须要指挥官亲自上阵杀敌的,昨天晚上也是,你直接就火急火燎的上马了,这跟黑暗中的萤火虫有什么区别,对面一下子就知道要杀谁了,要不是命大,你早就回归诸神的怀抱了。” 彭同摆了摆手,重新找回身体的掌控权后苦笑一声道 “士兵们必须知道他们是在为谁而战,如果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营帐里面,我又拿什么指望士兵们为了我不顾一切奋力死战呢?” 曼忒俄斯闻言也只好苦笑。 包围圈被重新合上,彭同随后指挥部队有条不紊的尝试一次次试探性磨掉这支部队的抵抗意志。 而效果也十分明显,在经过一次次的试探后,南帝国骑兵终于开始显露出疲态来。 彭同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他打起精神继续指挥士兵们消磨敌方的意志,然而就在这时,斥候却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彭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忙回过头看去,果然,南帝国的援军抵达了。 彭同不敢大意,而他也早已准备好了应对南帝国可能到来的援军的手段,一排排士兵手持投矛组成阵列,弓箭手迅速站到早已预备好的挡马栏和挡箭板后。 “什么情况?”曼忒俄斯骑着战马来到彭同跟前,“敌人的援军来了?” 彭同面色严肃,他望向前方的眼神凝重而警惕,然而片刻后,他却有些讶异。 “三千人?” 彭同又默默数了一遍对方的旗帜数量,确定好只有三千人后,他更疑惑了。 不是,三千人你来救个寂寞啊? 觉得自己被小看了的彭同有些恼羞成怒,亏自己还摆出这样的阵势来迎接对方,结果就只有三千人,不到自己的十分之一。 “弓箭手,把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给我射成筛子!” 长时间的小心谨慎让彭同有些绷不住了,自己这边各种严阵以待,各种小心试探,结果你们倒是一次又一次的给了自己惊喜,这算什么?耍我吗? 然而就在彭同怒火中烧的时候,角落处,一支贴着森林而行的,身着墨绿色袍罩甲的士兵正在悄悄摸向包围圈。 呜呜—— 示警的号角再一次响起,彭同将注意力从眼前那支势单力薄的军队上抽回来,却猛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包围圈又被打开了一个口子,而里面的骑兵正在拼了命的往外冲。 “该死的!” 彭同现在明白自己是真的被人耍了,他刚想要继续下令,然而从昨夜开始就紧绷着的神经、刚刚一瞬间爆发的怒火和胸口的伤势带来的疲惫让他一下子急火攻心,竟直接昏死过去。 “医生呢?!卫士呢?!快,将你们的元帅带到安全的地方,快!” 曼忒俄斯一下子急了,哥们你这晕的真不是时候啊! 就在曼忒俄斯这边手忙脚乱的时候,带着士兵负责打开口子的赛兰冬却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他连忙亮出自己的家徽,亲自指挥骑兵们撤离战场。 至于反攻?别开玩笑了,彭同晕死了,但是他们的军队早就摆好了阵型,自己这点人,加上从昨夜开始到现在就没休息过的骑兵队,反攻?找死还差不多。 赛兰冬成功带着士兵们撤离了,然而一夜的战斗却依旧让六千人的骑兵部队损失过半,事后赛兰冬清点人数的时候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终于带着部队回到了大营,赛兰冬还没来得及脱下铠甲,就见一个身着双头鹰袍的使者进入了自己的营帐。 “将军阁下,陛下在大帐召开会议,希望您能够出席。” 赛兰冬本能的想要拒绝,他太累了,他需要休息,但是他也明白自己不能不给女皇面子,更何况自己作为刚刚那场战争的亲历者,女皇陛下召集自己估计也是想询问自己关于那件事情的经过。 于是赛兰冬点了点头,告诉使者自己一会儿就到。 这样也好,得让陛下好好管教一下公主殿下,下次再这么乱来,仗就不用打了。 这样想着,赛兰冬叫住了使者道 “不必了,你直接带我去吧。” 赛兰冬跟着使者一路来到了大帐,然而他一掀开营帐便发觉事情不对劲。 公主殿下一脸殷勤的在女皇陛下身后捏着女皇的肩膀,女皇看向公主的表情满是宠溺,而周遭的贵族们看向自己的表情则各不相同,冷漠、怜悯、还有幸灾乐祸。 “赛兰冬,跪下。” 女皇转过头来,方才的宠溺一瞬间消失不见,望向赛兰冬的脸色满是阴沉。 第18章 继承者 7 “我不明白,我的女皇,我只是......” 赛兰冬张开嘴语气急迫的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一名兵士直接上前猛地一脚踢向赛兰冬的腘窝,赛兰冬登时闷哼一声,顺势半跪在地。 “请原谅,陛下,但是我觉得我应该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 赛兰冬半垂着脑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被人踢打腘窝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他只感觉一阵阵的钝痛源源不断的从腿关节处传来,长久紧绷的神经加上此刻的屈辱感让这个征战半生的汉子不由得红了眼眶。 “没有什么好辩解的,赛兰冬大人,”图里亚多斯站出一步,高昂着脑袋俯视着赛兰冬,“尊贵而又英明的女皇陛下已经知晓了你的罪过,蔑视皇族,贻误战机,擅自调兵......让我看看,哦我的诸神呐,随便哪一条都足够把你的脖子吊在绞刑架上了。” 赛兰冬微微抬头,他看着鼻孔朝天的图里亚多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之前自己的儿子无法驯服的那匹公马。 “这是污蔑,我没有......” 赛兰冬依旧试图为自己辩解,俄洛斯却似乎看不得图里亚多斯一个人出风头,忙上前跨出一步,大声宣读着赛兰冬的罪状。 “罪臣赛兰冬,你所犯罪之一,在军营公开辱骂伊拉殿下,公然冒犯伊拉殿下的威严,污蔑伊拉殿下英勇的作战行为; 罪二,你在结束斥候任务之后返回军营时,没有第一时间向伟大的女皇拉盖娅陛下汇报你所得的情况,竟还在未获得皇室许可的情况下,私自调集士兵离开军营; 罪三,在与伊拉殿下的军队汇合后,你不仅没有趁旧元老院军队出现混乱之时发动反攻,甚至还剥夺了伊拉殿下的指挥权,公然蔑视,侮辱皇室成员。” 清了清嗓子,俄洛斯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一旁涨红了脸的图里亚多斯,继续大声宣读道 “因此,今伟大的女皇陛下及其御前会议决定,罪臣赛兰冬在战时贻误战机,蔑视皇室成员,私自调兵,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经决议,现褫夺塞兰冬在本场战役中的所有职位,剥夺其封地与头衔,遣返至俄尼拉地牢,待伟大的女皇陛下攻克叛逆之贼后再行定夺。” 说罢,俄洛斯将卷轴卷起,满脸微笑的看向赛兰冬 “领旨吧,赛兰冬大……哦不对,塞兰冬先生。” 赛兰冬闻言,木然地抬起头,他眼神呆滞的看着俄洛斯满脸微笑递过来的卷轴,他本能地想要伸出手去接下,可是他的双手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他努力的想要抬起自己该死的双手,可偏偏就是使不上力气。 “为何不接旨?你是在质疑女皇陛下的决策吗?” 俄洛斯看着赛兰冬迟迟没有反应,脸色也冷了下来。 “当然,请您息怒,俄洛斯阁下,赛兰冬会接旨的。” 此时法戎提着托加的长袖,颤颤巍巍的走到俄洛斯身旁接过卷轴,微笑的拍了拍俄洛斯的手臂。 俄洛斯见状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卷轴往赛兰冬的头上一甩,便转身回去了。 赛兰冬脸色木讷的看了看俄洛斯甩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卷轴,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似乎恢复了知觉,他呆呆的捡起地上的卷轴,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 “还在这里干什么?卫兵!” 似乎是刚刚赛兰冬对自己自以为亲切而有说服力的表情毫无反应,导致俄洛斯抢夺图里亚多斯风头的舒爽劲被磨去,现在他只觉得看赛兰冬哪哪都不爽。 “哎呀,稍安勿躁,没必要这么大火气,我会亲自将赛兰冬先生扶下去的。他接下来押送回厄尼拉的任务,也一起交给在下吧。” 法戎忙制止了从帐外闯进来的卫兵,接着又对拉盖娅行了一礼道。 “您总是这样不辞辛劳,有您我很放心。去吧,带这个罪臣回去。我不想在军营再看见他。” 拉盖娅微微含笑对着法戎道,接着轻瞥了一眼赛兰冬,便站起身拂袖离开了。 法戎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回头看了看地上的赛兰冬,拽了拽他的衣袖,轻声道 “走吧,我的将军,我想您现在应该需要一盆热水和一些美味的食物,来吧,请允许老头子有这个荣幸为您准备。” …… 赛兰冬一口一口的吃着盘子里的食物,他的眼神好歹重庆有了些光彩,可他整个人的气质却依旧萎靡不堪。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确实不懂政治场上那些弯弯绕绕。抱歉,我太累了,那个时候或许我确实不应该对伊拉公主出言不逊,但是我自认为我所做的事情问心无愧。” 顿了顿,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半仰在椅子上,凝望着天花板,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道 “您知道吗?我一直很感谢先皇陛下,他将我从一个小贵族的普通军官提拔到元帅的这个位置上,是他一手造就了现在的我,是他造就了我的家族,他让我重新获得了封地,让我重新看见了希望。 所以我放弃了家族效忠元老院的传统,放弃了我作为一个元老院议员的誓言,我立志想要辅佐先皇陛下的遗孀,想要维护珀特洛斯家族至高无上的皇位继承地位,但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我遭到这样的待遇,我只是在履行我作为一个将军,作为一个帝国将军的职责罢了啊。” 法戎沉默的看着颓废不堪的赛兰冬,他的内心此刻也十分复杂,女皇和那群贵族们商定有关此次事务的过程时,他全程在旁亲眼目睹。 他亲眼看见的那些贵族们是如何将这起事情经过的所有罪责全部圆滑地推到赛兰冬身上,她看见了女皇陛下是如何循循善诱,让伊拉公主从这件事情里面完美脱身,他看见了,他目睹了全过程。 可他不发一言,他没有反驳,他或许是个懦夫,可是在南帝国,在这片土地上,他作为一个长久混迹于首都政治圈的贵族,他很明白这里面的游戏规则,他想保下赛兰冬,不管是出于自己的良知还是出于帝国未来的希望,他都想保下赛兰冬。 但是他做不到,因为他这样做,就等于告诉众人这起事件全程都是公主殿下的任性所导致的,他不可能去冒犯皇室的尊严,这是他的游戏规则,也是他从中抽身的唯一办法。 一个替罪羊,替伊拉殿下,替他和许多默许了伊拉殿下公主任性行为的贵族所顶罪。 这很好,大家都这样觉得,所以,他又能做什么呢? “皇室的尊严不可冒犯,尤其是未来的皇帝,他做什么都不会是错的,不论什么。” 最后,法戎只得这样说道。 “皇室的尊严么,皇储……” 赛兰冬望着营帐的大顶,喃喃自语道。 第18章 离间 “卢孔那群家伙,现在有什么消息吗?” 马凯布城的宫殿内,拔都瞥了一眼走进来的威利,便低头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询问道。 “是的,陛下,虽然他们一路上都在极力克制我己的表情和心事,但压抑久了的火山终究有喷发的那一天,就在昨天晚上,在他们离开叙拉托斯堡范围之后,恩库里翁和居福耳,在半夜进入了卢孔的营帐。” “哦?”拔都扬了扬眉毛,却头也不抬的继续问道,“你的人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东西吗?” 威利露出一个尴尬和羞愧的表情,他微微欠身道 “很抱歉,陛下,他们依旧有很强的警惕性,他在防范着我们随行的士兵们。” 耸了耸肩,拔都无所谓道 “嗯,这很正常,不是吗?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相反,如果让我们的人随随便便就听到了,那样得来的消息才是可疑的。” 威利点了点头,但他又有些担忧的问道 “虽是这样,但我们是不是应该预防他们没有上当的可能性?毕竟卢孔在老元老院几乎是混了一辈子,我担心他没有那么好骗。” “当然,他肯定会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拔都无所谓道,“但只要他怀疑,哪怕是万分之一,亿万分之一,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对彭彤产生了怀疑,那这个种子就算是种下来了,你明白吗?” 威利闻言似懂非懂般点了点头。 “将这个,想想办法,隐秘而又不隐秘的交到彭同的手上,我希望它被卢孔或者一些北帝国的贵族们,貌似无意的发现,懂我意思吗?” 拔都将手中的信纸放进信封,递向威利道。 “遵从您的意志,陛下。” 威利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拔都低下头打算继续写些什么,然而他敏锐的注意到身后的细微响动。 微微撇过头,拔都发现了身后某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 “你现在应该在读书。” 拔都的语气有些无奈,然而被发现的科林却浑不在意,笑嘻嘻的小跑到拔都身边,一溜烟的钻进了拔都的怀里。 “别闹,你看我都没办法好好写字了。” 拔都将身材娇小的科林一把抓起,阻止了她继续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行为。 “你怎么每天都这么忙啊,北帝国不是已经跟我们议和了吗?” 被拔都一把抓起,科林干脆顺杆往上爬,一把搂住拔都的脖子。 “还远没结束呢,还有一堆事情。怎么,你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我想知道你在忙些什么。” 拔都闻言将科林放下,起身拿了几块科林最喜欢吃的点心道 “一些阴谋诡计,嗯,为了削弱我们敌人而使用的手段。” 科林顿时眼睛亮亮,她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之后激动的追问道 “什么手段?暗杀吗??” 看着科林略显不正常的激动,拔都好笑道 “我以为你更喜欢类似于勇士一般的正面对决。” 科林撇了撇嘴道 “爹爹说那是莽夫,真正的勇士,会懂得运用自己的头脑作为武器。” 拔都沉默了一下,嗯,好吧,只能说至高王很完美的将自己的意志教育给了下一代。 “没那么血腥,嗯,我跟皇帝陛下说一些话,关于彭同的。” 科林歪了歪脑袋,表示不理解。 “我试图让卢孔怀疑彭同有取代他独自领导北帝国的意愿。” 科林撇了撇嘴 “好低劣的手法。” 拔都却笑着问道 “哦,为什么呢?” “谁不知道彭同跟个二愣子一样,以前他做帝国皇储的时候就傻了吧唧的,怎么可能有这么深沉的心思?你说彭同要造反,还不如说帝国贵族遵守承诺,言出必行来的可信。” 拔都会心一笑,他拉过科林的手掌,轻声询问道 “那我问你,以前卢孔是帝国的大元老,但是现在,他是什么?” “皇帝啊。” 科林不假思索回答道。 “对呀,皇帝,那我问你为什么阿雷尼科斯在做皇帝之前可以和元老院那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可一旦做了皇帝之后,两者便水火不容一般?” 不等科林回答,拔都便说道 “你是皇帝,是这个世界上地位最高的人,它的上面再没有任何可以升上去的地方,他要做的,也从一开始联络自己其他的同盟,变成了防备自己的下属。” “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为了这个位子,哪怕是亲兄弟都会反目成仇,更何况只是一个曾经的同事呢?” “而且这个同事,还是曾经的皇位继承人。”科林若有所思的说道。 拔都微笑着摸了摸科林的脑袋,夸奖道 “呐,这小脑袋还是挺聪明嘛,既然这样……” 科林眼镜笑成了两个弯儿,正美滋滋的享受自己丈夫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夸赞,却听见拔都话锋一转道 “既然这样,为什么今天早上你老师又跑过来跟我说,你测验没过呢?” ……科林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试图以此来萌混过关。 在兰萨木杀了十年羊的拔都却是铁石心肠,他一把揪起科林命运的后脖颈,将她甩到书房道 “现在,给我乖乖读书。” …… 叙拉托斯堡以南某处,恩库里翁悄悄的凑到卢孔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后,卢孔的脸色咻的阴沉了下去。 第19章 涅雷采斯的胜利 “一个人到底得蠢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做出这样令严肃的诸神都忍不住为之发笑的事情?” 居福耳笑脸盈盈的看着眼前刚刚递来的战报,有些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样想起来,我之前的担忧还真是可笑,我竟然觉得这样的军队会威胁到我的密泽亚城,只怕,都不用等我们赶到密泽亚城下,彭同就会率领军队将那个寡妇和她那些可笑的追随者打得落花流水了。” 在座的北帝国贵族们全都喜笑颜开,自从和库塞特开战以来,他们的神经一直都被绷得太紧了,这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怎么能不让这些贵族们好好庆祝庆祝呢? 居福耳当即便拿起盛满葡萄酒液的酒杯,朗声赞美着彭同的胜利。 全场众人都乐呵呵的附和着居福耳,然而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卢孔和恩库里翁的脸色却不见得有那么好看。 卢孔在强颜欢笑的应付了几个上前敬酒的贵族之后便借口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了宴会,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众人对此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他们只当自己的年迈的皇帝经过长时间的奔波之后体力不支罢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北方贵族们从来就没有太把皇帝什么的放在眼里,共和制在这片土地上过于深入人心,以至于这里的人都从根本上轻视皇帝的存在。 卢孔阴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将侍卫驱散后,卢孔有些烦闷的脱下自己托加的外襟,即使快要进入冬天的北境已经颇为寒冷,然而卢孔却依旧感到一阵闷热。 诅咒诸神,为什么这个蠢货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卢孔想起今天看见的战报就忍不住的窝火,什么样的人能够带着全员精锐的骑兵去冲击人数是自己的七八倍,完全不知道情况的大军?她真当自己是战神附体不成吗? 如果她能够当机立断的在第一时间斩杀全部敌军将领还好,如若不然,准备就绪的重步兵方阵就是骑兵的梦魇,更何况那里四周都是森林?! 她难道真的以为彭同带的都是一群农民和商贩吗? 她到底知不知道作为跟随卡拉狄乌斯大帝一起登陆卡拉迪亚大陆的十二古老氏族之一的涅雷采斯,对于重装步兵这个玩意到底有多熟悉? 该死的!她什么都不懂,就只知道带着她的人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一样四处乱撞。 “陛下……” 门口侍卫走上前来轻轻喊了一声,卢孔猛的回过头,怒不可遏道 “什么!?我不是让你们在外面待着吗?你现在在干什么?我是皇帝!你在忤逆我的命令吗?” 被迎头痛骂的侍卫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有些胆怯的说道 “陛,陛下,恩库里翁大人求见……” 卢孔一拂袖,冷声道 “让他进来,然后,你,滚下去。” 侍卫连声应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恩库里翁走进营帐,他看了看有些衣衫不整的皇帝,又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皇帝不太美妙的神情,随后斟酌着说道 “陛下,嗯……彭同的胜利……对于我们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胜利,你称这种可笑的战争为胜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黄毛丫头带着一群傻愣愣的骑士,跟一头不知死活的野猪一样,一头撞进猎人的陷阱,最后被自己赶来的大人连拉带拽的拖回了家里面,你称之为胜利,什么叫胜利?你告诉我胜在哪里?战胜了一个小丫头,很光荣吗?” “可是,”恩库里翁咽了咽口水,“可是不明真相的群众会高呼涅雷采斯的名号。” “是啊,涅雷采斯,涅雷采斯,诸神啊,从我出生的一刻开始,整个帝国就在欢呼他们的名号,涅雷采斯,是啊,他们有古老的血脉,有辉煌的战绩,有强大的军队,我加入的部队冠以涅雷采斯的名号而战,我工作的地方冠以涅雷采斯的名号运转,整个帝国被打上他们家族的烙印。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全心全意的接受这一切,可你告诉我,凭什么?一个战败了的家族,一个差一点将整个帝国推入深渊的家族,能够重新获得人民的爱戴?” “我兢兢业业为帝国工作了一辈子,是一整个我的人生,它全部都倾注于这该死的帝国上面,可是偏偏,没有人会记得那个在元老院一角默默为帝国运转而倾尽心血的老人,他们只会欢呼战场上那些只会舞刀弄棒的武夫的名号。” 恩库里翁默默腹诽‘还不是因为你也战败了,还不止一次……’不过,恩库里翁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心声说出来,他很清楚,眼前的皇帝已经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他在焦虑,他在不安,他在恐惧。 “或许我们应该加快行进,在彭同对拉盖娅方面发起总攻之前,先一步解除密泽亚之围。” 卢孔冷冷瞥了一眼恩库里翁,接着他似乎在一瞬间恢复了理智,嘴角带笑的看着恩库里翁问道 “那么恩库里翁执政官,你又是否会拥戴涅雷采斯家族重新执掌帝国呢?” 恩库里翁暗自有些后悔跑来找卢孔了,很明显现在的卢孔已经被最近发生的事情给冲击的有些神志不清了,他不再是以往那个沉着睿智的老人,只是一个偏执冷酷的疯子。 “帝国属于元老院,这是我们印珀斯托雷斯家族一贯的宗旨。” 无奈,恩库里翁只能搬出自己的家传祖训来应付,毕竟不管怎么说,北帝国如今的立国基础是基于元老院和共和制之上的,自己的回答虽然不一定能讨好卢孔,但即使被隔墙之耳传出去也不怕面临指责。 而且卢孔听见这个回答,即面上不喜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某种意义上这句话在北帝国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果然,卢孔冷哼了一声,便没再在这个问题上执着。 “库塞特佬还给我们的部队不够。” 恩库里翁眨了眨眼,心想这不是肯定不够的嘛,你也不算算自己折了多少人在安普雷拉战场上。 一万多人,已经是诸神保佑了好吗,整个北帝国就六座城镇,你自己前前后后把阿耳戈隆和狄亚特马的军队赔了个干净,还捎带着厄庇克洛忒亚和萨涅俄帕的一部分军队,自己安普雷拉的军队反正是基本没多少活着的了,更遑论把底裤都赔进去的密泽亚了。 库塞特人可是筑了一个比城墙还高的京观来记录战功,那里足足有三四万首级,要不是库塞特人还没空买卖奴隶,你还指望有军队还给你呢? 面上依旧不显的恩库里翁痛骂了几句库塞特人之后便安安静静的闭上嘴巴等待卢孔的发言了。 毕竟对方不可能没头没脑的突然说这么一句,肯定是有其他目的的。 “即便我们提前赶到了密泽亚,民众也只会认为我们的胜利是基于彭同的胜利才存在的,所以,我提前跟库塞特人签订了一个协议,他们会协助我们继续攻克南部的其他城镇。” 恩库里翁抬起头,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卢孔。 “您的意思是?……” “明早出兵,目标,席隆尼亚。” 第20章 怀疑的种子 “明天……席隆……,可是,陛下,我们跟彭同说好的是……额,您是想?” 恩库里翁一时间有些支支吾吾的,明显是被卢孔话中的信息量给噎住了。 不过他最后还是明白了卢孔的意思,趁着拉盖娅的军队被彭同的三万人牵制在密泽亚附近,我们会同在密泽亚东部打游击的库塞特军队一起集结南下攻取席隆尼亚城,以此获得更加伟大的一场胜利。 很好的计划,除了会让彭同白白损失不少人之外。 想明白后,恩库里翁流畅地行了一礼,赞美道 “就连诸神也嫉妒您的英明,陛下。” 卢孔微微昂起下巴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了什么,对恩库里翁问道 “我记得你以前雇佣了一支叫做自由民的部队来为你防范库塞特人?你还能联系上他们吗?” 恩库里翁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道 “很可惜,陛下,安普雷拉沦陷之后,我就不清楚指挥自由民部队的四个佣兵头子的下落了,很可能他们已经被卖去了阿塞莱或者斯特吉亚的某个小黑作坊,也很可能身首异处了。” 卢孔闻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 “无所谓了,能联系上最好,联系不上就由他去吧。想来席隆尼亚现在也是个空城,拿下他并不需要花多少力气。” …… 密泽亚西部,彭同军营。 在上次急火攻心昏死过去之后,彭同在曼忒俄斯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的养起伤来,不过今天抵达自己军营的一支使者部队却让他再次不安分起来。 “这么说,最迟后天,陛下就能率领帝国军团和库塞特联军对密泽亚城下的拉盖娅部队发起进攻了?” 彭同说这话时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结合这几天自己的斥候所侦察到的情报,以及今天抵达的使者部队来看,自己所期望的事情终究没有落空,库塞特并不是在耍什么花招,而是真心实意的想和自己这边结盟。 彭同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破天荒的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款待使者。 而一向善待士兵的彭同也没忘记自己麾下的士卒们,这一天每个士兵都额外得到了一块撒上酱料的肉排和一小杯葡萄酒。 使者自然也是乐见其成,他尽情的享用着彭同的宴席,从日落西山一直到军营规定的宵禁时间到了之后才返回自己的营帐。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碰巧,使者在返回的路上无意间撞见了几名库塞特样子的士兵。 使者的酒一下子清了大半,作为世代效忠于俄斯提科斯的一支小贵族家庭的一员,他受到过不错的教育,也获得过处理一些国家政务的机会,因此他敏锐的察觉到在这里出现库塞特士兵的不寻常之处。 按理来说,库塞特士兵应该出现在东部,而不是西部,自己在出发之前也没听说过马凯布向这边派遣过任何使者。 第二天,使者在向彭同辞别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提起来关于库塞特使者的事,而彭同的回答也很简单,他们是来再次告知自己关于库塞特和北帝国合作事宜的,只不过自己依旧不太信得过他们,直到带着卢孔皇帝印信的使者抵达后,彭同才彻底相信了这个事情。 说罢彭同还特意加了一句 “曼忒俄斯执政官刚刚还过去见库塞特使者呢。” 闻言使者的脸色不变,笑吟吟的向彭同告别,心里却暗暗记住了这个不寻常的事情。 毫不知情的彭同在送别使者之后继续研究起作战地图来,此时曼忒俄斯也走了进来,他一边走向彭同,一边开口说道 “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既然皇帝已经派遣了使者过来,为什么库塞特人还要多此一举提前派遣使者,这完全没有必要啊。” 彭同头也没抬,只是摆了摆手说道 “哎呀,说不定人家觉得双重保险呢,别管这么多了,你看看,我觉得这边的安排还是不太妥当,我们应该再加一支部队,人数不需要太多,这样的话……” 曼忒俄斯见状有些无奈,他不顾彭同的问题,继续询问道 “刚刚皇帝的使者来见你了?他们走了吗?走之前他们说了些什么?” 闻言彭同也只好从地图上挪开试下呢,抬起头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摆摆手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正常的辞行而已。行了,你别想那么多了。库塞特现在既然已经是诚心合作了,那咱们就认认真真打好这场仗就行,现在咱们要考虑的可不是如何解密泽亚的围,而是怎样全歼这支部队。” 曼忒俄斯便也不再多嘴,走近地图旁边和彭同一起研究起明天的作战计划来。 …… 威利看着长时间没什么异常情况的彭同大营,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多好的计划,那个出使的使者自己提前调查过,有疑心,想表现,有足够的见识和素养,你看,自己不过是让人露个脸,他离开时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至于彭同,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所长进,但是或许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此刻竟然是毫无反应,他说他现在还在营帐里面完善作战计划呢,多么称职的将军啊,而唯一一个有足够经验的曼忒俄斯也被自己支开到一旁,根本无从破解自己设下的这个哪怕无比简单的局。 而得益于密泽亚山区的地形,以及南帝国占据了密泽亚隘口,就算彭同真的反应过来想要去向卢孔澄清,他的人也要绕一大圈才能抵达卢孔所在,而那个时候,由库塞特斥候带路的皇帝使者也早已将此事汇报上去了。 就算他们解开了这个误会,威利也不着急,做了这么久的情报工作,他早已做了两手准备。 想必此刻北帝国那群贵族们已经收到了彭同击退了伊拉骑兵的事情了,猜猜看那些贵族们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欣喜若狂,又猜猜咱们的皇帝陛下在得知此事后会是怎样的心事重重? 当然,威利的计划并不是牢不可破,或许会有人怀疑,为什么他们会提前收到伊拉战败的事情,又会有人怀疑,为什么偏偏那么巧,使者会碰见库塞特人出现在彭同的军营里面。 但人性有时候就是如此,相对于理性,我们总是倾向于自己的内心,那所谓的直觉。 而如今,威利已经破开卢孔的内心,将一颗种子深深的埋了下去。 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可就没那么容易拔出来了。 第21章 被草叉推倒的双头鹰 (二合一四千七) 彭同的计划是这样的·。 首先,由彭同的弟弟喀宋带领伽俄斯堡的一千五百多涅雷采斯部队以及两千余民兵携带多面旗帜伪装成大军主力,大张旗鼓的围攻墨利翁堡,同时自己这边也会出于保险分出一小支部队,特意从南帝国斥候眼前赶赴南边,造成自己主力围堵密泽亚德峡谷出口的假象,以吸引一部分南帝国军队增援墨利翁堡。 而自己则在斥候侦查到南帝国军队调动之后率领真正的主力进攻密泽亚城下的围城部队,然后吸引增援部队返回,再配合喀宋的部队前后夹击南帝国,以达到分个击破,围而歼之的战略目标。 战前彭同特意撒出大量斥候部队侦查南帝国军队的情况,而不出彭同所料,在得知墨利翁堡出现敌军‘大部队’的情报后,担心后勤通道的南帝国果然派出了一部分部队前去增援。 彭同得知后大喜过望,自己所担心的卢孔部队率先出击和南帝国不上当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这实在是诸神庇佑。 其实彭同一开始并不对这个计划有多少信心,毕竟就彭同认知来看,自己这边目前已经是两面包夹之势,南帝国那边但凡有点脑子都会选择及时从墨利翁堡退出密泽亚德峡谷,彭同一开始的设想,最糟的情况是南帝国不管不顾,选择最安全的路线,从看似有大军围困的墨利翁堡撤退,那个时候喀宋的任务就从疑兵变成了斥候,尾随撤退的南帝国军队监视情况。 但是南帝国没有这样做,而是和彭同做出的最好战略情况一样选择了分兵。 啧啧啧,真是诸神庇佑,毕竟军事理论的第一课就是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绝不分兵。 彩票中了头奖的彭同第一时间兴冲冲的跑去选择兑换自己的奖金,然而等彭同在斥候的开路下抵达了南帝国军营所在之后,彭同却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白费功夫。 怎么说呢?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受到了一份宴会邀请,自己很重视的换上了自己最精美的丝绸托加,选择了自己最华丽的马车,带上了自己最机灵的侍从,并且在进入主人宅邸之前反复排练了接下来的用餐礼仪,结果等自己进入宴会厅,主人却扔给自己一块黑面包然后告诉自己 “开始啃吧。” 就......很难描述。 摆在彭同眼前的南帝国军营显得过分的杂乱不堪,士兵们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往配重型抛石机上装填石块,伴随着远处城墙轰隆隆的撞击声,军营内吵吵嚷嚷的士兵们如同夏夜傍晚灌木旁的蚊虫一般四处乱晃,搬运军械的,挑运水桶的,四处闲逛的等等等等,完全就像是一个乱哄哄的集市.......不对,俄尔堤西亚的海关都没他们这么混乱。 而彭同这边看了半天,南帝国那边才似乎是如梦初醒般拉响警钟,一时间,原本混乱的军营更加乱了,就像是受到惊吓的蚊虫群一样。 “他们......没有收到斥候的报告吗?” 曼忒俄斯看着眼前这一幕,满脸一言难尽的说道。 “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派遣斥候,毕竟咱们一路上没有收到前方斥候传来的任何异动。” 彭同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南帝国的军营,接着便挥动手中的令旗道 “弩手军士,前列阵,先给我把那群没有睡醒的猪猡们喊醒!” 收到命令的弩手军士们迅速跑到大军前面,在指定地点列成线列阵,随后举起手中的山核桃木弩,随时准备发射致命的箭雨。 “放!” 随着彭同一声怒吼喊出,数百根紧绷的弩弦瞬间发出响亮的爆裂声,接着,排成排的直射的弩箭便如同贯穿的长矛一般笔直的插进南帝国的军营。 哀嚎声登时从军营中传出,彭同继续命令弩手装填弩箭,同时命令步兵军团跟随弩手缓慢前压。 微微叹了口气,彭同看向只收不到一千人的弩手部队感到一阵惋惜,如果有足够的弩手能够组成数个线列,他根本都不需要步兵动手,光靠一排排弩手接连装填和射击所形成的密集不断的火力压制就能把南帝国军队死死压制到士气崩溃。 由于人数限制,更因为对手素养低下,弩手在一两轮齐射之后便改为了随同步兵一起前进的散射,而此刻南帝国方面终于反应过来,一列列步兵手持盾牌和武器组成阵型,试图硬扛箭雨和彭同的部队接战。 咧了咧嘴,彭同突然感觉这场战争真的很适合作为军事教育课堂上的入门第一节课的案例使用。 “重步兵停止前进,重新就地结阵,缓慢后退,弓箭手和轻步兵散开,轻步兵投掷投矛。” 随着彭同的命令,北帝国军队开始变换阵型,在略显生涩的变换后,手持猎弓和长弓的弓箭手与配备投矛的轻步兵散布在重步兵盾墙之后发射抛射物,而重步兵则死死盯着眼前的南帝国军队,防止对面突然暴起。 在最前方重步兵的配合下,整个北帝国军团一直在和南帝国保持相对距离,而随着抛射物增多,一些倒霉的士兵被箭矢或者投矛从缝隙中命中,还有的由于盾牌上插满了抛射物甚至难以继续手持盾牌前进。 “曼忒俄斯,要不要打个赌?” 彭同偏过头,饶有兴趣的看向曼忒俄斯问道 “赌什么?” “就赌他们什么时候沉不住气,将骑兵部队派出来。” “可以,你赌多久?” 曼忒俄斯也显得无比轻松,可是就当彭同打算说出自己所赌的时间时,对面却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彭同撇了撇嘴,显得有些扫兴。 “简直是找死。” 听见曼忒俄斯的话,彭同耸了耸肩道 “蠢货都喜欢这么干,拿着骑兵硬冲步兵方阵。” 说罢,彭同再次挥动令旗,散兵部队迅速归拢进重步兵之后形成厚实的方阵,而弓箭手则收起箭矢返回邡马栏之后。 “看看吧,”彭同眯起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冲锋而来的,显得威风凛凛的南帝国骑兵道:“看看农民的草叉,怎么击碎这些骑士的尊严。” ...... “英勇的骑兵们!快跨上你们的战马,随我冲锋!” 南帝国军营内,伊拉已经换上了一身戎装,手中挥舞着镶满宝石的长剑,大声对着身边的骑兵们鼓舞道 “公主殿下!”图里亚多斯带着几名具装骑兵跑到伊拉的身旁,语气焦急的说道“女皇陛下希望您在这个危难的关头待在她的身边,这里的战事就交给我们就好。” “我不是小孩子了,告诉我的母亲,我会亲手为她献上这场伟大的胜利,我会亲自将旧元老院那些阴谋觊觎帝国皇位的叛贼们一个个亲手抓回来。” 伊拉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图里亚多斯,随后一拽马绳,继续奔走在骑兵之间大声鼓舞着士气。 “殿下!” 图里亚多斯焦急的带着自己的具装骑兵追赶着伊拉,要是公主殿下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他和他的家族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的。 图里亚多斯好不容易再次找到伊拉时,公主殿下已经准备好佩戴面甲了。 “尊敬的公主殿下,您的勇气令人赞叹,可是作为帝国皇储,您更应该像一面指引我们士兵们前进的旗帜,如果您同意,我很荣幸作为您的剑刃为您撕开敌人的胸膛。” “够了图里亚多斯执政官,”伊拉受够了对方的喋喋不休,恼怒的将面甲刷的一声拍了下来。“正因为我是帝国的皇储,我才更应该在这种危机时刻带领着我们的勇士前进,士兵们会看见我亲手将敌人的旗帜斩下,我会让士兵们充满战斗的欲望和死战的勇气!” 伊拉一踢马腹,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大声招呼着骑兵们随自己冲锋。见状,图里亚多斯重重的哎呀一声,随后只得眼睁睁看着伊拉带头和一众骑兵们冲向敌军,事到如今,图里亚多斯只能在内心默默祈祷诸神保佑伊拉安然无恙。 然而即便是诸神也无法救回一个找死之人。 彭同望着士气如虹,威风凛凛朝自己冲过来的骑兵,脸上却是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我记得很久以前,克洛托耳的父亲,皮乌斯·狄俄尼科斯将军教授我们军事知识的时候,曾经特别说过要我们不能去相信那些吟游诗人口中骑士冲锋的画面,我记得原因是什么来着?” 曼忒俄斯闻言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道 “因为那是找死,很显然,似乎皮乌斯将军没有告诉这些蠢货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彭同似乎心情很不错,他甚至煞有介事的对曼忒俄斯道 “我一定要让我的随行副官详细的记录这次愚蠢的冲锋,相信我,以后的帝国军事教材会将这起战役当作军事入门的第一个案例。” 两人说话间,南帝国的骑兵们已经冲到了北帝国步兵方阵之前,然而和伊拉设想的不一样,或者说在彭同预料之中的是,不少上一秒还手持具装骑兵长矛,一脸杀气凛然的骑兵们,其坐下的战马还未接触到对方盾墙之前便本能的急停或在原地转了一个弯,不少骑兵当即便被自己的战马摔下了马,一些幸运的骑着不太正常的战马的骑兵倒是直直冲进了步兵方阵,但是厚重的人墙几乎是在瞬间便完全吸收了战马的动能所带来的冲击,呆滞在原地的骑兵立马就被周遭的北帝国步兵拉下战马。 那些衣着鲜丽,骄傲不已的骑兵被一群衣衫褴褛的散兵和农民死死按在地上,几把匕首从他盔甲的缝隙间刺进,骄傲的骑士便魂飞在这泥泞之中,身死在自己瞧不起的农民手上。 前方的混乱几乎完全影响了后方骑兵的发挥,不少骑兵不得不提前勒紧缰绳,以防自己的战马比自己更早察觉到危险而急停下来,从而将自己给甩出去。 上一秒还士气如虹,浩浩荡荡的骑兵,下一秒便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尴尬境地。 “诸神呐!” 图里亚多斯绝望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作为一个商业贵族,他对于军事知识的了解甚至还比不上自己的副官,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威武的重骑兵在遇见对面的步兵的一瞬间就如同黄油遇上了热刀般融化了,但是他很快明白这是一场灾难,他立刻对身边的副官下令道 “你,对就你,快点带人去战场上将公主殿下带回来,我去通知女皇陛下。” 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副官看着图里亚多斯逃也似的跑了回去,而看着战场上早已无可挽回的局面,很显然自己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十几个第纳尔而去送命,但是一想到自己尚在沃斯特鲁姆的妻儿老小,副官也只得狠下心,抓着几个乱糟糟没了方向的骑兵和自己一起去送死。 “愿诸神诅咒这群蠢货!” 咒骂了一声,副官带着人怀着慨慷赴死的心情闯进战场,但就在一瞬间,他便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动。 悠长的号角声吹响整个战场,右翼地平线出现了等待许久的北帝国具装骑兵队。 相比于南帝国各个全副武装的具装骑兵,说这支北帝国的骑兵队伍是具装骑兵倒是真的有点看得起他们,除却打头的不到一百人的身着涅雷采斯家族徽章罩袍的骑兵,其余最好的也不过是一身骑兵链甲衫,这种做工相对粗糙的骑兵盔甲防护力实在有些差强人意,然而就是这样在平时连正规军队编制都勉强才能排上的骑兵和那一大群身着简陋皮甲的公民骑兵,此刻却是令南帝国战栗的存在。 因为此时南帝国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挡这支骑兵了,没有人。 号角声停下,骑兵们催动战马向着南帝国营地发起冲锋。 深陷于步兵方阵的南帝国骑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支远不如自己的北帝国骑兵将自己家已经凌乱不堪的步兵阵列彻底冲垮,这次的骑兵冲锋和之前的骑兵冲锋似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从步兵侧翼杀入的骑兵队伍,在其排头具装骑兵的带领下,畅通无阻的击穿了整个松散的南帝步兵队伍。 至此,败局已定。 ...... “大人,”几名满身鲜血但是依旧神采奕奕的公民骑兵打马来到彭同身边,“拉盖娅及其追随者的部队被冲散了个干净,至于敌人的贵族,我们抓到了席隆尼亚的执政官和一些小贵族,至于其余的人......” “无妨,”彭同摆了摆手无所谓道,“那个时候战场上满是四处奔逃的敌方军队,我们人手有限,没办法围出这样一个大的包围圈,不过剩下的也不用我们担心,东边陛下已经带领军队准备好了,南边我的弟弟也会为我们时刻监视着敌人的动向。”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 突然,彭同似乎想起来自己一开始是打算和卢孔一起夹击来着,但是仗都打完了,也不见卢孔的部队。 此时曼忒俄斯一脸欣喜的跑来说 “咱们是时候进城了,满城的人都在欢呼你的名字。” 闻言彭同矜持的笑了笑,接着朗声对周围打扫战场的士兵道 “大家在加把劲,争取落日之前将战场打扫干净,我们今晚在密泽亚举办庆功宴,大家,不醉不归!” 周围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彭同带着微笑打算先和几名高级军官先进城,然而无意见彭同瞥见了不远处小山坡上插着的顶着王冠的双头鹰,彭同皱了皱眉,随意指了指一名士兵道 “我的勇士,你,去把那面该死的逆贼的旗帜给我弄下来。” 那名身着布甲的士兵愣了愣,随即便朝着彭同指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士兵拿着自己的武器——一柄草叉,快速的跑上了山坡,接着便拿草叉卡住旗帜的旗杆,随着士兵逐渐加大力气,旗杆慢弯曲的角度越来越大,插着旗杆的土壤也随之爆裂开来。 头顶王冠的蓝底双头鹰在一片尘土飞扬中,被一柄草叉推到了山坡之下。 第22章 劝降 彭同没有意识到。 或者说他本应该意识到的,然而事先收到的关于配合卢孔部队一起夹击的消息,让他下意识的不想再过多浪费自己的兵力去追击四散逃亡的南帝国军队。 因此他也没有发现,就在密泽亚东部不远处,那片茂密的森林里,十数双鹰隼般的眼睛正静默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夜,密泽亚城享受着战后余生的彻夜狂欢,是夜,卢孔部队抵达了人心惶惶的席隆尼亚,是夜,一行十数骑趁着夜色狂奔向席隆尼亚城外的军营。 …… 速不台听见身后的轻微细响,他撇过头语气平淡的说道 “我一向很佩服你作为一个斥候高超的潜行技巧,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可不希望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有人悄无声息的潜进我的营帐。” 木华黎没有理会速不台的轻微不满,他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随即打开桌子上的酒瓶,大口大口的猛灌了起来。 木华黎发出一声享受的感慨声,他回味般的咂了咂嘴,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密泽亚那边出了点意料之外的状况。” “但我没有从你脸上看到任何意料之外的表情。” 木华黎洒脱一笑,脸上满是不在乎的表情。 “毕竟就算是真的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一个传情报的。” “我从来不会否认一个优秀的斥候,对于一场战役的关键性作用。”速不台将手中的文书放到一边,转向木华黎问道“所以,出什么事了?” “一个说出来都会觉得是天方夜谭的东西。”木华黎将手中的信封递给速不台,脸上似乎很是唏嘘。“对于这个南帝国皇储的脑子是否正常的问题,恐怕我现在要持保留意见了。” 速不台接过信纸,脸上露出了略微诧异的神色,在反复看过几遍后,速不台有些难以置信道 “你确定你的人没有看错?这战况未免也太一边倒了。” “听着,我亲爱的将军,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个闲心大老远从密泽亚连夜跑过来,就为了给你开个根本不好笑的玩笑,听着,你现在看到的每一个字都是货真价实的,现实往往比戏剧更加荒诞,不是吗?” 速不台脸色变化几番,又看了看手中的信纸,似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无他,这确实是太荒诞了。 三万人对三万人,结果纸面实力更弱的一方只用了不到半天就将另一方打败了,打扫完战场的时候甚至天都没黑。 南帝国这么不堪一击吗? “行了,别看了,一张破纸反反复复看过来看过去,,有什么好看的?我已经派人连夜去马凯布通知陛下了,但是我得提醒你,等到可汗重新下达命令的时候,估计卢孔已经得知密泽亚的战况了,相信我,彭同现在恨不得自己的信使插上翅膀飞到这里来告诉他的同僚他伟大的胜利。” “我知道。” 速不台深吸了口气,脸色有些凝重。 原本库塞特方面预想的最好结局是北帝国和南帝国拼个你死我活,库塞特好从中获利,又或是南帝国压制住北帝国,再由库塞特去平衡双方的势力,但是现在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南帝国白白丢了三万多人,可是其对北帝国军队造成的损失微乎其微,甚至还进一步磨练了北帝国的士兵,双方的天平已经失衡,在可汗下一步指令传达前,速不台必须阻止北帝国进一步扩大战果。 席隆尼亚,绝对不能落进北帝国手中,不然一个虚弱的南帝国,会引来其余不怀好意的虎狼的觊觎。 作为南帝国的好邻居,库塞特觉得自己有义务保证南帝国依旧存在。 毕竟这个大陆上估计没有比南帝国更好的邻居了。 速不台闭上眼睛,屏气凝神地思考着,片刻后,他睁开眼,对木华黎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彭同的信使,最快什么时候到?” …… “劝降?” 第二天,卢孔的大营内,一众北帝国贵族望着一直沉默寡言,此刻却主动献策的库塞特将军都感到有些诧异。 卢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库塞特人,速不台有着很明显的东方人的脸庞特征,相较于西方人更加立体深邃的五官,若不是下巴上的那一撇胡子,光看那稚嫩的脸庞和长相,任谁都会以为眼前这个库塞特人不过是个还未成年的小屁孩。 很具有欺骗性的长相,但卢孔更多的却还是想看出速不台进言此计策的真正目的。 至于劝降么…… “我很好奇,速不台将军,您为什么会觉得席隆尼亚会主动向我们开城投降呢?”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很荣幸为您解答这个问题,原因很简单。席隆尼亚守不住,也守不久,不久前,席隆尼亚就已经沦陷过一次,自那次之后到现在,席隆尼亚的城防设施一直没有得到完善的修复,而且席隆尼亚的大部分军队已经随他们的女皇陛下……抱歉,随拉盖娅那个叛贼一同奔赴前线,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也没有足够的设施,他们等不到,也没有资本等援军赶来。 因此,出于最大限度保留我军的有生力量,我建议可以考虑对席隆尼亚的执政官,巴拉诺耳进行劝降。” 卢孔闻言点了点头,微笑道 “很高兴接到您诚恳的建议,我们会认真考虑。” 速不台点了点头,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卢孔的营帐。 待速不台离开后,在场的北帝国贵族们纷纷开始交流起来。 “陛下,我觉得库塞特人说的方法可行,虽然这些蛮族人在文化艺术方面的建设实在是不堪入目,但不得不说他们中偶尔也会出现一个擅长作战的人才。” 其余贵族们七嘴八舌,各自发表着自己不同的意见。 卢孔眼神示意,一旁的侍卫随即上前喊了声“肃静”。 营帐顿时安静下来,卢孔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自己椅子的把手,下定结论道 “不管库塞特人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可否认,他提了一个好意见,我会派人去跟巴拉诺耳接洽,但愿他们能够清楚形势。” 与会众人高呼英明后便各自散去,等到营帐内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后,一直没挪窝的恩库里翁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或许是我心胸狭隘,陛下,但是,我依旧觉得库塞特人的心思没那么单纯。” “这很正常,非我族者,其心必异,我也这么觉得,但是那又怎么样?库塞特人提出了一个目前情况下最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我们又为何要因为投鼠忌器而不去采纳?虽然我们确实可以肯定库塞特人必然有诈,但是并不影响我们采纳他们的建议,到时候加大防范力度,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就行了,况且说真的,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这里面能有什么阴谋。” 恩库里翁闻言皱了皱眉,自从库塞特更换了可汗之后,他跟库塞特人打交道的经历都算不上有多愉快,但是正如卢孔所言,这种东西它能有什么阴谋呢? 怎么看都似乎对自己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权当库塞特人希望少损失点自己的兵力吧,毕竟库塞特人人口确实一直都不算多。 恩库里翁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第23章 长弓 巴拉诺耳的答复很快,或许他一早就有这样的心思。 其实这并不意外,正如速不台所言,席隆尼亚的城防设施现在已经糟糕透顶,再加上单薄的兵力,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抵御住卢孔和库塞特的军队。 至于寄希望于自己的女王陛下赶回来救自己,别搞笑了,从密泽亚到席洛尼亚大军行进,最快都需要两天。 就算自己的女皇陛下带着一堆骑兵过来救自己,但跟送死又能有什么区别? 单一兵种的可操作空间实在是太小了。 同时巴拉诺耳也有一些猜测,为什么元老院会不顾陷入危险的密泽亚,反过来却来包围自己的席隆尼亚,莫不是女皇陛下已经战败?好吧,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自从巴拉诺耳前几天听说塞兰多和法戎都返回俄尼拉的时候,他便预感到这场战役的走向不再明朗。 不过也有些猜测是巴达诺耳对于女皇陛下没有安排自己担任任何军队要职而感到不满。 况且,巴拉诺尔本人,好吧,虽然他不够诚实,不够理智,不够慷慨,不够……等等等等,但毋庸置疑,他对自己的怜悯和自己的臣下足够的宽容,因此也为他博得了一个善良的美誉。 ‘好人’巴拉诺耳为了保护自己的民众的生命而被迫屈膝向卑劣的元老院投降,听听,多么高尚。 绝对没有半分保留自己家族和家族财产的私心。 不管怎么样?巴拉诺尔接受了北帝国的投降条件,决定下午于城外与卢孔就自己家族加入北帝国展开会谈。 毕竟人现在自己的命可捏在人家手里,巴达诺耳可对那堵单薄的城墙没有任何指望。 当天下午,速不台骑着战马来到北帝国军营外军营,正门口摆着一个紫色的,绘制着双头鹰的棚子,那正是作为临时会议地点的场所。 速不台环顾四周,确认了没有任何异动之后,便回过头来安安心心的观赏起这场表演来。 数十个身披紫色双头鹰罩袍的执戟军士分列两侧,而此时席隆尼亚的城门也轰然开启。 巴拉诺耳一身戎装,脸上带着十分勉强和不情愿的表情离开了送别他的群众,来到了棚子之前。 而卢孔则面带微笑,缓缓的走到了会谈的木桌前。 隔的太远,速不台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这也不重要,他小幅度转着眼球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棚子里会谈的两人,纵使他们听不见任何声音。 “彭同的信使,最快什么时候到?” 速不台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对话,木华黎当时简单思考了一下回答自己说,单单一小支骑兵来报信的话,最快也就半天。 一天么,当时自己得到这个答案本已经打算另寻出路了,不过木华黎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赞美威利总督,彭同到现在都以为卢孔还待在密泽亚东部那片树林里等着和他夹击南帝国。 那么,信使找不到东部树林里面的卢孔部队,返回汇报彭同,再出发寻找卢孔,一来二去,耽误的时间可不算少。 那么自己就可以试试了。 那把武器,似乎是叫紫衫木弓,不过自己更喜欢叫他长弓,那是可敦从巴旦尼亚带回来的武器,它比草原战士们使用的弓要长很多,结构也更加简单,没有复杂的复合材料,只是简单的一片木片而已。 但是不可否认,它射的很远。 一开始,速不台仅仅是出于猎奇心理才仿制了一把这种武器,不仅如此,他还找遍了所有的材料,制作出许许多多不同磅数的长弓。 不过很可惜的是,由于其过长的弓身,长弓在马匹上操作的难度很大,根本没办法在全军推广。 本以为这种武器逃不过在仓库里吃灰的命运,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它便派上了用场。 卢孔的安保措施做的很完善,士兵将棚子附近三百码的范围全部笼罩住了,这是远远超出需要的,因为即便是库塞特最好的复合硬木弓,射程,也不过250码。 可是只怕帝国人想不到,一向使用马上短弓的库塞特士兵,竟然会突然使用长弓这种武器,他们也想不到最硬的,磅数最高的长弓射程接近400码。 不过有一说一能拉开这种弓的人不多,能够在400码之外击中目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但是很不凑巧的是,木华黎和自己都刚好能拉得开这把长弓。 而他们的目标,是一个不会移动的靶子。 “那如果不小心射到卢孔了,怎么办?” 他记得木华黎这样问道,他却根本不在乎。 “那又怎么样?” 是啊,那又怎么样,搅黄了这场投降仪式,不管是谁受伤甚至谁身死,只要这场仪式发生了变故,留给席隆尼亚的命运,都只有拼死抵抗到最后一刻。 足够支撑到可汗的指令下达。 加上受降仪式耽误的这一天,够了,足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棚子中的两人站起身素不太有些紧张的,看着两人的身影,他清楚400码之外,穆华丽根本看不清楚这边的情况,因此只能靠自己的士兵却通知木华黎,再由木华黎根据前一天晚上他们反复试验过的角度,拉力,发射手中的箭矢。 风险很大,但是失败了也不会怎样。 说不定还会让惊弓之鸟们老实好几天。 但是你至少得射出去啊。 看着似乎已经快要谈完的两人,速不台心里有些急了,他频频望向天空,默默向长生天祈祷。 长生天听见了自己子民的祈愿,伴随着一声清晰而突兀的破空声,自寂静的空气中兀然响起,巴拉诺耳的身形猛地向后栽倒。 成了。 速不台暗自攥了攥拳头,长松了一口气。 第24章 过渡段,无标题 卢孔的大营内,一众被帝国贵族们皆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巴拉诺耳死了,这件事,不论从哪个层面来讲都不算什么好事。 首先最直观的就是席隆尼亚方面,巴拉诺耳本人虽然算不上颇有声望,但是其一贯以来善待领民的作风还是让他在其领地内颇受爱戴。 更何况巴拉诺耳在离开席隆尼亚的时候,对其领民所声称的理由,是为了保全领地民众的生命而不得不去屈膝求和的。 这在席隆尼亚人民眼中,无疑更加加重了他们对于领主身死在与北帝国的谈判桌前的愤怒。 席隆尼亚的抵抗意志直线飙升,这大大加重了卢孔想要拿下这座城的难度。 其次,暗杀这种行为,尤其是对已经投降的贵族,或者有意议和的贵族展开暗杀活动,历来就被卡拉迪亚人所鄙视。虽然但是,卡拉迪亚大陆上的暗杀活动依旧屡见不鲜,毕竟作为一种成本最为低廉的政治手段,它的确能为你省不少事。 但是你做了是一回事儿,被发现了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尽管得益于卡拉德帝国那并不算太光辉的征服战争,元老院的名誉可以说是‘有口皆碑’,但是在其还有可以退步的情况下,没人希望看见他更退一步。 一具尸体带给了整个元老院老爷们这么多的烦恼,某种意义上,巴拉诺尔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卢孔环顾一圈,最后视线又落回到被摆放在营帐正中央的巴拉诺耳的尸体,心里着实憋屈。 那根利箭精准的擦过巴拉诺耳的下巴,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喉咙,以至于这位尤利俄斯家族的族长,南帝国的执政官连临终遗言都没能说出来就直接干脆利落的一命呜呼了,这也给卢孔和北帝国留下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惊慌失措的侍卫,如临大敌的守军,义愤填膺的民众,悲痛欲绝的家属,还有这个该死的......好吧已经死了的尸体。 卢孔第一次怀疑是否自己已经遭到了众神的抛弃,不然为何要让自己在快要安然离去的年纪经历这样多的苦难。 “把尸体抬下去,以贵族之礼,不,最高国礼安葬。” 卢孔有些心力交瘁的扶着额头,他本就已经是该好好颐养天年的年纪,结果不仅去马凯布的地牢当了几天囚犯,现在又要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陛下,我记得尤利俄斯家族,有他们专门的墓葬地点。” “是,我知道,专门的墓葬地点,天呐,你是希望我现在去跟那些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的守军商量埋葬他们心爱领主的事情,还是等到我们把这座该死的城市夷为平地之后,再去一地的废墟瓦砾里面找那个所谓的墓葬,最后再把这具到时候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埋进去?!” 卢孔语气颇为不耐的将那名不长眼的小贵族骂了回去,随后站起身,用满是疲惫的声音命令道 “行了,有关这件事情的讨论到此结束,把这个该死的尸体以最稳妥,最体面的方式处理好,然后搭建好你们的攻城武器,做好和席隆尼亚的乞丐们在街头巷尾争夺每一块砖头,每一片瓦砾的准备。” 众人稀稀拉拉的告退,几个侍卫走上前将尸体抬了下去。 “让居福耳执政官和恩库里翁执政官留下。” 卢孔微睁着眼睛,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居福耳和恩库里翁对视了一眼,便再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们觉得,会是谁干的?” 卢孔用手半撑着脑袋,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恩库里翁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猜测道 “我觉得库塞特人有很大的嫌疑,他们前脚刚刚建议我们和巴拉诺耳谈和,后脚巴拉诺耳就死于非命,我并不觉得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可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居福耳却有不同的看法,虽然他对库塞特人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还是觉得库塞特这样做毫无理由。“我倒认为是拉盖娅和她的追随者下的手,别忘了,秘密之手可是阿雷尼科斯生前的狗腿子。” 卢孔也陷入了纠结,最关键的还不在这,他事前已经封锁了会场附近三百多码的范围,然而巴拉诺耳依旧被一支利箭夺走了性命。 等等......卢孔皱了皱眉,他突然想起一个可能,如果真的有弓箭可以从三百多码的范围外射击,他们又怎么保证能够精准的射杀巴拉诺耳?如果是不小心误伤,那他们的真正目标...... 自己? 这个念头顿时让卢孔不寒而栗,他捏了捏拳,随即命令道 “不管怎么样,加强营地范围的防护,咱们的军营已经越来越像一个乱糟糟的集市了。” ...... 傍晚,速不台走进卢孔的营帐,早已接到侍卫汇报的卢孔毫不惊讶,依旧在和恩库里翁和居福耳讨论着明天的攻城事宜,还是恩库里翁率先抬头询问道 “速不台将军,你有什么事吗??” 速不台对着朝自己说话的恩库里翁略微颔首道 “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请求,但是,我拒绝在接下来的攻城战里提供士兵。” 卢孔抬起脑袋,语气严厉的问道 “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契约神圣而不可侵犯,你的可汗和我们的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 “抱歉,卢孔阁下,可汗给我的命令是审时度势而行,很明显,我并不认为接下来的攻城战是一个很适合我所率领的骑兵部队的战场,我不会让我的士兵去帮你们平息所惹下的席隆尼亚人民的怒火。” 速不台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卢孔的话,接着又显得很不满般说道 “为了减少更多伤亡,为了你能够更好的拿下席隆尼亚,我已经尽职尽责的给出了招降该城的建议,但是很明显你的人似乎把这一切都搞砸了,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刚刚应该正在商议明天该怎么说服我让我的人为你们充当炮灰,很抱歉,我不会拿我士兵的命去开玩笑。” 卢孔脸色不太自然的遮了遮身后的作战地图,不过他还是依旧嘴硬道 “你们这是无耻的背约行为,这是会遭诸神鄙弃的卑劣行径!” “是吗?”速不台轻蔑一笑,“恕我直言,贵院的契约还不如一张稚童拿来练字的草稿有用,你们怎么会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来跟我谈契约精神?” 说罢,速不台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帐,边走还边大声用较为生涩的帝国语说了一句 “拉革塔。” 帐内几人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个巴旦尼亚人专门用来鄙夷帝国人的词汇从一个库塞特人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让几人恼羞成怒。 可是他们偏偏拿对方毫无办法。 “可恶的野蛮人!” 居福耳颇为不忿的骂了一句。 第25章 撤军 拔都伸出手,接过飞回来的海东青,顺势往它嘴里塞了个肉块。 阿克鲁木等一众库塞特那颜骑马跟在库塞特可汗身后,远处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库塞特怯薛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苍茫的草原上微风拂过,秋末的草场虽已不如夏末般茂盛,然而却正是动物们膘肥体壮之时。 “长生天庇佑,今年的草长得格外繁茂,我们的战马可以长一大圈膘来。” 阿克鲁木望着远处山坡上成群洁白的羊群,不由得赞美起来。 “膘肥体壮,这是出征的好时机。” 拔都重新放飞自己的海东青,猎鹰张开翅膀翱翔在宽广无边的草原天空,洁白的云朵和碧蓝的天空倒映出猎鹰翱翔时矫健的身姿。 “可惜年迈的双头鹰过于苍老,竟然被一只初出茅庐的母鹰啄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然倒也正是一个狩猎的好时机。” 一旁的墨速宜语气有些惋惜,拔都却轻笑一声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终究还是经验不足,被老双头鹰找到机会狠狠地啄了一下。” 海东青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拔都本能般的从马鞍处拿出自己的硬弓,朝着海东青盘旋的方向疾驰而去。 墨速宜和阿克鲁木对视一眼,便立即催动战马跟了上去。 拔都在疾驰的骏马上敏锐的发现了猎物的身影,随即数支箭矢逐一激射而出,猎物受到了惊吓后仓皇逃窜,可终究重重的栽倒在地,没了声响。 一名怯薛骑着战马奔向倒地的猎物,片刻后驮着一只身中两箭的黄羊返回。 怯薛恭恭敬敬的将猎物呈到可汗眼前,拔都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道 “我记得南帝国那个女皇陛下在嫁为人妇之前,其家族徽章,是一只盘羊?” “是的,可汗,”阿克鲁木微微弯腰,“那是来自更东方帕莎帝国的一支声名显赫的家族,他们掌控着帝国与更东方的贸易路线,其家族徽章是一支将前蹄跃起的盘羊。” “哼,一只羊。”拔都冷笑一声,随即挥了挥手示意怯薛带着猎物下去处理。“昨天晚上我的斥候给我传递回来了最新的消息,看来咱们都猜错了,南帝国输了,而且是输的很惨。” 阿克鲁木闻言有些兴奋,墨速宜却依旧保持着冷静询问道 “是否能请您告知您无知的臣下更多的消息?” “估计要让阿克鲁木失望了,很遗憾,由于卢孔的某些小心思,南帝国输的那场仗,我们的军队并没有参与。”拔都微微眯起了眼睛,迎着略显刺眼的阳光收回了他的海东青。“彭同以一己之力干翻了拉盖娅的三万部队,呵,若是阿雷尼科斯知道,估计会从坟墓里气的活过来” 拔都又喂给海东青一块肉,随即将其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一名怯薛带着一个满脸沧桑的老游牧民来到拔都跟前,游牧民恭恭敬敬的高举起一碗乳白的马奶酒,满脸敬畏和崇拜的跪地道 “请允许我有这个荣幸为您献上我亲手酿的马奶酒以表我的敬意,我尊敬的可汗,愿长生天荣冠您。” 拔都大笑着弯下腰,从牧民手中拿来酒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长生天的荣耀啊,将加沐于所有库塞特的子民身上。” 牧民激动的接回酒碗,再三行礼后方才在怯薛的跟随下离去。 拔都望着身前那一片苍茫广袤的草场,一时之间胸间万丈豪情。 “我们该出手了。”拔都嘴角上扬,似乎已经看见自己的猎物身中数箭奄奄一息的画面。“冬天到了,我们是时候给我们的子民储备过冬的物资了。” …… 是夜,月明星稀。 两只小船划过月光粼粼的塔奈西斯湖,为这平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早在接到木华黎斥候的消息的当晚,拔都并已经做好了决策。当夜,他便命令信使再次出发,而考虑到彭同刚刚打了胜仗,密泽亚东部森林已经不再隐蔽,拔都便要求信使走水路出发。 得益于拉盖娅亲征调动了整个南帝国东部几乎所有的力量,此次的塔奈西斯湖西岸,除却已经归属库塞特的叙拉托斯,和被团团包围的席隆尼亚,只剩下了一个兵力单薄的约格律斯堡孤零零的守卫着曾经帝国的东部边疆。 水路很安全,就是平静无波的塔奈西斯湖并不算什么快速的道路。 直到夜晚降临,信使才在约格律斯堡以南处登陆。 接过走水路而来的信使递来的信件,速不台长舒了一口气。 “是可汗的消息吗?” “是的,”速不台将信件递给木华黎,“可汗命令我们带兵回库塞特,参加秋猎。” “只是秋猎吗?”木华黎皱了皱眉,“可汗还没有其他指示?” “很明显我没有理由将可汗的命令藏起来,不给你看,这是个很无聊的把戏。” 木华黎耸了耸肩,不再多言。 作为库塞特可汗直属的将领,他们唯一的职责就是奉命行事。 “我明天派人去跟卢孔说一声,让士兵们今夜就准备好行囊。” “你打算怎么跟他说?就用这个理由吗?” 速不台耸了耸肩,“不然?” “回去参加秋猎,哈,我现在真的很好奇卢孔听见这个理由时脸上的表情。” “我就算跟他说我家母羊生了,我想回去看一下,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我跟他说一声不过是给他个面子罢了,可笑,弱者,什么时候有资格在那抱怨?” 第26章 秋猎,秋猎。1 卢孔看着离开营地的库塞特军队,眼角不由得狠狠抽动起来。 “背信弃义的野蛮人,呸!” 恩库里翁怨恨的看着库塞特人扬长而去的背影,狠狠地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卢孔只是瞥了一眼恩库里翁,便没再理会自己臣下的情绪。 他觉得很奇怪。 他愤怒于库塞特人背弃契约,心下却又感到些许不安。 太突然了,只不过是自己想要硬攻席隆尼亚,为何库塞特人的反应这么大? 卢孔当然是不会相信速不台所说的返回库塞特参加所谓秋猎的借口的,他知道库塞特人有这个传统,然而即便是再怎么重要的传统,往年库塞特都不会·因此而暂停对外军事活动。 很明显,那位库塞特可汗有自己的心思。 伴随着思考的深入,萦绕在卢孔心头的不安感越发强烈,可是他现在的处境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意味,思虑再三后,卢孔还是做出了决定。 “派一支信使,去密泽亚,通知彭同执政官前来会合。” 居福耳点了点头,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此前彭同取胜的消息早就通过密泽亚附近的居民传来,奇怪的是到现在彭同都没派遣使者向他们汇报。 居福耳刚想迈开脚去组织使者,脑中却划过一道流光般的念头。 “等等......” 居福耳神色怪异的回过头再次望向库塞特人离去的方向,他突然感觉,库塞特人的离去似乎和彭同取胜有些关系。 “怎么了?” 卢孔皱着眉看着呆滞在原地进行头脑风暴的居福耳 “抱,抱歉陛下,我只是,有些累了……” 居福耳回过神来,歉意的向卢孔赔罪,卢孔也没有过多理会自己臣下的怪异行为,他现在的心里一团乱麻,根本无暇去管其余的事情。 他本是想要趁着彭同还在密泽亚附近处理战后事宜的空当趁机拿下席隆尼亚以取得和彭同势均力敌的声望,但是现在库塞特人撤军,自己独木难支,席隆尼亚又因为巴拉诺耳的死和自己有了血海深仇,事到如今自己为了不再像个二傻子一样困居在席隆尼亚城下,只能联系彭同军团让其前来汇合。 这样一来,彭同的声望只会更高。 但是这也好过自己的气势汹汹的带着大军来到一座几乎是唾手可得的城池之前,却又无功而返来的强。 卢孔叹了口气,他着实是有些累了。 …… 夜晚,居福耳在组织一支使者前往密泽亚之后,便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写着什么。 “陛下在我国获知密泽亚获得大胜之后,第二天便即刻率军前来席隆尼亚,他的目的其实很清楚,不过是希望获得另外一场大胜来稳定自己在国内的声望……” 居福耳喃喃自语着,又拿着羽毛笔将库塞特人画了一个圈。 “那么库塞特人呢?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他们知道,那么库塞特人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事情的?” 居福耳理了理脑中的思路,想了想,标注了一个一字。 “拉盖娅军队溃败之后,附近的居民前往密泽亚获知了拉盖娅战败的消息,随后来到密泽亚东部我军营地汇报这个消息……这个速度很快,那个时候几乎天都没黑……这么说来,库塞特人应该是比我们晚一天,不对,应该是我们抵达席隆尼亚之后他们才知道的这件事,起码两天。” 居福耳继续喃喃自语,可惜他即便花费整晚都无法弄清楚这里面的真相。 这里面的关键在于几方的信息差。 密泽亚德山区隔绝了东部彪悍的游牧民族侵扰帝国西部的可能性,却又隔绝了此时两个帝国军团之间的消息流通。 彭同方面到现在都不知道卢孔在席隆尼亚,届时卢孔拿下席隆尼亚之后——在没有速不台干扰下,就会立刻和彭同取得联系,那么汇合后的北帝国的军团将会继续图谋南帝国的领地。 这也是速不台所担心的,目前的情况不能让北帝国的优势进一步扩大了,更何况自己还带着几千号人在北帝国的军团眼皮子底下,这个时候让两方的消息互通,不符合库塞特的利益。 所以速不台搅黄了议和,加重了席隆尼亚的抵抗决心,让卢孔无法短时间拿下席隆尼亚,只能等彭同来汇合,这给库塞特方面留出来了不少的反应时间。 而速不台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带着部队火速返回库塞特。 卢孔不会阻拦,不仅仅是他阻拦不了,更是因为他并没有和彭同取得联系,后方的密泽亚森林对于库塞特人来说畅通无阻。 速不台或许可以直接带着军队离开,但是那样的话,没有面临席隆尼亚困扰的卢孔可以直接拿下席隆尼亚,到时候就算自己回去了,面对的也是一个局势极其失衡的战况。 而现在,彭同依旧不清楚卢孔真实所在,而席隆尼亚依旧坚挺。 留给库塞特的时间很多,多到足够组织一支大军再次跨过塔奈西斯湖。 …… 库塞特的秋猎活动很是盛大。 数以万计的库塞特骑手将奥通加德背部的一片草场围了起来,整个库塞特各部族的男丁都带上了自己的弓箭和战马前来参与盛会。 拔都在临时搭建的大型营帐内接受各个那颜和小部族首领的献礼,科林则穿戴着繁琐的库塞特传统贵族女性服饰,接见一个个部族的夫人。 在贵族礼仪结束后,拔都便正式开始了此次的秋猎。 与其说这是一场狩猎仪式,倒不如说这更像是一场军事演习。整个库塞特所有的成年男丁,一共六万余万人,组成一支规模极其庞大,场景蔚为壮观的图画,拔都下达命令,或围堵,或射击,命令经由一级级军官和各部族首领传递下去,整个队伍彻彻底底的做到了令行禁止,指哪打哪。 拔都颇为欣慰的看着自己眼前所指挥的军队,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天生的战士,拔都建立的体系让他可以彻底调动整个库塞特的能战之力,而这支军队将会成为他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刀。 “陛下,”阿克鲁木满脸兴奋的跑到拔都身边,兴奋的说道“我们的好儿郎们捕获了不少猎物,这才半天,今天晚上我们有足够的鲜肉来举行盛大的晚会。” “很好,”拔都拍了拍阿克鲁木的肩膀,随即问道“合努占伯克行动了吗?” “是的,”阿克鲁木点了点头“合努占伯克希望我转告您,他很荣幸成为此次战役的先锋,并且他希望成为您手中斩破一切顽抗之敌的利刃。” 拔都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他指向眼前井然有序的军队,问道 “告诉我,阿克鲁木,你看见了什么?” “库塞跳的好儿郎,成千上万的好儿郎!” 拔都爽朗大笑 “是啊,成千上万的好儿郎,可是,我更看见了,整个卡拉迪亚的噩梦。” …… 密泽亚城,彭同脸上不再是此前兴奋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沉重。 今天中午,两支部队,一支来自皇帝陛下的信使,一支自己派去附近寻找卢孔踪迹的斥候。 他们带来了两个消息。 皇帝陛下希望自己前往席隆尼亚汇合,一起攻打席隆尼亚城。 不去想为什么皇帝突然跑到了席隆尼亚城下,彭同更在意的是另一份情报。 自己的斥候没有找到卢孔部队的踪迹,但是他们发现了更让人震惊的东西。 库塞特人的军团,南下了。 第27章 秋猎,秋猎。2 “库塞特人,这是想做什么?” 曼忒俄斯坐在彭同的对面,眉毛已经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天知道......”彭同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库塞特人的举动在释放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库塞特似乎动了点别的心思,打算继续下桌,加入到这场游戏内去。 彭同揉了揉脸,他转过脸对另一位使者道 “辛苦使者一路奔波,我会为你准备好热水和食物,我会留下一部分军队守卫密泽亚。最迟明天中午,我会率领剩余部队前往席隆尼亚,与陛下会合” “万一,等等,彭同。”曼忒俄斯喊住了彭同,他有些担忧道 “我不太认为库塞特人失去了对密泽亚的想法,别忘了一开始他们选择跟我们停战,就是因为拉盖娅他们将密泽亚城从包围起来了,如果我们大军南下,困在席隆尼亚的战争泥潭里,届时库塞特人兵临密泽亚城下,我们无法回援又该如何?” 彭同闻言迟疑的看了一眼使者,询问道 “或许我应该知道更多关于席隆尼亚附近的情况?” “当然,我很荣幸为您解答这个问题,阁下。” 使者开始讲述席隆尼亚如今的情况,在使者的讲述里,他将那座城池形成了一座摇摇欲坠,军心不齐,民心丧失,粮草不足,军械不足的城市,似乎北帝国只需要伸出手,便能将其收入囊中。 彭同狐疑的看着使者,又瞄了一眼曼忒俄斯,后者脸上是十分不信的表情。 “那么,根据你的说法,”曼忒俄斯审问般的站起身,以其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使者,“你们又何须再找我们来帮忙?” “阁下,我认为您这句话不太妥当,”曼忒俄斯高大威猛的身形让使者有了些许的心理压力,然而,他却依旧是梗着脖子说道“陛下的宽容以及慷慨举国皆知。作为元老院的主人,陛下认为自己有义务让元老院的成员都分享此刻荣耀。” 彭同扯了扯嘴角,鬼才信。 曼忒俄斯眼神有些晦暗不明,思虑再三,还是摆了摆手,让使者先退下了。 “我们得去。”曼忒俄斯耸了耸肩,继续说道“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一脸浮夸的家伙,想来席隆尼亚那边发生什么不太美好的情况,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去,纵使那些泥潭,我们也得去,好吧,愿诸神祝福卢孔他长寿吧。” “对,去给他们擦屁股。”彭同说话相对来说直率很多了,他毫不客气的将卢孔使者送来的信纸扔进了火炉。“好不容易情况好一点了,他现在倒让我们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他是皇帝。” 曼忒俄斯的话言简意赅。 彭同额间的青筋跳了跳,但他还是忍住自己的脾气,又恢复了那一张毫无表情的冰块脸。 “那咱们就跟随皇帝陛下,去席隆尼亚城下撞个头破血流吧。该死的,天知道拉盖娅给密泽亚造成了什么样的破坏,我们得留下更多人才能抵御库塞特,希望他们有足够的粮食。” …… 南帝国,费卡翁城。 作为费卡翁城的主人,南帝国的执政官,还不满三十岁的西喀尼斯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他身着一套剪裁得体、毫无褶皱的深紫色托加,每一颗纽扣都扣得规整,仿佛那是他坚守原则的象征。面部轮廓犹如被精心雕琢的雕塑,线条硬朗,不苟言笑。眼神深邃而锐利,犹如能穿透人心,任何细微的差错都难以在他的审视下遁形。 他迈开笔直而坚定的步伐,每一步仿佛都像是经过精确测量,不偏不倚。 西喀尼斯来到一间会客室门口,随从恭恭敬敬的为他打开了房门,西喀尼斯则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此时房间里正等待着一位身着蓝底双头鹰罩袍的使者,看见西喀尼斯进来,使者不着痕迹的吞了吞口水,随即站起身用他此生所能做到的最为恭敬的礼仪,向西喀尼斯致意。 西喀尼斯只是略微转动眼珠看了一眼使者,随即步伐毫无半分迟钝,继续走向自己的座位。 以一种略显僵硬机械的姿势坐下后,西喀尼斯挺直着腰板,坐姿端正的询问着眼前的使者 “以拉盖娅女皇的名义,告诉我,皇室的使者,你来到费卡翁城的目的。” 使者如临大敌的讲述着拉盖娅希望西喀尼斯率领军队支援前线战场的事情,使者斟酌着自己的每一个用词,生怕哪里不太恰当,从而惹怒了这位偏执冷酷而又残忍无情的贵族。 所幸西喀尼斯最后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毫无波澜的表情,他接着向使者询问了一些关于战况的详细细节,只是他的语气过于严肃而沉稳,措辞精准,不容置疑。 西喀尼斯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仿佛要确保对方能完全理解并遵循他的每一句话的意思,并做出准确的回答。 使者此刻已经满头大汗,他有些承受不了西喀尼斯冷酷的眼神和冰冷的语气,但好在这场该死的会谈终于是结束了,使者长舒了一口气,逃也似的连忙行礼退下。 目送使者离开后,西喀尼斯对着门外喊了一个侍卫的名字,接着房门被推开,一名站得笔直的侍从恭恭敬敬的对西喀尼斯行礼道 “聆听您的指示,大人。” “将塔洛斯将军喊来。” 塔洛斯是西喀尼斯的表兄,西喀尼斯在登临族长之位时不过二十出头,那时族内有许多声音反对过于年轻的西喀尼斯,而在这群人之中,只有塔洛斯是西喀尼斯坚定的支持者。 之后西喀尼斯以残酷而血腥的手段镇压了族内一切反对者,只留下塔洛斯这一支血脉旁系。 “大人,您找我?” 塔洛斯本是不太拘泥一格的性子,但是他所信奉的统治者严酷而肃穆,所以他也会在西喀尼斯面前收起自己玩世不恭的一面。 “那个娘们,”西喀尼斯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似乎还有些愠怒。“刚刚在密泽亚送葬了我们帝国的三万大军,而今,他派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使者过来妄想我率领军队去帮他处理这烂摊子。” “那您的意思是?” “是的,我们当然要去,但这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爱他,他仅仅是出于我曾经向阿雷尼科斯宣誓效忠时的誓言,我对帝国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西喀尼斯站起了身,将自己的族长印信递给了塔洛斯 “以我的名义召集封地内所有部队,同时向摩雷尼亚堡发去渡鸦,让阿巴吕托斯即刻带领部队前来费卡翁会合。” “那个蠢货在战场上所丢失的帝国的尊严,我会将他亲手拾回!” 第28章 秋猎,秋猎。3 席隆尼亚终于还是沦陷了。 在彭同带领部队与卢孔在席隆尼亚城下汇合后,席隆尼亚便迎来了它的灭顶之灾。 十数台巨型配重抛石机不间断地向席隆尼亚的城墙投射巨石,不久前刚刚经历过库塞特军队狂轰滥炸的席隆尼亚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程度的轰炸,仅仅不到半天便多处坍塌。 成群的北帝国士兵蜂拥着从那些坍塌的地方涌入席隆尼亚城,席隆尼亚单薄的兵力丝毫无法抵抗北帝国汹涌的人海。 然而席隆尼亚人民上下一心,北帝国士兵们在完全占据城墙之后向市区进发时,发现他们每踏出一步都要承受巨大的代价。 彭同实在忍受不了自己士兵成群的伤亡,终于在席隆尼亚城墙沦陷第三天时对卢孔进言 “我们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席隆尼亚几乎每一个市民都拿上了武器,在他们的房子中,在巷口的下一个拐角处,甚至在那些该死的排水道里面对我们的士兵展开袭击,我们的士气一降再降,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溺死在里。” 面对彭同的不满,卢孔也深知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但是如果不一点点啃,又能怎么样? 他们可没多少时间等着城内的粮草耗尽。 卢孔已经收到了库塞特出兵的消息,形势对北帝国来说很不友好。 “我很欣赏您对您手下的爱护,但是这是战争,彭同阁下,战争,没有不死人的,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席隆尼亚,不管要死多少人。 至于那些阵亡的勇士,我可以帝国军人最高的礼仪对待他们,但是在此之前不计伤亡,不计代价,我们必须攻下这座该死的城市!” “我们就非要拿下这座城市不可吗?” 彭同很不理解,他还想说些什么,然而曼忒俄斯却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彭同瞥了曼忒俄斯一眼,这才略显不甘的坐了回去。 “明天,攻城继续。” 卢孔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曼忒俄斯和彭同,随即一拂袖袍,离开了营帐。 …… “你要跟你说多少次,他是皇帝,你明不明白,你已经引起他的猜忌了,从我们跟他们汇合之后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在防着你!” 曼忒俄斯一路边走着,一路小声警醒着彭同, “你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但是他呢,他那支部队不仅毫无建树,还被库塞特人给活生生俘虏了,原本他想着和过来的人联手一起,现在库塞特人都背叛了他,你知道现在国内怎么传他的吗?他需要威信,他需要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他必须拿下席隆尼亚,如果再一次在席隆尼亚无功而返,他只能选择其余方式来巩固自己的皇位了,但是我敢向你保证,到时候死的人,会比现在死的更多。” 彭同默默咬着牙,满心的不甘,他和曼忒俄斯争执了一会儿,最后才曼忒俄斯好说歹说方才稳住彭同。 “有时候,我真羞于和这些人为伍。” 彭同送别曼忒俄斯前说了一句,而曼忒俄斯闻言也只好叹了口气,没再过多劝说。 第二天,攻城继续。 情况依旧很不好,北帝国营地内的伤病院里面,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伤员涌动,而城外的填尸坑里面,每时每刻也都有新的尸体投入。 到了席隆尼亚外城墙被攻破的第七天,北帝国终于推进到了席隆尼亚主城前。 而他们也付出了难以预料的伤亡,阵亡7730人,伤人。 北帝国军团的半数以上都失去了战斗能力,不论是生是死。 但好在这场攻城战终于要结束了,面对已经抵达自己城门前的北帝国大军,在没有平民百姓当肉盾的尤利俄斯家族成员终于打开了大门。 尤利俄斯家族的新任族长扎喀尼斯,高举着代表其家族族长的印信和象征着席隆尼亚执政官的徽章,赤着双脚跪在卢孔面前,正式投降。 卢孔欣慰的接受了扎喀尼斯的投降,而后两人竟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般谈笑风生,似乎上一秒还在红着眼睛搏杀的士兵,不属于他们两方。 彭同阴沉着脸注视着这一切,他的怒火熊熊燃烧,周围卢孔的亲信和侍从满脸微笑,一片气氛祥和,而后方伤病院里,自己的士兵躺在病床上哀嚎,下一秒便有去见死神的可能。 “卢孔是政治家,利益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还有招降尤利俄斯家族的想法,听说那场自杀是个意外,算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拍了拍彭同的肩膀,曼忒俄斯提醒道 “别忘了,库塞特之前击败他那么多次,还当着士兵的面羞辱他,他依旧能够转过身跟库塞特人合作,所以他不是不把士兵的命当命看,只是在他心里衡量物品标准的方式不一样,作为皇帝,他肯定是心疼那些士兵的,但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你知道咱们没多少时间了,或许明天库塞特的人就会对我们宣战了。” 彭同闻言只是瞥了瞥曼忒俄斯,并不做理会。 见状,曼忒俄斯也只好长叹一口气,他明白两人之间的矛盾开始慢慢激化,甚至已经快要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事到如今,他也做不了什么,他现在突然开始后悔,后悔当初加入元老院的行为。 说真的,他只能在彭同这个‘二傻子’一般的人物,身上寻求到些许安慰,或许心怀正直的人总是能够得到他人的尊重。 至于其他人么…… 呵。 …… “你说的话成真了。” 彭同来到曼忒俄斯的房间内,此刻,席隆尼亚城已告投降,而尤利俄斯家族在犹豫要不要加入元老院,因此,作为对元老院善意的表达,‘慷慨’的扎喀尼斯‘自愿’将席隆尼亚主城让出来给北帝国的贵族居住。 “什么?” 曼忒俄斯疑惑的看向彭同情,而对方则扔下自己的头盔和一封文书道 “库塞特队我们宣战了,哦,不对,不只是我们。” 彭同随即掏出另一封文书 “还有拉盖娅她们。” 第29章 一挑二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曼忒俄斯愣了愣,随即一脸怀疑的看向桌子上的两份文书。 “啊,是啊,我多么希望这是一个并不高明的玩笑。” 彭同耸了耸肩,伸出手将两份文书朝曼忒俄斯推了推。 “但是很明显,我并没有这个心情来跟你开玩笑,是真是假,你自己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曼忒俄斯抓过两份文书,直接一起打开看了起来。 “库塞特人,这是,要一打二?” 曼忒俄斯的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放下手中的文书,摊开双手道 “他们是疯了吗?” “我建议你仔细研究一下,我们三方之间的兵力。 托咱们陛下的福,现在整个席隆尼亚,加上新招募的新兵和民夫,再加上在外面伤兵院里面躺着的伤员,共三万多冒点头,这就是我们目前全部的兵力。 至于拉盖娅那边……之前战役折损了三四万人,听说他们正在召集新的军团,但是就动员能力和战争潜力上面来看,绝对不会超过三万人。” 曼忒俄斯一下子愣住了,彭同的话让他突然意识到,似乎库塞特一挑二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如今,帝国方面,己方与拉盖娅那边加起来捆成捆都不过六万人,何况这六万人还分别隶属不同的罪名,而库塞特人口虽然少,但极限动员下召集五六万人确实不是什么问题,因为和帝国不同,库塞特的民族属性使他们男人天生就是一个合格的战士,尤其他们还是彻彻底底的君主专制,可汗一人,拥有绝对的对地方上的权威。 就算他不打算一次性全部掏空家底,光出个三万人,那也有够自己这边受的了,毕竟现在库塞特的三万军队对比己方这边和老弱病残没什么区别的所谓‘大军’,那几乎都是不同维度的水平了。 沉默良久,曼忒俄斯用有些沙哑的语气问道 “库塞特人的先遣兵团,是先打我们吗?” “对。” 曼忒俄斯立即站起身,急吼吼的朝着外面走去 “我必须立刻通知卢孔,我们绝对不能在这个破地方待着,那跟找死没区别,对,密泽亚,回密泽亚,那里还有我们留下的至少5000士兵!” “晚啦!”彭同微微侧过头对着脚刚刚迈出营帐大门的曼忒俄斯喊道,“库塞特的先锋军团,已经走出了密泽亚东部的森林了。” 曼忒俄斯呆呆的,回过头看向彭同,彭同将脑袋重新转回去道 “静观其变吧,硬冲,我们不可能拿着步兵军团冲进密泽亚的。” 彭同站起身,拍了拍曼忒俄斯的肩膀 “国内现在正在训练新一批两万多人的军队,在那批军队可以被使用之前,咱们手上这点最后老兵加农夫的组合,要严防库塞特人的马蹄出现在阿特里翁一带。” “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 “我很感谢女皇陛下的慷慨大方,请允许我代表我的家族向女皇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费卡翁东部,临近密泽亚德山区峡谷南部峡谷口的某处,西喀尼斯看着从俄尼拉过来的稀稀拉拉的差不多3000多皇室骑兵,有些鄙夷。 而他面上却是不显,毕竟没人会嫌弃自己手下的人变多。 皇室使者赔着笑,但是见西喀尼斯却依旧是一副紧绷着的脸色,这让使者不由得有些尴尬的慢慢收敛了笑容。 “女皇陛下让我转告将军,他很感激将军在这个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将军是帝国最后的脊梁,赞美将军。” “是啊,最后的脊梁。”西喀尼斯冷笑一声,随即询问道“不知道塞兰冬阁下现今如何?” “他正在俄尼拉等待女皇陛下最后的判决。” 闻言西喀尼斯冷哼一声,便没再言语。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在一起,一时间气氛略显诡异。 “咳咳,是这样的,西喀尼斯阁下,伊拉公主强烈要求随军作战,她希望洗清自己此前在战争中的耻辱……她等下就到。” 西喀尼斯眼角抽了抽,还不等他拒绝的话说出口,身后就传来一个中性化的声音。 “士兵们如果看到他们的皇储和他们并肩作战,那么他们高昂的士气将彻底碾碎敌人的勇气。” 使者见状立刻挂上满脸的笑容,上前殷勤的迎接着伊拉公主,然而西喀尼斯只是冷冷的转过头,面色僵硬的看着如同一 条摇着尾巴的哈巴狗的使者,和高昂着头,神色倨傲的皇储。 “那么,西喀尼斯执政官,请为我安排住所吧,我和我的士兵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据我所知,费卡翁有很多家不错的旅馆和*院,并且我保证价格公道。” “什么?不,我的士兵应该住在营地,而不是又大老远跑回费卡翁。” “那很抱歉,我并不清楚俄尼拉的情况,或许殿下应该清楚?” “我说了,我的士兵应该住在营地!” “我的军营没有你的位置!” 西喀尼斯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句话,他此刻依旧站的笔挺,宛如一尊雕塑,然而他身上所散发出的低压却让在场众人皆有些喘不过气。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将你安排进我的军营,我的公主殿下,战场上失去的荣誉,就应该自己亲手拾回,而不是带着一群东倒西歪的所谓的骑兵来到我的军营,向我乞求机会,我不会将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放进来,哦,至于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是什么?是谁?很明显,作为军队的最高指挥,如果你不能做到在军队作战时完完全全听从我的命令,那么我认为你并没有那个资格作为一名士兵进入我的军营,您明白吗?” 伊拉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吼道 “西喀尼斯!你敢!我是皇储!” “三分之一的皇储!?这个大陆上的皇储已经够多了,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甚至在我看来,让你进来倒不如我回领地在农田上随便再拉一个村民过来。” “西喀尼斯!” “叫我元帅!” 伊拉对着西喀尼斯怒目而视,西喀尼斯则冷冷的命令道 “我的士兵们,你们还在等什么?将咱们的公主殿下带回去。” “你敢!我是皇储!” “一个成天到晚大喊着自己是皇储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王者。”西喀尼斯冷着脸,继续命令道“士兵们,把她带下去!” 一群身着维扎尔尼斯家族圆环羽毛徽章的士兵走上前,牵动伊拉的战马。 “不许动!我不许你们动我的马!我是皇储,我的爸爸是皇帝,我的妈妈是女皇!” “该死,把她嘴巴给我堵上!” 士兵们没有丝毫迟疑,几名士兵拉下在马上扑腾不止的伊拉,稳稳接住后给她嘴里塞了一个布条,随即又将其双手捆缚,扔回了马背。 西喀尼斯回过头,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使者,冷哼一声离开了。 第30章 被弃者(二合一四千四) “或许我本不应该多嘴,但公主会记住您今天对她所做的事情。” “当然,希望她永远不要忘记。” 西喀尼斯瞥了一眼使者,随即转过身离开。 “替我再次感谢女王陛下的好意。” 使者听着西喀尼斯的话语在风中消散,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复杂至极。 …… “大人,您找我?” 塔洛斯掀开西喀尼斯的营帐,走到后者的书桌前微微欠身。 西喀尼斯手上的动作稍作停留,微微抬起头嗯了一声,随即继续埋头书写着什么。 片刻后,西喀尼斯拿出红蜡和小勺,将红蜡放在烛火上,待红蜡融化后,将其倒在信封上,又拿出刻有自己家族徽章的印信,在蜡封上留下徽印后递给了塔洛斯道 “那你手下最老练的斥候带着这封信,带到摩雷尼亚堡对面的小山口,就在摩雷尼亚村庄附近,福尔扎斯带着他的部队在那里等待。” 福尔扎斯…… 听见这个名字,塔洛斯条件反射般抬起头,然而随后又迅速的垂下眼睑,接过信封,再度欠身后便径直离开了营帐。 “很高兴见到你回来,阿巴吕托斯,让我猜猜,你此行为我们筹备了多少粮食?” “足够我们的军队使用一个月,但恕我直言,大人,库塞特带给了整个东部边境巨大的恐慌,所有的商人居民都在疯狂的囤积粮食,我们最好再从费卡翁运一批粮食过来,以避免到时候我们不得不花费大量的第纳尔去购买一些已经囤积到发霉的粮食。” 对此,西喀尼斯却是毫无反应。 “无知的人总是喜欢大惊小怪,这并不稀奇,秋末正是粮食丰收,旧元老院非法宣称的那些土地上,总能找到足够我们使用的粮食的。” 阿巴吕托斯迟疑了一下,还是建言道 “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在北方的土地上留下一些比较好的印象,毕竟那些也是帝国的子民。” “也是元老院的拥趸。” 这样的回答并不让阿巴吕托斯奇怪,早在涅雷采斯皇帝当政的时候,阿巴吕托斯的家族——普里厄尼克斯家族,就是维扎尔托斯家族的‘附庸’了,但是这里的附庸却并不等同于瓦兰迪亚王国的附庸。 因为在帝国,几乎所有的贵族之间都是相同地位的——根据卡拉德帝国法律规定。 然而法律规定是一回事,可落实到各地方,却又会因为各地方不同情况而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如今西帝国的瓦罗斯家族(封地俄尔堤西亚)和帕拉狄俄斯(封地俄里斯托科律斯堡)两家了。 由于瓦罗斯家族治下的俄尔堤西亚由一座城堡发展成如今的巨型大都会,其强大的经济实力所衍生出来的巨大的战争潜力,就使得在卡拉德人最初于此地建立殖民地时,原本名义上共同管理从吕西亚海峡到俄里斯托科律斯海角的巨大海湾的两个家族发生了很明显的地位变化。 前者不仅在俄尔堤西亚基础上又在吕西亚海峡建立了加隆托堡加强其在这一片地区的影响力,更借助其影响力,使得那片原名俄尔堤西亚湾的海湾有了个别致的名称——瓦罗斯的内湖。 至于后者…… 所以这也就导致后来帝国扩大至整个卡拉迪亚大陆之后,划分各个行政区划时,在俄尔堤西亚湾的划分中,赋予了瓦罗斯家族海湾总督与城镇执政官的职位。 而在最一开始的殖民时代和瓦罗斯家族地位平等的帕拉狄俄斯家族,则只落得一个保民官的职位。 而阿巴吕托斯的家族和维扎尔托斯家族基本上也等同于这种关系,不过不同的是,普里厄尼克斯家族一开始就只是被任命为保民官,地位从一开始就低于维扎尔托斯。 至于法戎…… 人家的全称是波罗斯执政官,吕卡西亚平原总督,帝国暨全境人民的保民官(大保民官)。 在以上之中,有一个最独特的例外,那就是北帝国。 人家就算只有一座城堡,那也是整个帝国最古老的贵族之一,是卡拉德帝国开拓时期的老牌氏族,所以,血脉传承让北帝国所有拥有封地的贵族,全部都拥有执政官头衔。(这里说一下,由于游戏设定与古罗马帝国的设定并不完全相同,所以这里的执政官大家可以认为是地方省份的总督,而非罗马历史上的执政官。) 言归正传。 对于西喀尼斯的决定,阿巴吕托斯并没有再出 言反对,他很清楚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脾气,毕竟当年即便是同族血亲,也没让他有过丝毫手软。 于是阿巴吕托斯将话题转移到战争上来,而一旦谈论起战争,就不得不提到最近库塞特所颁布的宣战书。 稍显耿直的库塞特人还是做不出来像南帝国那样缺德的事情的,宣战书很及时的送到了吕卡隆城。 “您知道我一直是一个勇敢的人,但对于这场战争的前景,我并不乐观。明面上来说是库塞特在自尊大,敢于挑战我们正统帝国和元老院那些旧党,但是无奈,我们之前在战场的损失有些过于……” “饥饿的狼群会跨过冰封的湖泊,可惜跌落天空的双头鹰没有挣扎的资本。” 西喀尼斯说到这里站住了脚步,他微微侧过头,对阿巴吕托斯说道 “所以为了避免我们输的过于耻辱,我在正式考虑雇佣兵的事情。” “大陆上确实有不少追寻战争气味而来的秃鹫,但这些秃鹫,高矮胖瘦,参差不齐,不知道您中意的是哪一支雇佣军团?” 西喀尼斯淡淡看了一眼阿巴吕托斯,随即转过头再次迈开步子道 “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太喜欢有人质疑我的眼光,但确实我有义务接受你的谏言,并告知你我的选择。 对我而言,目前有两个人选,秘密之手和被弃者军团。” 闻言,阿巴吕托斯皱了皱眉 “我不太认为一群黑帮能知道怎么作战。” “但他们价格很实惠,只不过确实如你所说,街头斗殴可不是作战,这群黑帮要是上了战场,会连累我们所有人的。”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营帐,侍从给两位大人倒上葡萄酒,西喀尼斯端坐在座位上道 “所以我打算联络被弃者军团,但是你也知道这群逃兵的来历。” 阿巴吕托斯点了点头,新皇上任之后宣布废除帝国沿用了百年的常备军团制,并且取缔了帝国最后一支军团,然而,也有不少人怀念旧时代帝国军团的荣耀,这些人和原先被取缔的军团中那些没有被其余领主招募走的老兵自发组织起一个佣兵组织,在阿雷尼科斯所颁布的关于军团和领主私兵的法律中,他们有个更准确的定义,那就是非法武装,也正因为如此,帝国下达了对他们的通缉,令他们也长期保持与帝国为敌,并投身于其他国家对帝国的战争之中。 而随着被弃者军团的进一步发展壮大,越来越多对帝国不满的老兵或不想加入帝国军团去领那一个月可怜到微薄的薪水,和去部队里领那一块比松鼠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面包的年轻人纷纷加入了被弃者军团,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雇佣兵。 但是一旦其他国家跟帝国结束战争,这群没了经济来源的雇佣兵又会摇身一变,再次成为帝国所通缉的对象,在帝国边境线上烧杀抢掠,为非作歹。 碍于面子和帝国律法,皇室和元老院是绝对不可能撤销对这些非法武装的通缉令的,而这些人似乎也对此毫不在乎,他们丝毫没有对自己母国的爱戴,而与其他雇佣兵组织不同的是,背弃者军团有着完整的帝国军团的训练方法以及阵型战术,这也让他们在雇佣兵市场炙手可热。 “不过我记得皇室似乎依旧没有撤销对这些人的通缉令?” 阿巴吕托斯在听到西喀尼斯的选择后就有些担心,被弃者军团确实战斗力更为强悍,训练更为充足,装备更为优良,但是这些优点都不足以弥补他们实际上依旧是帝国的敌人的事实。 “我给予了他们通行证,他们现在估计正在你的领地待着。” 阿巴吕托斯愣了愣,最终还是咽下了抗议的话,而是更为委婉的劝道 “我是担心皇室会对您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 “当然,他们当然会不满,我们高贵的皇室总是过于在乎自己面子上面的问题,而去忽略更加实质的利益,被弃者军团能够给我们带来一支过万人的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部队,这就足够了,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帝国人,他们能够为那些蛮族领主效命,为什么不能为我们帝国人效命?” “我只是认为您应该修弥一下您与皇室之间的关系。” 西喀尼斯挑了挑眉,语气中已经是暗含怒火 “我很尊重您的建议,但是自从阿雷尼科斯被埋进土里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越来越看不懂皇室所做的一切行为了,我无法理解为什么非要让拉盖娅作为皇位监护人,而不是珀特洛斯家族的其他男丁,他的叔叔,他的伯伯,这些人哪个不比 我们现在的女皇陛下更加合适? 我更加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在战争危机悬在头顶上的时刻撤换军中统筹一切的将领?塞兰冬是一个经验丰富且优秀的元帅,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才,她却在大敌当头的关键时刻将他扔回了俄尼拉,然后自己带着三万多人的部队去送死。” 西喀尼斯站起身来,一拂袖袍,额上已经是青筋直跳 “我会尊重皇室,如果他们有所建树的话,而在那之前,我无法对一些蠢货保持任何的敬畏。” 阿巴吕托斯见状也只好默默叹了口气,他没有办法改变自己上司的脾气,也只能跟他一条道走到黑。 因为阿巴吕托斯对西喀尼斯有足够的信心,相信他有能力止住这糜烂的局势。 …… 摩雷尼亚堡治下,摩雷尼亚村庄。 过万人的军团规模对于卡拉迪亚大陆来说是很庞大的,而其所摆下的营地规模,更是让一旁的村庄显得过于渺小。 今天已经是福尔扎斯带着部队在这里驻扎的第四天。 说实话,他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但他知道,这一次是一笔大买卖,干好这一票,直到明年的今天,他们都不用再去过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了。 所幸塔洛斯的斥候终于带着信封赶到了摩雷尼亚村附近。 福尔扎斯将信封拿到手后,迫不及待的将那枚经过西喀尼斯精心制作的蜡封丢到一旁,直接用油腻的手指抓着信纸看了起来。 一旁的斥候皱着眉看着这个雇佣兵头子,心里的嫌弃溢于言表。 不一会儿,福尔扎斯哈哈大笑起来,他抓起一旁桌子上的木制啤酒杯,向着空气敬了一杯道 “赞美慷慨而伟大的西喀尼斯执政官大人。” 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后,福尔扎斯将信纸甩到斥候眼前道 “那就劳烦这位小哥给我们带带路了,你看你家大人在兴致中清清白白的写着,有劳了。” 斥候用两根手指捏起那张信纸,皱着眉,逐字逐字读下去之后,脸色更加臭了。 “当然,既然是大人的命令,我会照做的。” 即便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但是正如塔洛斯对于西喀尼斯的态度一般,整个维扎尔托斯家族上下,都无比惧怕和尊敬这个冷面的执政官。 因此,斥候也只能遵照信纸上西喀尼斯的命令,骑上战马,将身后的被弃者军团先行带到费卡翁城。 而在费卡翁的维扎尔托斯家族管家处得到补给之后,福斯扎尔带着部队在收到信的第五天才赶到了席隆尼亚南部的科雷尼亚堡。 在进入城堡时,福斯扎尔注意到,城堡上树立的旗帜不再是尤利俄斯家族的鸟头旗,而是维扎尔托斯家族的双羽翼旗。 在向守城士兵通报后获得允许,福尔扎斯进入了主城大厅。 西喀尼斯身姿笔挺地站在书桌前,看见福斯扎尔进来,只是撇过头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比预计时间晚了至少两天,雇佣兵。” 福斯扎尔嘿嘿一笑,态度略显不端的玩笑了一句道 “请原谅我大人,只是您的领地的风景过于优美,而您领地的人民又是那样的热情,尤其是那些女士,我不得不在酒馆度过了一两个难忘的夜晚。” 西喀尼斯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福尔扎斯,随即命人收起桌子上的地图。 “很遗憾,你的美好时光已经结束了,我没有时间再给你的部队休息,明天一早带着你的人跟我一起出发。” 说着,西喀尼斯将一封战报拍在桌子上 “虽然我并不想这么做,但是既然你要参战,我觉得你有必要看一下这封战报。” 福斯扎尔咽了咽口水,西喀尼斯的眼神冷冽而深邃,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等到西喀尼斯离开之后,福斯扎尔这才走上前去,打开了那份战报。 ‘库塞特佯兵陈于密泽亚东,而大军自南部突袭,席隆尼亚失守,而同时密泽亚被佯兵所围,元老院败退无路,已撤至伽俄斯堡,此役元老院折损过万。’ 第31章 战况 (发现之前一章的福斯扎尔有些地方写错成了福尔扎斯,已改,以后皆为福斯扎尔。 ps:名字灵感来源于帝国时代二‘雇佣兵公爵’斯福尔扎。) 其实在接到库塞特对外的宣战通知时,彭同是想过先带着军队囤守在密泽亚的。 地形上,密泽亚是扼守在塔奈西斯湖流域通往密泽亚德西部平原的三个通道之一,北部的罗卡那海角过于狭窄,而南部的俄尼拉平原则处于敌境。 在安普雷拉已经失守,并且南帝国已经调集大军汇聚在墨利翁堡南部的情况下,将所有军队集中在密泽亚城以抵御库塞特人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这也有个前提,那就是南帝国不会趁此机会从费卡翁北上背刺己方。 不过费卡翁往北就是宽阔的密泽亚德平原,矗立于此的伽俄斯堡可以一览无遗的及时发现南帝国军队的踪迹。 至于北部的罗卡那海角,库塞特则是绝对不敢轻易尝试的。 它太狭窄,一面临海一面靠山,虽说库塞特人的后勤体系几乎等于没有,全部靠随军牲畜和战马驮运,顺带再劫掠一下周边村庄,堵住罗卡那海角对于库塞特后勤造成的压力几乎没有,但是万一攻城战不利或者说库塞特本土遭到攻击,只需要在狭窄的罗卡那海角布置不到一万军队,就能彻底堵死库塞特军队回援的道路。 所以彭同断定库塞特会选择密泽亚作为打通东西通道的关键点,而密泽亚依旧有相对来说足够完善的守城军械,同时那里的人民刚刚见证了一场北帝国的大胜,无论军民此时都士气正高,因此彭同极力主张死守密泽亚城。 相对来说,守卫席隆尼亚的麻烦就有点多了。 首先,席隆尼亚地处平原,他没有可以依托的地形优势,一旦开战,除却临靠塔奈西斯湖的一面,其余三面都有可能遭到敌人袭击。 而同时,席隆尼亚更像是一个守望着塔奈西斯湖这个联通着南北的经济航线的码头,而不是一个严密防御的要塞,他有足够容纳几千人的集市,有可以同时停靠至少四艘大型商船的码头,但偏偏没有宽敞的守城工坊和堆砌结实的城墙。 相较于密泽亚专业精密且结实牢靠的城墙修筑手法,席隆尼亚的城墙修建水平顶多略高于城内那些居民的民房。 但是也真的不能怪尤利俄斯家族,毕竟席隆尼亚一开始的定位就只是一个经济码头,也是整个塔奈西斯湖畔唯一一个经济码头,而除了它全是城堡,整整四座城堡,从厄庇诺撒到科雷尼亚,实在是不需要席隆尼亚再同时承担防御的职责了。 只是现在有点尴尬的是,敌人自北方而来,而北方已经有两座城堡沦陷,唯一幸存的约格律斯堡还是南帝国的维特然尼斯家族的封地。 更别说席隆尼亚那原本就可怜兮兮的城防设施在经历过两次沦陷之后的惨状了。 席隆尼亚守不住,也受不了,如果非要在席隆尼亚跟库塞特人死磕,那根本就毫无意义,而且跟找死也实在是没什么区别。 所以彭同建议卢孔带领军队回援密泽亚,甚至可以将席隆尼亚的所有居民都迁徙到密泽亚去,尽量给库塞特人留一个空壳子。 但是卢孔不同意,又或者说,他没办法同意。 席隆尼亚是尤利俄斯家族的领地,而卢孔既然存了想要招降尤利俄斯家族的想法,又眼睁睁看着人家的领地再一次暴露在库塞特铁蹄之下是怎么回事? 因此,卢孔在处于一种犹豫不决的状态,他也很清楚,不管是从这场战争的战术上,还是说从整个战役的大局的战略上面来说,他都不应该呆在席隆尼亚,但是他此前对席隆尼亚的战争有些过于失败,他希望通过招降尤利俄斯家族来增加自己的声望。 说到底,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或许你明明知道正确选择,但是总是有自己的顾虑,所以历史上很多时候那些在外人看来愚蠢无比的操作,实际上都是操作人心存有自己的顾虑。 所以最后卢孔也没能彻底下定决心北上回援密泽亚。 那么,既然如此,按理来说,卢孔和其大军待在席隆尼亚坚守不出,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库塞特给彻底击溃,但是之前我们也说了,卢孔的大军是要打个问号的,因为他们还有接近半数的伤员。 而且彭同和卢孔一直在密切关注密泽亚方面库塞特军队的动向,彭同更是亲率了一支接近千人的骑兵北上以防库塞特人记住,其全员骑兵的超强机动性,给席隆尼亚城来一个突袭,毕竟他不可能指望席隆尼亚城 的多处坍塌的城墙能够抵挡住骑兵的突击,尤其是席隆尼亚城内道路宽阔,同时城内居民损伤也极大的情况下。 但彭同和卢孔都没有想到,拔都最后率领大军跨过塔奈西斯湖的路线,不是马凯步的渡桥,而是阿契塞尔堡的南部通道。 当天亮时将近四万大军出现在席隆尼亚城下的时候,卢孔就知道自己已经抵挡不住了。 他做了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 而现在,他也将为自己的决定而付出代价。 而席隆尼亚实打实只支撑了不到半天,卢孔根本没有心思再借助所谓民房跟库塞特人打游击,因为拔都根本没打算直接突脸进来,而是在席隆尼亚城下摆出围城营地,打算将北帝国最后的有生力量全部堵死。 所以如果没有坚守,他直接率领部队强行突围,但正如之前所说,席隆尼亚的地理环境实在是不太适合步兵作战,一望无际的平原,让卢孔的突围部队在库塞特面前一览无余,最后逃出席隆尼亚的军队也不过8000多人。 不过好在彭同一开始就存了一些心思,他不会有卢孔的顾虑,所以从库塞特宣传之后,彭同就一直在转移席隆尼亚城内的伤员。 也正因为如此,最后北帝国多多少少还是保留了两万人左右的有生力量,即使里面半数也是伤员。 但是幸运中的不幸是,那些伤兵被转移的方向是密泽亚。 而合努占,在接到斥候回报席隆尼亚已经被可汗包围的时候,就率军同时包围了密泽亚城。 第32章 西喀尼斯的战略 从战略上来看,南北帝国此时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 纸面实力上,库塞特倾巢而出五万大军,而相对的,南北帝国军队加在一起也没有库塞特多,更何况库塞特还多数都是骑兵。在战略局势上,除了一个约格律斯堡外,塔奈西斯湖西岸的土地已经尽归库塞特。 这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上文我们曾经论述过关于库塞特后勤方面的问题,借助畜力行军和沿途劫掠,库塞特军队的后勤压力很小,但是相比于这些相当于最后底牌的不太稳定的物资来源,正当的后勤补给还是稳妥许多。 而后勤补给则是有两种不同的运输方式,一种是陆路运输,这种方式的优点是适用于大多数战役情况,但是缺点是成本过大,损耗过大,库塞特此前很多战役不采用陆路运输的原因,虽然有库塞特此前出征的距离不算远的原因,但是更主要的是,这陆路运输过于庞大的损耗实在不是当时库塞特这样一个一个还在慢慢向定居社会过渡的国家能够承担的。 但是库塞特现在已经尽数掌握了塔奈西斯湖航线,巴尔塔罕、奥通加德和奥多赫的牲畜皮毛和战马,阿克卡拉特和马凯布的军械,柴坎的粮食都能运送到塔奈西斯湖的各个码头之后再运输到前线,因此各地区只需要经过一段直线抵达塔奈西斯湖的最短陆路之后就能换乘成本更低的水路运输,这也大大节省了运输成本。 所以西喀尼斯并不打算采用自己以往直面敌人的作战策略,他现在没资格这样做。 “库塞特下一步,估计很大可能性会打科雷尼亚堡的主意,虽然科雷尼亚堡对于塔奈西斯湖的辐射影响力很有限,但是这座城堡卡在库塞特南下的道路上,战略地位上有很高的价值。” 在昨天攻克了尤利俄斯家族据守的科雷尼亚堡后,西喀尼斯召集众人展开了一场军事作战会议,会议上西喀尼斯暂时制订了据守墨利翁堡到科雷尼亚堡一线,防止库塞特南下威逼俄尼拉的战略。 但是西喀尼斯也并不打算就在科雷尼亚堡等着库塞特打上门来,一来这样做过于被动,这在战场上很是致命,二来库塞特虽然有了塔奈西斯湖运输线,大概率会借助塔奈西斯湖来运输后勤物资,但是也能完全确认库塞特仅仅依靠塔奈西斯湖运输,万一像上次一样依靠劫掠和随军牲畜直接兵临俄尼拉,那自己这近三万大军不就跟个摆设一样吗? 虽然对皇室没什么好感,但是西喀尼斯也不希望帝国的腹地再次受到库塞特的袭击,那样自己就可以说是颜面无存了。 而且库塞特这样做的可能性还很大,毕竟自己虽然依靠雇佣兵堆积起来了三万人的军队,但是想跟库塞特打野战,自己起码还得再多三万人才有足够的资本。 而库塞特也很明白自己的优势,所以很可能会拿俄尼拉作为诱饵,强迫自己跟库塞特野战。 所以西喀尼斯将军队往北调动,时刻关注库塞特在席隆尼亚的主力军的动向。 而库塞特方面,此刻则是轻松加惬意。 跟打猎一样,这次出征几乎毫无压力。 而拔都在斥候发现西喀尼斯军队动向之后,便决定先吃掉这一支不稳定因素。 而制定的方案也很简单,直接带足物资,南下围困俄尼拉,强迫西喀尼斯跟自己进行野战。 而席隆尼亚,为了安抚民心,镇压居民可能的暴乱,同时为了确保席隆尼亚的财宝运输回库塞特,拔都在席隆尼亚留下了一万的军队。 而自己便带着三万人大张旗鼓的在西喀尼斯的斥候眼皮子底下南下俄尼拉。 在收到库塞特军队调动的情报后,西喀尼斯第一时间带着军队避其锋芒躲了起来,但是库塞特军队鸟都没鸟自己,直接奔着俄尼拉去了。 这让西喀尼斯心存些许疑虑,他确实设想过这种可能,也为此特意外出监视对方情况,但是对方直接躲都不躲,这却让西喀尼斯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即便如此,西喀尼斯也不得不跟随库塞特一起去俄尼拉,战争的天平并不偏向自己,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力。 看来大战,又一次将在俄尼拉展开 第33章 混乱的局势 “可汗的命令。” 密泽亚城,合努占军营。 “可汗说,让我们继续加紧对密泽亚的包围,但是是围而不攻,等到他下一步命令到达后再行动。” 说罢,合努占将手中的信纸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了桌子上的一封牛皮袋中。 “其实我倒觉得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北帝国佬都跑回阿特里翁后面去了,密泽亚几乎都被战略性放弃了,人家这么好心,咱们不把他收入囊中都有点说不过去啊。” 阿克鲁木并没有跟随拔都一同攻打俄尼拉,而是带领其3000族兵作为一支预备队驻扎在密泽亚东部,随时预防北帝国战场再有任何不测。 其实连拔都本人自己都觉得这一举动似乎有些多余了,毕竟北帝国接二连三的战斗损失的是兵马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他实在是不敢小看作为老牌贵族的北帝国佬的实力,而事实也正如拔都所料,北帝国正在花费巨款来联络大陆上的雇佣兵以保下密泽亚城。 只不过终究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短时间内,北帝国确实没有能力再跨出阿特里翁山口一步。 “陛下这样做,有他自己的道理,虽然帝国一下子碎成三份,但我们终究不能小看这个庞然大物的实力。” 合努占将信纸放好后站起身,随后想起关于约格律斯堡的事情道 “维特然尼斯那边怎么说?投降还是顽抗到底?” “啊,那群家伙也同意投降,只不过好像帝国佬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野蛮人,他们只是同意让出城堡,但要保留自己的军队和子民退出那座城堡,至于向我们投诚,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打算。” 说罢,阿克鲁木耸了耸肩道“只能说意料之中。” “这样么,好吧,其实我还是觉得他们投降是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我们终究对这块土地不甚熟悉,统治他的成本对于我们来说过于高昂,似乎安普雷拉最近一直不太太平。” 合努占刚说完这句话帐外就闯进来一名斥候。 接过斥候手上的信纸,合努占的脸色变了变,嘴里喃喃道“果然,胡狼闻到血腥味了啊……” “怎么了?”阿克鲁木看见合努占的反应之后颇为好奇,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清楚。 “阿塞莱,阿塞莱人对南帝国宣战了。”将信纸拍到阿克鲁木脸上,合努占回到桌子上重新拿起来了炭笔。 “这群黑鬼的嗅觉还真是灵敏呐。”阿克鲁木啧啧两声,随后想到什么,询问道 “话说回来,可汗知道了吗?” 合努占瞥了阿克鲁木一眼,随后继续埋头写着手上的东西,不想回应阿克鲁木的白痴问题。 “咋了嘛?”阿克鲁木挠了挠头,但是他也没管那么多,将信纸随意往桌子上一放,就跟合努占说起另一件事来。 “前两天留守席隆尼亚的士兵跟我汇报,说他们抓到了想要从墨利翁堡逃命的几个尤利俄斯,估计是为了躲开南帝国的军队,他们跑的有点北,结果就不小心被我们巡逻的士兵发现了。” 合努占微微抬起头,手上将信纸封好, “所以尤利俄斯真的投降北帝国了?” “估计是的。” 闻言合努占耸了耸肩没说什么,他将手中的信封扔给阿克鲁木 “估计你得又跑一趟,我塞来人的意思,估计想要将这努斯蒂卡一带的防御线,我下来就样,他们不管是继续蚕食帝国的在珀拉斯海的领地或者是北上都有足够坚固的桥头堡,可汗并不打算让他们这么容易达成目标,但是我们现在得先完成我们的既定计划才能腾出手来对付阿塞莱人。” “所以需要我干什么?” “伪装成响马,毁坏他们的后勤路线。” …… “那群家伙,现在什么情况了?” 俄尼拉,拔都军营。 “报告可汗,自从前天他们尾随我们一路抵达这里之后,便在那片森林附近扎营,一直到现在,他们除了日常的巡逻,训练,吃饭没有任何其他的异常情况。” 拔都闻言有些无奈,看来自己的敌人比想象的还要有耐心。 但问题是拔都现在没什么耐心。 俄尼拉弱不禁风,这是几乎可以肯定的事实,当做自己洗劫俄尼拉一番之后,没有给他们留下一堵完整的城墙,现在的战场跟之前自己洗劫它时十分相似,自己也只需要伸出脚狠踹一下俄尼拉那颤颤巍巍的大门 就可以将其拿下。 但是身后那支军队实在是个麻烦。 除非是过于悬殊的人数差异,不然任何军队在面临两面包夹的时候都是最为危险的时候。 不除掉身后那支军队,拔都就不能放心的进攻俄尼拉,但偏偏那支军队的领袖有些过分的稳扎稳打了,跟自己以前遇到的帝国军队不同,他们并不寻求于直接进行什么荣耀的决战,而是如同一只蛰伏的野兽般静待时机。 “今天晚上找个机会,探探他们的虚实。”拔都不想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南部的战局就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了。 阿塞莱人的宣战来的有些突然,似乎他们就是在专门等自己加入战局之后才掺进来一脚。 不管是从战略上来看,还是从地形上来看,自己都必不能让阿塞莱人这样轻松的得到达努斯堤卡防线。 所以,得快点了。 想到这里,拔都回过头看向俄尼拉城。 得益于乌苏尔的族人和之前从席隆尼亚掳掠来的工匠,库塞特原本薄弱的工程技艺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前天抵达俄尼拉之后,库塞特军队仅仅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就搭建了足足八架巨型投石器,毕竟俄尼拉附近都是森林,原料并不难找。 昨天到今天下午,配重型巨型投石机向着俄尼拉昼夜不停地发射着巨型石块,如今俄尼拉的城墙已经塌陷了不少,守军不得不在城市街道上布置障碍物来组建防线。 “他们不可能出城。”拔都断言道,“那么今天晚上,就让咱们来看看那支军队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第34章 夜袭 (此章加两千字) 远处俄尼拉城外配重投石机的声响一下又一下的激荡在这片天地之中,如同来自远古苍穹沉闷悠长的号角,那是诸神吟唱着毁灭的诗篇。 西喀尼斯沉默的注视着岌岌可危的城市,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情感。 “大人,女皇陛下在期盼着您的英勇。”阿巴吕托斯看着俄尼拉破烂不堪的城墙,神情有些不忍。 “每当危机来临的时候,人们都期盼着有所谓传说中的英雄能够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可但凡城里的那个家伙有些脑子,她就应该明白,我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大的作用。” “没有城市能在失去城墙的保护后,免遭铁骑的肆虐。”阿巴吕托斯还是不太放心。 西喀尼斯闻言缓缓转过头,冷冽的目光扫过阿巴吕托斯的脸,语气略微生硬的说道 “相比于那堵单薄的石墙,我手下的军队才是在真正的保护他们。”顿了顿,西喀尼斯又说道 “万幸的是,赛兰冬和法戎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他们会在波罗斯和沃斯特鲁姆招募新的军队,而在这之前,我们只需要好好的待在这里,盯着库塞特人的一举一动就足够了。” 阿巴吕托斯垂下眼睑,随后回过头去,没再言语。 当库塞特人的军队抵达俄尼拉之后,西喀尼斯就已经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做,因为库塞特人深入内陆,而在其身后就是墨利翁堡和科雷尼亚堡的防线,虽然这道防线挡不住库塞特人南下,但是也足够拦截想要向库塞特人运输粮草的队伍。 换言之,库塞特人要速战速决,他们本身携带的粮草虽然充裕,但是得不到后勤补给,他们就必定会有撑不住的那天。 可惜拉盖娅并没有采纳西喀尼斯的建议,俄尼拉附近的村庄都存有不少刚刚收割上来的粮草,不然库塞特人能支撑的时间只会更短。 好在西喀尼斯有的是耐心等到库塞特人的粮食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加强营地晚上的巡逻力度,库塞特人迟早会对我们动手,而我相信那一天绝对不会遥远。”西喀尼斯说完便牵动缰绳,驱马离开了。 阿巴吕托斯看了看西喀尼斯离去的背影,又望向库塞特军队咆哮的配重型抛石机,最后也只能留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己方现在就是打不赢库塞特,除了指望东部这些饱经战火的堡垒再一次承受住考验,己方只能被动的等待时机,等待库塞特展现出自己软肋的那一刻。 弱者没有说话的权利,无论是在草原还是在城市,这条法则都全部通用。 ...... 夜晚,西喀尼斯军营。 西喀尼斯没有早睡的习惯,而且现在的局势也无法让他有充足的休息时间。 营帐内,阿巴吕托斯再次将一封书信递给西喀尼斯,这已经是今天传来的第七封信了。 “他们到底懂不懂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局势,我哪来兵可以调给他们?”西喀尼斯有些不耐烦的将阿巴吕托斯刚刚递来的书信扔在桌子上。 “他们现在只能依靠自己抵挡阿塞莱人,我没有兵,甚至连一匹马都没有办法分给他们。可俄洛斯偏偏仿佛不知疲倦一样给我送这些毫无意义的破纸,他到底知不知道达努斯堤卡有着整个帝国最坚固的城防?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大军压境,俄洛斯执政官心里有压力也很正常。” 阿巴吕托斯为俄洛斯辩解了一句,接着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因为阿塞莱人确实还在集结军队,形势远远没有那样危急。 然而,俄洛斯却仿佛没了主意,除了一味的向西卡尼斯这边发来求援请求,并指示将领地的民众全部收纳进城镇外,就没有做什么其余的准备了。 “看吧,他的所作所为,甚至无法让人有理由为他辩解。”西喀尼斯将一封报告摔在桌子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一场惨淡的溃败之中,他是唯一一个提前带着军队离开了密泽亚的人,换言之,他的军队并没有多少损失,我原本计划着让他留足守城的军队之后,率领野战部队来支援我在俄尼拉的战场,可是现在看看这个蠢货都在干些什么。” 阿巴吕托斯沉默了,因为整个南帝国的人都很清楚,达努斯提卡有着整个南帝国最为坚固的城防,其了望塔楼和弩炮机位甚至比都城吕卡隆还多。 历史上,阿塞莱人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进攻达努斯堤卡,最后都只能无功而返,虽然他们从未放弃过对达努斯堤卡的野心,但即便是阿塞莱历史上最 为英勇善战的将军,吉勒德部的卡尔都不得不承认,哪怕是耐旱的沙漠民族,都无法适应达努斯堤卡城下的缺水环境。 墨斯特里卡洛斯家族的族长在营建达努斯提卡这座城市的时候,便将所有境内可以采挖到水源的地方,全部都圈进了城内,之后又将城外那些零星的,土质松软且可以采挖到水源的地方全部人为掩埋,因此在城墙之外,留给围城军队的,除了那些坚硬到不可开挖的地方,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卡勒萨湖区,而这片盐湖表面上看有着充足的水源,但是只要你有胆子去尝试一口那腥咸的湖水,你保准会被咸到失去味觉,而卡勒萨湖区的盐含量之高,甚至于流经卡勒萨湖区附近的帖牙河都被感染。 而部分附属于达努斯提卡的村庄,其灌溉水源都只能通过达努斯堤卡向外的水渠获得。 严苛的环境以及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再加上人为建造的巨大堡垒,历史上达努斯堤卡几乎从来没有失陷的记录,而这也一直是达努斯堤卡人民心中的骄傲。 可惜上一个被称为永不失陷的城市——战神之城厄庇克洛忒亚七年前刚刚沦陷。 温吉德认为自己有这个实力,他也希望自己能够获得历代先人所做不到的功绩,因此,每次阿塞莱人围攻达努斯堤卡时,温吉德都准备的无比充分,而空前严峻的国内形势更是让俄洛斯失了方寸,双重压力下,他甚至忘记了加固城防,准备军械等一系列的备战措施。 面对这样的局势,并非是墨斯特里卡洛斯家族的成员的阿巴吕托斯作为一个外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西喀尼斯却对此颇为火大。 现在整个南帝国拥有战争经验,装备精良的野战部队除了自己麾下,就剩下墨斯特里卡洛斯一家了,可这个时候你还龟缩在城内,不能主动挑起大梁,那帝国要你又有什么用呢? 那么多年都没攻破,莫非这一次阿塞莱人就准备了什么秘密手段?莫非这一次他们就能够在短时间内把达努斯堤卡给攻破了吗? 你别的不说,就凭你城内的那些守备民兵,再加上那些守城军械,你都能拖个把月。 先前彭同率领军队去帮你的时候,是因为你城内的守军全部被调到了俄尔堤西亚前线,可就凭借彭同带的几千人和城市市民自发组织的民兵,都硬生生守住了阿塞莱数万人的猛攻。 可是现在你自家的部队几乎没有损失,城内的民兵和守城军械又恢复的差不多了,你怎么就这么怂呢?你怎么就不敢大胆一点冲出来,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呢? 西喀尼斯有些心累的揉了揉眉心,转过身,朝着身后的阿巴吕托斯挥了挥手。 “夜安,大人。”阿巴吕托斯见状便起身告退了,这些天来他和西喀尼斯一直待在一起,国内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国内各个执政官的态度,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平心而论,若他站在西喀尼斯的位置上,估计早就爆发了。 身后再次归于平静,西喀尼斯站在书案前,望着身后那幅巨大的地图,久久未再言语。 然而,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他们的岗哨很多,巡逻也很严密,而且他们的军营前方是开阔的地带,军营后方又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若是我们发起硬攻的话,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依托森林的地形,我们的骑兵讨不到便宜。” 今夜夜袭敌军军营的任务由速不台负责,一般来说,若非决定性的战役或行动,拔都都会将其交给自己手下的军官目的在于培养其能力。 速不台显然对这样的活动颇为得心应手,但不得不说,眼前的军营设置确实非常不错。 这是个难啃的硬碴子,速不台在心里默默定下评价的基调。 只不过嘛…… 速不台望了望身后牛车上用油布包裹着的巨大不明物体,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受到了上次可汗对战卢孔时的战役的启发。 随着命令下达,库塞特士兵开始利落的卸下牛车上装载的物体,将油布掀开,那赫然是一条条巨大的木框。 其后便是短暂的拼接工作,在一番忙碌之后,牛车上的物体便变成了数架可移动型投石车。 只不过这次库塞特使用的不再是以往的葡萄投弹,而是一个又一个的罐子。 这还要托席隆尼亚和安普雷拉的福,帝国人在撤离的时候没有充足的时间带走这两座城里面的财富,而这其中便包括了帝国火的制作方法。 只不过问题在于库塞特人没有试射的机会。 一旦投石车发射之后出现偏差,发现危机的帝国军队就会立刻反应过来,组织起有序的应对。 不过,巨大的风险往往伴随着巨额的回报,这两天,帝国南部很少下雨,甚至可以说是滴雨未落,因此,此时西喀尼斯军营后面的森林干燥无比。 测量员给出速不台测量后的数据,但是由于是晚上,而且目标和自己确实有一定的距离,各个测量员的数据得出的结论之间存在一定的偏差。 速不台见状也陷入了纠结,即便有专业仪器,但是这样的作业确实有些困难。 思考片刻,速不台先是命令部分骑兵牵着战马转移到对方军营的侧翼,此前库塞特斥候经过侦查,得到了大概的军营布置情况,这份情报下发到了每个参与行动的士兵手中,最大程度的让他们不至于在混乱的军营中迷失方向。 随后速不台看着手里的几个数据,最终选择了一个较远的打击距离。 不管怎样,能点燃他们身后的森林,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定下结论,身后的士兵调整好投石车的数据,点燃油罐的引火布,随后一道道摇曳着绚烂拖尾的火石划破了寂静漆黑的天幕。 速不台眼睛死死盯着那几道火光,手里的令旗半举着,身后的吹号员也紧张的等待着将军的指令。 嘭—— 两枚火石落到了敌方军营门口,并未触及到地方军营内部易燃的物品,而其余几发则恰好落在军营正中心,瞬间引起熊熊大火。 “成了!”速不台激动的将手中的令旗向上抬起后又猛地挥下,身后的吹号员则立即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冲天的火光之下,西喀尼斯军营的情况一览无遗,而此时,侧翼的库塞特骑兵也摆出楔形阵朝着西喀尼斯军营冲锋而去。 骑兵铁蹄将还在睡梦中的士兵的美梦彻底踏碎,冲天的火光让士兵们惊醒后又陷入一片惊恐。 库塞特的骑兵队贴着森林的边缘,直直的插进了西喀尼斯军营,而此时,军营中的士兵都还在一片混乱之中,没能组织起任何有效的防御。 见状,速不台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今夜算是大势已定。 然而,事实总是与设想不同,愿景总是与现实相反。 西喀尼斯掀开营帐,环顾四周,简单了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随后,他脸色不变,接过身旁侍从递来的头盔后跨上战马,身旁的侍从也将放在西喀尼斯营帐内的长号拿出来,吹响了悠长的号角声。 接着,从西喀尼斯军营后方的密林中冲出来许多身着盔甲,手持阔盾和长矛的重装士兵,他们有条不紊的组织起阵列,形成了数道阻拦骑兵的防线。 虽然此刻库塞特骑兵已经冲进了营地,但是原先库塞特军队的设想是让这支骑兵进一步扰乱敌人军营中士兵的秩序,毕竟他们是踩着火光的节点冲进来的,这就是给后续的部队彻底围歼这支军队创造条件,如果没有西喀尼斯这一支井然有序的部队加入战场,冲进了敌方军营的库塞特骑兵,即便面临错综复杂的军营地形和各种障碍物,导致不得不分散阵型,却也能够达成扰乱敌方阵列的目的。 但是一旦面对有组织,有秩序的重装步兵分散了阵型的骑兵,便失去了它的优势,沦为了待宰的羔羊。 此时,正在组织后续部队的速不台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他急忙叫停了后续的骑射手和骑兵的进攻,同时,立刻下达已经冲在前方的骑兵的撤退命令。 敌人有准备,自己必须立刻止损,现在也不可能再继续正面冲锋了,因为随着西喀尼斯准备的这支部队的加入,原本混乱的军营正在慢慢恢复秩序,火也逐渐被扑灭。 面对着准备了各种障碍物,有拒马优势的军营,正面冲锋只会继续加大伤亡。 速不台暗骂一声,今天倒是吃了个亏。 第35章 权衡利弊 清晨第一缕阳光自德夫赛格高原升起,划破了这纷乱的夜晚。 击退了库塞特夜袭的西喀尼斯此时内心却并不轻松。 昨夜的投石车将营地给毁了个七七八八,速不台在下令骑兵撤退之后,却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继续让投石车向敌方营地抛射火石。 虽然击退了库塞特的一支骑兵,但是西喀尼斯也没有狂妄到就敢率领步兵在漆黑的夜色中向着库塞特的主力部队进攻,因此面对库塞特的投石车打击,西喀尼斯也只能命令士兵们将营地内的淄重物资尽全力抢运出来,然后撤退到将森林中着火的区域单独隔离开来,给自己划分出来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带重新扎营。 而库塞特方面则在用光了火石储备之后便见好就收,只留给帝国人一个满目疮痍的营地。 这一次夜袭,库塞特在占据先手优势的情况下,却无可奈何的只能跟对手打了一个五五开。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西喀尼斯胜利了,大局上,弱势的一方和强势的一方互换损伤,就意味着弱者的失败。 库塞特损失了大概一千名左右的骑兵,但是这些骑兵并不是全部身着重甲,除却排头的骑兵是全副武装外,其余的骑兵更多则是身着半铁札甲或者硬化皮甲。 而西喀尼斯士兵的损失大概在八百人上下,受伤的则更多,然而大批物资在火海中化为尘埃,同时战略上的营地位置被迫后移也更加剧了西喀尼斯方面的被动。 只不过这样的结果却并不能让拔都满意。 速不台对于这样的结局也很是自责,不过拔都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自从库塞特对外用兵以来,所面对的对手虽然一个个都看着十分强大,但是拔都心里明白,帝国政治上的斗争使得他们的军队战斗力衰减,库塞特几乎是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堪比彭同的硬茬子,这对于库塞特来说并不一定就是坏事。 骄兵必败,拔都一向是认为应该在战略上蔑视敌人,但是必须在战术上重视。 这一战之后库塞特内部一些过于骄傲的气氛有所收敛,这是好事。 但是言归正传,拔都现在也必须做出抉择。 放弃围攻俄尼拉,先将密泽亚拿下,还是一鼓作气将俄尼拉收入囊中。 最后,拔都做出决定,派遣信使和南帝国和谈。 这倒不是拔都有意放南帝国一条生路,而是他很明白,就算自己现在放弃和南帝国为敌,阿塞莱人也会顺杆往上爬,暴打落水狗。 那就让南帝国和阿塞莱打个你死我活好了,这样想着,拔都着手和南帝国展开和谈。 只不过和谈时拔都也留了一个心眼,他并没有向俄尼拉城内无助的女皇陛下派遣信使,而是组织了一支使者部队去到了西喀尼斯的军营。 见到库塞特的使者,西喀尼斯颇为意外,但是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库塞特人的打算。 很明显,库塞特人又一次选择了坐山观虎斗。 西喀尼斯咬了咬牙,库塞特人居心不良,但是身为弱者,本身就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于是西喀尼斯代表南帝国初步同意了库塞特人的议和,而西喀尼斯也提出要求,希望能够和俄尼拉城内的女皇陛下进一步详谈。 库塞特同意了,但是条件是不能让拉盖娅离开俄尼拉。 于是在双方士兵的共同注视下,西喀尼斯率领一部分部队进入了俄尼拉城。 起初在看见西卡尼斯时,拉盖娅十分惊喜,以为城外的库塞特人在看见己方援军赶来便起了畏战之心,然而进一步了解了情况之后,拉盖娅却不由得有些不满。 面对着女皇的质疑,西喀尼斯强忍下内心骂人的冲动,耐着性子对女皇循循善诱,分析利弊,一番口舌之后终于是让女皇陛下点了点头。 但很明显,拉盖娅对于西喀尼斯没有击溃库塞特军队,而是展开和平议和还是有所不满。 西喀尼斯则是快步离开了俄尼拉主城,果然,他能够给予蠢货的耐心一向很少。 西喀尼斯来到城外向库塞特方面转达了女皇陛下愿意和谈的意思后,库塞特便在城外支开了一个临时营帐。 西喀尼斯本打算让拉盖娅一起出席会议,但是遭到了后者的拒绝,西喀尼斯退而求其次,希望公主殿下和自己一起参与和谈,俄尼拉方面犹豫一番后依旧选择了拒绝。 西喀尼斯看了看天,心想阿雷尼科斯选老婆的时候是不是光顾着看脸了。 城外,和谈地点。 墨速宜、速不台和拔都出席了和谈会议,然而相比于库塞特方面的诚意满满,帝国却只有西喀尼斯孤零零一个人。 西喀尼斯在库塞特士兵的要求下下了马,径直走到帐前。 “代表卡拉德帝国帝国议会,尊敬的女皇陛下与卡拉德帝国的皇储,我,费卡翁执政官西喀尼斯向库塞特的统治者拔都汗,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这是西喀尼斯第一次见到拔都,拔都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年轻,太年轻了。 虽然东方人的面相一向不显老,但是西喀尼斯敢断定这位库塞特的统治者顶多不过20出头。 对比自家几乎年龄相仿的皇储,西喀尼斯就感觉到了一阵看别人家孩子的感觉。 “以库塞特全体人民的统治者,库塞特所有那颜的共同主人,长生天之子,库塞特汗国的大汗,拔都汗之名,我慷慨的接受你的觐见。”速不台作为传声筒,驱使战马向前几步,对着西喀尼斯居高临下的说道。 心里感觉有点憋屈,如果是女皇陛下一起出席的话,至少双方不会是像这样不对等的地位,毕竟自己再怎么说是臣子,而对方却是实打实的统治者。 “赞美您的慷慨,拔都汗。” 西喀尼斯又行了一个礼之后,便赶紧入座。 “对于贵国统治者的缺席,我感到十分遗憾,但是这并不能妨碍我们就双方和谈的事情展开商讨,那么,便开始了。” 拔都等人也下了战马,在拔都的眼神示意下,墨速宜拿出一封印有库塞特日月火标志的文书,递给了西喀尼斯。 然后接下来比较戏剧化的一幕就出现了。 由于西喀尼斯是代表南帝国,因此他没有全权决定的能力,因此他不得不就该文书上的每一项条款向女皇陛下进行请示,来返营帐和俄尼拉城之间的使者几乎都要累瘫了,议和条款上的内容才刚刚扯皮了不到一半。 对此,库塞特方面也表现出了不满,墨速宜更是直接出言嘲讽 “人们都说帝国的男儿像只绵羊一般温顺,只是没想到这只绵羊倒还如此强壮,希望他还能继续坚持,不然跑到一半累趴下,这议和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对此,西喀尼斯只能闭眼装聋,总不能说自己老大还是因为怂,才不敢出来吧,虽然俄尼拉方面给西喀尼斯的理由冠冕堂皇而又振振有词,但是谁都看得出来,拉盖娅就是害怕。 西喀尼斯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真tnnd丢脸。 第36章 仆从军与征服区 折腾了几乎一天之后,南帝国和库塞特双方终于就议和条款方面达成了共识。 南帝国将科雷尼亚堡献给库塞特,同时向库塞特进贡一百万第纳尔作为议和金。 说实话,对于这个条款,库塞特方面没几个人满意,拔都本人也不满意,这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直到俄尼拉方面将这几个月的财政报告递交给拔都之后,拔都方才作罢。 无他,确实是南帝国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不管怎样,最后库塞特还是承认了这份条款,随后便率领军队撤出了南帝国的领土。 大概十天后,密泽亚沦陷,而阿塞莱人也在半个月后终于做好了战争准备,兵临达努斯堤卡。 拔都没兴趣去过南部阿塞莱人跟帝国人狗咬狗的事情,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北帝国没有和库塞特停战,彭同在全力催动自己家族的战争机器,数万的新兵再一次云集于阿特里翁堡。 但是相较于此前的几次战役,帝国这一次的军队质量实在是构不成什么威胁。 而密泽亚的围城战并没有给库塞特带来太多损伤,长久的围困之后,密泽亚城内的粮草早已耗尽,因此在拔都带领军队抵达密泽亚之后,几乎未损一兵一卒就将密泽亚拿下了。 领地是拿下了,但如何治理它,却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 库塞特的军团无往不利,但是统治这方面的事情,却并不是单靠士兵的威慑便可以做到十全十美的。 而且由于跟库塞特人斗争多年,帝国东部疆域的居民大多都对库塞特人心怀仇意,这也在无形之中加大了库塞特的统治成本。 在经过一次会议讨论之后,拔都决定徐徐图之,将这些帝国居民慢慢同化成库塞特人。 于是,库塞特军队开始大肆在被征服区域吸纳人才,征召士兵,让征召来的士兵以及投诚来的小贵族,作为当地的驻守兵团,就地协助库塞特统治。 仆从军这一概念也正式开始在库塞特被征服区推广。 平心而论,对于投诚来的人才,库塞特给予的待遇十分优渥,并没有搞种族歧视和区别对待那一套,而这也是拔都再三强调的。 而出于慕强心理或者对帝国的不满,投奔库塞特的人不在少数,这些军队一开始被冠以仆从军的名号,装备自备,军费自筹,但必须是通过合法的途径。 大多数贵族豪绅都出于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在新的统治者统治下不受损失的目的而选择支持库塞特,毕竟但凡对如今局势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帝国再次收复这些被征服区域的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而这些地主豪绅在这片区域扎根多年,自然很清楚如何统治这片区域的人民。 于是在一番政治手段下,库塞特的被征服区逐渐趋于安定,并且向库塞特提供源源不断的第纳尔和兵源。 仆从军的规模也越发壮大,但是拔都始终有意控制仆从军的规模,很多地方的仆从军依旧收到轮值的库塞特军队的监视。 而库塞特本地的居民也开始向被征服区迁徙,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该地区对于库塞特的忠诚程度。 而宽广的领地以及一系列征服战带来的名望,越来越多自东方迁徙而来的小部落加入了强大的库塞特汗国,进一步增强了库塞特的实力。 而拔都则将这些新来的游牧民族新建成一个个千户,将来根据功劳赏赐给各个将领和那颜。 在帝国人印象里面残暴不堪的库塞特人以一种极其温和顺滑的手段,平稳的度过了征服区的统治危险期。 而后,拔都划分了各个部落的收税区,除了几个大城外,各个平原山林以及山区都根据收税的不同状况,平等的划分给了各个部落,罗卡那堡、叙拉托斯堡、厄庇诺撒堡归于拔都所有,而安普雷拉则单独赏赐给了合努占,同时拔都还特意将约格律斯堡赏赐给了速不台。 席隆尼亚划分给了阿克鲁木,密泽亚原本打算给墨速宜的,但是在墨速宜的建议下,拔都决定将其赏赐给国内斡不力特、颜赛力特等小部落共有。 三座城税收的两成则上交给蒙兀特,即拔都。 这是库塞特的传统,强大的君主专制制度贯穿了库塞特人的建国始终,拔都没有拒绝,只是将原本的三成降到了两成。 时间转瞬即逝,1085年的春天过去,夏天到来。 这些日子里面,库塞特除了再一次挫败了彭同军队的进 攻外,便再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整个库塞特以一种平稳安定的态势稳步发展,世人将之称为“库塞特和平”。 然而,同时期的大陆却并不安稳,西方瓦兰迪亚人在对斯特吉亚人的战争中胜败各半,双方在涅夫杨斯克堡和卡琉斯堡一带反复拉扯,最后,斯特迪亚人放弃了涅夫杨斯克堡,这场战争终于告一段落。 南方,阿塞莱人不断集结军队猛攻达努斯堤卡,然而却在其坚固的城墙下撞得头破血流,西喀尼斯甚至在野战战场上击溃了温吉德的军队,最终,在与日俱增的后勤压力以及捉襟见肘的财政压力下,阿塞莱人不得不再次宣告了对达努斯堤卡围攻的失败。 乌卡利翁高地,巴丹尼亚人和帝国人在维戎堡一带反复拉扯,其中卡拉多格曾一度占领拉革塔,然而最后却依旧被赶来的加里俄斯赶回了高地。 双方最终在维戎堡签订停战协议,各自收兵回家。 1805年的夏季是一个难得的和平时期。 这一年,大陆上各自混战的国家终于全部停止了各自的敌对行为,这一场延续了六七年的混战终于告一段落。 1805年也是一个值得被铭记的年份,各国积累了数年的兵力,几乎在这几年的混战中被打光,老兵的时代褪去,新兵开始踏进战场。 然而,在这个普遍规律下,却有一个例外。 库塞特依旧保持着几乎完整的数万精锐。 这还是不算那些仆从军的情况下。 而且库塞特国内的经济也蒸蒸日上,记住,完全由库塞特掌握的整条塔奈西斯湖运输线,库塞特掌握了大陆东部贸易的绝对话语权。 库塞特俨然有隐约成为整个卡拉迪亚大陆最强国家的态势。 而或许是感到了威胁,夏季末的时候,斯特吉亚人决定当这个出头鸟,去‘教训一下’自己的邻居。 然而,拔都对此却兴致缺缺,无他,斯特吉亚太穷了。 地处严寒,自然条件严苛,农业发展畸形,贸易商品单一,说白了,拔都真的不想对这个穷邻居动手。 但是你自己找死就不能怪我了。 但是一开始的战役,拔都却并不打算动用自己的骑兵部队,无他,季节不对。 由于严寒,斯特吉亚的小麦几乎是在夏季末就收割了,但是库塞特方面的牲畜和柴坎附近的农作物却要等到秋季末才能收获,因此,拔都决定先分出一部分仆从军去跟斯特吉亚人打防御战。 先耗着,毕竟此时,斯特吉亚正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虽然他们的军队素质跟库塞特比起来那是打马不及,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拔都可以忽略自身的劣势和错误的时节去碾压斯特吉亚人,虽然这确实是可行的,但是收益抵不上成本。 因此,斯特吉亚人在迪纳尔堡被拖了整整两个月都没能前进半步。 1085年秋季中旬,经过了一个夏季加半个秋季的滋养,库塞特的牲畜和战马正是最为膘肥体壮之时。 于是,拔都决定正式结束这场闹剧,让斯特吉亚人明白何为苍天之怒。 第37章 分裂的国度 在斯特吉亚人对库塞特宣战时,拔都原本打算下令威利的情报组织为自己的大军提供斯特吉亚国内有关的信息,然而威利那边给出的答复却只有两个字:没有。 随后经过威利提醒,拔都才想起来,原来当初筹建情报组织的时候,由于库塞特正是发展时期,所以调拨给情报组织的资金不足以他们在整个卡拉迪亚收买线人,建立情报站,培养足够的情报人员,所以当初拔都就将两个国家划出了情报组织的范畴,一个是瓦兰迪亚,另外一个就是斯特吉亚了。 瓦兰迪亚是因为太远并且穷,斯特吉亚就单纯的因为穷。 作为卡拉迪亚大陆的极北之国,斯特吉亚维持国内经济的唯一正当途径就只有贸易,但是只是因为这个但不是他们经济贫瘠的根本原因,库塞特一开始也是主要靠国内外贸易促进的经济发展,但是和库塞特不一样的是,斯特吉亚的畅销商品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皮毛。 不同于库塞特国内发达的牲畜产业和锻造产业所衍生出的一系列商品,斯特吉亚受限于其严苛的地理环境,有牲畜养殖业,但是产量低,价格高,也有锻造业,但是冻土融化的时间有限,甚至大部分都是永冻层,矿石出产量少,价格自然也就高。 唯一一个全年都可以出产的商品就是来自于北方森林里的动物毛皮了,可惜由于斯特吉亚的农业太过于差劲,出产的亚麻和小麦都不够自己国家用的,以至于各国商人出口到斯特吉亚的农作物价格普遍比其余国家更高,这一来二,依靠皮毛出口所获得的利润就被抵消的没剩多少了。 甚至有的斯特吉亚人宁愿到邻近国家的大城镇购买食物,也不愿意就近去本地的市场购买。 因此虽然斯特吉亚的城镇依靠着皮毛贸易缓缓的攒够了资金而建立起来了,但是最终的剩余财富却无法再支撑人口增长和城市发展,以至于在拔都接手库塞特之前,斯特吉亚一直在和库塞特这个游牧国家争夺人口数倒一倒二的地位。 也正是因为斯特吉亚这种“连其他国家的乞丐看见了都会忍不住大发善心施舍两个铜板”的贫瘠程度,才让拔都将这个国家从情报侦查名单里面剔除了出去。 拔都的想法简单而淳朴,这样的破地方,你送给...... 好吧,送给我我还是可以要的,但是相同的军队和所耗费的资金,我完全可以去攻占其余国家的富庶之地,为何还要来你这穷山恶水受冷风吹? 拔都也没想过这个国家什么时候居然会不长眼跑来碰瓷自己,毕竟不管是从经济、军事、领土面积、人口等等等等因素来看,库塞特都几乎是碾压斯特吉亚的,也不知道朗瓦德哪来的勇气,怕不是被北风吹傻了。 不过即便斯特吉亚穷的叮当响,但是拔都也没有因此而轻视他们,毕竟很多时候,财富多少和军事力量虽然关系甚密,却并不是适用于所有国家的普遍规律。 比如阿塞莱,整个大陆最富庶的城镇就在他们手里,商队数量比巅峰时期的帝国还要多,但是你看他们打仗的时候是个什么鬼样子? 而这一南一北两个国家几乎就是两个极端,斯特吉亚人天生好勇斗狠,而且体型高大,单兵战斗力很高。 毕竟生存资源就那么点,斯特吉亚人不狠一点怎么活下来? 然而,在拔都后来通过重金买来的其余各国商队的消息和库塞特本国商人自愿提供的消息了解到,斯特吉亚强悍的单兵素质背后,却是极为松散的纪律性。 斯特吉亚人似乎是散漫惯了,整个北境的领土面积堪比整个瓦兰迪亚加上半个巴旦尼亚,但是人口却不到瓦兰迪亚的三分之二,地广人稀的背后,养成了斯特吉亚人骨子里就没有什么团队性,组织性,社会性和纪律性的性格。 而这种个性由斯特吉亚单人个体扩散到了整个国家。 虽然其中也有贡达罗夫家族政治手段幼稚的原因,但不可否认,如果将君主专制的库塞特比喻成一块铁板,推行共和制或分封制的帝国和瓦兰迪亚比喻成由法律义务,权力利益以及姻亲关系所松散连接的各个小板块,推行部落制的巴旦尼亚和阿塞莱比喻成由共同血脉认可、祖先契约和共同盟约会议所隐性连接的分离板块,那么,斯特吉亚整个就是一个稀碎。 明面上,斯特吉亚的各个大公或者波耶对于朗瓦德这个王公宣誓效忠,但是这种誓言和忠诚心真正落实到斯特吉亚的各个地方的时候,却总被人们选择性的自动忽视。 王公的命令在历史上有些特别时期,甚至连巴尔加德都出不去,实际上,如果不是朗瓦德的母亲,那位诺德人的公主和其背后的诺德人坐镇斯特吉亚的话,斯特吉亚根本没有多少人会搭理朗瓦德这个王公。 而即便是有诺德人,大公们对于王公的命令也是阳奉阴违,弄虚作假,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在潘德拉克战役中,面对朗瓦德继续进攻帝国城堡的命令,除了起床比较晚的瓦吉罗夫家族被朗瓦德误以为是唯一的忠臣之外,所有的波耶和大公都带着自家的军队返回了各自的封地。 而甚至各个波耶对于自家领地的掌控都很有限,其中,掌控力最强的就是库洛夫家族,而这个都基本是由奥列克的父亲和他本人的威望所维持的。 掌控力最弱的就是贡达罗夫家族的瓦尔切格城了,这座城夹在库洛夫家族和托罗加夫家族的领地中间,虽然常年有朗瓦德的亲信或者王公的儿子或女儿督管,仍旧不可避免的不听掌控。 最严重的时候,这座唯一一个拥有大型码头的城市上缴给朗瓦德的税收甚至还没有同为王室领地的马扎尔堡多。 此次东征,朗瓦德对各个大公和波耶都下达了征召令,而自从朗瓦德上位之后,七八年的时间,他已经下达了近百道征召令了。 因此对于王室的命令,很多大公都敷衍至极,最典型的例子又是库洛夫,明明是整个斯特吉亚最富有,最强力的封臣,掌握着斯特吉亚人口最稠密,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却仅仅指派了800人的步兵参战,甚至还没有人家一个城堡领主出的兵多。 出力最多的是瓦吉罗夫,戈登似乎对于其他家族当初跑路不通知自己的事情怀恨在心,一直坚决执行王公的命令,成为了斯特吉亚唯一的清流。 只不过朗瓦德后来似乎起了点疑心,他开始不太信任戈登,怀疑他别有用心,毕竟瓦吉罗夫家族历史上似乎做过很多让斯特吉亚统治者‘刻骨铭心’的事情。 最后军队总数也是众说纷纭,除了确认瓦吉罗夫家族军队占大多数,有人说一两万,有人说五六万,甚至有个傻子信誓旦旦的说斯特吉亚的军队总数接近十万。 不过说实话,这些由商人提供的消息也的确是五花八门,难辨真假,其中最离谱的甚至说朗瓦德本人是个纯粹的诺德人,其母亲在嫁给他父亲之前就已经大了肚子。 不去理会瓦丁斯拉夫大公(王公的称呼是朗瓦德为了加强王室威严所改的,虽然目前看起来没起到什么鸟用。)脑袋上那顶帽子的真实性,拔都对于斯特吉亚的大概情况已经有了一个了解。 嗯,垃圾。 拔都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第38章 战争序幕 基本上了解了斯特吉亚方面的情况之后,拔都就打算着手对征讨的主帅人选以及征讨的军队规模做出一个规划。 命人将速不台喊来,拔都询问道 “今天一早派发下去的关于斯特吉亚方面的情报,看过了吗?” 速不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 “回大汗的话,在下已经看过了。” 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示意速不台坐下, “说说看你对斯特吉亚的评价” 速不台愣了愣,随即低下头想了想回答道 “嗯……在下认为,对于我们汗国而言,斯特吉亚并不是一个值得我们过分关注的对手。” 拔都挑了挑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斯特吉亚对我们没有什么威胁,随便派个人过去都能将他们打趴下?” 速不台揉了揉鼻子,不太好意思的说道 “大汗见谅,是在下过于轻视敌人了。” 拔都微微一笑,放下酒杯 “没关系,说实话,我也不太能理解斯特吉亚的行为,虽然在明知道对方会对自己举起刀子之前便率先拿起武器是个很好的习惯,可要是你拿起的武器是一把锄头,就有点过于不自量力了。” 速不台点了点头,拔都继续开口 “而且我也知道,国内很多的军官,包括那颜们,对于出征斯特吉亚的兴趣都不是很大,那个地方没什么油水,大家心里都清楚。 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可能放任敌人在我们的领土边缘挑衅,我这有个方案,你看看怎么样?” 速不台闻言明显有些受宠若惊,他忙挥了挥手 “大汗折煞我了,我只是个懂的舞枪弄棒的武夫,大汗高瞻远瞩,我是万万不及的。” 拔都摆了摆手,嘴里唉唉道“行了行了,咱俩以后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了,这样的我呢,明白大家的心思,确实你这事放我身上,我也不愿意去,所以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就是各家都派自己的子嗣作为统帅,统领各家部队的将领,愿意出多少呢,由各个千户决定,这样既能锻炼了孩子们的能力,也能给斯特吉亚人一个教训,你看怎么样?” 速不台闻言点了点头,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对于那颜们来说,虽然汗国现在的中央集权很强大了,但是很多战利品和战场上的损耗都还是和自家息息相关的,没人愿意做赔本的买卖,即便对拔都忠心耿耿,拔都也不能白白耗费部下的忠心。 不过……可汗家族里面,好像…… 想到这里,速不台抬头看向了拔都。 “别看了,就你去。你知道的,我没子嗣,我也不可能让科林过去,这小妮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但如果要是我自己过去了,那还不如让那颜们亲自带兵去呢,所以我决定由你担任此次出征的元帅,统领各方事务,你意下如何?” 速不台自然是不敢拒绝,不过他也明白拔都的另一番用心。 从敕封速不台领地就可以看出,拔都有意将速不台培养成库塞特真正意义上的贵族,但是速不台毕竟没有贵族血脉,这在卡拉迪亚这个血缘政治占据统治地位的环境上是一个很大的先天不足,所以只有给了速不台足够的战功,才能够说服如今库塞特的诸位那颜将速不台抬上贵族的位置。 速不台当即郑重宣誓 “臣必定不忘大汗之恩。” 拔都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速不台退下。 第二天中午,在马凯布召开的所有库塞特国内贵族的忽里勒台大会上,拔都正式宣布了关于出征的消息。 而在此之前,拔都也特意对各个部落透露过消息,那颜们也都能接受,更何况在库塞特,拔都拥有着极高的决定权和威望,因此大会的决定没什么阻碍就完全推行下去了。 公元1085年秋季第二月初,以速不台为统帅,库塞特拨出两万六千大军向迪纳尔堡一带开拔。 此次征讨军的各部军队由各部的长子或表亲统帅,清一色的骑兵在马凯布举行完誓师大会后出发。 而相比于库塞特的大动作,此时斯特吉亚军营里却在爆发激烈的争吵。 奥列克一把将椅子甩向主位上的朗瓦德,唾沫四溅的骂道 “打你个头打!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现在手下的人都是些个什么鸟样子?!就这?你想跟库塞特打?屁!我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你这种极品的蠢货!那顶毛毡王冠戴你脑袋上简直是荒谬至极!” 第39章 撤兵 速不台带着军队出征了,拔都虽然对于此次战役虽然不是很看重,但是出于对即将上前线搏命的将士们的尊重,拔都还是一路北上将军队送别到了泰佩斯堡方才折返。 对于这场战争的前景,拔都还是很乐观的,当然如果他知道现在斯特吉亚军营里乱成个什么样子了的话他会更乐观。 速不台的军队进军方向,在抵达了开撒尔堡之后便不再按照既定计划向着迪纳尔堡前进,而是调转了方向,直直杀向与库塞特边境毗邻的瓦吉罗夫家族领地。 而对此,位于迪纳尔堡前方的斯特吉亚军营却没有丝毫察觉。 或者说,现在整个斯特吉亚军营都分成了两派,一股是以库洛夫和托罗加夫这两个头号反骨仔为首的撤退党,一派是以朗瓦德和戈登为首的主战派。 而这两派的矛盾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了,说实话,哪怕是现在,斯特吉亚的很多人,包括波耶和平民,都无法理解为何王公为什么要在跟瓦兰迪亚停战后没多久就火急火燎的要跟库塞特宣战了。 这件事情他们不理解的地方有两个,第一,为什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宣战,第二,为什么要跟库塞特宣战。 且不说时间过短,各家族损失的士兵得不到新的补充,你就说这一西一东几乎横跨整个卡拉迪亚大陆的路程,真就是连一点点修整的时间都没给士兵留。 而且,来自某不愿意透露名字的库洛夫家族族长吐槽,他朗瓦德哪怕就是跑到东方去跟南帝国搞个跨国作战都不至于显得那么愚蠢,可是他偏偏挑了个最强力的对手,库塞特?你打的赢吗你就跑去人家门口晃悠? 整个大陆打成一团,可是这所有纷乱的战局之中,只有库塞特是唯一一个在战场上取得了压倒性的绝对优势的国家,更何况还是在一打二的情况下。 可反观自己这边呢?斯特吉亚人和瓦兰迪亚人的鲜血和脑浆洒满了整个瓦尔切格湾南岸,双方互相几乎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相反自己还元气大伤,可你就是偏偏要与自己刚刚元气大伤的军队和国家跑去挑战一个刚刚在战争中获得巨大收益,并且军队依旧保存完好的国家。 所以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乏反对的声音,但是直到奥列克判断出库塞特人是打算等到秋季牲畜养好膘了之后再来收拾自己这边人,并且再三试图说服朗瓦德撤兵返回国内无果后,双方都指着对方的鼻子互骂之后才算是彻底撕破脸,将矛盾公然摆在桌面上来了。 不得不说,这场争执,爆发的确实不是时候。 如果说一开始双方还算是势均力敌,朗瓦德凭借自身的微弱统治者优势和麾下戈登的鼎力支持一直使得奥列克有所顾忌而不敢直接带着部队离开(好吧其实是他也才带了不到一千人,所以觉得没太大必要直接掀桌子走人)。 但是直到瓦吉罗夫家族向戈登传信,汇报大批库塞特骑兵出现在自家领地烧杀抢掠焚毁村庄的时候,戈登这才坐不住了。 撤兵!tnnd!立刻撤兵!再不撤兵我家要没了! 然而面对戈登倒戈,形势利于己方一派的情况下,奥列克却出奇的保持了冷静。 翻开地图,我们不难发现,自从整个塔奈西斯湖变成了库塞特的内湖之后,库塞特和斯特吉亚的边境线也从一开始的迪纳尔至马凯布一线延伸到了罗卡那海角,而这也就意味着,库塞特几乎是将整个蒂亚尔地区半包围了起来,如果说戈登家族的领地遭到库塞特骑兵的突击,而己方又毫无察觉的话,那么只有两种可能,那就是他们走的是经由开撒尔南下,或是直接由安普雷拉北上的路线。 而这两种路线都有同一种共通性,那就是自己的后路被断了。 回家的路上,现在已经满是库塞特的骑兵了。 现在撤兵,那真跟找死没区别。 然而,戈登情绪激动,朗瓦德也慌了神,各个波耶也害怕自己无法再返回领地而纷纷主张撤退,奥列克无法弹压住这股浪潮,于是他决定,主动承担起殿后的任务。 早叫你们撤,不听,人家都捅到屁股来了,你们才撤,晚了!你们去送死吧,大爷我先溜了。 于是奥列克光荣的带着自家的数百步兵,并且拒绝了其余波耶友情捐赠的步兵后承担了殿后的任务,等到朗瓦德的大部队消失在地平线一端之后,奥列克随即回头,对着手下的士兵说,走,北上,咱们绕过去。 而这一个小股留守的步兵,也没有引起据守在迪纳尔一线的统领仆从军和自家族兵的亦剌塔儿的注意,而且他也实在是不想再去分出一支兵力去追击这一股小的不能再小的蚊子腿,殿后的能有什么好玩意儿?而且自己收到的情报也是配合国内军团围歼朗瓦德,所以亦剌塔儿当即整顿军队出发追击那条大鱼。 蒂亚尔城东南方森林东方边缘。 速不台看着带着大堆辎重物品而行进缓慢的朗瓦德军队,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远还是什么原因,速不台没有看见应该按照约定前来配合夹击的亦剌塔儿部,不过这也不重要了,这些带着大堆辎重,散漫的行进在平原上,阵型松垮垮,没几个骑兵的部队,对于己方全副武装的骑兵而言,完全就是待宰的羔羊。 唰—— 速不台拔出腰间的长刀,整个队伍开始慢跑着向前出发。 于是,走了半天路,疲惫不堪的斯特吉亚人,在终于抵达自家国境边缘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山坡上的森林边缘,出现了一个高举着库塞特日月火旗帜的玄色骑兵。 接着是两个,三个,十个,一百个,一千个,最后数不清的黑色骑兵出现在了山坡之上。 一股汹涌的黑色浪潮,即将淹没这艘孤零零飘荡在汪洋大海上的海寇长船。 那是死神在冲他们招手。 第40章 凛冬 断肢...鲜血...映入眼帘的,满是那些士兵的躯干,那是只有地狱深处才有的场景。 飞扬的泥星溅射到他的脸上,四周满是乱糟糟的声音,偶尔一些腥臭温热的液体洒来,却在落到自己身上后迅速失去了温度。 他的眼前是一片略显昏暗的天空,几片乌云不甚清晰的吊挂着,目光边缘是影影绰绰的黑影,如同一幅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斑驳画卷。 他狼狈的从泥地里爬起,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混杂着雪花和些许冰块的坚硬土壤似乎磕破了他的手掌。 他只感觉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本能的想要爬起身,然而大腿却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掌伸向传来痛感的部位,却只摸到略显粘稠的冰凉。 他想要找到自己的马匹,却只看见一幕又一幕惨绝人寰的屠杀和追逐,他似乎能听见那些绝望地的落荒而逃的士兵在马匹踏碎自己的脊骨之前的哀嚎,他甚至能看清楚那些骑马战士手中的武器挥动的踪影,那上面满是黑乎乎的粘稠东西,不同于那些刚刚保养好的武器般明光铮亮,却只一眼便能让人不寒而栗。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手臂被人拉扯,他有些应激般回过脑袋,却看见了自己所熟悉的盔甲,只是镶嵌着明蓝色布边的札甲此时却满是褐色的污渍,身披盔甲的战士似乎想要把他拉起来,士兵应该是在喊叫着些什么,然而他却无法捕捉到这近在咫尺的声音。 眼前的画面戛然而止,一支不知是从何处射来的利箭穿过披甲士兵的脖颈,他感觉到拉拽自己手臂的力量消失了,眼前的士兵就那样直挺挺的倒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不知道他临终前是不是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他有些木讷的摸了摸自己脸上喷溅到的鲜血,温热的触感似乎激起了他的记忆,脑子里面的碎片开始重新拼接,他的手掌触碰到某种冰凉,他低头看去,那是一柄布满褐迹的长剑。 他想起来了,他应该做什么,或者说,他们现在正在遭遇什么。 他拿着长剑支撑起自己破烂的身躯,意识回笼的那一瞬间,他满是鲜血和伤口的身体发出激烈的抗议,他似乎已经摇摇欲坠了,但是他很明白,自己还要继续挥剑。 他这次终于能将眼前的所有都意识清晰的看清楚了,那四散奔逃的士兵是自己的袍泽,那骑着战马的战士是自己的血敌。 战士的本能让他察觉到身后的凉意,他吃力的想要将身躯转动方向,然而却迎面被一匹战马撞翻在地,巨大的冲击力讲他甚至将他撞飞,他清楚的看见地上的草尖儿,他就如同一个破布袋一般被人随意的甩在一边。 他又开始陷入一片混沌,脑海中残留的意识在向他疯狂报警,然而他却无法再拯救自己的生命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如同六月骄阳下的冰雪般消融,而自己也终将融入这片大地,无踪无迹。 他想起自己的妻子,仍在那栋木屋前等待着自己回来的伊娃,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三岁的诺瓦克应该已经会叫爸爸了,还有…… 他走马灯般的回忆被打断,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看见妻子的笑容,也没听见儿子的声音,只有一枚沾满了鲜血和泥泞的马蹄,近在咫尺。 …… “将军,朗瓦德和敌方一众波耶都逃进了蒂亚尔,不过他们把大部分军队都丢下了,我们的士兵正在进一步打扫战场。” 对着前来汇报的士兵点了点头,速不台又望向一片狼藉的战场,盘旋的乌鸦时不时停留在某具尸体上啄食几口,又扑棱着翅膀飞向了天空。 战场上已经没有了库塞特士兵的尸体,有的是身着蓝色条纹盔甲或者布衣的斯特吉亚士兵,几支小队分工明确地在战场上巡弋着,查看是否还有存留的活口。 “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速不台回过头,只见库吉特家族的纳延泰眸子里满是狂热,正激动的注视着战场。 “这是我们的盛宴。”速不台不想拂了这位库吉特的面子,纵然他从心底里不太认为战场是什么值得让人上瘾的东西。 他只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奉行可汗的命令,都只是为了自己所热爱的库塞特,都只是为了长生天的荣耀。 杀戮太多只会让人感到迷茫,不过长生天的恩泽能为人指引方向。 “尸体扒去所有值钱的东西之后就地焚烧,另外,派些工匠和士兵收集明天建造攻城武器的材料,这里森林挺多的,应该不难找。” 速不台的目光从战场上收回,转身进入了营帐。 …… 马凯布,对于速不台传来的捷报,拔都并不感到意外。 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拔都却不得不感叹一下朗瓦德的魄力,几乎是在大战开始的一瞬间,他就将军队分成了好几支,然而目的却是为了混淆库塞特军队的目标,掩护他逃命。 少说也是几万大军呢,就这么不要了,真是豪横。 不过只是感叹了一下,之后拔都就没再理会这件事情,因为他收到了来自巴旦尼亚的消息,自己的老丈人似乎想要和自己达成某种同盟。 对此,拔都也不是特别理解,毕竟就目前情况而言,两国的疆域中间几乎隔着半个卡拉迪亚大陆,结盟除了能欺负欺负北帝国和斯特吉亚,好像也不能干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北帝国嘛,目前来说,拔都并没有做好继续向西征伐的准备,征服区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大体政策下,有些地方政策的细微调整也需要汇总到他手上来拍板 至于斯特吉亚,拔都原本的意思就是让速不台带着各部落家族的子嗣上战场长长见识,顺便拿下几座城市,让士兵们加快熟练攻城武器和攻城战。 至于更深一步的计划,目前拔都还真没想好打到哪里为止。 不过想来巴旦尼亚图谋的,估计就是瓦尔切格湾附近的土地,想来自己也并没有理由拒绝,而且两国接壤的话,也更方便两国之前签订的一系列贸易合作的继续。 至于被害人的想法? 斯特吉亚啊,凛冬将至了。 第41章 东境同盟 “大人,女皇陛下现在结束了和法戎执政官的约谈,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吕卡隆主城的皇宫外,一名珀特洛斯家族的侍从来到西喀尼斯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西喀尼斯微微颔首,拿起准备好的文书,跟随着侍从一起进入了宫殿。 吕卡隆在帝国空位时代之后,一直都行使着帝国首都的职能,历代涅雷采斯家族的皇帝和将军都将此地作为自己的行政中心或者军事中心,虽然他并不是法理上的涅雷采斯封地,但是在德洛修斯·涅雷采斯皇帝之前,几乎全帝国上下,包括吕卡隆的人民都将吕卡隆视为涅雷采斯的财产。 而当珀特洛斯家族成为了皇帝之后,他们也顺理成章的接收了吕卡隆,在拔都第一次洗劫俄尼拉之后,阿雷尼科斯更是将重心全盘转移到了吕卡隆。 可惜阿雷尼科斯最后还是在身死在吕卡隆城,这也就导致拉盖娅在宣称自己家族对于皇位的所有权后,第一时间就是带领一部分珀特洛斯家族的亲信离开了吕卡隆城,回到了俄尼拉。 但是战争结束后,俄尼拉城的东方和北方都是库塞特的领地,塔奈西斯湖和帖牙河不再是两国的边境,俄尼拉城不再安全,几乎只要拔都想,他就能指挥手下军队瞬间兵临俄尼拉。 所以兜兜转转,拉盖娅和皇室以及南帝国行政中心还是回到了俄尼拉城,这个对珀特洛斯并不友好的都城。 门口的侍从看见西喀尼斯,缓缓推开了华丽繁饰的宫殿内门,宫殿的装潢极尽奢华,各种鎏金雕刻和纯白色的大理石砖石勾勒出金色和白色的奢靡气氛,然而相对于厚重繁杂的装饰,两旁的拱形小窗却只放上了几盏蜡烛,与周围的绚丽装饰有些格格不入。 西喀尼斯知道这些拱形小窗之前放的是什么,那是五十多年前,德洛修斯皇帝刚刚即位时,请来当时最着名的雕刻家和绘画家打造出的十六座雕塑,是从卡拉德帝国创建伊始到那时为止的涅雷采斯家族的着名人物,包括涅雷采斯家族的第一任族长,率军重挫帕拉人军队的涅雷采斯将军,涅雷采斯的第一个皇帝等等等等。 西喀尼斯唯一一次见到那些雕塑是在幼年时和自己的父亲前来吕卡隆觐见德洛修斯皇帝的时候,那些艺术价值极高的雕塑令年幼的西喀尼斯颇为震撼,甚至在回到费卡翁之后还沉迷了一段时间的雕刻。 那些雕塑后来被阿雷尼科斯收归到自己的库房之中,彭同多次请求拿回那些雕塑都被阿雷尼科斯拒绝,直到后来吕卡隆发生暴动,库房遭遇暴民的洗劫,而那些雕塑也随之下落不明,后来拉盖娅下令追回库房丢失的财物,却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唯独没有下令追回那些雕塑。 西喀尼斯想到这里感觉有些可惜,只怕那些雕塑已经追不回来了,毕竟后来拉盖娅也没有把自己丈夫库房的遗产全部追回,过了这么久,那些雕塑多半被哪个农户打碎了用来修补自家的房屋,毕竟那些贱民又怎么会明白这些雕塑的价值之高呢? 收回思绪,西喀尼斯看向眼前坐在大厅王座之上的女皇,不得不说,即使年过四十,拉盖娅依旧显得美丽动人,保养极好的白皙皮肤甚至给人一种坐在她身旁的伊拉才是更加年长的那一个的错觉,一头墨发中掺杂的几缕银丝不仅不会让人觉得苍老,反而平添了几丝神秘感和庄严感,头上的珠宝王冠在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让这位女皇更显得些许神圣。 西喀尼斯微微垂下脑袋,不再将目光放在女皇身上,此时他注意到大厅内摆放着一张覆盖着柔软红色天鹅绒的宴桌,而数个侍女正来回布置着宴会所需要的物品。 之前听说女皇陛下将要为对阿塞莱战争的胜利而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虽然西喀尼斯怀疑女皇陛下是否忘记了之前对库塞特和北帝国战争的惨败,但是他也犯不着为这种小事去忤逆女皇,毕竟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 不过看起来应该不是今天的这一场,毕竟庆功宴的既定时间是后天,只是不知道女皇陛下今天要宴请何人。 反正不关自己的事。 拉盖娅此时也注意到了西喀尼斯,她带着得体的微笑看向这位面沉如水的执政官 “很高兴能够看见您的到来,西喀尼斯阁下,不知道您此次前来有何衷心的建言?” 说起来西喀尼斯并不太喜欢自家女皇的笑容,虽然这看起来得体大方,并且使人如沐春风,但是西喀尼斯总觉得这个笑容透着些许诡异和客套,就如同挂在脸上的面具而不是一个人由心而发的表情。 西喀尼斯不动声色,缓缓行礼,随后递上手中准备好的文书。 拉盖娅对着一旁的侍从示意,侍从走上前去接过西喀尼斯手中的文书,拉盖娅挂着温柔的笑意接过翻看起来。 西喀尼斯适时开口道 “尊敬的陛下,我国刚刚取得了对阿塞莱人的伟大胜利,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欢欣鼓舞的消息,但是我认为我们不能因为一场战争的胜利而去忽视高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库塞特人厉兵秣马,枕戈待旦,随时会对我国发起进攻,而就我国目前的兵力而言,恐怕我们很难应对库塞特的军事威胁。 因此,我认为我们有必要联络和我们有共同敌人的盟友,来一起抵御库塞特可能的军事威胁,而很明显,丧失了整片东境领地的卢孔及其追随者们是我们很好的同盟对象,虽然那些人可耻的否认了您对皇位的合法拥有权,但是我认为大敌当前,即便是我们的敌人也应该暂时放下成见,相信您的大度和慷慨能够暂时宽容这些叛逆之贼,而......” 西喀尼斯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很清楚的看见拉盖娅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西喀尼斯默默叹了口气,看起来女皇陛下对于库塞特这种外族人带来的威胁,更加在意自己的皇位。 果然,拉盖娅将目光从西喀尼斯准备的文书上移开,抬起头来看向西喀尼斯,又带上了她那和煦的笑容,前后转变之快甚至让西喀尼斯短暂的怀疑了一下自己方才是否眼花了。 “西喀尼斯阁下,我很感谢您对帝国未来的担忧以及忠诚的建言,但是关于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我想我们还是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详谈,我会将它交给我的御前会议,等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再次感谢您的肺腑之言。” 西喀尼斯闻言也不再挣扎,默默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大厅。 …… 波罗斯,主城大厅。 法戎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带着家人前往吕卡隆赴宴,然而此时侍从却贴了上来,在他身旁耳语了几句。 法戎皱了皱眉,随后转身让自己的妻子带着自己的家人先登上马车,在城门口等待自己,便又转身在侍从的搀扶下回到了主城大厅的座位上。 等到自己的家人离开,侍从将西喀尼斯领了上来。 “日安,法戎阁下,愿诸神庇佑您的身体安康。” 法戎点了点头,脸上带上真切的笑容问道 “说起来,自从您接管费卡翁和您家族的族长权柄之后,我们两家就很少来往了,您这次前来让我感到分外荣幸,只可惜您的到来过于突然,我并没有时间为您准备应有的招待之物,还请您原谅我这个老头子的不周之处。” 西喀尼斯回以一礼,脸上也带了一丝笑容道 “请原谅我这些年过分在乎家族内的事务而忽视与您家族的友谊。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您来到费卡翁时,您还见过我。” 法戎脸上也涌起回忆的神色,他不由得笑了两声,自嘲道 “请原谅我,人老了总是会对过往的事情过分追忆。40多岁是一个分水岭啊,这些年我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也不如以前精明了,你看如今整座波罗斯城我都交由我的儿子打理,幸好他的人虽然年轻,但多少啊,还是有有些能力在身上的。”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之后,西喀尼斯这才说起此次前来的目的。 法戎认真的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您的建言很有价值,说实话,如果旧元老院那群人愿意合作的话,老头子确实有意促成双方之间的同盟,库塞特崛起的速度太快了,不知道您是否听说前些日子库塞特又在北境挫败了斯特吉亚的军队?依我看呐,如今蒂亚尔城也只怕是岌岌可危了。” 西喀尼斯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死板 “是的,阁下,我不得不承认,库塞特那位新可汗确实很有本事,如今依托着塔奈西斯湖运输线,库塞特的国力和财富蒸蒸日上,这对我们实在是一个不小的压力,只是就在昨天上午,我前往吕卡隆觐见女皇陛下的时候也谈及了这件事,不过看起来女皇陛下对于这件事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法戎露出思考的神色,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如此说来,这件事情的阻力确实不小,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对我国有着很大的好处,不论是继续占据塔奈西斯湖,还是继续压制库塞特的成长,如今都很有必要,请您放心,老头子我会同女皇陛下商议此事,希望女皇能够卖我这个老头子一点面子。” 西喀尼斯露出真挚的笑容,行了一礼道 “那就拜托阁下了。” …… 阿耳戈隆城,主城大厅。 在同库塞特的战役失败之后,北帝国一众元老便悉数聚集于此城之内,同时,命令自家封地招募兵马,源源不断的士兵抵达阿尔戈隆,此时的阿尔戈隆俨然变成了北帝国的军事策源中心。 今天的元老大会上,彭同向卢孔提出了一项建议,那就是和南帝国缔结盟约。 卢孔在认真思考了一番之后又同一众元老们商议后,拟订了一个盟约条款,其实过分限制南帝国的条款倒没几个,主要还是在强调北帝国和南帝国定级盟约,并不是向南帝国方面示弱,北帝国依旧保留对皇位的宣称态度,以及坚持皇位应该由元老院选举的规定。 彭同对于这些条款其实不是很感冒,不过不管怎么说,得到了国内一众贵族的首肯,彭同还是很高兴的。 会议结束后,彭同急匆匆的起身走出大厅,然而却没有注意到他身后卢孔看向他的眼神,透露着一丝危险。 “如果彭同又再一次促进了两国之间的盟约的话,只怕他的声望又会水涨船高。” 恩库里翁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毕竟他们家族一直对共和制有着病态的狂热,所以,对于涅雷采斯家族这样的世代皇族依旧保持着极大的戒心。 只不过他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在帮助卢孔巩固他的皇位呢? 而卢孔也只是点了点头,随后状似无意般说了一句 “话说回来,这个条款他一个人不能决定吧?想起来他应该还要去找南帝国那边接洽一下,嗯,也许他早就准备好了也说不定。” 恩库里翁听出了卢孔话里的暗示,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道 “不应该吧,而且彭同和他的家族一直对元老院都是尽心尽责。” “谁能说的准呢?人心思变啊,再说了,南帝国不是一直要一个皇帝吗,这个皇帝就一定非是珀特洛斯那个女人和她那不成器的女儿吗?” 恩库里翁咽了咽口水不再多言,心里却暗暗将对涅雷采斯和彭同的戒心又提上了一个档次。 …… 南帝国方面,在西喀尼斯,法戎和后面官复原职的赛兰冬的极力促成下终于同意了和北帝国方面缔结盟约,双方在费卡翁以北同伽俄斯堡管辖地界接近的一处平原上展开会盟,最终,双方拟定了相有关军事互助,经济互通等一系列的盟约条件,毫无例外的是,几乎每一项条款都有意无意的针对着他们的共同邻居,库塞特。 第42章 灰烬之城 朗瓦德看向蒂亚尔城下一片黑压压望不到头的军营,只感觉自己的眼前有些发黑,脑袋一阵眩晕。 这已经是朗瓦德被围困在蒂亚尔的一个月了。 而这一个月内,朗瓦德不断尝试从蒂亚尔突围出去,或是趁着夜色悄悄溜走,或是走一些蒂亚尔背后的高山上鲜为人知的小路,然而前者被库塞特士兵的箭雨赶回了城内,而后者又最终被厚重的积雪阻碍了去路。 朗瓦德生平第一次这样厌恶斯特吉亚的寒冬,明明今天才是秋季最后一个月,但是整个蒂亚尔所统属的范围却早已覆盖了一层层积雪。 在以往,斯特吉亚的积雪和严冬是阻碍习惯了珀拉斯海气候的帝国军队的天然防线,然而面对同样适应寒冬气候的库塞特人,和耐低温的草原马,这皑皑的积雪却成为了拦阻朗瓦德生路的雄关。 而且最可怕的是,蒂亚尔已经快没有余粮了。 昨天统计官前来向自己汇报时,自己听到剩余粮食已经不足以支撑十天的消息时,甚至吓得跌倒在地,事到如今,朗瓦德无比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发兵进攻库塞特,自己的本意,不过是继续用战争裹挟着斯特吉亚的波耶们听从自己的命令,但是自己的盲目和自大,最终让他选择了一条足以埋葬自己的死路。 甚至如今,蒂亚尔根本没有抵挡库塞特军队的资本,戈登在响应自己的号召时,几乎抽调了蒂亚尔城内一半的野战兵力和全部的重装士兵,现在的蒂亚尔能够用来抵挡库塞特军队的士兵,不过是自己当初率领的那一支残部以及一些轻装散兵。 现在的郎瓦德只能寄希望于斯特吉亚国内的援军能够及时赶到为自己解围,想到此,他又想起了当初主动请求殿后的奥列克,这个老小子,到现在也没有看见他,只怕他要么已经葬身在库塞特的铁骑之下,要么就已经逃出生天了,而以朗瓦德对这个一贯不听从自己号令的波耶的了解,他更加倾向于后者。 他应该是早已经预想到自己在返回的路上可能会遭遇的伏击,可他偏偏没有提醒任何人,而是自己独自逃命,这个王八蛋。 不过国内的人想来也不会坐以待毙,虽然那些波耶们向来不听自己的命令,但自己还有自己的家族和自己的势力。 朗瓦德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西米尔,终于是一个可以让他感到稍稍宽心的事情了,他的儿子是一个天生的北境战士,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武力却早已经冠绝北境,并且战术和统御也十分精通,想来他应该不会坐视自己的父亲被库塞特人围死在这可恶的城池里面。 而相对于城内斯特吉亚人的绝望以及苦苦期盼,城外的库塞特军营内,速不台却是从容不迫。 这些天来速不台命令帝国的仆从军所组成的重装步兵部队下山的路口,蒂亚尔的地势很险,它坐落在一座高山的半腰之上,这里天然生出了一块巨大的平地,城内守军拥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但是在这个地势在某些时候就会转化成这个的们的唯一一个软肋,那就是从蒂亚尔的半山下山的路,只有这一条,自己所在的这一条。 帝国的重装步兵部队堵死这一条下山的路,而库塞特的骑兵部队则在这几天几乎洗劫了包括乌里斯克卡拉堡统辖范围和弗拉基夫堡统辖范围内的所有村庄,骑兵们抓获了大批的俘虏,而他们也被速不台有条不紊的转移回了库塞特国内。 而掳掠到的粮食、钢铁、牲畜和工具则被速不台直接用到自己的部队身上,因此,如今的库塞特军营内堆积了大量的物资。 库塞特军队焚毁了所有可以看见的斯特吉亚人的房子,抓捕了每一个还活着的斯特吉亚人,整片蒂亚尔地区变成了一片焦土,而尚不知情的斯特吉亚国内则派出一支又一支的小型部队前来打探情况,却都被库塞特人围击拦截,最后全军覆没。 速不台并不急着攻打这座山城,他很清楚,蒂亚尔已经是强弩之末,城内的守军已经连续几天无法得到充足的粮食补充了,自己只需要等等,那些饿急了眼,饿昏了头的守军离开那道高大的城墙,等待他们沐浴在库塞特的箭雨之下。 说起来,前些日子库塞特全面换装了一批弓箭,更加坚硬的复合强攻以及更加锐利的破甲箭头被普遍装备到每一个库塞特士兵身上,以往要依靠拖延战术以及骚扰打击,才能对造成对重甲士兵可能的有限杀伤,如今却只要换一把弓,再换一枚箭头就足够了。 因此,速不台有足够的把握,等那些斯斯吉亚人冲出来的时候,哪怕他们身上披着再厚的札甲,自己也能将他们的鲜血洒满这片白雪皑皑的土地。 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而这一天终究不会太久。 三天后,估摸着差不多的速不台命令库塞特士兵开始使用巨型投石车砸向蒂亚尔的城门和城墙,蒂亚尔城门大开,无数饿得皮包骨头的士兵摆开了他们最后的阵型迎接满面红光,休整完毕的库塞特军队,而这场战役的结果几乎是显而易见的,库塞特几乎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将这座城市拿下,而最后,便是朗瓦德了。 这位失败的王公在经过速不台已经一些俘虏贵族的认证后被押往巴尔塔罕,而之所以不是马凯布,原因则是拔都真的对这个穷乡僻壤的王公没有半点兴趣,不出意外,下半辈子朗瓦德将会在巴尔塔罕的监狱度过一生,因为拔都和库塞特的众人在经过卢孔的事情后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并不需要完全遵守西方所制定的那一套贵族赎回制度,真理永远握在强权的那一方手上,而对于库塞特来说,一个被囚禁的王公远远比一堆赎金来的更加有用。 而库塞特人也对这座建立在半山腰上的坚城没有什么兴趣,他太靠北了,库塞特不需要这样一个城市,更何况,这座城市周围的村庄和城堡早已经沦为一片焦土,蒂亚尔的战略作用,除了在这一处沼泽根密林丛生的地区作为一座堡垒抵御来犯之敌外,就没什么用处了,而库塞特作为游牧民族,一向都不太需要用坚城来抵御敌人。 对于他们来说,这座城池甚至有可能被自己的敌人利用来扼死自己北方的道路。 满是木质建筑的蒂亚尔连续烧了四天五夜,灰烬飘满了这座城市的上空。在冬日原本就不甚明朗的白天下更显得阴气沉沉,库塞特还用投石机砸毁了蒂亚尔的多处城墙,最后,当库塞特人离开这里的时候,这里只剩下了满地的灰烬以及几处残垣断壁,来诉说着这里曾经的历史。 蒂亚尔,消失了。 第43章 帝国内战 速不台在将蒂亚尔从地图上抹除之后,继续挥师西进,而与此同时,拔都却没多少兴趣继续关注北境的战事,他的目光放在了最近新组建的东境同盟身上。 一个有趣的同盟,并且会构成足够的威胁,这是拔都对这个同盟的评价。 和斯特吉亚人不同,帝国人在这片大陆上纵横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点家底。 就拿最近来说,南北帝国人又雇佣了一批来自阿塞莱和瓦兰迪亚的雇佣兵为自己而战,而且在战争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至于是什么战争? 好吧,说实话,拔都也没有想到这个同盟成立后第一时间并没有选择向自己宣战,而是转头同自己一样,挥师西进,朝着阿弥塔堤斯发起猛攻。 拔都想不清楚,帝国人的意图,难道他还是觉得内战的诱惑力可以让他们暂时忽视自己对他们构成的威胁吗? 拔都觉得自己有被怠慢到,但是真实情况远比拔都所看到的更加复杂。 一开始,北帝国的彭同和曼忒俄斯以及南帝国的三人组促成,这个同盟的意图就是共同抵御来自东方的威胁,然而当这个同盟真正建立起来之后,雄厚的财富以及尚算充足的兵力,让他们的君主们起了另外一个心思。 与其拿这样一支雄厚的同盟力量去攻打库塞特,夺回那些已经被攻占的城市,倒不如去进攻西帝国,进一步扩充自己的兵力,吸纳更多的家族壮大自身实力。 这个结果是促成这个同盟的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但是卢孔给出的理由也十分充分,充分到让人无法拒绝,那就是如今北帝国有很多丧失领地的领主,南帝国或许还好,毕竟尤利俄斯家族已经叛变,但是北帝国方面却有很大的压力,毕竟总不能让这些人天天待在阿耳戈隆啥都不干吧? 南帝国的理由则是布皇恩于卡拉迪亚大陆,施万世恩泽。 扯淡的理由。 但是在皇室至上的南帝国,这却无法让人拒绝。 于是,两国共计六万大军云集于阿弥塔堤斯之下,而与此同时,嗅到机会的瓦兰迪亚人则瞅准时机派兵,企图攻占他们心心念念已久的帝国西境之光——俄尔堤西亚。 而巴旦尼亚人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却罕见的选择了沉默,因为他们正忙于派兵攻打斯特吉亚的瓦尔切格,这个不知多少代之前的巴旦尼亚至高王所丢失的领土。 不过即便你如此,西帝国如今的情况也很不乐观,甚至更遭受东西两面夹击的斯特吉亚有的一拼,但好在,与斯特吉亚不同的是,他们有一支,受到政策恩惠,而对将军和皇室科穆诺斯家族忠心耿耿的军队,以及整个帝国最为经验丰富,骁勇善战的军官团。 面对四面楚歌的情况,加里俄斯迅速做出了他的应对。 西面,加里俄斯命令阿庇斯撒下大把第纳尔,雇佣了一支来自巴丹尼亚的弓箭手和来自阿塞莱的古拉姆骑兵,死死防御瓦兰迪亚人。 而后方则由克洛托尔带领家族族兵作为应对力量,随时填补空缺。 加里俄斯本人则带领着西帝国几乎所有的野战力量赶赴阿弥塔堤斯,与南北帝国联军展开决战。 战场上,加里俄斯手下经验丰富的军官团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维彭带领骑兵队一度瞅准敌人的破绽,穿插到离敌人指挥中心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而来自罗那利翁家族的福斯托尔则展现出了他的战争天赋,不仅死死扼守住了自己所负责的左翼步兵部队,甚至一度大胆的展开反包围,威慑敌方。 在多方局部战局的失利之下,作为总指挥官的彭同不得不采纳了西喀尼斯和赛兰冬的建议,收拢军队,放弃了对阿弥塔堤斯的包围。 而加里俄斯见状也没有穷追猛打,因为他很清楚敌人的势力始终在自己之上,并且他很清楚彭同是一个稳健的将领,自己贸然追击只可能会丧失原来所占有的优势。 不可否认,这一仗南北帝国算是输了,因为西帝国取得了在阿弥塔堤斯的胜利之后,随即转军西进,接替了苦苦支撑的阿庇斯,瓦兰迪亚人见状原本想继续作战,毕竟再怎么说自己这边不是长途跋涉而来的部队,军队战斗力尚存,但国王方面却突然传来了停止继续作战的命令。 二原因很简单,由于封建义务的规定,骑士以及贵族对于国王的兵役义务,只有40天,每年40天,而多数的兵役则要由国王支付额外的报酬来获取。 德泰尔不想继续靡费第纳尔在这场战役之上,毕竟之前瓦兰迪亚和斯特吉亚两国就已经展开过一场战争,那时就已经结束了兵役义务,并且要由国王额外支付报酬,如果继续选择支撑这场和西帝国的战争,那么王室的财政就会出现极大的危机。 让人啼笑皆非的原因,却也十分现实。 德泰尔的态度很明确,王室不会再选择花费第纳尔在这场战争上,如果你们这些男爵想要继续打下去,那就自己掏钱。 对此,各位男爵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身体却诚实的选择了鸣金收兵,返回了瓦兰迪亚。 而深知自己已经是疲惫之师的加里俄斯也没有贸然选择追击,这一场为期近三个月,横跨了整个西帝国的战争,来势汹汹却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但是这场战争带来的连锁反应却是参加战争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帝国历1086年春季第一日,加里俄斯结束战争的第二天,他听闻了数个令人震撼不已的消息。 而这些消息无一例外都来自于库塞特,包括但不限于西比尔城沦陷,瓦尔诺瓦波尔沦陷,以及, 吕卡隆沦陷。 第44章 塞堤斯河畔的金帐汗国(一)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两个月前,在加里俄斯于阿弥塔堤斯城下击败了南北帝国联军的同时,一直令彭同等人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库塞特在席隆尼亚集结军队,甚至抽调回了在北境作战的帝国仆从军,加上国内征召的兵力,库塞特四万本土骑兵和两万多仆从步兵蓄势待发,直指俄尼拉。 库塞特再一次包围俄尼拉的消息迅速传回了帝国国内,拉盖娅立刻要求在塞斯塔代姆堡休整的两国联军迅速返回俄尼拉支援。 对此,彭同一众人也不敢耽误,毕竟他们对库塞特一直怀有十分戒心,这个同盟的组建最开始也是为了防止库塞特做大。 于是彭同立刻带着两国联军一刻也不敢停歇的赶往俄尼拉,一路上还不停联络附近的执政官来壮大自身力量。 由于这次路上没有收到墨利翁堡传来的消息,担心俄尼拉以北已经被库塞特全部占领,恐怕库塞特设有埋伏,因此彭同特意走费卡翁东部沿着塞堤斯河南下,再转向东方,于达努斯堤卡渡桥赶往俄尼拉。 虽然因此耽误了两天,但好在终于还是安全的赶到了。 彭同命令军队在俄尼拉和达努斯堤卡之间的小山口处扎营,此处地势较高,可以看清楚俄尼拉城的情况,前方还是一处广袤的森林,是天然的拒马工事。 而且从这个山口向南,就是一片很空旷的平原,一直连接到通往达努斯堤卡的渡桥,可以保证后勤的畅通。 彭同的军队在这里休整,并且还听取了西喀尼斯的建议,特意在前方密林里面布置了巴旦尼亚雇佣兵和一部分帝国轻装散兵,还在自己营地里面准备了许多隔绝火焰的材料和灭火的沙子以防备库塞特人用移动型投石机打击己方营地。 彭同预计先让部队休整,等到士兵们恢复体力,并且侦查完了库塞特人的情况之后再行动。 “目前来说,库塞特最多也只需要十天时间就能够把俄尼拉拿下,并且有足够的力量防止我们在他们攻城的时候夹击他们。” 曼忒俄斯将最近斥候汇集到的情报放在桌子上,每个参加军事会议的贵族都拿到了一份。 “俄尼拉不能丢,这是整个东部平原最后的大型要塞了,如果俄尼拉插上库塞特人的旗帜,那么库塞特人面对的将是直达吕卡隆的畅通无阻的平原,我们的部队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抵御住库塞特人的骑兵。” 俄洛斯一本正经的发表了一个众人都心知肚明的废话,面对这位极力想要有些参与感的执政官,众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忽视。 “我已经联络了一支瓦兰迪亚人和阿塞莱人的雇佣兵,他们正在乘船从珀拉斯海赶过来,预计至少需要三天抵达沃斯特鲁姆港,如果算上陆路路程的话,我们需要牵制住库塞特人五天。” 西喀尼斯依旧是板着那张脸,不过他说的话却让众人有了一个方向。 “西喀尼斯执政官,您联络的那两支雇佣兵,加起来一共有多少人?兵种成分是怎样的?” 西喀尼斯想了想,抬头对彭同说道 “加起来大概在两万人左右嗯,兵种上阿塞莱人那边是一些轻装标枪骑兵,重装骑兵不是很多,毕竟古拉姆骑兵已经被加里俄斯给买过去了,不过瓦兰迪亚人那边都是一些重弩手,他们会对库塞特人的骑射手造成足够的威胁。” 彭同闻言心下有了些许安慰,如果说硬要翻出这么些年库塞特骑兵在谁手上吃过亏的话,除了库塞特,国内的内战就只剩下九年前潘德拉克战役中的瓦兰迪亚弩手了,而那场战役自己是亲眼见识到弩手是怎样集群射杀库塞特骑射手的。 “那么目前来说,我们需要继续拖住库塞特人,等到我们军队集结完毕,就将库塞特人赶回去。” 彭同最后下达结论,与会众人点了点头表达了认可。 …… “他们想拖住我们。” 拔都将最近两天帝国人的行动报告进行了一番对比后说道。 “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们会不急着全军出击,而是选择拖延我们的时间?” 一旁的墨速宜想了想道“或许他们是想等我们在攻城战中损失了一定的人手之后再趁虚而入?” 拔都摇了摇头 “我们很清楚俄尼拉这座城市的情况,相对应的,帝国人肯定也很清楚。虽然事后南帝国向俄尼拉加派了不少的重兵把守,但是是个人都知道,在经过我第一次洗劫之后,俄尼拉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城防优势了,他们现在只能用那一堵可怜的石墙将城市给围起来,能起到的防卫作用少的很。 在这样的情况下,把守的守军过多反而是一种累赘,他们的粮草会消耗得更快,而等到粮食耗尽的那一天,便是俄尼拉向我们投降的那一天。” 墨速宜点了点头,随后道 “那他们是有其他援军,所以想拖住我们,等到他们其他援军抵达。” “差不多,不过他们的援军应该是到不了了。” 拔都的话让墨速宜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目光,拔都则是慢悠悠的解释道 “如今整个大陆,斯特吉亚人自身难保,所以他们的雇佣兵都在贡达罗夫家族的第纳尔驱使下,全部为斯特吉亚而战,前线的战报已经说明了这一切。巴旦尼亚人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除了很早之前帝国人就已经雇佣好的那一只之外,巴旦尼亚人不会再为帝国提供任何一支雇佣兵,他们会死死保守住离开高地的几条要道,不让任何帝国人或者巴旦尼亚雇佣兵进出,至于瓦兰迪亚人,帝国人之前已经雇佣了一支,好像叫绿林兄弟会,那么他们还剩下一支黄金野猪兵团没有任何雇主,阿塞莱人的古拉姆骑兵在西帝国服役,那是阿塞莱唯一一支重装骑兵的雇佣队,因此他们还剩下一些轻装的标枪骑兵,帝国国内的雇佣兵,除了那个叫被弃者军团的,自由民之前已经被我们歼灭,三个佣兵头子被枭首示众,秘密之手,一群流氓不足为惧,听说最近兴起了一个教会类型的雇佣兵?好吧,它也不重要。” “所以如果帝国人想要继续雇佣更多的雇佣兵,就只剩下阿塞莱人和瓦兰迪亚人可以选择。” 拔都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后墨速宜又问道 “那您如何确保他们不会按时抵达呢?” 拔都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是不会抵达,而是他们在抵达之后,会为我们而战。” 拔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第纳尔金币,甩在桌子上,语气嘲讽的说道 “我有时候觉得帝国人有些自大的过分,为什么他们觉得他们的第纳尔可以雇佣雇佣兵,我们的第纳尔就不行呢? 为价高者而战,很明显,我出的价更高。” 第45章 塞堤斯河畔的金帐汗国(二) 库塞特开始了攻城行动。 这太突然了,对于彭同来说,斥候传来的这个消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的骚扰活动不过才持续了三四天,雇佣兵也才刚刚传来登陆的消息,可库塞特方面便直接决定攻城,而在之前却一直如同一潭死水一样寂静,这也导致彭同的应对有些手忙脚乱,但他决不允许俄尼拉这座帝国在塔奈西斯湖流域的最后一座堡垒沦陷,这给帝国带来的后果是绝对毁灭性的。 于是彭同即令部下拔营出发,六万大军分成三路从俄尼拉南方、西方和东方向库塞特人包抄而去。 而俄尼拉城下的拔都此时则是好整以暇地带着麾下的骑兵往后退,是的,往后,往北。 整个俄尼拉附近的斥候网络,库塞特始终在有意无意的纵容帝国斥候的活动,但是一旦到了特定的时刻,木华黎绝对不会允许帝国斥候再探查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消息。 而此时就是那个特定的时刻。 拔都很清楚自己的敌人对自己有什么样的想法,他们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们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他们想要挫伤库塞特的有生力量,不想再承受来自库塞特的威胁。 所以他们选择了合围,拔都相信,如果不是北部的科雷尼亚堡归属于己方的话,彭同一定会让部队绕一个大圈来四面合围。 他们的信心来源很简单,帝国一来是在本地作战,二来有俄尼拉作为依托,库塞特是在准备攻城,一面是俄尼拉的守军,一面是帝国野战部队,库塞特届时难以全面顾及到,很有可能一个不慎就导致指挥崩溃,阵型溃散。 而且最关键的是,合围的架势可以最大限度的压缩库塞特人的活动空间,降低他们骑兵机动性的优势,最大可能的减少库塞特军队迂回作战的空间。 合围的优势多多,对于重装步兵为主的帝国而言,想要以步制骑,就要最大限度削弱敌人的优势,发扬自己的长处,步兵的长处在于打阵地战,在于坚守防线,彭同在处理这场战争的最开始态度就是想要和库塞特人一较高下,毕竟如今彭同手里捏着的是南北两个帝国的精锐,是三分之二个帝国的家底,他不可能只甘心于老老实实的打一场防御战,他要毕其功于一役,他要一扫此前帝国军队在面对库塞特人时的节节败退,他要让双头鹰再次伟大。 其实彭同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甚至其他所有参战的帝国贵族都是这样的想法,他们成长的年代,虽然帝国不复以往的荣光,但是再怎么说帝国还是那个庞然巨物,在那个时候,帝国虽然疲于应对周围各个蛮族国家的骚扰以及小规模的冲突,但是从来没有被一个蛮族国家给逼到这种地步。 几乎所有的贵族都默契的认为这样的结果不过是库塞特趁着帝国内乱的机会,才偷偷摸摸的取得的成果,因此,当这个同盟结成的时候,面对战争两国的统治者和贵族阶级,还是会自然而然地先去考虑帝国内部的利益,而非应对蛮族国家的威胁,因为始终,至少在此之前,帝国从来不可能被蛮族国家给逼到灭国。 没人觉得会这样,没人觉得这是会发生的。 虽然一些贵族,例如彭同表达了对于库塞特的担忧,但是他们本身对于帝国的实力还是十分自信的,从小成长的环境以接受的教育和耳濡目染的事情,让他们对这个国家有着强大的信心,正如巴都所想的,或许两国统治者在面对战机的时候,会出于各自利益考量去优先选择硬对帝国内部的战争,但究其根本,还是有看不起库塞特的一种天然心理优越感。 而且正是这种心理优越感让彭同拔高了对于这场战争的期待,他认为,当两国联军的兵锋在此指向库塞特时,配合俄尼拉的城防以及库塞特攻城时的破绽,他们绝对可以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本着这样的态度,彭同出发了,三路大军浩浩荡荡的围向俄尼拉。 但是包括彭同在内,几乎所有的帝国贵族都是会自动忽略的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任何一方的兵力在对上库塞特主力时都不占优势。 而他们也自然而然的不会去想这种情况,因为库塞特围城时,难道还会派兵主动来打自己吗? 而结果是,在库塞特斥候向拔都汇报帝国军队的动向之后,除了暗叹对手的愚蠢,拔都也只能感谢长生天的馈赠了。 是啊,三路大军多么吓人啊。 那就直接将西路的大军击溃吧。 至于为什么? 他们的统帅叫俄洛斯。 所有库塞特骑兵在拔都的指挥下,全部调往西方而去,从科雷尼亚堡出发,而此时三路大军都在等待约定的时间到达,然后将城墙下的库塞特军队一步一步压死在俄尼拉之下。 而由于拔都提前将军队调往北方,因此帝国的斥候也没有发现异样。 或者说他们一开始就在库塞特斥候的摆弄之下。 然而,当彭同和另外东路西喀尼斯率领的军队汇合后,他却发现俄尼拉城下的所谓库塞特军队,不过是五千不到的帝国仆从军。 一股寒流在彭同的脑子里划过,他望向西边的方向,乌云西沉遮蔽了落山的太阳。 第46章 塞堤斯河畔的金帐汗国(三) 俄洛斯军团的踪影似乎从这片大陆上消失了。 而伴随着天色渐晚,夜幕降临,彭同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带回来任何消息,甚至好几支斥候部队都没有回来。 彭同绕过正在庆祝得到解救的俄尼拉人群和闲谈的士兵们,径直走向贵族们所聚集的俄尼拉主城。 “俄洛斯还是没有消息,斥候也没办法探查出西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现象,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做最坏的打算。” 找到依旧一脸严肃的西喀尼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彭同觉得西喀尼斯此时的面色更加阴沉了。 “我很清楚我那位亲爱的同僚,我们直接做最坏的打算就好,想来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库塞特军队的随军牢房里作客了。” 彭同沉默了,纵使他再不愿意接受这个消息,但现在也不得不同意西喀尼斯的说法,俄洛斯出事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大一支军团竟然会消失的这么无踪无迹,但是毫无疑问,这事跟库塞特人脱不了干系。 “如果库塞特人真的去了西边的话,我觉得他们大概率会针对费卡翁或者吕卡隆进行下一步计划。” 西喀尼斯选择忽视了彭同此时的黯然神色,虽然目前来说俄尼拉的围是解了,但是整场战役的主导权已经不在自己这一边了,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来挽回局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库塞特人继续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彭同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思考了一下后询问道 “目前来说,我有个想法,或许我们率领整体大军稳扎稳打的往西边那边一步步一步探过去,这样如果库塞特人对我们的西部领土有什么动作的话,我们也能第一时间防范。” 西喀尼斯摇了摇头道 “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们不能避免库塞特人在半路设伏的可能性,即使我们阵型再稳扎稳打,面对突发而来的状况,总有一部分人反应不过来,我们的军队很多,阵线会被拉得很长,我们不可能让士兵们披着战甲去行军,所以我的想法是,与其继续被库塞特人牵着鼻子走,还不如我们主动出击,让库塞特人不得不做出应对。” 彭同点了点头,他刚刚提出的方针确实不太现实,但他本意也是不愿意去让库塞特继续祸害帝国领地,而且他依旧保有一丝侥幸心理,如果俄洛斯军团没有全军覆没呢?如果俄洛斯率领一部分人逃出来了现在正躲在什么地方呢? 但是西喀尼斯的话让彭同收起了自己的侥幸心理,现在是战争,是决定参战双方命名的大臣,自己必须选择最稳妥的道路。 “那么,我们先拿下哪里?” “先拿下科雷尼亚堡,打通俄尼拉向北的道路,雇佣兵已经登陆,大概用不了两三天就会抵达,届时我们的军队数量和库塞特人是差不多的,我们也就不用过于忌惮了。” …… 拔都看着手中的战报,冷笑一声站起了身。 “继续按照原计划,合努占带着帝国仆从军和本部兵马继续围攻伽俄斯堡,剩余人跟我走密泽亚返回塔奈西斯湖流域。 一群蠢货,还想搞围点打援这一套,有那个资本吗?” 随着拔都的命令下达,库塞特军队开始行动起来,合努占带着一万五帝国仆从军和三千多阔勒帖特本部族兵围攻喀宋守卫的伽俄斯堡,拔都带领三万六千多库塞特骑兵迅速转移北上。 行至密泽亚时,前方斥候传来科雷尼亚堡被守军将领战略性放弃的事情,拔都得知后皱了皱眉,但仅仅如此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命令哲别另率一万骑兵转道走墨利翁堡,自己则继续带着两万六千多骑兵由密泽亚山口而出。 春季是复杂的,它既带着冬季遗留下来的丝丝冷冽,又有初草拔芽,万物复苏的萌萌生机。 然而1086年席隆尼亚城下,这个春天却异常的携带了一丝血腥的气味。 拔都率军在席隆尼亚城下遇见了正在准备攻城事宜的彭同军团,而对方在看见库塞特军队出现的时候便当机立断的选择立即停止攻城,全军收束往后退至席隆尼亚南方的一处河岸森林,全军严阵以待库塞特军队。 拔都在看见帝国军队的动向后则下令城内守军出城,大军向前压迫帝国军团。 此时库塞特前锋部队距离帝国军团不过四百多码。 这是帝国军团装配的山核桃木弩的极限射程,双方就这样静静对峙着,帝国军团不敢轻举妄动,而库塞特则在等待。 等什么? 等哲别的一万人,等雇佣兵的两万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帝国军团发现了后方的异动,彭同内心顿感不妙,派出斥候查探情况。 传回来的消息好坏各一个,坏消息是,后方出现了一万人的库塞特骑兵,但好消息是,与一万骑兵相隔一定距离的另一支部队则是西喀尼斯之前提到的雇佣兵。 如此,彭同内心也略感安慰,他刚即派全面兵,让雇佣兵就地列阵,防范出现的的一万骑兵。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彭同所预想的方向发展。 川念兵地大雇佣兵的队伍之后,雇佣兵则派出了两支传令兵,一支抵达彭同部队,当那支传令兵将手上的信封交给彭同之后,另外一支传令兵却在彭总的眼皮子底下继续向北而去。 在彭同惊讶的目光之中,他们径直进入了库塞特的军队阵列。 彭同急忙拆开手上的信封,而此时拔都也收到了雇佣兵派来的传令使的消息。 双方都犯了一个错误,他们错误的低估了人性,错误的低估了雇佣兵的无耻程度。 因为此时双方手上拿到的信封的大概意思都是相同的,那就是两个字——加钱。 第47章 塞堤斯河畔的金帐汗国(四) 彭同看着手上信纸的内容,又结合另一支雇佣兵信使队伍去了库塞特人那里,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库塞特也向这些雇佣兵支付了定金,打算让他们为自己而战。 而这些雇佣兵一看有利可图,就直接选择了阵前加价,企图获得更多的报酬。 卑劣的行径,但问题在于彭同真拿这些雇佣兵没什么办法。 既然库塞特也有意向这些雇佣兵抛出橄榄枝,自己就绝对不能让这支雇佣兵为库塞特卖命,原本自己一方就处于弱势方,要是还把这些雇佣兵推到库塞特人那边去,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想到这,彭同立刻召集各级贵族和军官前来详谈。 得知这个消息的贵族们有的在破口大骂,有的在无奈叹气,有的则在皱眉深思,而不管是哪种反应,最后还是选择向雇佣兵追加高于原本定价一倍的第纳尔。 帝国人的报价传到雇佣兵那边的,瓦兰迪亚雇佣兵的头子旺瓦亚格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嘲笑道 “这帝国人分成了三块,看来气量也一起分成了三块,就他们这报价,还不如库塞特人一开始的价钱呢。” 底下人纷纷附和着笑着,纷纷用一些粗鄙的词汇肆意辱骂着帝国人。 “等着吧,库塞特佬会给我们送来更多的第纳尔的,到时候咱们再拿着弩射几箭就算对得起这个价了。” 旺瓦亚格给嘴里又灌了一口酒,这瓶上好的卡拉德葡萄酒是他们之前在沃斯特鲁姆登陆时招待官送给他们这些雇佣兵军官的,当时旺瓦亚格一群人也丝毫没有脸红,直接一箱一箱的往自己的马车上装,看的当时的招待官都有些绷不住了。 然而等旺瓦亚格这边把一瓶葡萄酒全部喝完,库塞特那边还是不见信使前来。 旺瓦亚格心底有些犯嘀咕,不过他依旧相信库塞特佬不会放着自己这边不拉拢的,毕竟定金都付了,多加一倍,不,半倍的钱就能让自己为他们而战,旺瓦亚格觉得库塞特人一定会认为这很划算,毕竟这样一来整个帝国军团就是瓮中之鳖了,谁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再加上旺瓦亚格确实还是打算加入开价更高的库塞特人,所以他还是决定再等等看。 然而此时拔都军阵,身处中军的拔都脸色阴沉,一旁的长矛上插着几个人头,定睛一看,赫然是那几个雇佣兵信使。 而那封信,拔都在看了第一眼的时候就把它扔了。 加价? 要不你撒泡尿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呜呜呜—— 沉闷的号角声在库塞特军营中响起,旺瓦亚格还在眼巴巴等着库塞特人给他送来更多第纳尔,却没发现离自己三百多码远的哲别骑兵队的人在听见号角声后全部转过头,冷漠的盯着自己这边。 那眼神,就如同看一个死人。 哲别的目光也在盯着雇佣兵们,他迅速扫了一遍雇佣兵的阵型,由于雇佣兵的军纪一直不怎么好,而且旺瓦亚格此时也边喝酒打屁边看着北方库塞特军队的动向,他之前从来没有和库塞特人交过手,自然无法理解库塞特的这一声声军号意味着什么。 哲别由此做出了判断,可以直接冲锋。 于是,当旺瓦亚格还口舌不清的吐槽着库塞特人怎么还不给自己送钱来时,身边一名士兵却急忙拉着他的袖子。 旺瓦亚格不耐烦的撇过头,瞬间酒醒了大半。 库塞特的骑兵正在向自己这边冲锋而来。 旺瓦亚格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库塞特人不想加钱,并且打算以长生天之名好好教训一下自己什么叫违约的代价。 旺瓦亚格想要让士兵们立即把拒马桩挪出来,但是库塞特骑兵转瞬即至,旺瓦亚格甚至可以感受到脚下大地的颤抖。 而此时阿塞莱的雇佣兵也发觉情况不对,立刻跑到离瓦兰迪亚这些弩手几百码远的地方,生怕波及到自己。 加钱是他提的啊,不关我的事啊,到了他就不能打我了哦。 库塞特:客气啥,顺手的事。 库塞特的一万骑兵几乎毫无阻碍的一路碾过了瓦兰迪亚雇佣兵,随即兵锋不停,直指阿塞莱人。 阿塞莱的佣兵头子咒骂了一句,他此时无比后悔听这些瓦兰迪亚人的鬼话,自己可不是古拉姆那种骆驼重骑兵,对上冲锋而来的库塞特草原骑兵,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于是阿塞莱人只得四散开,打算躲过库塞特人的这一轮冲锋。 不出阿塞莱人的预料,在看见阿塞莱的标枪骑兵散开之后,库塞特人选择放慢了自己的速度,而后半部分的库塞特骑兵则掉转马头,打算在冲一波已经七零八落的瓦兰迪亚人,顺带抓捕俘虏。 正当阿塞莱人那边松一口气的时候,库塞特人前半部分的骑兵却依旧保持中速朝自己而来,他们似乎掏出了什么东西,但是由于隔的太远,阿塞莱的佣兵头子并没有看见。 不过他很快就能知道了。 满天黑压压如同蝗群的箭雨甚至遮蔽了太阳,顺带湮没了阿塞莱人严重的光芒。 阿塞莱的佣兵头子直愣愣的看着这避无可避的大范围箭雨,突然无比后悔。 真的,如果自己没听旺瓦亚格的鬼话,是不是就能安然无恙了? 一念及此,他看着已经快要贴到脸上来的箭矢,咬牙切齿道 “该死的瓦兰迪亚佬!” 部分标枪骑兵打算用手里的投掷武器进行反击,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扔出去的标枪软弱无力的插在地上,而这还不到二者间一半的距离。 瓦兰迪亚人本就被撞得七荤八素,随即又到来的一次冲锋直接让一大半的弩手都放弃了抵抗,尖叫着四散而逃。 旺瓦亚格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下被库塞特人冲成一盘散沙,他此时也放弃了继续给手里的弩上弦,垂下双手无助的看着浑身黑甲的库塞特骑兵朝自己呼啸而来。 上帝保佑! 后方雇佣兵的惨状全部被帝国人收入眼中,但是他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随着后方哲别部队的行动,拔都也开始向帝国人展开进攻。 帝国人右翼临水,因此将绝大部分防御重心都放在了前方和左翼,至于后方,彭同则抽调了一部分军队作为预备队,用来防御身后的一万骑兵。 拔都派出骑射手骚扰袭击帝国军团,但是帝国军队岿然不动,部分弓弩手更是趁着机会朝库塞特骑射手反击,一时之间拔都似乎也不能拿这群帝国人怎么办。 见状彭同松了口气,虽然库塞特人列装了一些强弓和重箭,但是骑马射击的方式注定了这些弓箭的杀伤力有限,只要己方保持第一排重装步兵不被库塞特人弄的忐忑不安,心里崩溃,那么只要等到天黑,库塞特人就不得不离开。 彭同放松的同时也有些不甘,好歹这次六万大军,却只收回来一个科雷尼亚堡,俄洛斯的两万人还多半被库塞特人吞掉了,怎么看都是输的。 不过也只能这样了,那些雇佣兵的临时反水虽然让帝国人丧失了跟库塞特一较高下的兵力,但是库塞特人毫不惯着这些雇佣兵的行为也给彭同拖延了一点时间,让他不至于在受到两面夹击时手忙脚乱,毕竟数万人的调动是很庞大的工程,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 然而就当彭同断定库塞特人骑射手拿自己没办法,拔都又不敢直接上骑兵的时候,库塞特军队里却突然出现一支铁甲重步兵。 而那种盔甲,是帝国军团的配置。 第48章 塞堤斯河畔的金帐汗国(五) 其实库塞特一直都是有重装步兵的。 作为一个游牧国家,虽然在兀儿浑汗征服战之后,许多的游牧民都在可汗和那颜的强制命令下从广袤无边的大草原上搬迁进了城镇之中,但是他们许多人依旧保留了传统的游牧作战习俗和对马匹的喜爱,因此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库塞特人都依旧是保持着骑马作战的方式。 但是这种方式存在着很大的弊端,当时的库塞特军队并不是现在拔都手下这一支半数都身披铁甲的精锐之师,占据绝大部分的轻装骑射手是当时库塞特军队的主力,而这种骑射手由于自身装备的不足,导致他们在战场上不仅生存率不高,而且对敌人重甲单位造成的伤害也很有限。 面对这种情况,可汗和那颜开始有意在城镇里募集新兵,将他们训练成专门的步兵来填补战场上骑射手所不能完成的空缺。 这些出身平民或者奴隶的士兵在后期库塞特对外战争的战场上作为中坚力量取得了不可小觑的战绩,而统治者则会给予一些有卓越军功的士兵一个荣誉称号——达尔罕,意为自由自在清闲之人,但是在那个时候,这项荣誉称号所带来的实惠并不多,仅仅只是可以多领到一些工资,平民还是平民,而奴隶最多摆脱奴隶的身份,再多就一点都没有了。 也正是这样,兀儿浑时代存在着很多不满军队待遇而外出出卖武力的步兵甚至达尔罕。 但是随着拔都征服统一了整个库塞特,达尔罕这一阶层开始在库塞特的历史里淡去,因为拔都本人打造出来了一支由蒙兀特本部人马和后加入的喀拉库吉特人马所组成的清一色的骑兵部队,而这支几乎全员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士兵也没有辜负拔都的期望,凭借自身高超的骑术和卓越的机动性,加上拔都本人的军纪改革以及各级军官的指挥,一次又一次的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但是与此同时,拔都本人也遇见了和以往库塞特可汗所面临的几乎一样的问题,那就是战场上终究存在着一些只有步兵适合,而骑兵不可替代的作用。 就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攻城。 拔都统一库塞特之后,原本兀儿浑家族的达尔罕和步兵,投降拔都的基本上都被他改造成了留守城镇和城堡的守军,而其他家族的达尔罕则数量不多,毕竟全库塞特最大的城镇就在兀儿浑家族手里,那颜们也不可能逼迫着熟悉马匹的战士硬去用两条腿作战。 而这样的话,几乎每次库塞特出征都是清一色的骑兵,每次攻城,拔都都不得不让士兵下马,徒步攻城,所以除却一开始洗劫俄尼拉,后来每次拔都攻城都是能围死就不强攻,能攻心就不拔刀,最大程度减少自身骑兵的伤亡,实在是骑兵的命太值钱了,死一个拔都都要心疼好久。 但是拔都很清楚,这样是走不长远的,步兵,终究有它无可替代的功能,不管是填线、对抗还是据守,都是骑兵不适合完成的任务。 但是随着库塞特对外战争的一系列胜利,一批塔奈西斯湖流域的帝国城镇被库塞特占领,拔都的问题也就随之迎刃而解。 帝国,一向是以重装步兵军团闻名。 于是,秉持着稳固库塞特在当地的统治以及填补库塞特在战场上兵种有些单一的缺陷,库塞特开始在帝国被征服的各境组建一批又一批的仆从军团,而这些不同军团皆是帝国公民组成,他们经由库塞特人训练,在第纳尔和土地的诱惑下拼死作战。 而加入仆从军团则有着很多好处,例如只要你加入军团并且服役超过半年,便可以获得库塞特的公民身份享受和库塞特人同等的待遇,而同时,拔都也在仆从军团中采取了原本已经被自己抛诸脑后的达尔罕制度,按照以往的惯例,向在战争中取得卓越军功的仆从士兵授予达尔罕的称号,而伴随着这个称号,达尔罕本人也将收获贵族的身份以及土地和奴仆。 极高的优惠,大大促进了帝国人加入仆从军团的热情,而在这个时代,其实很多时候对于这些平头老百姓而言,能让自己吃饱,生活过得舒适富足,他们就不在乎统治自己的人是和自己同样面貌的同胞,还是迥然不同的异族人。 而对于这些重装步兵,拔都没有,给他们装配库塞特常用的冷锻札甲,而是直接原地装备原帝国人遗留下来的亮银札甲套鳞甲,其实很大意义上不得不说帝国人的札甲套鳞甲更加适合这些徒步作战的重装步兵。 而如今,列阵向帝国军团压来的,便是这支仆从军团里面的精锐,他们一部分是席隆尼亚城内的留守军队,一部分则是响应可汗号召,从斯特吉亚前线返回的仆从士兵。 乍一看,他们与对面的帝国军团,甚至没有什么两样。 彭同自然你能看出这支重装步兵军团绝非善类,如果他们朝自己不断施压,再配合上一旁库塞特骑射手的袭扰,那么阵线终将会摇摇欲坠。 山核桃木弩射出的箭矢钉在这些步兵的盾牌上,却依旧无法迟滞这些步兵朝自己压来的速度。 “下令,让拔该带着披甲枪骑兵到我方右翼待命。” 拔都眼看着己方的步兵军团就要和帝国人展开贴身肉搏了,他料定接下来彭同一定会采取措施以应对这一支步兵,届时不出意外的话,就会有骑兵插入进去搅乱战局的机会。 “快,调派左翼一部分士兵到前锋军加固防守,另外,让那些双刃枪填补左翼的空缺。” 彭同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对面库塞特军队的调动,在看见骑兵被调派到库塞特军队的右翼,自方的左翼时,彭同就想到了库塞特的意图。 那应该就是库塞特准备的发起致命一击的骑兵了,不过士别三日,自己也早已经有了应对这些骑兵的手段。 而随着军阵的调动,整个帝国军团的各个部队间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些许混乱。 而就是这个混乱,让拔都嗅到了一丝战机。 帝国军团如今的左翼军阵看起来相当薄弱,手持盾牌的士兵已经没了多少,几乎都是一些轻装的散兵。 见状,拔都虽然奇怪难道真的会如此轻松的同时,依旧下令让拔该带着右翼的披甲骑兵展开冲锋。 目标直指帝国前锋部队和左翼部队之间的空隙。  然而,拔都预料中两军联系被切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重重的马蹄声依旧震颤着整片大地,库塞特骑兵的冲锋依旧那样一往无前,气势汹汹,但是结局却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 排头的一些骑兵连人带马的被绞杀,而随着骑兵冲锋浪潮过去,阵线却并没有出现紊乱,相反,自己的骑兵却出现了一定量的伤亡。 “反骑兵武器么?”拔都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有了些猜测。 接着,拔都向一旁的令旗并说了几句话,随后,接连不断的令旗命令在库塞特军中传开。 此时彭同还在庆幸自己的双刃枪兵有效的防止了库塞特人的一次冲锋,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此时前线的步兵鏖战,由于帝国军团加派了兵力,彭同一方开始占据优势。 就在彭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变故横生。 彭同神色复杂的看着高声提醒自己的副官,内心腹诽 “丫的,你们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我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时候来打扰我,我都没好好松过一口气!” 但是彭同自然是不敢大意,他急忙朝着副官指向的方向看去,库塞特骑兵在结束一轮冲锋之后,居然不惜马力,打算继续展开下一轮冲锋。 “他疯了吗?” 彭同神色很是复杂,按理来说,类似于这样的身披重甲的骑兵,一轮冲锋之后,马匹应该得到足够的休息,才能展开下一轮冲锋。这样马不停蹄的打转,再一次展开冲锋的话,不仅威势不如之前一波,甚至有可能会导致马匹直接累趴。 毕竟人身上一层甲,马身上再加一层甲,这样的负重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但是事实摆在这里,库塞特确实又展开了一次冲锋,彭同打算故技重施,让双刃枪兵和持盾步兵之间隔开一段距离,利用双刃枪的优势,从侧边将库塞特骑兵的战马或者人击杀。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库塞特骑兵并没有按照彭同给他们预设的道路突击,而是在盾牌兵的前方轻轻的划了过去,似乎他们原本就只是打算路过而已。 彭同感觉自己被耍了,但是他并不清楚库塞特此番意图,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后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时,彭同才恍然惊觉般将目光从那支旅游观光一般的骑兵身上收回,紧接着,彭同随即汗毛倒立,肝胆剧颤。 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是彭同一直在注意着左翼被骑兵照顾的步兵的时候,库塞特的仆从军兵团就开始有意无意加重对帝国左翼的力度,而相对应的,帝国军团也不知不觉间加重了在左翼的力度,而这一切,身为前线重步兵军团指挥官的曼忒俄斯注意到了,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毕竟右翼是湖嘛,库塞特人再怎么厉害,总不能在水面上发起冲锋不是? 而与此同时,许多防马桩和临时路障则一并转移到了左翼。 殊不知,拔都正是想要你看到这一幕。 “人总是想着发挥自己的优势,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可谁又能知道你倚为屏障的东西不会成为敌人击败你的破绽?” 拔都嘴角弯起,随即脸色一凛,厉声命令道 “怯薛,沿河岸冲锋,给我将这些帝国人碾成渣滓!” 随着拔都的命令下达,早已等待多时的身披两层重甲的怯薛骑兵随即列队而出,他们早已摆成了冲锋的阵型,而此刻,便是他们出鞘之时。 彭同发觉到大地颤抖的时候,怯薛骑兵已经冲到了帝国军团的右翼,而自以为占据着湖水和森林双重优势的彭同从来没想到库塞特居然会选择从这里发起进攻,而恰好湖边又是森林稀疏的地带,更要命的是此时原本守卫在那里的帝国步兵则正在尽全力对付眼前的同胞,那支仆从军团的战斗力强的过分,居然一直硬扛着伤亡正面对抗帝国步兵。 当彭同和那些右翼步兵们发现近在咫尺的库塞特骑兵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彭同这才意识到这支身披两层重甲的骑兵才是库塞特真正的致命杀招,他忘记了,库塞特并不是帝国,他们的士兵几乎全都是骑兵,因而骑兵是他们的常规手段而非总预备队,他们让骑兵冲锋就跟帝国人派出步兵一样稀疏平常。 “快!具装骑兵!拦住这些库塞特人!” 彭同眼看着库塞特人已经沿着河岸杀了进来,情急之下他也管不得具装骑兵的冲锋次数有限了,如果放任这群骑兵在自己队伍里横冲直撞,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西喀尼斯早在彭同下令之前就带着具装骑兵队伍直直的迎上了库塞特人的怯薛,具装骑兵们双手握持长矛,如同一尊尊不会动的雕塑,迎着库塞特人的骑枪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两股银色和黑色的铁甲洪流碰撞到一起,发出来惊天动地的威势,钢铁与钢铁碰撞的声音,骑枪和骑矛折断的声音,马匹倒地的重响,武器刺进肉体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构筑了这片天地惨烈而壮阔的史诗画面。 具装骑兵凭借自己的肉体硬生生挡住了怯薛骑兵的冲锋,但是好景不长,随着右翼的溃散,原本占据上风的帝国步兵居然一下子被打懵了,阵型紊乱的帝国军团士兵只得一个一个结成小阵来应对士气大涨的库塞特仆从军。 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安静下来的左翼遭到库塞特重装骑射手的强弓射击,没有配盾的双刃枪兵只能毫无遮拦的沐浴在箭雨下,强弓射进并没有配备如同军团步兵一般的重甲的双刃枪兵的身体,而那些前排的盾兵也只能畏缩在自己只能保护一个人的盾牌下向诸神祈祷。  “糟了......” 彭同看着越发糜烂的战局内心焦躁不已,虽然他已经全力调派各处的预备军力顶上空缺,但是阵地在一步一步的缩小却是不争的事实。 彭同脑子里千回百转,他在仔细思考着破局之法,目前来说,必须尽快恢复和步兵之间的联系,让双刃枪兵和军团步兵混在一起,具装骑兵能争取的时间还算充裕,毕竟怯薛的劲头已经被卸了下来,暂时无法对自己造成太大的损伤。 呜呜呜—— 一声号角再次打破了彭同的思绪,他发现了一个被自己所遗忘的事情。 哲别收拾完了战场,准备从背后向几乎摇摇欲坠的帝国人扎去最后一刀。 第49章 塞堤斯河畔的金帐汗国(六) 鲜血从人体的血管中喷溅而出,洒在草地上,迎着耀眼的阳光反射出点点星芒,血液随着时间渐渐凝固,太阳逐渐西沉,时间推移,倒下的帝国人越来越多,而怯薛的铁蹄依旧肆虐。 前锋军团在左翼又一次遭到拔该所带领的万骑队突击后彻底崩溃,曼忒俄斯只能尽可能收缩防线,保持纪律,带着尽可能多的士兵往后退至中军和前锋军团之间的第二道防线。 左翼,在骑射手的不断干扰之下,部分双刃枪兵纷纷丢下武器,逃到后方中军队友的盾牌之下,而随着双刃将兵的溃败,少量的盾牌步兵也只能在指挥官的命令下保持稳步后退,而防线也不得不再次进一步收缩。 西喀尼斯注意到了目前己方的处境,很危险,四面八方都是渐渐不支,收缩防线的军阵,而库塞特那边却还有中军近万人左右的骑兵没有动用。 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刻驱马奔向彭同所在的中军。 中军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具装骑兵虽然拼尽全力在阻挡突进来的怯薛,但是怯薛的人数占优,并且在冲入帝国军阵之前已经将马匹的速度提了起来,优势势能情况下,对上仓惶上阵,没有足够空间使马匹进入最佳状态的具装骑兵,自然更占上风。 而随着具装骑兵的失败,布置在中军与前锋军团之间的第二道防线直面着怯薛的铁蹄,在库塞特仆从军稍作休整后,怯薛便和拔该骑兵队于仆从军一起,再次威逼第二道防线。 第二道防线布置中心被彭同调整到了右翼,这虽然给怯薛造成了一些伤害,但对于高达万人的怯薛军团而言,几乎可以说是不痛不痒。 至于仆从军和拔该骑兵,则几乎畅通无阻的冲破了左翼方向,直接威逼彭同所在的中军。 但是帝国方面也在想办法重新整理军队收拢残兵,而刚刚经历了大战的骑兵和步兵都需要休息,因此库塞特并没有再进一步咄咄逼人,而是短暂的待在原地休整。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放弃对中军施压,此时的中军正面临一些怯薛小队的骚扰和威胁,但是问题在于他们拿这些重装骑兵毫无办法,中军虽然是最精锐的军队,但是彭同必须保持己方中军的阵型不乱,才能面对接下来的攻击,如果说因为怯薛小队的骚扰而出现阵型紊乱的话,那库塞特人绝对会立刻放弃休整,直扑自己而来。 “我们现在必须立刻突围,再耗下去,我们就只能活生生被挤死在这片湖边。” 西喀尼斯找到彭同,直接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彭同也明白,如今左翼方向和前锋军团都岌岌可危,而自己的传令官则困于阵中四处游弋的怯薛而无法有效传递更复杂的作战指令,只能单单依靠号角声来进行一些很简单的基础调动。 后方此时也极度危险,原本彭同布置在后方的预备队在面对哲别的威胁顶上去之后,虽然说成功的暂时防住了哲别部队,但是这终究是暂时的。 四面八方都是库塞特人,哲别部队的突击,让彭同失去了自己手中最后一支预备队,他已经没牌可打了。 而眼看着后方的防线再一次告急,彭同明白,只有立刻突围,才能避免自己全军覆没的下场。 “我手下的骑兵还能组织一次冲锋,最后一次,我会从西南角打开一个缺口,带上所有能调动的人,跟着我走。” 西喀尼斯不想废话,这场战争打到现在,几乎一天过去了,警方已经没有任何一支预备队了,整个阵地都在收缩,四面八方都是己方的溃兵,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支部队都是帝国最后的火种,就算输也要尽全力保留最后的有生力量。 彭同显得有些犹豫,如果要突围的话,就意味着必须要有士兵来垫后,但是他从心底里她不愿意抛弃他的士兵。 “别再妇人之仁了,再拖下去,我们全都会死!” 西喀尼斯的声音喊醒了彭同,他一咬牙,最终艰难的点了点头,西喀尼斯见状也没再耽误,随即带着骑兵返回,准备组织突围。 拔都自然也注意到了帝国军团的动作,这仗他原本的意图就是打算一举全歼帝国最后的野战精锐,来保证之后的进攻畅通无阻,自然不可能放任这些帝国人尾随在具装骑兵身后突围。 “命令拔该和仆从军团的军团长,停止休整,全军压上去,今天这仗,一个帝国人都不准跑。” 传令官立刻传达了可汗的意志,仆从军团和拔该的骑兵立刻行动起来,朝着帝国人呼啸而去。 彭同发现的库塞特人已经朝己方扑了过来,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但他丝毫不敢停止手中的动作。西喀尼斯已经吹响了骑兵进攻的号角,西南方被具装骑兵用身体硬生生冲出一个口子,哲别的骑兵面对具装怪兽的蛮力冲锋无法阻挡,只能暂避锋芒,那里是帝国军团唯一的生路。 “扔下所有资重,立刻随我突围!” 彭同拔出宝剑高声呼喊,身后的士兵们勉强保持着阵型随着他们的元帅撤离战场,但是彭同留下来的殿后部队在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的情况下,难免战斗力低下,彭同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他甚至可以看见一些士兵正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彭同明白,这样的军队是无法为他们争取任何有效的垫后时间的,而打心底里彭同也不愿意抛弃他的士兵,于是一咬牙,彭同做出了一个决定。 “带着咱们的人好好活下来!” 彭同将手中代表着指挥官权利的双头鹰权杖交给了曼忒俄斯,随后义无反顾的带着自己的随身亲卫再一次返回了战场。 曼忒俄斯愣在原地,而且他明白彭同要去做什么,立刻惊愕的回过头大喊 “回来!你给我回来!你不要命了!你他奶奶的才是元帅啊!” 曼忒俄斯的呼喊被彭同扔在脑后,他眼神中满是决绝,哪怕是死,他都要和自己的士兵死在一块,他要誓死扞卫住帝国最后的荣誉。 彭同跃马来到了殿后士兵的阵前,他脱下头盔,手持利剑高声呼喊着 “我的士兵们,我回来了!” 士兵们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元帅时眼中满是惊讶,随后,这份惊讶化成一股无可抑制的狂热,士兵拿起自己的武器,振臂疾呼着彭同的名字,同时高声呼喊着彭同的亲卫手持的那面双剑王座旗帜代表的家族。 “涅雷采斯!” 第50章 塞堤斯河畔的金帐汗国(七) 捡起一根长矛,彭同将它狠狠地插向朝自己飞奔而来的马肚子,受惊的马匹高高的扬起自己的前蹄,彭同手中的长矛也应声折裂,而他本人也被那恐怖的冲击力狠狠地撞飞到一边。 彭同只感觉自己的肋骨似乎撞断了几根,而两条手臂也被震得发麻,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柔软的草地和泥土减缓了一部分的冲击力,然而彭同却依旧感觉到一阵剧痛。 几乎一整天的神经紧绷的鏖战,以及最后这燃烧热血的混战,彭彤的身体和心理都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极限,他的意志再也无法支撑他的眼睛张开,也无法支撑他的脑子保持清醒,最后他呻吟了两声,头便无力的垂倒在一边。 一时昏迷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那杆残破的双头鹰旗正在无力的倒下,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扶住那杆旗,然而他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跌落尘埃,化作这土地养料的一部分。 …… 彭同的眼睛猛然张开,他受惊般的坐直了身子,然而,眼前的一切不再是他闭眼前所看到的那个鲜血淋漓的战场,厚重的毛皮被褥盖在他的身上,一旁正燃烧着三支熏香。 “很高兴看到你醒来,我的朋友。” 彭同猛地转过头看向一旁,拔都缓步从黑暗中走出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 两人再一次见面,彭同内心突然有些复杂,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已经没有什么好跟这位旧相识说的了。 “萨满给你看过了,他说你的伤比较重,能不能活着都得另说,不过看来你们的神并没有抛弃你。” 拔都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书轻轻地放在彭同的床上,两人一时间默默无言,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尴尬。 “我,昏迷了多久?” 半晌,彭同才打破寂静,拔都听见彭同开口,转过头瞥了他一眼,随后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大概一个半月左右吧,你大病初愈,咱们不聊这个,你想要吃些什么?我让下人去准备。” “我都随便。”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书起身离开了。 食物很快就准备好了,彭同也感觉自己确实是饿了,他狼吞虎咽的对付着桌子上丰盛的餐点,其实他此时内心还有很多疑问,但是他并没有选择贸然问出口,因为不管怎么说,他和拔都之间的关系都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过等彭同吃完,拔都主动提出让彭同有什么疑问就问他。 彭同愣了愣,他挣扎了一下去,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现在……帝国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你是说你们还是拉盖娅?” “我们都是帝国人。” 今天这个回答,拔都无奈的耸了耸肩,接着便说道 “伽俄斯堡被我们拿下了,你的弟弟坚守到了最后一刻,不过还是无济于事,现在他应该正在合努占的牢房里,我们后来的计划准备是进攻费卡翁的,好吧,我不得不说西喀尼斯这个人没有本事,费卡翁的城防很牢固,而且一面依托河水,我没有办法封住他们所有的运粮通道。” 彭同的心有些沉了下去,看来那场仗的最后结局所导致的一系列后果终究不太乐观,于是他试探着询问道 “那你们后来去进攻了沃斯特鲁姆?” “进攻?”谈到这里,拔都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起来,“算不上进攻吧,怎么说呢?你认识图里亚多斯吗?” “认识,他是沃斯特鲁姆的执行官,他,怎么了吗?” 彭同的心底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而拔都接下来的话,让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嗯,他比较识时务,他现在是我们库塞特的一名那颜,对,你没有听错,这名高傲的帝国人向我俯首称臣了。” 闻言,彭同的手死死地抓着桌角,脸上也浮现出几根青筋,他不可原谅图里亚多斯的背叛,纵然两人在内战之中不同属一个阵营,但在彭同看来,他们同是帝国人,怎么可以像帝国人之外的人投降呢? 紧接着,彭同又想到如果沃斯特鲁姆变成库塞特的领地的话,那么孤悬在敌后的达努斯提卡防线岂不是岌岌可危,想到阿塞莱人对于达努斯提卡的觊觎,彭同忙问道 “那阿塞莱人呢?他们有什么动作吗?” 拔都耸了耸肩,表情玩味的说道 “这个嘛,真是可笑啊,自己的先祖跟阿塞莱人打了一辈子仗,到了自己这一代,却宁愿给阿塞莱人当狗腿子了。” 不用拔都多说,或者说拔都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俄洛斯,投降了阿塞莱人。 “本来我还有点可惜,毕竟我是打算拿俄洛斯换点赎金的,这个人扣押在我们这边没什么用,反而放回你们那边才能对我们起到真正的用处,只不过阿塞莱人比较懂事,主动拿赎金到马凯布来请求我将俄洛斯放回去,唉,真是奇怪,也不知道俄洛斯是怎么联系到阿塞莱人的。” 彭同沉默在原地久久没再言语,拔都看出来彭同的低落情绪,于是也只好站起身准备离开。 “哦,对了,”走到了一半拔都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过头对彭同说道“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明天跟我一起走吧,我要去吕卡隆一趟,那里有我等着收获的战利品。” 彭同倏的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吕卡隆!?你不是说你们打算进攻沃斯特鲁姆吗?” “呃,或许我刚才并没有提到我们进攻沃斯特罗姆,他是主动向我们投降的,既然投降了,我们就没有在那里再耽误,嗯,合努占是一个很不错的元帅,他将吕卡隆拿了下来,作为敬献给我的礼物。” 说罢,拔都对着下人吩咐了一句,由于隔得太远,拔都说的又是库塞特语,因此,彭同并没有听明白他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那名刚刚离开的下人返回来,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拔都一封包裹好的信封。 “你看看吧,上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彭同接过拔都递来的信封,急不可耐的将漆封拆开,里面放着的是三张信纸。 “仅代表卡拉德帝国(斯特吉亚大公国)向尊敬的库塞特可汗致以最诚挚的问候,我们愿意从此之后匍匐在您的脚下,奉您为君,遵从您的规定和律法,我们的草场供您使用,我们的牲畜供您驱使,我们会忠实的跟随您射出的每一发鸣嘀之箭,您的敌人即为我的敌人,您的指令即为上天的旨意。来自您最忠实的……” 彭同愕然的抬起头,这三封信分别来自卢孔、拉盖娅,和正被关在巴尔塔罕的朗瓦德。 库塞特,成了他们的宗主国。 第51章 塞堤斯河畔的金帐汗国(八) 吕卡隆城,帝国历1086年夏季第二月。 北帝国皇帝卢孔携带举国贵族及其仪仗队,南帝国女皇拉盖娅及其仪仗队,斯特吉亚王公之子西米尔及斯特吉亚大公奥列克齐聚于此。 吕卡隆的大厅内,仆人正在布置着大厅的装饰,各种镶金饰玉的装饰品被挂在大厅的各个角落,整个场地与之前相比更显得华丽不凡。 然而整场会面的主人公,拔都,此时却还在马凯布慢悠悠的准备着。 “很不错,看起来很贴身。” 拔都看向身着新托加的彭同,丝绸和天鹅绒织就而成的托加衬得本就高大的彭同更显得英武不凡,拔都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安普雷拉的织布工人手艺确实很不错,不愧是整个帝国最大规模的天鹅绒出产地。” 接着,拔都微微眯起眼,别有深意的说道“这才是帝国皇储该有的样子。” 然而情绪低落的彭同并没有明白拔都话里的深意,只是微垂着眼睑,不发一语。 拔都也不在乎,他转过身径直离开了大厅,彭同见状也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在怯薛的护卫下来到了马凯布的大门口,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正在大门处等待着。 彭同不想去观察这支队伍的配置,说实话,自从看见那几封信之后,他就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自己从小便引以为傲的帝国,他深爱的,宁愿牺牲性命去守卫的卡拉德帝国,就这样匍匐在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脚下,而这个男人,数年前还只是库塞特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还为自己办事。 彭同似乎看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阿克鲁木眼神戏谑的看着自己,威利带着得意的微笑,向自己行了一个注目礼便别开眼神,和拔都谈论了起来,还有…… 图,图里亚多斯? 彭同原本麻木迟钝的神经顿时跳动了起来,尤其当他看到图里亚多斯身着库塞特传统的那颜银边长袍,操着一口流利的库塞特语和一旁的库塞特贵族交谈时更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图里亚多斯!” 彭同低吼了一声,三步做两步冲上前去,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直接一拳打了上去。 彭同的这一拳头绝对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图里亚多斯高声嗷嚎,接着被那一拳的冲击力打的侧翻在地,捂着自己的脸惊恐的看着愤怒的彭同。 众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些怯薛连忙跑上去拉开还想动手的彭同,而图里亚多斯的侍卫则赶忙上前将自己的执政官,哦不对,是自己的那颜扶了起来。 彭同脸涨的通红,奈何一旁的怯薛死死地拉住了他,他身子刚刚恢复,自然没有力气去挣脱怯薛的束缚,只能满眼怒火的死死盯着图里亚多斯,嘴里还不停的怒骂着。 那场景,在场的人都觉得如果怯薛此时放手,彭同绝对会直接扑到图里亚多斯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图里亚多斯也恼了,他觉得彭同让他在自己的新同僚面前丢了面子,便也出言嘲讽道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德洛修斯的儿子啊,德洛修斯·涅雷采斯皇帝,大家知道吧,就是那个葬送了卡拉德人数万大军的皇帝,那个愚蠢的废物。” 这话让彭同的怒火更上一层楼,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甚至都拖着拽着他双臂的怯薛往前进了一两步。 图里亚多斯见状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想要躲在自己的侍卫身后,然而他看着又有两个怯薛跑上来拉住了彭同,便立刻再次挺直腰杆看着彭同,颐指气使的说道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现在看来你们父子还真是一脉相承,老子把自己和军队全部埋进了厄庇克洛忒亚,儿子就有样学样,再次把卡拉德人的军队悉数葬送,你们家族就是一个灾星,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丑陋,你一个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冲着我破口大骂,我警告你,我现在可是库塞特大汗国的那颜,换句话说,你可是我的阶下囚!” 由于图里亚多斯说的是库塞特语,这就搞得一旁的怯薛甚至都有点听不下去了,毕竟在库塞特人眼里,你图里亚多斯一个屈膝之人,人家彭同好歹一直都坚持和自己一方作战,虽然从某种意义上,彭同并不能让库塞特人喜欢起来,毕竟自己的袍泽是由于这个人而死,但是自己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顽强意志。 四名怯薛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开始有意放松了施加在彭同手臂上的力气,图里亚多斯在大放厥词的同时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观察着自己和彭同的距离,在察觉到自己和彭同的距离被拉近了一点点后,他立刻大惊失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道 “你们四个给我好好把他拉住,拉住他!干什么呢!?” 而此时,拔都终于是开口了 “你刚刚说,他,是谁的阶下囚?” 图里亚多斯听到拔都开口,立刻收起了刚才趾高气扬的神色,转而换上了一副恭恭敬敬的神色。 在拔都话音落地的瞬间,他就猛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话出现了纰漏,连忙躬身道 “伟大的可汗,我尊贵的主人,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您的阶下囚,是您的……” 拔都深深地看了一眼图里亚多斯,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便转过脑袋看向彭同 “你们四个,松开他。” 拔都话音刚落,四名怯薛便立即放开了手,失去了束缚的彭同立刻冲了上去,直扑图里亚多斯。 眼看着彭同的拳头又要再次落到图里亚多斯的脸上,后者满心恐惧,却又不敢在拔都面前有所动作,只能浑身颤抖的闭上眼睛,做好迎接这一拳的准备。 嘭 彭同的拳头再次落到了图里亚多斯脸上,一左一右,十分对称,而后者也不出意外的再次跌倒在地,很是狼狈。 彭同还想再补几拳,然而拔都却死死地钳住了彭同扬起来的拳头,两人同时转过头,四目对视。 “你想好了,从法理上而言,图里亚多斯那颜是库塞特的臣属,你确定要再当着我的面打他吗?” 彭同咬了咬牙,最后也只好回过头给了图里亚多斯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拔都放开手,彭同也往后退了两步,拔都看着倒在地上的图里亚多斯。 “行了,站起来,你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图里亚多斯悻悻的应了两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今天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给我走完这段路,你们之后就算是互相把脑子打破我都不管,但是如果你们再在这一路上给我闹出什么事情来……” 拔都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图里亚多斯打了一个寒颤,而彭同则把脑袋别到一边去。 “出发吧。” 拔都收回视线,没在管两人的恩怨。 第52章 塞堤斯河畔的金帐汗国(九) 拔都一行人走走停停,耗时近一个多月才赶在夏季的尾巴抵达了吕卡隆城。 此时的吕卡隆已经在合努占及其军队的督管下恢复了秩序。 贸易恢复,来自柴坎的粮食在军事化运输下源源不断的涌进这座宏伟的城市,在最短时间内迅速将粮食的价格和居民的抵触情绪降了下来,如今的吕卡隆城虽然难掩刚刚经历战火的创伤,但是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吕卡隆城门口,以合努占为首,身后分别是南北帝国的君主和斯特吉亚人的使者团,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等待着拔都的到来。 拔都的仪仗队停在距离城门口三里远的地方,盔甲明亮,精神状态极为饱满的怯薛分列两队,甚至连其坐下的战马都高昂着脑袋,仿佛天兵下凡般英武不已。 合努占和几名库塞特护卫领着拉盖娅、卢孔和西米尔来到拔都面前,各自手上都捧着象征着各自国家帝王权利的物品。 拔都所乘坐的车辇是合努占在吕卡隆俘获的,来自前任帝国皇帝阿雷尼科斯的御用物品,而拔都则嫌弃原车架上的装饰物过于繁杂,便重新改装后加上了象征着库塞特民族马皮纛和马尾饰。 合努占侍立在一边,仰起头高声道 “谨代表蒙兀特部落的族长,库塞特所有萨满的大祭司,库塞特汗国最高统治者,库塞特人民的伟大领袖,库塞特那颜们的共同主人,卡拉迪亚大陆的征服者,拔都大汗,我在此接受我的臣民的效忠,来自珀特洛斯的拉盖娅,来自俄斯提科斯的卢孔,来自贡达罗夫的西米尔,你们现在被允许上前,向我宣誓效忠。” 说罢,合努占便低着头,表情恭谦而又暗含兴奋的站立原地。 西米尔叹了口气,首先上前,将手中木盘放置的代表着斯特吉亚王公的毛毡王冠双手呈递给拔都。 拔都眼神示意,一旁的合努占便上前接过西米尔手上的王冠,接着高声道 “贡达罗夫的西米尔,你的忠诚天地可鉴,那么我将赋予你此等荣幸,你现在被允许跟着我开始宣誓。” 合努占开始一句一句的对西米尔传递着库塞特的惯用誓言,西米尔略显艰难的一字一句跟着复述,直到最后一句时,他将脑袋重重的扣在地上,嘴里高声道 “我将侍奉您为主,您便是我的可汗,我的主人!” 拔都嘴角微弯,其实他也清楚这些人向自己投降并不是多么心甘情愿,但是那又如何,只要自己身后这支所向披靡的军队还在,他们终究无法掀起什么浪花。 拔都点了点头,一旁的合努占则双膝跪地,将手中的王冠呈给拔都。 接过王冠,拔都颇为玩味的说了一句 “传说,这个王冠是第一任斯特吉亚大公命手下的匠人打造,上面镶嵌了劫掠自巴旦尼亚、阿塞莱、卡拉德和库塞特的宝石各三块,是真的吗?” 跪在地上的西米尔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忙不迭叩首道 “这都是谣传,我的可汗,我的先祖怎么可能有能力从库塞特劫掠宝石呢?您的汗国强盛无比,我们与您相比不过是萤火同皓月争辉,怎敢不自量力?” 西米尔这边被吓的六神无主,拔都却依旧不打算放过他 “哦?按你这么说,传说都是些空穴来风的谎言,那我还听说我的先祖创立纳察罕部落的时候,是承受了来自长生天的意志的,那这个传说,不也是假的吗?” 西米尔一时间讷讷无言,他心里暗自叫苦,自己只是说这个王冠的传说是假的,没说传说都是假的啊! 西米尔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不住的磕头,甚至额头都被磕出血来。 不过幸好拔都看着木讷的西米尔也没了兴致,他将手中的王冠随意的放在一边,接着看向卢孔。 合努占会意,接着便高声呼唤卢孔上前。 与前者相比,卢孔显得更加自然,挑不出毛病的回答和谦卑的态度也让拔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过拔都末了说的一句话还是让卢孔的脸色变了变。 “那么你就到一边站着吧,哦,对了,关于日后你们那边向我进贡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过,征召兵员随我作战的事情,嗯……我觉得交给彭同不错,那就这样定了吧。” 接着,拔都不管卢孔不太正常的神色,将目光放到了最后一个人身上。 拉盖娅深吸了一口气,缓步上前,她手里的木盘放着卡拉德帝国的宝石王冠和帝国印绶,这是除了龙旗外最能代表帝国皇位的东西。 至于龙旗,拔都其实对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兴趣,也就自然忘记了龙旗还在彭同手上的事情。 拉盖娅缓缓弯曲自己的双膝,眼神暗带隐忍的递上手中的木盘,拔都对于欺负孤儿寡母没什么兴趣,也就例外的没有再过多为难拉盖娅。 至此,受降仪式正式结束,库塞特彻底改变了整个大陆的东境格局。 接着,拔都打算让部队进入吕卡隆城,这时合努占却站出来,身旁跟着几名士兵,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 “我尊敬的可汗,我们在进入吕卡隆的宫殿并接手卡拉德人的库房的时候,发现了这块尚未完工的由金丝织就而成的大帐,我的可汗,您的武功让整片大陆东部成为我们的牧马之地,您的恩泽遍布库塞特,您是长生天在人间的,指引他的子民前进的代言人和引路人,我认为这块金帐只有您才有能力使用,因此我斗胆将这块金帐全部织就完成,作为您伟大功绩的铭刻纪念。” 拔都闻言饶有兴趣的让人打开了那个箱子,金光灿灿的布匹映入拔都的眼帘,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命人将其换上。 灿烂的金帐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拔都志得意满的在金帐之下进入了吕卡隆城。 沿途的人们看着这绚烂的金帐,纷纷惊为天人,匍匐在地。 人群中偶尔传来一两声呼喊,随着呼喊的人数越来越多,最后所有吕卡隆的人都在高呼一个名字。 “金帐汗国!” (第四卷,完。) 第1章 四战之地(一) 帝国历1086年秋季第二月,拔都在塞堤斯河畔,在帝国百年首都吕卡隆城下罩金帐进城为主,历史上将之视为金帐汗国的建立标志。 而与此同时,收到金帐汗国建立消息的加里俄斯简直是又惊又喜,他惊讶于拔都以汗国原本一隅之地,南征俄尼拉,北战斯特吉亚,东征帝国,竟然逼得斯特吉亚几近亡国,南北帝国摇摇欲坠,但同时,他又喜于南北帝国如今主动向金帐汗国屈膝称臣,在帝国法理性上而言,他加里俄斯,他科穆洛斯家族所统率的就是唯一一个正统合法的卡拉德帝国。 于是加里俄斯立即解散了在俄尔堤西亚的军团,带领着本部人马即刻返回贾尔马律斯,就地召开民众大会。 西帝国各地的军事贵族纷纷带着本部军马赶往贾尔马律斯,在加里俄斯的主持下进行民众大会。 加里俄斯将金帐汗国建立的消息向众人公布,贵族们提前得到了消息,但此时也依旧表现的极为震惊,他们的情绪成功带动了参会士兵和低级军官们的情绪,一时间在场众人皆是义愤填膺,纷纷咒骂卢孔和拉盖娅没有骨气,是卖国贼。 加里俄斯见现场气氛到位,当即下达召令,表示从今天开始,卡拉德帝国(加里俄斯)拒不接受叛贼乱党卢孔和拉盖娅的任何示好行为,三方之间从今天开始势不两立。 与会众人皆高声呼唤加里俄斯的名字,在一片旗帜鲜明的甲胄之间,这场民众大会盈满了欢腾热烈的气氛。 会后,加里俄斯喊来了克洛托尔和阿庇斯,三人展开了一场小型会议。 “现在就急着出兵那些叛贼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库塞特人的势力已经蔓延到了吕卡隆,我们如果对波罗斯有所图谋,库塞特人肯定会打着保护藩属国的旗号出兵对付我们,我们的士兵刚刚经历了好几场大战,瓦兰迪亚人虽然暂时退缩了,但是这些狼子野心之人绝对会卷土重来,我们得留一部分力量应对这些人。” 克洛托尔的一番发言十分中肯,阿庇斯也摩挲着下巴斟酌道 “如果说,我们暂时不打波罗斯的主意,那么北上厄庇克洛忒亚是不是一个好主意呢?那里有很多的铁矿石,富饶且坚固,况且卢孔那群元老院的蠢货几乎把北境的家底都败光了,厄庇克洛忒亚绝对没有多少守军,这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阿庇斯的发言则是将他本身的商人和政治家的性质暴露的一干二净,但是不得不承认,从投入和收益比例,以及风险系数而言,北上攻打厄庇克洛忒亚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加里俄斯也很认同阿庇斯的发言,不过他又想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拿下厄庇克洛忒亚,雷索斯堡,阿塔科尼亚堡之后,借助两座城堡隔绝东西通道,从地理上而言,北部山脉通道狭窄而崎岖,库塞特的骑兵很难通过,而且只要那位金帐汗国的可汗脑子没出毛病,也不可能让他的骑兵大军踩着山石过来,并且我们拿下厄庇克洛忒亚之后就可以以厄庇克洛忒亚为基点,获得通往乌卡利翁高地的宽阔行军道路。” 乌卡利翁高地有着很多崎岖的上山道路,但是在这些道路之中,北部面临瓦尔切格湾的通道则是宽阔无比,这也是通往乌卡利翁高地唯一一个便于军队行进的道路。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年涅雷采斯老皇帝的潘德拉克战役,帝国原本的意图也是抢占乌卡利翁高地北部通道,但是在抄近路走乌瑟莱姆峡谷的时候出了事。 其余两人都认可的点了点头,不过克洛托尔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询问道 “我记得巴旦尼亚年初的时候就发兵攻打斯特吉亚了,现在斯特吉亚是什么情况了?” “几乎亡国了,就剩下一个巴尔加德和奥莫尔,瓦尔切格和雷维尔是那些森林佬的了,毕竟崎岖不平,森林遍布的雷维尔半岛简直就是巴旦尼亚人的天然优势主场。” 加里俄斯想到这个,神色也不太好看,毕竟拿下厄庇克洛忒亚虽然可以给帝国人提供一个向北进攻的基点,但是这中间还隔着一大块原本斯特吉亚的领地,克拉尼罗格堡和马扎尔堡横亘在这里,但是这两座城堡如今被斯特吉亚的宗主国金帐汗国划分给了奥列克。 至于原本克拉尼罗格堡的家族? 凛冽的寒风凝固了他们流淌的血液,而满手鲜血的刽子手则在暖意满满的宴会上享受美酒和美人。 这是拔都扶持库洛夫对抗贡达罗夫的手段,也是奥列克对拔都表的忠心。 但这也给加里俄斯留下了一个难题。 难道就没办法绕过库塞特了吗? 要不去打阿塞莱? 加里俄斯摇了摇头,这个念头几乎刚刚冒出来就被他瞬间掐灭,阿塞莱人虽然在对南帝国的战争中屡战屡败,但是如今达努斯堤卡已经归降他们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突比利斯堡和加隆托堡之间的那道海峡简直就是无法跨越的天堑。 “或许,我们可以联络一下瓦兰迪亚人?” 克洛托尔思考了一番提出了一个建议。 阿庇斯对此很是嗤之以鼻。 “我可没有忘记那些背信忘义的卑鄙之徒,对我的领地的寄觊觎,怎么?克洛托尔将军,你想引狼入室吗?” “只是合作而已,”克洛托尔斜睨了阿庇斯一眼,说实话,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个行事乖张,满身铜臭味的油腻商人“瓦兰迪亚人也肯定不肯坐视东方一家独大,斯特吉亚和那些叛贼流出来的蛋糕太大了,没人不想吃上一口,而且别忘了,瓦尔切格湾南岸的城堡都在这些雇佣兵手上,我们得借道,只能依靠他们。” 阿庇斯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加里俄斯在权衡利弊后也是拍板决定道 “那就按照克洛托尔的想法,联系瓦兰迪亚人,一起进攻巴旦尼亚人。” 第2章 四战之地(二) 骑士轻轻敲了敲房门,门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片刻后房门被打开,一名保养极好的貌美妇人出现在门后。 “你的国王正在休息,有什么事情么?我的骑士。” 骑士微微欠身,将手中的一封信上了红色漆封的信递向王后道 “请原谅我的冒昧,王后陛下,只是帝国人那边刚刚来了信使,说务必要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国王陛下手上。” 王后看着骑士递来的信件微微皱了皱眉,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正在熟睡的丈夫,转过头走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从骑士手里接过信封,王后将它拆开,嘴里还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我总是不太喜欢帝国人,这些傲慢无礼的家伙,连送信都偏偏要挑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骑士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本来他正在情妇的床上享受着人生的顶级乐趣,这个阿塞莱和瓦兰迪亚混血的女人是他在市集中发现的,她原本是一个商人的情妇,但是在瓦兰迪亚,贵族和平民有着天壤之别,哪怕只是骑士这样最低阶的贵族,也不是商人这样的平民阶层可以碰瓷的。 骑士没花多少功夫就把那个女人从那名商人手里夺了过来,而那个可怜的商人也只能捧着三枚骑士给他的作为够买那个女人的‘赎身费’的第纳尔在那里气的满脸通红而又无可奈何。 不得不说那个女人会的花样实在是多,他当时正打算尝试另外一个姿势,可是房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打开,他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妻子带着娘家人来捉奸了,没想到却是自己的一个部下。 帝国人来的确实很不凑巧,骑士很想附和一下王后的话,但是他察觉到王后在看见那封信之后脸色变得很不对劲,便明智的选择闭上了嘴。 王后扶着额头,眼神里藏着一些不可明说的东西,王后朝着骑士挥了挥手 “好了,我忠诚的骑士,夜色深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骑士有些好奇那封信的内容,但是他很明白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事情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骑士可以触碰的,他或许可以在一个商人面前耀武扬威,但是他必然是不敢觊觎这些大人物的秘密的。 骑士微微欠身后便退了出去,王后扶着额头思忱了片刻后抬起笔,拿来一张信纸又开始写了起来。 …… 德泰尔在侍从的服侍下起了床,他下楼走到大厅,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已经围绕在桌前等待着自己吃早饭了。 德泰尔走到桌子前,有些憔悴的开口向自己的妻子抱怨道 “我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好,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感觉昨天晚上隔壁房间有细微的说话声。” 王后听见自己丈夫的话感觉有些心虚,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因此也没有怀疑德泰尔话里是不是还蕴含着什么深意。 “这几天来的事情确实是太多了,你感觉到有些精神憔悴也很正常,前些日子阿塞莱的商人又出售了一批熏香,我待会差人去买点回来,如果效果好的话我们再向那个阿塞莱商人下更多的订单。” 德泰尔瞥了自己‘善解人意’的妻子一眼,嘴角露出一个不明深意的笑容。 “对了,”王后提了提精神,拿出昨天晚上骑士送来的信封道“昨天晚上帝国人差人送来了一封信,那时候你在睡觉,我怕打扰到你,就没有将你喊醒。” 德泰尔露出不喜的神色接过妻子手上的信封 “那群傲慢无礼的家伙,能有什么好消息,还是我们晚上睡觉的时候送来的,现在就连他们的信使都这么不懂得挑时间了吗?” 德泰尔接过信封,察觉到上面的漆封被人破除过,他略微斜过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后者点了点头,德泰尔也就没有理会被拆掉了的漆封。 王后松了口气,他很了解自己的丈夫,他对自己的敌人都会选择网开一面,又怎么会去怀疑和自己同床共枕了数十年的爱人呢? 德泰尔皱着眉看完了信封,心事重重的将之放下,有些心不在焉的拿起桌子上的白面包。 莫尔孔发现自己的父亲神色有些不太正常,于是好奇的问起信上的内容。 德泰尔对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将手边的信递给莫尔孔道 “东边的天要变了啊。” 莫尔孔拿起信封,他的三个兄弟也凑了上来,莫尔孔干脆将信纸摊在桌子上,方便众人一起观看。 四兄弟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埃尔杜兰率先看完,惊讶的赞叹道 “这个库塞特人居然这么犀利?!哈!我真想看看那些下巴比鼻孔还高的帝国人吃瘪的表情。” 其余三人也有些跃跃欲试,一来拔都的成果刺激到了这些年轻气盛的王子,二来帝国人向自己抛来橄榄枝,使得他们对这场战争抱有极高的信心。 德泰尔却摇了摇头,神色不善的开口 “我从来不相信帝国人,他们抛出的诱饵往往是金光闪闪,但又暗含剧毒的,同样的,我更加不相信我手下那些男爵们,天知道他们会在战争中跟我闹出什么乱子来?” 兄弟四人面面相觑,皆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皇后菲利诺拉看向自己神色不善的丈夫,试探性开口道 “但是男爵们迟早会知道这个消息的,你也知道,他们像是一头头野兽,不会对这庞大的血腥味视而不见的,我觉得与其我们将这件事情压下来,倒不如我们成为这件事情的主导者。”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片涂满了黄油的面包递给自己的丈夫,然而,德泰尔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并没有接过。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德泰尔站起身,神色不虞的走出了大厅。 “通知一下各个男爵,到加伦开会,尽快。” 德泰尔对着自己的管家吩咐了两句,随后转过头看向了天空。 东边的日出,正好。 第3章 四战之地(三)(四千) 猩红甜腻的阿塞莱葡萄酒在镶金的杯盏中轻轻摇晃,妖冶的红色酒液在略显昏暗的灯火下更添一抹诡异的暗红。 阿尔德里克眸子细细扫过手中信纸上的每一个字,嘴角勾勒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他另一只手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些许酒液从嘴角微微溢出,称着阿尔德里克苍白的脸色,更显得病态疯魔。 男爵站起身,他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阴影仿佛披在他身上的华丽黑色丝绒布,一点一点从下到上,慢慢揭开这黑幕的主人。 “让我们看看,我们亲爱的国王,给我们送来了一封怎样的消息?” 费恩哈尔撇了撇嘴,有点无语的说道 “我说爹,你是我亲爹,这就咱两个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神叨叨的?” 阿尔德里克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他没好气的从费恩哈尔手里将信封直接抽了过来。 “我亲爱的儿子,其实当你不开口说话的时候,我还是十分爱你的。” “不胜荣幸,我亲爱的父亲。” 阿尔德里克将信纸上的人立雄狮漆封拆掉,将信纸摊开,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所以说啊,咱们这位可怜的国王倒不如去叫加伦男爵算了,他对于国内男爵的抗控力简直是低的令人发指,即便他再怎么不想掺和进去这摊子烂事里面,他也不得不召集所有的贵族一起商议。” 将信纸放在桌子上,阿尔德里克望向大厅之中悬挂的提哈家族的十字旗,神色有些激动。 费恩哈尔很明白自己的老爹又在yy某些东西了,他也懒得去提醒自己的老爹收拾一下自己脸上的痴汉一样的表情。 “话说老爹,你真要把莉耶娜嫁给那个臭小子?” 阿尔德里克不爽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提醒道 “你口中的那个臭小子,是我们瓦兰迪亚王国的王子,是德泰尔那家伙最喜欢的儿子,不出意外,他未来会是国王。” “哈哈,真高贵,真高贵,但是我是说你真觉得那小子配得上莉耶娜吗?” “当然配不上你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她正直,善良,勇敢而又理智,这一切与你截然相反。” “其实你最后一句话加的很没有必要。” 费恩哈尔说完,接着又不解的问 “那你又为什么要把莉耶娜嫁给他?” “我再重申一遍,他是王子,是未来的国王,懂了吗?” 阿尔德里克看着自己愚蠢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反正觉得那小子配不上我妹妹。” 费恩哈尔撇了撇嘴,满脸不服。 “不是,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是瓦兰迪亚王国开国先祖的表亲,你亲爱的姑姑现在正在加伦做她的王后,我们两家之间世代联姻通婚,一直到现在,你明白吗?” 费恩哈尔看看天花板,再看看地板,又摸了摸旁边的蜡烛。 阿尔德里克简直想掐死他这个儿子,但是他在心中反复默念,别气,别气,亲生的,我就这一个儿子,就这一个。 “我很明白你和你妹妹之间的感情,但这是我们两家之间交流的最关键的纽带,你明白吗?我们要确保未来我们这一支有能力,有资格去继承王位,就必须要继续保持我们两家之间的通婚。” 费恩哈尔满脸不屑 “反正说白了,你不就是想要当国王吗?你干脆反了他丫的,我看国内也没几个人喜欢他德泰尔。” “但他也是国王,他终究是国王,名义上我始终是他的臣子,该死的,天主啊,我到底要跟你说多少遍?” 阿尔德里克有些痛苦的扶住脑袋,他挥了挥手,对自己的儿子说 “赶紧死开,别让我再看到你。” 费恩哈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大厅。 阿尔德里克一个人待在大厅内冷静了一段时间后,喊来侍从端过来一个火盆,拿起了桌子上的三封信。 最后再确认了一遍信上的内容,阿尔德里克将那两封漆封上并没有任何徽章的信扔进了火盆。 眼前的火光不住的跳跃,映照在阿尔德里克的脸上,闪烁不定。 …… 离开大厅后,费恩哈尔原本想去自己妹妹的房间去找她,但被侍女告知小姐一早上就离开了寝室。 费恩哈尔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妹妹,于是他随即调转方向,直奔训练场而去。 不出所料,训练场上正在进行一场小型的比试,比试的双方一方是手持双手大剑的威猛骑士,而另一方则也是手持双手大剑,但那娇小的身躯和手中的大剑显得有些格外反差。 高大的骑士率先发起进攻,他手持双手大剑,从头顶狠狠的向前直直劈了下来,在别人看来,他这一记势大力沉的劈击绝对会要了那个矮小对手的半条命,然而,那名矮小的人影忽的一闪,矫健的迅速躲过的那致命的一击,随即反手挥动手中的大剑,狠狠的砸在了骑士的膝盖上。 骑士膝盖生疼,但他坚持着没有跪倒在地,而是迅速转动手中的双手剑,向自己的对手侧劈而去。 他的对手迅速收回自己的武器,将双手剑放在自己的身侧一旁抵挡这记攻击,骑士的双手剑被弹开,他的对手则趁此机会再一次劈中了骑士的脑袋。 几个回合下来后,难以支撑下去的骑士无奈拍地认输,费恩哈尔见状不由得热烈的鼓起掌来。 那个矮小的身影回头看去,发现了掌声的来源后揭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那张一张满头灿烂金发,鼻梁高挺的英气面庞,莉耶娜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热情的对着自己的哥哥挥手打招呼。 “真没想到啊,德里克那家伙平时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今天被你打的这么惨。我待会儿可得去好好嘲笑一下他。” “哥,你不是被爹爹喊过去了吗?你们说完事儿了吗?” 莉耶娜拿起一张毛巾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水,面带疑惑的询问自己的哥哥。 “那老头子喊我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那老几样吗?唉,我都听出茧子来了。” “你是家中的继承人,父亲对你寄予厚望,着重培养也是应该的,倒是你,哥,我听训练老师说你已经一周没有来上课了。” 费恩哈尔满脸苦瓜相的吐槽道 “那老王八蛋,喊我负重30公斤,30公斤啊,去长跑,他疯了吗?我没喊我的侍卫把他抓起来打一顿就算好的了,我还去上他的课?” 莉耶娜无奈的耸了耸肩,30公斤长跑并不是负重训练的项目,而是惩罚项目,估计自己的哥哥又闹了什么事儿,所以才被惩罚的吧。 对此,莉耶娜早已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她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对了,妹子,你听说爹要把你嫁给那个……那王八蛋叫啥名字来着?” “埃尔杜兰。” “啊对,就那臭小子,你听说了吗?” 莉耶娜脸上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自顾自的擦拭着汗水。 “这是我的职责,不是吗?” “你是我们的妹妹,你是戴·提哈家族的人,那可以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去结婚,而不是作为一个可悲的联姻工具。” “但是姑姑不也是这样做的吗?听说姑姑和国王陛下结婚之前连面都没见过呢。” 费恩哈尔仍不死心,还想要说服莉耶娜拒绝这门婚事,这样他就可以挺直腰板跑到老头子面前掀桌子了。 “可是咱们家族又不只有你一个女孩,咱们不是还有两个姐姐吗?” “要是她们听到这话,绝对会跑过去把你吊在天花板上打。” 面对莉耶娜的揶揄,费恩哈尔不知道该从何辩解,毕竟这事是真的,她俩以前是真干过。 “可是,你喜欢他吗?那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莉耶娜擦拭汗水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面不改色道 “我享受着家族提供给我的最好的一切,就理应为此承担我该尽的义务。” 费恩哈尔沉默了,他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妹妹,随即抬起头望向远方。 ……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就不废话了,想必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帝国人希望我跟我们合作进攻巴旦尼亚。” 萨哥特城内的主城大厅中,瓦兰迪亚的众男爵齐聚一堂。 然而,德泰尔的话音刚落,因加泰尔就忍不住站出来说道 “抱歉陛下,我无意打扰您的发言,但是……”说着,因加泰尔目光移向桌子对面的三名男爵,语气里满是不满的开口道“是你们三个,能不能他丫的别吃了?整个大厅全是你们咀嚼食物的声音。” 被点名的三位男爵,奥斯皮尔,塞尔维克和赫卡尔皆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齐刷刷看向因加泰尔。 奥斯皮尔率先开口“哦,看来咱们的南境的男爵大人十分注重礼节,对于我们咀嚼食物这种不雅的动作颇有微词。” 塞尔维克紧随其后“啊,咀嚼食物是个什么很不雅的动作吗?那他平时不吃东西吗?” 赫卡尔冷哼一声“没办法,娇生惯养的南境男爵拿着个以前帝国人的旅游胜地当自己的领地,可不得做做好服务工作吗?服务生确实一直很看重这些。” 因加泰尔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埃伯半岛的三名男爵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因加泰尔。 再次是奥斯皮尔打响第一枪“哦,那怪不得,怪不得他突然跳出来,这么多人都没说话,就他一个事忒多。” 塞尔维克继续履行着自己的捧哏任务“哎,没办法,娇生惯养,吃不得北境的苦,不知道在我们那吃东西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赫卡尔装作疑惑的问道“那这么说南境人应该很有钱了,吃得饱,穿得暖,唉,那他们的军队装备一定很好吧,军队一定很强吧,但是我怎么听说之前咱们伟大的因加泰尔男爵跑去斯特吉亚转了一圈,跟库塞特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又跑回来了?” 奥斯皮尔呛到“什么转了一圈,他就是被库塞特人吓到了,而且我听说当初库赛特的新可汗在吕卡隆竞技大赛的时候,把咱们男爵大人差点一枪扎死。” 塞尔维克装作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哎呀,幸好咱们的男爵大人还好好的活着,要是死在竞技场上,那我相信整个瓦兰迪亚的人民都会牢牢铭记住你的,不过,是在酒馆里。” 赫卡尔做出最后总结“要不怎么说娇生惯养呢?打个竞技大赛都差点把自己命赔进去,所以啊,下次吃东西,大口大口的吃,非要事儿多。” 因加泰尔被气的脸色铁青,一旁的伯里康见势不妙,忙拉了拉因加泰尔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冲动。 其实不用伯里康提醒,因加泰尔也没那胆子冲上去动手,且不说对方三个人,就说那三个人脸上一个赛一个的横肉,看起来就不是因加泰尔惹得起的。 此时,一旁的德泰尔敲了敲桌子,脸色不好看的说道 “好了,闹剧到此为止。咱们继续来谈正事,关于帝国人提出要和我们合作进攻巴丹尼亚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我都行。”北境男爵们耸了耸肩膀,接着继续吃饭。 德泰尔看向贝尔吉尔,这位一脸大胡子,脸上满是伤痕的骁勇男爵沉默了片刻后道 “说实话,我不相信帝国人,我从来不相信他们,但是随着东边局势变化,巴旦尼亚和库塞特的联盟迟早会威胁到我们,与其等着他们向我们挥动屠刀,倒不如我们先发制人,想来库塞特经历这么久的战争急需休养生息,而且北帝国和南帝国那边估计只是表面臣服,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天知道,库塞特受到地形政治和国内经济的三重因素制约,没有办法直接干预这场战争,他们只有在斯特吉亚的巴尔加德有一支两三万的部队,听说还是一只偏师,起不了多少影响。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是我们不得不提防一下加里俄斯和他手下那些军阀。” 阿尔德里克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对着德泰尔微微致意道 “我赞同贝尔吉尔男爵的看法。” “那我也赞同。” 卡拉蒂尔德女男爵也举起手。 “我也赞同。” 深吸了一口气,因加泰尔也举起了手。 是一众城堡贵族也纷纷附和,见状,德泰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是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那就这样吧,我们需要多久时间动员完成?” “按理来说应该是半个多月,但是之前军团刚解散没多久,一些士兵还没有完成在城镇领主那里的交接工作,想来就会大大减少我们的动员时间,估计,十天左右吧。” 听完贝尔吉尔的回答,德泰尔深吸了口气,决定道 “那就这样,诸位各自回自己的封地,动员自己的部队吧。十天之后,奥曼法德堡见。” 第4章 四战之地(四)(四千) 拔都在吕卡隆停留的时间没有太久,参加完宴会之后便带着军队离开了,至于吕卡隆后续的一些安抚工作,以及周边村落的重建工作,拔都则委派威利和图里亚多斯作为吕卡隆城的总督。 看起来两人身份平等,但是金帐汗国国内都清楚大汗和威利的关系匪浅,加上威利情报总督的身份,威利很明显压过图里亚多斯一头。 因此威利更像是负责看管住图里亚多斯一样。 拔都返回马凯布之后便着手打算在密泽亚德西部平原营建新城,为了新城的营建,拔都还从卢孔和拉盖娅手中将阿特里翁堡和卡诺西斯堡拿了过来,作为新城的卫星堡以拱卫新城的安全。 至于新城的营建资金,金帐汗国方面虽然这些年掳掠了不少帝国的财富,但是这种东西能让别人出力就肯定不会自己掏钱,所以三分之二的建材和资金都是让帝国方面负责。 表面上看这是拔都竭泽而渔,很有可能再次逼反卡拉德人,但是这同时也是为了抽干卡拉德人最后一滴血液,彻底断绝他们死灰复燃可能性的手段。 至于卡拉德人到底会不会因此而爆发起义? 说真的,拔都很希望卡拉德人和那些帝国贵族有这个魄力和骨气,毕竟自己这边用来建造新城的俘虏还不是很够呢。 在拔都西征之后,许多库塞特本地的游牧民都随着可汗的军队往西去到了新征服的地区,而广袤的密泽亚德平原无疑是他们最喜爱的定居地。 拔都也将一部分汗国骑兵连同家人部落一起迁到了密泽亚德平原,以进一步巩固被征服区的统治。 至于新建立的城市,帝国的一些改行为金帐汗国服务的大学士在参考了密泽亚德的地理和历史之后,决定取名为太阳升起之地。 在数百年前,帝国第一批冒险者抵达密泽亚德草原的时候,由于亲眼目睹太阳从密泽亚山口升起,因此将这里命名为日出草原。 拔都认为这个名字很不错,于是取汗国语言的太阳之意,将其命名为——图尔加。 图尔加名字有了,拔都便命令一些就近的牧民在当地提供一些短期劳役,组建出一个较为牢固的木质栅栏围城,并且派遣官员将迁徙至该地的牧民编入户,等待后面卡拉德人运送来更多建材和劳力后,再在这个基础上建立城墙。 卡拉德等那些学者见到自己建议的名字被可汗采纳,大喜之下,再接再厉建议将马凯布改名为拔都萨莱,意为拔都大汗的宫殿。 各个那颜也没放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而且由于汗国与周边国家的通商,一些汗国的商人也习惯性将可汗的所在地称为萨莱,即为宫殿的意思,拔都萨莱即意为拔都汗的宫殿。 因此,许多西方的国家和民众都将马凯布习惯性的称之为萨莱城,拔都也认为,是时候将马凯布原有的历史翻篇,重新谱写上属于自己的一段历史,于是便同意了改名。 萨莱城在拔都成为可汗之后,经过多年的发展,受益于本地矿石以及隔岸森林和矿石的丰富资源,这块地方几乎已经成了整个金帐汗国手工业和商业最发达的地区,原有的城墙已经无法容纳人口众多的游牧民,许多后迁过来的游牧民都将帐篷搭在城墙之外,因此拔都决定再在外围建立一堵更加高大雄伟的城墙,作为拱卫整座萨莱城的防线。 而原有的城墙内的区域则作为内城,拔都将原有宫殿的规模扩大了一倍,重新新建了许多的建筑。 新建立的城墙区域内的分工明确被划分为集市,住宅,军营和工坊等区域,八都在新建城墙的时候,特意弄来了一大批的帝国建筑方面的专家,为自己的新都城作参谋。 新都城的计划将原萨莱城周边的三条渡桥,包括泰佩斯堡守卫的那一座渡桥全部囊括在内,并且在两座渡桥上新增加了拱卫的城堡和防御工事,前来萨莱城进行交易的商队得先在城堡下核验身份后进入城堡内部一个类似于瓮城的区域,而这个翁城则配备了十多个箭塔,商队需在瓮城等待之后再有序进入城内。 整个萨莱城周边全部囊括进入了新城的范围,这是一座史无前例的巨大城池,不论是它的安全性还是规模,都远超前人。 至于新征服区和金帐汗国内原有的一些道路则被拔都下令重新翻修一遍,并且在此基础上又新增了数十条主干道。 这边金帐汗国的基建工作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大量的第纳尔投入建设工作,但是相对应的,南北帝国这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金帐汗国不断地从南北帝国抽取新鲜血液来滋补自身,南北帝国原本就因为连年的战争而导致财政出现危机,可偏偏他们却对此毫无办法,若是他们现在胆敢再次与金帐汗国为敌,那么那些拿着第纳尔参加金帐汗国新城建设工作和道路建设工作的役夫,就会变成带着镣铐的奴隶工人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幸的消息又传来,厄庇克洛忒亚被西帝国率军包围了。 消息由厄庇克洛忒亚快马传入萨莱城,然而,拔都在看到这则消息之后,并没有选择大举动兵。 他不过是手写了一份潦草的诏令,让北帝国自行解决。 他没空,也不想去帮北帝国打西帝国,库塞特连年战争,现在正是搞建设和休养生息的时候,拔都原本就打算在未来两三年内不再动刀兵,将既得利益全部归拢入盘之后,再选择下一个开刀的对象,几番战争下来,让金帐汗国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汗国需要时间来消化,此时他是绝对不会选择去干预他国的战争的,即便那个受到侵略的国家是自己名义上的藩属,但说实话,两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敦友睦邻的关系,拔都也不希望他强大起来,一个半死不活的北帝国,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一个厄庇克洛忒亚而已,拿了就拿了,西帝国三武德充沛,军官人才济济,但是整个国家捆成捆就那么点人。 金帐汗国如今已经一跃成为整个大陆纸面上的人口第一大国,还在不断吸纳更多的东方小部落和周边国家的人来此定居,并且说真的,拔都并没有将其过于放在心上,况且西边的形势那么混乱,西帝国如果真的敢跟自己开战的话,他会立刻被巴旦尼亚从背后捅一刀的。 厄庇克洛忒亚在经过两个月的围困后被攻破,曼忒俄斯无奈的投降了加里俄斯。 但是由于之前就担心库塞特会选择坐视不管,曼忒俄斯提前将家族中的女眷和她的小儿子转移到了萨涅俄帕,因此加里俄斯无法说服曼忒俄斯投靠他。 见状加里俄斯也不再坚持将这个原来城市的主人投入厄庇克洛忒亚的地牢后,加里俄斯按计划北上与瓦兰迪亚军队会合。 而此时,瓦兰迪亚已经开始试探性的对巴旦尼亚展开了一系列攻击。 西帝国和瓦兰迪亚两军合为一军的消息,传到远在东方的拔都耳中,他这次不能坐视不管了,但他也只是下令给予投降的斯特吉亚波耶戈登和奥列克一个西征的头衔就没再多管。 拔都对于乌卡利翁高地的易守难攻还是深有体会的,更何况,瓦兰迪亚和西帝国有大量的骑兵,而这些骑兵根本无法在高地对巴旦尼亚军团造成有效的威胁。 因此拔都做出的反应也没有多激烈,但是不久传来一个消息,让拔都心里惊讶的同时又纳闷无比。 阿塞莱人也跑过去对巴旦尼亚宣战了。 不是? 你图什么? 拔都想不明白,他记忆中,阿塞莱和西帝国是接壤的,但是跟巴旦尼亚隔了西帝国的三座城堡,还有瓦兰迪亚人的一座城堡,你这就算打下来巴旦尼亚的城镇那也是一块飞地啊,要了又有什么用? 拔都想不明白阿塞莱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加里俄斯和德泰尔也想不明白,但总归有一个人能帮自己分担火力,终归也是好的。 但是其根本原因在于阿塞莱国内的体制之上。 阿塞莱人和早先的库塞特人一样,是属于部落加盟制的国家政体,但是与库塞特人不同的是,阿塞莱人立国时间很晚很晚,温吉德便是阿塞莱的第一任苏丹,而他得到这个苏丹的位置过程中并没有类似于兀儿浑汗创建库塞特汗国时的一系列血腥的征服战,他是被部落大会公共投票选举出的阿塞莱苏丹,换言之,他对于手下的部落没有足够的权威和约束力。 温吉德在上位之初也试图效仿自己的先祖一般创立一个囊括整个珀拉斯海的庞大商业共和国,但是东边的大路桥阻碍了阿塞莱的大军,西边的达努斯堤卡则死死的拦住了阿塞莱人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东西两边的或天然或人为的防线,将阿塞来死死的困在这寸草不生的荒漠之地,多年以来,阿塞莱人只能向海那边投去艳羡的目光,羡慕那边的草长莺飞,植被繁茂,羡慕那边的温暖如春,四季鲜明。 终于在一次次的失败后,阿塞莱人的羡慕之意转化为滔天的怨恨和怒火,他们认为是苏丹的无能,才导致他们始终被困在这水比第纳尔还贵的荒漠,温吉德原本就不怎么稳固的统治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温吉德和巴努·胡勒延家族急需要一场大胜来稳固自己的统治,但是他们的东方的对手已经从原来孱弱的南帝国变成了凶悍好战的金帐汗国,温吉德即便明白金帐汗国现在想要休养生息,也不可能会坐视自己侵略其边疆的。 如果不是嫌命长,温吉德最好挑个软柿子。 而此时,一则西帝国和瓦兰迪亚合伙进攻巴旦尼亚的消息映入了温吉德的眼帘。 诶?这不就是软柿子吗? 温吉德片面的认为三方一起进攻一个小小的巴旦尼亚几乎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忽略了熟悉沙漠地形的士兵是否能在茂密的丛林里发挥自己的实力,也忽略了自身部队中占比巨大的轻骑兵和骆驼手。 于是不顾阿德拉姆的强烈反对,温吉德带领沙漠战士毅然决然的跨过了西边的大陆桥,进入了西帝国境内。 对此,加里俄斯下令各个城堡城门紧闭,不允许阿塞莱人进入城堡休整。 开玩笑,天知道你们到底是来打巴旦尼亚的还是别有用心,这几座城堡,尤其是加隆托堡,可是防御你们的桥头堡,真要出了什么事,加里俄斯哭都来不及。 阿塞莱人没办法,只能就地露宿,一路上叫苦连天,好歹是赶到了维戎堡下。 但是接着,温吉德就傻眼了。 他向真主发誓,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树,茂密的丛林几乎遮蔽了太阳,树下是半人高的荆棘草丛和灌木丛,有的大树甚至有四五个人合抱那么粗。 温吉德和他麾下的沙漠战士在这种鬼地方几乎完全找不到方向,他们只能艰难的跟随从拉革塔雇佣的向导,在茂密的丛林里找寻那一条瘦骨嶙峋的小路。 向前看是树,向后看也是树,甚至头顶上都是树,阿塞莱的士兵几乎都有些晕树了。 尤其是这里简直是骑兵的噩梦,温吉德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帝国人都拿巴旦尼亚人毫无办法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开阔地,温吉德总算是见到了自己熟悉的烈阳,他长呼真主保佑,这一路上几乎没看见巴旦尼亚士兵的身影。 看来自己的估计是对的,巴旦尼亚的野战军团几乎都被瓦兰迪亚人和西帝国吸引到北方去了,没人在意他这个后手入场的黄雀。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向导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了。 温吉德傻眼了,向导对他耐心的解释,温吉德这下才明白,巴旦尼亚人将南部维戎堡后面的通道的指路牌全部拆毁了,现在除非找一个土生土长的巴旦尼亚人,不然这位拉革塔的向导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而就在温吉德傻眼的同时,远在东方的拔都也收到了温吉德真的率军直指巴旦尼亚的消息。 拔都闻讯沉思了一会儿,他决定给自己的老丈人减轻点压力,也可以履行自己多年前对一个人许下的诺言。 “命人去将乌苏尔那颜找来见我。” 第5章 四战之地(五) 大厅的正中央,篝火正在熊熊的燃烧,散发出无尽的热量,即使金帐汗国已经进入深冬,然而,此时大厅内却让人感觉到如至春日。 乌苏尔毕恭毕敬的接过来可汗递来的奶茶,数年过去,如今白丝已经爬上这个男人的两鬓,但是他的眼神中却燃烧着多年之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不曾有过的光彩。 乌苏尔捧着奶茶杯,轻轻吹动奶茶上面的浮沫,心满意足的抿上一口,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温暖无比。 “乌苏尔,我的朋友,想来,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回可汗的话,在下是在帝国历1077年,有幸得遇天驾的。” 乌苏尔放下奶茶,他明白可汗接下来就要说正事了。 “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啊,那真是一段久远的历史,我记得当时你说过有关你们和萨兰部落的恩怨?” 乌苏尔微微愣怔了一下,他不太明白为何可汗今日突然提起这档子陈年旧事来,当时虽然自己提出了这个要求,但是后来跟随蒙兀特一步一步慢慢的发展,掌握着先进知识的萨兰德部落也在汗国内获得了极其优渥的生存环境和待遇,随着日子一天天变好,大部分萨兰德的族人都开始安于现状,而不再去思考复仇的事情了,因为他们也很明白自己如今是依附于金帐汗国而生的,而且汗国和阿塞莱并没有直接利益上的冲突,拔都一直都没有对阿塞莱表露过过多的敌意。 换言之,纵使内心真的有强烈的复仇愿望,但面前已经有一份更加好的生活提供给你选择,你又为什么要执着于去报仇呢? 萨兰德部落不是金帐汗国那些有仇必报,直来直去的游牧民,他们大多数人都缺乏放弃现有生活的勇气,最关键的是,乌苏软拿不准拔都突然提起这档子陈年旧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因此乌苏尔微微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开口道 “在下无比感恩可汗还记得在下及部落那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时隔多年,在下和汗国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了,如果因为在下的一点私人仇恨,而使得汗国交恶自己的邻居的话,那在下真的是万死不敢辞了。” “倒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拔都瞥了一眼乌苏尔,说实话,他对于投机取巧,油嘴滑舌的阿塞莱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他骨子里还是一个比较直肠子的游牧民“汗国有句谚语,有仇就要报,有恩就要还。” 乌苏尔这下子明白拔都的意思了,连忙改口道 “在下明白这么多年在下携部落逃出阿塞莱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万恶的萨兰部落杀害在下的父母,屠戮在下的族人,这样的仇恨,我又怎么敢去轻易忘记呢?” 拔都嘴角微微弯起,有一说一,其实这样油嘴滑舌的阿塞莱人似乎也不错,作为商人,他们确实很懂得察言观色。 “嗯,有些东西确实不能忘记,你最近有听说过关于你老家那边的事情吗?” 乌苏尔闻言努力回忆着最近听说的商队传说的消息,在一片繁杂的消息海洋中,他终于想起来那个被自己看了一眼之后就置之不理的关于阿塞来人的消息 “您是说关于阿塞莱的苏丹温吉德,盲目自大,不自量力率领军队进攻乌卡利翁高地和伟大的卡拉多格至高王的事情?” 整个大陆都知道巴旦尼亚和金帐汗国这两国君主之间的关系,所以,乌苏尔特意在卡拉多格至高王的前面加上了‘伟大的’前缀。 “嗯,我就是指这件事情,跟我说说关于你的看法,温吉德会赢吗?还是说他会输的一败涂地呢?” “可汗纵横沙场,征战四方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想必关于这件事情您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我又怎敢在您面前发表我的浅薄看法,但是可汗已经开了您的万金之口,那我便说出一些关于我的片面的看法,” 乌苏尔顿了顿,随即继续道“沙漠战士善于在沙漠作战,他们熟悉每一处水源,每一处绿洲,但是他们所有的作战经验换在与沙漠地形截然不同的森林上,并又是另外一个场景了,茂密的丛林会遮蔽他们的眼睛,荆棘丛生的灌木丛会划破他们的大腿,甚至都不需要巴旦尼亚人亲自动手,他们自会毫无士气,溃不成军,所以我觉得这场战争他们毫无胜算。” 拔都饶有兴趣的看着乌苏尔,点了点头道 “你的看法十分中肯,既然温吉德在一个毫无胜算的赌注下,倾注了他全部的筹码,那我们为什么不趁着他血本无归之时,再捅他一刀呢?” 拔都站起身,双手执着自己的腰带 “在你加入我们的时候,我曾经共同向长生天许下誓言,我一定会竭力帮助你和你的部落重新回到阿塞莱,回到你祖先留给你们的地方,夺回属于你们的一切,而这些年,你们跟随着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忠诚,因此,无论是出于对神圣誓言的尊重,还是出于君主对自己忠实的臣下的恩赐。” “所以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我会给予你最大限度的支持,我需要你挑拨起阿塞莱国内部分部落和埃米尔对苏丹的不满……” 说着,拔都将目光转向乌苏尔,如同来自地狱般邪恶而又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乌苏尔头顶上传来。 “就从萨兰部落开始吧,从我们的老邻居,我们共同的敌人开始,在那之后,你会是新的苏丹……” 乌苏尔双目圆睁,他怎么也没想到,拔都最终的目的竟然是这个,而这样的条件对于自己又何止是有诱惑力那么简单?那根本就是令自己欲罢不能。 他的四肢也变得有些颤抖,他用满是激动的声音向拔都表示感谢,而拔都则挥了挥手,告诉他 “不用感谢我,这是你应得的,我的朋友,那本来就是你的,不是吗?我已经通知威利派遣一部分他安插在阿塞莱的眼线回来协助你了,我还会给予你100万第纳尔的资助,拿着这笔钱,铺就成你一步一步登上阿塞来苏丹宝座的台阶吧。” 第6章 四战之地(六) “啧啧啧,你这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奥莫尔城,奥列克看着戈登身后的军队,不由得咂咂嘴感慨道。 “如果我不想像咱们伟大的王公大人一样,在巴尔塔罕的地牢里被关到死,那我最好配合一点。” 戈登跨下马来,将头盔摘下,放在手上,露出他的黑白各半的头发。 “你倒是看的透彻嘛,自家的领地被库塞特人给烧了个精光,还能心平气和的跑去给库塞特人当狗,真是,能屈能伸呐。” 戈登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满脸戏谑的奥列克,面上毫无波澜。 “我可不像有些人鼻子那么灵,库塞特人还没来,就知道他们设下了埋伏,说得好听,什么殿后,结果自己一个人拍拍屁股抄小道走人了。我该说你聪明啊,还是该说你胆小呢,嗯?巨熊大公?” 外号巨熊的奥列克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戈登,说实话,戈登的身高并不算矮,甚至比很多斯特吉亚人都要高,但无奈奥列克的身形实在是过于夸张,两者一对比,甚至显得戈登有些娇小可人。 “哦,是吗?那我怎么听说咱们亲爱的正直勇敢而又理智的,高尚无比的戈登大公前些天转手就把人家贡达罗夫的女人给送回巴尔加德了?我记得那场婚礼可真是盛大呀,你的儿子当时笑得很开心……” 说着,奥列克俯下身来,贴近戈登的耳边轻声说道 “想来那个女人应该被你的儿子干过很多次了吧,转手就把人家给送回去了,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无情了?这跟你一贯的人设不太相符啊我亲爱的朋友。” 戈登冷笑一声,语气满是嘲讽的回怼道 “是吗?或许我确实在你看来有些虚伪,但是你似乎也毫不犹豫的对着库塞特人弯下了你的膝盖吧,你的骨气呢,你的血性呢,事到如今反而跑过来说我了,怎么?为了掩饰你心中那份懦弱和自卑,所以来嘲讽他人获得优越感吗?” 奥列克嗤笑一声,满不在乎道 “整个斯特吉亚的人都知道我恨不得朗瓦德死,你当了这么多年保王党,当时不知道你的主子干过哪些腌臜事?而我如今不就是这样干这样的事情吗?我终于不用再看着我的商队,我的人民,我的民兵去挂着那副丑陋而又肮脏的旗帜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吗?至于我,现在我现在过得不好吗?库塞特人征收的税款可比朗瓦德低了很多很多,而我从来就对朗瓦德谈不上忠心二字,不像你,你以前可是忠心的很呐。” 戈登斜睨了奥列克一眼,随即转过身不想再同他争论口舌之辩。 奥列克也耸了耸肩没再穷追不舍,拍了拍身旁自己手下军官的肩膀,朗声道 “好好招待一下咱们的戈登大人吧,哦,还有他手下的士兵,这可是他能拿出的最后的家底了。” 戈登嘴角抽了抽,却并没有反驳。 说实话,戈登的内心也很苦闷,他不想忠心于朗瓦德,这个自大而又愚蠢的王公,但是朗瓦德对他的示好,让他不得不站在了其他波耶的对立面,然后问题在于随后朗瓦德就开始提防起他,他那段日子过得相当痛苦,而更痛苦的还在后面,当朗瓦德被俘,整个斯特吉亚陷入战火,几近亡国,而自己的领地也变成了一片焦土,他该何去何从呢?他的家人,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难不成真的跟朗瓦德一样在巴尔塔罕关一辈子?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对拔都下跪的时候,周围的那颜们都以戏谑的眼神看着他,耳边响起的窃窃私语让他如芒在背,他一生都在以一个勇猛的战士,一个正人君子的要求去规范自己,他教导孩子们要正直,要勇敢无畏,但是他却对他的敌人弯下了膝盖。 但他用他的尊严终究换来了他家族重新振兴的机会,拔都命令自己和奥列克一起协助巴旦尼亚人抵御瓦兰迪亚和帝国人的入侵,并且答应自己在战争胜利之后会给予自己一块封地作为奖赏,于是他几乎是拿出了自己最后所有的家底,在东拼西凑募集出的这样一支部队,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必须拼尽所有去搏这一把。 戈登想起了蒂亚尔那一捧焦土,他不由得攥紧手中的缰绳,他恨库塞特人吗?他恨金帐汗国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现实往往就是这样,你不得不向你曾经的敌人屈膝下跪,哪怕他与你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还有那个贡达罗夫的姑娘,那个自己曾经的儿媳,他忘不了那个姑娘红红的眼圈,还有自己儿子临别时躲在树下孤单寂寥的身影,他亲手拆散了这个曾经自己一手促成的婚姻,因为她很明白拔都不可能让贡达罗夫家族的人继续握有实权,他只能昧着良心,将那个姑娘推开。 他只能这么做,他不想让自己的家族消失在历史的灰烬之中,蒂亚尔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是他必须继续承担起责任,保证他家族血脉的延续。 看看如今的斯特吉亚,王公被关在巴尔塔罕的监狱里度过余生,许许多多的贵族不是被灭族就是被打得七零八落,几乎丧失了东山再起的可能,更可怕的是,曾经执掌着克拉尼罗格堡的家族,不过就是拔都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奥列克就让他们的尸体在冬天寒冷的北风中化为冰雕,鲜血也凝固在他们的血管之中无法流出。 寒风吞噬了他们最后一丝温度,却没有任何人在乎,或许过了很久之后,人们甚至会忘记曾经有这样一个家族存在过。 长舒了一口气,戈登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列克对着自己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戈登想要解释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挥了挥手 “走吧,该进城了。” 北风呼啸,一如往常。 第7章 四战之地(七)(补上昨天的四千字) 奥莫尔城,宴会大厅。 大厅中央的篝火上架着一只肥美硕大的野鹿,一旁的厨师在不断往鹿肉上撒着香料,鹿身上被刀割开了好几道大口子,被烤的滋滋冒油的鹿肉正自切口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焦黄色的鹿肉同黄褐色的香料交相辉映,厨师接着又在鹿肉上撒上芝麻,芝麻的香气混合着鹿肉的香气环绕在整个大厅内,不断挑拨着在座每一个人的味蕾。 奥列克走上前,用手中的小刀将一整只鹿腿割了下来,他一手拎着鹿腿返回了自己的座位,也懒得再去用小刀将肉切割成几小份,直接双手抓着鹿腿撕咬了起来。 奥列克咬下一大块鹿肉,蒸腾的热气猛地升起起,他大口咀嚼着外酥里嫩的鹿肉,深入每一根肉丝中的浓浓香气萦绕在他的唇齿之间,混杂着香料气味的鹿油不断冲击着他的味蕾。 奥列克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他不等嘴里的肉块嚼完,便迫不及待的又咬下一块酥脆冒油的鹿肉。 其余人看见奥列克吃的这样香,一个个都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拿着小刀走向被厨师放进餐盘里的鹿肉。 奥列克满脸餍足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然而他这时注意到戈登和他的儿子依旧呆在自己的座位上,吃着碗里那看起来就毫无食欲的生菜沙拉。 “我听说蒂亚尔的厨师对于烹饪肉制品,颇有一番自己的心得,看来咱们的戈登大人是吃不惯我奥莫尔的普通厨师做出来的,这让人毫无食欲的肉啊。” 奥列克的嘴里还嚼着肉,但是依旧声如洪钟,众人听见奥列克的话都纷纷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座位上啃菜叶子的戈登。 戈登被奥列克点名,下意识的抬起头,他察觉到周围寓意各异的眼光,便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目光冷冷的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奥列克,此时奥列克还在肆无忌惮的咀嚼着嘴里的鹿肉,丝丝油星和香料残留在他的嘴角,就连他的大胡子上也满是星星点点的香料末。 “或许我家族的厨师确实手艺一绝,但是我只是觉得长途跋涉之后再吃这样油腻的东西,会让我忍不住在晚上吐满奥列克大人心爱的毛皮被单。” 奥列克嘴上咀嚼的动作不停,但是目光却变得深邃幽暗起来,他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戈登,随后转过头,继续若无其事的对付着手里的食物。 戈登皱了皱眉,他有些想不明白,如果说一开始奥列克对他态度并不好的原因是因为他以前是朗瓦德那边的人,但一番口角之后,也没了继续冷嘲热讽的必要,戈登不是特别了解奥列克,但好歹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对于这个人的基本性格,他还是知道一点。 奥列克本就是那种典型的斯特吉亚人,性格自由散漫,热爱冒险,孔武有力且直来直去,他实在是想不通,奥列克如今这番态度的意味到底在哪。 摇了摇头,戈登将这些繁杂的思绪,抛诸脑后,不管怎么说,如今两人算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斯特吉亚的许多贵族都在库塞特人的入侵中化作齑粉,幸运剩下的也不过寥寥几家,在库塞特人的提议之下,他们只有继续抱团取暖,才能在这夹缝中寻求一线生机。 晚餐过后,戈登在客房内和自己的儿子商量了一下关于接下来配合奥列克一起率军援助巴旦尼亚人的事情,按照巴旦尼亚那边早些时候传过来的消息,卢伊汉酋长会在乌瑟莱姆堡接引自己,随后,他们则作为辅军帮助巴旦尼亚人。 “现在整个乌卡利翁高地乱的很,帝国人,瓦兰迪亚人,巴旦尼亚人,还有我们,现在就连阿塞莱人都跑进来掺一脚。” 列克看着沙盘上满满当当的各色旗子,不由得感觉有些纷杂。 “阿塞莱那边,巴旦尼亚人说他们会自己处理,不需要我们担心,不过即便如此,我们这边对上帝国人和瓦兰迪亚人的联军,实力还是太过于单薄了。” 戈登神色严峻摆弄着沙盘上的旗子,巴旦尼亚人剩下的军队不是很多,估摸着只有不到三万人。 此前对雷维尔半岛的战争中,托罗加夫家族拼死抵抗,甚至连他们家族的女主人都披戴盔甲,上阵杀敌,戈登不得不佩服这个家族的英勇豪迈,之前也是,除了不怎么买朗瓦德的账之外,他们不论是对领地的治理,还是面对战争,都表现的很是合格。 “是啊,虽然后来托罗加夫对卡拉多格宣誓效忠了,但是不管怎么说那场战争还是结结实实的报废了万来人的有生力量,这就搞得巴旦尼亚人仓皇回援的时候,手里的筹码没多少了。” 列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这次带来的军队是他们家族最后的底牌了,如果在这场战争中损失惨重,甚至是全军覆没,他们家族都将葬送最后的东山再起的希望。 戈登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宽慰道 “好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父亲还在呢,这些事情交给父亲就行。” 列克看着自己父亲略显憔悴的神色和斑白的两鬓,嘴唇蠕动几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最后也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此时,房门被打开,一个库洛夫家族的士兵站在门口。 “戈登大人,奥利克大公想要见您。” 列克原本情绪就有些低落,现在,库洛夫家族的士兵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进来的行径,更是让他感觉自己被人轻视。 加上此前在大门口和宴席上被奥列克各种冷嘲热讽,年轻人躁动的心有些按耐不住 “或许在这之前,应该有人来教导你一下你们库洛夫的人怎么样才叫做礼貌!” 然而,士兵却全然不在乎列克阴气沉沉的脸色和暗含怒火的语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戈登。 “列克,回去睡觉。”戈登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随后又转过头对那名士兵道“我知道了,你在前面带路吧。” 士兵点了点头,随后依旧没有理会列克,自顾自的转身走了。 又拍了拍自己已经满脸通红的儿子,戈登便拿起桌子上的短剑便走出了房门。 跟随着士兵一路来到了奥列克的书房前,士兵恭恭敬敬的轻敲了一下房门,随后,里面传出奥列克雄浑有力的声音 “进来吧。” 士兵打开门,奥列克正在书桌前就着油灯看着什么。 奥列克对着士兵挥了挥手,士兵微微弯腰后转身离开了房间,顺带将房门给关上。 “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我这书房宽敞的很,毕竟书不多嘛。” “无妨,毕竟你会看书就已经是一件够奇怪的事情了。” 奥列克闻言轻笑一声,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一封信纸上。 “是啊,谁都以为我只是那个传言中喜欢生喝人血的巨熊大公,但是就如同一张皮毛有两个面,一面满是繁密的绒毛,一面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戈登正在打量着书房的环境,听到这句话,他微微转过眼珠,瞥了一眼奥列克 “所以你打算告诉我,其实你骨子里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哈,你骂的可真脏。” 戈登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继续打量着书房的环境,奥列克的书房很宽敞,但与宽敞的空间不成正比的是他书房内少的可怜的的几本书。 不过书架很干净,看起来书的主人很看重这几本书,同时,戈登还注意到几个书架的书架脚旁边有比较清晰的拖拽痕迹。 看起来像是新建成的,或者说是由什么房间改造而成的。 戈登暗自想到。 “所以你大半夜把我喊过来,就为了让我参观一下你这个略显寒酸的书房,或者说为了让我看一下你那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当然不是,”奥列克放下手中的纸张,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眼睛“好吧,首先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关于接下来参与巴旦尼亚的破事的详细计划。” “你有什么其他想法?” “当然不是,别开玩笑了,咱们现在可是为那位金帐汗卖命,啧,不得不说卡拉多格那老家伙当初挑人的眼光着实毒辣,所以看在那位可敦的份上,咱们还是实实在在干活比较好。” 戈登疑惑道 “那既然这样,巴旦尼亚人跟我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怎么,你别跟我说你没收到他们的信。” “嗯,是啊,巴旦尼亚人的计划,打一些不痛不痒的丛林埋伏,搞一些他们最喜欢的林间突袭,哼,几百年了,他们不一直都是那副德行吗?” 戈登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 “好吧,我确实得承认巴旦尼亚人的手段确实有些……落后?但是他们就是凭借着这落后的手段死死守住了这片高地几百年不是吗?毕竟我们总不可能在高地北部那开阔的地带,直面瓦兰迪亚人和帝国人的骑兵吧,我们没有任何优势的。” “对于这场仗到底该怎么打,我并没有任何兴趣。” 奥列克站起身,从一旁的酒桌上拿起一大杯啤酒,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之后,他又回过头看向戈登,拿起手中的酒杯对其示意。 “或许你想来一杯?” “当然。” 奥列克给戈登递去一杯啤酒,随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说到底了,咱们就是给人家打下手的,只要这边巴旦尼亚人能拖着不败,战略主动权最后就会握在库塞特人手上。” 说着,奥列克露出有些忌惮的神色“有些事你不得不承认,比如那个家伙似乎真的是他们的神派给他们的领导者一样。” 戈登清楚奥列克嘴里说的是谁,虽然他只和拔都见过一面,但他却依旧能从拔都那看似漠然平和的表情中察觉出滔天的杀意和让人窒息的威压。 “就像一只头狼。” 奥列克看向戈登,扬了扬眉笑道 “嗯,不得不说你的比喻很精准。” “所以按你这么说,这场战争,咱们只需要听从指挥就行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不不不,准确来说,我说的是在这场战争中会发生的一些额外的事情。” 戈登狐疑的看了一眼奥列克,语气中满是怀疑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奥列克耸了耸肩,有些无奈道 “局势变了,一瞬之间变得我都有些陌生了,说实话,我跟你们家族的来往似乎不是很多,加上你之前对朗瓦德的态度,我有点拿不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戈登静静的看着奥列克,他明白既然今天晚上他会将自己喊来这里,便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果然,奥列克继续开口道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那位可汗告诉我的,或许远在东边的你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印象,但他却一直牢牢的记在我的脑海里。” 说着,奥列克将桌子上的纸张递给戈登,同时对他解释道 “大概是在六七年前,该死的,好吧,说实话我也记不清了,反正那次朗瓦德吃饱了撑的要跑去打库塞特,但仅仅是把库塞特北境的城堡围了几个星期之后便无功而返,他总是这样,按理来说,那次同样也没什么稀奇的,但真要说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就是那位可汗突然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 戈登一边听着奥列克的叙述,一边扫过那张纸张上的文字,伴随着阅读进行,他的眼睛不自觉的睁大,额角也在不经意间划下一滴汗水。 奥列克意味深长的看着戈登此时的表情,他幽幽地开口道 “时代变了,如今剩余的斯特吉亚家族屈指可数,朗瓦德也被关在巴尔坦罕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所以我如果真的还要想继续深入调查事情的真相,我就只能寄希望于与你们合作。” 戈登此时已经难以抑制住脸上的表情,这张薄薄的纸张上所记载的内容颠覆了他以往对于整个王国的认知,甚至是颠覆了他过去数年对于整个大陆历史的认知。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奥列克,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的奥列克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语气幽幽道 “我只想知道,我的父亲,我的二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否还活着,还有我三妹西加惨死的丈夫,我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第8章 四战之地(八) 戈登脑子里千回百转,一时之间久久不能平复。 原本关上的木制窗户此时却被猛地吹开,呼啸的冷风夹杂着冰雪闯进沉默的书房,发出如同哭泣的厉鬼般的尖声哭嚎。 戈登被吓了一跳,他咒骂一声后连忙站起身上前关上了窗户,随后他站立在窗口前,回过头看向奥列克 “对于当年的事情,你现在有一个怎样的初步猜测?” 奥列克拢了拢身上的毛皮大衣,目光望向戈登,陷入回忆 “那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为了庆祝咱们的亲爱的王公死了爹,我父亲带着我的妹妹前往巴尔加德,那个时候我也去了,起初一切都很正常,给人感觉就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宴会,要说唯一不正常的点的话,可能就是那一次朗瓦德还让人给我父亲带来了部下也灌上酒……” “等等……”戈登打断了奥列克的回忆,他不解的问道“什么时候的宴会,我怎么并不记得朗瓦德在他父亲死后举办过庆祝他登基的宴席?” 奥列克笑了,只是那个笑容在戈登看来怎么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和阴森,奥列克笑完之后,又显得有些惆怅,他喟叹一声道 “是啊,如果我当时也能像你一样这么快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的地方就好了……” “那场大火,起得很突然,我们一向特别注意防火,因为斯特吉亚的房屋大多都是纯木做成的,但偏偏那场大火就是在皇宫的宴会厅燃烧起来的,他烧的那么迅速而又那么猛烈,即便半个城的人都跑过来灭火也于事无补,这真是奇怪,几千桶水泼上去,火焰竟不见一点衰减。”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火焰燃起的前一刻,我喝的有点多,跑出来尿了一泡,我因此躲过了一劫,但是我却没能见到我父亲和我妹妹的最后一面,再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变成了两具黑黝黝的焦尸了。” 说到这里,奥列克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当年的回忆对于他而言始终还是过于哀伤。 戈登默然无语,他不明白该如何去安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如同战神般的男人,只能默默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奥列克的叙述还在继续 “然而,朗瓦德终究是朗瓦德,他总会在各种看起来无比周密的计划中想方设法的透露着自己的愚蠢,这本就很奇怪,不是吗?死的人只有我的父亲,我的妹妹,还有我家族的护卫。怎么一场大火下来就那么巧合的只吞噬了库洛夫家族的人吗?” “怀疑的种子从那一刻开始种下,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揪着朗瓦德的衣领逼问他事情的真相,在那之后,库洛夫家族简直乱成了一团,内部不少小领主,小地主,被朗瓦德那家伙煽动起来,反对我们家族的统治,而在外部,朗瓦德也假惺惺的表示想要派人去协助我统治,我忙得一团糟,忙的焦头烂额,当一切终于重新纠正过来的时候,我却发现我好像真的没有办法拿朗瓦德怎么样?” “而就在那个时候,西加的丈夫又出了事。那个家伙是西加亲手挑选的丈夫,虽然他出身并不高,但是他凭借着自己恐怖的武力在战场上取得了不俗的功绩,你也清楚我的妹妹,她不会对任何打不过她的男生有什么好感的,所以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而就是这样一位堪称武力冠绝北境的战士,居然死在了一场街头斗殴里。” “看来害死他的人,即便是死也不想让他死的体面,托罗加夫家族最顶尖的瓦良格亲卫,死在了瓦尔切格的黑帮手里,多可笑的死法。” “但是你也清楚我,我并不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即便这两起事情透露着种种诡异,但我总是无法抓住他们其中的关键点,直到那位可汗对我说出那一句‘你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我才似乎在冥冥中明白了什么。” 戈登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他撇过头看了一眼奥列克,犹豫着问道 “所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朗瓦德干的,对吗?” 奥列克面带微笑看向戈登,自嘲道 “如果我当时有你这样的脑子就好了,可惜我天生就不是一个怎么聪明的人,原本繁杂的家族事物就让我大脑几乎崩溃,更别提再去找寻这些事情里面的蛛丝马迹了。” 奥列克重新看向油灯,脑子里又陷入回忆 “后来那么可汗进一步告诉我的父亲还活着,并且被关在了雷姆托伊尔堡,这个就让我有些为难了,毕竟自从那场战役之后,巴旦尼亚跟我们的关系可以说是坏到了极点,我不可能孤身深入乌卡利翁高地,去人家至高王的地盘上找我的父亲,但是我循着这条线索往下翻,我突然意识到很久很久之前被我们忽略的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戈登心神一动,似有所感道 “潘德拉克?” “对,潘德拉克。” 说到这里,奥列克突然咧嘴一笑,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斯特吉亚人真的在北境待习惯了,被北风吹乱了神志,那场战役透露着那么多诡异之处,帝国人和库塞特人都在战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可偏偏我们直到如今都还对其津津乐道,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罢,奥列克神色一正 “所以那个诡异的地方在于我们那位亲爱的老王公多次改变行进路线,未卜先知般躲过了帝国人一次又一次的针对。” “在发现这些不对劲之后我连忙跟那位可汗展开了书信往来,交往中,他向我透露了更多的消息,那是一场又一场匪夷所思的阴谋,帝国人眼中的救世主竟然是谋害他们老皇帝的真凶,巴丹尼亚如今备受推崇的至高王竟然是通过借助老至高王的死,煽动着族人的仇恨。” 说到这里,奥列克抬起头对着戈登笑着说 “或许能够麻烦你给我端一杯啤酒来,讲这么久,该死的,我有些口干舌燥了。” 戈登还沉浸在奥列克的叙述当中无法自拔,在听到奥列克的请求之后,他愣了愣,随后才站起身给奥列克端来一杯啤酒。 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啤酒,奥列克继续道 “这场战争的主导方,巴旦尼亚和帝国人都在这场战争中获得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但是可能我们就没这么幸运了,同样作为主导方,老大公的死让他的计划破产,朗瓦德似乎并没有足够的能力继承他父亲在这场战争中的谋划,他只能再一次跟帝国人展开合作,并且通过归还厄庇克洛忒亚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戈登闻言好奇道 “朗瓦德想要什么?” 奥列克淡淡一笑 “他想要我死。” 第9章 四战之地(九) “所以,”戈登猜测道“你是说那场宴会的火灾背后,还有帝国人的身影?” 奥列克微微颔首,伴随着他回忆的神情,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厌恶。 “那群自诩文明的家伙,却总是擅长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是吗?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阿雷尼科斯手下有一群专门为他做见不得人勾当的组织,那是一群地痞流氓,黑帮混混组成的暗杀组织,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秘密之手。” “略有耳闻。” 奥列克将木杯里面最后一点啤酒喝干净,随后说道 “那那场火灾之后,我在现场找到了一把飞刀,你知道的,我们斯特吉亚人不爱用飞刀,我想知道当年那些火灾到底有几方势力参加了,我想知道朗瓦德把他们拉进来的目的,我沿着这个思路查下去,后来大概查出了个轮廓吧,但总有一件事情让我很不明白,直到有一天我翻开了历史书,啊,别误会,我只是想找一张纸来包我的牛排。” “放心,你在我这里的形象一直都很稳固。” “是吗?那我可真是荣幸。”奥列克咧嘴笑了笑,随后问了戈登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雷维尔半岛的托罗加夫这样仇视贡达罗夫么?” 戈登皱着眉回忆了一下,他迟疑的说道 “或许,我还真有点印象,但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还在跟着我的家庭教师上课,这件事情是当时我的老师告诉我的,似乎……和某位巴尔加德的公主有关?” “是啊,那个时候好像是被称作什么城邦时代吧,巴尔加德公主阿基娜的丈夫被雷维尔人杀死,但是她本人却接受了对方国王的提议,与其结为连理一,化解这场争端,然而新婚之夜,她将国王和他的随从全部都在大厅,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你的意思是,朗瓦德在效仿他的先祖?” “他的先祖?或许吧,但如果你好好研究一下咱们斯特吉亚的贵族谱系,好吧,那是本无聊的书,但如果你翻到巴尔加德那一页,你会发现那位阿基娜公主,可是那位诺德人的公主的姑奶奶。” “诺德人?你是说,老王公的妻子?” “你从来没有觉得奇怪吗?明明征战瓦兰迪亚的时候,诺德人还在和我们并肩作战,可等到朗瓦德执意东征的时候,他们却不见了,而在那之后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有再听到过那位公主殿下的消息。” “等等,”戈登有点迷糊,他不解道“我刚刚不是在讨论火灾的事情吗?怎么突然牵扯到诺德人身上去了?” “一场比较天马行空的思维发散罢了,不过有件事情倒是让我有点坐立不安,这么多年来,诺德人一直和巴尔加德的贡达罗夫家族联姻,换句话说,现在巴尔加德那一家子全是杂种,但偏偏诺德人一直没有大规模的在我们斯特吉亚人面前露过面,而且当他们长久以来的盟友遭遇如此大的灾难时,不管是作为母亲还是作为政治联盟对象,那位诺德人公主的反应都有点太奇怪了。” 戈登心里涌起一些不好的预感,他神色严峻道 “你是说诺德人有自己的打算?” “此时的斯特吉亚太虚弱了,他太虚弱了,整个北境抛开那些汗国人,武装力量堪堪一万人,你和我都见识过诺德人的战斗力,你觉得我们抵抗得了他们吗?” 戈登感觉奥列克现在似乎有点神经兮兮的,他宽慰道 “放心吧,我们头顶上还有金帐汗国,他们不会坐视自己的藩属被其他人屠戮的。” 奥列克嗤笑一声,他语气嘲讽道 “当然,但是你没看出来吗,那些草原佬从来不在乎,或者说在他们眼里,我们的北境就是一片蛮荒之地,不然他们也不会把你的蒂亚尔付之一炬了,这里对他们而言,不是他们统治的核心区,所以只要这一片土地上的统治者愿意继续向他们称臣纳贡,你觉得他们会在乎谁来统治这里吗?” 戈登愣了愣,他的额角不经意间流下一滴冷汗,他明白奥列克说的是对的,库塞特人不会在意这片土地上的统治者是谁,除非那个人愚蠢到反抗金帐汗国,不然他根本就懒得再次派遣军队到斯特吉亚来。 “所以,”奥列克走到戈登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就目前而言,如果想让我们的家族继续延续下去,我们只有抱团取暖。” 戈登沉默了,良久,他点了点头道 “我明白了。” 奥列克满意的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啤酒,随后戈登又问道 “那等我们到乌卡利翁高地的时候,怎样去找你的父亲?” 奥列克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对于咱们至高王来说,似乎过于致命,不会这么轻松的,但总要试一试。” 戈登站起身,轻舒了一口气道 “如果你父亲回来,你会以他的名义攻打巴尔加德吗?” “到那个时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因为那个时候,我的父亲才是库洛夫的族长。” 奥列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老人家绝对比我更懂得怎么对付贡达罗夫。” …… 三天后,准备好后勤物资的斯特吉亚联军从奥莫尔出发,历时十天才穿越茫茫雪原,抵达乌瑟莱姆堡。 “欢迎,看来北境的风雪阻碍了你们勇士的步伐,不过不管怎么说,能看见你们旗帜,真是这几天来最令人振奋的消息。” 卢伊汉神采奕奕的走到奥列克个戈登面前,两人也翻身下马和卢伊汉热情的打起招呼,那模样仿佛他们三人是许久未见的挚友,然而实际上,此前除了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外,他们没有任何的交集。 “今日风雪格外的大,我们几乎失去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络,如今巴旦尼亚北部的战局如何?” 然而卢伊汉在听到奥列克的话之后却明显的神色一滞,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犹豫了片刻后道 “或许我们得尽快出发,两天前,前线传来消息,埃尔贡酋长率领的军团在伏击敌人时被帝国人的军团堵住了后路,至今下落不明。” 第10章 四战之地(十) 戈登和奥列克对视一眼,随后戈登转过头看向卢伊汉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你们分兵了?” 卢伊汉沉默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我想你们亲爱的至高王应该清楚,我们军队的总兵力现在加起来没有帝国人和瓦兰迪亚人多,他是怎么赶在我们还没有赶到的情况下,分兵对敌人展开进攻的?” 卢伊汉表情有些尴尬,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随后强装镇定的回答道 “很抱歉奥列克大公,关于您的这个问题,当时我并不在至高王的军事会议上,所以具体是怎样一个计划,我也不清楚。” 戈登和奥列克又对视了一眼,随后便不再多言。 奥列克等人抵达乌瑟莱姆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了,在匆匆安排士兵在城堡外扎营用餐后,太阳就已经彻底西沉。 夜晚,奥列克正蒙着被子鼾声如雷,这时他的瓦良格亲卫走进营帐,看自家大公睡的正熟,也没敢走上前去打扰,只是远远的站在一边,呼喊着大公的名字。 几次呼喊后,奥列克终于慢悠悠醒了过来,他面带不爽的揉了揉眼睛,看着离床角三四米远的瓦良格道 “如果你今天晚上没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就别怪老子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酒壶。” 瓦良格忙低下脑袋,连声道 “抱,抱歉大公,是戈登大人想要见你。” 奥列克皱了皱眉,他嘴里嘟囔了两句,随后从床边的柜子上拿来自己的衣服 “你去带他进来。” 瓦良格如蒙大赦,一刻也不敢停的转身快步走出了营帐。 “很抱歉这个时候来打扰你的美梦,但是我的内心总有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戈登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花,奥列克此时也穿好了衣服,点燃了油灯。 “你想说那群巴旦尼亚佬在搞什么鬼,对吧?” “没错,”戈登在桌子边捡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他一只手扶着额头,有些纠结“虽然我不太喜欢卡拉多格这个人,但是我却不得不肯定他的军事能力,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做出这么草率而鲁莽的举动才对,埃尔贡是巴旦尼亚数得上的豪门大族,其麾下军队质量和数量甚至不输卡拉多格的军团,他就这么把自己麾下最重要的战斗力之一白白送给了瓦兰迪亚和帝国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作风。” “既然你都说了,卡拉多格不像是会做这种鲁莽举动的人,那不妨就从你的观点出发,卡拉多格没问题,那是谁出的问题呢?” 戈登眼神复杂,他猜测道 “难不成,埃尔贡和卡拉多格闹矛盾了?” “说是闹矛盾也不确切吧,”奥列克摸过来一瓶葡萄酒,拿起小刀拨开了软木塞“埃尔贡的哥哥,那位老至高王埃里尔,虽然我不太知道卡拉多格到底对他的养父做了些什么,但既然巴旦尼亚那顶自卡拉德历之前就存在的,传承了近千年的王冠没有落到芬·登吉尔头上,芬·登吉尔的人不喜欢卡拉多格,应该也在情理之中,对吧?” “那不就是闹矛盾么?” 奥列克闻了闻酒瓶子里面的酒,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后对戈登摇了摇头道 “你一直待在东方,西边这边的情况不太清楚也很正常,当年潘德拉克战役的时候,关于那杆破旗子的争执,埃尔贡可是站出来力挺卡拉多格的。” 戈登有些疑惑,在他听来奥列克前后两番话似乎自相矛盾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巴旦尼亚人的家族划分,不对,应该确切的来说是氏族,这个东西跟我们斯特吉亚和那边瓦兰迪亚人的传统意义上的家族不同,氏族囊括的范围更加庞大,不仅仅包括主脉,还有众多的支脉,他们都被囊括在同一杆旗帜之下,这样做有很多好处,人更多,力量更大,能够调集的力量也就更多,但同时,他也埋藏着许多隐患,最显着的一点就是你很难统一内部所有人的意见。 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如今的芬·登吉尔家族里面不仅仅有埃尔贡和他的妻子儿女,还有前埃里尔王留下的那个女儿,似乎是叫……拉道古尔?还有他的众多兄弟姐妹,太多了,埃尔贡本人力挺卡拉多格,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统一了内部所有族人的意见。” 戈登头有些大,他有些苦闷的说道 “这样看,咱们接下来这场战争估计会很艰难。” 灌了一口葡萄酒,奥列克咂了咂嘴,似乎对于葡萄酒的味道不太满意。 “我该去说卡拉多格是聪明呢,还是愚蠢呢,潘德拉克战役巩固了他的统治,但几乎让他得罪了自己所有的邻居,可他偏偏在这绝境之中,又早早投资了库塞特人这个强力的盟友,这么不得不说,他现在的处境确实很尴尬,国内不满他的统治的人不少,而且他这个至高王终究还是烙印着来路不正的耻辱印记。” 戈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站起身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咱们的任务是帮助卡拉多格赢下这场战役,至少拖到库塞特休养完成。” 奥列克带着微笑,拿着酒瓶对着戈登遥遥致意 “放心吧,只要科林还在那个可敦的位置上坐着,咱们敬爱的大汗就绝对不会放弃他这个远在森林的盟友,早点做准备吧,不管怎么说,赢或不赢,那是库塞特人要去担心的事情,咱们还是尽最大可能保全自己的实力。” 戈登眼睑微敛,缓缓抬起头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熟悉的局势。” 奥列克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看向帐外的城堡笑道 “是啊,这一切多么像当年那场战役,多么像啊,这里啊,还真是一个四战之地啊……” 戈登却没奥列克的心情,他的家族目前处境很不好,所以这场战争走向什么样的结局决定着他的家族何去何从。 “只是但愿咱们斯特吉亚人不要再像上次一样一无所获了。” 说罢,戈登转身离开。 城堡内风雪依旧,一如当年那场六国会战。 第11章 巴旦尼亚费奥纳冠军(一) 从乌瑟莱姆堡通往乌卡利翁高地要经过茂密的弗林托格森林,卢伊汉和他麾下的森林战士自然不会因为森林地形而迟滞他们的行军速度,但是奥列克和戈登的部队就没那么从容了。 虽然北地的森林也很多,处处都是成群的针叶林,但是很明显乌卡利翁高地的树林相较于北地的树林,不仅仅树木之间间隙更小,而且各种粗大的藤蔓和坚硬的灌木丛也随处可见。 不过好在乌卡利翁高地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高原,这里的平均海拔不过一千米,因此斯特吉亚的战士还是没有出现高原反应的。 一行人一路上磕磕绊绊,终于在赶了四天路之后穿过了弗林托格森林。 “前方就是格林托尔平原了,”卢伊汉将手掌放在眉骨之间,防止毒辣的太阳刺痛自己的双眼,他一边扫过眼前的平原,一边对身后的奥列克和戈登解释道“这一块儿是乌卡利翁高地最大的一处养马地之一,另外一处还在西边靠近森林的地方,这里地势平坦,没有多少遮挡物,为安全起见,我们可以派遣一支小分队在格林托尔采购补给,但是如果不想在这里碰见帝国人和瓦兰迪亚人的骑兵,我们最好还是沿着泰瓦尔湖边的沿湖森林前进。” “我已经无所谓了,战神奥丁啊,天知道我这四天是怎么过来的,我的嘴里现在都淡出个鸟来了,我只希望那个满是马粪味的村庄能有一些酒精酿造的饮品,啤酒、马奶酒。甚至是葡萄酒都可以。” 奥列克将手里的大圆盾牌往地上一摔,抹了一把自己嘴角边上的白沫往地上一坐,一边微微喘着气一边咒骂着这毒辣的太阳。 “如果不是对斯特吉亚的寒冷深入骨髓,我都不知道现在居然是冬季,斯特吉亚的夏季都未必有这样该死的太阳。” 卢伊汉瞥了一眼奥列克,没有搭腔,转身和自己手下的亲卫继续向前走去。 “王八蛋小白脸。” 奥列克看了一眼卢伊汉的背影,不满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戈登走到奥列克身边,将手中的水囊递给他。 奥列克看了一眼凑到自己眼前的水囊,又抬头看了看戈登,接着将头别向一边 “我不喝水。” 戈登斜睨了奥列克一眼,言简意赅道 “啤酒。” 奥列克闻言咻的回过头,面带惊喜的夺过戈登手上的水囊,猛灌了一口后一抹嘴道 “有这种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戈登将水囊拿回来,塞上木塞别回腰间 “你也没问啊。” 奥列克无言以对,此时他注意到不远处卢伊汉正安排着人手前往格林托尔村庄购买补给,于是他回过头向戈登询问道 “咱们不安排点人吗?说不定那村子里面真还剩点啤酒。” “先将你那的美味的啤酒抛在脑后吧,连我们军团看见这个平原都要绕道而行,你又怎么能确定在这片平原上的那个村庄还完好无损呢?” 戈登想起来那些流氓一样的瓦兰迪亚男爵,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一抹厌恶 “我宁愿指望帝国人还保留着最基本的道德心,我也不会去指望那些盗贼一样的瓦兰迪亚人不会去掳掠村庄。” 奥列克咧起嘴角,心情不错的跟戈登打趣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巴旦尼亚人跟瓦兰迪亚人互掐起来,我心里就有种莫名的爽感。” 戈登却没奥列克那样乐观的心态,他神色凝重的劝说道 “在欣赏这出互掐大戏之前,我劝你最好还是让咱们手下的人做好战斗准备,接下来咱们很可能会碰见瓦兰迪亚人或者帝国人。” 奥列克不解,他耸耸肩道 “你应该知道泰瓦尔湖离高地边缘有多远吧?” “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一块地没有特别多的水源吧?” 奥列克愣了愣,他突然明白了戈登的意思,之前同瓦兰迪亚人争夺涅夫杨斯克堡的时候,城堡里的水井根本无法支撑军队的日常使用,军队往往要去弗林托格堡附近的河流取水。 “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来泰瓦尔湖取水吧,这里还是隔得太远了,不是吗?” 戈登微微抿着嘴唇,环顾了一圈,随后才说了一句 “但愿吧。” 奥列克愣了会儿,随后赶紧站起身,用他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吼道 “你们这些软趴趴的绵羊,被拍打上岸的死鱼,赶紧拿起你们的武器,别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快快快!” …… 不多时,卢伊汉派出去的小队回来了,然而他们身后的骡子和驮马背上却空空如也。 负责小队的小队长来到卢伊汉身边耳语几句,然而全程卢伊汉的面部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 接着,卢伊汉点了点头,转过身对副官下达了什么命令。 卢伊汉麾下的士兵全部都拿起了武器,披上了盔甲,此时卢伊汉也走到奥列克身边说道 “看来你们早有判断,确实,我们接下来大概率会碰到瓦兰迪亚人和帝国人,让我们的士兵打起精神来吧。” 拍了拍奥列克的肩膀,卢伊汉也戴上头盔,返回了自己的军队。 “看来,这位小白脸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奥列克看向戈登,意味深长的说道。 戈登没理会奥列克的调侃,只是点了点头道 “看来大概率的那个村庄应该是出事了,由此可以判断我们的敌人应该离我们不远了,甚至走在我们前面也说不定,说起来,埃尔贡部队作战的地方在哪里?帝国人和瓦兰迪亚人这么快就打扫好战场了?” “谁知道呢?”奥列克耸了耸肩,随后拿起别在腰间的利斧,有些激动的说道“不过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吗?我好久没有体会把人脑袋劈的四分五裂的感觉了” “有时候我真的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兴趣爱好。” 奥列克嘿嘿一笑,随后将手上的辫饰链甲遮面盔戴好 “所有人!打起精神,咱们要好好和瓦兰迪亚人来一场友谊的交流!” 身后的库洛夫家族士兵纷纷扬起手中的武器,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第12章 巴旦尼亚费奥纳冠军(二) 罗蒙德嘴里叼着一根草,百无聊赖的跨在马鞍上望着碧蓝的湖水。 “罗蒙德!” 远处,一名身披板甲衣衬链甲的骑士带着几名侍从往这边赶来,罗蒙德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瓦兰迪亚四名王子之一,自己的好友莫尔孔。 “你要是声音再大一点,说不定就会把那些森林里面的胆小鬼给吓破胆了。” 罗蒙德吐掉嘴里的草根,笑着调侃了自己的好友一句。 “得了吧,”莫尔孔撇了撇嘴,满脸不在乎的表情“大军抵达巴丹尼亚多少天了,到现在为止不过是逮到了一支不到一万人的小部队,天知道那些胆小鬼还要在他们森林里面藏多久,说不定等我们的大军攻破卡·班赛斯,他们都不一定肯从藏身的森林里面出来。” 罗蒙德也顿感无趣,原本他的父亲母亲告诉他,这一次他可以跟随大军开拔前线的时候,他还无比兴奋,但随着抵达前线的时间越久,他起初的那种兴奋也越来越冷却下去。 巴旦尼亚人似乎在跟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大军将裸露在平原和高地之下的村庄能洗劫的都洗劫了一遍,但偏偏这些村庄剩余的财富屈指可数,仿佛巴旦尼亚人早有准备,如今,大军的后勤补给只能依靠后方源源不断的补给线来维持,再这样下去,财政压力会先拖垮他们这支军队。 “一群胆小鬼,只知道玩些林间的把戏。”说到这里,罗蒙德又对分派给他取水的任务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没仗打就算了,取水这种小事还需要咱俩亲自带队来吗?随便指派个小军官过来不就行了,真的是,况且这些水取回去了之后还得烧开了才能喝,要我说还不如带些啤酒过来。” 莫尔孔耸了耸肩,无奈道 “我也想喝啤酒,但从后方送啤酒过来的运输成本有多高你又不是不清楚,能有水喝就不错了,打着仗呢,忍忍就忍忍吧。” 说话间,手下的士兵将最后一个驮马背上的大木桶装满了水,罗蒙德见状便一踢马肚子,下令道 “行了,结束这该死的任务,我宁愿在军营里面躺着,也不愿意来干这无聊的事情。” 莫尔孔点了点头,你打算回过头招呼他负责的取水士兵将驮马运回军营,可就在这时,一个水桶不知为何突然爆开一个口子,里面的水正源源不断的往外喷涌。 罗蒙德和莫尔孔都愣住了,周围的士兵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一时之间整支取水部队都安静了下来。 还是罗蒙德率先发现那个水桶正源源不断往外喷水的地方插着一支利箭,只是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正反射着点点亮光,很好的遮住了那支完全没入水桶的箭矢,周围的士兵才没有察觉。 罗蒙德当即从身旁的侍从手上夺来自己的桃花木骑枪,口中发出低吼 “所有人拿起武器盾牌组成阵列,警戒!我们受到了袭击!警戒!” 说罢,罗蒙德就打算翻身下马,毕竟待在马背上的话,攻击目标太显眼,就差告诉对方自己是军官类型,所有攻击都往自己脸上招呼了。 然而还不等罗蒙德另一只腿迈过马背,数支箭矢就带着尖利的破空声呼啸而来,罗蒙德当机立断,将马鞍上的盾牌一把抄过来,举在自己面前。 一切动作一气呵成,然而罗蒙德却还是低估了朝自己射过来的箭矢的数量。 几支箭矢插进他胯下的马匹,身披链甲马铠的战马虽然不至于致命,然而一下子多处受到攻击,即便是马匹训练有素,也不自觉受惊扬起前蹄。 罗蒙德大惊失色,在重心失衡的前一刻当机立断,借助还踩在马镫上的一只腿的力量腾的飞了出去,最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却也避免了腿被马儿压断的命运。 “该死的!” 罗蒙德咒骂一声,他顾不上身体传来的疼痛,急促的举起手中的骑士盾牌继续防御不断射来的箭矢,同时也终于得空观察一下己方部队的情况。 士兵们在听见罗蒙德命令的第一刻就忙跑到马车或驮马上取来自己的武器,然而一些人终究还是运气不佳,在取武器的路上被利箭贯穿了身体。 很多士兵的身上并没有披挂链甲,对于瓦兰迪亚的平民而言,全身链甲这种盔甲过于昂贵,一般只有骑士老爷或者职业雇佣兵才有足够的财力购买,至于平民兵则更加倾向于便宜的皮甲,顶多在一些要害处挂上一点点链甲。 因此巴旦尼亚长弓手射出的每一箭都能对瓦兰迪亚士兵造成致命的威胁,然而瓦兰迪亚人却无法在湖边茂密的森林中判断出己方遭遇的部队的具体位置和人数。 罗蒙德暗骂一声,早知道多带点骑士和职业士兵过来了。 然而,即便罗蒙德真的带了更多的骑士和职业士兵,大概的结局也不会与现在有太大的出入,因为在巴旦尼亚这边,发动这次箭雨袭击的士兵,并不是卢伊汉手下的费奥纳勇士团。 奥列克看着那些身披野兽皮甲这种粗糙盔甲的长弓手,却能把同样身披皮甲的士兵打的头都抬不起来,又看了看后方装备更加精良,身形更加魁梧的精锐费奥纳勇士,不由得咂咂嘴感慨道 “要不怎么说帝国人这么多年都拿巴旦尼亚人没什么办法呢,要是给我这样一支弓箭手部队……” 奥列克转了转眼珠,看向戈登,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又很快将自己脸上的表情遮掩过去。 卢伊汉忙着观察战场上的局势,自然没注意到身后两位斯特吉亚大公的细微表情变化,在确定了这支瓦兰迪亚人不过是一些取水的士兵,毫无还手之力之后,他对着身后的士兵下令道 “让那些野人用他们的标枪,把这些瓦兰迪亚人祭祀给大地母亲吧。” 奥列克发现了卢伊汉麾下野人部队的动向,于是自告奋勇向前道 “我手下的人走了这么久,早就闲出屁来了,我觉得是该让他们见见血,激发一下他们的兽性了,你觉得呢,酋长大人。” 卢伊汉回过头看了看奥列克,思考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奥列克嘴角咧起,他挥动着手里的战斧,高声道 “走,我的勇士们,让这些瓦兰迪亚的软骨头看看,咱们北地人的勇武!” 第13章 巴旦尼亚费奥纳冠军(三) 手持倒刺标枪的野人士兵怪叫着冲出密林,一个个抡圆了手臂将标枪狠狠地甩向蜷缩在阵地的瓦兰迪亚人。 不过五十米的距离,重约一公斤的倒刺标枪直接贯穿了瓦兰迪亚士兵的盾牌,藏身在盾牌后的士兵直接被捅了个对穿,少许侥幸因为身位原因而避免了被标枪直接贯穿身体的士兵,却无法再很好的持握手中插了两三根标枪的盾牌,不仅仅是那贯穿的倒刺让他们颇感棘手,标枪本身的重量加上盾牌的重量更是让他们手中的盾牌如重千钧。 一些瓦兰迪亚士兵试图将盾牌上的标枪拔出来,然而密布枪尖的倒刺却让他们根本无法拔出半毫,反而被野人士兵又一波的标枪捅了个对穿。 野人停留在距离瓦兰迪亚人三十米左右的位置继续投掷标枪,这个距离不仅可以保证标枪的杀伤力最大化,还可以在敌人突然暴起的情况下确保自己有足够的距离来做出反应。 罗蒙德看着身边的士兵不断倒下,一股怒火在他胸口升腾,天赋异禀的他一直蝉联着瓦兰迪亚荣冠骑士的称号,少年意气又怎能容忍此种羞辱? 罗蒙德趁着野人刚刚投掷完一轮标枪的间隙,直接怒吼一声扔下盾牌,操起背上的双手大剑“哨兵”就冲向了自己对面的野人们。 莫尔孔看见好友如此冒失,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苦,他观察到一条可以让他带着一小部分人骑马逃离的宽阔通道,于是在心里为自己的好友默哀了半秒之后,随即小跑到一匹还未受惊的马儿身旁,侧身挂在马儿的一面,极速逃离了战场。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莫尔孔,因为此时全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罗蒙德身上。 罗蒙德暴起后迅速冲刺,那速度根本不像是一个披挂了全身盔甲的人该有的,这也就导致被他当做目标的野人几乎是刚刚拿出盾牌,双手大剑就猛地下批将野人的盾牌击落。 失去了盾牌庇护的野人试图用手上的标枪来抵挡罗蒙德的下一次劈砍,然而木制的标枪杆几乎是在触碰到罗蒙德剑刃的一瞬间就绷裂开来,大剑的气势丝毫不减,继续向着野人的脑袋砍下,那名士兵几乎只感觉到一抹寒光和一阵冷风吹过,随后脆弱的头盔就被罗蒙德活生生劈成了两半,艳红色的鲜血和混白色的脑浆四处迸裂,仿佛绽开了一朵绚烂的鲜花。 周围的野人迅速反应过来,两三名野人直接扔掉标枪,拿起盾牌和腰间的手斧短剑朝着罗蒙德冲了过去,罗蒙德见状立刻将大剑拔出,随后不等那几人合围过来,自己直接一个箭步朝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他凭借着手肘的护甲直接将那名拿起盾牌护住自己的野人撞倒在地,而他也因为惯性和野人一起摔在了一块儿,随后他弯起膝盖,狠狠地给倒在地上的野人来了一下,趁着野人下意识无比痛苦的捂住裆部,他迅速跪立,随后顺势站起,双手持剑狠狠地扎了下去。 鲜血溅了罗蒙德一脸,但是他却来不及擦去,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身后一阵寒意袭来。 此前为了让双手剑以最大的伤害来保证穿透野人的盔甲,罗蒙德在刺下那一剑时又一次单膝跪地,此时面对身后的威胁,他只好放弃了手里的双手巨剑,顺势下趴翻身滚到一边。 一柄短剑几乎是在罗蒙德翻过身后接踵而至,见自己一剑扑空,野人士兵急忙重新收回短剑,朝着翻滚两圈的罗蒙德再次砍去。 然而罗蒙德在翻滚完后直面着野人砍来的短剑,而他此时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抹寒光。 骑士长剑在野人砍下之前便贯穿了野人的喉咙,罗蒙德看着野人戛然而止的身形不由得松了口气,好在自己在地上打滚的时候顺势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不然局势就被动了。 此时其余瓦兰迪亚士兵也受到罗蒙德感召,部分士兵也有样学样,拿起武器朝着野人冲锋而去。 罗蒙德站起身,又干掉几个列成散兵阵型的野人后,打算指挥手下组成阵列来徐步撤退,森林外大概率有瓦兰迪亚或者帝国的巡逻骑兵,只要走出这片该死的沿湖森林,这些巴旦尼亚佬就拿他没办法了。 然而不等罗蒙德下达命令,战士的本能却急忙向他预警,罗蒙德惊愕之间慌忙后撤几步,一柄飞速旋转着的利斧恰好从他眼前划过。 罗蒙德连忙转过头,只见奥列克站在离自己二十步的地方正在啧啧叹息。 “tnnd,还是平时日子过太好,疏于锻炼,这么近的距离都没把你小子脑袋劈开花。” 说着,奥列克还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似乎还在检讨刚刚那一斧的准头。 斯特吉亚人的身形普遍魁梧不凡,罗蒙德在与斯特吉亚的战争中见过不少高大威武的斯特吉亚士兵,但是他敢发誓,眼前这个浑身包裹着厚重札甲的男人绝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斯特吉亚人都更要魁梧。 奥列克生的如同一只巨熊一般,浑身的肌肉似乎都快要把他的盔甲给撑爆了,罗蒙德看着这个还在嘻嘻哈哈的男人,不由得咽了咽唾沫,手里的骑士长剑也不由得攥紧了几分。 奥列克朝着一旁招了招手,两名戴着海寇护鼻盔的斯特吉亚士兵忙走上前,合力将一柄双手巨斧递交到奥列克手中。 然而就是这样一把两个人的抬头,略显吃力的巨斧奥列克拿在手上却挥舞自如,他甚至颇有闲心的将巨斧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双手挎着斧柄,活动了一下脖子,语气玩味的对着罗蒙德道 “看你盔甲上绣的那朵鸢尾花,你是阿罗曼克家族的人吧?让我想想看,我应该背过的,哦~你是罗蒙德吧?怎么样,你那个喜欢吃软饭的老爹在杰屈朗过得还好吗?” 罗蒙德很明显被这话激到了,因为奥列克说的话确确实实是他们家很尴尬的一个事实,那就是由于是近亲结婚,身为家族男丁继承人的父亲却一天到晚待在杰屈朗总管各种事务,相反却是母亲袭承了男爵的称号,成为了他们家族对外的排面。 坊间不少好事者经常拿这件事情来嘲讽他的父亲,虽然他的父亲对此经常是置之一笑,但是身为自己父亲亲手教导的学生,罗蒙德却很清楚自己的父亲恩泰里年轻时曾是整个瓦兰迪亚最为优秀的骑士,虽然如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恩泰里心甘情愿的待在杰屈朗去处理那些日常的琐碎事务,但是这并不能磨灭恩泰里在罗蒙德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 因此,不管是出于儿子还是出于一个学生的角度,罗蒙德都无法忍受自己的敌人拿这件事情来嘲讽攻击自己的父亲和恩师。 “待会儿等我割下你的舌头,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巧舌如簧!” 罗蒙德攥紧了手里的骑士长剑,刚打算展开攻击,却被奥列克连声喊停 “把你那根破绣花针给我收起来,你那玩意儿甚至挡不了我一下,我是有心想跟你练练,但我可不想让下你的脑袋之后被世人诟病,说我胜之不武,所以你最好还是把你插在地上的那根大剑拔出来,咱们好好的,公公正正的来一场。” 罗蒙德愣了愣,他有些无法理解,这是在打仗啊哥们,你这是在闹哪样? 而反观奥列克,却丝毫没有正在打仗的紧迫感,他转身用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冲着战场上吼道 “所有人,不管你们是躺在地上哀嚎也好,还是忙着跟对方拼命也好,都停下你们的手上该死的动作,看向我这边,都看过来,该死你,你快去拦一下他们。” 奥列克朝着身旁的士兵踢了一下,士兵愣了愣,随后忙跑回军营,拿起号角吹了起来。 号角声回荡在战场上,一时间除去个别杀红了眼的,其余所有人都愣了神,朝着吹响号角的方向看去。 奥列克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拿下脖颈后的巨斧,将其挎立在地,对着罗蒙德说道 “说实话,你们这一支部队人数太少了,打败你们,对于我们来说意义不大,更显得我们像是恃强凌弱,这样,你身手不错,听说你还蝉联了许多届瓦兰迪亚的荣冠骑士的称号,就让我们来一场公平公正的较量,你赢了,你就带着你的人滚蛋,但是如果我赢了,你们所有人都得死,乖乖放下武器,引颈受戮,怎么样?” 罗蒙德的脑瓜子嗡嗡响了片刻后也明白了如今的形势,他感觉到几乎全场所有士兵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无论是瓦兰迪亚人,巴旦尼亚人,还是斯特吉亚人。 罗蒙德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捡起了插在地上的巨剑,在那名野人尸体的熊皮披风上抹干净了剑刃上的鲜血和泥渍,随后单手举起寒光凛凛的双手巨剑,直指奥列克道 “我会让你为今天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 说罢,罗蒙德拉下头盔面罩,摆出战斗姿态。 …… “说实话,我本来以为你会去拦一下。” 戈登走到卢伊汉身边,微微撇过头。 卢伊汉面色如常的回答道 “没什么好拦的,巴旦尼亚人喜欢英雄的传说,我本人也喜欢,这样的情节,不多见,不是吗?而且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扫清道路而来的,与其继续把场上的瓦兰迪亚人一个一个砍倒,倒不如让他们痛痛快快的来场决战。” 戈登点了点头,不过他饶有趣味的问了一句 “不过话说回来,你没跟奥列克交过手吧,万一他输了怎么办?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卢伊汉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很久以前,我被他妹妹揍过一顿……” 戈登愣了愣,似乎是想起了某位剽悍的北境女武神的作风,面色有些不自然道 “希望那段回忆没有对你造成太深的创伤。” …… 奥列克率先动手了。 数十公斤重的巨斧被奥列克几乎毫无压力的举了起来,随后带着千钧之势猛地朝着罗蒙德劈砍而下。 巨斧本身就有重量优势,加上奥列克那恐怖不已的力量,罗蒙德立刻就判断出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拿着双手巨剑来接下这一记重击,于是,罗蒙德当机立断,将双手巨剑横侧在身旁,让巨斧顺着巨剑的剑刃划了下去,随后将剑柄一转,猛地朝近在咫尺的奥列克挥了过去。 虽然此时剑刃上施加着巨斧的力量,导致他这一击的速度不是很快,但如此近的距离,罗蒙德还是有信心凭借着巨剑本身的长度优势,给奥列克造成一定的伤害。 然而,让罗蒙德意想不到的是,面对砍向自己的巨剑,奥列克眼中却带上了一丝嘲讽。 接着,罗蒙德只感觉自己身侧收到一股如同巨熊般恐怖的力量撞击,随后,整个人身形止不住的向一旁踉跄,直到退到了一定范围之后,奥列克的巨斧直直的在自己眼前划过,他才勉强止住了身形。 罗蒙德额角渗出一滴冷汗,刚刚巨斧在自己眼前划过的时候,整个斧面甚至扇过了一阵飓风,那样的力量是怎样的恐怖,这真的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力气吗? 他也明白,刚刚那一击时,奥列克竟然硬生生止住了巨斧往下劈的势头,转而双手用力,凭借着巨斧的斧面死死将剑刃卡在了自己的盔甲上,可惜那个时候事发突然,自己满脑子都是想的奥列克不得不往后退一步的场景,直到剑刃被巨斧压的自己隔着盔甲都感觉到疼痛,自己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如果自己顺势再往后退几步,剑刃脱离了巨斧和盔甲的限制,必然能够砍向奥列克。 只可惜疼痛让自己本能地放平了剑刃,这也就导致剑刃和盔甲之间卡的更死。 罗蒙德眯了眯眼,然而,奥列克却依旧是一副轻松的模样,罗蒙德攥着剑柄的手都不自觉渗出汗来,这个敌人比他以往遇见的任何对手都更要可怕。 “别停啊,小子,这些人的命可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罗蒙德无视奥列克的嘲讽,自我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他看着奥列克暗自咬牙道 “少废话,我今天一定会把他们全部完好无损的带回瓦兰迪亚!” 第14章 巴旦尼亚费奥纳冠军(四) “说大话的时候啊,可小心别闪了你的舌头!” 奥列克一声怒喝,开山巨斧再次朝着罗蒙德劈去,激荡的劲风裹旋着肆意纷飞的雪花,好似硬生生劈开了这一方空气般凌厉而至。 罗蒙德不退反进,双手持剑握在腰间,弓步而立,后腿蹬地,全身裹劲而进,铮亮的剑尖直指奥列克的胸膛而去。 奥列克心下一惊,罗蒙德的剑刃直直而来,而自己的劈下的斧刃离着罗蒙德的脑袋还有一段距离,这样下去,那柄巨剑绝对会抢先一步贯穿自己。 奥列克只能侧身闪过,然而由于他之前手臂用力,全身的重心一下子剧烈失调,他本人也重重的摔倒在地。 奥列克第一反应就是重新拿起摔在一边的巨斧,不过此时巨剑更加轻便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罗蒙德紧紧抓住了这个机会,侧身又一记下刺,奥列克手臂用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在地上微微侧过一点,剑刃紧贴着他的盔甲狠狠插进地里。 而就当罗蒙德两击不成,打算继续再来一次时,奥列克却做出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动作。 之间侧过身的奥列克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将方才借力蹬地的手臂再次狠狠砸下,手肘精准无误的压向了双手巨剑的剑面,巨大的力量竟然是将那精炼钢锻造而成的双手巨剑硬生生压弯,卡在地里无法抽离分毫。 罗蒙德脸色巨变,奥列克再一次刷新了他心中对于力量上限的认知,而奥列克紧接着一脚狠狠踹来,罗蒙德闷哼一声,手掌也不自觉脱离了剑柄。 罗蒙德一连倒退几步方才卸掉下腹部那股恐怖的力量,此时迅速意识自己放弃了自己的武器,他惊惧的看向奥列克,此时奥列克已经从地上重新站起,一身沉重的甲片哗啦啦的作响。 奥列克将双手巨斧的斧面狠狠地再次砸向地上已经弯曲的巨剑,斧尖塑造的尖头再次压着双手巨剑往地里又深入了几分,奥列克戏谑而森然的目光落在罗蒙德身上,就连语气也不禁带上了一丝冷意 “准备好逃命吧,小崽子。” 奥列克话音刚落,就快速举起了手中的巨斧,再次狠狠朝着罗蒙德砸了过去,失去了武器的罗蒙德只能不断狼狈闪躲,奥列克数次攻击不中,口中不由得破口大骂道 “瓦兰迪亚的剑术老师就只教了你怎么躲躲藏藏的吗?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呢?去哪了?” 见罗蒙德依旧不为所动,奥列克直接开展了对罗蒙德以双亲为中心,祖宗十八代为半径的无差别大范围性垃圾话输出。 饶是罗蒙德再怎么心平气和,也不由得有些恼火,偏偏斯特吉亚语和瓦兰迪亚语相似得很,就算奥列克骂上头,不再用瓦兰迪亚语,而是夹杂了一些斯特吉亚俚语,罗蒙德还是能听懂。 该死的,罗蒙德心里憋屈无比,可偏偏奥列克不断逼近,自己离那把‘哨兵’越来越远,而没了大剑,想要凭借腰间的骑士长剑去抵挡巨斧,同时还要去降伏一个浑身着甲的魁梧大汉,无异于痴人说梦。 此刻,罗蒙德心里无比懊悔,早知道就不应该图帅了,钢杖虽然同样不能抵挡巨斧的劈砍,但砸下去却可以让奥列克好好疼上一下子。 就在罗蒙德失去被奥列克又一次攻击打断时,他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敌人的一个破绽,他连忙几步欺身上前,身体紧贴着奥列克,双手死死抓住了奥列克手里的巨斧。 奥列克吃了一惊,他看着罗蒙德近在咫尺的钢制面罩,不怒反笑 “怎么?臭小子,你是觉得你能从我手里抢过这把巨斧?” 奥列克双臂猛然发力,身体直直的向后仰倒,巨大的惯性力量连带着罗蒙德也一起摔倒在地,而趁着罗蒙德天旋地转之际,奥列克直接一头槌重重的砸向罗蒙德的脑袋。 即便有着头盔和海绵内衬,这一下头槌还是让罗蒙德脑袋嗡嗡作响,然而,即便如此,罗蒙德依旧死死地抓着双手巨斧的斧柄,分毫不肯松手。 奥列克见一计不成,随即翻身而过,将罗蒙德狠狠压在身下,同时弯起膝盖死死抵住两人之间的巨斧斧柄,腾出一只手来高高扬起,狠狠地朝着罗蒙德的脑袋砸了下去。 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猛然响起,奥列克的链甲手套和罗蒙德的盔甲激烈碰撞,竟是硬生生将罗蒙德的面罩打出一个凹陷来。 奥列克毫不留手,继续扬起拳头,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朝着罗蒙德招呼。 “看来胜负已分。” 戈登啧啧两声,唏嘘不已。 “只不过,相对于被对手用拳头活活砸死,我倒更宁愿死的痛快一点。” 然而卢伊汉却依旧不发一言,静静的看着场上奥列克不断对着罗蒙德挥舞着拳头。 似乎是觉得一下一下打的不过瘾,奥列克居然干脆只拿一只脚压住斧柄,两只大手死死捏住罗蒙德的脑袋,微微抬起后猛地向下一砸。 在这一下之后,罗蒙德似乎没了动静,奥列克在喘了几口气之后,感觉对手应该已经被自己干掉,便打算起身拿起自己的斧头。 然而变故横生,之前毫无动静的罗蒙德突然一记扫腿,将刚刚直起膝盖的奥列克再次扫倒在地,奥列克的身体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罗蒙德趁机拿着斧头站起身,顺便一把将头盔摘下,变形的头盔面罩已经严重阻碍了他的呼吸,罗蒙德摘下面罩后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然而奥列克却依旧双手撑地,半跪着准备站起身来。 罗蒙德立刻双手持斧,一动不动的紧紧注视着奥列克。 “奶奶的,你小子跟你大爷我玩阴的是吧?” 奥列克动了真火,一把扯下头盔,须发皆张的怒视着罗蒙德,他也不管罗蒙德此刻拿着巨斧,而他两手空空,居然是直接扑上前狠狠将罗蒙德撞倒。 奥列克速度太快,而罗蒙德经过刚刚的毒打,脑子有些昏沉,一时间竟是躲闪不及,被奥列克再次压在身下。 奥列克双手压住巨斧,满脸狰狞的看着身下的罗蒙德,随即双手猛地用力,将巨斧压在了罗蒙德的喉咙。 罗蒙德大惊失色,双手也随之发力,死死地想要压断自己脖子的斧柄。 奥列克一边死死地和罗蒙德角逐着对斧柄的控制,一边继续破口大骂,持续输出。 奥列克的唾沫横飞,甩在罗蒙德脸上,而罗蒙德的脸色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罗蒙德那张原本白皙英俊的脸庞,经过奥列克一番毒打后,早已是变得青黑红肿,然而,此时不知什么原因,那张青黑红肿的脸庞,竟然是渐渐的全部涨红起来。 罗蒙德艰难的张开嘴,似乎是用尽了自己全部力气说道 “妈的,你嘴巴……吃了什么鬼东西?” 随后居然是脑袋一歪,直接晕死过去。 在场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了,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奥列克大公把罗蒙德臭晕了? 戈登连忙走上前查看罗蒙德的情况,在确定对方还活着之后,居然是松了口气。 随后,他一脸复杂的看向奥列克,挠了挠头道 “这怎么算?算你赢?但是他……这……这?” 奥列克也懵了,他拿起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巴,哈了口气,仔细闻了闻 “不臭啊?” 戈登满脸一言难尽的模样问道 “你刚刚到底吃了啥?” “大蒜烤肉,还有你的啤酒。” 戈登沉默了,他吩咐手下人将罗蒙德抬下去,随后看着周围满脸复杂的士兵,拍了拍奥列克的肩膀说道 “我觉得今天的事情应该会被流传出去,然后被儿童编成一支歌谣,歌词我都想好,想想看,奥列克大公仅凭着蒜味和酒臭,就把瓦兰迪亚最年轻的荣冠骑士给生生臭晕了过去,啧啧啧,这绝对会是你人生最大的污点。”在游戏里面找了半天没找到,就干脆去贴吧上面弄了一张过来  奥列克闻言一脸黑线,他很明白一些坊间流言和儿童歌谣最喜欢调侃他们这些贵族,以往他经常喜欢收集这些东西来嘲笑其他贵族,但一旦对象变成自己的话,那滋味可就不太美妙了,于是奥列克有些不死心的说道 “但是你们不都看见了,我是稳操胜券的呀!” 戈登瞥了奥列克一眼,耸了耸肩道 “我觉得那些吟游诗人往往不太关心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奥列克满脸黑线,不由得暗骂了一句晦气,随后看向旁边的士兵道 “妈的,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滚过去,把那些瓦兰迪亚人给我都绑起来” 士兵慌忙点了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至于那些瓦兰迪亚人,虽然自己的主帅以一种很荒诞的方式输掉的比赛,但是不管怎样,确实输掉了,纵使部分人对此颇有微词,但是这种主帅之间的决斗规则在西部国家之间一直广为流传,而且奥列克也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将他们全部就地格杀,而是将他们收为人质,等待瓦兰迪亚方面把人赎回去,所以虽然过程稍微有些曲折,但最后所有瓦兰迪亚人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了。 收监完瓦兰迪亚人之后,奥列克走到卢伊汉身边,卢伊汉却伸手拦住他道 “有情况。” 奥列克愣了愣,随即发现卢艺汉身旁的巴旦尼亚费奥纳勇士全部拿出了背上的林地长弓,将箭矢搭在了弓上。 “瓦兰迪亚人的援兵来了?” 卢伊汉点了点头 “嗯,差不多,我们一开始的判断没有错,这附近确实有瓦兰迪亚人和帝国人的部分部队,现在有一支接近一万人的骑步兵混合部队正在朝我们这边过来。” 说罢,卢伊汉也拿出了背上的长弓,神色严肃道 “我目前不太清楚至高王的部队究竟有没有发现这边的异样情况,所以,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奥列克皱了皱眉,有些不以为然道 “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咱们这边加起来少说有两万人,对方就一万,你怕什么?” 卢伊汉摇了摇头 “我们的身份是援军,如果我们在这里遭受一些损失的话,对于之后的战局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我们得在尽可能保全自身实力的情况下和至高王的部队会合。” 奥列克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不满的说道 “要我说你们的情报工作是不是做的太垃圾了?这一路上我们碰见两支瓦兰迪亚人了,你们负责搞情报工作的人都没有发现他们在这附近活动吗?” 卢伊汉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奥列克道 “说实话,我现在很想把那些情报人员的脑袋扭下来做成酒碗,但是现在敌人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再去抱怨那些有的没的已经没意义了。” 奥列克冷笑一声,他指了指身后那些瓦兰迪亚俘虏说道 “处理?怎么处理?照你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遭受损失,我们也不可能再拖着这些俘虏悄无声息的潜入过去,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好主意,能够完美解决眼前这一万人的部队,并且自身几乎毫发无伤?” 卢伊汉看了看奥列克,又望了望身后的费奥纳勇士,随后单膝跪地,捻起一小撮泥土,递到奥列克眼前说道 “这就是我的办法。” 见奥列克依旧是一副不解的模样,卢伊汉耐心解释道 “历史上帝国人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乌卡利翁高地的军事行动,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后来有一个皇帝发了狠,集结了将近三万人的铁甲骑兵对乌卡利翁发起进攻,但是他们却在一场遭遇战中遭受了灭顶之灾,三万骑兵几乎无一幸存。” 奥列克冷笑道 “所以咱们的酋长大人是打算复刻自己先辈的奇迹?” 卢伊汉没有理会奥列克的不屑,反而是一脸自信的笑道 “天时地利,我想不出还有什么阻碍,能够阻止我复刻那次奇迹。” “你的任务就是让你的人躲起来,等到适当的机会再冲出来收割战场,其余的交给我和我手下的冠军弓手。” “我会让那些瓦兰迪亚人和帝国人看看,乌卡利翁高地到底是谁的主场。” 第15章 克雷西战役(一) 阿庇斯接过手下士兵递过来的军用地图,嘴角扯出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和我最开始计划的一样,斯特吉亚人和那些森林蛮子汇合之后将要沿着泰瓦尔湖前进,去到邓格拉尼斯进行下一步补给休整。” 一旁的因加泰尔点了点头,这个计划是他和阿庇斯一起提出来的,在泰瓦尔湖沿岸的较为稀疏的森林截杀乌卡利翁高地东部城镇和斯特吉亚人的援军,彻底掐灭卡·班赛斯城的希望。 早在半个月前,斯特吉亚人从奥莫尔城出发的时候,驻守在厄庇克洛忒亚的西帝国军队就发现了他们的动向,由于厄庇克洛忒亚的驻军军官级别不够,所以他们当时并没有选择打草惊蛇,而是快马南下将消息汇报给了萨拉提拉执政官。 而后萨拉提拉立刻出动了一支五十人的骑兵队,北上悄悄经过乌瑟莱姆堡和克拉尼罗格堡,将消息传递给了已经被西帝国占领的弗林托格堡的守军。 虽然这一来二去耗费了不少时间,但是凭借着战马的高速度,西帝国军队大本营最终还是在卢伊汉等人刚刚离开乌瑟莱姆峡谷的时候得知了这一消息。 加里俄斯不希望这支军队成功抵达邓格拉尼斯,这样的话会严重妨碍他们对卡·班赛斯的围攻计划,于是渴望建立军功从而获得更高政治地位的阿庇斯主动请缨,并且拉拢了同样野心勃勃的因加泰尔一起递交了一份计划书。 计划书的主要思想是阿庇斯和因加泰尔带领自家麾下所有的骑兵,共计一万三千人,再拉上加里俄斯和德泰尔拨给他们的一万步兵,在泰瓦尔湖沿岸不远处的平原驻扎下来,并且日夜派出巡逻队以打水的名义监测巴旦尼亚援军的动向,一旦发现后,阿庇斯和因加泰尔就会立刻带着骑兵冲散这支部队,同时在巴旦尼亚人前进的方向上设立步兵所组成的拦截线,一口气彻底打垮这支援军。 因为攻城时的主要任务是弓箭手和攻城部队的,步兵只要应对城内可能出现的伏击部队,阻止他们摧毁攻城武器就可以了,蚁附攻城这种情况终归还是少数,所以骑兵和部分步兵的离开并不会太妨碍攻城进度,因此这份计划书完全契合加里俄斯的想法。 而且这两家此次带来的部队几乎全部都是骑兵,两家在某种意义上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不仅领地内盛产马匹,并且家族财力雄厚,拥有打造重装骑兵的傲人资本,原本加里俄斯对于这些骑兵在乌卡利翁高地毫无用武之地还有些无奈,这样一来简直是一石二鸟,既能解决巴旦尼亚人的援兵,还能充分发挥自己每个部下的作用。 在获得了加里俄斯的首肯后,德泰尔也顺势同意了这份计划,而后阿庇斯和因加泰尔就带着自己的骑兵部队来到了这个名为克雷西丘陵的地方。 这里位于乌卡利翁高地北部,克雷西丘陵境内有不少起伏的低矮山丘,但总体上是利于骑兵冲锋的,最重要的是克雷西丘陵的南部就是泰瓦尔湖,而那一处湖岸的树林是整个泰瓦尔湖沿岸森林最为稀疏的。 “总算是不枉费我们在这里苦苦等了这么多天,要不说蛮子就是蛮子,行军速度简直慢的令人发指。” 阿庇斯志得意满的仰起头,目前局势的发展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阿莫孔带着人向他们跑来并报告了罗蒙德的部队遭遇巴旦尼亚人和斯特吉亚人的事情,而那个地方正是茂密森林和稀疏森林的交界处。 后面的湖岸,一直延续到邓格拉尼斯所在的那块巨大岩石,都是相对稀疏的森林,在那里,自己的骑兵可以最大程度摆脱那些该死的高大树木的桎梏,充分发挥他们本身的优势。 因加泰尔也很兴奋,自从他上次从斯特吉亚东部灰溜溜的跑回去之后,国内的男爵们,尤其是埃博半岛的那三个家伙,就成天没完没了的嘲笑自己,每次碰见自己就会拿那次来说事,上次的会议,自己打算先发制人,还是拿餐桌礼仪这种怎么看都和战争搭不上边的事情开腔,结果那三个家伙还是硬生生给扯到了斯特吉亚那次事情上面。 因加泰尔一直憋着口气,他有着自己的雄心壮志,他的家族是整个瓦兰迪亚国内仅次于王室家族的名门望族,身为这样一个家族的族长,因加泰尔试图证明自己的决心比谁都重,他太想摆脱自己脑袋上那个受祖先荫庇的名号了,所以他设计迫害了威利,只是想要尽快拿到那个象征能力的骑士头衔,所以他和兀儿浑乃特联姻,只是希望借此加重自己的身份份量,他需要证明自己,他必须证明自己,他要告诉全天下的人,自己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挥霍祖先遗产的纨绔,而是一个实打实的人才,是瓦兰迪亚的擎天一柱。 “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发吧。” 因加泰尔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但是阿庇斯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颐指气使的说道 “战争可不是儿戏,我们的骑兵直接出现在那群胆小鬼眼前,他们会大呼小叫着四散逃命,这样一来咱们的胜利又有什么荣誉可言?我们的让我们的步兵先行一步,赶在前面拦住他们逃跑的后路,咱们再带着骑兵沿着密林线杀向他们,这样一来,那群胆小鬼就会往西奔逃,一头扎进我们步兵的怀里。” 说罢,阿庇斯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因加泰尔一眼,虽然因加泰尔无法读懂那个眼神里面所有的含义,但是他很明白这其中绝对包含一种名为蔑视的情绪。 因加泰尔气的浑身发抖,但是他不可能当着阿庇斯的面翻脸,且不说阿庇斯家族蕴含的巨大能量,光说眼下自己确实还要指望对方来一起打赢这场仗,为自己博得名声。 因加泰尔猛地一甩鞭子,朝着身后的侍从骂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通知那些步兵去堵住西边的森林?该死的,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侍从!?” 侍从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他并没有想到自己大人会突然抽了风一样跑过来骂自己,不过他自然也是不敢回嘴的,只得唯唯诺诺的应声离开。 因加泰尔转过头,看着阿庇斯离去的背影,不自觉的咬了咬牙。 …… 弗林托格森林,奥列克和戈登已经带着他们手下的士兵躲进了丛林,他们无一例外都披上了一身绿色的袍子,就连盾牌上也蒙了一层绿布。 巴旦尼亚人很钟意绿色,不仅仅因为这种颜色是他们在森林里最好的保护色,更因为对于森林资源无比丰富的乌卡利翁高地而言,这种颜色的原料是最容易获得的。 每个巴旦尼亚士兵都会带上两套绿袍子来遮掩他们在森林里的行踪,所以卢伊汉几乎毫不费力的就给所有斯特吉亚士兵都换上了一身绿衣服。 奥列克扯了扯包在他头盔上的绿色头巾,嘟嘟囔囔道 “话说他明明只是包在我头盔上,我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太喜欢脑袋上顶上这种颜色。” 戈登无法理解奥列克不满意的点在哪,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 “话说你就那么相信这些巴旦尼亚的弓箭手可以挡住帝国人的骑兵?” 奥列克又扶了扶自己的绿色头巾,满不在乎道 “这些手里连一件稍微长点的兵器都没有的家伙,拿命去拦住那些帝国人?要知道瓦兰迪亚人的重弩可都没办法对帝国人的具装骑兵造成什么像样的伤害。” 戈登不可思议的回过头看向奥列克 “那你还特么听他安排?” 奥列克耸耸肩 “干嘛不听?反正咱们又不需要直接去跟那些帝国人死磕,要是巴丹尼亚走的狗屎运真干掉了,那些帝国人咱们再上去捡漏,没干掉,咱们直接跑不就行了,这么好的差事,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戈登无奈扶额,其实说实话,奥列克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戈登有点担心,如果卢伊汉把部队全部砸在这里的话,那接下来的战争可能会更加不利于己方。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戈登叹了口气,突然察觉到一些动静,他连忙拍了拍奥列克提醒道 “行了,别抱怨你那破头巾了,你看,帝国人的骑兵来了。” 奥列克闻言也立刻噤声,只见北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绵延不断,一眼看不到头的骑兵部队,打头的自然还是帝国人的招牌部队,精英具装骑兵。 一万多骑兵的声势很是浩大,轰隆隆的马蹄声在山谷不断回响,震得不少树木都刷刷的掉下叶子来。 等到帝国人离开,奥列克才将头顶上的叶子拨弄掉,他侧过脑袋对着戈登小声道 “我觉得我得纠正一下我刚才说的话,是那些弓箭手完全不可能、根本不可能、绝无可能拦住这支骑兵。” 戈登眼神复杂,拍了拍奥列克的肩膀道 “我觉得咱们可以提前跑路了。” …… 几名帝国骑兵试探性的前进,却被巴旦尼亚人的箭雨赶了回来,骑兵心有余悸的看着落在自己眼前的几根箭矢,便只敢远远的站在一旁打量着巴旦尼亚人的情况。 游弋片刻后,骑兵们打马返回,同时阿庇斯安排的一些侦查西部森林是否有其余已经率先离开的巴旦尼亚部队的骑兵也一起返回了军阵。 “大人!”一名身着轻甲的骑兵疾驰穿过列队森然的骑兵队伍,直奔阿庇斯而去。“我们在前方发现了巴旦尼亚人的部队,他们还没有离开,而且他们似乎做好了跟我们交战的准备。” 闻言阿庇斯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他摇了摇头对着左右说道 “这些蛮子还真是愚蠢,真的以为在森林里面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吗,也不看看,这湖边的树还没我们的马多,抵抗我们?他们哪来的勇气?” 说罢,阿庇斯继续对那名骑兵询问道 “他们摆出了一个怎样的阵型?有多少人?” 骑兵闻言指了指后方,如实汇报道 “回大人的话,那些巴旦尼亚人分成两个阵列,第一个阵列只有一些手持盾牌的步兵和长矛兵,总计人数不到3000,第二个阵列在步兵阵列之后,是一些松散的弓箭兵阵型,总计人数应该在5000人左右。” 阿庇斯闻言再次笑了,放肆大笑完之后,他神情一变,目光瞬间变得阴翳无比 “真是一群蠢货,对于这样的蠢货,我甚至懒得用什么战术,下令!骑兵分为三队,从正前方、左翼和右翼,将这群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巴旦尼亚人给我碾成渣子!” 随着阿庇斯一声令下,骑兵迅速展开阵型,三支骑兵立刻组成好阵列,寒光阵阵的骑枪明晃晃的对准了前方的巴旦尼亚人。 呜呜呜——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具装骑兵和骑士催动着座下的马匹,直扑巴旦尼亚人而去。 宛若天雷的马蹄声似乎震撼了整片大地,就连巴旦尼亚人身后的泰瓦尔湖掀起了阵阵涟漪。 而作为被冲击的目标,卢伊汉却依旧一脸平静,他的目光完全不在那些冲锋的骑兵身上,而是看向了骑兵和自己之间的一片洼地。 似乎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洼地,一些矮小的灌木和几片枯叶便是那片土地之上唯一的装饰。 但只有卢伊汉知道,那不是一片普通的土地,就连那些灌木和枯叶都是自己临时加上去的。 泰瓦尔湖是一片全年水量都很丰富的湖泊,清澈冷冽的湖水不仅灌溉了附近耕地,同样也产生了一些湖边的附带品——沼泽。 原本冬季的高地应该是寒冷无比,就连泥土也会被凛冽的气候冻结成块,但茂密的丛林以及丰盈的湖水,却在一定程度上调节了泰瓦尔湖附近的气候,这就导致了如今卢伊汉眼前的这片沼泽依旧软烂无比。 同时也得益于冬季稀少的降水量,原本这片沼泽附近充盈的水资源如今全部潜入到地下,从表面上看,它似乎就是一处再平常不过的林地罢了。 而自己军队列阵的地方也很有讲究,这一处地方恰好将那处沼泽给笼络进了长弓的有效射程,因此前来探查情况的帝国骑兵没有察觉丝毫异常。 那么…… 卢伊汉看着正在朝着自己冲锋而来的骑兵,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的微笑。 第16章 克雷西战役(二) 骑兵队的铁蹄越来越近了。 正对着巴旦尼亚人的,是具装骑兵和瓦兰迪亚方旗骑士打头的重甲骑兵队,而靠近弗林托格森林的骑兵队,由于受到地形的影响,则是由公民骑兵和瓦兰迪亚轻骑兵这种轻甲骑兵组成,而帝国军团的右翼,是瓦兰迪亚骑士和先锋骑兵组成的队伍。 三路骑兵中,中路的重装骑兵率先出发,而两翼的骑兵则与之相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进入冲锋状态。 三路骑兵排成楔形,浩浩荡荡的朝着巴旦尼亚人冲锋而去,而不出阿庇斯所料,泰瓦尔湖沿岸的稀疏树林完全无法抵挡骑兵的冲锋,基本上所有骑兵都顺利的避开了树木的阻挡,一路畅通无阻的朝着敌人杀去。 巴旦尼亚费奥纳勇士举起了他们手里的长弓,然而对面的重甲骑兵们却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的埋头冲锋。 几个世纪以来,帝国人一直依靠着他们麾下的重装步兵军团和具装骑兵纵横卡拉迪亚大陆,尤其是具装骑兵,这种骑兵里外共套了四层铠甲,最里面是一套布衣衬链甲,链甲外是一层粗丝和棉布制成的棉甲背心,而在棉甲背心外是一层厚厚的亮银鳞甲,(历史记载拜占庭的甲胄骑兵是穿戴的札甲,这里贴合游戏背景的精英具装骑兵盔甲做了修改。)而为了彰显帝国军人的身份,尤其是具装骑兵这种颇具代表性的士兵,骑兵们往往还会在鳞甲外再套一层粗丝和棉布制成的棉甲,并且绣上代表帝国的双头鹰徽章。 而在对外战争中,帝国人的具装骑兵除了面对库塞特游牧民族时没占到多少便宜外,其余的作战皆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曾经的卡拉狄乌斯大帝更是放出豪言,在这片大陆上,能够击败具装骑兵的只有他们自己。 (怯薛:?) 瓦兰迪亚的骑兵文化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卡拉德人的影响,同时也保留了一部分自己的民族特色,虽然瓦兰迪亚骑士普遍只穿一件袍罩链甲,但是诸如冠军骑士和方旗骑士这种在骑士中出类拔萃的兵种,则会在链甲外再套一层布面板甲,但是不同于后世斯瓦迪亚王国的全身板甲,经济能力只是相对宽裕的骑士们不过是装备了几块缝进布甲里面的铁板而已。 但是即便是相形见绌的瓦兰迪亚骑士,这种装备也能够很好的为他们抵挡箭雨的袭击,即便是骑士不幸被箭矢击中了防护相对薄弱的关节处,但是骑兵对弓箭手的优势就在于弓箭手们没有很好的防骑手段,一旦被骑兵近身,弓箭手的下场往往是很凄惨的。 因此巴旦尼亚的弓箭手们举起手中长弓时,没人会觉得这一轮射击能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而事实也如帝国人所想,除了几个倒霉蛋被射中关节跌下马,或者是身披马铠的马恰好被箭矢射中眼睛,其余绝大部分的骑兵依旧没受到任何干扰。 然而就当骑士们卯足了劲打算在巴旦尼亚人下一次射击之前将他们碾碎时,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冲在最前的重装骑兵的身形突然跌了下去,随后座下的马匹响起凄厉的嘶鸣,而随着这一变故的发生,跟随在排头骑兵后面的骑兵也不可抑制的撞了上去,直接撞得人仰马翻。 一些骑兵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勒紧缰绳想要急停住仍在冲锋的马匹,但是马儿全速奔跑起来的惯性太大了,他们是想停都无法停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儿撞上自己前面摔倒在地的骑兵,然后自己也被马儿摔下马背。 然而还没完,一些跌下马后侥幸没有受到致命伤的骑兵想要站起来,但当他们勉强支起身子时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深深地陷进了沼泽那软烂的泥土之中,而且由于自身所穿戴的超重型盔甲,自己下陷之后想要拔出来简直是难上加难。 骑兵原本的阵型全部乱了,中间的重型骑兵无一幸免,即便没有掉进沼泽,却依旧无法遏制住那强大的惯性而摔下马去,两翼的骑兵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右翼本身装甲重量就只差了重装骑兵一个档次而已,几乎只有排在最后的几排骑兵还保留了战斗力,而左翼的轻骑兵虽然免于前后相撞,但是很快,巴旦尼亚人第二轮箭雨就纷纷朝他们身上招呼。 链甲本身对于穿刺攻击的防护力就很是差强人意,更别提这些轻骑兵大多数连链甲都没穿戴了。 而巴旦尼亚的步兵还给陷进了沼泽里的骑兵加了把水,没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水。 他们从自己的盾牌下面取出好几个水桶,来自泰瓦尔湖幽深阴暗的冷冽湖水被泼在他们身上,而身着轻型装甲,脚踩毛呢靴子的巴旦尼亚步兵则在沼泽上如履平地,他们手持利斧和重杖这一类的打击类兵器,一个一个的给这些铁罐子开罐。 而那些陷进泥地里,身上原本光鲜亮丽的铠甲也变得泥泞不堪的骑士们即便有心想要抵抗,但是且不说他们大多数人深陷泥地无法自拔,他们脚上的铁靴子也没办法在滑溜溜的沼泽面上正常行走。 那些原本生长在沼泽的苔藓在遇见巴旦尼亚人泼下的水后立刻焕发生机,即便巴旦尼亚的毛呢靴子走在上面都要小心翼翼,更别提那些铁罐子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满脸狰狞的巴旦尼亚步兵手持钢杖朝自己打来,而他们却只能杵在原地胡乱的挥舞着手里的武器,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儿戏一般的抵抗自然被巴旦尼亚士兵毫不费力的轻松躲过,随后一下一下又一下,那些好看的盔甲被砸出一个个大坑,而里面的骑兵则早已被砸个稀碎。 “弓箭手,朝左翼继续放箭!” 本着痛打落水狗的好习惯,卢伊汉继续命令弓箭手对自己右翼,敌方左翼的轻骑兵宣泄箭雨,而此时阿庇斯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迅速命令那些轻骑兵以最快速度撤回来。 同时他也没有放弃那些还没落进沼泽,只是跌下马的重装骑兵,他命令自己右翼的先锋骑兵掩护那些重装骑兵撤回。 卢伊汉当然不可能答应,持续的箭雨继续向那些先锋骑兵倾泻,而这些只穿戴了一层袍罩链甲的骑士和先锋骑兵则完全无法抵挡费奥纳勇士手中的硬木长弓和重破甲箭,不过是转瞬的功夫,许多先锋骑兵和骑士就被射落马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因加泰尔看的是心急如焚,他连忙跑向阿庇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别去管那些重装骑兵了!让先锋骑兵和骑士们直接抄袭他们的侧翼,绕过那处该死的地方,只有解决掉那些弓箭手,我们才能够真正保全我们的骑兵啊!” 阿庇斯脸色铁青,他很不想接受骑兵一塌糊涂的事实,但是更不想在阵前被因加泰尔这样一个自己所看不起的人当面说教,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因加泰尔说的很对,于是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阿庇斯这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因加泰尔立刻下令,先锋骑兵们听到号角之后当即打转马头,朝着巴旦尼亚人的左翼奔袭而去。 “快,派几名轻骑兵,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西边的步兵,让他们火速赶来支援,快去!” 因加泰尔同时拉住了身旁的侍从,他现在必须集中所有力量来吃掉眼前的这支部队,拦不拦截的已经无所谓了,当务之急是保全自己! 而巴旦尼亚这边,卢伊汉看着转变方向的先锋骑兵,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慌乱。 他放下了手里的长弓,转身对着身后的令旗兵说了些什么,随后只见巴旦尼亚费奥纳勇士们边射击边弯下腰摆弄着什么,片刻之后又站起身继续射击。 这种情况自然没有被阿庇斯和因加泰尔注意到,他们此时正在组织那些跌落马匹的重骑兵徒步作战,在沼泽边掩护其余重骑兵撤退。 至于让这些骑兵再上马是不可能的了,满场除了战马的尸体,就是四处乱跑的战马。 不过看情况那些下马骑兵也救不回来多少人,当然不是说他们拿巴旦尼亚的轻步兵没办法,只是那些深陷沼泽之中的重骑兵,已经没有能力再爬回硬地上了。 先锋骑兵绕了一个圈子,这其中还是免不了有一部分骑兵被费奥纳勇士射杀,但是得益于战马的速度还是有大部分先锋骑兵快要杀到费奥纳弓箭手跟前了。 因加泰尔也激动起来,按照他的设想,只要骑兵贴脸了弓箭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随之而来的事实,却又给了因加泰尔一记当头棒喝。 “拉!” 卢伊汉一声怒吼,费奥纳勇士们纷纷低下身子,从地上拽起一根根麻绳,而绳子连接所拉起来的,则是一个个用木头钉连起来的长尖木棒。 “拒马桩!” 因加泰尔大惊失色,甚至都有些失声了。 怎么会?他们不是援军吗?他们不应该轻装简行吗?为什么会带拒马桩这种工具? 巴旦尼亚人和帝国人斗争了这么多年,自然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因此巴旦尼亚人除了每天闲的没事就去高地边上种两棵树外,几乎每支巴旦尼亚军队作战时都会带上拒马桩这种防御战马冲锋的神器。 但正如因加泰尔所疑惑的,拒马桩虽然不能说特别重,但是怎么说也得几个人一起抬,作为援军,赶赴战场是第一要务,自然不会携带这种笨重的家伙。 但是如果仔细看那些费奥纳勇士拉起来的拒马桩就会发现,这些拒马桩做工十分粗糙,中间横置的圆木不是那种中间打孔来支撑尖刺的,而是直接用的钉子钉起来的,而那些原本应该是长枪的尖刺也换成了一根根木棒,甚至有些木棒上还有几枝枝丫没有清理干净。 这些是卢伊汉命令手下就地取材做成的,为的就是防止两翼有骑兵进攻自己的弓箭手阵地。 那些尖刺狠狠地插入了战马的腹部,战马受惊后高高跃起前蹄,后面的骑兵也受到阻碍,整个先锋骑兵的队形被严重打乱,冲锋势头也被生生遏制住了。 不过终究只是临时制作的拒马桩,一些木棒承受不了骑兵巨大的压力,竟直接崩裂开来,划伤了后面的费奥纳勇士,更有很多拒马桩整个崩裂开,后面的费奥纳勇士也断裂的尖刺刺穿。 不过终究只是穿戴的一层链甲,还有不少的先锋骑兵及时停住了战马,接着继续踢打马肚子,朝着费奥纳冠军冲锋而来。 卢伊汉笑了,这种距离根本无法将战马的动能全部发挥出来,于是他干脆扔掉手中的弓箭,一把扯出身后的双手巨剑吼道 “弓箭手!近战!” 这声怒吼也落到了瓦兰迪亚人耳中,帕拉语和瓦兰迪亚语差别很大,他们自然没有听懂,但是看那些弓箭手扔掉长弓,他们大致猜到了这些弓箭手要干什么。 但在他们看来,弓箭手的近战无非是拿着短兵武器和自己肉搏,连盾牌都没有,又能造成什么威胁呢? 直到他们看见那些费奥纳冠军从肩上的熊皮披风后扯出那一把又大又粗的双手巨剑…… 所以,弓箭手的近战武器,为什么是双手剑啊艹! 一直以来,人们对巴旦尼亚人的印象,都不过是一群生活在森林里面的野蛮子,然而,事实上这群野蛮子却拥有着整个大陆最为高超的制剑工艺。 从青铜时期开始,帕拉人和巴旦尼亚人就开始了他们的铸剑历史,相较于瓦兰迪亚细长的骑士剑和帝国军团粗短的重剑,巴旦尼亚人的剑两边薄,中间宽,剑刃十分宽大,这种剑的使用方式也与瓦兰迪亚人的骑士长剑不同,巴旦尼亚剑更加适合劈砍,这也很符合他们民族的打架方式。 而后巴旦尼亚更是铸造出来了一种很有名的剑,即人形剑,这种剑由于剑尾的配重块和护手的形状类似于人的脑袋和四肢而得名。 而此刻,费奥纳勇士们抽出来的就是这种剑的放大版,人形双手剑。 而作为一直以好勇善战闻名的巴旦尼亚贵族,卢伊汉也是直接加入了战场,他手中的巴旦尼亚山刀直接砍破了一名先锋骑兵手里的盾牌,剑刃笔直的划过马腹,将那名骑兵的腿也连带着硬生生砍断。 眼看战场形势又偏向了巴旦尼亚人,因加泰尔焦急万分,好在这个时候,西边负责拦路的步兵终于赶了过来。 而卢伊汉也发现了帝国步兵,他对此早有预料,毕竟自己的斥候一开始传回来的消息就是敌人由步兵和骑兵组成——虽然人数上比斥候汇报的多了一倍。 卢伊汉回过头,拿起传令兵的号角吹响,然而号角声久久回荡,卢伊汉预料中的斯特吉亚士兵却迟迟没有出来。 卢伊汉皱了皱眉,难不成他们提前跑路了。 就当卢伊汉胡思乱想之际,北地人民那浑厚而有力的嗓音响彻在弗林托格山林。 奥列克单手持双手斧,一把扯掉了脑袋上的绿色头巾,骂骂咧咧道 “妈的,还好老子决定先看看再跑路,要不然真就错过了这样一出好戏!” 第17章 克雷西战役(三) 漫山遍野的斯特吉亚步兵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向了战场。 阿庇斯再也坐不住了,如今他身边不过数百护卫,而斯特吉亚人出现在他的左后方,前方便是己方步兵和巴旦尼亚人混战的战场,阿庇斯情急之下急忙命令方才撤回来的轻骑兵去拦截一下那些凶神恶煞的斯特吉亚人。 因加泰尔眼见情况不对,立刻让手下的传令兵将还有战斗力的骑士和先锋骑兵们叫回来。 “你在干什么!” 阿庇斯听见号角声转过头,目眦欲裂的盯着因加泰尔。 “干什么?我要带着我的人离开这个鬼地方,该死的,我早就知道不该相信你这个愚蠢的暴发户!我可不会陪着你一起死在这个鬼地方!” 说罢,因加泰尔也不管阿庇斯的怒骂,径直带着麾下的护卫转身向西北方向离开,与撤出战场的先锋骑兵们汇合。 阿庇斯愤怒的拔出了腰间的宝剑,但是他还是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如今不是和那个懦夫计较的时候,自己要好好想想怎么带着自己的士兵离开这里。 “去!你带十个人赶紧返回大营,将这里的情况告知陛下!我请求他立刻派遣援兵过来,要快!” 说罢,阿庇斯带着手下的护卫奔向了战场中央的下马重装步兵,同时命令步兵军团绕开沼泽后撤。 卢伊汉这边听见帝国人的号角声,顺手将一个骑士的脑袋劈成两半后,他回过头看向此时战场的情况。 帝国的军团步兵在逐步后撤,己方的步兵也将沼泽里所有的重装骑兵全部开罐,剩余的下马骑兵则往西,试图与步兵军团汇合,阿庇斯也在赶往相同的方向,而阿庇斯身后是斯特吉亚人和帝国人的轻骑兵。 轻骑兵很明显无法对斯特吉亚的重装步兵造成什么有效的威胁,阿庇斯也不愿意他们付出太多的伤亡,今天死在这里的瓦罗斯家族的士兵已经太多了。 于是在阿庇斯成功合拢重装骑兵后,便命令轻骑兵往后撤退。 斯特吉亚人在身后穷追不舍,卢伊汉也当机立断,紧紧咬着帝国人的步兵不放,不时给他们来一波箭雨或者一轮标枪,给帝国军团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毕竟他们没有战马,也不可能佩戴具装骑兵那样的超重型盔甲,因此对于破甲箭和重标枪的防御能力有限。 此时太阳已经西沉,阿庇斯带着下马骑兵退守到了一处小山坡上,原本阿庇斯还打算让手下的重装骑兵修建一些临时工事,但是那些骑兵已经被身上的数层盔甲压的气喘吁吁,脚步虚浮,阿庇斯见状,即使再不舍,也只能命令手下的士兵脱掉了最外层的布甲和鳞甲。 其实骑兵们早就想脱掉那些沉重的大家伙了,但是在商业氛围浓厚,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帝国,他们这些骑兵,他们身上的铠甲及他们个人,某种意义上都是领主的财产,按照帝国律法,如果他们肆意损坏,丢弃领主财产,会遭受很重的刑罚。 因此,阿庇斯的命令一下,许多骑兵如堪重负,立刻将身上的外两层盔甲一股脑丢在了地上。 阿庇斯此时手上没有足够的材料来修建工事,因加泰尔那王八蛋跑路的时候还不忘捎带走了一大堆运货马车,而最近的村庄离这里也有三小时的路程,此时他又想起来本来平原上还有一个村庄的,可惜被瓦兰迪亚人摧毁了。 “这些流氓!强盗!” 阿庇斯恨恨的咬了咬牙,他心中原本对瓦兰迪亚人就不怎么好的感观如今更差劲了。 “大人,轻骑兵撤回来了,但是那些斯特吉亚人好像调转了方向。” 就在阿庇斯决定还是让手下士兵就地挖一个浅沟时,身旁的侍卫突然出声提醒道。 阿庇斯转过头,果然看见轻骑兵已经返回来了,只是这些士兵的状态似乎都不是太好,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脸上身上满是血污和泥渍。 面对着鏖战大半天还滴水未进的部下,阿庇斯只能先让人从寥寥几辆马车上取出食物和水,但是因加泰尔带走了大部分辎重,留给自己的十分有限,每个士兵能分到的不过是一块巴掌大的面包和只够喝一口的清水。 阿庇斯接过手下递来的半杯清水,一饮而尽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依旧干燥泛白的嘴唇,他突然听见耳畔响起厮杀声和吼叫声,这时他突然想起来方才护卫汇报给自己的后面半句。 阿庇斯看向战场,借助着清冷的月光,勉强看清了场上的形势,斯特吉亚人在发现自己无法追上那些来去如风的轻骑兵之后,随即调转方向和巴旦尼亚人一起围攻起那支正在缓步撤退的重装步兵。 如今,步兵团身陷囹圄,离着阿庇斯他们不过三百多米的距离,却始终无法迈过这道关卡和阿庇斯汇合。 阿庇斯看的心急如焚,如今,自己手下的士兵们个个精疲力尽,毫无斗志,而那支步兵团较晚才进入战场,体力尚存,战力还在,是他能依靠的最后的有生力量。 但是他却无法拯救这支部队,只能干看着暗暗叫苦。 “大人,要不,咱们还是撤吧。” 一旁的侍卫小心翼翼的开口,然而阿庇斯脸上却是闪过纠结的神色,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又何尝不想撤退呢?他不是活腻了,他的家族的财富能够供使他过着这个世界上最奢靡的生活,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钱的人,甚至比向来以富有着称的巴努·胡勒延还要富有,但是他撤退了之后真的能够继续好好活下去吗? 答案是不能。 并不是因为他会因为这次战败而受到什么很严厉的惩罚,帝国历史上战败的将军很多,但他们也顶多只是撤销职位,他们本人的贵族身份和财富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但是他不同,或者说,他所在的国家不同。 这已经不是历史上那个由元老院、皇帝和军方三方共同牵制管辖的帝国了,更何况他阿庇斯本人在西帝国国内本就是一个异类,民众大会的每一次召开,他的财富就会被那些民粹派的将军剥夺一分,所有人都会觉得他阿庇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那些人总认为他有其他办法获得更多的第纳尔,但是一个商人,除了想尽一切办法获得更多的军功外,还有什么方法能够在一个军人当道的国家立足呢? 他是很富有,但即便是高如奥尼石山的第纳尔也会有挥霍一空的一天,自己的皇帝热衷于战争,自己的同僚们也热衷于战争,但战争并不只是将领和军人素质,他更是第纳尔和粮食。 因此,家财万贯的他在那些将军们眼中,无疑是一个摇钱树,或许那些将军本人颇有家资,但是人性往往如此,不是吗?能从别人那伸手要钱,又为什么要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呢? 阿庇斯也尝试过挣扎,他不断的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和第纳尔去组建一支又一支的军团,协助帝国作战,然而,他却始终无法改变那些将军们对他的刻板印象,在他们眼中,自己不过是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罢了。 至于自己的皇帝陛下,当初自己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未来有着无限可能的青年将领,他出钱,加里俄斯获得军功,在帝国还未一分为三的时候,他们两个合作的亲密无间。 只是皇帝终究是皇帝,人在不同的位子上,行为和思想也会发生改变,因此面对昔日的老战友,加里俄斯也如同那些将军一样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手伸进了自己的钱袋子。 他还有钱,他还有很多很多钱,俄尔堤西亚是整片大陆最为富饶的地区,不算其他的,光是俄尔堤西亚每年的海关税收就能够支撑起西帝国进行一场五万人规模,持续一个月的大型战役。 但他又怎甘心,又怎甘心止于此?他原本投资加里俄斯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家族能够获得更高的地位,让自己本人的声望水涨船高吗? 自己的祖先为此目的,经历过数代的奋斗,但是或许是出于制衡瓦罗斯家族的目的,不论是帝国元老会还是帝国军队,瓦罗斯家族能够占据的席位屈指可数,并且全部都是最末端的位子。 但自己不甘心,而他似乎终于碰到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他凭借着和加里俄斯的合作,博得了元老院的元老职位,真正的带领着自己的家族进入了帝国的枢密会议,而后来,他所投资的人成为了皇帝,他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虽然依旧避免不了他不断的为那些将军的战争提供第纳尔,但是瓦罗斯的影响力终于冲出了俄尔堤西亚海湾,能够在帝国枢密议会上占据重要席位了。 但是如今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将在今天夜晚之后化作泡影,瓦罗斯家族还是那个商人家族,他们或许依旧可以在俄尔堤西亚海湾成为当之无愧的土皇帝,但是他们将再也没有权利,没有资格在帝国议会上说出一句有分量的话,他清楚自己那位老伙伴的性子,也清楚整个西帝国的脾气,那时的瓦罗斯,除了数之不尽的第纳尔外,将会一无所有。 阿庇斯木讷的看着那支步兵军团被打的溃不成军,而自己麾下的士兵们,一个个却依旧无精打采,精疲力尽。 “大人……” 阿庇斯听见声音转过头去,侍卫的嘴唇颤抖着,这个侍卫跟了他很多很多年了,还是当初自己成人礼的时候亲自挑选的侍卫。 阿庇斯苦涩的笑了笑,他拍了拍自己侍卫的肩膀 “希琉斯,你说如果一个人发现自己活了一大半辈子所拼搏奋斗的东西会在一夜之间化作乌有,他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侍卫眼角泛出泪光,他跟随阿庇斯很多年了,他很清楚自家这位看上去放浪不羁的执政官内心到底有怎样偏执的执念,他也明白,今天这一战之后,大人前半辈子所努力的一切都将化作乌有,瓦罗斯将彻底成为那些人的钱袋子,活的毫无地位。 “但是不会的,您跟陛下一起并肩作战了那么多年,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人,他不会对您怎样的,只要咱们活着回去,活着回去啊……” 阿庇斯摇了摇头,看向了头顶上的星空 “诸神不公啊……” 或许诸神是公平的,他们给予了瓦罗斯家族数之不尽的财富,却没有给他们任何一个帝国贵族家庭都唾手可得的地位,在俄尔堤西亚海湾,他们是主人,然而,在帝国枢密会,他们却只能排在自己的小弟身后。 诸神应该是公平的,巴旦尼亚人留了瓦罗斯家族的重骑兵和护卫们一命,他们将在邓格拉尼斯等待战争结束后瓦罗斯派人送来他们的赎金,而作为代价,阿庇斯的生命终止于这一夜。 繁星见证下,那个人们口中传说的连血管里都是第纳尔的阿庇斯割断了自己的脖子,血液喷溅而出,殷红的鲜血溅了一地,原来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的血液也与最低贱的贱民一般无二。 卢伊汉、戈登和奥列克对于阿庇斯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当然也犯不着去羞辱他的尸体来彰显自己的胜利,因此,他们以最正常的贵族规格,收敛了阿庇斯的尸首,准备将其送到拉革塔 巴旦尼亚士兵们举着火把将战场匆匆忙忙打扫了一遍,他们并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巴旦尼亚人向来信奉天葬,因此,除了阿庇斯这样身份特殊的贵族之外,其余所有人的尸体,包括巴旦尼亚人自己的都是任其就地腐坏。 然而这一仗却终究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克雷西战役,长弓兵对重甲骑士的胜利。 而这也产生了很深远的影响,在此之后,瓦兰迪亚人加强了骑士和战马的防护,外置板甲开始成为每一个骑士的标配。 而这一仗,也终究是长弓兵最后的辉煌。 第18章 兵分两路 “巴旦尼亚人不擅长建造,但是乌卡利翁高地的这些堡垒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当年建造这些堡垒时的巴旦尼亚人实力强大,因而纵使多年过去,这些堡垒的许多外城墙都被荒废,然而其本体却依旧牢不可破……” 卡·班赛斯城外的西帝国军营内,克洛托尔正指着悬挂在墙上的一幅卡·班赛斯城的巨大地图对加里俄斯阐述他的计划。 “现在来看,我们的配重型巨型投石机对其城墙所造成的伤害很是有限,按照目前城墙的损坏程度,粗略计算,我们至少还需要十天才能轰开卡·班赛斯的大门。” “这对我们来说是十分不利的,一旦我们在乌卡利翁高地的战斗被迫拖入持久战,后勤的巨大压力就会显现出来,加之城内驻军不断对我军攻城器械展开夜袭,我们攻破城市的时间将会进一步被推迟,所以我建议咱们应该先征服西边的德鲁伊莫尔堡,拓宽我军的后勤道路,消除后勤隐患,再徐徐图之。” 克洛托尔语毕,在座的各个军官都互相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德泰尔和加里俄斯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撤退的意图。 卡·班赛斯城的坚固程度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而后勤的压力更是让他们有些吃不消。 如今西帝国和瓦兰迪亚国内运向前线的物资渠道只有两条路,一个是走奥曼法德堡,途径德鲁伊峡谷,抵达卡琉斯堡之后沿着瓦尔切格湾运向前线。 第二条是从奥斯蒂港出发,航行过风浪变化,海寇出没的北海,驶入瓦尔切格湾,在卡琉斯堡卸货。 第二条海运路线相较于前面一条陆运路线,成本更低,但是风险更高,并且这些风险是几乎无法消除的。 所以除了大型机械物资的运输外,其余粮食和箭矢的运输都会走第一条陆运道路。 但是这样就存在一个隐患问题,那就是德鲁伊峡谷处于德鲁伊莫尔堡的控制之下,途经此处的运输车队时不时会遭到德鲁伊莫尔堡守军的袭掠,如同山贼拦路抢劫一般,让人防不胜防。 至于东部通道,虽然弗林托格堡已经被西帝国控制,但是走厄庇克洛忒亚运输物资的话要经过多重敌占区,自然不在考虑范围。 德泰尔清了清嗓子,周围窃窃私语的军官们也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瓦兰迪亚的国王。 “那么,正如克洛托尔将军所言,巴旦尼亚人铁了心的给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这场战争就不可避免的将会被拖入持久战,如果想要继续在乌卡利翁高地和巴旦尼亚人周旋,除却掳掠周边的粮食之外,我们也必须保证我们后勤补给的畅通,那么就依照克洛托尔将军的建议,大军即日开拔,先将德鲁伊莫尔堡拿下。” 在座的一些军官听完德泰尔的发言,点头赞同的有之,紧皱眉头的有之,这些似乎不太乐意就这样放弃了围攻半个多月接近一个月的卡·班赛斯城的军官纷纷将目光看向加里俄斯,希望这位皇帝能够提出和德泰尔相悖的看法。 然而让那些军官失望的是,加里俄斯只是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盯着墙上的地图,没有丝毫想要反对德泰尔意见的意思。 阿尔德里克有些坐不住了,他也是不乐意就这样放弃卡·班赛斯城的人之一,于是他直接对德泰尔说道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围攻这座城市围攻了快有一个月了,就这样突然放弃,这种事情,还是会造成很大影响的吧。” 这句话多少有些扯淡的成分,毕竟这一个月以来围攻卡·班塞斯的过程中,士兵们几乎没出多少力,成天只有弓箭手和投石机在工作,最多晚上的时候,步兵出来防备一下巴旦尼亚人对攻城器械的夜袭。 加上早先运输过来的粮食储备充足,士兵们也没饿肚子,此时撤退自然不存在有什么士气低落一说。 德泰尔转过头看向自己这位表亲加小舅子,指关节笃笃的缓慢而又响亮的敲击着桌面,就这样沉默的注视着他。 阿尔德里克咽了咽口水,在发现周围没有其他人支持他的意见之后,便也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德泰尔点了点头开口道 “既然这样,那么大家就各自回到各自的军队,吩咐手下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吧。” 众军官都默默起身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大帐,德泰尔在跟加里俄斯打了个招呼后也起身离开了。 “我们对于巴旦尼亚的了解,原来这么匮乏。” 加里俄斯等众人都离开,营帐里只剩下他和克洛托尔时说道。 “或许不是我们对巴旦尼亚人不够了解,陛下。” 克洛托尔放下手中的讲解棒,语气略带无奈的说道 “我们同巴旦尼亚人战斗了几个世纪,从立国之初开始,我们帝国的命运就和这群高地佬死死纠缠在一起,作为对手,我们甚至可以说比他们自己本人更了解他们的优势和缺点,但是问题在于,一些有关和巴旦尼亚人作战的经历,他们各城邦的坚固程度,综合评定,甚至说详细的布防图,都被统一存放在吕卡隆的皇家档案馆,元老院和皇帝会在指派出兵巴旦尼亚的元帅之后再将一些有关信息从档案馆里面取出来,交到元帅手上,而在此之前,元帅和各级军官是没有权利翻阅的。” 加里俄斯无奈扶额 “我之前也委托一些人帮我收集了一些关于乌卡利翁高地的信息,但信息完整度不说,真实性都还有待考察,或许我们可以去找阿雷尼科斯的寡妇,拿一点钱问她是否愿意将那些关于巴旦尼亚人的信息卖给我们?” 克洛托尔哂笑一声 “或许我们不应该找那个寡妇,而应该找那位可汗,不过我估计他应该不太愿意出卖他的老丈人。” 加里俄斯闻言也低笑两声,结束了一番调笑之后,加里俄斯站起身道 “不管怎么样,目前来说依旧是我们占据着局势的主动权,只是不知道阿庇斯那边什么时候回来,我看要不派个人过去通知他我们要转移目标的消息得了。” 克洛托尔说道:“瓦罗斯家族的骑兵一直以装备精良而着名,他们训练有素,想来对付一些巴旦尼亚人和斯特吉亚人,应该是手到擒来,而且跟他同去的那位瓦兰迪亚男爵,听说他的家族也一直以骑兵而着名,我想应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将那些巴丹尼亚人和斯特吉亚人的援军一扫而空,然后返回向我们报到了。” 加里俄斯点了点头 “我自然是不怀疑他们能否完成这个任务,嗯,也罢,再多等几日也无妨,我这就去跟德泰尔说……” 此时营帐外冲进来一名士兵打断了加里俄斯的话,加里俄斯不悦的转过头,却见那个士兵气喘吁吁的说道 “陛下,将军,因加泰尔男爵回来了。” 加里俄斯和克洛托尔对视一眼,笑道 “你看刚刚还在谈他,他现在就来了,看来他应该已经将那几个蛮族将领的脑袋带回来,作为献给我的礼物了,走,咱们去看看……” 然而加里俄斯回过头刚打算起身,却看见那名士兵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眉头一皱,心下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克洛托尔见状也反应过来,忙追问道 “你刚才说那个瓦兰迪亚的男爵回来了,那阿庇斯执政官呢?” 士兵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克洛托尔和加里俄斯对视一眼,急忙冲出营帐…… …… “愿大地之母赞美你们伟大的功勋,这将被巴旦尼亚的吟游诗人记录进他们的诗篇,哈,我都等不及想看看他们是怎样描写这场伟大的战役了” 卡·班赛斯和邓格拉尼斯之间的某处森林,卡拉多格头戴象征着巴丹尼亚至高王的双叉铜质王冠镀金盔,满脸笑容,热情洋溢的迎接满载而归的卢伊汉等人。 战争结束后第一时间,卢伊汉就派遣士兵先行一步,向卡拉多格汇报了这个消息,随后,他们在邓格拉尼斯补充给养,并且将战利品分发给有功的士兵,同时留出一部分作为上交给卡拉多格的礼物之后便连夜前往与卡拉多格汇合。 卢伊汉面带含蓄的微笑,回抱了卡拉多格热情的拥抱。 “啊,这两位……” 卡拉多格又跟卢伊汉说了几句话之后看向了卢伊汉身后的奥列克和戈登。 “小奥列克,咱们是老相识了,那个时候咱们见过一面,哈,岁月不饶人呐……” 奥列克再听听小奥列克这个称呼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恍了神,随后,他也呲起大牙,笑着同卡拉多格拥抱了起来。 “至于这位……” 卡拉多格和奥列克松开之后,看向戈登。 “可能我有些冒犯,但我这个人确实很难对只见过一两面的人有什么很深的印象,你似乎是斯特吉亚最东边那座城池的首领?” 戈登点了点头,礼貌的介绍起自己 “我叫戈登,是瓦吉罗夫家族的族长,也是……” 戈登顿了顿,他原本想说他还是蒂亚尔的城主,但是如今蒂亚尔已经不复存在,于是他晃神片刻,直接道 “很荣幸认识您,尊敬的至高王陛下。” 卡拉多格面带微笑,礼貌的同戈登握了握手,随后转过身对三人道 “奔波劳累数日,想必你们也累了,随我来吧,我为我们巴旦尼亚的英雄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席。” …… 临时搭建的木制营地内,卡拉多格和一众巴旦尼亚贵族高举酒杯,不断对卢伊汉三人致意,卡拉多格和他的部下们做足了面子功夫,这样让戈登和奥列克不像一开始一样拘谨。 酒过三巡,众人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营帐呼呼大睡。 然而卡拉多格的主帐内依旧亮着一盏油灯。 “说说看你对这两个斯特吉亚人的印象。” 卡拉多格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清茶,这是他女婿,也就是拔都送给他的礼物,卡拉多格一开始不太喜欢这样寡淡的饮品,但是他却意外发现这种叶子泡的茶水有着很强的解腻清神的功效,于是也乐衷于酒后饭后来上一杯。 “他们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卢伊汉看起来面色红润,似乎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只是这并不影响他的神志清醒。 “他们在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忠于拔都陛下,但是这掩盖不了他们内心私欲所散发出的恶臭,不过我认为,除非我们遭遇一场难以挽回的惨败,在这种事情发生之前,他们会做足表面功夫,并且全心全意帮助我们赢得这场战役。” 卡拉多格点了点头 “这么看来,暂时来说,我们依旧可以放心的驱使他们。” “是的。” 卡拉多格沉吟了一会儿,又啜饮了一口杯中的清茶道 “我那个女婿的征服史堪称一部宏大的史诗,但是他总是有些过于急功近利,如今的金帐汗国,不宜再起什么巨大的战端,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稳定被征服的地区,将它们化作壮大自身的养料,我们这一次不会有多余的外援,所以我们得充分利用这两支斯特吉亚人的部队。” “对了,南边阿塞莱人他们似乎找到了离开森林的办法,但是他们状态很不好,我想让你带着一支部队,把他们绕死在森林里面,当然,如果他们想要放弃逃回国内,主动派人和你议和,你就让他们回去吧,目前来说,主动权不在我们这边,少一个敌人终归是好事。” 卢伊汉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那您的意思是打算让那些斯特吉亚人留在您的身边吗?” 卡拉多格点了点头 “形势不对的话,他们绝对会生出二心,与其放任他们远离我的视线,去剿灭那些阿塞莱人,倒不如就让他们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卢伊汉点了点头 “另外,我听说加里俄斯和德泰尔转移了目标,想来他们应该是听说了阿庇斯全军覆没的消息。” 卡拉多格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子上,起身道 “因加泰尔抛弃阿庇斯自己一个人独自跑了回来,这其中有很大的空间可以让我们做文章离间这两支部队,我已经安排一个专业的人去处理这件事情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见到这两支军队离心离德的那一天了。” 第19章 说客(一) 德鲁伊莫尔堡下,瓦兰迪亚和帝国军队的营地内。 此时士兵们已经用过晚餐,除了几支步兵在来回巡逻预防城堡里面的守军出来破坏攻城器械外,整个营地都受到了宵禁管制,士兵们不敢随意走出营帐。 只是很明显那些帝国和瓦兰迪亚的中高级军官和贵族们没有受到这条规则的约束,整个营地内还是能看见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贵族。 一名低阶骑士带着一队步兵举着火把在营地内巡视,在经过堆放马匹草料的区域时,为首的骑士敏锐的察觉到一些细微的动静,他立刻挥手示意队伍停下,随后双眼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堆放草料的地方。 “火把。” 骑士对身后的士兵吩咐道,草料干燥,因此不能靠近火种,这处堆放处也没有燃起火把照明。 士兵递来火把,骑士依旧死死盯着前方,嘴里还衔着一枚金属口哨。 骑士屏气凝神的将火把伸向前,火把的亮光刺破了那处黑暗,照亮了阿尔德里克的身影。 “大人!” 骑士自然是认得这位男爵的,于是在看清对方的一瞬间就立刻将火把移开,低下脑袋恭恭敬敬的说道。 阿尔德里克漠然的瞥了一眼为首的骑士,语气淡淡道 “我喝多了酒,来这里吐一下,你们继续吧。” 骑士连声应好,就要招呼身后的士兵一起离开时却发现阿尔德里克身后的那处草料后有些许黑影。 “看什么!还不快去巡逻!” 就当骑士想要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时,阿尔德里克厉声开口,骑士被吓了一跳,自是不敢再去深究,连忙带着士兵离开了。 等到四周又归于平静,阿尔德里克这才微微侧过脑袋道 “人走了,出来吧。” 随着阿尔德里克语毕,只见草料堆后站起一道人影,那人身上穿着一身西帝国贵族平日里最喜欢穿戴的布制金边软甲,头发眉毛也是帝国人标志性的棕黑色,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名西帝国军事贵族的模样。 只是他的身材格外高大,这在卡拉德人之中完全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那人一言不发,只是瞥了瞥阿尔德里克。 阿尔德里克点了点头,说道 “跟我来。” 人影紧贴着阿尔德里克前行,乍一看甚至看不出阿尔德里克身后还有个人跟着他。 “进去吧。” 阿尔德里克和那人一起来到了自己的营帐前,他掀开门帘对那人说道。 那个帝国装扮的人点了点头,随后闪身迅速进入了营帐。 阿尔德里克刚打算跟着那人一起进入营帐,却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阿尔德里克瞬间身体紧绷,他极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随后面带微笑的回过头,看向刚刚呼喊自己的人。 “我刚来找你,可你侍卫说你不在,大晚上的你跑哪去了?” 来人是奥斯皮尔的弟弟卢康,这位勇武的北境男爵从小被父亲送去了帕拉汶德担任老提哈男爵的侍从,因此一直和阿尔德里克关系很好。 “没什么,我刚去看了一下我的士兵,”阿尔德里克尽量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让它看上去更加自然一些,“怎么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卢康热情的拍了拍阿尔德里克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 “这不是因为咱们那位科尔坦男爵抛下自己的盟友,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现在西帝国和咱们国王陛下闹得挺不愉快,所以咱们国王陛下想着和西帝国那边修补一下关系,打算在明天晚上举办一场晚宴,但毕竟是战争时期嘛,宴会规模不算太大,但是你作为陛下的表亲,肯定也要出席宴会的,我听说陛下会拿出上好的葡萄酒来招待西帝国人,你看我肯定是没机会进去了,所以……” 卢康说罢,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一脸殷切的看着阿尔德里克。 阿尔德里克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于是他连忙拍胸脯保证道 “就这事啊,你放心,咱们多少年交情了,我肯定帮你弄到一整瓶上好的葡萄酒,一准让你这个酒鬼喝个饱,好吧。” 卢康脸上瞬间洋溢出灿烂的笑容,两人又热情地寒暄了片刻后,卢康这才转身向阿尔德里克道别。 阿尔德里克看着卢康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远处的一个拐角后这才放下戒备,转身走到一边的小型营帐,叫来了一名士兵,吩咐他不准任何人进入自己的营帐后,这才掀开自己营帐的门帘走了进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远去的卢康在拐入拐角后立刻停下了脚步,他的眼神全然不复刚才的热情,变得寒冷又陌生。 片刻后,卢康转过身,只探出一个脑袋,瞥向阿尔德里克的营帐。 阿尔德里克的营帐燃起灯光,卢康静静的观察了片刻后灯光仍未熄灭。 卢康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他从小和阿尔德里克一起长大,他知晓对方的习惯。 所以他很清楚,阿尔德里克睡觉的时候,一点点微弱的灯光都会将他从美梦中惊扰,所以他从不燃灯。 沉浸在猜疑之中的卢康听见身旁有人,于是他抬起头来看向来者。 对方便是刚刚和阿尔德里克碰面的低阶骑士。 此时,骑士正小心翼翼的弯下腰,看向卢康。 “怎么样?大人,有什么情况吗?” 骑士在和阿尔德里克分别之后不久就遇到了正打算返回营帐的卢康,一直对刚刚那团黑影耿耿于怀的骑士,当即毫不犹豫地向卢康汇报了刚刚的情况。 卢康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直到对方说说阿尔德里克的名字之后,他的态度才发生转变。 于是在吩咐骑士暂时不要四处张扬这件事情之后,他独自一人走向了阿尔德里克的营帐。 “没有,你多虑了。” 卢康冷冷的回答道,这一下,反倒让那位骑士有些害怕,造谣贵族在瓦兰迪亚可不是什么很轻的罪名。 卢康见状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但是有疑心是好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不过下一次你在指控一名贵族之前,应该先有充足的证据,明白了吗?” 骑士闻言明白对方这是打算不追究自己的过错,如蒙大赦般点了点头。 卢康看向骑士和那一队士兵离开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再度望向阿尔德里克的营帐,神色极为复杂。 …… “你知道的,一旦你被别人发现,我可不打算保你。” 营帐内,阿尔德里克语气生硬的对着那个帝国装扮的男人道。 而那人便是巴旦尼亚的头号情报工作者,潘德拉克战役的主谋之一,老至高王的养子,阿尔扎戈斯。 “别这么严肃嘛,我亲爱的男爵大人。” 与阿尔德里克的紧张兮兮不同,阿尔扎戈斯明显是做惯了这一行,他的神色轻松无比,甚至还有兴致拿起阿尔德里克最喜欢的那只金杯,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啤酒。 看着杯子中摇曳的酒液,阿尔扎戈斯略带失望的说道 “我还以为咱们热衷于享受生活的男爵大人喝的会是美味的葡萄酒,怎么,瓦兰迪亚目前的经济状况这么糟糕吗?国内数一数二的男爵居然连一杯葡萄酒都喝不上?” “你知道如今瓦兰迪亚王国的土地百年前是帝国最为富饶的地区,所以如果你想喝葡萄酒的话,我的酒窖里有很多瓶。”阿尔德里克神色淡漠地看向阿尔扎戈斯,那个连他儿子都不许触碰的金杯,此刻,他却毫无动静的看着阿尔扎戈斯将杯子送到口边。“你来这里不应该只是为了尝一尝用我这只金杯喝酒是什么味道吧。” 阿尔扎戈斯咂了咂嘴,表情略带失望的说道 “说实话,和酒馆的木杯没什么差别。” 阿尔德里克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更加冷冽几分道 “我让你说正事。” 阿尔扎戈斯耸了耸肩膀,佯装无奈道 “好吧,正事就是,你能率领你们的部队,把西帝国人打得落花流水吗?” 阿尔德里克闻言不怒反笑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当然,不然当初咱们俩为什么能合作那么亲密无间呢?” 阿尔德里克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他知道对方说道当初是指什么时候,而这也是他最为不能告人的秘密。 阿尔扎戈斯察觉到阿尔德里克的神色变化,忙摆了摆手,说道 “好了好了,知道咱们的男爵大人开不得玩笑,好吧,或许我应该告诉你,你们为什么应该调转枪头。” 阿尔德里克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绷着脸坐了下来,示意对方继续说。 “让我分析一下你们目前的情况,大军放弃了卡·班塞斯城,转而进攻一个小小的德鲁伊莫尔堡,好吧,一个明智的决定,但是你们想过你们的盟友,如今对你们真的还如当初那样信任吗? 阿庇斯,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家族,对于西帝国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然而他死了,而作为他的盟友,咱们勇武的因加泰尔男爵却独自一人带着大部分辎重跑了回来,哈,抱歉,说到好笑的事情的时候,我总会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那么让我再想想,你们当初约定好的,关于怎样瓜分巴旦尼亚的约定,似乎是西边归你们,东边归西帝国,我说的不错吧?” 阿尔德里克神色变了变,看向阿尔扎戈斯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忌惮 “我记得,这应该是一份绝密的契约。” “那我相信你应该没有忘记我的老本行。” 阿尔德里克沉默,阿尔扎戈斯则继续说道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因加泰尔背信弃义,独自一人苟且偷生,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过帝国人可不会这么想,你知道的,他们一直不太喜欢你们,他会指控这是你们对于契约的违背,这样一来,他们也就有了理由独占所有攻打下来的城池。 毕竟这片大陆上除了卡拉德人,自己没有人会相信帝国人所谓的信誉。” 阿尔德里克神色变了变,随即恢复如常 “空口无凭,你不会就打算拿这个来说服我吧?” “当然不是,我可是很有诚意的,既然你们现在已经出现了裂缝,西帝国已经有了随时撕毁契约的可能性,那为什么你们不能和我们合作呢? 俄尔堤西亚是一座好城市,满是面包和黄油,不是吗?” 阿尔德里克神色微动,他必须得承认,阿尔扎戈斯说的很有诱惑力,而事实也如他所说,瓦兰迪亚几乎所有的男爵都在眼馋那一块膏腴之地。 “话虽如此,但是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是国王,你应该跟德泰尔说,而且你认为我会让德泰尔获得什么伟大的功勋吗?” 阿尔扎戈斯摆了摆手 “当然,我一直知道你的目的,但是你不是已经把你的女儿嫁给他的王子了吗?我也不妨告诉你,你的选择很正确,德泰尔确实打算把王位传给那个小王子,不过得是在他死了之后。 所以啊,你现在改变主意,那么打下来的土地,将来也将是你女婿的,而如果你的女婿一旦不幸早死,那王位不就是你外孙的了吗?为自己的外孙谋福祉,有什么不妥吗?国王的外公?” 阿尔德里克脸色剧变,他很是忌惮的看向阿尔扎戈斯,自己和他确实曾经合作的很好,但除此之外,他们两人之间再无交集,而就算是这样,他对自己如今的心态却依旧琢磨的一清二楚。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有诱惑力,我几乎没有理由拒绝,但是你想多了。德泰人那老乌龟命长着呢。” 阿尔扎戈斯放声大笑,甚至都把眼泪笑出来了。 阿尔德里克不悦道 “你笑什么?” 阿尔扎戈斯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看着阿尔德里克道 “我在想多年不见,咱们曾经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的男爵大人怎么变得如此畏首畏尾,胆小如鼠了?” 阿尔德里克刚要发作,却被阿尔扎戈斯一把按住。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帝国的皇帝都被我们合谋算计死了,你觉得德泰尔比那个老东西还要谨慎?”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阿尔德里克甚至能看清楚对方脸上的每一根绒毛。 阿尔德里克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贪婪和野心。 “那么,告诉我你的计划。” 阿尔扎戈斯笑了,他太清楚眼前这个人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了,或者说他的执念,他穷尽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 鱼儿,咬钩了。 第20章 说客(二) 阿尔扎戈斯附身贴到阿尔德里克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阿尔德里克脸色剧变。 “你疯了!”阿尔德里克说完这一句之后,顿时察觉到自己声音似乎有点太大了,于是他立刻放低了音量,咬牙切齿道“你难道是疯了吗?这个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不说谁会知道是你做的?更何况德泰尔已经对你起了戒心了,你还留着他的命做什么?” 见阿尔德里克依旧有些犹豫,阿尔扎戈斯当即加大剂量 “做的干净点,没人会知道,没有人!而且你忘了吗?勇武的民族渴望一位勇武的君主,德泰尔那个软弱的家伙,凭什么站在雄狮旗下?所有的男爵都是这么想的,他们甚至在期盼着德泰尔的离世,所以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会深究,他们只会将他葬进土里,然后没有一个人会再去关心这件事情,而你的女婿将成为国王,而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和你的女儿诞下子嗣,相信我,有了那个东西,他活不久!等他死了,你就是王国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阿尔扎戈斯的话语如同一下又一下狠狠敲击在阿尔德里克心脏上的响钟,阿尔德里克神色复杂的抬起眼睛,目光恰好对上阿尔扎戈斯灼灼的眼神。 两人对视良久,终于,阿尔德里克缓缓张开嘴。 “你知道的,如果事情泄露了一丝一毫,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阿尔扎戈斯笑了,他直起身子,又弯下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你大可以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大人。” 阿尔德里克呼出一口气,他注意到一旁摇曳的油灯,于是猛吹一口,烛火在风中不停摇摆,最后唰的一下,彻底熄灭。 黑暗中,阿尔德里克高声吩咐门口的士兵可以离开,等到士兵的身影离开后,阿尔德里克道 “那么就照你所说的,明天的宴会……” 阿尔扎戈斯重新坐回椅子上,语气轻松的说道 “放心吧,到时候你只要极力把责任推到帝国人身上就行了。” “那么今天晚上你先在我的营帐住下,希望明天,你不要失手。” …… “你今天回来的有些晚?” 心事重重的卢康刚一回到自己的营帐前,就遇见了他的兄长,奥斯皮尔。面对奥斯皮尔的询问,卢康面不改色的说道 “啊,和我手下的骑士喝的多了点,怎么了吗?” 奥斯皮尔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印象里他似乎并不是一个贪杯的人。 “我刚才接到国王陛下的命令,明天的宴会,咱们两个带着骑士过去护卫。” 卢康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了些什么,犹豫着开口道 “最近西帝国那边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么?” 奥斯皮尔愣了愣,他耸了耸肩显得有些无奈。 “也不算不寻常吧,总的来说两方气氛有点僵,但那边那些军官也明白,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大家还是保持着面上的心平气和。” 卢康内心有些纠结,他张了张嘴唇,面色显得有些怪异。 “怎么了?”奥斯皮尔皱了皱眉,“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说不说?万一只是自己想多了呢? 卢康挣扎了片刻,随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夜安,我的哥哥。” 奥斯皮尔也没在多想,点了点头道 “好好休息吧,我明白现在可能事比较多,你也不要太有压力,再怎么大的事情,那也是上面的人应该考虑的,咱们只需要跟着国王走就行了。” …… “阿尔德里克?” 第二天中午,卡拉蒂尔德看着站在宴会帐外的阿尔德里克疑惑出声。 “宴会已经快要开始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阿尔德里克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他一边伸出手比了个请的手势,一边解释道 “我认为既然举办这次宴会的目的是拉近我们和西帝国之间的关系,那么,作为国王的表亲,由我来迎接西帝国的各位贵宾,自然是最能显示国王的诚意的。” 很明显阿尔德里克的解释并没能说服卡拉蒂尔德,她看了看对方身后的几名骑士询问道 “话虽如此,你倒也没必要如此纡尊降贵,侍从的活就应该让侍从来干,我相信这些骑士对于如何招待好客人都有着丰富的经验,这是骑士的必修课,不是吗?” 阿尔德里克不想和眼前的这个女人作过多纠缠,但是对方却打定主意不搞清楚不罢休,这就让阿尔德里克很是难办。 “或许您说的没错,但是有我在这里先打听好各个贵宾这态度在将其汇报给国王,对于保持宴会上的氛围融洽很有帮助。” 卡拉蒂尔德眼底的怀疑不减,阿罗曼克家族是最早跟随瓦兰迪亚开国国王铁臂“奥斯克”的家族,而国王为了巩固自己家族和这位元老功勋的关系,便将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了当时阿罗曼克家族的族长,因此阿罗曼克家族对王位的继承顺位便排在了国内的第三位,历代阿罗曼克家族族长都有意加强自己家族和王室的来往,也正是这个原因,卡拉蒂尔德和恩泰里两姐弟自小就跟德泰尔和阿尔德里克熟识。 “你知道的,从小我就不相信从你的嘴里蹦出来的任何一个字母,你总是喜欢用谎言来掩饰自己。” 阿尔德里克的表情显得有些难过 “我亲爱的好姐姐,你这可冤枉我了,我待人一向都是很真诚的,尤其是对您和德泰尔堂兄。” 事实上,德泰尔和阿尔德里克应该是表兄弟,只是阿尔德里克有意彰显自己家族的曾曾祖父和德泰尔的曾曾祖父是同一人,从而表现出自己家族对王位更加顺位的继承权,因此阿尔德里克懂事之后几乎都是称呼德泰尔为堂兄的。 “是表兄。” 卡拉蒂尔德依旧心存疑虑,但是毕竟这场宴会的安保工作并不只是阿尔德里克一人负责,还有西帝国的狄俄尼科斯和科穆诺斯,还有瓦兰迪亚国内最忠实的王党,埃博半岛的三家之一,戴·贡里克。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所以我希望你最好老实点,明白吗?” 卡拉蒂尔德恶狠狠的警告阿尔德里克,因为不仅是她的家族有着忠于王室的传统,她本人也对德泰尔有着感激之情。 毕竟当时她坚持和他的弟弟恩泰里结为夫妻而拒绝了先王临终前的赐婚,在当时他们俩口子被千夫所指的时候,是德泰尔力排众议成全了他们的爱情。 “当然,我爱德泰尔堂兄,这众所周知。” 阿尔德里克鞠了一躬,脸上露出危险的笑容。 …… 目送卡拉蒂尔德掀开营帐进去后,阿尔德里克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这是最后一个了。 他如此想到。 阿尔德里克微微转动眼珠,确定四周无人之后默默离开,在一个偏僻的无人在意的角落找到了等候许久的阿尔扎戈斯。 此时的阿尔扎戈斯已经换上了一身瓦兰迪亚士兵的服装,脸上还做了些许伪装,平常人看,根本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巴旦尼亚人。 “东西给我。” 阿尔德里克言简意赅,阿尔扎戈斯则一脸淡然的瞥了他一眼。 阿尔扎戈斯的袖口悄无声息的滑落出一个小小的陶瓶,他用细不可察的声音告诉阿尔德里克说 “记住了,两个小时,你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离开那里,只要你们伟大的陛下离世的那一刻你不在营帐内,那么就没有谁会把嫌疑放在你身上。” “你的话有点多了。” 阿尔德里克斜睨了对方一眼,随后抓起瓶子转身离开。 阿尔扎戈斯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 随后他转过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瓦兰迪亚的军营。 他太清楚阿尔德里克的德行了,自己给他的那瓶药会让他达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目的,但是在那之后,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杀掉每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另外嘛…… 阿尔德里克到底会不会按照约定将这件事情推到帝国人身上。 说实话,真到了那个时候,这也不重要了,没了国王的瓦兰迪亚人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陪帝国人作战呢? 其实阿尔扎戈斯还挺希望阿尔德里克无法说服瓦兰迪亚人怀疑帝国人的,因为这样就没有人来和巴旦尼亚人一起瓜分西帝国的领土了。 …… “大人。” 阿尔德里克回到营帐口,他家族的骑士朝着他敬礼致意。 阿尔德里克点了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塞到了那名骑士的怀里。 “等到宴会开始,你就带着人把画像上的这个人给我抓出来,抓到之后不用多问,就地处决,明白吗?” 骑士愣了愣,随即对上阿尔德里克寒光凛凛的眼神,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是,大人,就算今天翻遍整个营地,我也会替您找出这个人。” 阿尔德里克点了点头 “下去吧。” 瞥了一眼匆匆离去的骑士,阿尔德里克转过头,接着去到了厨房。 看着忙碌不已的厨房,阿尔德里克一边接受着厨师们的敬意,一边悄无声息的观察着。 两个金边装饰的酒壶引起了阿尔德里克注意,这两个酒壶一个装饰着双头鹰,一个装饰着雄狮。 此时营帐内已经有了两个酒壶,这两个酒壶是后续备用的,为了尊贵的陛下们想要续杯时,能够尽快的倒满他们的酒杯。 阿尔德里克悄悄的靠近了那两个酒壶,确定厨师们都在忙各自的事情,无人注意自己之后,他便掏出袖口的那瓶药,将其尽数倒入装饰着雄狮的金边酒壶之中。 做完这一切,阿尔德里克重新回到了营帐门口。 营帐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酒香和肉香不断从营帐的缝隙之中向外溢出,阿尔德里克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整理好衣服,面带笑容的掀开了营帐。 营帐内,德泰尔和加里俄斯同坐高位,但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德泰尔的椅子略低于加里俄斯,这也是帝国人的意思,虽然德泰尔对此颇有微词,但是本着修补两者关系的目的,德泰尔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 阿尔德里克的位置在大厅右侧第一个,紧挨着他的就是卡拉蒂尔德。 阿尔德里克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这个位置可不太美妙。 果然,自从阿尔德里克入座之后,卡拉蒂尔德的眼睛便一直有意无意的瞟向自己。 “我亲爱的表姐,您今天看起来格外美丽动人。” 阿尔德里克却受不了对方的目光,虽然毒药已经被自己下进了酒壶之中,但这频繁的探询般的目光依旧不可避免的让他感觉到心虚。 “从你嘴里蹦出来的话依旧是如此动听,但经验告诉我,不要相信其中任何一个字母。” 卡拉蒂尔德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期间帝国的军官不断向加里俄斯敬酒,然而,反观瓦兰迪亚这边却因为两位臣子之间的暗流涌动,导致德泰尔陷入了一个有些尴尬的境地。 加里俄斯用略带戏谑的目光看向德泰尔,后者被看的有些不太自在,不由得咳嗽了两声,示意自己的臣子别再在那里互相干瞪眼了。 阿尔德里克率先反应过来,立刻端起酒杯,朝德泰尔致意。 德泰尔满意的点了点头,卡拉蒂尔德有些无语这些男人之间幼稚的较量,但也不得不举起自己的酒杯。 其实敬酒次数加多,原本的酒壶已经见底,于是阿尔德里克便吩咐侍从再拿来一瓶酒。 侍从端着酒壶走了上来,将只剩下一点点的酒壶拿走,同时将自己盘子里的新酒壶放到了桌子上。 阿尔德里克看见了那个酒壶上确实是雄狮装饰,心下不由得略微激动起来。 “敬!伟大的瓦兰迪亚国王,德泰尔陛下!” 阿尔德里克端起酒杯再次朝着德泰尔致意,德泰尔也笑眯眯的拿着侍从从新酒壶给他倒满的酒杯回应。 阿尔德里克看着德泰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面不改色的将自己的酒喝掉。 他的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如今看来,大事已定。 而同样笑容满面的还有此时已经离开了瓦兰迪亚营地的阿尔扎戈斯。 他最后看了一眼瓦兰迪亚的营地,随后戴上自己的绿色兜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真是幼稚啊,阿尔德里克。 恐怕你从来没有想过,能够使瓦兰迪亚退兵的,不仅仅只有德泰尔的死吧。 对于巴旦尼亚人而言,德泰尔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邻居,自己怎么可能会让她死呢? 至于你? 想必国内发生了大贵族想要谋杀国王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瓦兰迪亚一样没有心情继续这场战争吧? 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你啊…… 第21章 说客(三) 阿尔德里克借口饮酒过度身体不适,请求德泰尔让他暂时下去休息片刻。 此时宴会的气氛很是融洽,德泰尔和加里俄斯交谈甚欢,面对阿尔德里克的请求,自然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同意了。 阿尔德里克心中暗喜,他对德泰尔道谢后迅速离开了营帐,随后返回了自己的营地。 “怎么样了?人抓到了吗?” 一回到自己的营地,阿尔德里克就迫不及待喊来先前吩咐去搜寻阿尔扎戈斯的骑士,然而得到的答复却是找遍了营地都没能发现阿尔扎戈斯。 虽然心中很明白对方的潜入手段有多么高超,但是一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留有这样一个隐患,阿尔德里克内心就感到阵阵不安。 看着面前有些紧张的骑士,阿尔德里克本想发作,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便烦躁的摆了摆手,让那名骑士退下了。 阿尔德里克一个人呆在营帐内,他时不时怀着期待的心情朝着帐外看去,却又在没听到任何异常情况之后无奈的回过头。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但又在闻到啤酒那放久了后略显酸涩的味道后重新放下了酒杯。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无限拉长,阿尔德里克努力想要保持平静,却总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外面有没有发生自己预料中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阿尔德里克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他霍的站起身,想要离开营帐去看看宴会现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然而就在阿尔德里克离开营帐之后他便立刻注意到负责安保的奥斯皮尔神色焦急的带着士兵从宴会现场走了出来,随即他手下的士兵立刻将整个宴会现场全部封锁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阿尔德里克顿时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起来,他有预感,宴会现场绝对出事了。 “奥斯皮尔,这是出什么事了?” 阿尔德里克装作神色如常的走到奥斯皮尔身边,后者听到问询声后转过头发现是阿尔德里克,奥斯皮尔没有回答阿尔德里克的问题,而是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阿尔德里克男爵?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参加宴会了吗?” “我感觉到身体有些不适,为了避免在宴会上当众失态,我暂时先离开宴会,回到我的营帐休息了一会,”阿尔德里克说罢顿了顿,继续问道“那么,宴会厅发生了什么事?” 奥斯皮尔闻言有些欲言又止,他探寻般的目光扫过阿尔德里克,随后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身旁的士兵眼神示意,随后戴·贡里克的族兵几步上前,迅速将阿尔德里克反手控制起来。 “什么?!”阿尔德里克顿时又惊又怒“你这是干什么?奥斯皮尔,我是瓦兰迪亚王国王国的男爵,你不能这么对我!” 奥斯皮尔略微颔首致歉,同时挥手示意阿尔德里克身后的士兵收回他们的武器,随即对着阿尔德里克说道 “很遗憾,阿尔德里克男爵,国王遇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虽然您一早就离开了宴会,但我并不能因此排除你的嫌疑,所以只好暂时委屈您了。” 说罢,奥斯皮尔不再去看阿尔德里克的表情,吩咐手下的士兵将阿尔德里克押了下去。 阿尔德里克被押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着奥斯皮尔破口大骂,然而后者全然充耳不闻,毕竟阿尔德里克糟糕的性格整个瓦兰迪亚众所周知。 只是奥斯皮尔没有发现,阿尔德里克在被押送下来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 可能是消息封锁的有点晚,又或者是这样大的事情,终究是无法隐瞒,很快,瓦兰迪亚国王被人下毒的消息便在整个军营不胫而走。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战争自然是无法继续下去,于是加里俄斯只好同意了瓦兰迪亚军队暂时返回奥曼法德堡的要求。 “真是一出好戏。” 克洛托尔看着已经空荡荡的瓦兰迪亚军营不由得啧啧感叹。 加里俄斯却是神情凝重 “斥候回报,巴旦尼亚人有动作了。” 克洛托尔皱了皱眉 “他们倒是会挑时候。” “仅仅是他们挑的时候吗?” 克洛托尔闻言转过头看向加里俄斯 “你不会是怀疑?” 加里俄斯默不作声,随后一甩袖袍转过身说道 “接下来的战争,只有我们自己了。” …… 金帐汗国,萨涅俄帕。 自从吕卡隆城下的那场仪式结束之后,彭同的情绪一直不好,他一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帝国啊,他引以为傲的帝国,如今居然只能匍匐在曾经那些衣衫褴褛的游牧民族脚下,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而最让他苦闷的是,整个元老院上下,似乎对于这样的现状颇有些逆来顺受的感觉,甚至感觉像是直接放弃挣扎,接受现状。 一个多月前厄庇克洛忒亚被围,曼忒俄斯向元老院发来求救请求,然而,元老院仅仅是向拔都发去了一封以藩属国身份,向宗主国求救的书信之后便再没有了动作。 元老院啊…… 真讽刺。 彭同一直将自己关在萨涅俄帕的主城之内,成天用酒精麻痹自己,如今的他,神色憔悴,胡子拉碴,全然没有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执政官的样子。 “大人。” 一名涅雷采斯家族的侍卫小心翼翼的敲响了彭同的房门,然而彭同却是全然充耳不闻,自顾自的继续给自己倒酒。 侍卫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继续向大人汇报接下来的事情,毕竟似乎就算是汇报了也没什么用。 就在侍卫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双白皙纤长的手轻轻别开了侍卫,侍卫的目光在彭同和来者之间打转,随后默然的退了下去。 “多年不见,你倒是与以前大相径庭了呀。” 来人开口,而那声音似乎触及到了彭同的敏感线,一直沉溺于酒精,神色呆滞的他眼神中居然开始有了些许色彩。 “伊斯蒂安娜……” 彭同看着来人,喃喃道。 第22章 卡拉德帝国(一) 彭同看清来者之后仅仅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现在的彭同已经无法再对什么事情提起兴趣了,他只想继续窝在他的城市里,不再去面对外界那些糟心的事情。 伊斯蒂安娜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彭同房间的设施,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彭同房间的座椅,随后看向彭同面前的一大堆空酒瓶,脸上涌起一股回忆之色。 “先皇曾经教导你,有时一些看似不得不兵戎相见才能解决的问题,却往往只需要一木箱的葡萄酒就能够轻易化解,我记得你曾经对这番话可是嗤之以鼻,如今倒像是想通了这其中蕴含的道理?” 伊斯蒂安娜的一番话似乎激起了彭同内心深处的某些回忆,他捏着手中的酒杯,脸上麻木的表情开始慢慢化解,竟是难得的挂上一抹笑意。 “父亲啊,是啊,他曾经对我总是十分严厉,他希望我成长为他心里所想的合格的帝国继承人,我还记得他总是夸赞你学东西很快,所以那个时候我对你总是没有什么好感。” 彭同的声音细微,伊斯蒂安娜也只是静静的倾听着,然而彭同说着说着,眼角竟然是不自觉涌出几滴泪水。 “若是父亲还在,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此时的彭同神情苦涩,父亲曾经希望他能够接过担子,继续带领着帝国更上一层楼,然而如今别说他了,连帝国都已经是名存实亡。 伊斯蒂安娜看着彭同的样子内心不忍,缓缓走上前去轻轻将彭同的脑袋拥入怀中,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彭同的头发。 彭同似乎是再也无法忍耐了,他将脸埋进伊斯蒂安娜的小腹,放声痛哭起来。 伊斯蒂安娜看着这一幕,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很多年前,那时候的帝国在涅雷采斯家族数代人的经营下已经重拾了大部分往日荣光,年轻的涅雷采斯皇帝更是英明神武,但同样的,老皇帝对于小彭同可以说是十分苛刻,那时的彭同年龄尚小,自然是无法承受这样高压的教育环境,而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心思玲珑的伊斯蒂安娜就会跑到彭同的房间安慰压力颇重的小彭同,那时他们也像现在这样,彭同抱着如同他姐姐一般的伊斯蒂安娜痛哭一番,以此来缓解内心的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重新又安静了下来,彭同似乎状态好了许多,他喊来下人将桌子上的空酒瓶清扫一空,还要来了一壶清神醒脑的清茶。 “我原本以为,再也不会看见你了。” 彭同轻轻吹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看向伊斯蒂安娜的眼神平淡无波。 “说实话,我原本打算在厄庇克洛忒亚待到死的,本来我也这么大了,没几日好活的了,但是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况且厄庇克洛忒亚也被那群军阀攻占,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擅长和只会拿剑说话的人讲道理。” 彭同静静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说实话,伊斯蒂安娜的出现确实让他很是惊喜,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相信对方有办法解决如今帝国所面临的困境。 “它已经烂到骨子里了,从前尚有奢靡的歌舞和庞大的疆域来充门面,可是当这些全部褪尽,世人便会知道这个矗立了几个世纪的帝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也尝试过想要挽回它,拯救他,可是我失败了,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伊斯蒂安娜自然是听出了彭同的话外之意,她浅笑着问道 “那么,彭同大人似乎是不太相信我这个情报工作者有什么办法能够拯救整个帝国?” “你知道这很难。” “但就一定无解吗?” 彭同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伊斯蒂安娜。 “我曾经为先皇处理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这没什么,越是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背后更有数不清的腌臜事,太阳底下就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但是,我见过厄庇克洛忒亚沦陷时的惨状,老实说,那副模样,即便是将我以往处理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那一场屠杀来的多,何况屠杀他们的人竟然还是他们的同胞,或许那群军阀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那我更不敢想像若是外族人,那会有多么凄惨。” 彭同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他想起了吕卡隆,库塞特人确实是网开一面了,甚至可以说是大发善心,但是破城时的士兵是无法被约束的,那积压已久的情绪只等着这一个宣泄口,数不清的吕卡隆居民在那之后流离失所,等待着这群难民的会是什么呢?是找个地方落草为寇?还是沦为路边野外无人问津的一具荒骨? “卡拉德帝国的征服史实在算不上有多么光彩,我们连哄带骗拿下了拉革塔,我们也血洗过洛泰,但既然这片大陆上终究要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帝国,那与其由新的征服者带来新的一轮苦难,为何不由原来的帝国重新自上而下革新自身呢?” 伊斯蒂安娜说罢,一只手轻轻的搭上彭同的肩膀。 “你和你的父亲很像,你们都将帝国的荣誉放在自身家族之上,如今的帝国兵灾不断,人心不齐,苦难中的卡拉德人在渴望一个新的英雄,那个高举着龙旗的天命之人。” 彭同闻言苦涩的笑了笑,他指了指自己问道 “我?你难道在说我吗?算了吧,我只是一个失败者,还失败了不止一次。” 伊斯蒂安娜闻言没有说话,而是俯下身来,静静的看着彭同。 彭同疑惑的看向伊斯蒂安娜,却不曾想对方竟是直接一巴掌甩了过来。 接着,在彭同惊愕的目光中,伊斯蒂安娜缓缓开口 “建国之初,涅雷采斯家族一马当先,为新生王国东征西讨,你的先祖,第一任涅雷采斯家族族长便是战死在沙场之上,而在征服史,你的祖辈更是率先请缨,来到了当时还是一片荒地的北部山脉,带领人民开垦出新的家园,空位时期,又是涅雷采斯,以一己之力平定了帝国内诸多反对势力,将整个帝国从亡国的边缘重新拉了回来。” 说罢,伊斯蒂安娜死死盯着彭同,一字一顿道 “而现在,你,涅雷采斯的子嗣,双剑王座旗的主人,却告诉我你想要放弃?你对得起你的姓氏,对得起你祖辈的荣誉吗?!” 彭同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不觉露出一副羞愧的神色。 伊斯蒂安娜见状,蹲下身子捧起彭同的脸庞,语气温柔而又不可质疑的说道 “那么现在,你将延续你祖辈的荣誉,再造一个新的,睥睨天下的卡拉德帝国。” 说罢,伊斯蒂安娜抓起彭同的手,认真道 “为了帝国,为了涅雷采斯。” 第23章 卡拉德帝国(二) 彭同就这么和伊斯蒂安娜静静的对视着,房间内是如此安静,安静到他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彭同终于开口“当然,这是我的责任。”然而,他紧接着话锋一转“只是,即便我明白我应该继续扛着这副担子又如何呢?从阿雷尼科斯即位开始,我就竭尽所能带领着涅雷采斯家族在这灰暗的时代向前摸索,可是别说是外部战争了,就是如今帝国内部的混乱情况我都束手无策,三方的对立从征服时代开始就隐隐显现,经过两三个世纪的发酵,他现在已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别说我想让他们三方停止敌对共同一致,就是让他们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两句话都是异想天开。” 伊斯蒂安娜有些心疼的摩挲着彭同的脸颊,那个她印象中的的少年早已经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曾经荫蔽着他们的那棵大树在一夕之间轰然坍塌,彭同在危难之际接过家族的重担,却发现所面临的状况比自己所想的要复杂许多,不仅如此,他的第一要务居然还是向自己的杀父仇人屈膝效忠,并且感谢他网开一面的假慈假悲。 伊斯蒂安娜垂下眼帘,她突然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那么急着杀掉阿雷尼科斯? “或许,”半晌,伊斯蒂安娜站起身子看向窗外,语气里不带一丝情感。“我确实,斩断了联系帝国三方之间最后的纽带。” 然而彭同在听见伊斯蒂安娜亲口承认确实是她谋杀了阿雷尼科斯之后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你做的没错,他该死,只是不应该死的这么仓促而已。” 伊斯蒂安娜颔首沉思了片刻,随后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彭同静静的看着伊斯蒂安娜,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证明了拉盖娅和伊拉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西喀尼斯、法戎和赛兰冬,这三个人是我们可以争取的对象,至于其他小领主,自然会跟着大方向走,我会代表涅雷采斯家族去说服他们,而你则需要和那群军阀商量赎回曼忒俄斯的事情,虽然他有很多自己的算盘,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利益和帝国是一致的,从这个角度而言,阿耳戈洛斯家族会是你最忠实的盟友。” 彭同闻言皱了皱眉,他斟酌了片刻后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自立山头?” 伊斯蒂安娜白了彭同一眼,语气略带嫌弃的说道 “叫你平时别看那些游侠小说,什么叫自立山头?咱们是恢复帝国正统统治,不是跑到山上落草为寇的好吗?” 彭同脸色不自然的咳了咳,随后他又像是想到什么,询问道 “那元老院那边呢,居福耳,卢孔,尤其是恩库里翁,这些可都是共和制的死忠。” 伊斯蒂安娜抚摸着窗台的双头鹰装饰,声音冷冽道 “两只丧家之犬,一只垂暮老鳖,你刚刚的意思是,你在忌惮这三个人?” “他们毕竟是帝国的执政官和......皇帝。” 伊斯蒂安娜语气加重道“他们是金帐汗国的属臣,帝国民众怎么可能还会认同他们的身份?” 彭同闻言也认可了伊斯蒂安娜的说法,随后他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兵呢?兵从哪里来?” 彭同所提到的也是如今很关键的一个问题,先前帝国和库塞特连年的征战所损失的兵力不计其数,而彭同更是曾经自掏腰包募集军队想要夺回密泽亚,如今彭同手上的兵力极度匮乏,除了萨涅俄帕的城市卫队,彭同手上的部队只有寥寥三千人。 这点人别说另立统治了,就是搞个武装游行都够呛。 “这件事情我早有准备,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来帮助你解决这个难题,但是我记得萨涅俄帕一直都是人口稠密的地区,目前帝国几个兵源地都是些什么情况?我想好好了解一下。” 彭同闻言也放下心来,他撑着脑袋想了想,随后对伊斯蒂安娜详细解释道 “目前帝国的几个兵源地,萨涅俄帕已经快要触及男丁红线了,再过度征召的话,那连田里的耕地都将缺乏人手,波罗斯和我们这边情况差不多,达努斯堤卡我不太清楚,但是不管如何他们应该都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影响,至于洛塔什平原的两座城池,加里俄斯近些年来对外战争几乎就没断过,想来损失也不会小到哪里去,厄庇克洛忒亚更糟糕,我的领地这些天来收留的难民,几乎有一半是厄庇克洛忒亚那边来的。” 其实就目前而言,地处温暖地带,土壤肥沃,未被战火波及的萨涅俄帕一直都是帝国各地流民的首选目标,照目前速度来看,萨涅俄帕的人口恢复要不了多久,但是这些逃难来的难民对于战争有着天然的抵触心理,纵使有一部分满腔怒火,想要向自己的敌人复仇的人,但是其本质也还是普通的农民而已。 “而且......”彭同舔了舔嘴唇,有些难堪的说道“目前,萨涅俄帕的金库,没有多少第纳尔了......” 伊斯蒂安娜皱了皱眉,看向彭同。 “我记得,先皇离世之前,萨涅俄帕的金库都还是堆满的,甚至要到野外建立新的仓库来堆放第纳尔。” 彭同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伊斯蒂安娜见状也只是叹了口气。 “拨给我一千人,一个月后我会让他们带着满船的第纳尔回来。” 彭同闻言有些讶异,又有些惊喜。 “你自己手下的产业吗?” 伊斯蒂安娜一脸莫名的看向彭同道 “我唯一的资产就是手下那些情报人员和先皇赏赐给我的首饰,哪怕用这些东西购买一堆毫无用处的沙子都无法堆满一千人的船队吧?” “那是?” “先皇在世时就看出你这个家伙对金钱没什么概念,所以他干脆转移了一部分资产到阿塞莱和帕拉帝国用以投资工坊和商队,先皇的经商头脑一直很不错,这些第纳尔这么多年来应该翻了好几倍。” 彭同闻言大喜,这样一来哪怕是雇佣雇佣兵他也可以拉出一支规模可观的部队来。 “省着点花!” 伊斯蒂安娜满脸无奈,看来即便时光逝去,某些人还是难以改变啊。 第24章 卡拉德帝国(三) “你找我?” 费卡翁城,赛兰冬敲开西喀尼斯的书房,在对方的招呼下坐在了其对面。 “嗯,你先看看这个吧。” 西喀尼斯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赛兰冬。 “这是上个月,我们建议关于进一步招募士兵扩充军队的提案,很遗憾,女皇陛下将其否决了。” 赛兰冬拿文件的手颤了颤,他有些颓然的将文件放在桌子上,脸上尽是灰败之意。 自从吕卡隆城下那场效忠仪式结束之后,整个南帝国对于珀特洛斯家族的支持力度越来越低,甚至演变到已经开始有人公然在酒馆侮辱皇室成员的地步了。 赛兰冬看着这种情况是无比焦急,他不止一次向拉盖娅提议在私底下扩充军队,壮大自身实力,以期届时可以趁着金帐汗国在别处战场耗费心神的时机脱离对方的掌控,但是每次拉盖娅都会以不同的理由推辞,再三过后,赛兰冬以为是女皇担心手底下的臣子也像图里亚多斯一样有投奔金帐汗国的想法,索性拉上西喀尼斯和法戎一起向女皇建言。 赛兰冬的出发点很好,他的本意不过是想让拉盖娅明白国内大部分领主都不满屈居在金帐汗国之下,但是这在拉盖娅看来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你莫不成是想逼宫吗? 盛怒之下的拉盖娅直接将提案撕个粉碎,连带着臭骂了赛兰冬一顿,好在法戎私底下劝说了拉盖娅,为赛兰冬求了求情,这才避免了赛兰冬进一步的处罚。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帐汗国在被征服区的怀柔政策得到了很大一部分帝国居民的认可,除了俄尼拉对拔都有着切肤之仇外,吕卡隆和沃斯特鲁姆都更加亲近金帐汗国。 毕竟对于最底层的老百姓而言,没文化的他们只在乎谁能让他们吃饱,谁能让他们活下来,至于统治者到底是谁这都完全无关紧要。 于是不死心的赛兰冬觍着脸继续央求西喀尼斯再次向拉盖娅建言,然而现实的结果又一次赤裸裸的摆在赛兰冬面前,这让他又情何以堪呢? “先前我去见了法戎阁下一面。”西喀尼斯看着面容苦涩的赛兰冬,心里很是不好受,毕竟他很明白对方完全是一心一意为了帝国,为了珀特洛斯,而这也更加坚定了他内心的某些想法。“他跟我说女皇陛下私底下向他授意,希望他找一个机会提出让伊拉殿下继承皇位的法案。” 赛兰冬愣了愣,随即攥紧了拳头。 原来在女皇陛下心中,最重要的不是帝国,而是他珀特洛斯的皇位吗? “现在不是好的时机,”赛兰冬明明怒火中烧,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是为了珀特洛斯考虑。“如今,皇室的威严和声望都跌在谷底,伊拉殿下如今正式即位,完全得不到任何有利的民众支持。” 西喀尼斯脸色阴沉,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赛兰冬道 “你倒还真是一片赤胆忠心啊。” 赛兰冬听出来了对方话语里的讽刺,但他只是紧紧闭着嘴没有搭腔。 西喀尼斯叹了口气,他也不想再去劝说对方,这并不是他的任务。 此时书房房门被敲响,紧接着管家走进书房,朝着西喀尼斯弯了弯腰道 “大人,伊斯蒂安娜女士来了。” 西喀尼斯微微颔首示意对方放人进来。 赛兰冬诧异的看向西喀尼斯,作为土生土长的帝国贵族,虽然赛兰冬是被阿雷尼科斯后期提拔上来的,但也不可能没听说过先皇手底下那大名鼎鼎的情报头子伊斯蒂安娜。 西喀尼斯却浑然不顾赛兰冬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房门,等待着伊斯蒂安娜进来。 伊斯蒂安娜确实是老了,眼角的皱纹密布,但是这却并不影响她令人着迷的优雅气质,她款步迈入书房,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书房的陈设,随后她看向满脸戒备看着自己的赛兰冬,伸出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初次见面,我是伊斯蒂安娜,我代表帝国皇室,涅雷采斯家族向您问好,赛兰冬阁下,您的英武事迹我早有耳闻,帝国有您这样的猛将,实在是帝国之幸。” 赛兰冬却没有搭理伊斯蒂安娜伸出的手,而是冷冷的回答道 “皇室,当然,现在的帝国有很多皇室,但我很确信其中并没有涅雷采斯。” “涅雷采斯的正统性毋庸置疑,”伊斯蒂安娜察觉到对方并没有什么善意,便暗自收回了手。“反倒是您现在所效忠的皇室,我记得元老院并没有承认其合法性。” “皇位继承,这是南部的传统。” “那按照你们的传统,老皇帝死了之后,皇位传给他的儿子或者女儿,那么涅雷采斯老皇帝离世之后,皇位是否应该由彭同陛下继承?” 赛兰冬有些哑口无言,随即他又想到之前对方所说的元老院,当下回怼道 “那这么说,按照您的说法,彭同不也没得到元老院的承认吗?” “抱歉,”伊斯蒂安娜笑了,她‘善意’的提醒道“彭同陛下的皇储地位,早在他成人礼的时候,便得到了元老院的一致通过,而按照当时的方案,皇位的继承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彭同陛下。” 赛兰冬明白自己没有办法说过眼前这个人,便回过头朝着西喀尼斯厉声道 “西喀尼斯阁下,作为费卡翁的主人,你难道可以允许其他人在您的领地如此肆意诋毁皇室吗?” 谁料西喀尼斯脸色不变,只是安静的敲着桌子,好整以暇道 “伊斯蒂安娜女士是我的客人,您也是我的客人,作为主人,我自然没有理由肆意惩罚客人的,而且请您注意您的语气,您也说了,这里是我的领地。” 赛兰冬当即霍的起身,他明白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然而当他打算转身离开之时,却被伊斯蒂安娜喊住。 “未经主人允许,私自离开的客人可不是好客人,况且,我这边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您呢。” 伊斯蒂安娜满面笑容,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第25章 卡拉德帝国(四) 赛兰冬顿在原地,随后转过头看向伊斯蒂安娜,语气生硬的回答道 “我觉得我并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另外,若是西喀尼斯阁下介意我粗鲁的行径,改日我必当亲自登门道歉,但是不论如何,这件事似乎都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 伊斯蒂安娜笑意不减,她缓步走到椅子前坐下,随后看向面色僵硬的赛兰冬,轻声道 “您是一个正直的人,这值得称赞,我想想看,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心一意跟随阿雷尼科斯的呢?” 说着,伊斯蒂安娜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状似苦恼般回忆道 “那是在......帝国历1070年?那时候您还是帝国南境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小军官罢了,家族势单力薄,这也使得您纵使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而恰恰是在那个时候,受命征讨阿塞莱的阿雷尼科斯发现了您的过人之处,不仅给了您墨利翁堡,还为您弄来了元老院的任命状,将您的军心一连晋升了好几级,这也使得您成长成为了南境炙手可热的新星,这便是您的发家史,也是您誓死效忠阿雷尼科斯的缘由,我说的可有何遗漏?” 赛兰冬虽然不清楚对方突然提及此事的目的,但是他依旧是正气凛然的回答道 “没错,先皇发现了我的才能,顶着元老院的压力才让我的军功获得了应有的赏赐,不同于元老院那群尸位素餐之人,先皇才是真正有识人之明,一心一意为帝国奔波的人,这也使得我更加死心塌地的追随先皇,此知遇之恩,我赛兰冬即便肝脑涂地也不足以回报千分之一!” 然而赛兰冬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完之后,对面的伊斯蒂安娜竟是掩嘴偷笑起来,笑着笑着,伊斯蒂安娜犹嫌不够,最后竟然是直接捧腹大笑起来,连眼角都挂上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此番举动惹得赛兰冬无名火起,他有些恼羞成怒的喝骂道 “你笑什么?!” 伊斯蒂安娜闻言努力止住笑意,抬起手轻盈的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她看向赛兰冬,语气里居然是暗藏了几分嘲弄 “我的好将军,难怪说您这么多年都只能是一个小军官呢,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没有弄明白元老院的办事流程吗?而且我记得在您之后,加里俄斯将军也曾经因战功得了贾尔马律斯城吧,那个时候元老院一套文件下来要经过哪几个步骤,您难道没见识过吗?哦对了,加里俄斯在得到了贾尔马律斯的正式委任状之后要面临的问题可还很多呢,毕竟贾尔马律斯不少人还在怀念那个贻误战机的老执政官,而反观您,您就没想过为何您的墨利翁堡那样平静吗?” 赛兰冬皱了皱眉,伊斯蒂安娜说的没错,当年他一直待在小军官的位置上,即便战功赫赫却一直无法升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无法参与到元老院的日常会议之中去,很多同级的军官都因为找到了门路而平步青云,只有他一直在那个位置上苦苦等待。 而在得到了阿雷尼科斯的赏识之后,赛兰冬仿佛得到了一双翅膀,扶摇直上,但是即便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参与元老院会议的资格,却在阿雷尼科斯的劝说下固执的认为元老院都是一些尸位素餐之辈,自然也不肯去趟浑水。 “那又如何,”赛兰冬停止了回忆,重新开始审视伊斯蒂安娜的话来,虽然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依旧固执的相信着阿雷尼科斯“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伊斯蒂安娜略带失望的看了一眼赛兰冬,随即别过身子,嘴里自顾自的叹息 “装睡的人是叫不醒啊。” 赛兰冬闻言内心十分复杂,眼前似乎有一个巨大的茧衣遮住了自己的目光,而剖开这茧衣的利刃就在伊斯蒂安娜手中,她很乐意为自己解开这些谜团,但是赛兰冬不知道自己究竟愿不愿意得知事情的真相。 “其实,伊斯蒂安娜女士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许久未曾开口的西喀尼斯打破了赛兰冬的纠结,他性子本就利索,自然懒得看赛兰冬在那磨磨唧唧的。“共和制一直都是帝国政体的核心,而元老院的共同投票便是这项制度的根基。类似将封地分封给谁这样的大事一般,都是要经过元老院的集体投票的,但是这个情况在不同的时代也有不同的体现,比如说在涅雷采斯老皇帝的时代,元老院和皇权基本上是一条心的,且不说卢孔年轻时就在老皇帝手下担任书记官,其父亲也是和老皇帝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所以这样的集体投票,很大程度上便是老皇帝本人意志的体现。” 顿了顿,西喀尼斯接着道 “1070年的时候,我尚且年幼,那个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但是多年之后,关于贾尔马律斯城的归属,我却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时候我跟随我的父亲前往吕卡隆旁听了那次投票表决,最后是由老皇帝拍板,力排众议将贾尔马律斯分给了已有一城一堡的加里俄斯。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墨利翁堡实际上是老皇帝给你的。” 茧衣被剖开了,然而飞出来的不是蝴蝶,而是一只由孑孓演变的蚊子。 赛兰冬不觉间已经满头大汗,今天的一番对话,完全打破了他以往十数年的认知。 “不,这不可能……”赛兰冬似乎有些魔怔了,他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伊斯蒂安娜,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一丝心虚来“你在欺骗我,你们都在欺骗我,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对,这是你们设计做的一场局,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这是你们做的一场局,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你们休想动摇我对陛下的忠心,你们休想!我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谁也动摇不了!” 伊斯蒂安娜和西喀尼斯对视一眼,西喀尼斯随即拍了拍手,几名士兵从门外进入了书房。 “别太激动,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所以这些士兵是预防你到时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的,因为接下来你要看到的东西将会打破你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 说罢,伊斯蒂安娜从衣袖中拿出一封文书,甩向了赛兰冬。 “你那么忠心,自然不会认不出来你亲爱的陛下的笔迹。所以好好看看吧,那个被你奉为明主的阿雷尼科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第26章 卡拉德帝国(五) “很高兴看到您精神饱满的样子,法戎大人,您充足的精气神总是让我们这些小辈感到自愧不如。” 西喀尼斯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大步奔向法戎,西喀尼斯脸上难得的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欢迎了法戎的到来。 “您这番话倒着实太抬举我这个老家伙了,要知道年轻人才更是朝气蓬勃的,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怎么能和你们这些年轻人相提并论?” 法戎笑呵呵的在西喀尼斯的搀扶下入了座,两人又互相寒暄了两句,随后法戎提到了赛兰冬,他的语气也变得唏嘘起来。 “我还稍微年轻的时候就无数次听人说伊斯蒂安娜女士是怎样善于煽动人心,我一直对此半信半疑,以至于我原本还以为像赛兰冬这样的死忠要费好一番功夫,甚至都不一定能将其说服,只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小看了伊斯蒂安娜女士的本领了。” 西喀尼斯带着矜持的笑容点点头 “伊斯蒂安娜女士的本领确实令人叹服,不过与之相比,我更加惊讶于她手里掌握的东西,我敢发誓,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贵族,不论他是帝国、金帐汗国还是哪个国家,在伊斯蒂安娜女士那里都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接着,西喀尼斯又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同法戎叙述了一番,最后法戎深锁着眉头神色担忧道 “真没想到当年的事情居然还埋藏着这么多的隐情,我现在大致能明白为何之前看见赛兰冬阁下时,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失魂落魄了,那些阿雷尼科斯先皇的文件到底记录了些什么?” 西喀尼斯摇了摇头 “那就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了。” “这件事对于赛兰冬阁下的打击我猜不亚于他得知自己被撤职,不,只怕比这还严重。” “苦苦支撑自己多年的信仰被一朝击碎,自己最为敬仰的明主却是一个欺骗自己的骗子,这换作是谁都受不了。” 法戎不由得唏嘘两声,接着他目光捕捉到对面楼阁上的一抹靓影,他顿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子弯了弯腰,满脸带笑的说道 “多日不见,您依旧光彩夺目,伊斯蒂安娜女士。” 伊斯蒂安娜一只手托着托加上的丝绸长布,一双眼带笑意,看向法戎温声道 “您的嘴巴总是这样甜美。” 伊斯蒂安娜一边说着,一边缓步沿着二楼阁楼走到西喀尼斯二人身边。 “既然都到齐了,那我们便开始吧。” 法戎犹豫了片刻,开口询问道 “那赛兰冬阁下呢?或许我们应该等他从那件事情上缓过神后拉上他一起讨论这件事会更好一些?” 伊斯蒂安娜闻言拉过法戎的双手,感慨道 “您总是这样为他人着想,我的大人,从前我就总是和先皇说,‘若是全帝国的执政官们都和法戎大人一般宽容大度,那我们又怎么会需要时时刻刻紧紧盯着他们呢?’” 法戎含蓄的微笑了一下,伊斯蒂安娜便看向西喀尼斯道 “那不如我们就去关心一下我们亲爱的赛兰冬阁下,他现在或许正需要我们的宽慰呢。” 西喀尼斯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三人结伴来到了赛兰冬休息的客房。 “我来的时候还看见了他,就在二楼阁楼上,他那个时候状态很不好看,唉,愿诸神保佑这个可怜的人。” 法戎一边感慨着,一边轻轻敲响了赛兰冬的房门。 过了好一会儿,客房门才被缓缓打开,满脸胡茬一脸憔悴的赛兰冬出现在门后,屋内的光线似乎很是阴暗,将他大半个身子都隐藏了起来,只留下一小部分暴露在光线之下。 赛兰冬目光触及伊斯蒂安娜和西喀尼斯之后本能的躲闪到一边,但当他看见法戎之后却又不得不抬起头强打精神回应法戎的问好。 毕竟对方不仅一直以一个宽厚长者的形象面世,而且当时在密泽亚城下还帮自己开脱,救了自己一命,于情于理赛兰冬都不应该冷落对方。 “诸神呐,我简直不敢想象你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法戎有些不忍的看着赛兰冬的模样,他拉过对方的手轻声细语的宽慰道 “孩子,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事情不尽人意,世事如此,它总是充满了各种谎言与欺骗,孩子,这并不是你的错,我们不应该为此而一直消沉下去。” 赛兰冬闻言强扯起一丝笑容,他也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伊斯蒂安娜两人,身子稍微侧过一边,让出了一条道来。 法戎见状扶着赛兰冬的手一起进入了客房,而后伊斯蒂安娜二人也紧随其后。 客房有些乱糟糟的,酒瓶和满是食物残渣的餐盘被扔的四处都是,伊斯蒂安娜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面对赛兰冬请各位入座的邀请,她也视如无睹,她可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坐下来。 但是她也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再来刺激赛兰冬的内心,于是她状似无意的在客房四处走走看看,直到法戎这边将赛兰冬安抚的差不多了,她才开口道 “想必大家也很清楚我将大家召集来次的目的,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如今帝国面临的局势十分危急,内部,阿雷尼科斯的遗孀、元老院和军方各执一词,互不承认对方的皇位,昔日强盛的帝国如今一盘散沙,而外部,金帐汗国虎视眈眈,拔都汗野心勃勃,势必要更进一步吞并帝国更多的富饶领地,各位,我知道大家都是心系帝国之人,你们坚守着你们家族或个人的荣誉,这正是如今的帝国所需要的,而他也更需要一位意志坚定的领导者来带领这个庞大的帝国渡过眼前这风浪莫测的暴雨。” 说罢,伊斯蒂安娜顿了顿,观察了一下三人的反应,法戎和西喀尼斯面色平静,他们早就和伊斯蒂安娜接触过,也同意对方的想法,至于赛兰冬,虽然能看出他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是经历了那次打击之后,加上拉盖娅对他的不信任和打压,赛兰冬也颇有些认命的感觉。 伊斯蒂安娜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她接上之前的话继续道 “而想必这个人选,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判断,是的,涅雷采斯家族的彭同,涅雷采斯家族历史悠久,它伴随着帝国的建立而建立,几个世纪以来,涅雷采斯家族出现过无数为帝国创下丰功伟绩的英雄人物,更是在帝国历史上最危险的空位时期挺身而出,亲手接过了重担,并且成功的再造帝国,而彭同陛下更是继承和延续了他先辈的优良传统,不仅一次次主导了对库塞特人的反击,更是身先士卒,同士兵们作战在第一线,各位,我想不出除了彭同陛下,还有谁有更适合的家族背景和个人品质能够担此重任。” 伊斯蒂安娜一番话说完,西喀尼斯赞同的点了点头 “涅雷采斯不管是从元老院还是我们南部奉行的皇位继承上,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选。” 法戎也点了点头 “彭同陛下的品质值得人赞美,帝国需要这样一个正直的皇帝。” 两人说罢,都微微侧过头看向坐在床上的赛兰冬。 赛兰冬抬起头,愣了愣,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有些艰难的闭上了眼睛。 他回想起当初自己和阿雷尼科斯彻夜长谈的场景,他想到当初那位自己无比敬仰的先皇所立下的豪言壮语,那一心一意为了帝国的伟大形象是那样深刻,可当那些笔记摆在自己面前,自己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他手上一枚毫不起眼的棋子而已。 想到这,赛兰冬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他抬起头,声音沙哑道 “我同意。” …… 帝国历1087年春季第二月,萨涅俄帕。 今天对于萨涅俄帕的人们而言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 许多年来,萨涅俄帕的人们都以自己是皇室家族的独有领地的属民而感到骄傲,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这种骄傲已经逐渐被淡去,但是他们依旧对涅雷采斯家族有着深厚的情感,萨涅俄帕的人民是那样拥护着涅雷采斯,从涅雷采斯的第七任族长带着他们来到当时还是荒无人烟的卡拉迪亚北部山脉开荒时就如此了。 而今天,萨涅俄帕的人们再一次感觉到了涅雷采斯的伟大,因为他们的族长,涅雷采斯家族的彭同,将要在今天加冕为帝。 十数年兜兜转转,皇位再一次回到了涅雷采斯手上,而他们对皇位的宣称力度比其余三位都要更加强力。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一面迎风飘扬的卡拉狄乌斯之旗。 那是卡拉狄乌斯大帝的旗帜,是帝国的精神图腾。 第27章 萨兰德的来客(一) 阿尔瓦看向坐在侯森·富勒格主城流水花园内的凉亭里休息的威利,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随后又极快的整理好表情,装上一副无比热情的表情,大步走向威利,满脸热情的说道 “很高兴见到您,威利阁下,在下谨代表阿塞莱苏丹国的萨兰部落,对贵国的到访深表欢喜。” 威利也面带微笑站起身,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阿瓦尔的手背,随后命令身后的士兵打开了抬过来的箱子,里面满是各色金银珠宝,一时间甚至将整个凉亭都给照亮了。 威利一直在死死观察着阿尔瓦的动静,只见她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那几大箱子金银珠宝,但是并没有流露出贪婪的神色,威利便明白这件事情可能并不像自己所预想的那样简单了。 “这些礼物是拔都汗的一些心意,作为金帐汗国多年的邻居,拔都汗一直希望双方保持友好的关系。” 阿尔瓦内心则是在疯狂吐槽,友好?友好你奶奶个腿,敢情几年前把侯森·富勒格周围夷为白地的不是你们是吧? 一个曾经把你家全部都洗劫一空的劫匪突然找上门来,一手提着鸡一手提着鸭,然后满脸堆笑的说咱们两个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种事你信吗?反正阿尔瓦是绝对不可能相信威利嘴里吐出来的半个字符的,但是就算是这样,阿瓦尔也依旧对威利笑脸相迎,满心热情,那副模样好像威利曾经救过她一命似的。 这就是游戏规则,大家都是体面人,曾经那些事情自己在没人的角落默默逼逼叨叨就可以了,没有哪个蠢货会傻到把他堂而皇之摆到面上来的。 毕竟如果自己不想体面,金帐汗国绝对会帮自己体面的。 而威利见到阿尔瓦这样懂事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对方不是个直肠子,她懂规则,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在没有表露出太大破绽的情况下不会受到过多掣制。 而他担忧的则是这些沙漠佬如此隐忍,着实不太好对付,毕竟对方的性子举世皆知,说好听点这些人就是有原则性,不轻易妥协,说难听点就是他们死轴死轴,太认死理。 毕竟当年萨兰和吉勒德那点子破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尼姆尔的几个弟弟妹妹,还有他的母亲,堂叔等等等等,都在他父亲阿德拉姆的要求下立下了和吉勒德不死不休的誓言。 所以要说他们对当年蒙兀特洗劫侯森·富勒格的事情已经抛诸脑后不再计较,威利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同时威利也发觉,血气方刚的萨兰部落和乌苏尔那个家伙很大概率绝对是相处不来的,毕竟人家萨兰德部落的道德底线就很灵活,这就又说得通为什么当年俩家互看不顺眼了。 虽然从乌苏尔的视角,完全是萨兰部落不讲武德,为了融入阿塞莱而对自己的亲兄弟挥舞屠刀,但是威利和拔都都很清楚这种事情不可能只看一方的视角,威利现在有了些猜测,当年的事情可能没有乌苏尔说的那么简单。 “请为我向伟大的金帐汗转达最真挚的谢意,在真主的见证下,愿双方的友谊长存。” 阿瓦尔又说了两句客套话,随后对着威利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 “家父已经在主城内恭候使者多时了,请使者随我来吧。” 威利点了点头,在阿瓦尔的吩咐下,身后的几个箱子已经被几名萨兰部落的士兵提了下去,威利便让身后的汗国士兵卸下武器,随自己一起面见阿德拉姆。 阿德拉姆自然是已经在主城大厅等待许久了,说实话,作为萨兰部落的族长,他不会经常待在侯森·富勒格这样一个边陲之地,况且前些日子苏丹突然抽风,非要带着军队离开沙漠远赴乌卡利翁高地跟巴旦尼亚人作战,自己阻拦不住,自然也不可能跟着对方一起去送死,但是至少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于是他便干脆带着手下的马穆鲁克在突比利斯堡附近作为接应留了下了。 但是从东方来的一封信让阿德拉姆有些摸不着头脑,金帐汗国突然提出要派遣一支使者队伍来拜访自己,而且重点是只拜访自己。 阿德拉姆拿着这封信顿时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对方指名道姓要来拜访自己家族,那么作为族长,不去亲自迎接怎么都有点轻慢地方的意思,阿德拉姆太了解自己这个邻居了,多年前蒙兀特还没发展壮大时就毫无理由的洗劫了自己的领地,虽然这件事情最后无疾而终,并且当时的可汗蒙楚格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凶手,但是自己可是门清,动手的除了蒙兀特还能是谁,当年都这样了,这次要是自己怠慢了对方,阿德拉姆可不敢想象对方会怎么做。 生怕对方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死几个使者然后获得一个开战的理由,阿德拉姆当时立刻插上翅膀飞回侯森·富勒格的心都有了,但是话又说回来,自己就这么走了,万一苏丹那边在西帝国吃了瘪要自己接应,自己赶不到那就又是乐子大发了。 就在阿德拉姆陷入两难抉择时,苏丹那边传回消息,说是温吉德已经带人进入了乌卡利翁高地,虽然过程不太美妙,而阿德拉姆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便也不再犹豫,当即放弃了苏丹那边,率领一队轻骑连夜赶回了侯森·富勒格。 毕竟苏丹都已经进入高地了,要想再撤出来就没那么简单了,温吉德不知道,阿德拉姆可很清楚乌卡利翁高地的地形有多复杂,可不是温吉德想进就能进,想走就能走的。 视角回归侯森·富勒格,阿德拉姆和威利几乎是前后脚踏进的侯森·富勒格城门,虽说主城内已经准备好了宴会,但是阿德拉姆本人一路风尘仆仆的,满脸黄沙不说,身上还脏兮兮臭烘烘的,就这副模样去面见金帐汗国的使者,那还不如自己不来,所以他才先让自己的女儿去迎接威利,而自己则先上楼沐浴一番。 威利进入了主城之后,阿瓦尔温声细语的和对方说自己的父亲为了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接使者,此时去沐浴了,劳烦贵使稍等片刻云云。 威利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更何况他此刻全心全意在思考从什么地方入手,拔都在送行前没什么太多的嘱咐,毕竟他对于阿塞莱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顶多知道侯森·富勒格周围哪个村庄更富裕一点,除此之外几乎就是一无所知了。 不过拔都还是捎带提了一嘴萨兰部落和吉勒德部落的恩怨,还有苏丹拉偏架的事情,这是一个好的入手点,但是威利在此之前还得先搞清楚当年萨兰德和萨兰的分家一事到底存在什么样的隐情。 就在威利思考之间,阿德拉姆精神抖擞的从楼上走了下来,满脸热切的大步上前握住威利的双手。 威利已经站起了身,同样也是一脸热情。 第28章 萨兰德的来客(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威利见宴会上的气氛不再如同一开那样僵硬后,便决定将话题转向萨兰德部落。 “许多年前,那时还是库塞特汗国伯克的拔都汗曾经与贵方有过一次合作,然而出于某些不可预料的因素,后来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对于可汗而言,他从来没有忘记当年和贵方的合作,关于您的堂弟和那个被驱逐的部落。” 威利话音刚落,阿德拉姆眼神便立刻犀利起来。 阿德拉姆在萨兰部落的族长位置上坐了数十年,他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此时再次提及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那位可汗良心发现,毕竟这种事情自己曾经上过一次当就够了,只有蠢货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拔都汗的美德值得赞美,但是这件事情一来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怎么好意思再劳烦可汗为此劳心,二来在那之后侯森·富勒格周围的沙漠强盗和响马都消停了很多,某种程度上拔都汗已经达成了当年的承诺,这件事应该是我处理不当,一直没有前往萨莱城(马凯布)向可汗当面道谢。” 眼见阿德拉姆丝滑的将问题消弭于无形,彻底堵死了自己再提及这件事的后路,威利明白自己就算再怎么提起此事,对方也依旧会坚持打哈哈的态度,于是也不再徒费口舌,而是继续笑呵呵的举起酒杯,宴会重新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双方又推杯换盏了片刻,威利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向阿德拉姆起身告辞。 阿德拉姆安排马穆鲁克卫士护送威利一行人回到了阿德拉姆给他们安排的客房,威利随后打发了前来的马穆鲁克后,原本的醉态顿时一扫而空,眼神也变得无比清明起来。 “帮我将乌苏尔那颜带过来吧。” 威利转过头对着身旁的一名枪骑兵吩咐道,随后看了看房间里的陈设。 阿塞莱人似乎不太喜欢坐椅子,房间里除了一张矮桌子一张床,就只剩下几张地毯,虽然库塞特也有坐地毯的习俗,但是威利一个瓦兰迪亚人一直都不太习惯这些游牧民族的习俗,便干脆坐在床上,静静等待着乌苏尔。 这次前来侯森·富勒格的金帐汗国使团实际上有两个,一个就是明面上的威利一行人,另外一个就是在并不清楚阿德拉姆态度的情况下,扮成商队的乌苏尔和萨兰德部落的几名核心领袖。 按理来说扮成商队的乌苏尔一行人是没办法进入侯森·富勒格的主殿的,但是客房一带的安保工作在威利的要求下全部更换成了金帐汗国的士兵,这也给乌苏尔等人打开了方便之门。 片刻后,威利的房间被人敲响,随后两名金帐汗国士兵带着乌苏尔进入了房内。 “原本我还以为你会简单化妆一下,至少披一个兜帽之类的东西来掩盖一下自己的身份。” 威利看着就这么毫无遮掩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乌苏尔不由得有些意料之外,然而乌苏尔对此却是不甚在意。 “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不等于明摆着告诉别人我有问题吗?” 威利一时间哑口无言,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看来自己平时看的那些话本确实漏洞百出。 轻轻咳嗽了一声,威利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简单跟乌苏尔说了一下自己今天和阿德拉姆会面的过程后,威利有些遗憾的耸了耸肩说道 “看来那位埃米尔别说跟你见面了,就是提到你都不愿意。” 乌苏尔已经自然的坐到了地毯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桑葚酒,一口下肚,乌苏尔满是一副很是陶醉的表情。 “还记得我年轻时很是痴迷于这些果酒的味道,我们的信仰不允许我们嗜酒,但是好在这些低度数的果酒不在此类,果然真主总是宽容的。” 威利没有搭理乌苏尔关于酒水的话题,乌苏尔也没在意,而是自顾自给自己继续倒了一杯桑葚酒道 “威利,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威利挑了挑眉,看着乌苏尔静待下文。 “我明白可汗对于萨兰部落的想法,他想让我复仇,让我顶替萨兰部落,然后进一步顶替阿塞莱,成为汗国在这片黄沙之地的代言人,说实话,我没理由拒绝,哪怕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对萨兰部落复仇的想法。” 威利有些意外,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看向乌苏尔的眼神中已经多了一丝防备。 “你应该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共事很多年了,我记得当年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不是吗?”乌苏尔看向威利,反问了一句“我害怕可汗,是的,我惧怕他,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我觉得是个人都会对那位冷漠至极的征服者心存恐惧,所以我不敢对可汗的想法有所异议,但是我没必要骗你,我不想对萨兰部落复仇,因为我很清楚,这一切真正的主导者是温吉德,那个阿塞莱的苏丹。” “从一开始,我对可汗提出的想法就是我想要见一见阿德拉姆,而不是血洗巴努·萨兰,我们是一家人,我一直都这样认为,说实话,在我父亲继承拉齐赫之前,我和我这位堂哥有过一段很是快乐的青年时光,所以我觉得我可以和他好好谈一谈,当然,我并不会做出什么忤逆可汗意愿的事情,我已经说了,我惧怕他,而且我的族人都很感谢他,他结束了我们流离失所的生活,所以我会让整个阿塞莱匍匐在他的脚下——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威利沉默了片刻,接着整理了一下乌苏尔的意思道 “所以你希望更改一下整个计划的第一步骤,从吞并萨兰部落改为合并?而之后徐徐代替阿塞莱的计划则不变,你是这个意思对吗?” 见乌苏尔点了点头,威利便耸了耸肩道 “好吧,我没什么意见,想必可汗也不会对此有所异议,毕竟可汗只在乎事情的结果,只要结果如他所料,他不会在乎过程如何。” 威利自然是了解拔都的,当年面对蒙楚格的步步紧逼,他甚至可以出卖库塞特的利益换取帝国人的参与,虽然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但是作为拔都不在时,负责当时蒙兀特部落事宜的威利自然在之后的工作交接过程中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不过他自然会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就是了。 毕竟如今自己在库塞特,除了拔都和科林,谁见了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的,而且拔都还在金帐汗国成立之后提前将哈尔玛城分封给了自己,虽然还没颁布明面的诏书,但是这件事各个那颜都已经得到了一些风声。 自己的切身利益和金帐汗国深度绑定,威利自然不会吃饱了撑的出卖拔都,更何况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和可汗也算得上是风雨同济了。 “但是现在问题在于阿德拉姆埃米尔似乎不太想见你,我总不能让我的枪骑兵将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就范吧?” 威利又提出了一个问题,然而乌苏尔对此却依旧不在意。 “我在这生活过不下十年,我的朋友,我可以说就算是那些萨兰部落的小辈,都不及我了解这座宫殿的构造。” 威利眨了眨眼,他不太明白乌苏尔的意思。 “它有四座暗道,其中一个直达阿德拉姆的寝宫,这些暗道建立的目的是保证城主在危急时刻能够趁机逃出生天,而我白天也悄悄去看过,看起来阿德拉姆又仔细的清理保养过这些暗道。” 威利明白了,但他还有些顾虑 “你的主意很好,但是你怎么确定你去的时候不会刚好撞见你的堂哥和堂嫂正在那柔软的床上共享欢愉?又怎么能保证阿德拉姆不会惊动寝宫外的侍卫?” 乌苏尔一脸自信的看着威利道 “这个我自有办法,我的朋友,你只需要在明天的宴会,将桑葚酒和高浓度的酒混合后,递到我堂嫂和那些侍卫的嘴里就可以了,真主不允许我们饮酒,所以稍微高一点的度数都会让一个成年的阿塞莱大汉醉成一头死猪,接下来的事,就放心交给我就好。” 第29章 萨兰德的来客(三) 火把上的火焰随着握持者的挥舞而跳动,宛如一把利刃划破了前方的黑暗。 一个不起眼的小喷水池暴露在火光之下,虽然对于水资源不太富裕的阿塞莱而言,作为导水管的喷水池几乎随处可见,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这样一处布置在城市边缘,四周几乎没有民宅的偏僻水池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的意味。 “这就是你说的暗道?” 威利仔细打量着水池周围的环境,不管他怎么看都想不出这样的地方会隐藏着一处暗道。 “在沙漠,水可是比金子还贵的存在,如果说黄金代表着财富,那么流水就代表着生命。” 乌苏尔说话间已经走上前,在水池的一处不断摸索着,片刻后,随着他的手臂用力向下按动,整个喷水池便立即停止了向外喷水。 接着乌苏尔掀开水池底部的一块石板,一条幽深的暗道赫然呈现在两人眼前,暗道内部不断响起水滴的咚咚声,显得格外的神秘。 “那就拜托你帮我在这里放会风了,放心吧,我不会去太久。” 乌苏尔说完便放下手中的梯子,小心翼翼的钻进了暗道之中,威利在确保对方安然无恙的进入了暗道之后才站直身子,熄灭火把,安静的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乌苏尔从自己带来的梯子上进入暗道后看了一眼摆在暗道出口处的木梯,木梯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只是它表面上了一层漆,因此并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 暗道没有火把,乌苏尔也没有携带任何照明工具,不过他对此毫不在意,一边摸索着暗道略显潮湿的墙壁,一便小心翼翼的向前进。 暗道约摸只有一米多高,乌苏尔弯着身子前进了不知多久,腰部传来阵阵酸痛,如果不是暗道地板上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他甚至想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终于,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乌苏尔终于在一个转角后看见前方出现的细微的火光,乌苏尔知道,他已经进入了主城范围了。 然而让乌苏尔有些意料之外的是,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堵铁栅栏。 乌苏尔发誓,他小时候走过无数遍这个破地道,那个时候绝对没有这面该死的铁栅栏。 乌苏尔试着摇晃了一下那扇栅栏,不出意外的牢固,他心里忍不住暗骂起阿德拉姆的先人来,但又后知后觉的发现往上两代似乎也是自己的祖宗。 乌苏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今天威利已经按照计划灌醉了自己的堂嫂和那些侍卫,但是这个办法虽然让人抓不到什么把柄,却无法再用第二次,而且这也会引起阿德拉姆的疑心,算起来自己没多少时间了,阿德拉姆如果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全部醉的不省人事,绝对不可能坐在房间里等自己拜访的。 然而乌苏尔全身上下除了一把防身用的小刀就没有任何坚硬的物品了,他试着拿刀尖撬开那块大铁锁,然而与铁锁粗犷外表不符的是,锁芯该死的细致繁琐,刀刃完全无法伸进去。 就在乌苏尔有些万念俱灰的时候,铁栅栏后面的楼梯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乌苏尔心下一惊,连忙悄声退到了拐角处,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铁栅栏后的动静。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一名身材高大,身着名贵丝绸长袍的男人出现在了铁栅栏之后,因为离的有些远,加上地道里毫无光线,只在铁栅栏后有些微弱的灯火,乌苏尔看着对方朦胧的身形却无法辨认对方的身份,只不过他心里却有一个猜测。 随着那个男人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那道铁栅栏,乌苏尔彻底坐实了内心的猜测。 趁着男人转身锁上铁栅栏,乌苏尔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男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猛的回过头掏出一把短刀指向乌苏尔厉声喝问道 “谁!是谁在那?!” 听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乌苏尔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他高高举起自己的双手,沉默的走到了男人的面前。 昏暗的灯光下,乌苏尔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而阿德拉姆也同样看清了对方。 “好久不见,堂哥。” 随着乌苏尔话音落下,阿德拉姆震惊之余也将眼前的男人同自己记忆中某个兄弟的模样重合起来,他满脸不敢置信,甚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你……乌,乌苏尔,是你吗?你,你还活着?!” 乌苏尔这时反而没了一丝一毫的紧张感觉,甚至有了些调侃的心情。 “或许你还有第二个堂弟?嗯……据我所知,我们的父亲似乎没有其他的兄弟了。” 阿德拉姆已经收起了手里的短刀,他的表情很是复杂,似乎并没有想过会再次和自己这位堂弟见面。 接着,他又想起来今天晚上自己的妻子和侍卫通通醉的不省人事的事情,他将两件事情结合起来,瞬间明白是谁做的了。面对阿德拉姆的询问,乌苏尔干脆利落的承认了,并且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金帐汗国的那颜,萨莱城和柴坎城的财政总督。 “看来,你这些年的经历很丰富。” 阿德拉姆并不明白对方的来意,但是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此刻便也放下了戒备。 “我的父亲总是夸赞你比我勇敢,啧啧啧,不知道他要是看见你这样惊慌失措的模样会不会更改他的评价。” 乌苏尔看着阿德拉姆凌乱的头发不由得开口打趣,阿德拉姆闻言有些不太好意思,只能支支吾吾的给自己找借口。 寒暄完,兄弟两人却就这样默默的坐在一起,彼此相顾无言,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我们兄弟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该不该向你问起当年那件事情,或许现在并不是什么好的时机,所以,我想问你另外一个问题。” 最后还是乌苏尔打破了沉默,阿德拉姆一直默默的听着对方的发言,只是在乌苏尔提及当年那件事情的时候,表情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 “什么问题,你问吧。” “你,想不想杀了泰伊斯?” 当泰伊斯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阿德拉姆脸上立刻流露出了厌恶和憎恨的表情,而紧接着阿德拉姆似乎想要收敛自己的表情,却发现此时并没有什么外人,于是脸上的表情只是又多了一些无奈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如果可以,我甚至想将所有吉勒德部落的人都捆在我的马屁股后面,拖着他们犁遍侯森·富勒格周围每一片小麦田和椰枣园。 但是,你应该很清楚,我做不到。”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德拉姆眸子里的仇恨顿时消失殆尽,只剩下浓浓的痛苦和无奈。 “我可以帮你。” 乌苏尔搂住自己的堂兄的肩膀,血肉亲情的驱使下,他无法让自己不去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 阿德拉姆抬起头,眼神中有些诧异,他皱着眉看了看乌苏尔,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 “是不是,那位可汗让你来的?” 乌苏尔没有否认,他继续劝道 “温吉德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不可能帮我们主持公道,但是萨兰德部族的人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血债血偿,我们不会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这是真主无法容忍的事情。 而这种情况下,能帮我们的,只有比温吉德和阿塞莱更强大的存在。” 顿了顿,乌苏尔接着道 “其实站在我个人的角度,在搞明白当年的事情真相之前我不太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盟,但是可汗已经对我许下承诺,事成之后,我们萨兰德,也就是你们,我们一起,统治这片黄沙之国。 不管是为了你的儿子,我的侄儿,还是为了我们的族人,堂兄,我们都没理由拒绝。” 第30章 萨兰德的来客(四)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 阿德拉姆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看向乌苏尔的眼神也不复刚才的平和。 “我很知道我在说什么,堂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人是你,难道你真的打算继续这样忍气吞声下去吗?我们萨兰德部落比起他们吉勒德和胡勒延,真的就差了很多吗?” 乌苏尔对于阿德拉姆的眼神警告毫不在乎,他目光炯炯的看着阿德拉姆,语气也开始变得激烈起来。 “听听这些吟游诗人嘴里的歌谣,他们赞美着吉勒德和胡勒延的功绩,可是谁又会在乎我们萨兰德?你不会不知道他们是怎样传唱那起卑劣的谋杀,难不成我们的血脉真的就低贱成这样,以至于杀人凶手竟能够堂而皇之的逃避法律的制裁?” 乌苏尔的话句句戳心,正中阿德拉姆内心薄弱之处,而这也是巴努·萨兰多年来的痛点。 如今阿塞莱苏丹国的各个部落,大部分本质上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发迹的方式。 帝国征服时代,具装骑兵的铁蹄东至德夫赛格高原,北抵斯特吉亚雪林,南至纳哈撒沙漠,这并不是意味着帝国的铁蹄只能够做到如此,而是这三处地方的气候都不同于帝国人常年居住的温暖适宜的地带,贫瘠的草原,寒冷的雪林,人迹罕至的沙漠,帝国人对这样的土地毫无兴趣,以至于连这些地区的执政官都鲜有家族愿意争抢。 当年的帝国人是那样的傲慢,以至于他们的史学家都懒得去一个个详细记录那些居住在沙漠和草原的游牧部落的名称,尽管在那些部落民的心中,部落的名称是那样的神圣和重要。 帝国人不是没有尝试过在纳哈撒沙漠驻军,他们奴役绿洲的农民为他们建造堡垒以抵御贝都因游牧民的袭扰,科技技术落后的游牧民拿那些土石垒起来的堡垒毫无办法,然而帝国却发现驻军的成本实在是太过于高昂,纳哈撒沙漠的贸易路线利润可观,但是漫长而又荒无人烟的沙漠却处处隐藏着危险,游牧民或许没办法攻破帝国人的堡垒,但是他们却不断的袭击贸易商队。 帝国的贵族们算了一笔账,他们认识到这样下去自己不仅无法通过贸易赚取第纳尔,反而还要承担驻军的费用,不想做亏本买卖的帝国人于是选择了第二种办法,他们开始在游牧部落和绿洲农民之中挑选自己的代理人,这条路很轻易就实现了,可笑的是帝国人买通那些沙漠民族的筹码却仅仅只是一些可笑的头衔,对某条商陆名义上的管控权,一些帝国军团淘汰的盔甲或者某位贵族女士的联姻。 然而帝国人无法将整个沙漠所有的部落一一买通,于是那些没有被帝国人选中的部落依旧继续着他们往日里打劫帝国商队的生活,然而这一次,他们发现商队的护卫队伍里,多了一些自己同胞的面孔。 于是内斗开始在这片黄沙之国展开,如今阿塞莱苏丹国的几乎全部埃米尔,包括苏丹本人,都是当年那场内斗的胜利者,或许他们并不是帝国一开始的扶持对象,但他们最后凭借自身的实力获得了帝国人的认可,成为了帝国人新的扶持对象。 而之所以说大部分,是因为在这漫漫黄沙之中还有两个家族并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发家,一个是巴努·卡拉兹,这个家族就是当时帝国强行委派到纳哈撒沙漠的执政官,在最后一支帝国军队也从他们的堡垒撤回帝国本土之后,巴努·卡拉兹却没有跟随帝国军队一起返回,而是选择留在了他们家族世代经营的阿塞莱。 如果是巴努·卡拉兹凭借自身原本的血脉传承和与阿塞莱诸部落友好的关系,成功的获得了各个部落的认可,那么而另外一个部落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而它,就是巴努·萨兰。 巴努·萨兰,或者说巴努·萨兰德,并不是当年‘扶持人战争’的胜利者,相反,他们输的很惨,当时的萨兰德族长都死在了战场之上,新的族长面临敌人的逼迫,不得不带着所有族人举族迁徙到了纳哈撒沙漠深处,其处境很是凄惨,甚至不得不和胡狼争夺水源与食物。 因此,虽然后来阿德拉姆的父亲,和乌苏尔的父亲,这俩兄弟成功带着所有族人重新回到了阿塞莱的舞台上,然而他们却并不被其余部落所认可,他们依旧觉得萨兰德不过是失败者而已,因此也竭尽所能贬低他们的血脉,这样的情况从萨兰德部落掌控侯森·富勒格之后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所以当尼姆尔死在了胡比亚,萨兰部落和吉勒德部落发生冲突,明明两方实力相当,甚至萨兰部落还要更胜一筹,温吉德却依旧选择了偏袒吉勒德,而这样的偏袒在吉勒德看来却是理所应当,他们甚至觉得苏丹处理这件事情的手段过于温和,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惩罚私自带兵出来的阿德拉姆。 这就是等级森严的阿塞莱,在他们眼里,卑劣的血脉甚至只配和自由民相提并论,所以泰伊斯在自己族中少女的闺房中看见尼姆尔时,不仅仅只有仇恨,还感觉到了羞辱,一种自己血脉被人玷污的羞辱。 阿德拉姆回过神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堂弟句句戳心,然而,阿德拉姆有自己的顾虑,他不可能因为这些原因就去反对温吉德的统治,背弃自己的誓言,那样萨兰部落将会为千夫所指,处境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乌苏尔见自己的堂哥久久没有反应,心中多少猜测到了对方的想法,人的想法很复杂,却又往往很简单,一无所有的人只剩下了自己一条命,所以他们敢豁出所有,而腰缠万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却往往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乌苏尔于是改变了自己的劝说方式,他看着阿德拉姆,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如果金帐汗国想要征服阿塞莱,可能性有多少?” 阿德拉姆愣了愣,作为一个阿塞莱人,他确实很想硬着头皮说金帐汗国毫无胜算,但是事实摆在眼前,阿塞莱在潘德拉克战役之后的一系列对外战争中不断吃瘪,而反观金帐汗国,在拔都加冕为汗之后,几乎一路连战连捷,而伴随着金帐汗国科技水平的提高和财富的增加,加上拔都一系列的统战手段,原来桎梏库塞特民族壮大的诸多因素都被一一消除。 而同时,金帐汗国周围的邻居要么奄奄一息,要么俯首称臣,如果拔都有这个想法,他完全可以不顾一切,对着阿塞莱直接梭哈。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完全明了,金帐汗国最终将会征服阿塞莱,而这里面唯一的变量只有时间。 阿德拉姆嘴唇蠕动了几下,有些欲言又止。 “好吧,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已经很清楚了,那么我的第二个问题,”乌苏尔见状舔了舔有些干燥起皮的嘴唇,问出了那个几乎是威胁性的问题。 “如果金帐汗国的怯薛从南部草原出发,跨过帖牙河,你觉得,巴努·萨兰能抵抗多久?” 第31章 野蛮与文明(一) “可汗,这些是威利大人手下的学者汇总的这些天来大陆上的各方消息,请您过目。” 拔都看向抱着一堆文卷的侍卫,微微点了点头,侍卫随后便将文卷放下,行了一礼退出了房间。 拔都揉了揉眉心,看着那一摞接近半人高的文书只感觉头大。 拔都在成为可汗之后,越来越发现文职类工作的重要性,然而以往由于民族习俗和生存环境等问题,库塞特人对于文职工作向来都不太感兴趣,他们认为那些酸溜溜的书记员和学者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子气概,拔都以前也是这样觉得的,草原民族的天性注定了他们更倾向于用弯刀和强弓去代替自己的嘴巴说话。 然而正应了那句古话,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拔都于行伍中发迹,排兵布阵,克敌制胜他很是在行,但若是要论安抚民心,教化万民,他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金帐汗国的步子似乎迈的有点大了,但是这似乎也不能就把责任全部归咎于拔都,说他贪功冒进,事实上如今整个卡拉迪亚大陆,论起野战,只怕已经没有哪个国家是金帐汗国的对手了。 而每次野外大兵团会战胜利,似乎理所应当的就要顺带再将敌人的城池全部收入囊中,几场大战下来,金帐汗国短短几年时间便将边疆延伸到了昔日帝国的腹地,然而当拔都正式偃旗息鼓,决定暂时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的时候,才发现接下来的路比自己想象的要难走的多。 从安普雷拉到席隆尼亚,这一片地区的人民常年和库塞特人打交道,受制于地理因素和环境影响,他们其中很多人也是过着游牧生活,尤其是密泽亚城附近的居民,牧马业尤为发达,而这也让他们对接受库塞特贵族的统治没有像其余农民一样抵触,甚至热衷于加入库塞特人的帝国仆从军团,包括很多种植生丝和放养牲畜的居民,都怀抱着类似的心理。 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则是来自于金帐汗国作为一个草原政权,其一项一以贯之的政策——放牧权。 在帝国,阿雷尼科斯接手了前任数代涅雷采斯皇帝的政策改革,彻底将共和制从头到尾都更改成了更适应时代和生产力水平的私有制度。 阿雷尼科斯的初心是好的,私有制度贯彻了帝国的方方面面,某种程度上更加激励了帝国的发展,但是问题却也出在这里。 前任数代皇帝,一代传一代缓慢而又平和的改动,慢慢推动着帝国这个庞然大物顺应时代去改变自身,可到了阿雷尼科斯时代,一纸文书便想要将前几任皇帝加起来才完成的事情在自己一任中完成,操之过急的代价就是遭到了激烈的弹反。 贵族们自然乐见其成,他们肆意行使手中的权利,配合那一张张白纸黑字红印章的文书,便将自己领地内的所有东西都收归己有,不论是山川、河流、耕地甚至是城里的水沟,都被打上了领主的私有标志,财富的向上流动,必然造就底层人民的破产,大量原帝国军团的士兵和改革前的自由民或者有产者,在那之后都不得不背起行囊离开自己生活了数十年甚至一辈子的军营或住房,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在异国他乡的酒馆默默的找寻着能够糊口的差事。 因此对于塔奈西斯湖沿岸的居民而言,他们并不抵触金帐汗国的统治,虽然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在无形中低了库塞特人一头,但是至少他们重新拿回了被自己的同族统治者夺走的牧场和耕地。 而且就算是社会地位的隐隐不平等,拔都也给予了对方上升的通道,加入仆从军团获取战功,然后获得和金帐汗国人一样的社会地位——那是经过当地库塞特那颜或者断事官,认证之后颁发的官方文书。 而且不管是那颜也好,还是断事官——帝国人更习惯直接称呼对方的音译名称,即札鲁忽赤,他们在处理颁发这一类文书的事务时并不会为难前来办事的人,也很少如同以前的帝国或者库塞特汗国一般索要一些费用,这是拔都所强制规定的,并且还特意设立了一部分帝国本土的学者或长老担任札鲁忽赤,以此相互监督,相互掣肘。 而这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更多帝国人进一步认同金帐汗国的统治。 而事实也证明这一政策在塔奈西斯湖沿岸区域执行的很不错,但是正如天气不会一直晴朗,事情的发展也不会一直一帆风顺下去。 拔都翻开那堆文书,他选择首先看一下威利手下的官员汇总的关于最近吕卡隆的报告。 因为问题的根源就出在吕卡隆这座帝国都城身上。 从涅雷采斯时代开始,吕卡隆就一直担任着帝国首都的职能,而其实这座城市一开始并不是帝国的首都,甚至当时都没有多少人会想到这座城镇最后会和涅雷采斯扯上关系。 涅雷采斯最初的封地是在卡拉迪亚大陆的西海岸,但随着征服时代的到来,涅雷采斯家族响应帝国的号召,带着族人举族迁徙到了如今的萨涅俄帕一带垦荒,并且以此作为新的族地,而原来旧的族地则收归国有,接着湮灭于后来的一系列变乱之中。 而在涅雷采斯开始成为帝国皇族之后,原来的帝国首都巴拉维诺斯(帕拉汶德)则已经成为了瓦兰迪亚人的首都,当时的涅雷采斯皇帝刚刚结束国内半个多接近一个世纪的,名为空位时期的动乱,并不愿意再起刀兵,于是在元老院召开会议后,皇帝送给了‘铁臂’奥里克斯一顶金王冠,变相承认了瓦兰迪亚王国的合法性。 而当元老院成员问起新首都的选址是否就选在萨涅俄帕时,涅雷采斯皇帝却摇了摇头,接着将目光望向了萨涅俄帕的南方,吕卡隆。 萨涅俄帕有它的优势,一面临山两面环水,不仅进入萨涅俄帕的通道只有三条,而且这三条还是一个赛一个的难走,正西面的通道是曲折崎岖的山路,西南方的通道则是夹在山脉和河流间的狭小通道,正南方则是一座孤零零的渡桥,这是萨涅俄帕的优势,即便敌人率领大军前来,可真正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萨涅俄帕之后,他们却只能添油一般的将士兵分批次投入战场,而他们一旦陷入攻城的僵局,后勤压力就会变成一个死亡倒计时,最后他们如果不想自己的大军活活饿死在萨涅俄帕城下,就只能乖乖的打道回府。 地势崎岖易守难攻,这是萨涅俄帕作为一座军事要塞的天然优势,但这却注定限制了他只能作为一座军事要塞而存在。 涅雷采斯皇帝在登基之后便开始着手加强萨涅俄帕周围的基础建设,然而地理因素注定了即便皇帝把道路修的再平整再宽敞,也无法将萨涅俄帕变成帝国的政治经济中心。 因此,皇帝将目光投向了当时名义上还是自由贸易城邦的南部,帝国的征服早已结束,而南部的城邦在名义上臣服于帝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皇帝就可以光凭诏书,便将人家的城邦收归变成自己的国都,事实上,这些城邦都是各有其主,并且忠实的履行着私有继承制。 但这难不倒皇帝,帝国的征服史从来就不怎么光彩,他自然不介意让这份历史变得再肮脏一些,于是在一系列操作之下,城邦变成了皇帝的国都,而原有的统治家族则杳无音讯。 而当皇帝志得意满的踏进吕卡隆时,却不会想到他也正式开启了这座城市数百年的暗流涌动。 第32章 野蛮与文明(二) 吕卡隆在涅雷采斯皇帝入主之前,在其矗立于奥尼石山的漫长岁月中就已经经历过数之不尽的争夺,如果说此前吕卡隆所流行的主旋律是一个又一个军阀带着自己的军队在这方舞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那么在帝国皇帝入主之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数之不尽的政治斗争和宫廷阴谋。 正如当年被帝国人斩首的帕拉人至高王所说的一样,卡拉德人口中所谓的文明征服野蛮,不过是在凭借着更坚硬的盔甲和锋利的武器,屠戮一个接一个原住民部落后拿来遮羞的破布罢了。 而这句话在吕卡隆得到了最好的印证。 帝国贵族们常常嘲讽他们口中的那些‘蛮族人’面对利益矛盾时的处理方法,在他们看来,首领直接带着手下的小弟,提着大刀冲进自己死对头的底盘,一阵胡砍乱砍,简直就跟街头黑帮火并一样不入流。 但是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衣着华丽光鲜的贵族们,私底下弄起权利斗争,政治暗杀和煽动暴乱这些事情来可丝毫不落下风,只不过相对于其余所谓‘野蛮人’而言,帝国的老爷们有着他们自己独特的一套方法。 像雷维尔半岛和巴尔加德的贡达罗夫那样的暗杀,和斯特吉亚人将其口口相传了数代不同,类似的事情在吕卡隆发生了不知道多少起,都城的皇宫前前后后大小修缮了不下十遍,可却没有一个卡拉德人会谈论起都城的这些阳光背后的阴影,毕竟对于卡拉德人而言,文明人有文明人自己的游戏规则。 因此长久岁月累计下来,几乎但凡是一个有更进一步想法的贵族,都会想办法在吕卡隆城内安插自己的眼线,在吕卡隆搞些有利于自己的动作。 这座城某种意义上来说恰好印证了某一位涅雷采斯皇帝所说的那句“他就像是一个到处都是破洞的装满财宝的大布袋子,狮子和猎犬都将爪子掏了进来想要摸索出一些金币,连一些蚊子苍蝇都嗡嗡嗡的叫着飞了进去,哪怕明知道很可能下一秒就会被不知道哪来的爪子拍死在地,但依旧卖力的挥舞着翅膀,想要从这个破袋子里带些金屑出来。” 话虽如此,但纵使作为这个破布袋子的主人的涅雷采斯皇帝再怎么不爽,也不可能一口气将那些伸进来的手全部都给剁了,因为无论是共和制的皇帝还是私有制,即君主制下的皇帝,按照卡拉德帝国眼前的政治制度和政治环境,都不可能只凭自己和背后的家族就彻底将皇位坐稳,皇帝的身份决定了他在面对亲情和友情时注定了孤家寡人的命运,但他在政治上却万万不能是孤家寡人。 吕卡隆彻底变成了一个大染缸,但这还不是让拔都最为恼火的,他所恼火的是卡拉德人,从上到下,不论是皇帝还是乞丐,都对吕卡隆城里面的肮脏选择了闭口不谈,好像这座帝国首都就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天使之城,里面所有居民和贵族都是生性纯良的大好人。 这也就导致了拔都在选择处理吕卡隆的事务时发生了误判。 此前,拔都对于帝国政坛的印象,还仅仅只是停留在相互攻讦,各为阵营的阶段,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些贵族会在私底下搞些小动作,但他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搞这么多小动作。 即便离阿雷尼科斯死在吕卡隆已经过了三四年,元老院和军方看起来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和吕卡隆扯上关系了,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如今吕卡隆依旧残留着不少这两方阵营的痕迹。 而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拔都,在和国内的那颜们商讨之后,做出了一个让他无比后悔的决定。 和珀特洛斯共治吕卡隆。 条约规定,金帐汗国指派威利作为吕卡隆的总督,图里亚多斯辅佐,而珀特洛斯方面则可以保留对部分吕卡隆官员的任免权利和部分税收。 起初制定这个方案的原因,是基于对两个利益矛盾的权衡。 首先吕卡隆作为帝国首都,拿下他对于帝国人的士气打击和对己方的意志鼓舞都是十分显着的。 同时吕卡隆可以作为一个调度中心,召集波罗斯方面来的民夫,并且提供具有法律效力的卡拉德帝国官方文件。 这是拿下吕卡隆的好处。 但同时吕卡隆某种意义上更类似于一块飞地,它和金帐汗国掌控的俄尼拉城还隔了一个费卡翁,而且吕卡隆西面就是西帝国的地盘,在目前情况下,拔都在进行一轮休养生息之前并不打算直面西帝国,这座城可以作为一个缓冲地带。 同时吕卡隆的人口规模太大,城内居民加上周边村庄和庄园,人口已然超过五十万,而这就是五十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巴(数据参考君士坦丁堡。) 而整个金帐汗国,算上塔奈西斯湖沿岸的帝国城市,如今也才堪堪突破一百万,其中库塞特人也只有五十万——这还是吸收了整个东部草原所有游牧部落之后的结果。 虽然库塞特人口一直少得可怜,而且新征服的地区或多或少受到了战争的影响,但毋庸置疑的是,吕卡隆的人口规模对于金帐汗国而言显然有些过于超标了。 而作为一个几乎不产粮的城市,所有粮食都得靠周边城市供应,或者依靠贸易,因此很大程度上吕卡隆的经济,伴随着帝国皇权的衰弱和版图的分裂,已经步入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这是拿下吕卡隆的不必要性,而现在,又多了一个。 暴动,暴动,暗杀,暗杀…… 拔都神色厌恶的翻过一篇篇关于最近吕卡隆发生的案件的调查汇报,全部都是虎头蛇尾的定性,甚至无法查探到一丝一毫有用的线索。 这一个月,吕卡隆发生了十一起暴乱,二十八起暗杀,还查到了四十九辆装载着短兵武器甚至强弩的商车。 拔都只感觉头大,如今图尔加城在加班加点的赶工下才刚刚完成城墙地基,可是吕卡隆方面却已经没办法继续全力支持图尔加城的建设了。 拔都将那堆文书扔到一边,目光却瞥到了底下的一封文书。 “新的卡拉德帝国?” 拔都拿起那封文书,突然想到了一个甩掉吕卡隆这个包袱的好办法。 第33章 野蛮与文明(三) 图尔加城以南,某处不知名草原。 轰隆作响的马蹄声打破了草原上的寂静,两支军队分别从西方和东方而来,灰黑色和银白色的钢铁洪流在此处汇聚,惊动了天上翱翔的雄鹰和地上奔驰的野狼。 金帐汗国的怯薛挥舞着手中的九尾大纛,护卫着他们的可汗从一望无际的大军中缓步上前,而另一方,高举着双头鹰权杖的具装骑兵则拥护着他们的皇帝前去与对方会面。 双方在相隔不到十米的位置停了下来,接着拔都和彭同都轻轻拽动缰绳,驱动着战马慢慢上前,直到双方的战马甚至都要贴到一起时止住步伐。 拔都看着对面的彭同,数月未见,他似乎重拾信心,脸上也更多了一分坚毅和沉稳。 “作为你多年的好友,对于无法出席你的加冕仪式一事,我深感遗憾。” 拔都的语气还是轻松无比,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随时会成为自己敌人的卡拉德皇帝,只是一个许久未见的好友。 彭同望向拔都的目光则要复杂许多,他不由得想起两人初见面时,那时候的拔都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却不曾想短短几年,对方便将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庞大帝国击的粉碎,甚至一跃成为了整个大陆东部的统治者。 而这还少不了自己的帮助。 想到这,彭同的语气不由得有些怅然。 “世事难料,我们当初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今天,但是我相信金帐汗国的长生天会向我传达你的那一份祝贺。” 祝贺么…… 拔都心里浅笑一声,便轻轻将这个听起来有些别扭的词汇抛诸脑后。 “但作为你的朋友,我的贺礼却不会缺席,那座城,我相信对你有着特殊的意义。” 说着,拔都还举起马鞭,点了点吕卡隆城的方向。 谈及此事,彭同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一个多世纪以来,涅雷采斯一直都是吕卡隆城的主人,哪怕帝国名义上是共和制选举皇帝,但是凭借涅雷采斯这么多年的经营和祖祖辈辈博下来的声望,几乎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他,彭同·涅雷采斯亦会是吕卡隆城的新主人,帝国的新皇帝。 但是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他失去了吕卡隆,失去了皇位,但如今,兜兜转转,这一切却又以一种诡异却又合理的方式回到了他的手中。 “如你所言,他对我,对我的家族而言都意义非凡。” 说罢,彭同却还是有些迟疑。 “所以,你真的要将它无条件的归还……转赠给我吗?” “老朋友的一份贺礼罢了。” 拔都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吕卡隆在他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有人愿意接手他可太乐意了。 毕竟拿下吕卡隆的象征意义已经达到,待会签署完吕卡隆的转赠协议之后,还有一份关于彭同方面继续支持图尔加建设的协议,只不过多付一点第纳尔而已,这些钱对比起花在整治吕卡隆身上的第纳尔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彭同闻言倒是有些感动,虽然他明白或许拔都此举有其他目的,但是有些时候,对比起国内贵族们的勾心斗角,彭同似乎也只能在伊斯蒂安娜和拔都身上获得一些安慰。 虽然自己和拔都打了几仗都输的很惨,但是彭同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因为战争的失败而去责怪对方,相反的,他反而有些佩服拔都的本事。 而且他能感觉到拔都某种程度上对自己还是保留有很大一部分善意的,或许是出于认识多年的感情,又或许是出于当初自己对对方的帮助。 而这种似敌似友,惺惺相惜的感情是最复杂,却也最动人心的。 “关于城内那两母女,你打算……?” 收拾好自己的感情,彭同问出了自己所关心的那个问题。 东西你给我了,我笑纳,但是这个东西原来的主人——虽然彭同并不觉得珀特洛斯是吕卡隆的主人,但是这样比喻似乎也无不可——你是交给我处理还是自己解决算了? “我已经安排人送她们回东方帕沙帝国的娘家了,那位先皇的遗孀不正是出身于那里吗,正好也尘归尘土归土了。” 彭同点了点头,他还是比较倾向于拔都这样的做法的,毕竟就算这母女俩落自己手里,自己也不好对她们怎么办,毕竟虽然自己对珀特洛斯恨之入骨,但是好歹人家还顶着遗孀的名号,这对自己反而还是个问题,不过拔都既然只说了那母女俩的处置,那么就意味着珀特洛斯其余成员…… 彭同眼中划过一抹杀意,也是时候跟这些渣滓算算当年的账了。 以前是出于大局考虑不对他们动手,甚至阿雷尼科斯都不是死在自己手下,但是现在自己都已经登基称帝了,国内也没余粮养着这些蠢货,自然不介意让他们给自己的父皇陪葬。 “知道你在想什么,特意给你留的,也算是完成了当年你交代给我的任务。” 拔都适时开口,彭同不由得感慨万分。 “多谢。”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拔都一时间有些别扭,他的目的不纯,自然觉得受不起彭同这一声郑重至极的感谢。 “斗转星移,日月变化,可你这个人呐,怎么十多年如一日的……单纯?”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既然你做了,那么我就应该感谢你。” 拔都不禁摇头失笑,他也不再和彭同去计较这件事情的性质到底如何,转过头吩咐身旁的怯薛去准备好签约仪式。 片刻之后,怯薛和具装骑兵将双方准备好的文书互换,拔都和彭同签下自己的大名之后,吕卡隆,便正式回到了涅雷采斯的怀抱。 签完后,拔都便打算转身离开,接下来的事情有手底下人去接洽,用不上自己操心。 彭同看着拔都的转身,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随后他咬了咬牙,扬起手对着已经骑马走出十数步远的拔都喊道 “下一次有机会,我俩去你的萨莱城不醉不归!” 拔都闻言偏过头,呼啸的劲风将彭同的话音吹散,他只听到后半句的大概,于是扬了扬马鞭道 “下一次吧!” 说罢便回过头,继续催动着战马向前而去。 彭同闻言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嘴角含着一抹笑意,却又带着几分怅然。 “嗯,下一次吧。” 第34章 奥尼石山之战(一) 收拾好了南帝国臣子的老东家,彭同也得腾出手来收拾一下自己的老东家了。 如今的彭同帝国,或许称之为东帝国更合适,东帝国如今的疆域包括萨涅俄帕、费卡翁和波罗斯三座城镇,伽俄斯堡,瓦拉戈斯堡,摩雷尼亚堡,卡诺普西斯堡,塞斯塔代姆堡和雷索斯堡,家族包括涅雷采斯,列奥尼德帕斯,奥隆诺斯,维扎尔托斯,普里厄尼克斯,维特然尼斯,阿耳戈洛斯,塞拉庇德斯和霍尼斯。 其中,霍尼斯家族的尼卡索尔和塞拉庇德斯家族的波法利奥斯是在彭同立国后两周内亲自前往萨涅俄帕向彭同宣誓效忠的,而维特然尼斯的萨特洛斯是在拉盖娅和伊拉被金帐汗国的士兵塞进马车送往帕沙帝国之后选择的加入东帝国。 东帝国的疆域不算辽阔,人口不算多,国内的家族实力也称不上一顶一的雄厚,其中维特然尼斯和霍尼斯甚至没有封地。 但是,他的军队已经膨胀到了十万人。 而且这十万人还不是那种填线宝宝,而是实打实的职业士兵。 命运的回旋镖无情的将埋进土里的阿雷尼科斯狠狠地鞭尸了一次,并且还旋转着送给了彭同一份大礼。 军团,帝国军团,这个已经作古却又死灰复燃的名词,正是彭同这十万人军队的来源。 阿雷尼科斯亲手埋葬了帝国奉行数百年的军团制度,同样埋葬的,还有数以万计的职业军人。 他们这些人身无长物,几乎半辈子都在军团里度过,他们有着极高的纪律性,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懂的投掷标枪,挥舞短剑,打造攻城武器,他们是效率极高的杀人机器,是服从性刻入骨子里的铁块,但可惜的是,离开了军营,他们所掌握的这些东西却无法为他们赚取半块第纳尔。 帝国的贵族老爷可以按照自己的财力和标准打造自己的私兵,或多或少质量如何,元老院和皇帝完全不管,他们也不必再往吕卡隆掏一块第纳尔去充作军费,对于贵族老爷们来说这可再好不过了,尤其是南部的商业贵族,这简直就是天使条款。 而这些为帝国服役,为帝国而战的士兵却只能流落街头,无所事事。 那么,为什么贵族老爷们不雇佣这些职业士兵成为自己的私兵呢? 原因很简单,征召兵,或者说直白点,田里的大头村夫,不比这些职业士兵便宜吗?而且不打仗的时候他们还能在田里为自己耕地,缴纳赋税,就算战争强度太大,那不也还有雇佣兵吗? 常备军太费钱,以往帝国处于征服期间,常备军还是必需品,但是他们也严重阻碍了社会经济发展,十万,有时候甚至二十万三十万的脱产士兵,这对于整个国家而言是怎样的社会负担? 因此涅雷采斯皇帝之后战争逐渐减少,规模也从动不动几万人的大战变成数千人的局部冲突,帝国才会开始逐渐缩减常备军规模,直到阿雷尼科斯时代,那就是干脆一脚踢开,你丫的吸血玩意别妨碍我赚钱。 但还是那句话,阿雷尼科斯的改革步子迈的太大,直接扯着蛋了。 士兵们在离开军营之后都陷入了茫然,西帝国的士兵很大一部分都能重新回到自己原先卖命的指挥官麾下,但其余地方的人不同,即便有一些老兵为了生活不得不进入异国他乡的酒馆寻找糊口的活计,但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们很多人无法放下身段去当一个为钱卖命的雇佣兵。 他们从前是为信仰而战,为了帝国而战,这是伴随了他们一生的信念,也是支撑着他们活下去的动力。 但有一天,自己卖命了半辈子的帝国却突然告诉自己她已经不需要你们这群人了,这样的打击令他们无法接受,直接变相否认了他们半辈子的生命。 心怀怨念的士兵开始诅咒阿雷尼科斯,他们无比怀念曾经的帝国,那个军团依旧,荣耀依旧的帝国,他们也开始怀念涅雷采斯,那个带领着军团稳定了整个帝国疆域,给帝国重新续命了一个多世纪的家族。 而彭同的出现,无疑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涅雷采斯家族的继承人,为了帝国而不断奔走奋战的统帅,与士兵同吃同住,甚至亲自拿起武器战斗在最前线的将军,这一切都无比符合士兵们心中对于皇帝的期待。 而伴随着阿雷尼科斯身死,帝国分裂,内讧外患不断,老兵们对于帝国的现状越是抓心挠肝,就越是希望彭同能够重新站出来统筹大局,哪怕彭同没有赢过一场仗,但在这些老兵心中,他也胜过那些假惺惺的贵族一万倍。 于是,当龙旗重新飘扬在萨涅俄帕的城头,当象征着卡拉德帝国的王冠被拔都重新归还到彭同手中,老兵们沸腾了,他们打包行囊,从整个大陆各处纷纷涌向萨涅俄帕和吕卡隆,甚至其中包括了那个鼎鼎大名的雇佣兵集团——被弃者。 福斯扎尔将手中象征着团长权柄的长剑双手递呈给彭同,一字一顿及其庄严的向这位涅雷采斯皇帝宣誓效忠,一如数十年前,刚满十五岁的他和身旁数千新兵在吕卡隆城广场单膝跪地,向那位涅雷采斯皇帝效忠一般。 士兵有了,质量也极高,那么彭同要考虑的就不是能不能打下狄亚特马和阿耳戈隆,而是如何处理俄斯提克斯家族等其余元老院家族了。 平心而论,彭同并不希望和对方兵戎相见,虽然卢孔依旧保留帝号,但是彭同更希望对方能够主动去掉帝号,和自己合作,就像从前他们俩家所做的那样。 涅雷采斯家族还是更加倾向于寡头政治的,这并不是涅雷采斯皇帝们不希望扩大自己的权柄,而是他们明白,这个大陆的规则就是如此,这些家族根深蒂固,在各自的地盘上经营了不知多少年,跟他们合作,比和他们对立要来的轻松的很多。 而彭同也不是不知道君主专制更加适应现在的政治环境,只是那也是得等到真正大一统之后才要考虑的事情,而且不能操之过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不想社会动荡,就只能选择先和这些古老的家族合作。 另外对于彭同而言,眼下最头疼的对手是加里俄斯那些军阀,金帐汗国明显没有继续动刀兵的打算,而且根据伊斯蒂安娜的情报,他们下一个目标极大可能是阿塞莱。所以他得统筹所有能统一的力量去对付西帝国,至少完成三分之二的帝国统一,所以能不和元老院家族兵戎相见最好。 只是好事多磨,彭同终究还是失望了,卢孔拒绝了彭同的请求。 第35章 奥尼石山之战(二) 卢孔的反应在彭同预料之中。 虽然他确实抱有一丝侥幸,但是既然事实已经摆在这里,那么彭同也不会心慈手软。 “其余两家的答复呢?我记得我给他们几个家族都送了信的。” 彭同发现只有俄斯提克斯家族的回信后,想起其余的家族来,于是看向侍立在两旁的执政官。 “并没有其余多的回信了,陛下,依臣看来,只怕这封信就代表了他们所有人的态度吧。” 注意到彭同询问的眼神,法戎第一个站了出来回答。 彭同脸上划过一丝遗憾的神情,但随之便恢复如常。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做好战前准备吧。” 与会众人都点了点头,接着,西喀尼斯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作战报告上呈给彭同,并一边讲解道 “按照目前双方实力对比来看,我军是碾压旧元老院那群贵族手里的私兵的,在手中实力富余的情况下,我认为分出大约三万到四万人,分成三队,自萨涅俄帕向北分别夹击狄亚特马和阿耳戈隆,剩余一支部队作为野战补充兵力在阿特里翁堡附近渡桥待命,敌人的实力足以守卫城墙,并且这两座城历史悠久,城防坚固,硬攻下来所需要的成本太高,但除去守备军,敌人的野战部队不论是素养还是数量都不堪大用,我认为我们这一战最好的方式还是选择围而不攻,并且以劝降为主。” 西喀尼斯的方案很好,这是在目前来看损失最小的一种手段,两支围城军队,各自一万多人的规模,分别围困两座城市,断绝外援和粮草,再配备一支野战部队随时针对可能发生的狗急跳墙事件做出反应,确保两座城市变成死城,孤城,然后在这样的情况下,以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 彭同点了点头,他还是比较认可西喀尼斯的方案的,他自己心底里也不太愿意以武力来征服这两座城,因为不管在攻城过程中死了多少人,那都是帝国的子民,是对自己实力的一种变相削弱。 “可是,一万人的围城部队规模会不会太小了点?”此时赛兰冬提出了异议,“按照西喀尼斯执政官的说法,这两座城历史悠久城防坚固,所以我认可您围而不攻的看法,但是自从建立以来,这两座城经历战火的次数屈指可数,人口兴旺,守城兵力自然不少,如果围城不成反被守军冲击,一万人的规模有可能无法抵挡。” 西喀尼斯并没有因为赛兰冬提出意见而露出不满的神色,他只是点了点头,先是赞同了赛兰冬的看法。 “确实,这两座城的人口,算上附近村庄,几乎常年稳定在十万人上下,比安普雷拉密泽亚之类的边疆城市要繁荣不少,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们的粮草储备消耗的会更快,这两座城靠海吃海,而且地处偏北,粮食补给基本上依靠渔业,算上一些不成规模的种植业,他们能够盈余下来的粮食数量很有限,所以要不了几天,城里的人就会面黄肌瘦,届时被逼急了的居民会自发产生暴乱,而这个时候他们必然自顾不暇,因此,一万人,绰绰有余。” 在场的执政官闻言都开始思考起来,首先这种方法会不会在一开始就遭到城内守军的冲击? 答案是有可能,但大概率不会,毕竟目前东帝国的情报工作负责人是伊斯蒂安娜,有她在,卢孔方面不太可能提前收到此次征讨的有关信息,那么在不清楚对方兵力的情况下,守军军官大概率会选择求稳而不是傻呵呵冲出城去。 毕竟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东帝国军事力量可以说是碾压卢孔方面。 另外可能发生的一些状况,比如城内守军驱使民众冲击围城军队,这样的情况还真不好怎么处理,反而人多了更不好兼顾,毕竟人少一点好调度一些。 嗯,一万人,确实差不多了,毕竟那些都是老兵,作战经验丰富。 于是彭同点了点头拍板道 “那如果大家没有什么异议,这次作战方针就按照西喀尼斯执政官的方案来。” 接下来就是关于三支部队的统帅人选了。 所有执政官都有些蠢蠢欲动,毕竟这场仗是东帝国立国之后的第一场仗,如果胜利了,那么作为统帅会收到丰富的政治声望。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最后彭同敲定人选。 狄亚特马围城军队,由西喀尼斯指挥,阿耳戈隆围城军队,由尼卡索尔指挥(原北帝国罗卡那堡执政官),野战部队,由赛兰冬指挥。 法戎负责三军后勤,彭同原本也有些想亲自提刀上阵,但是争夺这几个位置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也不好和手下臣子抢,便只好作罢。 至于曼忒俄斯,他目前还被锁在厄庇克洛忒亚,只是他的儿子和妻子当时不在厄庇克洛忒亚城内,最后他们是通过买通狱卒传信,才决定加入东帝国一事的。 因此此次征讨,阿耳戈洛斯没有捞到什么机会,但是对于阿耳戈洛斯家族而言这也无所谓,毕竟当务之急是先把元老院方面搞定之后,再整备军队光复厄庇克洛忒亚,那时才是他们的主战场。 “那么,”将此次征讨大小事务都基本敲定之后,彭同从皇位上站起身 高举酒杯朗声道“祝愿我们勇敢的士兵和英武的将军旗开得胜!为了帝国,干杯!” …… 吕卡隆城紧锣密鼓的筹备作战之时,远在东方的埃泽努尔堡在迎接可汗大驾之后,又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很荣幸见到您,愿真主和长生天的光芒庇佑您,伟大的可汗。” 阿德拉姆虔诚而卑微的跪倒在拔都面前,脸上满是恭敬。 “起来吧,”拔都呵呵一笑,随后等对方站起身后,一把搂过阿德拉姆的肩膀道 “我已准备好美酒和美人,今夜,注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第36章 奥尼石山之战(三) 今天的这场会面正是乌苏尔安排的。 阿德拉姆最后还是同意了乌苏尔的请求,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就算依旧忠于那些看不起自己家族的埃米尔和苏丹又能如何?如今温吉德带着军队远在乌卡利翁高地,回不回得来都还是个问题,光凭侯森·富勒格和拉齐赫附近开阔无比的地形和自己家族一族之力去阻挡金帐汗国的铁蹄,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与其死的这么窝窝囊囊,倒不如反了他娘的。 侍女给阿德拉姆斟上美酒,拔都举起酒杯面带微笑的看向阿德拉姆。 “矫健的雄鹰会选择在顺风的地方猎杀目标,狡黠的胡狼会选择在背风处躲避沙暴,阿德拉姆埃米尔,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阿德拉姆受宠若惊的举起酒杯回礼,自从进入埃泽努尔堡之后,拔都对他可谓礼遇有加,这让阿德拉姆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感觉。 阿德拉姆不禁在心中感慨,这才是一个坐拥两座城市的大家族应该有的待遇啊,自己以前是特酿的怎么忍过来的。 男人喝多了酒之后就喜欢侃天侃地,阿德拉姆作为一个阿塞莱人,明显耐不住草原民族的马奶酒,于是便早早放下了酒杯,在一旁陪着拔都说东说西。 “这片大陆多年以来的战火一直没有停息过,如今倒是越演越烈,前所未有了,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这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但是对于我们而言,这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好机会。” 阿德拉姆闻言心神一动,连忙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帝国,它是一座大山,是一座压在我们头顶几个世纪的大山,因为它的存在,整片大陆最温暖最宜居的地方对我们死死关上了大门,我们在干燥的草原,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在极寒无比的雪原和空气稀薄的高原,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只能老老实实等着帝国人吃剩下的,不要的一些垃圾,可就算是这些垃圾,还都不是你想吃就能吃的到的。” 说到这里,拔都将杯中的奶酒一饮而尽,嘴里长长的呼出一口酒气,整个人看起来竟是多了几分豪气。 “但是,大山崩塌了,他摔得四分五裂,摔得粉身碎骨,碎裂的山石终究是没办法再镇压住这片大陆,垂暮之年的雄狮,就算是雄狮,又有何惧?” “我拔都,发迹于行伍,打的第一场大战就是帝国人崩裂的标志,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看清楚了这座大山的真面目,他早已经空了,他只剩下了一副躯壳,可如今连这躯壳都荡然无存。” “而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从我看尽了帝国之间那些肮脏勾当开始,有一个念头就如同梦魇一般死死伴随着我。” 说到这里,拔都将目光看向阿德拉姆,那份眼神中,满是贪婪。 “我,拔都,我为什么,不能取代他呢?” 阿德拉姆有点被拔都吓到了,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堂弟会给这位可汗一个恐怖的评价了。 阿德拉姆咽了咽口水,强颜欢笑道 “可汗雄心壮志,令人佩服不已。” 拔都却是冷笑一声,不知是笑阿德拉姆的怯懦,还是笑帝国的腐败。 “如今,北部,东帝国和北帝国正式宣战,西部,西帝国和巴旦尼亚互相对峙,不肯让步,而瓦兰迪亚自顾不暇,内乱重重 至于斯特吉亚和南帝国,” 说着,拔都忍不住畅快大笑起来 “冢中枯骨尔!” 接着,拔都又是话锋一转,摇头叹息。 “可惜奈何我雄心壮志,不想世事难料,金帐汗国不过一隅之地,这片疆域对他来说太大了,我需要帮手,需要帮手帮我管理吃下的土地,让我毫无后顾之忧的去继续征服,继续屠戮,可惜我们一如几百年前的样,互相争夺,互不相让,而帝国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以,我需要先把我们这些帝国人口中的蛮族全部绑在一块,绑成一个拳头。” 拔都说完看向阿德拉姆,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下一个,就是阿塞莱了。” 阿德拉姆顿感寒毛倒立,虽然拔都笑的看起来是这样无害,但却依旧让阿德拉姆不可避免的感到恐惧。 拔都说完,也不再去管阿德拉姆的表情,而是站起身摆了摆手道 “今天喝的很开心,下次有机会,我想和阁下在撒拉纳把酒言欢,听说那里是整片大陆最富饶的城市之一?呵呵,真是期待。” 说罢,拔都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而身后,阿德拉姆则早已冷汗涔涔。 如果说之前拔都给他的感觉是平易近人,是礼贤下士,那么方才拔都说罢那一番话,则是让阿德拉姆感觉看见了来自地狱的恶鬼,贪婪,暴戾,冷血…… 阿德拉姆恍然回过神来,方才发现大厅内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他撑着有些发麻的双腿勉强站了起来,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只有蠢货和受虐狂,才会和这个疯子为敌。 …… 拔都第二天就离开了,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他管太多,毕竟阿塞莱现在几乎没什么兵力,如果在对方还有内鬼的情况下,己方都不能打到以亚基斯,那金帐汗国可以彻底歇歇了。 随后的事务基本上是由速不台和合努占同巴努·萨兰方面交接,阿德拉姆倒是没什么避讳的,毕竟全苏丹国得兵力现在都在西边,连根眼线都没有,怕个球。 大约一个月后,金帐汗国方面将作战准备都筹备完成,准备向阿塞莱发起进攻。 但是考虑到连年征战,加上拔都有意与民休息,此次出征兵力不是很多,不过两万人。 但这也足够了,毕竟阿塞莱阻挡东方的唯一天险就是拉齐赫西南边的山隘,而很抱歉的是,拉齐赫归巴努·萨兰管。 而与此同时,整片大陆也发生了几件大事。 瓦兰迪亚,戴·提哈家族的族长阿尔德里克被软禁,但同时,提哈家族的女儿莉耶娜和王子埃尔杜兰完婚。 乌卡利翁高地,温吉德带着军队狼狈的退出了高地森林,手下人手已经不足万人。 而西帝国则放弃了据守已久的弗林托格堡,转而出现在了吕卡隆西部的塞斯塔代姆堡下。 加里俄斯,对彭同宣战。 第37章 奥尼石山之战(四) 吕卡隆宫殿内,彭同正坐在皇位上处理着最近几天从北方前线传回来的战报。 情况如同西喀尼斯所预料的一样,狄亚特马和阿耳戈隆的储粮确实无法支撑这两座城市坚持太久,分别在三天前和四天前,两座城市内的守军从他们依托的城墙后冲了出来,以期能够打退城外的围城军队。 而卢孔也亲率最后的五千野战军内外夹击狄亚特马城外的东帝国军队,然而训练有素的军团步兵死死抗住了北帝国军队一前一后的疯狂进攻,最终撑到了赛兰冬率领的野战部队赶到。 卢孔方面一下子就变得无比被动起来,最后经过一番厮杀,卢孔狼狈的和守军一起退入城内。 阿耳戈隆方面情况与狄亚特马大致相同,只不过没有野战军的辅助,守军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之后始终无法撼动东帝国军队的阵型,最终在经过一天的酣战后,只能丢下几千具尸体灰溜溜的再次躲到了城墙之后。 前线局势一片大好,彭同自然是喜不自禁,在批注清点好受伤、阵亡人员,全额给予抚恤费用的命令后,彭同又另外给萨涅俄帕去了一封信,让自己的弟弟喀宋带领五千人部队增援损失最多的狄亚特马围城军。 一番处理之后,彭同只感觉神清气爽,他站起身打算出去走走,察觉到皇帝陛下的举动,几名皇家具装骑兵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如今的吕卡隆城已经一扫彭同当时刚刚入主时的颓势,许多原来珀特洛斯家族的暗棋被伊斯蒂安娜连根拔除,整座城市恢复了稳定的秩序,而彭同还特意拨出了一笔资金用于吕卡隆城的基础设施建设。 彭同一路从皇宫走到了吕卡隆地处的贫民区,这里也变得整洁干净了许多,虽然地面上还是有不少的污水和垃圾,但是整个贫民区的人们脸上却开始洋溢着此前不曾有过的精神气。 这要归功于彭同对于吕卡隆建设项目的酬劳机制,他并没有特意从周边城市和本城筹集专业的工匠,也没有像往常吕卡隆的统治者所做的的那样直接不花一分钱征召苦工,而是将这些平民当做工人,按照正常水平给他们发工资。 彭同身着朴素的长袍,没有华丽的仪仗,就连身后几名皇家具装骑兵的穿着都比彭同要华丽,相比之下,似乎彭同才更像一个侍卫,这里的地面虽说干净了不少,但是房屋依旧简陋,街道狭窄而拥挤,但彭同的脸上不见任何异样神色,只是平静的四处打量。 当皇帝的身影出现在贫民区的那一刻,人们先是震惊,随后眼中涌起了不敢置信的惊喜,彭同和颜悦色地看着每一个人,他的眼神中温暖和煦,他走近一位年迈的妇人,微微弯腰,询问她的生活状况,声音温和而亲切。 老妇人激动的点了点头,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 “当然,陛下,我过得很好,昨晚的晚餐上我的大儿子还给我带来了一只野鸡,哈哈,老婆子的牙齿是咬不动了,但是那只野鸡可肥了,老婆子都多久没见过这样肥的野鸡了……我的二儿子和小儿子都去了陛下的军队,他们走之前跟老婆子赌咒发誓,一定不会给陛下丢脸的,一定的,要是这俩兔崽子临阵尿了裤子,陛下你一定要跟老婆子讲,看我不把他们屁股打开花……” 彭同脸上的笑容更甚,他的内心也变得温暖无比,相比起华丽而沉重的荣誉绶带,这些人民发自内心的笑容难道不是更好的,更有意义的荣誉勋章吗? 彭同温声和老妇人讲了几句话,接着又上前和几个老人讲起了话,此时彭同听见不远处几个低着头跳来跳去的孩子,他们嘴里唱着一首耳熟能详的歌谣,当然,像这种市井街头的歌谣无一例外都是对大人物的调侃,但是彭同却没有丝毫气愤,而是想起来很久之前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曾经瞒着父皇偷偷溜出了皇宫,跑到了贫民区玩耍,那个时候自己也听见了孩童唱的一首歌谣,那首歌谣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是一首调侃自己父皇的歌谣,而自己那个时候还乐呵呵的跟着那群孩子一起又跳又唱来着。 皇帝微笑着走上前去,一些民众有些担忧的看向那几个孩子的方向,毕竟他们很明白这些孩子嘴里蹦出的词汇有多么大逆不道,就在几个人咬了咬牙想要去向皇帝求求情时,却发现彭同不知何时已经温柔的抚摸上了他们的头。 “是啊,孩子,你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 接着彭同又问了几句关于他们如今生活如何的问题,孩子们倒是无所顾忌,七嘴八舌的围绕在彭同身边说这说那,彭同也始终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笑着聆听孩子们童真的话语。 等到彭同走之后,几名孩子的家长才快步走上前,连忙拉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一个大人还恶狠狠的警告自己的孩子道 “以后谈论起大人的时候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你这个肮脏的邋遢鬼!” 孩子委屈的撇了撇嘴,他被自己的母亲粗暴的拉走,走之前他还不忘回头看向刚刚那个温柔的大伯伯。 “走!米海尔!你还在看什么!” 叫做米海尔的孩子有些胆怯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张开嘴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母亲有些不耐,这个孩子的结巴毛病从小就有,这也导致这个孩子说话声音小的可怜。 但她还是弯下腰贴在孩子的耳边,这回她听清楚了 “我……我想,想当那……那位大人的……的侍从……” 米海尔说完这番话之后就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的母亲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责怪他,而是软下了脸,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那么,记住你今天的话,一名合格的战士,合格的侍从,是要说到做到的。” …… 彭同在贫民区待了一整天,他将居民的诉求一一记在心里,一回到宫殿就将他们列成了一个表格,随后他喊来负责工程事务的官员,认真的和对方讨论起这些建设的事务来。 “陛下。” 就在彭同认真聆听官员对此的看法和处理方式时,一名具装骑兵快步走到了彭同身边,将一封加了双头鹰漆封的信双手呈给了彭同。 “塞斯塔代姆堡发来警告。” 第38章 奥尼石山之战(五) 听到耳边具装骑兵的话,彭同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略微转过头瞥了一眼具装骑兵和他双手呈来的信封,接着不动声色的转回头看向依旧在喋喋不休的工程官。 工程官似乎对于皇座上的异动毫无察觉,依旧在大谈特谈自己的专业领域项目,并且中肯的向彭同提出各种意见。 彭同此时却没什么心情继续听他讲下去,不过他倒也没有嫌弃这个工程官毫无眼力见,毕竟他在工程项目方面可谓是造诣颇深,这种专业型官员对于人情世故什么的比较迟钝倒也无伤大雅。 彭同略微清了清嗓子,对着仍旧在唾沫横飞的工程官说道 “你给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先生,但是现在我遇见了一件很是棘手的事情,关于工程建设方面的话题,不如等到过几天我这边稍微清闲一些之后再找你来详谈如何?” 工程官微微一愣,随后才发现那名具装骑兵老爷手中捏着一封漆封信,纵使他再迟钝也明白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他连忙叩首,一边行礼一边在心里感慨陛下真是客气至极,对自己这样的小官也是礼貌有加,不愧是涅雷采斯家族的皇帝。 等到工程官离开之后,彭同这才拆开信封,信是塞代斯塔姆堡的守军军官写的,原来是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塞代斯塔姆堡的农夫发现了西帝国的军队从自己的村庄附近经过,直奔着吕卡隆而去,农夫连忙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城堡的守军,守军军官又派遣人员确定了情况属实之后才向吕卡隆派出信使。 就这样几经曲折,到了现在这封信才送到彭同手中。 “加里俄斯……怎么会?” 彭同有些怒不可遏,因为他此前并没有收到西帝国的宣战书,这就意味着西帝国此举几乎是不宣而战。 虽然说兵者诡道也,但是荣誉至上的彭同还是对这样的做法感到怒不可遏。 “这个肮脏的马倌,心中就没有丝毫荣誉可言吗?!” 彭同一把将信纸摔在了地上,而他口中的马倌正是加里俄斯。 非贵族出身的加里俄斯是在被老泽翁尼卡执政官看中之后才发家的,之前他刚入伍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马夫,虽然对于西帝国贵族而言这样的经历没什么不光彩的,但是这也难免成为他的政敌私底下取笑他的外号。 “军阀们为了战争的胜利总是不择手段的。” 就在彭同怒火中烧的时候,伊斯蒂安娜却款步从宫殿大门走了进来。 “你?”彭同见到伊斯蒂安娜有些错愕,他之前在吕卡隆这边情况稳定住之后安排对方前往厄庇克洛忒亚想办法解救出曼忒俄斯,“你怎么回来了?” 伊斯蒂安娜挥挥手让那名具装骑兵先退下之后才开口对彭同说道 “那个军阀头子死死控制住了消息流通,不管是巴旦尼亚还是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可他要对我们宣战的消息从厄庇克洛忒亚到泽翁尼卡无人不知,我的手下向我报告了这一情况,吕卡隆紧挨着军阀们的地盘,我担心他们的第一目标就是这里,所以连夜从厄庇克洛忒亚赶了回来,看起来似乎我没来迟。” 闻言彭同点了点头,随后又捡起地上那封信,举到了伊斯蒂安娜面前,活像个向家长告状的小孩子道 “你看看,这个该死的马倌,居然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敢发誓,他此前不曾有过任何向我和我的议会递送战书的举动,这就是不宣而战的可耻行径!” 伊斯蒂安娜微微白了彭同一眼,随后拿过彭同手中的书信。 “你有一个尽忠职守的城堡军官,我对陛下,”伊斯蒂安娜迅速看完信之后调侃了一句,随后却又说道“其实咱们的小马倌并没有不宣而战,只是他跟咱们玩了一下心机。” 说罢,伊斯蒂安娜从袖子里拿出另外一份同样有着双头鹰漆封的书信。 “这是什么?” “小哈利娅送来的书信,我在来的路上刚好碰见了送信的年轻侍从,哦,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仿佛在他手中的是一块烧红的煤块,他看见我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了。” 彭同闻言从伊斯蒂安娜手中接过书信,漆封被拆开过,应该是伊斯蒂安娜提前看过。 等到看完书信上的内容,彭同顿时被气笑了,他甩了甩手中的书信,一脸鄙夷的说道 “这就是所谓的光明正大的宣战?可笑!今天下午他们那些该死的军队就从我的城堡门口经过,而就在那个时候他们也才刚刚把宣战书送到了萨涅俄帕,是萨涅俄帕我的诸神!他明知道都城在吕卡隆,行政中枢也在吕卡隆,可是还是把宣战书送到了萨涅俄帕,而且你看看他对我的称呼,萨涅俄帕执政官彭同阁下?他真的以为靠着一群军阀和私兵就是真正的卡拉德皇帝了?他可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从他们的角度来说,这样做似乎并无不妥,毕竟人们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总有一套说辞。” 伊斯蒂安娜反应却没有彭同那样大,她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葡萄酒,看起来很是悠闲。 彭同见状心中有了些猜测。 “你……是不是已经做了准备了?” 伊斯蒂安娜闻言又白了彭同一眼。 “你觉得我会蠢到没做任何准备就跑到吕卡隆来和你一起等死?我可不想和一个只会尿裤子的傻孩子死在一块。” 伊斯蒂安娜说的是彭同小时候的囧事,闻言彭同也挠了挠头,不过伊斯蒂安娜天天嘲讽他,彭同也早就生出免疫力了,片刻之后他就恢复如常,眼巴巴的向伊斯蒂安娜询问道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让你亲爱的弟弟,那个十二岁之后就再没有长过一丝半点的小矮子带着萨涅俄帕所有的军队赶了过来,他们现在应该赶过卡诺普西斯堡,我也给费卡翁和波罗斯送去了信,他们的家主不在,我就以皇帝的名义强制让他们紧急带着剩余的野战部队赶过来。” 彭同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随后顿时有了底。 除去在北方前线的三万大军,如今整个帝国还有七万兵力,都城有两万人的留守部队,萨涅俄帕还剩下两万人,这两万人都在自己弟弟的指挥下赶了过来,费卡翁和波罗斯应该各自能够抽出五千人左右的野战兵力,那就是五万人。 现在除去两万人的部队在各地城堡和城市留守之外,几乎所有的野战部队都在向吕卡隆集结。 彭同顿时有了信心,他激动的搓了搓手,随后阔步走出宫殿。 “你去哪?” “当然是带着我的士兵们给那些军阀一个教训,看着吧,我会在伟大的都城之外,拿下这次伟大的胜利!” 说罢彭同就连忙走了出去,伊斯蒂安娜见状也没有阻拦,虽然他心里明白自家蠢货和加里俄斯的水平有一定差距,但是她依旧相信彭同。 而且就算是真输了,伊斯蒂安娜也有后手。 加里俄斯啊,要么在战场上输掉,要么在睡梦中死去。 第39章 奥尼石山之战(六) 加里俄斯将自己的营帐设置在了奥尼石山西南麓,以便遥控指挥从阿弥塔堤斯出发的后续部队和已经快要推进到吕卡隆警戒范围的前锋部队。 西帝国这一次可谓是倾巢而出,光是作战部队就有五万七千人,而后勤运粮部队则有一万八千人,这样规模的部队,足以媲美卡拉德帝国鼎盛时期的军团大分支部队了。 因而加里俄斯对此战也是极为重视,不光自己本人亲临一线,还将自己家族的子嗣全部都带到了战场上,而其余家族,除了狄俄尼科斯保持一贯作风全家出动外,每个家族都至少派出了一名嫡系成员和两名旁支成员,并且只在领地留了能够保持领地正常运转的最低部队数量,其余全部都加入到了对东帝国的战争中。 加里俄斯如此大动干戈,和彭同宣布称帝和建立东帝国脱不了干系。 前帝国皇储,元老院寡头政治的坚定支持者,前帝国军团具装骑兵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前帝国军团副元帅,前帝国西境总事务官,前帝国吕卡隆城市守备队队长,前禁卫军军团长…… 加在彭同身上的buff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可以连接到帝国任何一方势力,不论是保皇党,元老院,还是军方。 这样的人没办法不让加里俄斯忌惮,他能够在山头林立的卡拉德帝国独树一帜的本钱,就是他的军官出身,他的赫赫战功和民粹主义拥护者的身份,然而这一切,彭同都有。 彭同成年之后就加入了帝国军团,从低阶指挥官开始做起,虽说一路上确实不乏他父亲和背后家族的支持,但是如果拿不出真材实料的战绩,彭同也不可能一步一步升到军方二三把手的位置。 是的,在潘德拉克战役之前,彭同在具装骑兵部队已经待了十二年了,这十二年里,除了一开始的两年,后面十年,他是真正意义上具装骑兵部队的一把手,而具装骑兵部队在整个帝国军团中的地位自然不必过多赘述,可以说,那时的帝国军团,除了涅雷采斯老皇帝,彭同·涅雷采斯手中的权利是最大的。 而作为具装骑兵部队统帅,彭同自然不可能缺少军功,只是老皇帝考虑到自己的儿子迟早都要继承皇位,因此很多论功行赏的时候都有意淡化彭同,以此来拉拢其余军官。 但这并不意味着彭同的军功就这样湮灭于其余将领的光环之下了,老皇帝又不是傻子,每次张榜军功的时候都将彭同的名字排在第二第三,一两次的第二第三或许没多少人记得住,但如果你每次都是第二第三呢?那就不一样了。 所以,在当时许多卡拉德人看来,自家的皇储虽然政治上不太灵光,有点愣头青,但是绝对没有人敢置喙彭同的作战水平。 而民粹主义又从何说起呢? 你真以为坊间对于彭同体恤百姓的称赞是他花钱雇来的水军吗? 而更加有力的证明则是在涅雷采斯老皇帝统治后期,由于改革的慢慢深入,有时候不可避免的遭遇有心之人的报复,他们煽动民意,掀起暴乱,意在阻碍改革的推进,而每次面对这样的民众暴乱,皇室方面都是任命彭同全权负责的。 而彭同处理这些暴动时,很少,甚至没有采取过暴力,甚至有一次彭同被情绪激动的民众用石块砸烂了脑袋,血流不止的彭同第一时间的动作却是阻止身旁侍卫拔刀,自己一边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一边继续心平气和的劝导民众。 所以虽然每次暴乱处理的时间较长,见效不快,但是几乎没有任何流血事件的发生,这也是潘德拉克战役之后,阿雷尼科斯没敢对彭同下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彭同深受民众爱戴,而这种政治资本,在彭同正式称帝之后井喷式的回馈给了彭同自身。 如果说拔都进入吕卡隆时受到民众欢呼,是民众出于慕强心理和金帐汗国武力威慑之下的产物,那么彭同进入吕卡隆时,那种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则完全是发自民众内心。 所以加里俄斯才会那样忌惮彭同,尤其是在察觉到国内部分贵族,尤其是厄拉刻斯家族。 原本厄拉刻斯选择加入西帝国的原因就是他们家族有着民粹主义和支持民众大会的传统,只是当时三方权衡下来,打着为老兵争取土地口号的加里俄斯更加符合他们家族的传统和政治定位。 但现在,一个更符合自己家族口味的皇帝已经出现了,虽然同样有着军旅生涯的堤诺普斯不想背叛战友,但是架不住堤诺普斯本就年轻,三十多岁的他头上还有一个叔叔,而这个叔叔则是铁杆的民粹主义支撑者。 浮躁的国内环境让加里俄斯不得不停止和巴旦尼亚的对峙,接着马不停蹄的集结部队赶往东方,加里俄斯等不及了,他辛辛苦苦半辈子才走到现在,他和其他贵族不一样,他是真正意义上一刀一枪的从最底层的大头兵杀出来的荣华富贵,他绝对无法忍受有人来剥夺他辛劳半生的政治成果。 他要用拿下象征着帝国皇权的吕卡隆城,通过这样一场大胜来告诉国内贵族,告诉整个卡拉迪亚大陆,谁才是这个帝国真正意义上的军神,谁才是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领袖。 而与加里俄斯的杀气腾腾不同,此时坐在大帐内的彭同则是像个绿头苍蝇一样激动的搓着手。 昨天夜晚得到加里俄斯大军兵临城下消息后,彭同立刻离开皇宫去了军营,在下达作战准备的命令后,所有在岗士兵都立刻整备好了武器和盔甲,接着彭同又派遣事务官雇佣民夫和马车,一一登记完成后全部拉到军营接受派遣。 而赋闲士兵们则全部回到军营,在军营睡过一夜之后,第二天清晨用过一顿丰盛的早餐之后,全部穿戴好内衬软甲,和民夫与运送物资的马车一起赶往战场。 不到中午,前置探哨就发现了西帝国前锋军队的身影,彭同接到回馈之后,立刻命令所有士兵穿戴好所有盔甲,做好一级战斗准备。 前锋军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东帝国的军队,而从对方威严肃穆的气势来看,很明显就是自己惹不起的主,察觉到不对劲的前锋军团指挥官维彭立刻派遣信使将情报传回加里俄斯大营,自己则不断调整阵型,保持与彭同军团的距离。 加里俄斯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很诧异,他起初倾国而来的目的可不是和东帝国来一场血腥至极的野战,他是在得到东帝国军队开赴北方战场的消息后,打算偷家一般的拿下这座帝国都城,用最小的代价博得最大的声望。 而带上国内几乎所有兵力和贵族的目的则是让他们亲眼看见自己入主吕卡隆,更大程度的增加这场战争的意义。 如果可以,生擒彭同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现在,很明显对方已经有了准备,从前线传回来的情报来看,这支突然出现的部队不可能是临时拼凑而成,要么己方的消息走漏了,要么自己得到的情报不准。 但不论如何,自己都已经把舞台搭好了,就这么灰溜溜的撤回国内岂不是显得自己跟个丧家之犬一般? 对比起一名皇帝,加里俄斯终究更像是一位将军,虽然情况已经不明朗,但是加里俄斯依旧毅然决然的下达了那道命令。 “通知所有部队,放弃攻城器械,做好野战准备,分成三路,克洛托耳将军率领北路军队,从北方截断敌人撤回吕卡隆的道路,堤诺普斯将军率领南路军队,以骑兵为主,从南部开阔草原对敌人发起进攻,我本人亲率中路军团,势必全歼这支敌军!” 随着加里俄斯命令下达,整个庞大的西帝国军团都忙碌了起来,而在中高级军官的熟练调动之下,所有部队在不到一个小时内完成了集结,兵分三路对着彭同军团的发起进攻。 而此时,彭同也和列奥尼德帕斯的萨尼翁军队,维扎尔托斯的塔洛斯部队取得联系,命令双方赶往自己所在地的同时,彭同命令自己的弟弟喀宋带着所有具装骑兵离开,往南与同样全是骑兵的萨尼翁军队汇合。 留下这一手预备队之后,彭同看着前方的维彭部队,紧张等待着什么。 彭同很明白,这是前锋,而加里俄斯的性子,在收到己方部队的情报之后,一定会带着所有军队压上来。 因此彭同将整个步兵军团分成三队,一队是直面维彭部队的重装步兵,这支步兵清一色的都是配备短矛和短剑钢杖的近战军团步兵,妥妥的绞肉机。 西南面则是混合了双刃枪兵和枪盾兵的防骑部队,甚至彭同还就地取材,临时搭建了一道道用来防骑的尖刺栅栏。 毕竟西南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作战经验丰富的彭同不相信加里俄斯会放着这个骑兵的天然优势主场不管。 而在重装军团步兵后方的小山坡上,彭同则是安排了轻装突击步兵和弓弩手组成的混合编队,而他自己也带着禁卫军在此坐镇。 加里俄斯没让彭同等太久,在遇见前锋部队三个小时后,加里俄斯的大旗随着一阵飞舞的沙尘出现在了彭同的目光中。 彭同看着前方的的动静,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呢喃道 “真慢呐……” 不过两军相遇的第一时间却并没有立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混战,加里俄斯不是蠢猪,让士兵长途跋涉之后立刻投入战场跟找死没区别,就算士兵来的时候没有穿戴重甲,但是跟以逸待劳的彭同军队比起来,还是天然处于劣势。 彭同也很清楚这个规矩,所以他也不急着发起主动进攻,而他在布置好阵型的时候就让士兵们处于轮换的状态,所以现在整个军团依旧处于巅峰状态。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在整合好中路军和前锋军团,并且休整好了部队状态之后,加里俄斯开始了第一轮试探性进攻。 此时彭同正啃着手里的烧饼,目光呆滞,百无聊赖看着加里俄斯的动向,在最初的激动劲头过后,彭同此时已经完全切换到了指挥模式,所以在终于等到加里俄斯有所动作之后,彭同并没有咋咋呼呼的,仅仅只是瞥了一眼之后嘟嘟囔囔了一句 “这个该死的磨磨蹭蹭的拖拉鬼。” 随后彭同咬着烧饼站起身,拿起令旗向自己的部队下达了命令。 随后,第一排的重装步兵立刻举起手里的曲面大盾,这是一种前帝国军团标配的大型重盾,能够全方位无死角的防御住步兵阵列的所有死角,只是在军队私兵化之后,由于征召兵没有职业军人那样的高素养,所以这种大盾牌才逐渐被更加轻便的筝形盾取代。 但是对于职业军人而言,肯定还是这种大盾牌更加得心应手。 后排的重装步兵则将大盾牌举过头顶,和前排的盾牌组成密不透风的盾墙,这样的阵列不管是观赏性、防御性还是威慑性都全部拉满,唯一的缺点就是对于单兵素养的要求有点高。 加里俄斯在看见这个久违的阵列之后神色不由得凝重了几分,在他的前排士兵扔出几枚标枪,弓弩手射出几发箭矢之后,加里俄斯就放弃了这次试探。 已经不用试了,久经战阵的加里俄斯从刚刚那个阵列就能看出自己的敌人的水平。 “这个该死的贵n代是从哪里弄来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的?” 加里俄斯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作为一名将军,在看见敌人训练有素的士兵时的感觉,跟家长看见别人家拿满分拿奖还帮忙做家务的孩子时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 深吸一口气,加里俄斯决定等待堤诺普斯的骑兵抵达,既然单兵素质比不过,那么自己就用多兵种配合和数量胜过你。 不一会儿,加里俄斯便得到了堤诺普斯骑兵已经到位的消息,于是加里俄斯当机立断,挥出令旗。 “所有步兵!压上去!” 第40章 奥尼石山之战(七)(四千) 几个世纪以来,重装步兵军团都是卡拉德帝国当之无愧的钢铁长城,他们以严格的训练、精良的装备和高度的纪律性而着称,他们是最坚硬的盾,也是最锐利的矛,这些身着亮银札甲的士兵在卡拉德帝国开疆拓土、保卫边疆的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曾面对帕拉人的长弓帮助帝国征服了整片大陆,还曾面对斯特吉亚人的圆盾以绝对力量宣告了自己在步兵方面的绝对统治力,这支以纪律性粘合在一起的高效战争机器将这片大陆冠以自己民族的称号,他们是帝国统治的基石,是维系这片庞大疆域稳定秩序的纽带和威慑不安定势力的最恐怖存在。 然而伴随着帝国几次内乱和后期帝国财政出现一次更较一次严重的赤字,到了涅雷采斯老皇帝统治的后三十年,年迈的帝国无法再去维系这样一支吞金兽一般的职业军团,直到如今,依旧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卡拉德人却早已忘记,曾经的帝国军团是何等的威风凛凛,那些只见于帝国史诗和街头歌谣的伟岸身影,早已随着现实的磨灭而逐渐淡去。 而如今,几乎是时隔半个世纪,一支不论是人数规模、训练水平还是装备质量都无限接近那个曾威名赫赫的帝国军团的部队再次出现在了这片大陆之上,而他们的领袖,一如当年一般流淌着涅雷采斯的血脉,高举着卡拉狄乌斯大帝的龙旗。 加里俄斯和维彭似乎有些恍惚了,这两位经历过帝国军团最后光辉的将军,看着眼前这支军团熟悉的穿戴和阵型,突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不真实感。 “老皇帝……这是给他的家族,他的儿子留出了一手?” 维彭的心神激荡不定,此前他第一次碰见这支军团的时候,这种感觉便一直萦绕在他心中,人们常说,不论你是怎样位极人臣的高官,亦或是执掌一方的封疆大吏,所有人都会为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其终身,维彭和加里俄斯年纪相仿,他们甚至有过一段并肩作战的岁月,而恰好那一段岁月,他们所服役的部队正是帝国军团。 平民出身,从大头兵一步一步做起的加里俄斯,和落魄贵族子弟维彭一见如故,当无数个夜晚,他们在军营里秉烛长谈时,还只是一个小军官的维彭和加里俄斯所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此生若是能成为军团的一支分军团长,倒也无憾了。” 然而不久之后,随着对瓦兰迪亚人和巴旦尼亚人战争的胜利,军团也随之走向消亡,涅雷采斯老皇帝开始改组军团,一点一点的将这个曾经代表着帝国荣耀的战争机器肢解改革以适应帝国不断变化的国情,而加里俄斯与维彭,也再没有机会达成自己的心愿。 而如今,一个已经是帝国威名赫赫的将军,一个甚至已经登顶皇位,那曾经的岁月中,两个志同道合青年的夜谈似乎已经化作尘埃,在风中散去,但时隔数十年,他们再一次看见了那个给自己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的,却终究可望而不可即的军团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时光似乎是一个轮回,在兜兜转转了一个对普通人而言这样漫长的岁月之后,以一种谁都没有想到的方式,再次在二人眼前上演。 “说实话,我比你更震惊,我的朋友。” 二人说话间,两支步兵军团已经接战,彭同军团在双方距离三十米左右时将手中的皮鲁姆重标枪猛地投出,一柄柄标枪携带着自身强大的势能和动能,如同穿透一张薄纸般穿透了眼前敌人的筝形盾牌,不少顶在第一排的西帝国步兵都倒在了这一轮标枪之下。 而西帝国也换以标枪反击,然而同样的标枪,不同的投掷手法和投掷者,面对彭同军团手持的曲面厚盾几乎没有造成什么有效的杀伤,曲面的盾牌直接将激射而来的标枪弹开到一旁,或是沿着盾墙的缝隙插进泥地,或是干脆在空中猛地打了几个摆子后落在地上。 而紧接着,西帝国步兵在军官的指挥下拿起短兵器,小跑着冲向彭同军团密不透风的盾墙。 而面对敌人的冲锋,彭同军团却依旧举着大盾,如同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岳般岿然不动。 随后,盾牌碰撞在一起的木制品撞击声,兵器互相打击的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士兵们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汇聚成了一篇富有韵律和节奏的,独属于战争的交响曲,而那迸飞而出的鲜血,那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的亮银札甲,那一把把武器挥舞的残影,整个战场以视觉和听觉双重感官刺激的形式,激荡出这一场令人血脉偾张的宏大史诗。 加里俄斯游刃有余的从后方遥控指挥着前线的军团分成数个支队,对彭同军团展开袭击,然而不论加里俄斯怎样从各个角度试图冲破彭同的阵型都无功而返。 加里俄斯不禁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这支军团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和当年的帝国军团几乎如出一辙。 然而加里俄斯自然不会气馁,因为此时随着一声沉重的号角声传来,堤诺普斯率领的骑兵已经出现在了双方都视野中。 但是这也没有给加里俄斯带来多少信心,他依旧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眉头紧皱的看着眼前的彭同军团。 彭同已经早有准备,双刃枪和盾兵的混合编队直面着堤诺普斯的骑兵,如此一来,一开始隐藏骑兵队以期达到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的战略意图便不复存在。 但这并不意味着加里俄斯拿彭同这只铁刺猬毫无办法,骑兵对于步兵而言,其所具备的优势并不是骑兵一顿乱冲冲垮步兵方阵,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指挥官都不会拿手下的骑兵去冲击对方纪律严明的步兵阵列,冲不冲的垮倒在其次,最关键是不划算。 培养一个骑兵的成本相较于培养步兵,高的那可不是一星半点,这里面固然有马匹成本方面的因素,但更重要的在于骑兵对于骑术的掌握。 一个步兵,在经历了几个月的严格训练后,再去熬过几场大战,只要存活下来的步兵不是在战场上装死躲过一劫的,那他就可以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士兵了。 但是骑兵则不然,首先骑手建立自己和坐骑的信任度就要花费一两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然后便是六个月到一年的骑术练习,在这之后才是骑兵阵型和冲锋队列的练习,这又要花去三四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而在这期间骑手也要不断训练自己的体能和技巧,再进一步培养自己和坐骑的默契。 而这还是不算对骑兵其余武器运用,比如弓弩、攻城器械、战斧等的训练时间 这样兜兜转转下来,培养一个能够上战场的骑兵就要花费最少一年的时间,而在这之后,骑手还得上战场经历实战的考验,兜兜转转几场大战下来,这名骑手才能被称之为出师了。 整个大陆上,能够跳出这个训练周期的国家只有金帐汗国,同样游牧起家的阿塞莱都因为农业化而无法直接召集到一名合格的骑手。 所以,拿骑兵直接冲击步兵方阵,最大的问题是成本换算不划算,而且本来双刃枪兵就是反骑兵种,这样愚蠢的做法,加里俄斯是绝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骑兵对于步兵的优势,更多的则是在于骑兵的高机动性。 游弋战场,隐而不发,寻找破绽,一击毙命。 这才是骑兵正确的打开方式。 但现在问题就在于对面打定了主意当个铁刺猬,时不时从盾墙里伸出几把短剑,就这么一个龟缩流打法,加里俄斯还真没办法让步兵强行打出对方的破绽来。 思考了一会儿后,加里俄斯下令让弓弩手转移阵地。 他还是决定先把骑兵作为预备队和大杀器藏起来,让弓箭手调整方向,迫使对方跟着调整步兵阵列,以期在变换阵型的过程中露出破绽来。 毕竟在看见对面的龙旗之后,加里俄斯就开始有了一个疑问。 如果说这支野战部队来历不明,那么自己可以放心的认为对方是东帝国调往北面战场的后援军,可能只是自己运气不好撞上了,或者也有其他可能都说不准。 但是当龙旗出现,加里俄斯明白,这绝对是奔着自己而来的。 彭同在对面,皇帝在对面,那么对面又怎么可能只有单一的步战兵种? 加里俄斯得藏着骑兵,留出这一手,防止对面的骑兵突然出现。 而随着西帝国弓弩手转移到彭同军团的西南方,代替了堤诺普斯骑兵的位置,彭同果不其然的皱起了眉头。 如今重步兵军团激战正酣,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关头贸然调动对方,即便是经验再怎么丰富的指挥官也不能这样做,这个过程中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太大了,一个小小的破绽也可能让自己的军阵一溃千里。 彭同略微思考后,挥动了手中的令旗。 在彭同所在的山坡待命的弓弩手转换了方向,同时接替了西南方没有任何防御远程打击手段的双刃枪兵,与对方的弓弩手展开了对射。 对于西帝国而言,这无可厚非,己方人数多于对方,弓弩手的人数也是一样,骑兵在自己转移过来之后便往后退了两百米,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和对方对射,而对方直面自己的部队不仅仅只有弓弩手,还有双刃枪兵,盾兵和轻装突击步兵,自己闭着眼睛随便乱射,都有大概率对对方造成伤害。 然而没等西帝国的弓箭手往前移动进入射程,东帝国的箭雨便扑面而来。 西帝国弓箭手的指挥官见状不由得嗤笑一声,身为以武立国的西帝国军官,他一直是很骄傲的,因此他也看不起这些他眼中的新兵蛋子,这个没有经历过军团时期的中阶军官自然看不出东帝国军队的厉害之处,而无知者无畏,他直接无视了对面射来的箭雨,依旧按照原定命令向前进入射程。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些箭雨并不是抛射而来的,而是平射。 什么情况下箭矢才会平射?只有动能太大,抛射的话箭矢会出射程的情况下。 而符合这种动能的武器只有一种。 弩。 很早以前我们曾谈过帝国军团远程攻击手段的不足之处,在潘德拉克战役见识过瓦兰迪亚包铁弩之后彭同开始有意引进弩这种武器来取代帝国军团内沿用的长弓和投石索这种落后时代的远程武器。 当时帝国各家都有意效仿彭同,但是对于卡拉德人而言,远程打击的手段终究不符合他们民族沿用了上百年的作战习惯,所以各家对于弩的引进很多都是浅尝辄止,最多装备一批山核桃木弩,对于这些贵族而言,远程士兵再多,也不如多装备几个重装步兵或者具装骑兵来的划算,甚至拿这钱去雇佣雇佣兵岂不是更好? 但是和这些贵族不同,作为亲身领略过强弩杀伤力,并且被金帐汗国怯薛的近战远战切换给打的毫无办法的彭同,格外重视弩这种武器。 而这么多年过去,彭同早已不再满足于区区山核桃木弩。 托卡拉德帝国高级科技技术的福,无数攻城工程师在日夜研究后,从传统弩炮的齿轮结构中得到灵感,采用了一种更加适合单兵弩的简单机械结构,制成了这把能在五十米距离内将弩矢钉入城墙的强大机械弩。 包铁杠杆弩,闪亮登场。 这种弩的弩弦无法通过单兵臂力拉动,得依靠杠杆结构才能将弩弦拉上,但装填不便带来的,是它惊人的杀伤力。 就比如现在,一根根弩矢笔直的平射而来,直接贯穿了一个又一个弓箭手的身躯。 这些弓箭手还未等到进入自己射程范围,就直接横尸当场。 这种情况使得西帝国弓箭手内部产生了恐慌,这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慌是最要命的。 而眼看着对面东帝国的弩手继续装填弩矢,一些没太多经验的弓箭手居然有了后撤跑路的趋势。 加里俄斯也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发现这番异常后,虽然不清楚对面是采用了什么手段,但是显然对射已经不现实了。 无奈之下,加里俄斯只得下令将弓箭手撤回来。 (备注:金帐汗国短弓有效射程在一百米左右,复合弓有效射程在一百五十米到两百米,但是这种弓的弓弦也十分难以拉动,杠杆弩和包铁弩有效射程分别是两百米和一百五十米,长弓的有效射程是一百五十米,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这些中世纪武器的射程总体上差异并不是很大,基本上都是在中短距离上发力,差别在于威力,弩的穿甲能力是很强的,这也是彭同装备弩来对付怯薛的原因。 当然,杠杆弩的发明时间较晚,在欧洲大约是十五十六世纪,这里将其提前,也是作为小说的一个艺术加工,还望大家不要过于较真。) 第41章 奥尼石山之战(八)(四千) 对射无法压制住对面的弩手,那么想要将对面的盾墙凿出一个破绽来,加里俄斯就不得不想想其他的办法。 思来想去,加里俄斯最终还是不得不将骑兵派进了战场。 此时彭同方面的重步兵摆出的阵型是弧形线列阵,这种阵型最大程度上将兵力平摊开,确保更多的士兵能够直面对方的步兵,这种阵型下,加里俄斯方面的步兵损失被最大化了,而如果不想被彭同后方的突击步兵从侧翼包抄上来,加里俄斯的步兵也只能在彭同重装步兵的打击范围下艰难对抗。 但是这阵型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由于兵力被整条线列平摊,这条线上的单点防御力比较薄弱。 当然,这种薄弱是相对薄弱,如果对上步兵,那这种薄弱就无从谈起。 但如果是骑兵…… 加里俄斯明显还是有些忌惮彭同后方手持长矛的突击步兵和双刃枪兵的,更别提那些一身武器的禁卫军了。 于是在尽可能避免骑兵损失的考虑下,加里俄斯将麾下的骑兵分成了两队,在后方分列在步兵军团的两翼。 不过为了进一步确保骑兵队的安全,加里俄斯还是决定再做一点点小动作。 加里俄斯方面于是也将步兵完全掰开,平摊成一条纵深只有四队的线,这比对方重装步兵军团的五条横队还要少,而由于加里俄斯的步兵本来多于彭同的重装步兵军团,因此整条线列也长于彭同的重步军团,两翼多出来的步兵自然不可能对着前方的空气挥砍,因此两翼的步兵则包向了彭同军团的侧翼。 这就让彭同有点看不懂了。 离重步兵军团不过七八十米的位置,就是自己前置的突击步兵部队,这支步兵装甲不多甚至只穿着一身皮甲,但胜在灵活轻便,较之重步兵有更好的机动性。 加里俄斯不可能没看见自己的这支突击步兵,那么他让两翼的步兵包抄上来就很有猫腻了。 当然自己不可能放任不管,毕竟两翼的步兵的压力随着对面的包抄瞬间增大,几乎是在对面包上来的瞬间,不少两翼的步兵都有些招架不住的意味,曲面大盾也一下子多了十数道砍痕。 不过好在彭同在迅速看过一遍加里俄斯后方的部队情况之后便明白了对方这一举措的意图。 骑兵不见了。 加里俄斯明显还是留了点心思,毕竟骑兵胯下的战马达到冲锋状态至少需要三百米,但是战马却可以保持七八百米左右的冲锋状态,因此加里俄斯干脆直接让骑兵后退五百米,等到压到对面军团脸上的时候刚好是最佳的冲锋状态。 不过彭同还是眼尖的注意到了对方那离自己颇远的骑兵,他也在瞬间明白了对面的意图。 让自己的突击步兵和双刃枪兵被吸引到两翼,更好的确保骑兵冲锋的成果。 不过…… 这些念头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悉数全部划过彭同的脑海,接下来,彭同便大手一挥,命令突击步兵与双刃枪部队立刻反包围上去。 眼看自己两翼的步兵功败垂成,反倒被对方两面夹击,加里俄斯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当即不再犹豫命令骑兵开始冲锋。 “是否让我们的步兵在骑兵进入冲锋状态之后让出路来?” 维彭看着骑兵的速度逐渐加快,加里俄斯却依旧放任自己的步兵不管,于是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不,”加里俄斯的回答言简意赅“我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两人说话间,骑兵已经接近了步兵混战的战场,四米长的骑枪直接贯穿了加里俄斯自己的步兵,随后几乎是毫无阻碍的一路横冲直撞,成功的给对面的重步兵军团凿出了两个缺口。 而趁着骑兵后续部队还在沿着那个切口进入,加里俄斯立刻下令步兵配合骑兵稳定那两个缺口,将对面的步兵分割开来。 此时还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被自己的骑兵碾过去的步兵军团在接到后方的命令之后,几乎是本能驱使他们一窝蜂的涌入缺口,而这也成功破灭了对面想要重新堵死缺口的意图。 骑兵在突破重步兵军团之后便立刻减速,接着转过马头,让战马休息一会的同时等待下一步命令。 而此时加里俄斯的战略意图也依旧达到,由于自己完全没有事先提醒步兵,从步兵背后踩着对方尸体过去的骑兵没有遭到太多损失,对方的步兵也没想到刚刚还在和自己手里的盾牌鏖战的步兵下一刻就被踩成了一摊肉泥,自己也被战马强大的动能嵌进泥里,而加里俄斯方面主要的损失居然还是来自于己方骑兵马蹄下的己方步兵。 不过彭同方面并没有因为战场被分割开来而产生慌乱,在中低阶军官的命令下,三部分的步兵当即列起方阵,又组成了三个前后左右都密不透风的铁刺猬。 这也不得不让加里俄斯有些刮目相看,他不禁有些疑问 “我记得,北方的一些青年军官都被卢孔那个废物一股脑埋在萨莱城前了,怎么如今来看,他们的中低级指挥官依旧显得训练有素临危不乱?” 维彭也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显然南帝国如果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中低级军官,当初在密泽亚城前也不会输的那么惨。 而两人不会知道,对面的这些中低级军官,很有可能当初在帝国军团中还与二人有过一面之缘。 帝国军团在三十年前分别战胜了巴旦尼亚人和瓦兰迪亚人之后就开始被削减,而前些日子向彭同宣誓效忠的旧军团老兵中,有不少在当年就是低中阶军官,一些已经四五十岁高龄的老兵自然无法再胜任一线作战的任务,于是彭同便将他们分派到各个城镇城堡担任教官。 而一些尚且年轻的老兵,则直接担任十夫长、五十夫长这样的低阶军职。 而他们的儿子、侄子,在父辈熏陶之下自然也比一般的应召农民胜出不少,这些人也随着他们的父辈再次加入了曾经效忠的帝国军团,这里面不少人之前也曾在某个执政官手下任职,并且达到了五十夫长,百夫长的职位,这些军官便被彭同物尽其用,在一番考察之后塞进了相对应的职位。 而剩下一些则是福斯扎尔手下的雇佣兵了,这些雇佣兵原本就是觉得自己被帝国抛弃,梦想恢复军团制度,因此这些人在较长时间内的雇佣兵生涯中,虽然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一些雇佣兵的臭毛病,但是其骨子里还是更加偏向于以一个帝国军团军官的身份来要求自己。 以上种种,构成了彭同军团中低阶的骨干力量,这些和旧帝国军团多多少少沾亲带故的军官,也让这支军团更能发挥自己的实力,更加接近原帝国军团的战斗力。 因此,虽然加里俄斯成功将战场分割开来,但是面对一个个迅速归拢的方阵,即便是已经将他们全部包围了起来,己方一时间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加里俄斯粗略看了一下,自己这边目前还剩下一万骑兵,五千步兵预备队和五千弓箭手,两千近卫队。 骑兵目前需要休整一段时间,在命令他们绕弯返回本阵休整后,加里俄斯让弓箭手换装小盾牌之后随步兵一起压向对方兵力最少的右翼方阵。 如今整个吕卡隆东北平原,到处都塞满了残肢断臂,鲜血洒满了每一株野草,哀嚎声和嘶吼声响彻这一方天地。 “陛下,” 就在加里俄斯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对方右翼军团的情况时,一名斥候骑兵跑到加里俄斯面前,将一封信交给了一名近卫队长官,加里俄斯从那名近卫队军官手里接过信,随后目光一凝,看向了远处彭同所在的山坡。 没过多久,一支五千人左右的的生力军抵达了彭同所在的山坡。 那是维扎尔托斯家族的部队。 加里俄斯神色不由得更加严峻起来,眼下地方右翼军团已经在巨大兵力差距下被活生生硬撕开了一道口子,但是这支生力军的到来很可能让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 如今已过正午,下午的太阳很是毒辣,己方和对方的不少士兵都有些疲惫,这支新到来的部队足以扭转右翼军团的颓势。 而如今,加里俄斯只能默默祈祷这支部队长途跋涉后同样体力不支。 然而加里俄斯失望了,在短暂的片刻休整后,维扎尔托斯家族的部队立刻投入了右翼战场,而右翼军团的士兵见到援军抵达,竟然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反击,这就使得原本被撕开的口子居然隐约有重新合上的趋势。 加里俄斯暗自咬牙,他一把夺过帅旗,对着身旁的骑兵军官说道 “停止休整,所有骑兵跟随我的帅旗!” 说罢,加里俄斯一手拿着帅旗,催动胯下的马匹,径直冲向了战场。 维彭见状目瞪口呆,他有心想去劝说,但转眼加里俄斯便冲了出去,于是百般无奈之下,维彭只得招呼己方最后的两千近卫队和一万骑兵冲向战场。 加里俄斯先是带着部队冲向有维扎尔托斯家族部队加入的对方右翼战场,骑兵的到来打的阵型本就不算完整的原右翼军团和尚未来得及和友军整队的维扎尔托斯部队一个措手不及。 眼看骑兵成功的将本就人数最少的右翼军团再次撕裂,塔洛斯也不得不下达了就地结成一个个十人左右的小阵的命令,以期做最后的抵抗。 然而加里俄斯脚步不停,趁着骑兵势头仍在,继续向前直冲彭同禁卫军。 看着一脸杀气的加里俄斯杀来,彭同却是丝毫不慌,在他的命令之下,禁卫军结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阵,一杆杆接近三米长的步战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更有甚者,一些没有配备大曲面圆盾的禁卫军则将自己手中四点五,甚者五米的长枪伸了出去。 加里俄斯见状立即下令骑兵分成两队从禁卫军圆阵旁绕过去,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停下来,不然那跟找死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即便加里俄斯的骑兵已经绕开了那些锋利的长枪,彭同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些骑兵。 弓弩手可还在彭同身边呢。 方才步兵交战时,平射的劲弩没有用武之地,现在可不一样。 随着彭同一声令下,弩手们向着眼前不到二十米远的骑兵激射出致命的弩矢,而如此近的距离,即便骑兵们已经将盾牌架起,却无法抵御那些劲头十足的弩矢,弩矢暴力的直接刺破盾牌,穿进了骑手的身体。 而更多的则是马匹身中数箭,嘶鸣倒地,一时间加里俄斯的骑兵部队人仰马翻,损失惨重。 不过最后加里俄斯还是成功凭借骑兵的高速机动性和强弩的装填缓慢,带着六七千骑兵逃出生天。 此时加里俄斯的一番冲锋已经打出了效果,右翼军团已经完全不成阵型,彻底陷入散兵混战的局面,而随着加里俄斯近卫军的加入,彭同不得不命令右翼剩下的疲惫不堪的步兵逃入禁卫军的保护之下。 而右翼的加里俄斯部队在完成目标后继续马不停蹄的奔向中部的彭同军团,加里俄斯见状也放下心来,目前战场的局势已经转入了自己期望的循环之中,一叠加一叠,自己完全可以凭借人数优势压死这些分割开来的军团。 不过此时加里俄斯手下的骑兵已经气喘吁吁了,两次冲锋实在是过于透支马匹能力,因此虽然加里俄斯有意继续带着骑兵帮助步兵攻破剩余的两个步兵军团,却也只好作罢。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看目前情况,要不了多久,彭同军团就会完全崩溃。 后方通往吕卡隆的道路,自己早就安排了克洛托尔拦路,加上自己的骑兵,虽然已经无法冲锋,但是留下来追击到时候逃窜的步兵也不成问题,这一战,加里俄斯势必要全歼眼前这支军团。 然而就在加里俄斯打算缓一口气的时候,一声号角打破了他的思绪。 加里俄斯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那个自己从开战就一直萦绕心头的疑惑终于变化成一把利刃刺向自己眉心。 加里俄斯寻着声音望去,吕卡隆平原的西南方,一直浑身从头顶到马腿都包裹着厚厚的亮银色札甲的具装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 而在骑兵队列的中央,一面绣着东帝国独有的,顶着交叉权杖的双头鹰旗帜迎着劲风猎猎作响。 第42章 奥尼石山之战(九) 具装骑兵的出现成为了压死加里俄斯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优秀的将领比之平庸的将领,其高超之处便在于越是处在危险的境地越能做到临危不乱。 加里俄斯的目光快速扫过战场,几乎是在扫完一遍之后加里俄斯便做出了判断 必须得撤退了。 战场上,己方的步兵军团很明显被具装骑兵的出现给吓到了,许多士兵出现了怯战的迹象,而反观彭同,在等到具装骑兵之后便立刻指挥所有的步兵军团向自己所在的禁卫军圆阵突围,而彭同也散出部分禁卫军协助重装步兵和突击步兵突出重围。 此前觉得胜利在望的西帝国军队打起来有多卖命,此刻绝望笼罩之下的士兵就有多惜命。 加里俄斯甚至不需要再看第二眼,就明白这些士兵已经无法继续高强度作战了。 而自己方才已经透支了骑兵最后的动能,如今之计,只有撤退。 于是加里俄斯仅仅带着几名亲卫骑兵,便奔走在战场上,希望以皇帝的勇武来感染慌乱恐惧中的士兵。 这一招奏效了,加里俄斯亲卫手中高举的双头鹰旗帜使得士兵们找到了方向,士兵和军官们不再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他们在纷纷向皇帝旗帜所在的地方靠拢,在加里俄斯的指挥下,临时列出了一个抵御骑兵的阵型。 但是这个临时组成的队列实际上对于骑兵的威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单单是没有拒马桩的问题,许多刚刚经历了一番血战的士兵此时早已精疲力尽,而且方才的肉搏战,许多士兵都是换装的便于自己动作的短武器和小型盾牌,拿这些武器来抵御具装骑兵的冲锋,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是加里俄斯别无选择,他将军队放置到背靠奥尼石山的山坡处,企图以缓坡来消除一些骑兵冲锋的威胁。 背靠山坡的西帝国军面对着已经重新整合队伍的东帝国军队,颇有一种壮士慷慨悲歌的气氛。 看见那些满脸坚毅,视死如归的西帝国士兵,彭同不由得一番唏嘘感慨,但是废话也就到此为止了,彭同可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跑去假惺惺的找对方谈和,且不说凭自己对加里俄斯的了解,对方大概率和把自己的议和信当厕纸用,就算是对方如果真的想投降,那为何还要做着最后一搏呢? 于是彭同干脆命令手下的步兵军团和骑兵互相配合,向着前面的西帝国军队压了过去。 这个时候再去谈什么让骑兵找战机就有些愚蠢了,很明显对面的鬼样子连具装骑兵一波冲锋都挡不住,自己拿步兵协助配合都算是给对面面子了。 弩手射出两轮箭雨将对面的步兵死死压在盾牌之下后,具装骑兵轰隆隆的马蹄就纷沓而至了。 正如彭同所想,敌方孱弱的步兵已经无法抵抗具装骑兵这种铁怪兽的践踏了,对面的阵型在具装骑兵一轮冲锋之后便变得七零八碎不成样子,接下来彭同手中的步兵则按部就班的钻入被撕开的口子,一步一步蚕食掉这支强弩之末的军团。 然而让彭同没想到的是,面对绝境,加里俄斯居然毅然决然的让骑兵以战马的生命为代价帮助步兵恢复阵列,要知道此前骑兵已经经过两轮冲锋了,这完全就是赌到最后的赌徒将全部身家性命都压上桌的行径。 但是在活命或是身死的二选一面前,拿骑兵换一条生路,似乎确实是稳赚不赔。 骑兵们燃烧着战马最后的生命力,居然真的给彭同的步兵扰乱了。 这也难怪,毕竟相比于西帝国精疲力尽的步兵,彭同手下的步兵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由于人数劣势,先前的一番血战他们花的力气更多,此时面对着对面骑兵不要命的打法,自然是无法招架。 再怎么说陷入绝境的又不是自己,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很明显对面就是一副要跟你玩命的架势,犯得上吗?犯不上。 不光手下的军官和士兵是这么想的,彭同也是这么想的。 此战到目前为止,己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具装骑兵出现之后,虽然加里俄斯当机立断,第一时间归拢了正在作战的步兵,但是陷入混战的士兵那是你说脱身就能脱身的? 不少士兵都被东帝国军队包围、俘虏,至于那些逃窜的士兵,彭同则是没功夫搭理,这些散兵游勇成不了什么气候,自然不值得自己浪费力气再下一道命令。 到目前为止,东帝国已经俘虏了西帝国近一万人的步兵和千余人的骑兵,地上更是留下了数不尽的尸体。 谁也不想死在胜利的前夕,彭同很清楚自己手下这些军团士兵的想法,他也无意继续和已经铁了心玩命的加里俄斯死磕到底,于是彭同干脆命令步兵撤回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彭同就这么放过了加里俄斯,开玩笑,你以为战争是过家家? 步兵累了,这不还有弩手和具装骑兵嘛。 加里俄斯的骑兵自然是不敢追的,而彭同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弩手不慌不忙的在撤回来的步兵阵列前上弦射击。 至于对方会不会鱼死网破冲下来跟自己玩命? 看见山坡上那些具装骑兵了吗?加里俄斯为了削减具装骑兵的冲锋力度而选择的阵地,确确实实让具装骑兵的冲锋打了一些折扣,但是一轮冲锋过后,诶,您猜怎么着?具装骑兵在人家步兵头顶上。 他们敢冲锋,自己就敢散开步兵和弩手,让具装骑兵冲个爽。 什么?如果他们列盾墙冲锋怎么办? 你信不信他们还没靠近弩兵,插满弩矢的盾牌就能把他们的手给累断。 加里俄斯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他对此也毫无办法,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此时加里俄斯就处于走背运的时间段…… ……吗? “陛下!” 彭同撇过头,身旁的禁卫军连忙指着自己右侧。 “狄俄尼科斯!” 第43章 救驾 克洛托耳的出现在彭同的预料之外。 但是很明显彭同并不觉得这支计划之外的部队会对目前的战局造成什么影响,无他,人不够。 顶破天了一共五千人,而且只有一千骑兵,都不是具装骑兵而是轻骑兵。 而且步兵多数是轻装的突击步兵和双刃枪兵,不是说彭同看不起这类兵种,这些士兵在面对骑兵,或者展开突袭的时候所能发挥的作用是重装步兵所无法替代,但是很抱歉,现在的形势,你拿着一支轻步兵还真起不了什么作用。 你总不能指望轻步兵突入重围把加里俄斯救出来吧?说不定他们自己反而先被弩手射成筛子。 想到这里,彭同不禁怀疑起这支部队出现在这里的意图。 不是,你这么看不起我吗?觉得拿这些轻步兵就能把我吓尿是怎么的? 其实这真不能怪克洛托耳,毕竟他部原本的任务就是负责拦截战败的彭同逃往吕卡隆,所以自然是一色轻装骑兵轻装步兵,只不过现在…… 懵逼的克洛托耳有点懵逼,他很想找一找加导,投诉说剧本不是这么演的。 但是很明显加导现在忙着和东帝国的弩矢亲热,暂时失联,没空搭理克洛托耳的投诉。 其实在抵达战场之前,克洛托耳确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毕竟按照计划,自己现在应该在美滋滋的四处追杀逃兵,跟开盲盒一样随即抽取某个大贵族甚至彭同本人,但是克洛托耳带着部队在路上从上午等到天都快黑了,愣是人影都没看见一个。 眼见手下的士兵都开始讨论起晚上的伙食了,忧心忡忡的克洛托耳决定不再等下去,带着部队亲自去前线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嗯,好像……自己这一边是输了?是输了吗?看样子应该是输了吧…… 克洛托耳现在可以说是满心苦涩,早知道好奇心就不应该那么重,现在就算自己来了又能起什么作用啊? 不过想是这么想,克洛托耳在看清楚形势之后当即便做出了决定。 只见克洛托耳将手下的士兵分成两队,一支搭配了轻骑兵在内的轻装突击步兵,一支则是由自己带领的双刃枪兵。 轻骑兵开路,突击步兵紧随其后,冲向了彭同所在的阵列。 而自己则带着双刃枪兵冲向皇帝的旗帜所在地。 “要不怎么说你们是父子。” 彭同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冷哼一声,而他之所以提到克洛托耳的父亲,则是有一段渊源。 作为前帝国时代最享誉盛名的将领,克洛托耳的父亲,皮乌斯·狄俄尼科斯将军不仅数次率军击败了巴旦尼亚的军队,还一度将斯特吉亚人赶回了严寒的北方森林,而在如此盛名之下,不少贵族,包括皇室都将自己的子嗣送到这位将军的帐下担任侍从来学习军事。 而彭同青年时期自然也曾在拉革塔待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他和已经快要毕业的曼忒俄斯,尚且年幼的克洛托耳三人是整个拉革塔城鼎鼎有名的混不吝组合。 只是相比于皮乌斯将军毋庸置疑的军事才能,他的教育天赋似乎不太行,毕竟虽然他教出了类似自己的儿子克洛托耳和北方同样军事才能卓越的尼卡索尔这样的优秀将领,但是他同样还有一个学生,名字叫图里亚多斯。 不过克洛托耳相比于尼卡索尔,几乎是全盘继承了他父亲的军事理念,明智的将领不会让自己的手下白白送死,但是战场上总有些时候让你不得不选择用无谓的牺牲换取更有意义的东西。 当年秉持着这个理念的皮乌斯将军最后和他的军队一起死在了一场巴旦尼亚人发起的突袭之中,而死战不退的皮乌斯将军则成功的为俄尔堤西亚和洛泰的援军抵达拖延了时间。 而如今,他的儿子克洛托耳同样的毅然决然的带着自己的军队冲向了强于己方数倍的敌人。 而出乎彭同预料的是,这些快速突击步兵配合轻骑兵以最快的速度速度接近了自己的阵列,自己虽然有心无视他们,但士兵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被这些突击步兵吸引,轻骑兵则使得大部分弩手都无意识的转换了攻击目标,甚至有的还抽出短兵武器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和对方肉搏。 彭同对此自然是无可奈何,人的本性使得士兵们不可能在敌人贴到脸上的时候,还有心思去攻击另外的目标,而由于己方的步兵有些精疲力竭的迹象,面对对方突袭,步兵士气如虹,来势汹汹的攻击竟然略显颓势。 虽然对于整个军团而言,这一小部分的攻击如同隔靴搔痒,但是就是这一刹那的机会,使得克洛托耳成功带着部队和加里俄斯汇合。 而后,在双刃枪兵的掩护下,西帝国军队有条不紊的开始撤退。 看着即将到嘴的鸭子飞了,具装骑兵的统帅喀宋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在他的命令下,骑兵队向着逃窜的西帝国军队展开追击,然而面对山麓多林的地形和轻巧的双刃枪兵,一时间具装骑兵居然有些忌惮不已。 而彭同这边,在禁卫军的协助和彭同的亲身下场后,军团从短暂的混乱中恢复,然而当彭同终于解决掉那些烦人的苍蝇后刚打算分出一部分兵力追击加里俄斯时,却发现克洛托耳已经带着双刃枪兵和一部分西帝国重步兵组成了拦截阵型,而加里俄斯则和其余的士兵逃出了一段距离。 彭同顿时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刚想问责具装骑兵,却发现对方才摇摇晃晃的从山麓森林里出来,其中不少人身上还挂了彩,只不过对比起那些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动静的双刃枪兵,他们已经算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具装骑兵就这一点不好,过于沉重的装甲在极大的加强了他们的生存能力和攻击能力的同时,使得他们对比起双刃枪兵都略显笨拙,而且马匹极易体力不足,无法进行长时间作战。 彭同看着手下军队的状况,再看看已经越跑越远的加里俄斯,天色已晚,他饶是想要追击也不太现实了。 于是长叹一声之后,彭同最后也只能无奈作罢。 反正横竖,西帝国都在这一战里折掉了近三万人的部队。 第44章 沙漠中的怯薛 加里俄斯带着最后残余的部队逃回了阿弥塔堤斯,而为皇帝陛下断后的克洛托耳也没好到哪里去,恼羞成怒的喀宋不计成本的命令稍次一级的突击骑兵反复冲击克洛托耳的防线,面对敌人的绝对兵力优势和兵种优势,无法支撑战线的克洛托耳最终只能趁着夜色,从山隘间的小路逃回了洛塔什平原。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加里俄斯的本意是通过一场战役加强自己对帝国内部军事贵族的掌握,这番目的却随着吕卡隆城下的战败而烟消云散。 最直观的表现则是阿弥塔堤斯的暴动。 加里俄斯原本在阿弥塔堤斯继续收拢残军,企图依托阿弥塔堤斯隘口和北部山脉构建防线,阻止东帝国进一步扩大战果。 然而就在当夜,厄拉刻斯家族的族人却逼迫族长堤诺普斯放弃了对加里俄斯的宣言,于是在堤诺普斯的默许下,厄拉刻斯家族的族兵包围了他们皇帝的居所,虽然最后在近卫队的拼死护卫下,加里俄斯成功逃回了贾尔马律斯,但是随之而来的厄拉刻斯家族宣布效忠彭同的消息却让这位身经百战的一代名将一病不起。 至于出卖加里俄斯究竟是不是堤诺普斯的本意,坊间对此众说纷纭,然而不管那场暴动背后真相究竟如何,随着厄拉刻斯叛变,摆在加里俄斯面前的困境一下子就变得严峻无比。 南北延伸的高大山脉将洛塔什平原和吕卡隆平原一刀两切分割开来,即便这座山脉不同于密泽亚德山区般连绵不断,可它留出来的两条道路丛林密布蜿蜒曲折,因而当初第一个抵达这里的卡拉德军团果断放弃了从山脉中部的隘口通过。 而刨除这两个选项,摆在军团面前的,就只剩下了阿弥塔堤斯和波罗斯两条道路。 而相比于波罗斯附近的小型平原,阿弥塔堤斯周围的地形简直可以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 阿弥塔堤斯背靠高大的山脉,而绵延的山峦遇见奔流的河水时,便如同黄油遇见了热刀,如同刀切斧凿般开出一条路来,而阿弥塔堤斯城则恰好卡在了这条路上。 一面临水一面靠山,阿弥塔堤斯的存在让这里变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但现在,天堑不复存在。 而对于这个结果,彭同自然乐得接受,毕竟如果不想在阿弥塔堤斯城下磕的头破血流,他的军团只能选择走萨涅俄帕所在的北部山脉之间的崎岖山谷,或者是绕路从波罗斯附近的小型平原向西出发。 第一条路自然不必多提,在厄庇克洛忒亚不在自己势力掌控范围情况下,这里简直就是后勤噩梦。 而波罗斯西部的山林也不遑多让,过分猖獗的山匪使得哪怕是高悬着军方旗帜的运粮车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这边的人数和战斗力之后再考虑要不要走这个鬼地方。 更何况有的时候你遇见的也不一定是山匪,更有可能是西帝国的游击队。 而随着厄拉刻斯的投诚,大量军械物资没了后勤压力,一股脑的从阿弥塔堤斯通道运往西部战场,而彭同在将那些俘虏交给伊斯蒂安娜处理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踏上了西部的战场。 而此时卧病于贾尔马律斯的加里俄斯要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整个洛塔什平原将无险可守,洛泰、贾尔马律斯和南部的泽翁尼卡都将直接暴露在东帝国的铁蹄之下。 而北部此时也传来好消息,阿耳戈隆和狄亚特马相继沦陷,卢孔和恩库里翁倒是誓死不降,只不过他们终究不能左右其他人的意见。 以居福耳为代表的其余旧元老院贵族向彭同宣誓效忠,在御前会议的一番争辩之后,彭同将赛兰冬任命为狄亚特马执政官,居福耳为阿耳戈隆执政官,剩余的阿特里翁堡由于此时已经算是最靠近库塞特的城堡之一,位置重要,则交给皇室,由彭同私人派遣官员管理。 至于卢孔和恩库里翁,彭同实在是无法对这样两个庞大的家族说杀就杀,于是他便将此事交给伊斯蒂安娜处理。 没人知道这位帝国情报组织一把手是怎样处理的这两个显赫家族,但是人们都认为伊斯蒂安娜很好的完成了任务,至少在那之后,人们再也没有听说过俄斯提克斯家族和印珀斯托雷斯家族的名号了。 彭同对此倒是没什么感受,毕竟随着帝国分裂,许多知名的或者不知名的家族都在乱世中被撕扯的四分五裂,不论是曾经贵为皇室的珀特洛斯,或者是一方诸侯的尤利俄斯,还是曾镇守帝国东境的法伦忒斯和瓦塔采斯都已经销声匿迹了。 最多感慨一声,彭同便继续带领着他的军团开往下一个战场。 如今已经是1087年冬了,过完今年,彭同就56岁了,虽说贵族普遍要活的更久一些,但是在卡拉迪亚大陆,你不知道下一秒你就会以什么样的姿势离开人世 彭同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 不论一年四季,纳哈撒沙漠都堪称人间炼狱。 四季的界限在这里被无限淡化,因为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始终是那样刺眼毒辣。 靠近拉齐赫隘口的某处,一位牧马人带着他的马群在此地放牧,然而即便是靠近北方,这里的牧草还是显得有些稀少,几只马儿对此深有体会,于是它们有些蠢蠢欲动的想要往东北边看看有没有更多的食物。 牧马人注意到了自己身后这几只牲口的异动,他连忙拿起鞭子想要将马儿赶回来,然而当他转过身望向东方时,眼前的一幕却不由得让他愣住了。 一百多米开外,两名骑手的身影在热浪的扭曲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阳光笼罩之下,他们全身都覆上了一层黑色阴影,牧马人一时间拿不住注意,毕竟看起来那两名骑手似乎是拿着武器的,如果是法里斯老爷,自己可惹不起。 就在牧马人担心上前将马儿赶回来会冲撞了法里斯老爷时,其中一名‘法里斯’却突然有了动作。 片刻后,牧马人突然感觉胸口一紧,他不可置信的缓缓低头看去,只见一支箭矢笔直的插进了自己的身躯。 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呼喊,牧马人就这样直直的从马儿身上摔了下去。 做完这些后,怯薛从远处过来,将尸体身上的箭矢拔出,随后再没有多看那地上的尸体一眼,径直骑着战马从牧人圆睁着双眼的尸体旁而过。 马儿依旧还在啃食着为数不多的牧草,它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今天傍晚不会再有人赶着他们回到马厩。 如果马儿可以看见飞鸟所能看见的,那它们就会发现,这两名怯薛身后,不到一千米的地方,一支黑色的骑兵洪流正在从拉齐赫隘口源源不断的涌向阿塞莱腹地。 第45章 胡比亚 泰伊斯觉得最近的日子实在是有些安逸过头了。 倒不是说他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如果可以的话又有谁会期盼战争呢? 只是最近珀拉斯海对岸可以说是闹得沸沸扬扬,东帝国的大军北征西进,金帐汗国的新城也已经快要竣工,别国的建设如火如荼,这就让泰伊斯心底生出一股对于自己家族和国家可能会落后于时代的担忧来。 看看自己的国家吧,苏丹的军队已经从乌卡利翁高地撤了回来,只是损失实在是惨重,巴旦尼亚甚至已经派遣使者过来谈论赔偿金的事情了,温吉德豪情万丈的北上战争再一次以这种悲催的方式收场。 可这又能怪谁呢?面对天下大乱的大好局面,尊敬的苏丹陛下却蝎子拉屎独一份儿的屡战屡败,连年的战争不仅没给阿塞莱捞到一星半点的好处,反而因为战争大大影响了阿塞莱的贸易,国内不少很有些份量的商人都已经开始公开表露他们的不满了。 国情有些糜烂的趋势,不过对于泰伊斯而言,这些都是苏丹要去头疼的事情,自己家族虽然不可避免的受到了阿塞莱国情的影响,但总体来说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只是苏丹看起来似乎对自己很不满意,泰伊斯对此只是觉得想笑,当时关于是否要出征乌卡利翁高地的会议上,是温吉德自己不顾众人反对,执意要去的,说起来自己当时其实也想投反对票来着,只是看见阿德拉姆那么不遗余力的反对,泰伊斯也就乐的看他跟苏丹吵得脸红脖子粗了。 只不过自己最后还是投出了一票弃权,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场战争几乎无利可图,就算瓦兰迪亚人和帝国那些军阀真把乌卡利翁高地烧成一片焦土了又能如何?跟阿塞莱能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吗? 所以投了弃权票的泰伊斯干脆对温吉德的征召令权当没有看见,反而是坚决反对的阿德拉姆却带着家族部分军队跑到了突比利斯堡接应苏丹。 想到这里,泰伊斯不由得露出一抹厌恶的表情,多么虚伪。 不过想来这也是苏丹最近送到胡比亚的信中有不满的情绪的原因吧,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泰伊斯对此可毫不在乎。 吉勒德有自己的骄傲,本来他们就不乐意苏丹位置由胡勒延来坐,更何况这次就因为我没陪你去送死所以我就有愧于你了?搞笑。 只是泰伊斯内心却还是有些不安的,他命令自己的哑仆搬一把躺椅到阳台上,自己则舒服的躺在躺椅上俯瞰着整个胡比亚。 随着身体的放松,泰伊斯内心那种不安的感觉也逐渐减缓,没了情绪的影响,他的思绪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按理来说阿塞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国际环境不应该这么安静才对,嗯……泰伊斯将周边的一些国家全都想了一遍,瓦兰迪亚最近好像闹出个丑闻,西帝国则是刚刚吃了败仗,不过金帐汗国呢? 想到这,泰伊斯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对啊,金帐汗国似乎没理由不趁火打劫,毕竟塔奈西斯湖流域的中段和北段都被金帐汗国掌控了,而南段却依旧在阿塞莱手上,他们没理由不来啊? 不过很快,泰伊斯却又放松了下来,就算金帐汗国有什么想法,第一个遭殃的也应该是阿德拉姆那个伪君子。 只是自己家族在东边确实还是有一个领地的,于是泰伊斯保持着躺在躺椅上的姿势,头也不回的吩咐自己的哑仆将最近几天希巴勒·祖姆尔堡送来的书信找给自己。 过了一会儿,哑仆小跑到泰伊斯身边,将一封漆封还未被拆除的书信递给了泰伊斯。 那座城堡离自己家族的核心掌控区实在是太远了,所以泰伊斯对那里一直都不怎么上心,将手中书信的漆封拆开后,泰伊斯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 “蠢货!我要的是最近几天的,最近的,你明白吗?!该死的,这封信都快是上个月的了!” 哑仆被自己突然暴怒的主人给吓了一跳,惊恐之余连忙不停的磕头,泰伊斯见状这才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继续去找,最近几天的,记清楚了!” 哑仆逃也似的跑走了,但没过一会却又战战兢兢的回到了阳台。 泰伊斯斜睨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哑仆,一脸莫名其妙道 “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蠢了,是不是安逸日子过太久,又想回奴隶商人手上了?找个信你不会找吗?信!希巴勒·祖姆尔堡的信!” 哑仆张着嘴巴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泰伊斯看着他满脸战战兢兢的表情指了指自己手边上那份方才拆开的信,又指了指自己的书房,接着摆了摆手。 泰伊斯有些一头雾水,哑仆这种东西在阿塞莱甚至东方的帕沙帝国都十分流行,因为在这些奴隶主看来,好的仆人不需要表达自己的意见,他们只需要老老实实遵循主人的吩咐就够了。 但是现在,泰伊斯只想亲自把发明哑仆的那个混球的脑袋塞进他的菊花里。 “你是不是想说,里面没有其他的信了?” 泰伊斯难得心平气和了下来,硬着头皮结合方才哑仆的手势猜测道。 哑仆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这反而让泰伊斯更加疑惑了。 “怎么可能呢?” 于是泰伊斯站起身,亲自走到书房一阵翻找,确实如同哑仆所言,没有更近日期希巴勒·祖姆尔堡送来的信了,其余的要么是漆封早已经被拆开了,要么就被一堆文书压到了老下面。 泰伊斯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毕竟如果真的出了事,巴努·萨兰那边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泰伊斯心神不宁的时候,书房外的哑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手舞足蹈起来。 “又怎么了?!” 泰伊斯此刻心情很不好,但是当他注意到哑仆疯了一样指着阳台,他内心的不安感似乎得到了验证。 泰伊斯连忙走回阳台,胡比亚依山而建,整座城犹如半座金字塔般层层递进,而位于最高处的主城有着绝佳的视野条件,不仅可以完整的俯瞰整座城市,也能够清楚的看见城门外的山口的景象。 比如现在,泰伊斯就很清楚的看见了山口处杨起的漫天黄沙,和黄沙之中若隐若现犹如鬼魅般的黑色军队。 第46章 孤立无援(一) 泰伊斯想不通。 他是真的很想不通。 金帐汗国的骑兵大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胡比亚城下!? 侯森·富勒格呢?拉齐赫呢?巴努·萨兰呢?! 为什么自己会在毫无消息的情况下突然被一望无际的金帐汗国军队包围?! 如果可以的话,泰伊斯现在只想骑上他的瓦达尔马,亲自去拉齐赫或者侯森·富勒格随便哪个巴努·萨兰的领地把阿德拉姆揪出来问个清楚。 但是很明显,他现在做不到,因为城外的汗国军队不会让他离开胡比亚——除非他原意投降。 投降?!开什么玩笑! 泰伊斯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巴努·吉勒德部落在青铜沙漠繁衍生息了这么多年,祖上出过多少英雄人物,他作为他们的子嗣,怎么可能对东边那些住在毡房里的骑马蛮子屈膝。 但是泰伊斯同时也很明白,光靠胡比亚一座孤城是无法抵御城下那些凶悍好战的蒙兀特人的,或者还是叫原来的库塞特人什么的,随便啦。 好在胡比亚城坚固无比,而且最外层城墙下就是一道缓坡,进攻方要顶着守城军居高临下优势的猛烈攻击,而且不同于温带气候的国家,一年四季都十分炎热的纳哈撒沙漠使得作物可以肆无忌惮的疯狂生长,因此此时胡比亚城内还留有不少上一次收获后收上来的粮食,足以支撑守军坚守至少一个月。 但是泰伊斯不可能指望这一个月内蒙兀特人会莫名其妙的突然撤退,因此泰伊斯不得不将胡比亚城内所有的信鸽全部放了出去,没办法,山城胡比亚四周都是荒山戈壁,只有岩羊才能够从山上翻越过去。 而对着山口的一面……算了,岩羊过去的话大概率会被蒙兀特人认为是长生天的恩赐,然后变着花样烤着炖着吃掉。 泰伊斯以最虔诚的态度对着真主祷告,期盼着信鸽能够成功为自己带回国内的援军。 而在最虔诚的祈祷之后,泰伊斯随即抖擞精神,穿戴好自己的盔甲,亲自登上了城楼督战。 虽然他确实寄希望于国内援军能够尽早赶到,但是在粮食耗尽之前,他还是有足够的信心将蒙兀特军队阻挡在城墙之外的。 因为泰伊斯很清楚,沙漠的环境实在是太特殊了,许多其他环境作战所要考虑的要素都不在沙漠考虑之内,泰伊斯觉得蒙兀特军队尽管再怎么百战百胜所向披靡,遇见沙漠也得折戟沉沙,一如许多年前的帝国人一样。 而和泰伊斯所想的差不多的是,城外的金帐汗国军队此时确实碰见了一些麻烦。 “这该死的,荒无人烟的鬼地方。” 速不台不知道自己已经拿汗巾擦过几次脸了,终日毒辣的太阳使得所有蒙兀特士兵都有些难以忍耐,但相比于这里的鬼天气,速不台更觉得麻烦的是攻城器械的制造。 巴努·萨兰不仅派来了自己部落里的所有野战部队,还将最优秀的工匠和向导都送进了蒙兀特的部队,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阿塞莱冬季的降水量是一年中最低的,整个胡比亚周围,除却村庄外,几乎所有的在地图上有标记的绿洲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片洼地和枯死的脆弱树干。 找不到合适的木料,甚至目之所及连一丝一毫的绿色都没有,看着连骨架都没搭建好的投石车,速不台已经萌生了想要向国内请求运送一批木料到前线的想法了。 但是事情还不至于到这一步。 金帐汗国军队砍了周围村庄掉所有椰枣树和橄榄树,将切削好的木料运来搭建攻城器械,至于投石机所用的石弹,周围戈壁滩倒是不缺石头,可惜这些常年暴露在沙漠飓风之下的石山风干过头了,一捏就碎的石头很明显无法击碎胡比亚的城墙。 速不台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有些烦躁。 炎热的天气让人很难静下心来,况且沙漠作战对于整个汗国都算是头一遭,之前兀儿浑时期的草原不是没有和沙漠打过,只是当时的汗国连侯森·富勒格都无法拿下,自然就谈不上什么沙漠作战经验了。 而这也是拔都一直以来对这个富得流油的邻居垂涎三尺却迟迟不动手的重要原因之一,其实早在之前马匹贸易引发的那场全大陆混战中,拔都就考虑过进攻阿塞莱的可行性,只是最后一番分析下来,由于乌苏尔和其部落远离纳哈撒沙漠太久,无法保证大军在沙漠的正常运转,拔都还是选择了更加熟悉的帝国战场。 不过这一次,巴努·萨兰的加入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缺点。 对于这个邻居,萨兰部落可再熟悉不过了,而在萨兰部落的帮助下,蒙兀特军队成功的解决了供水和躲避沙暴的问题。 只是对于石料这种事情,萨兰部落方面的专家也表示无能为力,不过面对前来询问的速不台,他们却恭恭敬敬的告诉对方不用为此而担心。 “埃米尔大人已经考虑到了这个情况,所以在将需要的一些粮草物资运送完后,自然会将适合的石料运来,而阿德拉姆大人已经为此而买过单了。” 闻言,速不台这才算稍微松了口气。 因此,接下来的两天,蒙兀特军营都没有再去考虑石料的问题,速不台将作战重心转移到了其余的一些地方,比如说侦测西边阿塞莱人其余城镇的动向的斥候,和清扫周围可能会过早使消息泄露的来往商队。 毕竟这个事情越晚让阿塞莱人那边知道,己方就能获得更大的战略优势。 而在城头督战的泰伊斯见到蒙兀特军队就地扎营之后好几天没有动静,不由得也放下心来。 “这些蛮子就应该早早的回到草原上啃草,等着吧,都不需要我们出手,干旱和沙暴就会先一步让他们崩溃的。” 说完这话,泰伊斯还哈哈大笑起来,毕竟这件事情也能算是一个不错的功绩,而想必在经过围城的恐慌之后,城内的百姓肯定会更加爱戴他们的统治者。 只是泰伊斯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围城的第七天,蒙兀特的投石机开始了他们的呼啸。 第47章 孤立无援(二) 蒙兀特军队选择了一个比较搞心态的时间。 下午太阳高悬的时候。 所以当呼啸的石块将整座胡比亚城都轰的震撼不已的时候,守军便只能丢下碗筷,骂骂咧咧的急匆匆赶上城墙。 卡拉迪亚大陆的平民百姓一天是只吃两餐的,一餐是上午,还有一餐则是下午。 泰伊斯此时也正在军营里享用他的美食,泰伊斯的餐点很是不错,椰枣牛排和阿塞莱葡萄酒,毕竟虽然被围困了,但是贵族老爷的生活质量可不能下降。 只是这一次,泰伊斯不得不放弃才吃了一口的牛排,刚想拎着头盔急匆匆的赶到城墙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却被自己的一名贴身侍卫急忙拦下。 “大人,您现在最好离城墙远一些,蒙兀特人已经开始用他们那些该死的巨型投石机轰击我们的城墙了,城墙上现在很不安全!” 泰伊斯闻言不禁愣住了,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于是看向自己的侍卫再次确认了一遍。 “巨型投石机?你是说,刚刚的动静是蒙兀特人的巨型投石机弄出来的?!” 见自己的侍卫低着头默认了这个事实,泰伊斯心里顿时一凉。 怎么会?胡比亚附近的地形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风化的戈壁滩的石头就算拿去砸撕绵羊都费劲,连当初营建胡比亚的时候都还是从以亚基斯附近运来的石料,距离蒙兀特人扎营才不过七天,昨天他们都还老老实实的待在军营里,怎么这么快就…… 就在泰伊斯脑中思绪百转的时候,剧烈的震动感猛地传来,密密麻麻的碎石飞屑落下,泰伊斯身边的侍卫连忙将自己的埃米尔护住。 等到一阵碎石落下,泰伊斯这才踉踉跄跄站起身,然而剧烈的震动却也一下子将他的思绪打开,他咬牙切齿的注视着自己头顶上被轰击的地方,嘴里挤出两个字。 “萨兰!” 没错,正如泰伊斯所想的,作为海风停下脚步的地方,胡比亚附近都是粘土和被来自深陆的干燥沙暴所风干的戈壁滩和沙漠,这里的石头确实无法撼动胡比亚以坚石打底,再辅以干草混合黄泥连接牢固的城墙半分,然而胡比亚东边和西边,以亚基斯背靠着的大山,甚至自己本身都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大石头,而拉齐赫作为沙漠气候和稀树草原气候的过渡处,不像胡比亚一样一年四季经受着沙暴的照拂,自然也不乏适合的石料。 而蒙兀特军队的石头,正是阿德拉姆从本地运过来的。 到现在为止,要是泰伊斯还不知道自己的好邻居做了些什么,那他就真的是傻子了。 叛国,泰伊斯此刻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 然而没等泰伊斯的思绪进一步发散,并不打算留给胡比亚任何喘息之机的蒙兀特军队又接连将数块巨石倾泻在了泰伊斯头顶上。 泰伊斯没有再躲在侍卫的身下,而是自己一把抢过一旁架子上的盾牌,咬着牙抵御着四处乱飞的碎石。 “等我击退了这群疯子,阿德拉姆,我向真主起誓,我一定会把你的脑袋插在矛杆上!” …… 金帐汗国的投石机依旧在呼啸,而此时,毗邻胡比亚的加西拉,却巴努·阿提吉部落的族长,该城的埃米尔塔拉斯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这倒不是蒙兀特军队的处理出了什么问题,相反,斥候劫杀来往商队的行为很好的遏制了情报的传递,而在阿塞莱,由于炎热的天气,除了来往的商队外,而由于每个埃米尔所在的部落历史上都不缺乏和自己的邻居相互敌对的情况,因此他们很少会有互相往来串门的情况,而这也不能说不算阿塞莱如此晚才正式立国的原因之一。 虽然建国之后为了巩固国家统治,温吉德积极鼓励各位埃米尔之间相互串门来往,但是考虑到泰伊斯及其家族那古板严谨不苟言笑的性子,周围的邻居不太爱来往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至于这样的情况下咱们的塔拉斯埃米尔为什么还会发现不对劲…… 在他所统治的城市里,人民在谈及这位埃米尔的时候,经常会在他的名字之前加一个小小的前缀,不过这个前缀嘛,不是那么好听就是了,咳,他被叫做贪婪的爱耍滑头的塔拉斯。 正如他的属民给他取的外号,咱们的塔拉斯埃米尔极其贪恋财富,不仅在国家规定的范围外又私自加收了许许多多名目各异的税收,甚至巧取豪夺的将城内几乎所有赚钱的工坊全部都归入了自己名下。 而这样爱财如命的家伙,自然会时时刻刻了解自己的钱袋今天又有多少第纳尔叮当入袋,按照他的说法,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就是听见一枚枚第纳尔叮叮当当掉进自己的囊包。 因此当塔拉斯埃米尔一如往常的询问自己的私人财务管家这几天的收入情况时,这才发现这十天的收益较之前面少了一大截。 按照民众的调侃,‘如果塔拉斯大人发现自己的钱变少了,这可比让塔拉斯大人杀了自己的亲娘还要难受。’ 而眼下,虽然自己的钱总体还在增加,但是收入少了不就等于自己钱变少了吗?本来自己应该有十个第纳尔,最后却只得到了九个第纳尔,血亏啊,亏死了都。 于是难受无比的塔拉斯立刻让自己的财务管家去追根溯源,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也是预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蒙兀特军队劫杀来往商队,自然不可避免的使进入加西拉进行交易的商队变少了,来买货物的人少了,工坊按照以往经验生产出来的货物就不可避免的有一部分无法卖出去,那塔拉斯大人的钱不就变少了嘛。 如果要是让速不台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估计他也只能感慨一句人算不如天算了。 而财务管家在发现原因之后便立刻向塔拉斯汇报,狐疑不已的塔拉斯还以为是泰伊斯整出来了什么新的手段把商人全部弄到他那里去了,结果斥候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胡比亚被围了! 第48章 孤立无援(三) 再三确认情报属实之后,塔拉斯只觉得不可置信。 胡比亚是什么地方,说是阿塞莱的腹地也不为过,可是金帐汗国的军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进来了,还把胡比亚围了? 塔拉斯甚至自己亲自带着士兵小心翼翼的去查看了一番,结果发现蒙兀特人已经开始拿巨型投石机轰击城墙了。 巨型投石机的组建时间可不短啊,就算在材料充足工匠齐全的情况下,组建一组巨型投石机也得五六天的时间。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蒙兀特人在胡比亚待了这么久,东方连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没有呢? 察觉到事情大条的塔拉斯不敢停留,连忙返回了加西拉,并且以最快的速度修书一封送往了西方诸城。 然而蒙兀特人此时也已经察觉到了一些端倪,斥候不止一次发现了来自阿提吉的侦查小队,可是苦于草原马在沙漠中无法追上达西马,也只能不甘的望着对方一骑绝尘的背影。 而对于斥候汇报来的消息,得知己方的情况已经被泄露,速不台却并不着急。 此时经过加西拉城一来二去的侦查,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七门巨型投石机日夜不停的朝着胡比亚城投射巨石,高大的城墙已经摇摇欲坠。 根据以往的经验,速不台估计最多再过三天,胡比亚的城墙就坚持不住了。 所以他对阿塞莱方面并不担忧,况且绵延不绝的青铜沙漠几乎横贯了整个卡拉迪亚大陆,从西到东,这也就导致阿塞莱方面军队的调动很是耗时费力,信使将消息送到诸城,温吉德再组建军团赶往胡比亚,一来二去没有二十天打底,这件事情根本办不下来。 因此速不台决定先放置加西拉方面的异动不管,先全神贯注解决好胡比亚城,将胡比亚城拿下之后在拉齐赫隘口西边的战略要地取得一个先发制人的优势地位。 而正如速不台所预料的,胡比亚的城墙在又经历了长达三天日夜不停轰击后终于支撑不住,城墙轰然塌出一个巨大的缺口,然而面对这个缺口,蒙兀特人却没有选择贸然出击,而是由蒙兀特的骑兵队和萨兰德部的骑兵督促后者购买来的奴隶作为填线部队意在探出胡比亚的城防布置。 对于那些瑟瑟发抖的平民,速不台并不会觉得有什么负罪感,相反,他还指着那些奴隶一脸轻松的和萨兰德部派来的此次萨兰德部落士兵的统帅塔里克说道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塔里克对于蒙兀特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感,但是碍于双方现在的关系,加上这些年速不台实在是凶名在外,于是也只好陪着笑脸说道 “不知道您看见了什么?” 速不台从塔里克的话语中听出来了一丝讨好的意味,虽然他不太喜欢自己的盟友之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却也不好说些什么,便继续一脸笑吟吟的说道 “我看见了一堆行走的第纳尔,我说,你们阿塞莱人对于这些私有财物就这样不在乎吗?” 塔里克愣了愣,心想这特么是什么鬼问题,你们蒙兀特人就对奴隶很重视了吗?咱大王不说小王好吧。 速不台见状明白塔里克明白塔里克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只好强行耐住自己的性子,指了指塔里克麾下的士兵说道 “你看看,你的麾下,好好想想,他们都是什么成分,又没有什么成分。” 塔里克原本还在腹诽,但是听见速不台的话,顿时又愣住了,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后,塔里克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由于萨兰部落几乎是公开叛国的行为,族内为萨兰效力的法里斯都有些不满自己的族长,而且说到底萨兰部落成立的时间太晚,没有那么多的功勋申请部落大会册封那么多的贵族法里斯士兵。 而在其他部族的法里斯,得知萨兰部落的叛国行为之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简直都不用想,这些法里斯或许比较分散,但是他们都是有地有人的小军事贵族,结合起来是一股很强力的力量。 这样一股力量,其爆发出来的恐怖的反对萨兰部落统治的力量,是对萨兰部落接下来对阿塞莱各城的统治极为不利的。 毕竟在拔都的许诺和治理理念下,本地人治理本地,萨兰德作为原始股是肯定要分的不少地盘的。 至于其余或者会有其他阿塞莱家族加入,那也是后话了,而且也绝对不会比萨兰德分得的领地多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说萨兰德无法取得法里斯阶级的认可,那么接下来的统治里,如果不想天天找蒙兀特求援,那么萨兰德部落就只能找出另外一个可以帮助他们对抗法里斯的力量。 谁呢? 不可能是平民。 因为贵族老爷对平民的威慑力是绝对的,平民,即自由民,是绝对不敢反抗贵族老爷的,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萨兰德给了平民天大的好处,这样的优惠力度也不足够深入人心。 那么还剩什么呢? 奴隶战士。 即,马穆鲁克。 第49章 孤立无援(四) 塔里克将自己的思绪收回,再次望向速不台的目光则满是感激,其中却还夹杂着一丝疑惑。 按理来说,虽然自己家族现在和金帐汗国是联盟关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就有必要出言提醒自己家族这些事情,相反的,塔里克反而觉得对方完全可以将这个问题一股脑甩给萨兰德,还可以通过前期出手帮助萨兰德镇压法里斯的不满来进一步加强萨兰德对金帐汗国的依赖,同时激化萨兰德作为统治阶级和其余被统治阶级的矛盾。 然而这一切塔里克都不会知道答案了,速不台在讲完之前那一句话之后便没有再理会塔里克的意思,转过头一心一意的观察起战场上的局势来。 塔里克便没再讨个没趣,只是自己暗暗在心底里死死地将这件事情记住,等到有机会一定要和自己的父亲好好商量一下。 攻城战一向都是残酷的。 哪怕蒙兀特前期已经做足了准备,将城墙的缺口最大的扩大化了,却依旧无法避免城墙上的各种弩炮和投石车之类的中小型机械造成的损失。 更别提那些城墙上的塔楼附带的射击孔中射出的致命利箭了。 奴隶兵在象征性的抵抗了一阵,接到了后方蒙兀特的退兵号角之后立刻如同潮水般迅速散去。 至于城墙上守军嚣张的欢呼声和嘲笑声,速不台全当没有听见。 蒙兀特的目的已经达到,城墙在建设的时候所给出的用来防御工程部队的工事是固定的,当然不是说弩炮一类的小型器械只能在那些专门腾出来的工事位置上放置,但是将那些固定的工事位置尽可能的摧毁,自然对于减轻工程部队压力是及其有益的。 而胡比亚也是很给面子,面对奴隶部队的试探,一股脑的将自己的攻击位置暴露无遗,而这也给了蒙兀特的工程兵目标。 接着,便又是蒙兀特军队投石机日夜不停的呼啸,而在这次打击过后,城墙坍塌处的缺口不仅没有补上反而进一步扩大了,更关键的是缺口附近的城墙上设置的防御工事位置全部被蒙兀特投石机重点照顾,而面对射程严重超标的巨型投石机,城墙上所能放置的中型投石车只能感慨一句鞭长莫及。 附近的塔楼也被重点关照,射击口不再隐蔽,这就进一步丧失了守城方面的远程部队对围城军的远程部队的优势。 与许多吟游诗人热衷于传唱的不同,蚁附攻城这种行为并不是攻城战的首选,甚至许多将领都在尽可能避免攻城过程中出现蚁附攻城的场景。 用攻城武器死命轰击,尽可能以无伤的代价换取对面的减员,甚至是围而不攻,等待城内补给耗尽,这才是常规攻城战的首选。 除非时间紧迫,或是胜利的成果值得那样多的牺牲,亦或者是失败的结局让人无法接受,不然这样的用人命堆出来的胜利,那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上的荣耀是毫无意义的。 阿塞莱的城墙设置的并不像帝国、巴旦尼亚和瓦兰迪亚那样巧妙,可能是环境原因,也可能是阿塞莱建国历史上自带的游牧基因让他们对于城建不像农耕文明一样重视,阿塞莱的城墙并没有木板、外扩塔楼一类的射击位,也没有留出地道和翁城这样的大型隐蔽防线工程,这就减轻了攻城部队不少的压力。 但即便如此,守城方对攻城部队的天然优势依旧不可忽视,虽然有过征服帝国城镇的经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些过程中要么守军和围城军人数极其不对等,要么双方斗志和士气都不在同一个档次。 更何况作为纯粹的游牧民族,即便兀儿浑时代将草原文化尽可能的向农耕定居文化转变,但是蒙兀特军队依旧是以骑兵为主,而骑马作战的基因也深深的刻进了蒙兀特人的内心,所以对于蒙兀特而言,天然的数层负面影响使得他们做再多的准备也觉得并不多余。 终于,在做了无数铺垫之后,到了第二十六天,蒙兀特终于展开了对胡比亚的总攻。 弓箭手在挡箭板的掩护下为攻城部队提供远程掩护,而近战部队则在圆盾组成的严密盾阵的掩护下朝着胡比亚城墙的缺口不断靠近。 在近战部队离城墙还有五十米的时候,蒙兀特军队内闪出数百名手持投射索的士兵,这些士兵将手中特制的小型火油罐子通过投射索扔向城墙之上,顿时将两门刚刚布置好的木制临时防御工事点燃。 而城墙上燃起的烈火不仅形成了视觉上的威慑,由于蒙兀特士兵还将数瓶面粉点燃,在面粉燃烧产生的烟雾的掩护下,蒙兀特军队在最后三十米的距离内对撤下了盾牌,士兵们直接以冲锋状态冲向了胡比亚。 烟雾死死遮挡了远程部队的视野,而在城墙外蒙兀特和萨兰德弓箭手的掩护下,城墙上想要向缺口处增援的士兵严重受阻,而此时胡比亚防守缺口处的第一道防线已经和蒙兀特军队对上了。 攻城的要领,不论是登城楼还是冲缺口,第一要务都在于迅速在城池的防守范围内抢到一个足够后方士兵涌进的空间,并且以这个基点为核心,一步一步向外扩大占据的空间。 然而蒙兀特第一步就不太顺利,泰伊斯在城墙上的工事遭到毁灭性打击之后,便以民房为基础,构建了在缺口处的严密防线,十七门弩炮被安置在缺口处的各个角落,加上弓箭手和投矛手,虽然烟雾严重遮挡了视线,但并不影响这些直面缺口的远程部队精准打击缺口处的蒙兀特军队。 虽然蒙兀特的投石机摧毁了一部分民房,包括一些已经安置好的弩炮,但是剩余的火力压制依旧是很可怕的。 而吉勒德部落的守军中更是不乏手持双手斧的凶悍士兵,这种双手武器对盾牌的威胁是极大的,因此在经过半天的鏖战后,见迟迟无法进一步扩大占领空间,对方城墙上的远程部队也开始逐渐有压过蒙兀特的趋势,速不台不得不下令停止了进攻。 这一战蒙兀特-萨兰德联军损失了八百多人,重伤轻伤多达两千多人。 (攻城战和野战的战斗激烈程度不一样,接战面也不同,一般来说在攻城战初期,相同时间维度下损失的人数比野战要少的,以上数据参考蒙古-南宋襄阳战役的战损情况。) 第50章 孤立无援(五) 其实攻城战之所以惨烈,关键就在于不论是攻城方还是守城方,能够在这片狭小的接战空间施展的战术技巧很少,进攻方只能以重赏换取勇夫,防守方则依托地形和工事死死据守。 对于这样的结果,速不台也不是无法接受,毕竟攻城战本就是耗时耗力的活计,只是随着时间过去,速不台不由得有些担心阿塞莱国内的反应。 于是速不台在一边进攻胡比亚的同时,向国内去了一封询问威利在阿塞莱方面获得情报的信。 威利为了响应战争,已经从图尔加城转移到了侯森·富勒格,但即便如此,也至少需要四天才能收到回信,因此速不台也没有闲着,派出了更多的斥候去侦测加西拉和以亚基斯的动向。 五天内,蒙兀特投石机和士兵轮番上阵,又组织了人手对胡比亚展开进攻,但是面对标枪、双手斧和弩炮组成的防线,离了战马的蒙兀特勇士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尤其是那个标枪。 阿塞莱是由游牧民族和绿洲中的农耕民组成的,他们的游牧骑兵和蒙兀特的士兵一样,都热衷于在和敌人保持安全距离的情况下进行远程打击,但是由于二者的民族文化形成和生活环境的不同,他们对远程武器的挑选也有所不同。 沙漠缺少木材,同时没有那么多适合牲畜食用的牧草,因此缺乏弓箭发展土壤的阿塞莱,采用了由狩猎活动延伸而来的标枪投掷,这种远程打击方式也在阿塞莱人的部落中代代传承,骑兵也好步兵也好,都喜欢佩戴一袋标枪来对敌人进行远程打击。 而有足够的木材,也有足够的牲畜来制作弓弦和复合角板的蒙兀特则选择了打击距离更远,射击更加精准,携带量更多的弓箭。 因此阿塞莱军队可以说是人人都擅长投掷标枪,而标枪在中短距离的威力和杀伤性则是毋庸置疑的。 胡比亚城墙的缺口处已经堆满了黑色圆形盾牌的碎片,这其中不乏双手斧的杰作,更多的则是几支标枪插进盾牌后崩裂出的裂纹结合到一起后裂开的。 然而速不台此时已经在数次进攻后完全掌握了对方第一道防线的范围,在指挥投石机将那一块地区全部轰击了一遍后,速不台便打算明天再组织一次进攻。 不过就在当晚,速不台终于收到了来自威利的回信。 之所以回信时间这么短,是因为恰好前几天阿塞莱传出了一个消息,而威利则进一步通过情报网探出了阿塞莱人现在的情况。 速不台看完那封信后,不由得放下心来,既然如此,他便要转换打法了。 拿出纸笔,速不台酝酿了一下后,提笔开始写了起来。 …… 泰伊斯发现今天的清晨格外的安静平和。 这不由得让他有些好奇,确定了帐外没有前几天那种烦人的振动感和嘶吼声,泰伊斯好奇之下便穿戴好盔甲走出了自己的营帐。 “这些草原佬在搞什么鬼?” 在侍卫的护送下,泰伊斯登上了一片狼藉的城墙,目光看向安静无比的蒙兀特军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就在泰伊斯疑惑之际,一位骑兵从蒙兀特军营疾驰而出,一路扬起滚滚黄沙,直奔胡比亚城而来。 泰伊斯目光转向那名骑兵,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看样子对方应该是个信使,泰伊斯不由得猜测起对方前来的目的。 不一会儿,手底下的士兵一路小跑到泰伊斯身边,恭恭敬敬的将一封信双手呈给了泰伊斯。 泰伊斯接过书信,原来是速不台有意和自己会谈。 泰伊斯皱起了眉头,他转过头看向那名士兵问道 “送信来的那名骑兵呢?喊他来见我!” 士兵接到命令后连忙又小跑着返回,过了一会儿后,一名身着皮甲罩草原袍的蒙兀特士兵便在三名士兵的带领下登上了城楼。 蒙兀特士兵见到泰伊斯脸色丝毫不变,在经过泰伊斯手下侍卫的又一轮搜身后,蒙兀特士兵这才走上前来对着泰伊斯微微弯腰当做行礼。 泰伊斯看着这个不卑不亢,甚至可以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士兵不由得有些窝火,但他也不好就因为这个原因就迁怒于对方,只好耐着性子问道 “你家将军,见我做什么?” “劝您投降。” 泰伊斯冷笑连连 “投降?什么时候你们能够站在那扇木门之后,再来谈要不要投降的事情吧。” “这只是时间问题。” 蒙兀特士兵依旧毫无惧色,相反,甚至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态度。 泰伊斯再次按耐住内心的怒火,瞪大眼睛,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看向使者 “如果你不是劳什子使者,此刻你的舌头已经被我割下来了。” “我的将军知道您在等什么,我现在代表我的将军,可以很明确的告知您,您所期盼的援军不会来了……” 蒙兀特士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泰伊斯猛地上前一步扇倒在地,蒙兀特士兵躲闪不及,倒在地上脑子还是嗡嗡的,就被两旁的吉勒德士兵架了起来。 “蠢货!你以为这样的小伎俩能骗过我吗?我看着你是使者的面子上不想对你动手,可你不光态度倨傲,还敢乱我军心,来人!” 随着泰伊斯的话语落下,两名手持行刑斧的马穆鲁克卫士连忙站了出来。 “砍下他的脑袋,给我挂在城墙上!” 随着泰伊斯话语落下,一阵寒光闪过,蒙兀特使者的脑袋也随之落下。 泰伊斯随后命人将士兵的脑袋挂在了城墙上,然而方才的果断处理,却无法掩饰泰伊斯此刻内心的慌乱。 他掰着指头反复计算着时间,在彻底确认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之后,泰伊斯有些浑身发软的喊来自己的副官。 “还剩下多少粮食?” 副官闻言咽了咽口水,艰难道 “省吃俭用……最多,还能撑五天。” 泰伊斯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随后他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 “信鸽有回信了吗?” 副官没有反应,只是将脑袋又低了低。 泰伊斯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颤颤巍巍的看向挂在城墙上的那颗脑袋,不知为何,他似乎感觉那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蒙兀特人,嘴角却似乎弯了弯,仿佛在无声的嘲笑着泰伊斯。 第51章 燃烧的沙漠(四千) 那颗高悬在胡比亚城头的蒙兀特士兵的头颅双目圆睁,仿佛要好好的看看这座城市是以怎样的一个方式沦落成人间炼狱的。 而他生前对泰伊斯所说的那番话并非空穴来风,阿塞莱的援军注定无法抵达这座充满绝望的城市。 纵使泰伊斯再怎么强装镇定稳住军心,也无法改变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而日渐萎靡的军心。 对于自己国内的情况,泰伊斯是很清楚的,温吉德一番靡费甚重的远征,几乎将西部领主的兵马全部送葬,如今能够拿出足够兵力的部落,只剩下了青铜沙漠腹地的两个部落,但光凭这两个部落,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 温吉德早就知道了胡比亚的困境,泰伊斯的信鸽和阿提吉的信使如同催命的鬼使一般送来黑色的情报,但是当这位阿塞莱苏丹放眼自己的整个国土,竟然悲哀的发现自己无法凑出哪怕两万野战兵力——这还是自己将雇佣金一加再加才好不容易撬来了一些雇佣兵的情况下。 如同泰伊斯所期望的,温吉德确实不可能坐视吉勒德部落遭遇灭顶之灾,所以他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募得能够与金帐汗国一战的兵力。 但是令包括泰伊斯在内的所有阿塞莱埃米尔失望的是,原本前几年活跃无比的好几支雇佣兵,此时却通通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迹。 瓦兰迪亚的雇佣兵只剩下了绿林兄弟会,黄金野猪兵团此前因为临阵加价被金帐汗国捎带手来了个灭族,而绿林兄弟会则被瓦兰迪亚的男爵们四处追杀,根本抽不出身来,巴旦尼亚的雇佣兵虽然和巴旦尼亚正统政府属于敌对关系,但也犯不着跟正统政府的盟友作对,毕竟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巴旦尼亚人,而金帐汗国之前还不止一次出手帮助过巴旦尼亚在面对四面皆敌的时刻挺过危机。 而帝国,被弃者军团已经宣誓效忠彭同,秘密之手随着珀特洛斯的消亡也早已变成了明面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火焰余烬则是一群拿着长剑的教士,当时温吉德虽然觉得雇佣他们是一笔血亏的生意,但是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也还是捏着鼻子认了,可没想到人家却不同意为阿塞莱而战。 在这群神父看来,帮助异端作战有辱自己的信仰,因此他们宁愿继续穿着破教士袍在帝国继续东躲西藏的传播教义,和帝国政府作对,也不愿意去帮助阿塞莱人。 而自由民则在安普雷拉沦陷的时候也被金帐汗国捎带手灭了。 本国内只剩下古拉姆,至于贾沃勒也是同黄金野猪兵团一样的命运。 而斯特吉亚的森民和护盾兄弟会,前者欣然同意,但是路途遥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后者,那支诺德人的兵团,则早已在朗瓦德被俘的时候就已经销声匿迹。 可怜胡勒延部落散出家族所有人脉,却最终只能募集到两支雇佣兵。 不过不得不承认,第纳尔的魅力总是那样巨大,在胡勒延的重金之下,不少有着外出做雇佣兵来谋生的传统的瓦兰迪亚的雇佣兵都选择了从大陆四周不远千里跑到撒纳拉来,但是这些人的力量过于分散,集结起来不知道要多久,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另外一些常年活跃在酒馆的没有组织的雇佣兵也在被缓慢召集,胡勒延部落在召开部落大会之后,所有埃米尔都深感唇亡齿寒,纷纷在自己的领地发布召集令,并且发动手底下的商队将召集雇佣兵的消息传递到整个大陆。 一时间,位于达玛尔河入海口的撒纳拉城变得热闹非凡,许多来自大陆的雇佣兵都选择乘坐商船抵达撒拉纳港口,整片纳哈撒沙漠几乎云集了数不胜数的雇佣兵。 但是这一切,对于胡比亚来说都已经来不及了。 而正是阿塞莱大张旗鼓召集雇佣兵的消息,使得威利以及金帐汗国高层更加确定了战役之初对阿塞莱兵力不足的判断,所以得到消息的速不台立刻改变了战术,不再指挥士兵强行冲破城墙,而是日夜不停的使用巨型投石机打击胡比亚城。 而与此同时,苏丹的信使也乘坐商船抵达了拉齐赫。 他此行的目的,是代表苏丹问责萨兰部落的,虽然温吉德并不是傻子,胡比亚悄无声息的陷入绝境,那么原本应该守在阿塞莱东方防线最前沿的萨兰部落多半是已经叛变了,可是他依旧还心存侥幸,企图重新说服阿德拉姆,同时他也派遣信使前往墨斯特里塔洛斯的达努斯堤卡城和巴努·哈巴卜的坦努姆堡,想要让他们派出军队协助西方的阿塞莱军队夹击蒙兀特军队。 然而温吉德的期望破灭了,且不说巴努·萨兰已经铁了心跟着金帐汗国走,甚至已经将部落名称改回了阿德拉姆父亲时代的萨兰德,正式和乌苏尔的部落合并,而且你都不想想吗?金帐汗国和萨兰德部落这么大张旗鼓的用兵,为什么哈巴卜部落和墨斯特里塔洛斯一点消息都没有? 坦努姆堡,地牢。 狱卒恭恭敬敬的为阿德拉姆打开了牢门,作为哈巴卜部落的唯一栖身之地,如今这座城堡却依旧没有任何哈巴卜部落的人了,阿德拉姆沿着黄砖铺就的地道一路往下,在最深处的牢房见到了自己亲手关押的老朋友——哈珊。 “温吉德给你送信来了。” 阿德拉姆语气不见任何起伏,仿佛在说今天早上吃了些什么一样平淡。 哈珊颓废的脸上闪出一些波澜,曾经那个打理精致的哈巴卜年轻族长,如今却一副活脱脱的流浪汉形象。 这倒不是阿德拉姆有意虐待他的老朋友,相反,阿德拉姆最初甚至不想将对方囚禁,而是将其作为侯森·富勒格的座上宾,但是后者却出于羞愤的心理,屡次对阿德拉姆出言不逊,甚至直呼其为叛国贼,最终在乌苏尔和自己儿女的要求下,阿德拉姆才不得不亲手把这位老朋友押进了牢房。 而起初阿德拉姆是想要将对方关进侯森·富勒格的牢房的,但是对此,金帐汗国方面却有不同的意见。 卡拉迪亚大陆从来不乏贵族越狱的新闻,这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事,对于狱卒而言,那些贵族老爷们哪怕随手漏出的几千第纳尔都是对方半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而没有任何一个贵族敢说自己百战百胜,如果不想下次坐牢的时候因为信誉而导致自己无法逃脱,那么对于事后从原属地掏出来的上门讨债的狱卒,他们都会按照约定如数支付第纳尔。 因此金帐汗国方面不认为贴近达努斯堤卡的侯森·富勒格是一个安全的关押地,更何况这里还是一座充满冒险主义的城市,为了避免哈珊逃离,金帐汗国专门派人和阿德拉姆商议,最后让阿德拉姆将哈珊关押到了自己家族的族地。 哈珊脸上的波澜没有持续多久,作为哈巴卜的族长,常年活跃在东线战场的他不仅清楚自己国家目前的兵力有多么空虚,更加清楚自己的邻居,金帐汗国有多么可怕。 所以这封信的内容,多半不是自己期盼的胜利的消息,而阿德拉姆身后也没有带着侍卫,想来多半也不可能是赎回自己。 阿德拉姆看出了自己老友的沮丧,于心不忍的他开口劝道 “如今的阿塞莱已经是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他千疮百孔,哪哪都是漏洞,你又何苦赌上自己家族的命运,陪他一起去死呢?” 哈珊闻言双眼通红,他看向阿德拉姆,眼神中满是控诉 “更让我不明白的是你啊,我的朋友,从我十几岁开始,我的家族就和你们一直活跃在抗击帝国人和库塞特人的第一线,我们是阿塞莱东部最坚固的防线,不是吗?可如今的你宛如被恶鬼上身,被邪神蒙蔽了双眼,东线压在我们身上的巨石,达努斯堤卡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我们最锋利的刀剑,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可你偏偏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阿德拉姆垂下眼睑,语气略带苦涩道 “为什么……呵,我以为你会理解我。这么多年了,温吉德真的把我当做他的自己人吗?我的儿子!我最骄傲最寄予厚望的长子!死在了那个该死的目中无人的残忍的屠夫手中,可是你看看我们伟大的公正的苏丹是怎样做的?!我的儿子的尸体,那具风干的尸体!宛如一块肉干一般还被挂在胡比亚的集市上,可我,我这个做父亲的人,却连给自己的儿子收尸都做不到啊!” 哈珊看着同样双眼通红的阿德拉姆陷入了沉默,其实被关在地牢里的这些天来,他似乎也能慢慢理解阿德拉姆的苦衷,哈珊从来都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他更加乐于去体会他人的难处。 而对于阿德拉姆而言,为了温吉德这个间接包庇凶手的人,为了处在拉齐赫身后的胡比亚和那个藏在城里的杀人凶手而赌上自己的部落的命运抵抗金帐汗国这样一个无法战胜的强大敌人,怎样看都不甘心。 那么既然‘自己人’不为自己的儿子申冤,那么自己就去找敌人帮自己惩处凶手。 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这无可厚非。 哈珊喟然长叹,而此时爆发之后的阿德拉姆则同样陷入了沉默,两人就这样隔着一道铁门相顾无言。 良久,阿德拉姆从地上站起身,他面无表情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上的灰尘,对着哈珊说道 “我走了,至于我给你的建议,你再好好想想吧,你知道的,整个阿塞莱,只有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这一番话结合现在的画面,两人隔着一道牢门,似乎怎么看都显得惺惺作态,但是哈珊却很明白,对方说出这个建议,确实是发自肺腑的。 哈珊内心也有些动摇,他看向阿德拉姆,眼神中隐约有流光闪动。 平心而论,他对温吉德和胡勒延的统治也不怎么认可,这并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想,整个阿塞莱数得上号的贵族都是这样想的。 阿塞莱人对于自己的血脉格外看重,这也是他们有些排斥萨兰德的原因,而这个原则放在胡勒延身上也同样奏效。 作为一个建国最晚的国家,阿塞莱的政体更像是一个松散的部落邦联,与隔壁建国百年多的库塞特和历史悠久的巴旦尼亚与帝国不同,阿塞莱流行的政治决策机构居然还是部落大会这样的原始共和体制,这也就导致了所有贵族都不满胡勒延的统治,都认为自己更适合坐上这苏丹之位。 那么面对两个选择,一个是为了自己不认同的苏丹,去葬送自己的部落,另一个是和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老友一起,重新划分蛋糕,这个选择题的答案简直不要太显而易见。 但是哈珊心里还是有个疙瘩,他依旧不认同阿德拉姆带着金帐汗国的军队包围自己的城堡,堵塞自己向外联系的所有渠道,逼得自己在当时苏丹远征乌卡利翁高地的情况下不得不出城投降。 但是要是换作自己,也会这么做。 作为一个孱弱的埃米尔,重新分蛋糕这种事情对于哈珊来说诱惑力太大了,于是在阿德拉姆抬脚打算离开的前一刻,哈珊叫住了他。 “给我点时间吧,我需要和我的族人好好谈一谈。” 阿德拉姆闻言顿时喜出望外,他也很明白金帐汗国政府阿塞莱之后,分出的给自己的领地的统治难度,所以他无比期盼一个能够支持自己的土着贵族的加盟。 “当然,当然,理应如此。” 阿德拉姆连连点头 随后立刻喊来外面的狱卒,给哈珊打开了牢门。 “我会安排你先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最迟后天,我会让你和你的家人们见面的。” 哈珊对此也只是点了点头,希望,自己没有选错吧。 …… 坦努姆堡一片祥和,目前温吉德派去拉齐赫和坦努姆堡的信使都已经凶多吉少,那么……达努斯提卡呢? 俄洛斯看着带兵封锁拉文尼亚堡港口的图里亚多斯,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第五卷,完) 第1章 奴隶 阿塞莱方面还在竭尽全力的聚集雇佣兵,但是直到胡比亚粮食耗尽,温吉德都还没有完成收尾工作。 速不台算了算日子,感觉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开始指挥手下的士兵组建反包围圈子。 是的,反包围。 按照速不台的设想,被逼急了的泰伊斯多半不会选择乖乖投降,一来他很明白有萨兰德在对面,自己就算投降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二来这些天他通过搜集阿塞莱的一些情报和国内传来的书面材料,也差不多明白了这些沙漠佬的信仰和政体。 像吉勒德这样的历史悠久实力强大却暴戾不堪的家族,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软骨头的主。 所以既然对方会选择放手一搏,那么自己不如就将计就计。 那种赌上一切之后眼看大获全胜时,却被迎头一盆冷水浇下来的感觉是最能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的。 而在萨兰德那里,就在阿德拉姆写好了关于巴努·哈巴卜部落投诚的引荐信后,却先一步收到了有可汗漆封的信。 阿德拉姆对此有些错愕,然而当他打开了那封信之后,却不由得更加迷茫了。 拔都以金帐汗国可汗的名义,命令金帐汗国的那颜——阿德拉姆,即日启程位于正在达努斯堤卡的王帐。 阿德拉姆不禁有些犯糊涂了,达努斯堤卡?王帐?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违和啊? 但是手上这封信确定是可汗漆封无疑,可为了避免这是俄洛斯的阴谋——虽然作为对方多年的对手,阿德拉姆并不觉得俄洛斯有这样的智商来设一出鸿门宴,但是还是长个心眼,多带一些部队过去比较好。 于是阿德拉姆便带着两千名的明显超模的马穆鲁克护卫队和哈珊一起启程前往达努斯堤卡。 这倒不是阿德拉姆不想带着法里斯重骑兵一起,只是现在整个拉齐赫和侯森·富勒格的法里斯都被阿德拉姆收押,这些不满萨兰部落叛变到金帐汗国的贵族老爷,自身血脉并不特别亲近萨兰部落,加上他们本来也看不起鸠占鹊巢的萨兰部落,于是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反对合并后的萨兰德的主力。 阿德拉姆自然也不可能惯着这些人,自己供你吃供你穿,你反过来不跟着自己走,那自己还有什么好跟你客气的。 横竖萨兰德领地内的法里斯就这么点,一次性全部收押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同时受到自己三儿子塔里克来信的点拨,阿德拉姆现在也开始有意向马穆鲁克奴隶战士释放善意了。 作为奴隶战士,马穆鲁克在阿塞莱的地位甚至不如普通的征召兵,他们不管是在战场还是在什么地方,除了个别被领主十分看好的之外,干的都是最低贱的活计,他们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可以攒够为自己赎身的第纳尔,来买得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自由民的身份。 现在自家领主老爷却直接把一批马穆鲁克变成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全是马穆鲁克的贴身卫队,那放在曾经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那都是法里斯老爷们才有资格坐的位置。 阿德拉姆实在是没想到,他也过于高估了这些奴隶战士的欲望,仅仅一个贴身卫队的名分,就让一大批奴隶战士铁了心的为阿德拉姆卖命。 对此,阿德拉姆乐见其成的同时,也开始思考起阿塞莱苏丹国传承了许久的奴隶贸易来。 阿塞莱作为一个传统的贸易国家,东西横跨大陆的国土让他们极其容易的掌握了整个卡拉迪亚大陆的最富饶的几条贸易路线,不论是西部的塔奈西斯湖航线,还是珀拉斯海贸易,亦或者是俄尔堤西亚湾贸易,都在阿塞莱可以辐射到的范围之内,而阿塞莱人也没有辜负这样好的局面,通过贸易不仅仅赚取了数不胜数的第纳尔,更是通过贸易人口流动得到了许多珍贵的知识。 而阿塞莱商人的形象也深入了卡拉迪亚人的内心,人们评价这群阿塞莱商人,‘只要给够第纳尔,他们连绞死自己的绳子都会毫不犹豫的卖给你’。 阿塞莱传统的外销商品是粮食、矿石、牲畜,尤其是马匹和奴隶。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阿塞莱沙漠的人口甚至比深处内陆高原的库塞特还要稀少,完全是凭借奴隶贸易不断的增加本国的人口和劳动力,然后再以奴隶带来的劳动力和战斗力为依托,发动对外战争,捕获战俘之后进口转外销,可以说,没有奴隶贸易就没有如今的阿塞莱。 然而时过境迁,随着时代的发展,生产力的进步,许多在过去被奉为金科玉律的东西已经变得跟不上时代,帝国人曾经还吹嘘过共和体制就是卡拉迪亚大陆最为先进的制度,然而现在元老院除了一群只会扯皮打浑的无所事事的,只会趴在帝国的民众身上不停的吸血,对国家没有任何帮助的贵族。 而奴隶贸易也在无形之中禁锢了阿塞莱的经济发展,过去阿塞莱的奴隶贸易对象十分广泛,从温暖宜居的大陆腹地,到降雨稀少的东部高原,可以说,除了巴旦尼亚那群喜欢直接把敌人俘虏脑袋割下来,身子就地乱放实行天葬的老实人之外,阿塞莱的奴贸市场囊括了整个卡拉迪亚。 但是随着涅雷采斯家族颁布废除债务奴隶和战争奴隶的法令,库塞特被兀儿浑家族统一,有意阻止自己本就不多的人口再次外流,斯特吉亚也组建起有组织的国家政体,阿塞莱的奴隶贸易开始一天天缩水。 到现在,再过分去强调奴隶身份和自由民的区别,只会进一步禁锢阿塞莱的劳动力。 但是阿德拉姆也很清楚,即便自己现在明白这些道理,废奴这种事情在阿塞莱这个奴隶贸易根深蒂固的国家也不是说办就办的。 不过现在来看,以马穆鲁克奴隶战士为契机,来打开这个端口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任重而道远,阿德拉姆也不着急,这毕竟都是后话了。 阿德拉姆带着人走了两天后终于从拉齐赫抵达了达努斯堤卡范围。 让阿德拉姆意外却又意料之中的是,达努斯堤卡周围原本的斥候队,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内心有了一定猜测的阿德拉姆继续带着人前往那座已经遥遥可见的城市,直到看清了之后才发现,原本紧闭城门的达努斯堤卡此时已经城门大开,浑然一座不设防城市的样子。 而拔都的可汗金帐,则大摇大摆无所顾忌的矗立在达努斯堤卡的渡桥以北。 第2章 窃贼 怯薛掀开了营帐,阿德拉姆探头进去就看见拔都半倚在正中心的大座上。 更让阿德拉姆意外的是,大座之下出现了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 心中顿时涌现百般猜测,然而阿德拉姆面上不显,只是老老实实的对着拔都恭恭敬敬的行礼致意。 大座之上的可汗微微颔首,简单的回敬了一下自己的臣子。 “听说哈珊埃米尔已经下定决心脱离阿塞莱那块泥沼了?你这次把他带来了吗?” 拔都的话让阿德拉姆结结实实吓出一身冷汗来,他刚刚写完哈珊的引荐信就收到了可汗的来信,因此他还没有将哈珊投诚的消息汇报上去,可如今可汗却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晃晃的跟自己说起了这件事,谁告诉他的? 自己身边有内鬼,或者说,可汗的眼线。 而且可汗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会对此留心,这从他毫不避讳的做法就能看出来。 阿德拉姆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好堂哥,乌苏尔是最有可能的,一来他跟金帐汗国关系很好,二来某种意义上他的地位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自己就算知道了也确实拿他没办法。 而且身边有一个眼线,自己在拔都这边的可信度也能提高不少,这件事或许并不算什么坏事? 阿德拉姆这样想着,嘴上已经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拔都的问题。 “是的,陛下,臣已经将哈珊埃米尔一同带来了,您随时都可以宣他来觐见。” 拔都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急,在这之前,我倒是想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 拔都话音刚落,阿德拉姆和他二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旁神色有些拘谨的俄洛斯。 察觉到两道目光,俄洛斯有些不太自然的抬起头,对着阿德拉姆微微点了点头,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阿德拉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于是只好转过头看向拔都。 “是的,俄洛斯执……额,埃米尔,也算是臣的老朋友了。” “不不不,”拔都却摇了摇头,目光在俄洛斯和阿德拉姆身上打了一转后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要给你介绍的,是一位新朋友,来,俄洛斯那颜,跟阿德拉姆那颜打个招呼。” 阿德拉姆眼睛眨巴眨巴,心中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一旁的俄洛斯此时倒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走上前,拉过阿德拉姆的手道 “以后同朝为臣,以往的诸多不快就通通抛诸脑后,咱们应该戮力同心才是。” 这一番官腔加上极深的库塞特典故用语流利而毫无阻碍的从俄洛斯嘴里说出来,让阿德拉姆不禁有一种深厚的违和感,但是拔都就在大座之上静静的看着,阿德拉姆也只好硬着头皮和眼前这位同自己喊打喊杀了半辈子,最后两次变换阵营,生生又一次变成了自己同一阵线的最陌生的熟人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般热切的握起了手。 两人逢场作戏结束之后,拔都又让阿德拉姆将哈珊喊来。 阿德拉姆实在是想要拒绝,原本两个‘叛贼’同聚一堂就够让他不自在的了,现在又来一个,阿德拉姆怕自己到时候真的坐不住。 但是金帐汗国的可汗可不是帝国的皇帝,更不是阿塞莱的苏丹,可汗对于全国的权威的毋庸置疑的,是绝对的,阿德拉姆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况且自己原本就是贰臣,哪来的脸去驳拔都的命令。 于是接下来,三个选择了同一条道路的友好邻居互相大眼瞪小眼,场面一时间颇为尴尬。 拔都见气氛不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三个人的内心活动,于是笑呵呵的出来打圆场道 “其实啊,我的本意并不是刁难你们,你们都是我金帐汗国顶好的臣子,能够在这乱世之中看清楚未来的形势,明白自己应该何去何从,这是多么难得的本事呢?” 说着,拔都拉起阿德拉姆和俄洛斯的手,将他俩放在一起。 “我这人呢,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聪明人不会做蠢事,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什么是不必要的,情绪左右不了他们的判断,这样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我眼里呀,三位,就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我将三位聚到一起的目的,就正如俄洛斯执政官说的,以后同朝为臣,三位自当戮力同心不是吗?我知道三位以往闹过很多不愉快,但就像我刚刚说的,人一旦被自己的情绪控制了脑子,保不齐能干出什么样的蠢事来,诸位也不是普通人,你们身上担负着的也不只是你们个人的命运,所以更应该明白,与其执着于过去的恩恩怨怨,倒不如将眼光放得更长远,着眼于未来。” 拔都一番话说完,在座三人间的气氛也开始变得热络起来,拔都见状也是微微一笑,他刚才的话自然不是什么柔性劝导,实际上他的意思很明显。 聪明的,就给我老老实实保持好你们面儿上的和平,要是以后因为你们以前的恩恩怨怨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肩膀上有几颗脑袋够我砍。 见气氛到位,拔都也懒得管三人到底有没有明白他深层次的意思,反正不管是好言相劝也好,还是威胁也罢,自己的意思已经算够明白的了,他们要是听不懂人话,那自己倒也略懂一些酷刑。 过了一会儿,拔都见目的达到也不再久留,站起身先一步离开了营帐。 几乎是在拔都离开营帐的瞬间,原本还热热闹闹的营帐,气氛几乎是在瞬间就冷了下去,三人几乎是同时放下高举的酒杯,哈珊和阿德拉姆坐在同一边,心有灵犀的一起将复杂的目光投向对面的俄洛斯。 俄洛斯则是毫不在乎,他浑不在意的挠了挠自己的脸,懒洋洋的对二人道。 “我说你俩也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说实话,其实我也不想和你俩见面,可是咱们那位可汗存了心想要敲打敲打我们,我一寄人篱下的主,总不能拂了咱可汗的面子吧?再说了,咱哥三争论起来半斤八两,真就谁也别说谁。” 哈珊转过头看向阿德拉姆,然而对方此时却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不明白自己的老友为何突然沉默的哈珊在心里盘算了片刻后还是再次看向俄洛斯,自己亲口问出了那个问题。 “说实话,我们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说的对,咱仨说白了,都是贰臣,谁也别说谁,只是你确实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你和拔都,拔都汗,在我们看来,怎么都像更应该是不共戴天的身份。” 而俄洛斯听完之后却是失笑道 “方才咱们的可汗似乎说错了,这块啊,并不都是聪明人,你身旁那位老朋友,着实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你嘛,就是个愣头青。” 哈珊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我要是你,这个时候哪怕一言不发,站起身默默离场,也不会像个二傻子一样在这问东问西,你别忘了这是哪呀?咱可汗的金帐,你知道隔着这块布,又会有几双耳朵呢?” 哈珊顿时噎住了,他额角不自觉的划下一滴冷汗,眼神也开始不安分的四处乱飘。 “别看了,”俄洛斯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心满意足的抿了一口后说道“该听见的都听见了,就算这个时候改口又有什么用呢?得了,我也不管隔墙有没有耳,我今天啊,就好好的给你当一回人生导师,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为什么会向拔都称臣吗?我今天就一五一十的好好告诉你。” “你说的没错,我和拔都怎么看都是不共戴天的,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可以说人尽皆知。元老院卖了我,他把我亲自率领军团打下来的城,还给了拔都来换取他的一个口头承诺,哈,元老院啊,多有意思的一群人。” “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是愤怒的,我很生气,我没法不生气,但冷静下来之后,我就意识到我生气有什么用呢,或者说,我真的应该去生拔都的气吗?” “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这个世界上遍地都是贼,偷人钱包的,偷人身子的,还有……偷人家国的。” “我父亲说咱们也是贼,偷了那些老百姓的信任,偷了那些臣子的忠心,他告诉我,曾经我们家族被元老院流放到这里来,后来我的先辈抓住空位时期的混乱,趁机将南方的贸易城邦都归拢到了自己旗下,那个时候是我们家的最辉煌的时刻,但是这个辉煌没有持续多久,有一天,涅雷采斯皇帝来了,而他的身后,跟着那支帝国军团。” “我亲爱的先祖,没有任何迟疑就决定向涅雷采斯皇帝屈膝,在外人看来,这是凭借皇帝与他极高的个人魅力和胆魄,以及麾下那支百战百胜的帝国军团,才完成了帝国南部的统一的伟大演出,但是只有我们知道,这不过是一出小贼投靠大贼的戏码罢了。” “我的父亲告诉我,当不成那个大贼,就安安心心当个小贼,老老实实的抱着大贼的腿。” “父亲的话,我记了一辈子,我一开始以为那个大贼是涅雷采斯,于是我百般讨好元老院,希望通过他们,靠近我的家族梦寐以求的权力中枢,然而一朝生变,涅雷采斯老皇帝死在了厄庇克洛忒亚,帝国的局势也完全变了个样子。” “可惜我这人有点愚钝,我当时没认清楚谁才是大贼,我想,老皇帝死了,新的皇帝根基不稳,那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贼应该是元老院,真可惜啊……我错了,错的很离谱。” “后来不管是我对拔都的私人恩怨也好,我家族封地的地理位置也好,还是元老院那群人在我眼里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也好,帝国啪叽碎成三块的时候,我选择了那个寡妇。” “我以为我选对了,我那个时候想,我应该牢牢的记住我父亲的话,大贼只有一个,而不会是一群,所以我选择了君主制,选择了咱们的女皇陛下,可惜啊,她连个小贼都不是。” “后来南帝国生变的时候我再次走到了岔路口,毕竟我好歹也还算生了个正常的脑子,所以我不像赛兰冬那个怨种一样继续死心塌地的跟着拉盖娅走在毫无光明的道路上,珀特洛斯还能给我什么?把那个寡妇绑到我床上陪我睡一觉吗?拿不出让我赌上我家族命运去陪你疯的筹码,就安安静静的缩在一边吧。” “那么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只可惜我好像确实不是个聪明人,情绪左右我的大脑,我选择了错误的那一条。” “但是如今,我看清了,也还幸好,不算晚。” “现在想想,我父亲小时候对我的评价,看来应该是很中肯的,他说我这辈子当不成大贼,所以就安安心心当个小贼,好好的抱着大贼的大腿,确实,我不如加里俄斯能征善战,也没有卢孔心机深沉,更比不上阿雷尼科斯疯狂,但是现在呢?科穆诺斯的皇位岌岌可危,俄斯提克斯被历史遗忘,珀特洛斯的那两娘母则被金帐汗国打包送回了自己的娘家,不出意外,他们终究会成为历史长河中最不起眼的一小粒尘埃,可是我和我的家族,依旧挺立在这里,人口,土地,财富,一点儿没少。” “并且,相信我,未来它不但依旧不会减少,还会越变越大,越变越多,因为当我心怀侥幸的,以为祈祷诸神保佑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安慰我找到了我这个小贼能依附的大贼的时候,我却看见那面赤黑色的大纛插的越来越远,而那轰隆隆的马蹄声亦不止一次在夜里将我的美梦踏碎……当我听见拉文尼亚堡的港口被图里亚多斯那个废物包围,我带着我的军队去找他时,我却发现那面大纛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或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诸神听见了我的祈祷,便以另一种方式,告诉我答案。” “我没跑,哪怕我能跑掉,但我没有。” “因为直到那一刻,我这颗愚蠢的脑子终于指引我找到了正确的方向,那一刻,我幡然醒悟。”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贼,我早就见过了。” 第3章 突围 胡比亚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 如同速不台设想的一样,泰伊斯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落到了萨兰德部落手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那时候的待遇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 于是在断粮后又过了三天,依旧没有等来援军的泰伊斯掐断了自己内心的最后一丝侥幸。 接下来,吉勒德部落的军队开始在整座城市内征收口粮,但是任何一个老百姓都很清楚,如今市场上连一粒麦壳子都看不到,粮食此时此刻就是他们的命根子,面对领主派来的征收官员,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地交出自己一大家子人赖以为继的最后一点粮食? 因此第一次全城征收,最后只收上来不到三袋子小麦。 泰伊斯看着那三袋子明显是喂给牲畜的劣等小麦,直接气愤的上前将装有小麦的亚麻布袋一把掀飞,随后泰伊斯指着那几个复制管理征收事宜的官员就是一通毫不留情的怒骂,甚至还将自己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抽向那些官员的脸。 官员们自然是不敢忤逆泰伊斯的,虽然现在胡比亚岌岌可危,但是吉勒德部落的军队却依旧保有战斗力。 但是他们也不可能为了吉勒德去选择强行征收,这种得罪百姓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可以说百害而无一利,毕竟在他们看来,外面金帐汗国的军队在那里虎视眈眈,泰伊斯要是在胡比亚混不下去了,随时都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带着几名亲卫趁夜色逃离胡比亚,甚至直接向金帐汗国屈膝称臣,但是他们可不一样,不管金帐汗国胜利还是泰伊斯胜利,不发生屠城事件的情况下,他们可都是还得继续在胡比亚混下去的,可不能得罪百姓。 所以打一顿就打一顿吧,总比到时候被满城百姓生吞活剥了强。 而泰伊斯那边骂完之后,则直接让自己的亲卫队长接替了征收官的职位,并且下达了死命令 “进入每一幢房子,翻开他们每一个木箱,任何可以给人吃的东西一点不留全部给我收上来,有任何人敢于阻拦,直接就地处置!” 亲卫队长自然是尽心尽力的执行起泰伊斯的命令,于是,没等到城破蒙兀特军队闯入,胡比亚的居民就先一步感受到了末日般的感觉。 城市的街道上,弥漫着恐惧与混乱,原本便在饥饿与疲惫中苦苦挣扎的居民们,却浑然不知他们视为希望的领主,却在谋划着一场残忍的行动,吉勒德的士兵们撞开一扇扇木门,随后无视房子里眼神错愕的百姓,士兵们身为土生土长的沙漠居民,自然明白平民会将保命的东西藏在哪里,他们径直闯向居民的储藏间或地窖,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居民脸上展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而当他们着急忙慌的想要跑上去阻止士兵的行动时,却对上了那些士兵们残忍的脸色。 居民们惊恐地看着这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士兵们挨家挨户地搜刮,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将居民们仅剩的最后一点粮食抢夺过来,哭喊声、哀求声此起彼伏,街上也多了一具具死状凄惨,满脸不甘心的尸体,居民们哀嚎着跪倒在地,以最虔诚的的态度向他们的真主祈祷,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领主,但被他们平日里视为救世主,执法者的埃米尔大人此时看着满城的凄惨,却恍若未闻。 泰伊斯如同一尊雕像一般漠然地看着士兵们陆陆续续的将一袋袋粮食运送到军营,直到天黑时所有的士兵都返回了军营。 泰伊思看着士兵们抢掠的粮食,心中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些粮食突破蒙兀特军队的包围,即便士兵们已经将所有能搜刮来的粮食全部集中到了这里,但是这些粮食摊平到每个士兵手上也剩不下多少,而且突围之后事情也远远没有结束,他必须将每一粒小麦都精打细算。 泰伊斯眼神中没有一丝愧疚,只有对权力和生存的执着。 然而泰伊斯却发现了士兵们眼神中的一丝不忍,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不出差错,自己能成功的逃出生天,泰伊斯不得不给这些士兵做一些洗脑工作。 高亢的号角声召集来了所有的士兵,泰伊斯站在高台之上对着神色麻木的士兵们大声说道:“我的孩子们,我知道你们可能在咒骂,在不满,你们认为我违背了我的誓言,将屠刀挥向了自己的百姓,但是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城外那些骑兵,他们和该死的,会永远遭受轮回之苦的叛徒勾结到了一起,只要他们冲进那堵城墙,届时我们深爱的城市所要遭受的痛苦远不止此,因此我们必须突破蒙兀特军队的包围,这些粮食就是我们的希望,不要心软,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我们部落的延续,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士兵们虽然心中有些不忍,很明显泰伊斯的洗脑工作不怎么成功,但是事已至此,士兵们只能服从命令。 城市里的居民们看着自己的粮食被抢走,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他们诅咒着领主的残忍,但却无力反抗,而被诅咒的泰伊斯则已经做好计划,带着部队,准备向外突围,去博得那最后一丝生机。 吉勒德士兵们带着抢夺来的粮食,在夜色下的漫天黄沙中,如同蝗虫一般,向着蒙兀特军队的防线冲去,泰伊斯带上家族里的所有子嗣,脸上满是决然,可是从士兵到泰伊斯,所有人都全然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一口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4章 万劫不复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当泰伊斯带着如同乱哄哄的蝗虫一般稍显面黄肌瘦的吉勒德士兵出现在蒙兀特的攻城器械阵地前,守卫攻城器械的蒙兀特士兵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一时之间皆慌了阵脚。 泰伊斯没有过多留恋,即便他对这些攻城器械恨之入骨,但是他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明白蒙兀特全是骑兵的军队的恐怖机动性,如果不想下一秒就被四面八方的蒙兀特骑兵团团包围,他就必须抓紧时间逃出山口。 吉勒德士兵们绕着蒙兀特的营地左边火速向外突围,蒙兀特军队内部也响起了急促的金属口哨声,不多时,影影绰绰的蒙兀特骑兵便如果从海绵中渗出的水滴,密密麻麻的从营地中钻出。 这些鬼魅般的身影绝对有着足够的压迫力,但是泰伊斯此时却并不担心了,因为他率领吉勒德部队已经开始离开蒙兀特营帐的范围。 泰伊斯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心中不禁冷笑一声。 全是骑兵又怎么样?还不是给自己逃出生天了? 然而泰伊斯脸上的庆幸表情还没持续多久,山口处突然横生变故。 泰伊斯眼睁睁看着山口处被一长列黑影给迅速堵死,密密麻麻的萨兰德步兵已经结成严密的盾阵,而他们面对吉勒德即将纷沓而至的骑兵却是毫无惧色,因为他们所有人手中都拿着一根长矛。 阿塞莱是一个缺乏木材的王国,因此很多阿塞莱的士兵配备的盾牌也好,长杆武器也好,还是远程打击武器,都是能省木材就省的,诸如轻盾、杏形盾、短矛、标枪一类,甚至阿塞莱的骑兵所使用的骑枪都要比大陆上的其他国家的骑兵短一大截。 但是很明显,这支堵在山口的阿塞莱步兵手中的长矛完全是按照大陆上其他木材富余的国家的标准打造的,一般来说,双手架矛的长矛,长度和具装骑兵的骑枪看齐,甚至还要长上五十公分,而单手长矛,由于配盾的原因,较之双手长矛会短一百到一百二十公分,这样的长矛虽然比不过具装骑兵的长骑矛,但是对比瓦兰迪亚和金帐汗国的骑兵手中的骑枪,则是大差不差的。 至于,对比上阿塞莱骑兵手中的骑枪…… 只能说优势在我。 而率领这支阿塞莱资深步兵的塔里克,看着士兵们手中拿着的那一根根长矛,思绪不由得回到自己的长兄尼姆尔从潘德拉克返回萨兰部落领地时的场景。 那时尼姆尔已经被阿塞莱民众捧成大英雄,而自己在见到兄长之后也是喋喋不休的询问着潘德拉克战役的每个细节,兄长对待他们这些兄弟姊妹一贯是很有耐心的,他细致的和自己描述着他所经历的每个场景,直到讲到帝国的弓箭手部队被瓦兰迪亚骑士踏成碎泥。 塔里克记得自己的兄长那时沉默了许久,之后再看向自己时,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如果不想让我们的轻步兵重蹈那些帝国佬的覆辙,我们必须给他们配备上足够长的防骑武器,哪怕赔本从库塞特进购硬木,我也要让我们的士兵在面对骑兵时不再只有逃命的份!” (详情见第一卷第六章,潘德拉克战役三) 思绪从过往的回忆中抽身而出,塔里克看着手下的资深步兵手中的长矛,眼中的追忆顿时化作复仇的熊熊烈火。 他永远无法忘记得知自己兄长死讯的那一天,那个终日对着他们这些弟弟妹妹笑意盈盈的兄长,再也回不来了。 吉勒德! “就让我兄长的高瞻远瞩,成为击溃你们这些刽子手的最后一击!这是来自亡灵的复仇,泰伊斯,血债血偿不死不休!” 塔里克一声令下,萨兰德的资深步兵立刻组成防骑队列,一根根在月光下闪烁着森然寒意的长矛直直对着吉勒德的骑兵,彻骨的杀意从矛尖上溢出,直指着他们的血仇。 泰伊斯看着这些长度明显不符合正常阿塞莱步兵手中武器的长矛,内心暗叫不妙,但是他们原本就是奔着逃命去的,此时再叫他们停下哪还来得及? 于是吉勒德的骑兵直直撞上了阿塞莱资深步兵的阵列,一时间利器入肉的声音,马匹哀嚎嘶鸣的声音和木杆折断的声音交响在一起。 吉勒德骑兵手中的骑枪无法触及到萨兰德资深步兵,而那一根根长矛则是义无反顾的深深捅进马匹和骑兵的身体。 一寸长一寸强,萨兰德资深步兵武器长度的优势顿时显露无遗。 除却部分步兵被惊吓不已的马匹撞伤踩踏,几乎没有多少萨兰德资深步兵受到锐器伤害。 身披半马甲的阿塞莱骑兵自然比不上传统的重骑兵,没有那么强大的冲击力,以至于许多骑兵战马被刺伤的时候无法通过惯性撞破那一堵厚厚的人墙,而同时,近几日伙食寡淡的骑兵和战马在经历一段距离的奔袭之后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再进行残酷艰辛的血肉近战。 骑兵一头死死撞上了这一堵坚硬无比的铁墙,顿时头破血流损失惨重。 手中长矛折断又没有受到致命撞击伤害的萨兰德资深步兵抽出背上的标枪和腰间的长剑,瞅准落马骑兵身上盔甲的缝隙,一个个收割着骑兵的性命。 而此时,其余未被冲击的步兵队列的后两排士兵则在塔里克命令下迅速包抄了过去,深陷长矛泥潭的骑兵顿时就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 泰伊斯看见这一幕暗叫不妙,在目睹那些严阵以待的萨兰德资深步兵的第一时间,他就悄悄的扯到了队伍中间,如今见两边的士兵已经包抄了上来,而且同时还留有足够的士兵防止有人趁乱逃出生天,泰伊斯顿时泄了气,而此时,一声尖锐刺耳的哨子声如同死神到来前的警示,响彻在这片喧嚣而又苍凉的战场上空。 泰伊斯脑中划过一道彻骨寒流,他的家族封地相对来说更靠近东方,因此常年和草原部队交战的他对这个哨声再熟悉不过了。 鸣嘀箭。 片刻后,从营地中赶来的金帐汗国军队朝着吉勒德部队的后方齐射箭雨,上一秒还在逃命的吉勒德士兵顿时惊愕不已,然而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几乎是在一瞬间之后,无数的吉勒德士兵就被满天的箭矢夺走了性命。 前有狼后有虎,泰伊斯拼尽全力想要换取的生路却在一瞬间变成了埋葬他的坟地。 要不……拼一把? 泰伊斯脑中划过这个念头,他的目光再次看向萨兰德资深步兵组成的队列,除却那一段被己方骑兵冲击的区域,其余部分此时相对来说防守算是薄弱了点,虽然依旧足够,但那也是泰伊斯最后的希望了。 人在生死关头总是能爆发出强烈的,甚至疯狂的求生欲,泰伊斯也不例外,于是他迅速组织起最后一支没有陷入混乱的骑兵,朝着萨兰德资深步兵的队列的相对薄弱处冲了过去。 泰伊斯的举动被塔里克尽收眼底,然而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泰伊斯做着最后的挣扎。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垂死的虫子般戏谑。 吉勒德最后的骑兵抱着决死的信念义无反顾的冲击对方的防线,他们都很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希望。 终于,在付出百余名骑兵的代价后,吉勒德骑兵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硬生生冲开了这一道防守薄弱处的缺口。 泰伊斯见状顿时大喜过望,他立刻驱动战马,疯了一般玩命冲向那道缺口,这短短数十米的距离,泰伊斯却已经在心中祈祷了无数遍的真主,似乎真主确实听见了自己信徒的虔诚祷告,两旁的萨兰德士兵尽管拼尽了全力,然而等到泰伊斯来到缺口前的时候,那道缺口却依旧没能合上。 出口就在眼前,生机触手可及。 泰伊斯毫不犹豫的迈过那道缺口,随后又奔袭了数十米后,他恨恨的望向身后的敌军,眼神中不再是方才四面楚歌的绝望,而是阴翳至极的仇恨和恶意。 “我一定会回来的,萨兰部的猪狗们 还有那些草原蛮子,我一定要把你们的脑袋全部挂在胡比亚的城墙上!” 然而,泰伊斯刚刚放完狠话,山口后的东西通道的西侧,高举着速不台帅旗的蒙兀特军队却安安静静的出现在了泰伊斯身后。 泰伊斯听到动静,顿时闭上了嘴,他的眼神又恢复成了那彻头彻尾的恐惧。 列装森严的数千蒙兀特怯薛,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精疲力尽的泰伊斯和他身边的百来名骑兵。 泰伊斯脸色一片灰败,然而此时速不台却慢悠悠的从军队中骑马而出,走到泰伊斯前五十余米的距离道 “看看,这不是我们严酷,冷血的泰伊斯埃米尔么?怎么现在却是一副死人样?” 泰伊斯听着对方的嘲讽,自己却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速不台看着对方这死气沉沉万念俱灰的模样,也没了继续嘲讽的兴致,他扬起马鞭指了指胡比亚城的方向,对着泰伊斯道 “你算是赶上了,大爷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你,我给你一分钟,一分钟之后,我手下的怯薛就会挽弓搭箭,所以,你有一分钟的时间逃命,快去吧,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泰伊斯闻言愣了愣,看向速不台,却见对面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心下顿时多了一丝侥幸。 西边肯定不能走,自己也没傻到直愣愣朝着怯薛那边跑,如今看来…… 泰伊斯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胡比亚,那个自己曾经千方百计都想逃离的牢笼,如今却成了收留自己的唯一避难所? 容不得泰伊斯再去想太多,速不台开口道 “你还有五十秒。” 泰伊斯一个激灵,脑中也不再多想,立刻招呼着手下的骑兵返回。 只是忙着逃命的泰伊斯没注意到,那些骑兵听见他的命令,却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麻木的看着自己的领主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慌不择路的逃往胡比亚。 速不台斜着眼看了看那些骑兵,随后一名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骑兵立刻把手中的武器放下,一股脑翻身下马,朝着速不台不住的磕头道 “大人,大人,小的愿意向金帐汗国献上自己的忠诚!” 速不台微微弯了弯嘴角,随后其余骑兵们也纷纷有样学样,争先恐后的朝着速不台表忠心。 等到这一方事了,塔里克走向速不台,挑了挑眉道 “你们蒙兀特人都这么有恶趣味吗?给一个半截身子踩进坟墓的人希望,他现在应该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吧?” 速不台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将手中的一封文书递给了塔里克道 “我这可不是单纯恶趣味,你看看这个。” 塔里克略带疑惑的接过信封,片刻后他失笑道 “我明白了……这更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统治,上一个埃米尔离心离德,然后死在自己的领地……多有趣的一幕,真是,再适合泰伊斯不过的死法。” 速不台微微一笑,此时,疯狂策马的泰伊斯已经跑到了胡比亚城下。 然而此时,泰伊斯却发现,胡比亚的城门已经死死关上了。 虽然自己带着人逃命之后,胡比亚城将城门关闭,是一件怎么看都怎么合理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不由得在泰伊斯心中留下了一道不妙的猜想。 果然,泰伊斯在城门口喊了不少声开门,胡比亚城却依旧无动于衷,而看着身后已经打扫完战场的萨兰德和蒙兀特的联合部队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泰伊斯终于慌了。 他疯狂拿着佩剑凿击着城门,然而厚重的城门却连明显的刀痕都没留下。 终于,无数次大起大落,终于失去了所有希望的泰伊斯身心俱疲的躺在了自己曾经领地的门口。 蒙兀特士兵毫不费力的就将泰伊斯架了起来,而此时,讽刺的是,胡比亚的城门打开了。 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者光着双脚走出城门,如同供奉一般的虔诚的向城外蒙兀特军队献上了象征着胡比亚城主权柄的印章。 “胡比亚城的工匠代表,吉提吉,恭迎王师。” 第5章 赤色沙海(一) 蒙兀特军队最后几乎是毫不费力的顺利进驻了这座耗费了他们一个多月精力的山城要塞。 速不台并没有放纵手下的士兵在胡比亚大肆劫掠,一来胡比亚是他们通过强硬军事手段占领的第一座阿塞莱城市,在这里起一个好头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二来胡比亚最后是主动向蒙兀特方面投降的,并且在此前的一系列围城活动中,蒙兀特的兵力损耗并不严重,也就更不需要通过劫掠来提振士气。 按照战前拔都和阿德拉姆的约定,泰伊斯等一众巴努·吉勒德的族人都由速不台移交给了萨兰德方面处置,至于他们的下场,站在父亲立场上的阿德拉姆,对他们施加了最为残酷的刑罚。 泰伊斯被扒光身子,装在吊笼里,高高的悬挂在胡比亚城中心最为喧嚣热闹的闹市中,阿德拉姆派遣了大批人手严加看管泰伊斯,并且不允许给他送食物,泰伊斯每天能够获得的,只有不到半壶的清水。 阿德拉姆将泰伊斯曾经对尼姆尔施加的伤害无一遗漏的还给了泰伊斯,并且还特意拿出半壶清水吊着泰伊斯的命,让他不那么快就死去。 最后,经受了七天的烈日照耀,原本魁梧高大的泰伊斯只剩下了一具枯骨,犹如被沙漠亡灵吸干了精血般,这位曾经威名赫赫的埃米尔,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和空洞的眼窝。 而其余吉勒德部落的部众,则被阿德拉姆按照血缘亲疏关系处以不同的刑罚,一时间许多原本处在较为中心的血缘成员纷纷伪造证件,来证明自己的血脉和卑鄙、丑陋而又邪恶的吉勒德已经没有多少相似了。 然而泰伊斯最后一战的疯狂举动可以说将吉勒德部落在胡比亚最后的信誉和声望全部挥霍一空,不少因为那次劫掠而丧子亡妻葬夫的家庭都拿着血迹斑斑的控诉书来举报那些试图伪造血缘证明的吉勒德族人,而在胡比亚人民的帮助下,阿德拉姆最后将所有的吉勒德族人全部无一遗漏的处以了合适的刑罚。 蒙兀特入主胡比亚之后就发现这里遍地都是饿殍,满大街都是眼冒绿光形如枯槁的行尸走肉,为了更好的获得胡比亚的民心,蒙兀特原本计划从军粮中拨出一部分来应对这次灾情,然而速不台却否定了这个计划,倒不是速不台舍不得这些粮食,只是这件事情不应该这么做,也不应该由蒙兀特来做。 于是,胡比亚的大街小巷开始流传一个传说,伟大的阿德拉姆那颜同情胡比亚人民的可怜状况,想要从蒙兀特方面以超出市场价五成的价格来购买粮食分发给饥饿的胡比亚民众,然而蒙兀特方面也没有足够的粮食,但是在阿德拉姆那颜苦苦争取下,速不台将军同意和萨兰德部落一起挤出一部分粮食来分发给胡比亚民众。 而阿德拉姆那颜也会从自己的领地大肆征购粮草运往胡比亚。 而在那之后,果不其然,一批又一批的军粮被运送到集市上,由蒙兀特和萨兰德双方的士兵负责派发,拿到粮食的民众看向那些特意画过妆,显得面容有些憔悴的士兵时,眼神中的感激之情更甚,以至于不少人在领到粮食,对蒙兀特和萨兰德士兵千恩万谢之后还不忘狠狠地朝着笼子里的泰伊斯啐上一口。 胡比亚的分封任命书不久便由金帐汗国信使从萨莱城送来,阿德拉姆不出意外的变成了这座他曾经的死对头的城市的主人。 阿德拉姆第一件事就是宣读关于奴隶贸易的处理办法,阿德拉姆也清楚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在面对扎根于阿塞莱国体之中多年的奴隶贸易制度,他也只是尝试般的掀起一个口子。 而这个口子则打在最关键的的地方——军职制度。 阿德拉姆正式授予马穆鲁克战士自由民甚至小贵族的身份,并且给马穆鲁克战士重新设计了一套亮银色的遮面全身链甲,只是马穆鲁克战士们即便获得了贵族的身份也无法习惯像从前的法里斯老爷们一样穿金戴银,挥舞着镶满珠宝的弯刀,骑在高头骏马上耀武扬威,在这些为战而生的战士心中,这些虚有其表的东西毫无价值,于是很大一部分马穆鲁克重骑兵更加偏向于使用钢制双手大锤这种高效的武器。 奴隶战士摆脱了奴隶二字,开始正式蜕变成一支高效职业的军事部队。 而此时,胡比亚沦陷,吉勒德部落灭族的消息也如同插了翅膀一般迅速在整片沙漠传播开来,一时间,毗邻胡比亚的以亚基斯和加西拉变得人心惶惶,不过令这两城的城主和民众稍感安心的是,苏丹陛下募集而来的庞大军团已经集结完成,这支满员九万人号称十五万人的雇佣兵集团堪称瓦兰迪亚之后整个卡拉迪亚大陆出现的人数最多的职业雇佣兵军团,而这也给了埃米尔们不少底气。 毕竟他们的对手,萨兰德合并之后的兵力不过一万七千人,墨斯特里塔洛斯和翁革洛斯在胡比亚沦陷之后奉命各派出五千人参战,只是两家家主对于可汗召令中特意添加的‘建议两家家主不要亲自率军’的文字颇有微词。 而作为主力,蒙兀特也并没有倾巢而出,拔都在对帝国战争之后采取了休养生息的政策,因此此次参与沙漠战争的蒙兀特军队只有速不台率领的一万八千骑兵和一万三千帝国仆从军团。 整个蒙兀特联合军总计五万八千人,其中留驻胡比亚和萨赫勒堡的兵力有五千人,实际上的野战兵力不过五万三千人。 兵力上,阿塞莱方面处于绝对优势,又是主场沙漠作战,虽然兵员来源比较复杂,调度起来的难度也不低,但是平心而论,联合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而且对于温吉德而言,最关键的在于蒙兀特的后勤通过海运和塔奈西斯湖航线从侯森·富勒格和拉齐赫运往前线,但是胡比亚原本就是内陆山城,因此在温吉德看来,那里并没有合适的港口,这就意味着从拉齐赫到胡比亚和加西拉的中间计划交战地带,蒙兀特人需要经过较长的一段陆运,而自己这边方面则可以直接通过加西拉的港口,后勤压力相对来说低了很多。 因此温吉德对于这场战争可谓是信心满满,但同样的,速不台也对这场战争信心满满。 海风轻轻拂过速不台粗糙的面庞,多年的战争早就让这位金帐汗国着名的将领褪去了最初的青涩,速不台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注视着波光粼粼宛如珠宝结成的珀拉斯海,作为长在内陆的草原汉子,大海对于速不台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但是此时,另一幕场景则超越了海洋的魅力,死死抓紧着速不台的眼球。 胡比亚港,即将建设完成。 第6章 赤色沙海(二) 关于胡比亚港口的建设计划,在拔都拟订的对阿塞莱的作战书中就已经提到了。 和金帐汗国以往所面对的战场不同,阿塞莱苏丹国有一半以上的城镇都在珀拉斯海沿岸,并且阿塞莱大部分商贸路线都是沿着这些沿海城镇延伸的,这也就意味着只有真正掌控了海洋,才算掐住了阿塞莱苏丹国的命脉。 但是蒙兀特一个草原文明,骑马作战他们无比拿手,攻城掠地有帝国的技术支持也不在话下,可是从哪里弄来一支足以和阿塞莱海军部队抗衡的舰队呢? 你总不能指望塔奈西斯湖上漂着的那几只舢板吧。 其实拔都很早开始就在为这一刻铺垫,整个大陆,拥有足够海军力量的国家只有两个,阿塞莱和帝国。 冰冷的北海没有什么航行价值,更别提那些神出鬼没的海寇对北海的海军发展的桎梏,瓦兰迪亚的海军力量因此少得可怜,只有停泊在沙拉斯的几艘战舰方才能入的了帝国和阿塞莱舰队的眼。 所以按照草原人民朴素而单纯的想法,就只能从这两个国家下手抢来一支舰队。 于是拔都接纳了图里亚多斯,也接过了沃斯特鲁姆的护航舰队,同时在翁革洛斯和乌苏尔的帮助下,拔都开始以沃斯特鲁姆港口为基点,着手营建属于蒙兀特自己的舰队。 而在那之后,墨斯特里塔洛斯和萨兰部落的加盟,为拔都的舰队添加了一支不容小觑的强大力量,拉齐赫作为传统的海贸城市,其海军力量自然不必多说,而墨斯特里塔洛斯抵御阿塞莱人多年,停泊在拉文尼亚堡港口的舰队甚至足以和泽翁尼卡的皇家舰队媲美。 只是拔都还是有些遗憾,毕竟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舰队停泊在遥远的俄尔堤西亚湾,如果能把那支舰队也抢过来…… 好吧,人还是要有梦想,只是梦想能不能实现就是两码事了。 于是算上新打造的舰队和加盟的舰队,蒙兀特此时拥有的舰船数量和水手人数直接跃居大陆第二,仅次于西帝国的舰队。 但是这支半抢来的舰队还是存在着不小的问题,首先关键的问题就在于阿塞莱人的海战战术和帝国人的海战战术存在着不小的差异。 帝国人将他们在陆地上的战术延续到了海洋,帝国舰船以皮糙肉厚并且火力强大而闻名,重磅弩炮和近距离喷火枪让他们不管在远近都对地方保持着足够的火力优势,而代价就是帝国舰船的速度慢到令人发指,满帆的情况下甚至追不上一艘普普通通的商船。 而阿塞莱情况则全然相反,如同他们的轻装骑兵和轻装步兵一般,阿塞莱舰船巧妙的设计让他们能够最大限度的利用风力和两侧伸出来的船桨来提升舰船的速度,但是他们所装备的弩炮杀伤力不强,近距离也没有类似于喷火器这种黑科技产品来抵御地方的进攻,因此阿塞莱人更擅长于贴近对方的舰船之后进行跳帮战,短兵相接来夺取敌人的舰船控制权。 因此在演练中,虽然远距离攻击尚算可以,但是一到近距离接战,卡拉德人和阿塞莱人就可以说是各干各的了。 为此拔都也想过不少办法,比如在阿塞莱舰船上加装喷火枪,但是真到了近战的时候,这些阿塞莱人宁愿拿着喷火枪照着对方脑袋上招呼,也懒得去扣动一下开关。 至于帝国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让他们去跳帮战,他们的水手经常性会掉落到海里去,没有阿塞莱水手那样矫健身手的卡拉德人,还是更倾向于用一条条火蛇活生生烧死自己的敌人。 但是来不及进行更多磨合,胡比亚城就已经沦陷,而在此之前,蒙兀特征召来的民夫就在萨兰德技术员和卡拉德学者的指导下,开始建造一处简易但坚固耐用,并且有足够停泊位置的港口。 如今港口竣工在即,后勤运输船和护航舰队也按计划从拉齐赫起锚,而与此同时,阿塞莱方面,温吉德麾下的雇佣兵大军也在第纳尔的驱使下跨过了达玛尔河。 速不台迅速拟订了作战计划,首先,以亚基斯通往东方的峡谷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而建立在此处的贾迈耶堡则进一步阻挡了来自东方敌人的脚步。 对于金帐汗国而言,这里绝对不是合适的作战地点,它就像一处流沙漩涡,会不断蚕食蒙兀特将士的性命。 而北方,靠近珀拉斯海的加西拉,是一处临近海洋的狭长走廊,这里没有什么天险阻碍,也没有坚城高堡,但是他和以亚基斯峡谷是同一个问题,地形过于狭窄,无法摊开兵力。 速不台看着地图一时间犯了难,胡比亚耽误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但是所有人都低估了阿塞莱苏丹国的战争潜力,他们在乌卡利翁高地一战之后或许确实元气大伤,但是在金灿灿的第纳尔的诱惑下,他们却依旧成功的拉起来了一支实力强大的军团。 而且胡比亚被围的消息走漏太快,如今巴努·阿提吉和巴努·卡拉兹两家都已经完成了战争准备,尤其是巴努·卡拉兹,几乎把所有的兵力全部塞进了贾迈耶堡,更进一步增加了通过那道峡谷的难度。 ……等等。 速不台看向地图,指向了某处地方。 “这里,能走吗?” 阿德拉姆看着速不台指向的方向,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 “能走倒是能走,但是那里过于荒凉,因此后勤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那就不要后勤,带足干粮和水就足够了,你手底下有去过这条路的向导吗?” 阿德拉姆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道 “有是有,但是那里被称之为死亡沙漠,就算是我们阿塞莱人也很少……” “那就走这里!所有骑兵,由我亲自带队!” 速不台一锤定音,就此拉开这场大战的序幕。 第7章 赤色沙海(三) 坐落在杰尔贾赖峭壁的以亚基斯城是一座标准的内陆城市,然而与青铜沙漠一贯的干旱不同,以亚基斯会有季节性的滂泼大雨落下,因此相较于胡比亚和阿斯凯尔的典型内陆游牧社会模式,以亚基斯的社会模式更加倾向于撒纳拉和加西拉类型的农耕社会。 农耕文明带来的是以亚基斯更加稠密的人口,而统治这里的巴努·卡拉兹,前身是统治帝国南部前线要塞的帝国家族卡拉修斯,自有一套成熟的管理农耕城市的方法,因此在卡拉修斯多年管理下,以亚基斯的人口数量不断稳步提升,而作为步兵战的行家,半帝国半阿塞莱家族的巴努·卡拉兹自然敏锐的意识到了杰尔贾赖峭壁的战略重要性,整个峭壁群分出了三道走廊,贾迈耶堡把守中间的走廊,以亚基斯西边的兵站和以亚基斯城本身作为屏障把守着最南边的狭窄峡谷,而临近珀拉斯海的加西拉则处于第三道走廊。 这三道走廊中,最南边的峡谷最为狭窄,中部相对宽敞,因此卡拉兹家族特意在此处加修了一座城堡来抵御东边的进攻,而加西拉的走廊则形似一个口袋,东边开口大,西边则是被两处峭壁夹出一个狭小的过道。 这块口袋如同一门炉鼎,让东边的敌人害怕在这里被扎口袋,也让西边的敌人难以突破。 凭借经验,巴努·卡拉兹家族的族长苏鲁克并不认为蒙兀特联合部队的庞大军队会选择走最南边的狭窄峡谷,因此这一处兵站的守卫部队只是象征性的放了一千名配备有斥候骑兵的混合部队,但是已经率领军队跨过了达玛尔河的温吉德却不敢大意,在顺手收掉了已经人去楼空的前萨兰德家族领地迈代尼堡后,温吉德又加派了两千人的混合部队进驻南部峡谷的兵站。 苏鲁克对此倒是浑不在意,毕竟在他眼里,这次战役的主战场不可能是他的以亚基斯,贾迈耶堡和加西拉都比那个小峡谷更加合适,不过考虑到加西拉毗邻珀拉斯海,以为蒙兀特人单纯就是依靠骑兵打天下的苏鲁克也果断排除了这个选项,将以亚基斯的兵力几乎掏了个空,全部一股脑的塞进了贾迈耶堡。 不过温吉德和塔拉斯倒是对最近珀拉斯海上传来的发现蒙兀特船只的消息感到担忧,然而由于古亚兹和撒拉纳的舰队还需要一定时间集结,没有足够力量的阿塞莱方面也不敢贸然深入探查海洋情况,毕竟就目前而言,不知道巴努·哈巴卜和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情况的阿塞莱,也清楚萨兰德部落旗下的舰队含金量。 不过生性谨慎的温吉德还是留了一手,他将迈代尼堡上萨兰德守军撤回东方时不便带走的投石机和弩炮的的建造材料运往了加西拉,同时还拨款从俄尔堤西亚购买了不少帝国生产的守城器械,而苦于缺乏资金应对彭同军团的加里俄斯接到阿塞莱的订单时自然是大喜过望,几乎将俄尔堤西亚仓库里储备的材料和市场上的部件全部一股脑打包卖给了阿塞莱人。 加固好了加西拉的港口城防之后,温吉德这才算稍微放下心来,他于是着手应对已经离开了利瓦斯村庄的蒙兀特军队。 根据斥候探查到的情报,蒙兀特军队选择了兵分两路,而让苏鲁克感到理所应当的是,蒙兀特并没有选择狭窄的南部峡谷,以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的萨尼翁为首的帝国步兵军团选择开向贾迈耶堡,而萨兰德部落的军队则由塔里克带领,直奔加西拉而去。 斥候没有探查到对方骑兵的情况,但是这也是温吉德意料之中的,毕竟作为战场的杀手锏,沙漠这种平坦战场的绝对统治者,骑兵肯定是要作为杀手锏藏起来的。 只是温吉德在斥候那边听到敌对方有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旗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了一通火,狠狠诅咒了一番俄洛斯。 苏鲁克面对蒙兀特军队的布置,向温吉德建议不管蒙兀特军队从几路发起进攻,咱们只管从加西拉东出,直捣黄龙,不用担心贾迈耶堡的防守情况。 但是和苏鲁克的信心满满不同,温吉德却依旧选择让苏鲁克带着两万人部队援助贾迈耶堡,自己则带着剩下的部队沿着加西拉缓步推进,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压缩蒙兀特联合部队的生存空间。 苏鲁克对于苏丹的决定颇为不满,但是战时最忌讳将帅不和,没有元帅制度的阿塞莱,战时最高指挥权自然是在苏丹手上,因此纵使千般不满,苏鲁克还是默默带着部队赶往了贾迈耶堡。 雄踞在第二道走廊的贾迈耶堡犹如威武不凡的守卫,高耸入云的城墙和城外挖掘的壕沟以及密密麻麻的塔楼都彰显着卡拉兹家族对这座城堡的重视程度。 作为军师才能远超其父的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希望的萨尼翁,不仅主导了达努斯堤卡防线的进一步完善,更是有着多年抵御阿塞莱人的经验,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这座城堡的不凡,面对着城堡中守军的挑衅,萨尼翁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他站在一处高点,静静的俯瞰着这座雄关。 “如果使用投石车的话,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才能将这该死的城墙敲开。” 萨尼翁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但是这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却让萨尼翁瞥到了城墙后的风光。 依山而建的贾迈耶堡,或许是为了节约材料,因此没有在靠山的地方修建高大的城墙,只是象征性的围了一圈木栅栏。 萨尼翁的目光不由得沿着山脉而上,陡峭的岩壁似乎给了这座城堡修建着底气,几乎直角的岩壁和风干易碎的地质,让沿着岩壁攀登成了奢望。 不过…… 萨尼翁嘴角微弯,风干易碎么? …… 阿卜巴村落,这里是阿塞莱最南端的村庄,以往这里都是人迹罕至的天边之地,但是如今,这里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长生天的恩泽,洒向了卡拉迪亚世界的最南端。 第8章 赤色沙海(四)(四千) 苏鲁克带兵赶到贾迈耶堡的时候,萨尼翁的军团已经将城堡团团围住了。 平心而论,萨尼翁的军团人数不过两万人多,苏鲁克手下就已经有两万人了,单论人数上,苏鲁克这边有着绝对优势,但是苏鲁克也很明白这些雇佣兵是个什么德行,自己家族的族兵基本上都在贾迈耶堡,硬拼起来自己并不占太大优势。 而且苏鲁克对贾迈耶堡的防御能力有着足够的自信,因此自己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待在贾迈耶堡西边看戏,时不时骚扰一番地方的攻城器械阵地,等待苏丹的大军将阿德拉姆那两万人不到的部队逼退回胡比亚,再来合围这些帝国军团也不迟。 虽然雇佣兵的薪酬是按天结算的,但是横竖大头都不是自己出,自己瞎给苏丹操什么心省什么钱? 抱着这样的思想,苏鲁克心安理得的带着军队打起了眼神战,每天就驻扎在贾迈耶堡西边,两万双眼睛跟看戏一样盯着贾迈耶堡和萨尼翁军团的动静。 萨尼翁自然也注意到了这支打静坐战争的奇怪军队,但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萨尼翁也乐的对方不直接插手这里的战局,干脆每天都派出一些工匠和士兵装装样子,甚至特意防守松懈,把那些建造的差不多的巨型投石机送给苏鲁克派来的突袭队,自己还会演戏演全套,每每投石机被偷袭之后都会装模作样的大骂一通。 而与此同时,贾迈耶堡东方,一处直线距离通往贾迈耶堡后方不设防区域最短的地道正在紧锣密鼓的挖掘着。 挖掘过程还算顺利,跟萨尼翁预想的一样,风干脆弱的岩壁比一般的山石要好挖很多,只是通道的上方总有些摇摇欲坠的迹象,使得工匠们不得不再花费精力来加固,但总体上的速度还是极快的。 苏鲁克自然不知道萨尼翁的打算,在他看来,整道杰尔贾赖峭壁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天堑,自己又率领军队将贾迈耶堡外剩余的通道堵死,既然对面那群帝国佬想要在这里跟自己耗下去,自己自然也是举双手赞成。 毕竟后方不远就是自己的城镇,大片的田地能够给自己的这两万人源源不断的供应粮草,加西拉那边更是能从海面上直接运送粮草供应苏丹的大军,而不管是萨兰德部队还是眼前这支帝国军团,他们都得依靠拉齐赫的港口来为大军输送给养,横竖不管怎么看,长久的消耗战都有利于自己这一边。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半个多月,期间苏鲁克的突袭队毁灭了七八架巨型投石机,而温吉德的先锋部队也和萨兰德干了一架。 只可惜塔里克将那支先锋部队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全部斩杀殆尽,温吉德白白折损了三千多骑兵却依旧没办法摸清楚对方的布置。 不过在这之后温吉德似乎是想明白了,原本就是七万对两万的局,自己还有必要按照以往的作战经验按部就班的来吗? 直接莽上去他不香吗? 于是温吉德也干脆不再和塔里克周旋了,直接带着大军一路修建沿途补给站,一路向前逼近。 塔里克对此确实没什么办法,他又不是傻子,两万人对上七万人,直接就被淹没了,他可还想再多活几年,没必要挑战自己的极限。 但是眼看着温吉德一路从加西拉扫过来,自己的部队眼看就要被请出加西拉走廊了,塔里克着急的同时也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于是一封加急文书连夜被送往胡比亚港口,接收到儿子求援书的阿德拉姆在进行紧急研讨后决定派出舰队切断阿塞莱的海上补给路线。 而与此同时,贾迈耶堡,萨尼翁的一系列工作也到了快要收尾的阶段。 通道最后几段的挖掘工作都是在夜里进行的,而萨尼翁特意挑选的身着轻装优质战甲的身手矫健的士兵则在通道口严阵以待。 当最后一处沙砾松动,贾迈耶堡后方的光亮从石块的缝隙中透出,工匠立刻通知后方的士兵,而同时也收到消息的萨尼翁急忙穿戴好自己的盔甲,立刻命令手下的兵士做好准备。 “对了,”萨尼翁一拍脑门,自己方才过于激动,以至于差点忘记了最关键的事情。“通知具装骑兵队,跟随斥候骑兵,严密监视苏鲁克部队的动向,一旦对方发现贾迈耶堡的异动而有所动作,不惜一切代价为攻城部队拖延时间!” 速不台走时并没有带走臃肿的具装骑兵,漫漫黄沙的沙漠之路并不好走,带上具装骑兵那就是纯属累赘了。 向通道处再部署了三千重装步兵后,萨尼翁最后一遍确认了一下自己再没有遗漏什么后,随即便跨上战马,带着大军转移到贾迈耶堡不远处,借用黑夜浓重的墨色隐藏自身,搬运军械的士兵都在极力放轻自己的脚步,生怕弄出什么大动静被城堡上的守军察觉。 萨尼翁安排的特别行动部队从通道口进入了这座防守严密的城堡,静谧的夜色给整座城堡都添上了几分安详的气氛。 一阵刺骨的冷风吹来,为首的帝国队长不由得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暗自咒骂了一声这该死的天气后,队长拿出地图,开始指挥起手下按照原定计划行动。 这份地图还是萨兰德部落提供的,毕竟决定‘弃暗投明’后的一个月时间内,阿德拉姆可是做足了准备。 沙漠的昼夜温差极大,即便是常年居住在纳哈撒沙漠的居民也同样厌恶这种昼夜极端的温度差异,因此即便外面是大军压境,城堡内的守军大多依旧选择围在温暖的火炕前安然入睡,就连城堡上负责巡夜的士兵都不自觉地蜷缩着身子,尽量靠近背风处或者火堆。 这也给了特别小队机会,城堡庭院内很少有人走动,除了换防之外就没有什么人影,士兵们大多躺在温暖的帐篷内,而呼啸的风声也一定程度上遮掩了特别小队的行踪,一行人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摸到了城堡储存粮草的地方。 贾迈耶堡的城堡是由精钢和实木打造而成,因此过于沉重,这块上下闭合的城门平时的开关都得通过城门楼上的绞索拉动,虽然从城堡后方摸到城门并不需要耗费太多功夫,同时寂寥的庭院也给了特别小队机会,只是摸到城门之后,不可避免的要跟守卫绞索机关的士兵起冲突,那里的守军不会少,一旦产生冲突,己方无法在第一时间消灭守军打开城门,势必会引来更多守军的围攻。 所以保险起见,小队必须制造一个足够引起巨大骚动的乱子来。 而且退一步来说,就算这次行动失败,到时再把挖好的通道堵死,没了粮食,这座城堡里面的一万多守军也坚持不了多久。 粮仓的看守不多,一来城堡本就是军事建筑,外围的一些军事工事需要的守军更多,在外围没被突破之前,谁也想不到这块位于城堡深处的粮仓会遭到袭击。 干净利索的捂嘴解决掉几名看守之后,小队留下几人在外看守,其余人跟着队长一起进入了粮仓。 成排的架子上放着一堆堆用亚麻布袋装着的小麦,队长拿出匕首,随机对着一个袋子刺了下去,顿时金灿灿的饱满小麦就哗啦啦落了一地。 小队成员将腰间的水囊拿了出来,这里面已经换成了帝国火罐的原料,接着火油便被一股脑倒在了这些粮袋子上。 一名士兵不禁伸手捻了一颗麦子放进嘴里,啧啧感慨道 “多好的粮食,可惜了……” “赶紧走,别耽误功夫。” 队长可没有那名出身农庄的士兵的粮食情节,他掏出打火石,又拿出一小撮碎草丝,弯腰蹲在地上不断摩擦着火石,片刻后便引燃了那一撮草丝。 队长果断的将已经点燃的草丝扔到了粮堆上,明火遇见火油,顿时便燃起熊熊大火。 “撤!” 队长当即便一挥手,一行人立刻麻溜的从粮仓撤了出去,与门口站岗的士兵汇合后,便又融进了夜色之中。 熊熊的明火立刻便引起了城门上士兵的注意,震惊不已的士兵当即慌忙的敲响了城门楼上的大钟,同时急忙拉着城墙上的一部分守军跑去灭火。 眼看城墙上的守军走了不少,城门楼里面的士兵也分走了一部分,蹲在墙角的小队也不磨蹭,立刻抛出钩索,沿着城墙攀缘而上。 两处的上下城墙的楼梯此时已经暴露在守军的注意之下,但是钩索运用得当,速度也不会输给楼梯。 迅速攀上城墙之后,小队成员当即掏出腰间的钢杖,直扑城门楼的绞索机关而去。 小队士兵为了轻便行事,身上盔甲不仅质量轻便,也无法做到防护全身,对上城堡里全副武装的士兵,刀剑什么的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用钢杖这种蛮不讲理的打击武器才能取的上风。 在短暂接手后,小队解决了看守绞索机关的守军,只可惜一名士兵依旧拼尽最后的力气再一次敲响了大钟。 然而这一次钟声落在守军耳朵里,大多却没当回事,权当是催促他们去灭火,但依旧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带着士兵连忙朝着城门楼赶去。 而此时小队也没时间想那么多,几名成员立刻跑到机关附近,转动绞盘,将城门拉起。 拉到一定程度之后,小队士兵拿出铁链,将绞盘缠上几圈后和射击口的柱子链在一起。 此时,一些阿塞莱士兵也赶到了城门楼,同时,发现城门被打开的指挥官也顿时亡魂大冒,挥舞着手臂指着城门,急吼吼的命令着士兵赶去将城门重新关上。 但是城外萨尼翁的部队在看见火光冲起的那一刻已经开始了行动,一批身着鳞甲衬皮革的轻装双刃枪兵一马当先,此时距离城门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城门楼小队跟赶来的阿塞莱士兵发生冲突,一大批阿塞莱步兵也在指挥官命令下急忙从粮仓赶往城门,双刃枪兵也卯足了力气冲向城堡。 可惜双刃枪毕竟比阿塞莱人提前行动,终究还是帝国人先一步抵达了城门口. 随后双刃枪兵列成队形,呈半包围状态拱卫城门,后续的步兵也在萨尼翁的强力命令下不惜力气赶过来。 几名士兵推着几辆推车,趁着双刃枪兵和阿塞莱人接战的机会,将推车放在了城门的正下方。 随后,伴随着大部队的到来,城门口的帝国军团开始占据上风,而此时,很大一部分阿塞莱士兵才刚刚去军械库穿好了装备。 然而城门楼的冲突终究还是小队落了下风,绞索机关的控制权重新回到了阿塞莱人手中,可惜当他们将缠在绞盘上的铁链解开,重新拉动绞盘时,城门却无法彻底关上。 那几辆推车硬生生顶住了城门的重量,为帝国军团撑开了半人多高的口子。 祸不单行,此时通道处,三千重装步兵也趁着城堡陷入混乱的间隙完成了潜入,三千士兵结成队列,开始从后方向前压进。 此时贾迈耶堡的守军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冲天的火光之下,他们看着乱糟糟的城堡,一些人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心,随着城门帝国军团占据的阵地进一步扩大,慌乱,恐惧的心理进一步在守军心中蔓延。 萨尼翁派人重新夺回了绞索机关的控制权,但是此时,接近一个小时的混乱还是引来了苏鲁克的注意,他注意到贾迈耶的异样,立刻带着军队整备而来。 苏鲁克看着手下这些士兵只觉得牙根痒痒,要不是这些雇佣兵纪律性不高,自己至于磨蹭这么久吗? 不过看起来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城堡内很多守军都选择了缴械投降,但好在指挥官还是笼络住了一部分法里斯士兵,据守着内城的第二道相对低矮的城墙。 现在去还来得及,苏鲁克心想,随后他却听见呼啸的凛冽寒风中夹杂着的异样动静。 转头望去,苏鲁克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亮银色的铠甲在月色下泛着寒光,纷飞的黄沙如同一层丝绸,罩在了那支部队的身上。 不要误会,这可不是什么妙曼的月光女神,而是帝国的具装骑兵。 第9章 赤色沙海(五) 具装骑兵的时机抓得很好。 苏鲁克当时一心只想帮助贾迈耶堡解围,因此整个军团两万多人的队列被拉得有些长,中间的弓箭手和步兵,甚至隐隐有和前方骑兵脱节的迹象。 匆忙之下,面对已经进入高速冲击状态的具装骑兵,苏鲁克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头命令后面的士兵做好防御,具装骑兵的超长骑矛就已经直直贯穿了前排士兵的躯干。 对于这些帝国贵族特意培养的,几乎是代代传承的杀人兵器而言,他们丝毫不会在乎面前是怎样的刀山火海,只知道当进攻的号角声传来,直到指挥官下达下一次命令之前,他们唯一的任务只有冲锋,不顾一切的向前冲锋。 而面对具装骑兵的铁矛,苏鲁克军团中部的步弓兵如同沙漠中遇上沙尘暴的旅人一般惊慌失措,他们或许还有一些人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举起武器向帝国的具装骑兵发起反击,但是当染血的马蹄踏着富有节律的步伐,将自己面前的一个又一个战友狠狠踩进无尽的黄沙之中时,支撑他们的战争本能和反抗欲望顿时被恐惧吞噬殆尽,最后也只能丢盔弃甲,大声哭号着四散逃命。 阵型被冲散,苏鲁克自然也顾不上再去管贾迈耶堡的情况,着急忙慌的调动军队补上那个窟窿,以防具装骑兵的下一次冲击。 苏鲁克也是被急昏了头,他忘记了像具装骑兵这种恐怖怪兽在拥有强大威慑力和破坏力的同时,也有着不可避免的天然短板。 重甲带来了浓浓安全感和恐怖冲击力的同时,必然导致了具装骑兵的冲锋次数极其有限,如若不想战后全身无力,还得去再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熟悉新的战马,具装骑兵最好还是不要再轻易发动第二次冲锋的好。 不过此时具装骑兵的任务也已经完成,黑夜之中统筹好所率部队的难度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大,没有事先做好准备,如今队伍又被从中间切断,苏鲁克想要将军队重新聚拢起来形成有效的威慑队形实在是太过于困难。 因此某种意义上,具装骑兵已经完成了他们的拖延任务,但即便如此,骑兵队长依旧不敢大意,在一番冲锋后将骑兵队火速归拢后,死死的盯着对面的雇佣兵军团,同时内心急切地希望贾迈耶堡那边能够尽快结束战局。 萨尼翁自然没有辜负具装骑兵争取到的时间,但是两万人本就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有组织有纪律无外物干扰的情况下将两万人塞进一座城堡都得花上不少时间,更何况此时还是在一片混战之中? 萨尼翁也担心具装骑兵的状态无法支撑他们进行下一轮冲锋,这些骑兵每一个都是实打实的的用第纳尔堆起来的,战死一个都是不小的损失,何况沃斯特鲁姆和达努斯堤卡本就是新加入金帐汗国的,这些具装骑兵某种意义上更是他们在新主子麾下站稳脚跟的资本,可不容有失。 于是萨尼翁分出心来,将一支重装步兵和弩手组成的混合部队布置到贾迈耶堡外围以接应具装骑兵撤退。 而此时,贾迈耶堡内,随着时间的推移,帝国军团已经控制住了城门楼附近的一块空间,但是贾迈耶堡不小,整个城堡有足够的纵深,如今位于城堡中端的兵营的士兵已经穿戴好盔甲,并且在指挥官的调动下开始一扫之前一盘散沙式的颓势,开始有组织的进行抵抗。 只不过奈何前后两支部队夹击,他们也失去了和主堡的联系,队伍之中的恐慌情绪即便压下来了不少,却依旧存在。 “命令后面那支重步兵军团后退到主堡附近,依托主堡城墙进行防守,以最快速度清剿主堡内部的守军,”萨尼翁注意到此时敌军的变化,于是他当即改变作战计划。 一旁的副官不明所以,他还在迟疑为何主将下达这样的命令,萨尼翁却有些不耐烦了 “赶紧去!延误了军机我唯你是问!” 看着副官这才唯唯诺诺的跑去通传命令,萨尼翁第一次觉得手下人有太多自己的想法也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命令下达,从城堡后方突进来的重装步兵立刻收拢阵列,变成一前一后的双面防守阵型,并且缓慢的朝主城靠近。 阿塞莱方面的指挥官对于这一变故感到很是奇怪,明明要不了多久,自己这边就迟早会被前后两支敌军包夹挤死,但偏偏这个时候自己的敌人却仿佛有意放自己一马一样。 有所顾虑的指挥官并没有第一时间命令士兵抢占帝国重装步兵军团腾出来的多余空间,依旧让他们举着盾牌人挨人的保持密集防守阵型,但是很快,他就会恨不得扇此时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城墙上那些原本朝着城外的守城武器,此时已经调转方向,赫然直指城堡内部的阿塞莱守军 将投石机进行一些调整,随着弩炮的率先开火,城墙上所有准备好的守城器械接二连三的朝着城堡内的守军发射。 指挥官这才想起来要立刻散开军队阵型,此时组成密集阵列的士兵,活脱脱就是那些守城器械的活靶子! 可是,来不及了。 经过调整后的守城器械精准的打击到了城堡中部的阿塞莱守军,一时间阿塞莱方面的损失顿时呈断崖式上升。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阿塞莱守军这才着急忙慌的散开,但是伤害已经造成,弩炮依旧在宣泄箭矢,待到三四轮打击过后,后方重装步兵将主城城门死死关上,清剿了主城城墙上的守军,开始对内部下手时,城门口附近的帝国军团才开始收割一片狼藉的战场。 这下子就顺利很多了。 战意全无的阿塞莱人被逼到墙角,最后也只能双手高举,选择放弃抵抗。 就这样,贾迈耶堡经过一个晚上的激战,成功易主。 当苏鲁克看见具装骑兵撤退,他便来不及去管还没归队的那些四散逃命的雇佣兵,着急忙慌的看向贾迈耶堡。 那里,蒙兀特的日月火旗迎着夜色的寒风猎猎作响。 苏鲁克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如坠冰窟,即便沙漠夜晚的温度再低,风儿再凌冽,也比不上他此时一般心寒。 没了啊,贾迈耶堡,这个自己家族数代人倾注无数心血的城堡就这么没了,那损失都不能再用数字来衡量啊! 巨大损失的强烈冲击下,苏鲁克也顾不得那么多,红着眼睛喘着粗气,一把抽出腰刀,直指贾迈耶堡道 “所有人,给我把贾迈耶堡夺回来!不计损失!给我夺回来!” 一旁的雇佣兵头领一听苏鲁克这番发言,心下顿时一惊,不由得开口劝道 “大人三思啊,贾迈耶堡已经易主,守军依托地势,城外又有重装步兵和具装骑兵响应,我们毫无准备,鲁莽之下,恐怕……” 然而雇佣兵头领的话还没说完,苏鲁克就直接一鞭子甩了过来 “够了!你这个怯战懦弱的胆小鬼!收了钱就给老子办事!不然等到下次出征仪式,我第一个拿你祭旗!” 雇佣兵头领脸上冷不丁挨了一鞭子,怒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但是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合和眼前这个雇主翻脸,于是只好硬生生的将这口气咽了下去,只是微微瞥向苏鲁克的目光多了几分仇恨和质疑。 盛怒之下的苏鲁克自然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的,手下的士兵也在他的命令下不情不愿的向贾迈耶堡展开进攻。 然而具装骑兵小跑着已经进入了主城,殿后的步兵军团也在城墙上弩炮和投石车的掩护下缓慢回到了城堡。 苏鲁克虽然愤怒,但也不傻,那些直指自己的弩炮和重装步兵的严密防线让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带着骑兵冲上去就是死路一条,于是他也只能狠狠然的看着贾迈耶堡的城门轰然落下。 “让人去给以亚基斯送信,让他们立刻将攻城所需要的东西送过来!要快!”说罢,他转过头看向贾迈耶堡,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围住这些帝国猪猡,要是放怕了哪怕一只苍蝇,我唯你们是问!” …… 与城外苏鲁克的怒火熊熊不同,此时萨尼翁可以说是志得意满,但是当他手下的副官向他禀报粮仓的损失情况后,他顿时也笑不出来了。 “情况这么严重吗?”萨尼翁眉头紧锁,“带我去看看。” 待看见一片狼藉的粮仓之后,萨尼翁有些头疼,他转过头对着副官问道 “城堡后面的那个通道,让工匠们再去加固一次,从那里运粮进来,城外那个疯子已经失了智了,咱们需要继续待在城堡里一段时间,直到速不台元帅传来消息。” 吩咐完后,萨尼翁看向满地的狼藉,心中的喜悦感也被冲淡不少。 如今战局依旧严峻,塔里克那边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如果速不台元帅迟迟无法传来消息,那么一旦拖久了,温吉德带着大军回推到胡比亚城下,那自己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 留下一地残垣断壁和满地尸体之后,速不台带着军队重新踏上了征途。 如今他们已经绕过了以亚基斯城,根据抓来的几个舌头的情报,目前苏鲁克手下的军队应该在贾迈耶堡附近。 “加快行军速度,明天天黑之前,我要看到贾迈耶堡的轮廓!” 随着速不台一声令下,这支风尘仆仆赶路了近一个月的骑兵大军再次加快了速度。 第10章 赤色沙海(六) 战争伊始,温吉德及其麾下埃米尔所制定的初步作战书,就是温吉德率领大军,从加西拉出发,沿着珀拉斯海沿岸缓缓向胡比亚推进,只是后来帝国军团出现在贾迈耶堡的消息传来,温吉德为了以防万一,才不顾苏鲁克的反对,让后者带领两万军队南下从战场侧翼协防辅助大军。 如此决定的原因,主要便是后勤问题。 九万多人的日常消耗不可谓不大,人吃马嚼一天下来,这其中的耗费可以说是天文数字,虽然阿塞莱敢招募这么多人来为自己作战,就不可能不为其准备粮草,但是这粮草光靠加西拉和以亚基斯附近的产出,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加西拉港口城市在后期运送上的优势,让温吉德将此地作为基点。 因此苏鲁克麾下这支军团的人数并不多,其任务也只是看好眼前这支帝国军团。 但是偏偏这样一个简单的任务,却还是出了意外。 贾迈耶堡外,苏鲁克的围城营地。 自从贾迈耶堡失守后,苏鲁克似乎着了魔一般,不仅当晚就命令军队在没有做围城准备的情况下将贾迈耶堡包围,更是不计成本的从自己的领地以亚基斯运送粮食、材料和兵员来。 如今的苏鲁克已经几乎丧失了理智,他这番举动也引起了下面很多佣兵头子的不满,只是苏鲁克发疯,买单的是以亚基斯城,同时看在温吉德开出的高价雇佣金的份上,这些人才没有公然违抗苏鲁克的命令。 但这也不妨碍他们磨洋工恰烂钱,一些工事什么的能拖就拖,一些以身犯险的任务干脆出去逛一圈,对好口供之后回来就对着苏鲁克一通胡诌,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这么草率的围城决定成功几率有多低,大家心里都门清,所以谁都不愿意真的把命搭进这个明知道没什么好结果的决定里面去。 再说了,之前贾迈耶堡捏在自己手里的时候,苏鲁克就没多少把握,不敢直接和萨尼翁的军团全面开战,现在贾迈耶堡都没了,你再跑过去无能狂怒又有什么用? 而佣兵头子们也已经达成了共识,这样也挺好,只要拖着这些工事什么的,不让苏鲁克犯失心疯,等到温吉德一点一点推过来,到时候什么都好说。 因此一连五六天过去,攻城器械的工地上还是老样子,只摆着那几根破木头,挖的壕沟土台什么的,除了多了些垃圾,进度也都跟一开始没什么区别。 苏鲁克见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他也从一开始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也明白自己当初盛怒之下做出的决定有多么幼稚可笑,可是即便他明白了,他就会老老实实带着部队后撤,改成唯独峡谷口吗? 不,他不会,他拉不下这个面子,做不到就这么在一群人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 多年贵族和奴隶主给他带来的病态自尊让他如今只能打碎了牙往里吞,闭口不谈撤退的事情,所以其实他也能理解手底下那些雇佣兵为什么这么消极怠工,毕竟就算自己真的在这里跟帝国军团拼个头破血流又能如何?自己的任务只是看住南部和中部的山口,等着温吉德的部队从加西拉那边一点一点推过来。 仅此而已。 所以这完全就是毫无必要的一个决定,夺不夺回贾迈耶堡,对于整场战役的局势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后勤基本上都是依靠海运,就算让他们从南部中部突进了沙漠腹地又能怎样?除了自己的封地吃点亏,前线的战局根本不会受到影响。 苏鲁克明白,他都明白,萨尼翁拿下贾迈耶堡,除了获得一个更深入一点的基地,还能得到什么?他难道敢顺着峡谷,一路向北,从背后包抄苏丹的大军吗? 加西拉的地形摆在那,从西边进入,再怎么庞大的军团都只能跟舔油一样一点一点往里塞,没等他们塞完,海军就会开着他们的战舰,把这群帝国人堵死在那个狭窄的山口。 而自己,甚至都可以不管贾迈耶堡,就这么明晃晃的带着军队退到峡谷口,只要保证对方不从这里突入,自己的任务就已经圆满成功了。 仅此而已! 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哪怕是争一口气,自己说什么也得把贾迈耶堡夺回来。 因此苏鲁克决定要好好敲打敲打这群白拿钱不干事的雇佣兵。 他苦思冥想,最后在无意中翻到的一本最近几天以亚基斯运输队情况和明细上发现了一个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以亚基斯这两天送来的粮草和辎重明显比前几天要少,但是负责侦查后方情况的雇佣兵队伍呈上来的报告却依旧和前几天一样。 ‘无事发生。’ 苏鲁克其实觉得这个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沙漠,遭遇沙尘暴之类的灾害导致迷路的商队,每年一本书记不下,以亚基斯附近本就算是沙漠腹地,所以这可以说是正常情况。 但是不管什么事,只要上头的人想,他总能从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一件事里面找到借口整死你。 所以当苏鲁克第二天找来那个佣兵头子,当着众人的面责怪他没有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并且命令左右将其拖下去打了几十鞭子时,周围站立着的佣兵头子们虽然看出来了苏鲁克的小题大做,但是却都十分默契的一言不发。 在这之后,佣兵们也不再磨洋工,老老实实的遵循着苏鲁克的命令,只不过那些风险太大的任务,还是免不了谎报军情就是了。 不过对此,苏鲁克已经很满意了,此时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权威得到了认可。 但是苏鲁克不会想到,他的这个决定,将会给他和他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就在惩罚的当晚,苏鲁克责罚的那个佣兵头子趴在自己的营帐里哀嚎连连。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着急忙慌的闯进营帐,就在那个佣兵头子刚想发作时,却见那名士兵扑通跪下 “大人,西边,西边发现了敌军,很多很多,一眼都望不到边,咱们出去侦查的弟兄,只有我,刚好内急躲过一劫,其他的都……” 佣兵头子心下惧骇,刚想起身通报这个消息时,背后却猛然传来一阵剧痛。 佣兵头子眼神中的慌忙顿时消失不见,他小心翼翼的触碰着背后满背的伤口,脸色登时变得怨毒无比。 (听一万遍反方向的钟,能不能让我回到九月三十号。) 第11章 赤色沙海(七)(五千) “大人,敌方将领的尸首已经找到了。” 贾迈耶堡外,一名怯薛骑着战马一路跑到速不台身边,向他汇报起战场的清扫情况来。 “我们一共搜罗到了六千二百七十七具敌军尸体,俘虏八千三百二十八人,缴获铠甲四千二百一十七副,战马三千一百九十六匹......” 速不台双眼注视着战场,静静的听着身旁怯薛的汇报,末了,怯薛将战利品的情况汇报完后,补充问了一句 “大人,敌方将领的尸首,是否送回以亚基斯城?” 速不台左手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刀柄,毒辣的阳光洒在这片峭壁之间,升腾的热浪一时间让速不台有些看不清那尸横遍野的战场。 阿塞莱的沙漠虽然有着保存尸体的条件,但苏鲁克再怎么说也是阿塞莱苏丹国的一名大埃米尔,即便是站在敌人的角度,根据卡拉迪亚大陆的传统,速不台都有义务将苏鲁克的尸首送到他的封地,交到他的亲人手上。 然而,速不台却摇了摇头。 “我们没必要让以亚基斯知道我们的踪迹,沙漠太大,即便我们再怎么小心,也难免会有一两只狡猾的羊羔逃过狼群的围猎,我们不熟悉这里,即便最为矫健敏锐的海东青,也会迷失在这片世界尽头的无人之地,让苏鲁克再继续在这里的夜晚聆听流沙的呓语吧,至少以亚基斯的人们还以为他们的埃米尔依旧活着,这也算是我们对他们的仁慈。” 怯薛领命退下了,速不台却依旧驻足原地,眺望着这片被鲜血染成赤红色的沙漠。 这是他又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胜利,一万多骑兵借道荒无人烟的纳哈撒沙漠深处,绕开杰尔贾赖峭壁,从敌人的后方展开了一次出其不意的突袭。 这场战役的铺垫够长,但是最终果实却还没有收获,一万多人的骑兵发出的动静太大,接下来要怎样在不被阿塞莱海军巡逻队发现的情况下通过加西拉走廊西部的狭窄过道,是速不台要面对的最大的难题。 速不台想了想,或许可以示敌以弱,引诱温吉德带着他的雇佣兵大军钻进包围圈,自己的这支骑兵在敌方的视角来看是不存在的,这是自己的一个优势。 速不台还在思索计划的可行性时,身旁的士兵却走上前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大人,”士兵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那名雇佣兵头领想要见您。” 士兵的话让速不台的思绪从对未来战局的推演飞到了前天夜晚,一名高举着金帐汗国日月火旗的骑兵从东方的敌军营地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并且交给了自己一封书信。 虽然自己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有金帐汗国的大旗,也不知道对方找了多久才找到自己的军队所在,但是当自己拆开那封信的时候,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顿时在自己的胸腔中轰然炸开。 自己的军队被敌人发现了,可怕的是自己还是等敌人主动来找自己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 这也让速不台明白,在这片沙漠,即便有着最为经验丰富的向导和草原上最敏锐的斥候,自己的军队却依旧在情报这一方面上不占什么优势,这里终究是阿塞莱人的主场,时牧草都无法扎根的神弃之地。 好在对方虽然是阿塞莱人,也受雇于阿塞莱军队,却愿意向自己投诚,不仅承诺不会将自己军队的动向透露一丝一毫给苏鲁克,还告诉了自己苏鲁克军队的军营布置,粮草存量,兵员情况,甚至还附上了一幅极为精细的地图。 而有着这份帮助,后续对苏鲁克军队的突击所获得的成果也理所应当的被最大化了,萨尼翁也极为敏锐的判断出了局势,不仅出兵夹击苏鲁克,还牢牢堵死了贾迈耶堡正前方的向东的峡谷通道。 想到这,速不台明白对方应该是来要好处了,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你,纵使你们目标一致,但是这里毕竟是卡拉迪亚大陆,敌人的敌人确实是朋友,但是你也得花费一定的代价搭建你们之间联通的桥梁。 “让他过来吧。” 速不台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后便不再理会此事。 原则上速不台很讨厌背叛者,这一点和他的主子拔都几乎如出一辙,但是不同的是,拔都则有着更灵活的处事方式,对方的背叛者又怎么能叫背叛者呢?那叫识时务者,叫俊杰。 速不台对背叛者,背誓者的厌恶是发自内心的,是天然不加任何修饰的,这源自于速不台成长的环境没有拔都那样复杂,他就是一个纯粹至极的草原汉子,爱憎分明,处事沉稳,能动手绝不会多说半个字,同时对于誓言的态度,也和很多朴素的牧民一般,言出必行,因为他们相信长生天始终在注视着他们,同样的,长生天也会保佑每一个言出必行的草原子民。 虽然自己和身边很多人由于这一点奇怪的执念吃了很多亏,尤其是在和外乡人交易的时候,但是速不台依旧相信,背弃自己誓言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至于自己敬爱的伟大可汗,拔都,速不台几乎从拔都开始起事时就跟在对方左右,自然知道对方确实也做过很多不那么地道的事情,或许速不台不是很认可拔都的做事方式,但是这不影响他将对方视为长生天派来拯救草原子民的天选之人,毕竟如今的金帐汗国,可不是以往库塞特时期能够比肩的。 换句话说,拔都是长生天的亲儿子,你管他干什么,有本事你跟长生天去告状去。 雇佣兵头子在两名怯薛的带领下来到了速不台面前,速不台微微撇过头,就看见对方脸上挂着的令他作呕的谄媚表情。 这样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部落的头人见到以前兀儿浑乃特时期的事务官和包税人时也是这种表情,速不台不喜欢这样的表情,过于做作刻意的讨好只会适得其反,或许说他自己本人就是个不怎么会弯腰的人,自然也看不得别人做这样的表情,但是讨厌归讨厌,速不台心里很清楚为什么当年头人会那样的极尽讨好,也明白眼前这人此刻和很多最底层的平民一样,血脉统治带给贵族们无数特权和优渥生活的同时,一种名为奴性的东西也被深深烙印在了无数普通百姓的骨头上。 速不台只感觉这一幕如此熟悉,时空错位,模糊的身影重叠,当年头人低声下气的场景历历在目。 但是,速不台可不想自己成为当年的那些酷吏。 “金帐汗国不会亏待...忠诚之人,带着你的手下,去萨尼翁指挥官那里领赏,我承诺你的赏金,一个第纳尔都不会少。” 语毕,速不台便没再看对方一眼,或许这样的态度有些轻慢,但是对于速不台而言,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速不台又想了很多,直到烈日快要将他的皮肤灼伤,发丝也在热浪的翻滚下弯曲,速不台才挪动脚步,带着手下的怯薛走向了贾迈耶堡。 ...... 贾迈耶堡,主城大厅。 几乎是在杰尔贾赖峭壁的战争结束的同时,可汗的命令就从萨莱城传来过来,书信的内容极为简短——以最快的速度击败阿塞莱军队,将战线推到迈代尼堡。 苛刻的命令,但是拔都同时也调拨了两万的部队增援前线,由哲别带领。 速不台将手上的书信看完,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他很明白拔都不是那种不懂指挥胡乱指挥的人,相反的,拔都的战术和战略眼光都很高,所以,这种苛刻的命令背后,一定有着足够的理由。 “最近西边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速不台放下书信,向萨尼翁询问起来。 萨尼翁微垂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回答道 “我一直待在贾迈耶堡,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战前,听说彭同带着帝国大军向西帝国开进,是不是那边的战局发生了什么变化?” 速不台皱了皱眉,略微思考后摇了摇头说 “不应该,不管是东帝国也好还是西帝国也罢,那一方取得了胜利或是遭遇了失败,这么短的时间也不会再有什么新的动作,这是两方之间的血拼,西帝国在生死存亡之际,势必会拼尽全力,东帝国对西边帝国旧地势在必得,也不可能轻易让步,这样惨烈的战争,即便有胜利者,也不可能立刻腾出手谋划一场新的战争来。” 萨尼翁也没什么头绪,胡乱猜测了一番后,两人也就此作罢,开始商讨起接下来的战局。 海军前些日子接到塔里克的求救信之后已经开始了准备,如今随时可以扬帆出海,但是海战的把握并不大,因此速不台得做好海军失败之后,自己如何通过加西拉走廊的后手。 如今塔里克已经完全被赶出了加西拉走廊,而速不台原本劫掠撒拉纳附近村庄,断掉城里的粮草供应,驱使后勤成本剧增的阿塞莱军队不得不寻求快速决战的计划也在可汗的速战速决命令下破产,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待哲别援军抵达,同时让塔里克继续后撤,将温吉德这只蜗牛从加西拉走廊那块蜗牛壳里引出来。 但是谁也不知道慢吞吞的温吉德什么时候会察觉到贾迈耶堡的不对劲,两万人的部队覆灭的消息不可能藏很久,以亚基斯那边发现运输队回不来之后也会心生疑窦,可以说时间拖久,即可能有利于蒙兀特,更可能不利于蒙兀特。 速不台有些头疼 “只能寄希望于海军了吗?” 萨尼翁无奈的苦笑一声,“加西拉的地理条件太有利于防守方了,温吉德自己不从壳子里面出来,我们就无法安然无恙的从尾巴偷袭他们,西边的那处狭窄过道,有海军协防简直就是陆军的噩梦,如今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我们带人把以亚基斯彻底围起来,同时尽可能绞杀温吉德可能派来的传令使,但即便是这样,我们暴露风险也很大,一旦这只蜗牛受了惊,彻底缩回蜗牛壳里面,咱们就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速不台叹息了一声 “暂时还是不必要去惊扰以亚基斯,有什么办法从加西拉南部那道峭壁通过,直达加西拉吗?” 萨尼翁摇了摇头 “战前我研究过加西拉的附近地质情况,那里不同于以亚基斯这边,虽然二者同属于杰尔贾赖峭壁群,但是加西拉近海,那里的峭壁没有这边风干的这样严重,质地更为坚硬,而且岩壁面海的一边湿滑无比,别说士兵了,就算是岩羊也走不了,历史上加西拉被征服的记录只有一次,而那次帝国远征军也是在那道走廊吃了大亏,被加西拉海军舰船配备的投石机与弩炮定点狙杀,损失无数之后才又派出大批作战舰船,取得加西拉近海制海权之后才征服了这座城市。” 速不台闻言看向地图沉默了许久,良久也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希望,海军能给我们带来一些好消息吧。” ...... 新建胡比亚港口,被自己父亲任命为舰队指挥官的阿瓦尔一身轻甲,显得颇为英姿飒爽,但是此时她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好看,因为今天的港口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阿瓦尔看着身材略显臃肿的俄洛斯,不由得一阵头大。 今天一早,战役最高指挥官速不台的命令传到了港口,海军奉命准备开拔,目标是取得加西拉近海制海权。 但是俄洛斯几乎是和速不台的命令同时来到了港口,对方的目的也很简单,上船。 似乎是察觉到阿瓦尔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俄洛斯有些不爽的看向阿瓦尔道 “我说小妮子,你叔叔我知道自己征服大海的样子颇为迷人,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叔叔已经有老婆了。” 阿瓦尔闻言一脸黑线,这是得多自恋才得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番话来,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阿瓦尔还是耐着性子,一脸和善的劝道 “俄洛斯叔叔啊,您也知道,海战跟陆战不一样,一艘船沉没了,船上的船员能不能活下去全靠运气,……我知道您……神勇无双,但是正因为如此,您要是在海战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得是多大的损失啊。” 阿瓦尔硬着头皮说出这番违心的话后,却不料对方并不领情,反而一脸不屑道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我跟你说啊,水手和船长这东西就是越年长越老辣,我当年带着帝国舰队纵横珀拉斯海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有我加盟,你就偷着乐吧!” 阿瓦尔强忍住想骂人的冲动,还想劝些什么,却见对方已经麻溜的上了船,那副样子简直不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胖老头子能做出来的。 阿瓦尔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力的选择了认命,毕竟自己的父亲虽然名义上是这支庞大联合舰队的总司令,但是对方毕竟是那些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的舰船的真正主人,自己也不好强行把对方拉下来。 “去,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我父亲,顺带给可汗也去一封信。” 简单做了一下免责声明之后,阿瓦尔虔诚的向真主祈祷过后,登上了萨兰德家族舰队的旗舰——葡萄藤号。 庞大的海军舰队张开一面面巨帆,向着西方加西拉港口前进。 …… 萨莱城,主城大厅。 拔都小心的拿手擦拭去科林脸颊上的泪痕,他的眼神极其温柔,但却掩盖不了深处的那一丝凝重。 正如速不台说的,拔都不是那种不懂指挥胡乱指挥的人,他不喜欢搞什么微操,下达那道命令的唯一原因确实是大陆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只是跟帝国人没关系。 拔都将科林又往自己怀里拢了拢,随后将对方的脑袋埋进自己的胸口,在科林看不见拔都脸上表情的一瞬间,拔都瞬间恢复了那副冷酷凝重的表情。 他抬起头,看向大厅之中的第三个人。 阿尔扎戈斯满身伤痕,脸色憔悴无比,模样极其狼狈,但是他的眸子里似乎有怒火燃烧,而他的手上,则死死攥着那顶带血的至高王王冠。 第12章 荆棘王冠(一) 科林的泪水似乎是流干了,也可能是拔都的怀抱让这个突闻噩耗的可怜孩子感到了一抹仅存的微弱安全感,感觉到怀中人身体的颤动渐渐停息,抽泣声也慢慢减弱,等到彻底没了动静后,拔都才小心翼翼的扳动科林的肩膀,低下头看向对方脸上的表情。 科林的眼睛已经闭上,但是长长的睫毛上依旧湿润,在大厅的灯火下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拔都轻轻的站起身,将怀中身躯娇小的科林抱回了两人的房间。 小心翼翼的为科林盖上被子之后,拔都又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确认对方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后,拔都才站起身,轻轻的合上了房间的木门。 “如果你打算让你的血流遍我的大殿,那你就待在这里,继续无视门外等着为你疗伤的萨满。” 阿尔扎戈斯扯出一抹苦笑,目光看向拔都身后的木门。 “她睡了吗?” “她太累了,而且如果你真的关心你们的公主殿下的话,就应该想一个更加委婉稳妥的方式来见我,而不是跟一头屁股烧着了的公牛一样急吼吼的冲进来。”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阿尔扎戈斯脸上流露出些许懊悔的神色,随后又强行振作了一下精神。“或许,我的伤并不那么着急,你看,它并不致命,相信我,给我来上几桶麦酒,效果绝对比萨满和德鲁伊那些苦涩的草药要好上一千倍。” 拔都不置可否,没有理会阿尔扎戈斯,推开大厅的大门,喊来了几名怯薛。 “我能明白你焦急的心情,而且说实话我比你更着急,但是,不管你要告诉我一个多么惊人的故事,你都得确保你能够安然无恙的讲完你的故事,所以,跟着萨满,把你身上那些该死的伤口包扎妥善之后再来跟我好好说说乌卡利翁高地发生了什么。” 阿尔扎戈斯无奈的点了点头,看了看手里死死攥着的王冠,犹豫了片刻后将其放在大厅正主位的大桌上,这才跟着怯薛一起离开了宫殿。 拔都长叹一声,随后目光落在阿尔扎戈斯留下的王冠上,他走上前,拿起了那顶王冠细细打量了起来。 通体纯银制成的王冠雕刻有巴旦尼亚人钟爱的三叶草徽花纹,花纹的每一道沟壑都均匀的涂抹着嫩绿色的颜料,王冠上镶嵌着十二颗晶莹剔透的翡翠绿宝石,白绿色的王冠给人一种静谧安详的美感。 不同于卡拉德人和瓦兰迪亚人对于黄金的疯狂执着,巴旦尼亚人的银制王冠有着一种独特的低调质感,但是如果论起价值,这顶至高王冠可比帝国人和瓦兰迪亚人的王冠加在一起还要值钱。 因为早在卡拉德人还未登陆这片大陆,帕拉人和巴旦尼亚人主宰着这片土地的时候,这顶王冠就已经象征着当时的至高王权了,虽然部落制度使得帕拉人和巴旦尼亚人很晚才形成统一的权威政府,但是毋庸置疑,每一个经过邓格拉尼斯的名为巨石加冕的盛大仪式的至高王,都是当时所有部落公认的最强者。 这顶流传了千年的王冠此刻就放在拔都手上,已经风干的斑驳血迹零星的散落在这顶王冠的表面,静谧之中透露出来的那一股肃杀之气,让拔都都不由得有些战栗。 或许只有巴旦尼亚人口中的大地之母才知道,多少她的子民为了这顶王冠流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转过身吩咐已经恢复正常宫殿警戒任务的怯薛拿来一个木匣子,拔都将那顶王冠上的鲜血擦拭干净,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木匣子中的柔软天鹅绒上。 拔都最后看了一眼那顶王冠,随后啪的一声,将盖子合上。 “记得通知一声萨满,等阿尔扎戈斯身上的伤势稳定之后,立刻带他前来见我。” 扔下这句话之后,拔都站起身,看向卧房大门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在客房暂时休息一夜。 …… 第二天,没等来萨满汇报,阿尔扎戈斯就已经在大厅里等着拔都了。 拔都起的比较早,他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主卧大门,随后指了指主城的大门说 “走吧,我想你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讲述你所经历的故事。” 阿尔扎戈斯自然是点头同意,拔都走在前方,站立在大厅警戒的几名怯薛立刻跟了上来,紧紧的站在拔都身后。 拔都领着阿尔扎戈斯来到了偏殿,挥手招呼来一名侍从官,拔都偏过头询问一旁的阿尔扎戈斯道 “早餐来一点牛肉烙饼如何,还有酸奶酪。” 阿尔扎戈斯心不在焉的随意点了点头,拔都见状也没追根问底,毕竟昨天晚上他就已经基本上把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想了一遍,如果不是担心科林的状态,同时考虑到科林的性子做得出来偷听这种事情,昨天晚上他就会直接让阿尔扎戈斯把话说清楚。 毕竟阿尔扎戈斯冲进大厅的时候,科林彼时跑到外面野去了,待拔都安抚好阿尔扎戈斯的情绪,对方刚刚说道‘卡拉多格被人设了套,现在生死未卜时’,科林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突然冒了出来,眼眶红红的,尤其是看见阿尔扎戈斯手中的那顶王冠时,一时间眼泪根本止不住,只顾着揪着阿尔扎戈斯的领子一遍遍问 “我父亲怎么了!爹爹他怎么了!?” 所以,为了照顾一下自己妻子略微敏感的神经,也为了以防万一——毕竟这件事情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消息,拔都还是放弃了昨天晚上让阿尔扎戈斯继续讲述的打算。 “说说看吧,巴旦尼亚出什么事了。” 侍女将餐盘端上餐桌,拔都一边给烙饼抹上奶酪,一边看向阿尔扎戈斯询问道。 见拔都终于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阿尔扎戈斯根本顾不上自己眼前餐盘里的食物,当即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很糟糕,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是彻头彻尾的阴谋,可是偏偏我们谁也没有料到,该死的,我本应该有所防备的,可是埃尔贡不管是看起来还是实际上都是那样的老实,当时整个芬·格鲁芬多克家族的成员都在那里,可是火势太大了,而且周围都是芬·登吉尔家族的士兵……” 拔都见阿尔扎戈斯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连忙摆了摆手道 “别着急,你再慢慢捋一遍,把话好好说清楚。” 阿尔扎戈斯苦笑一声,自己昨天晚上明明已经在心里过了无数遍腹稿,可是一到真上阵的时候却又出了岔子,他尝试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再次开口,这次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件事情,还得从三个多月前说起,彼时,我们刚刚瓦解了瓦兰迪亚人和帝国的联盟……” 第13章 荆棘王冠(二) “差不多就这样,卢伊汉,带着我的命令下去吧,是时候将这些烦人的肮脏帝国佬彻底赶出我们的圣地了。” 卡拉多格将一份文件合上,语气中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杀意。 卢伊汉单手抚胸,行礼后接过卡拉多格单手递来的文件,退出了大帐。 卡拉多格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两根指头不住的揉捏着自己的眉心。 “哦,让我看看,为何我们伟大的至高王陛下打了胜仗还这样的严肃呢?莫非是觉得这次的胜利不够恢宏,不足以为那些苍蝇一般的吟游诗人提供足够的素材吗?” 阿尔扎戈斯适时的出现在卡拉多格身后,一只手拎着酒壶,不断的往自己嘴巴里灌。 卡拉多格并没有过多理会自己这位‘亲如手足’的养兄弟的调侃,毕竟几乎是一起长的的两人早就习惯了对方的说话方式,对于阿尔扎戈斯的各种调侃和俏皮话,他都已经全部免疫了。 “瓦兰迪亚人已经撤退,沿着奥曼法德堡一路逃回他的低地去了,帝国人无法继续通过瓦尔切格湾补充粮食,不出七天也不得不离开高地。” 卡拉多格平静的叙述着眼下的战局,可惜阿尔扎戈斯似乎对此并没有太大兴趣。 “哦!我想我是不是应该花一百枚第纳尔请一个顶好的吟游诗人来书写我们至高王伟大胜利的诗篇?嗯,算了,我想我用它来换三大桶啤酒更加划算。” “你觉得瓦兰迪亚人那边需要花多久时间处理好这档子事情?” 见卡拉多格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冷笑话和黑色幽默,阿尔扎戈斯不由得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卡拉多格右手边的椅子上,一边继续小口的往嘴里灌酒,一边略显含混不清的回答道 “谁知道呢?正常来说花不了多少时间,人证物证俱在,阿尔德里克不是被流放就是被囚禁,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善良仁慈的德泰尔陛下,又怎么会忍心对自己的堂兄弟动真格的呢?那些男爵们则恨不得阿尔德里克一朝失势,戴·提哈屁股下的蛋糕实在是太大了,任谁都会眼红不已,我想双方会因此扯很长一段时间的皮……哦,您是想要将大地之母的光辉洒向西边广阔的低地吗?伟大的至高王,卡拉多格陛下?” 卡拉多格面无表情的翻过一页纸,甚至都没有多看阿尔扎戈斯一眼,只是提及到自己的同行德泰尔,卡拉多格的语气里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讥讽 “能够容忍自己的封臣有不轨之心的,整片大陆除了他德泰尔我找不到任何人,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应该草率的出兵,瓦兰迪亚只是起了点小乱子,等到德泰尔康复,一切都会重新回到正规上,况且低地平原是骑兵的主场,在我们的骑兵训练完成之前,我们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乌卡利翁高地。” 阿尔扎戈斯耸了耸肩,继续自顾自的喝酒。 “埃尔贡回来了吗?”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后,卡拉多格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撇过头问向一旁的阿尔扎戈斯。 “什么?”阿尔扎戈斯愣了愣,在脑子里搜寻了片刻后才回答道“回来了,不过看样子瓦兰迪亚人和帝国人的囚犯伙食不怎么样,也是,毕竟是战时,埃尔贡瘦了一大圈,哦,大地之母啊,他本来就没长多少肉。” “嗯,叫他来见我。” “他回邓格拉尼斯了。” “什么?他回邓格拉尼斯做什么?”卡拉多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现在是战时,不管怎样,他都应该先来向我汇报。” 卡拉多格对于埃尔贡的选择颇有些不满,不过阿尔扎戈斯却只是耸了耸肩 “我相信埃尔贡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但是我也敢保证,当时他的样子就像是家里的几十头牛遇上了盗牛贼一样着急,哈,不过想来芬·登吉尔家大业大,能让埃尔贡着急的,应该是数千头牛才对。” 卡拉多格依旧自动忽略了阿尔扎戈斯的小幽默和对贵族们的调侃,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卡拉多格对阿尔扎戈斯说 “有时候我确实会觉得我的这颗脑袋里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但是这一连串的巧合和不寻常让我不得不心有疑虑,我总觉得埃尔贡似乎有意对我隐瞒什么,可是我却无法确定。” 阿尔扎戈斯却浑不在意,耸了耸肩道 “你总是太过于多疑,这是一个毛病,你有时候真的应该好好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埃尔贡?不,他不会有这种想法,在他心里,巴旦尼亚大于他的家族,我们都很了解我们的叔叔不是吗?哈,年龄和我们差不多的叔叔。” “我当然知道埃尔贡不会有什么异样的心思,见鬼,这个家伙脑子里似乎全然没有什么欲望,我每次和他见面都得大谈那些大巴旦尼亚民族主义和那些高尚的,虚无缥缈的玩意,这样的人我自然不会怀疑,但是埃尔贡并不能代表整个芬·登吉尔,你知道的,到现在都还有人称呼我为篡位者和暴发户。” “我们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因为我无法把我们亲爱的养父从那座该死的石山上拉回来给我作证,哦,见鬼,但愿山神原谅我的无礼。” 卡拉多格口中的石山正是埃里尔王隐居的厄里特律斯山,巴旦尼亚人和帕拉人眼中的圣山。 阿尔扎戈斯也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卡拉多格,两人之间保持了好一阵的沉默,随后卡拉多格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不管如何,我需要你替我去一趟邓格拉尼斯,在我把那些该死的军阀赶出高地之前,我需要掌控邓格拉尼斯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他芬·登吉尔家族的一头牛生了只牛崽子,我都要知道是公是母。” 阿尔扎戈斯只能无奈叹气 “你有些小题大做了。” 卡拉多格没有搭腔,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阿尔扎戈斯。 片刻后,阿尔扎戈斯挥了挥手,无奈道 “好吧好吧,没问题,我会帮你盯着芬·登吉尔和他们家族的每一头牛的,这下可以了吧。” 卡拉多格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下来,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稍稍犹豫片刻后道 “这并不是我多疑,阿尔扎戈斯,我屁股下那个王座有多难坐,想必你也略知一二,巴旦尼亚的吟游诗人比森林里的树木都还要多,那些隐居山林的所谓德高望重的隐士跟泰瓦尔湖里的鱼一样数不胜数,而我,我这位至高王,是那些诗篇里的常客,并且作为正面角色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些喜欢沿着泰瓦尔湖朝拜的隐士,总有些不甘寂寞,跑到至高王的圆塔里指责他们的过失,而我受到指责的次数比我的前任们加起来都多。” “那只是一些喜欢沽名钓誉和博人眼球的家伙罢了,这说明不了什么。” “这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卡拉多格眼神中兀的露出了些疲惫来,他挥了挥手道 “你下去吧,我想我需要一个人好好待会。” 阿尔扎戈斯沉默片刻,轻叹一声后站起身转身离开了营帐。 帐外传来清晨林地的独特声音,悠远空灵的鹿鸣,叽叽喳喳的鸟啼,沙沙作响的风声。 卡拉多格不由得注意到了鸟儿的啼叫,土生土长的林地人对于这些声响再熟悉不过了,卡拉多格也不由得在脑海中搜寻起来,企图辨别出鸟儿的类别。 ‘布咕布咕,布咕。’ 啊,是杜鹃。 辨别出来的卡拉多格不由得有些骄傲,似乎这样幼稚的行为能给神经紧绷的至高王一些安慰,但随即,富有联想力的大脑让他不自觉的又想到了一首包含有杜鹃的歌谣。 那脑海中回想起的稚嫩童音仿佛真切的回荡在卡拉多格耳边,那蹦蹦跳跳的欢快的孩童唱出了愉悦的歌声 杜鹃杜鹃别撒谎,‘我已占了新巢上’ 杜鹃杜鹃别乱讲,‘咱也像个至高王’ (注:鸠占鹊巢的鸠,常指红脚隼或大杜鹃。) 第14章 荆棘王冠(三) 巴旦尼亚现存的五座城镇中,吟游诗人们最热爱的城镇是肖农,这是一座满是悲伤而又凄美的爱情氛围的城市,吟游诗人们用他们巧妙的喉舌来吟唱出那些极尽浮夸的词汇,来博得那些涉世未深的贵族小姐的眼泪和金光闪闪的第纳尔。 如果将肖农比做成一位泪眼朦胧的美妙少女,那么另外一座同样深受吟游诗人青睐的城市,邓格拉尼斯,则形象一位隐于山林之中的,双目闪动智慧光芒,浑身仿佛镀上一层神性光辉的德鲁伊。 而对此,帝国编年史的编纂者则写道“我一向很少认同那些嘴巴甜腻,总喜欢说些俏皮话的吟游诗人,可是这一次我也不得不承认,相比于巴旦尼亚至高王国普通民众将邓格拉尼斯视作一位威武不凡的王者的形象,吟游诗人们的比喻则更加符合这座城市褪去王权光辉之后的原本面目。 ‘高塔少女’肖农,‘守望者’卡·班赛斯,‘水之女神’彭·坎诺克,‘预言英雄’马鲁纳斯,和‘至高之王’邓格拉尼斯。 巴旦尼亚的吟游诗人总喜欢给自己的城市取这样满是诗意的名字,但是唯独这座在巴旦尼亚人心中最为神秘的圣地充满了争议,诗人们从来不乏对他们伟大先祖的敬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将这座以那位伟大至高王格拉尼斯命名的城市称呼为‘德鲁伊’,一个更加贴切的,完美符合这座巨石之巅城市的别称。” 无论是第多少次来到这座城市,阿尔扎戈斯心中都会无数次浮现出这一段自己曾经在吕卡隆图书馆看到的那本编年史上的文字,时代久远,帝国人和巴旦尼亚人数百年宿怨,使得帝国官方的巴旦尼亚编年史屡次修改,因而这段文字的纂者早已不可考,但是,对比那些镶金嵌玉的帝国着名学者笔下对巴旦尼亚的描写,阿尔扎戈斯还是更加钟爱这一段在帝国官方标记为无名氏的编写者的文字。 因为和那些学者以一个外人的角度来肆意评价他族文化不同的是,这名纂者仿佛就是一名土生土长的巴旦尼亚人,或者是一位在乌卡利翁高地游历半生的旅者,而他笔下关于巴旦尼亚的文字,也无一不是在他用心体会之后,搜肠刮肚,用尽毕生所学凝炼而成的。 “这样一个文明似乎不应该存在在这片大陆上,因为它总是能让我的同胞们想起自己外来者的身份,伟大的双头鹰通过诉诸武力,来使自己每一片羽翼都镀上一层灿金色的光辉,庞大的战争机器毫不留情的碾碎了那些曾经满载荣誉的部落堡垒,双头鹰衔来种子,以那一地的灰烬为养料,开出遍布大陆的,每一瓣洁白之下都凝结着血红的岩蔷薇花丛。 然而,每当清晨的乌卡利翁高地升腾起一层薄雾,将那些高耸入云的树木化作一阵阵虚影,让那远方的石制圆塔也仿佛罩上了一层来自悠远历史的神秘面纱,林地间的独特音律,随处可见的遍布青苔的不知年代的石头雕像,坍塌的半壁石墙爬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粗大灌木,却也掩盖不了那些远古遗迹的恢宏,这一切的一切,总能让人升起一阵恍惚,仿佛他们,那些巴旦尼亚人,帕拉人,一如往常般主宰着这片大陆。 历史的界限在这里被无限淡化,因为它本就是历史。” 思绪从回忆中抽出,阿尔扎戈斯瞳孔重新聚焦,富饶的邓格拉尼斯依旧热闹非凡,来往络绎不绝的行人和商队皆是步履匆匆的样子,阿尔扎戈斯拉了拉自己的薄兽皮围帽,神色从容的进入了这座有着近千年历史的恢宏巨城。 邓格拉尼斯的主城就矗立在巴旦尼亚密仪场地的一旁,如同一位巨人俯瞰着幽深静谧的泰瓦尔湖,悠久的历史让这座主城略显臃肿,各种后来建成的塔楼如同攀缘在巨木躯干上的藤蔓一般沿着最中心的那座最古老的大型圆塔分布着。 即便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阿尔扎戈斯在看见邓格拉尼斯的臃肿塔楼时也会头疼不已,这里的布局就如同一个迷宫一样让人眼花缭乱,有时候阿尔扎戈斯真的很想劝一劝自己的养父或者埃尔贡,拆除一些多余的塔楼,至少别让好动的孩童掉进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阿尔扎戈斯遮住脸庞,确认了没有闲杂人等后向主城的守卫靠近了主城的守卫,在阿尔扎戈斯从怀中掏出那一袋子沉甸甸的第纳尔时,守卫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警惕变成了欣喜。 对于他们这样的守卫而言,每天总有几个心比天高的家伙想要通过觐见领主来企图获得领主的赏识,达到一飞冲天的目的,这些人的开场白也是各不相同,有简单而又简洁的,有恭恭敬敬的,也有不可一世的嚷嚷着所谓‘你以后会听到很多有关这个名字的事迹’的,但无一例外,他们都会被领主直接轰出来。 但这并不妨碍守卫继续收钱办事,毕竟白拿的第纳尔谁会不要,再说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碰巧就被领主看上了呢? 那自己可不就也能顺带沾沾光,而且只要放进去的人不是什么刺客或者脑子有大毛病的疯子,领主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责怪到守卫的头上。 守卫不动声色咳嗽了两声,眼珠子不住的往一旁转,示意着阿尔扎戈斯。 阿尔扎戈斯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那边还有一个人呢,你这一袋子钱不够。 “这里是1600第纳尔,全当是我仰慕两位勇猛的大人,特意给两位拿去改善伙食的。” 守卫一听数目眼珠子好悬没转回来,他这下也不管一旁的兄弟喝不喝得到汤了,一把夺过阿尔扎戈斯手里的钱袋,放在手里微微掂量,在感受到手里那一份沉甸甸的份量后,顿时喜笑颜开。 “哦,当然,您可真是慷慨,或者我们的领主老爷很乐意见一见像您这样慷慨大方的人中英杰,请进吧,门后有专人会为您带路的。” 自己在邓格拉尼斯生活过一段日子,这里稍微上了些年纪的老灶卫都有可能对自己留有印象,既然是奉了卡拉多格的命令前来,阿尔扎戈斯自然不会将此次行动当成什么儿戏,但是他内心深处依旧不认为埃尔贡会有什么异心,所以他只是注意避开那些芬·登吉尔家族的其余成员,打算直接去找埃尔贡问一趟。 巴旦尼亚的贵族们几乎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即便有几个知道至高王身边跟着一个专门为至高王处理难题的见不得光的白手套,他们也不会把这个人朝阿尔扎戈斯身上去想,在他们印象中,那个作为潜入帝国的养子要么已经死在了潘德拉克的战场上,要么已经销声匿迹了无踪影。 埃尔贡自然也在此列,因此在和自己的儿子简单谈论完一些事情后,阿尔扎戈斯在另外一名士兵的带领下走进只剩下埃尔贡和侍卫的大厅时,埃尔贡看着那略有些熟悉的身影皱起了眉头。 阿尔扎戈斯打断了士兵想要介绍他的话语,直接摘下兜帽,那道身影倒映在在埃尔贡震颤不已的的瞳孔中。 “好久不见,埃尔贡……叔叔。” 第15荆棘王冠(四) 空旷阴暗的圆形石塔大厅内,埃尔贡和阿尔扎戈斯二人沉默着相对而视。 “我以为你已经死在了那场混乱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埃尔贡率先开口,只是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却不怎么自然。 阿尔扎戈斯将埃尔贡细微的表情收入眼中,面上却是依旧不动声色。 “当然,很多人都这么以为,毕竟那个时候的帝国人对我们的戒心可以说是提到了最高点,你不会想象得到那时的场景,仿佛我们犯下了怎样十恶不赦的罪行一般,整座城市的人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我们的敌人,每个巴旦尼亚人走上街的时候都会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数不尽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埃尔贡默默的听着,不时拿起手里的酒杯,猩红的葡萄酒液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有些暗沉,一如这位富有同情心的巴旦尼亚大酋长此刻的心情。 “帝国人向来如此,”埃尔贡说道“他们的善意如同裹挟着一层糖霜的毒药,那点薄薄的甜美之后便是无法言说的恶毒。” 阿尔扎戈斯不置可否,所有巴旦尼亚人都不怎么喜欢帝国人,这群人在他们眼中不仅仅是抢走了本属于他们土地和牲畜的强盗,更是沾满了自己同胞鲜血,还大言不惭的披着文明外衣,理直气壮耀武扬威的刽子手。 “后来皇帝的死讯传回吕卡隆,于是整座城市顿时变得像是一锅沸腾的开水般躁动……毫不意外的,我们这些人成了他们宣泄的目标,可怕的是城市执法卫队默认了市民们的行为,法律在某些时候总是显得这样的不堪一击,偏偏帝国人总喜欢彰显他们律法的先进和严明。” 当年埃里尔王将阿尔扎戈斯派去吕卡隆潜伏的事情,埃尔贡是清楚的,只是当年埃里尔王失踪的时候情况太过于混乱,并且不久之后卡拉多格就掀起了战争,整个巴旦尼亚上下一片忙碌,本着对巴旦尼亚的责任,埃尔贡当时也在尽全力协调芬·登吉尔家族上下,以全力支持卡拉多格的对外战争,因此也就忽略了自己的哥哥当年安插在帝国的情报网络。 巴旦尼亚人没有类似于帝国和瓦兰迪亚那样深厚的家国和民族意识,这源自于他们历史上就互相征伐不止,当时的巴旦尼亚人常常会在去往一场宴会的路上,将自己同胞的头颅从背包里取出以向同行人炫耀自己的武力,这种现象直到今天都依旧盛行,甚至许多贵族的大厅里,至今壁炉上都悬挂着许多风干的脑袋,而其中依旧以同族人占多。 同族之间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互为表亲的高地居民巴旦尼亚人和低地居民帕拉人了,而同时,漫长的历史中,双方都没有出现过类似于兀儿浑汗这样铁血的征服者,统一的权威政府难以形成,这也就导致了当帝国人到来时,松散的部落邦联被一冲即垮,而不少失去谋生手段的巴旦尼亚人和帕拉人往往也会选择前往帝国军团进行服役以换取养家糊口的报酬。 埃里尔王看到了这个现象,苦于应对帝国战争压力的他无暇制止更多巴旦尼亚人涌入帝国军团,因此干脆顺势而为,在其中安插了许多类似于阿尔扎戈斯这样的暗探,而这些人则直接受到埃里尔王控制,阿尔扎戈斯则为其中一个较大的统一调度的负责人。 “不管怎么说,能活着回来就好,邓拉尼格斯永远欢迎你,我亲爱的侄子。” 埃尔贡不清楚阿尔扎戈斯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在他看来,失去了巴旦尼亚国内的支持,这些流落在外的巴旦尼亚探子的处境可想而知,而作为帝国外籍士兵中军衔最高的阿尔扎戈斯,更是帝国官方严密注视的对象,在埃尔贡看来,即便对方不是自己兄长的养子,自己的家族也亏欠眼前的这个人。 阿尔扎戈斯内心有些复杂,自己的这位叔叔这么多年来依旧是那个性子,虽然这样方便了自己的调查,但是在阿尔扎戈斯却不想欺瞒眼前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叔叔,在埃里尔王选择了远离巴旦尼亚后,阿尔扎戈斯可以说是失去了自己最后的亲人,当年乌卡利翁高地上难得的带给自己温馨岁月的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就连卡拉多格也偏离了自己记忆中的形象。 看着埃尔贡那张和埃里尔王极度神似的面孔,对上那双澄澈的宝石绿眼眸,阿尔扎戈斯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曾经温暖自己少年时光的女孩…… 阿尔扎戈斯苦笑一声,将这些思绪摇出脑海,随后满脸震惊的再次看向埃尔贡。 “说实话,叔叔,其实我早就回来了,并且当年的事情,我也参与其中,并且知晓一些事情的真相。” 随后,阿尔扎戈斯将当年那场扑朔迷离的狩猎事件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埃尔贡,只是出于私心,隐藏了卡拉多格的真实目的,将这场阴谋掩饰成了一场兵谏。 埃尔贡的神情随着阿尔扎戈斯的讲述不断变化,从起初的惊愕,到后来的迷茫,最后,当阿尔扎戈斯讲述关于他和拔都的约定,后者带回了埃里尔王的信物和对方决定隐居厄里特律斯山的消息后,埃尔贡却仿佛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哥哥是对的。”埃尔贡说道“卡拉多格比我更适合,比我们家族其他任何人都更适合接管这个国家,真是没想到啊,那场被吟游诗人和好事者不断添油加醋描绘成一场不折不扣的阴谋的事情,真相居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我……我一开始也那样认为,只是……” 阿尔扎戈斯默然不语,处在两方之间,他既能明白卡拉多格的纠结,也更清楚埃尔贡的为人,作为卡拉多格的养兄弟,埃尔贡的养侄子,他其实更加希望双方可以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所以,你此次前来,是卡拉多格……至高王对我们家族有什么疑心吗?” 阿尔扎戈斯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您知道的,我清楚您的为人,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怀疑过您,倒是卡拉多格那家伙,这次真是有些小题大做……” “不,”不等阿尔扎戈斯把话说完,埃尔贡就出言打断道 “他的直觉没有出错,或者说他的感觉一向很准。” 阿尔扎戈斯闻言,眼神惊愕的看向埃尔贡 “这确实是一场阴谋,但是他的真相却恰恰和你们两个人所预想的都不同,它的目的,确实是将那顶王冠夺回芬·登吉尔手中,但是,他们的第一步计划,却是将我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第16章 荆棘王冠(五) “什么……我不明白……” 阿尔扎戈斯的表情有些愕然,他一直都知道芬·登吉尔家族中不少人都对卡拉多格的上位心怀怨念,可是作为先王的亲弟弟,芬·登吉尔对王位最后仅存的强宣称,干掉埃尔贡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先王埃里尔之所以收养卡拉多格和自己,就是因为他并没有给巴旦尼亚留下一个男性继承人。 埃尔贡沉默了许久,他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木制啤酒杯的杯沿,眸子里似乎有一抹哀伤闪过。 “那,是一段任何巴旦尼亚人都不愿意回忆起的,混乱,而又充满黑暗的时代。” 埃尔贡的声音娓娓道来,低沉的音色如同年迈而富有故事的吟游诗人,又像质地惊人醇厚的高地葡萄酒,口感绵密悠长,每一滴都饱含丰富的层次与深沉的韵味,余味中也尽是岁月雕琢的痕迹。 “记忆里,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和母亲,我只知道我身边所遇见的每个人看向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厌恶和憎恨,年幼的我不明白这些目光的含义,知道我稍稍长大,从旁人的三言两语中我才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 我是一个,被森林诸神所遗忘的弃童。”埃尔贡说出这句话时,眼神中的哀伤似乎化为了实质,如同酒杯中殷红暗沉的葡萄酒液般晦涩。“我的母亲为了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将自己的身躯和灵魂献给了伟大的德鲁伊,至于我的父亲,我只知道他是个很痴情的人,他日夜思念着母亲的一颦一笑,最后也很快追随着母亲的身影离去了。” “身边的人将我视作不祥之兆,他们认为是我的出现才导致我的双亲离去,按照惯例,年幼的我会被送去家族下辖的阿斯特堡,和那些同样出身森林名门的贵族子弟们接受训练。” “然而,即便我是他们所效忠的家族的直系子弟,他们依旧对我没有什么好脸色,童年的我在训练里总是被欺负的那一个,那时的我个头很小,各项成绩也都很糟糕,教头因此很不看好我,虽然碍于我的身份,城堡的管家并没有克扣我的待遇,但是那种身边全是冷漠至极甚至不怀好意的人的感觉令我如同深陷沼泽的旅人,仿佛下一秒就会令我窒息。” “如果故事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或许一向以宽厚温仁着称的芬·登吉尔家族会出现一个被所有人憎恶的性格暴戾的纨绔子弟,但是那一天,改变我命运的那一天,我见到了改变我这辈子都,我最崇敬的人——我的哥哥,埃里尔。” “我的家族掌控邓格拉尼斯的时间并不算长,我的爷爷凭借武力和他强大的人格魅力,使得其余部落尽皆臣服,接着在击败了进犯乌卡利翁高地的帝国军团后,在邓格拉尼斯,民众和德鲁伊为他在格拉尼斯之岩上举行了规模盛大的加冕仪式,然而连年的战争掏空了这位伟大至高王的身体,在他不断试图加强巴旦尼亚中央权威政府的威慑力的第七年,他永远的离开了他热爱的巴旦尼亚人民和乌卡利翁高地。” “我的父亲,他们说他是一个性格极其宽厚的人,这也符合我们家族在世人眼中的一贯印象,但是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至高王,我的哥哥说,我父亲在位的十几年中,邓格拉尼斯对周边部落的掌控力不断被削减,我爷爷一生的努力都在慢慢的付诸东流,而我们的宿敌,卡拉德人,亦是虎视眈眈。” “而在我的父亲思念成疾离开人世之后,邓格拉尼斯所面临的局势空前严峻,诸部落看着那顶王冠蠢蠢欲动,卡拉德人大军云集厄庇克洛忒亚,随时准备对乌卡利翁高地动手。” “而在这个时候,我的哥哥,新的至高王,最伟大的至高王,埃里尔,他站了出来。” “他只带着十二名费奥纳勇士,头戴那顶至高王冠,径直进入了卡·班赛斯城,在和芬·乌万的族长会面,有传言说,当时卡·班赛斯城的大厅埋伏了百来名勇士,随时准备为自己的族长取来那顶耀眼的王冠,然而,结果却是芬·乌万的族长跪倒在地亲吻我哥哥的靴子,并且点起家族所有军队,向大地之母起誓誓死跟随至高王旗。” “其余家族也是见风使舵,纷纷跑来邓格拉尼斯向我哥哥补上他们迟来的宣誓——除了一个人——芬·莫卡尔家族的赛格莱茵。” “坐拥马鲁纳斯和拉·诺克亨堡的赛格莱茵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在我父亲当政的时候,他就多次挑衅王权,煽动其他部落,如今更是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然而我的哥哥从来没将对方放在眼里,他先是在邓格拉尼斯召开盛大的示神仪式,并且请来了除了马鲁纳斯之外,坐镇其余四城的四位大德鲁伊,和那位传言中活了数百年,却始终将真面目笼罩在一身深绿色兜帽罩袍的,常年静坐于厄里特律斯山之巅的神秘大德鲁伊,在他们的一致同意下,我的哥哥宣布赛格莱茵为神弃之人,这个消息传到马鲁纳斯时,很大一部分人都开始怀疑起赛格莱茵的行为是否受到神的眷顾。” “但是,我的哥哥绝对不会因为内乱而坐视已经兵临城下的卡拉德人,在对马鲁纳斯进行了一系列经济制裁,并且指派了芬·吉尔家族和芬·凯尔纳奇家族对赛格莱茵的部队进行限制后,他带着麾下所有追随至高王旗的勇士们再一次保卫起神圣的乌卡利翁高地。” “这场战争打了七年,七年的战争使得双方都疲惫不堪,两边各有胜负,然而是我哥哥一直在试图联络斯特吉亚人合并夹击帝国人,瞅准机会的斯特吉亚人也终于下场,最后,德洛修斯不得不和我哥哥签订和平协议,只是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争最后的获利者会是斯特吉亚人时,德洛修斯那家伙却带着他的具装骑兵将瓦丁斯拉夫的部队碾成了碎片。” “不管怎么样,战争结束了,而我哥哥也终于腾出手来准备收拾赛格莱茵,这一场战争很快就结束了,费奥纳勇士们用他们的利箭将赛格莱茵的脑袋死死地钉在了马鲁纳斯得城墙上。” “只是很快,瓦兰迪亚人却试图从精疲力尽的森林之子身上撕下一块肥肉来,洛特林国王带着他的骑士们集结于塔利维尔堡,但是,他从未想过,这场在他看来胜算十足的战争,最终在三年后,会以一根利箭贯穿他的面门而结束,而我的哥哥保留了他们家族拉·诺克亨堡的封地,自己接手了马鲁纳斯,并在数年后,将它作为我美丽可爱的侄女阿尔迦娜的嫁妆,赠给那位幸运的新郎。” “德泰尔匆匆忙忙接过王位,头疼于国内那些骄纵的男爵,他不得不先和巴旦尼亚议和,随后,我的哥哥终于在一片欢呼中回到了邓格拉尼斯。” “我见到他时,我已经十六岁了,那个时候的我害怕一切,也憎恨一切,但是当他从王位上走下来,粗糙而温暖的大手拂过我的头顶,我却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温暖——那是来自血脉亲情的羁绊。” “我的哥哥牵过我的手,将我放在王位上,随后,在他所有的封臣见证下,他宣布我,埃尔贡,埃里尔王的亲弟弟,将是这个森林王国毋庸置疑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说到这里时,埃尔贡脸上洋溢出骄傲的神色,就连腰杆也不自觉挺直了不少。 阿尔扎戈斯默默的听着对方的故事,这是他从未了解过的,他认识埃尔贡时,对方已经成婚,并且是整个邓格拉尼斯城都称赞的谦谦君子。 “所以,这是我哥哥的愿望,他毕生的汗水,毕生努力的结晶。” 埃尔贡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不会再让巴旦尼亚的人民回到那个无政府的混乱时代,我的爷爷,我的哥哥穷尽一生之力来试图团结统一巴旦尼亚各部落,所以,我不能再掀起一场无意义的内乱。” “可是,我的族人们并不这么想,他们认为卡拉多格不过是一个粗鄙,可憎的暴发户,我试图打消他们的想法,可是却不想这种情况越演越烈,直到现在,他们将我视为了芬·登吉尔家族的敌人,而这其中,就有我儿子的身影。” 阿尔扎戈斯脸上的表情滞住了,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埃尔贡,仿佛在怀疑刚刚是否是自己听错了或是对方口误。 然而,埃尔贡只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眼带泪花。 “我的儿子,塞因,他说我是卡拉多格的仆人,诅咒我死后不得回归森林之神的怀抱。” 第17章 荆棘王冠(六) 埃尔贡安排的灶卫领着阿尔扎戈斯来到了位于主城圆塔二楼的一处房间,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五十平米的房间只有一张兽皮大床,一张木桌和角落里孤零零的一个水桶,显得这个房间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灶卫离开后,阿尔扎戈斯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放在木床上,空气中似乎传来一股腐朽的气息,阿尔扎戈斯有些气闷,便站起身走到窗前,将木制窗户拉开一条缝隙,一边感受着不远处森林吹拂而来的的凉风,一边静静的注视着圆塔之下繁忙热闹的邓格拉尼斯城。 这些质朴镇民的简单日常,阿尔扎戈斯记忆中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城外庄园打理领主葡萄园的老农,市集上贩卖各种来自森林的商品的叫卖声,迷迭香,鼠尾草,生丝,原木……圆石堆就的烟囱口升起阵阵炊烟,传来丝丝缕缕生活的气息。 然而阿尔扎戈斯的内心却无法被这温馨的日常治愈,他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埃尔贡最后那哀伤的眼神和憔悴的面庞,一个父亲该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自己的儿子憎恶自己的这番话呢?阿尔扎戈斯没有孩子,他无法做到和埃尔贡感同身受,但是他也知道,这已经是对一个父亲最大的伤害了。 微微叹了口气,阿尔扎戈斯在脑海里开始复盘起这次任务目前所得到的情报和往后的探查方向来,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埃里尔王的死让芬·登吉尔这个巴旦尼亚最庞大,势力最雄厚的家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分裂危机,即便阿尔扎戈斯情感上再怎么不愿意去接受调查埃尔贡这件事,理智也警告他,芬·登吉尔正在酝酿对卡拉多格不利的计划,自己必须提前给出警示。 可是,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阿尔扎戈斯不知道,也不敢想,或许正如埃尔贡所担心的那样,两大家族公开摆在台面上的相互仇视敌对,无疑会将这个古老的国度再次撕裂,埃里尔王穷极一生通过击退外敌,镇压内乱所得到的成果将付诸东流。 阿尔扎戈斯现在更倾向于将这件事情压下来,通过自己和埃尔贡私底下操作来消除有可能存在的隐患,毕竟只要这件事暂时不捅到卡拉多格那里,一切就都还有商量的余地。 而阿尔扎戈斯也有一定的把握将事情稳定在可控范围之内,先王留给了卡拉多格一整个巴旦尼亚至高王国,也给自己留下了他生前所布置的整个情报网络,如果好好加以利用,他就可以在不危及卡拉多格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将芬·登吉尔的隐患掐死在萌芽阶段。 沉闷的号角声和鼓声打断了阿尔扎戈斯的思绪,阿尔扎戈斯下意识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邓格拉尼斯主城之下,那块邓格拉尼斯城中最重要的地标——围绕格拉尼斯之岩所建造的密仪场地上人来人往,似乎在组织一场盛大仪式。 阿尔扎戈斯脑子里不由得想起近几天的日历,原来是巴旦尼亚英雄时代的伟大至高王,格拉尼斯的诞辰快到了。 以往的这个日子里,作为邓格拉尼斯城的所有者,巴旦尼亚的至高王,埃里尔王都会亲自出席这场诞辰的纪念仪式,只是卡拉多格继位之后,除了潘德拉克战役之后的几年中卡拉多格会从马鲁纳斯来到邓格拉尼斯出席仪式外,其余年间无一例外战事缠身,这也是那些隐士拿来攻击卡拉多格的点之一。 今年应该没什么问题,西帝国那些军阀撑不了多久,前线战事已经脱离了最繁忙的阶段,接下来的一些事宜已经不需要卡拉多格继续亲自坐镇了…… 嗯?等等。 阿尔扎戈斯似乎捕捉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点,这个时间段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但是格拉尼斯诞辰仪式是固定的,今年也不存在提前的情况,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不等阿尔扎戈斯进一步思考,门口就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阿尔扎戈斯回过头去,埃尔贡的一名灶卫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 “先生,埃尔贡酋长邀请您共进午餐。” 阿尔扎戈斯点了点头,此时正是下午,对于正常人一天只吃两餐的卡拉迪亚大陆来说正好是午餐时间,虽然领主一天餐食共有三次,但是除了晚上的一餐外,早餐和午餐的时间和普通民众则是一样的。 沿着圆塔的石制楼梯下到一楼,没有任何其余遮蔽物的巴旦尼亚露天厨房传来阵阵香气,阿尔扎戈斯闻出来这是自己最爱的嫩鹿排。 埃尔贡此时已经调整好了心情,脸上重新洋溢出笑容,仿佛方才的不快早已抛诸脑后。 发现阿尔扎戈斯的眼睛不住的瞟向厨房,埃尔贡呵呵一笑道 “知道你喜欢这一口,我特意让下人将今天早上城外猎场新送来的鹿犊子拿了出来,还是煎老一点,多放点大蒜,盐巴和迷迭香对吗?” 阿尔扎戈斯不禁微微一笑,自己的这位叔叔总是这样的有亲和力,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阿尔扎戈斯举起啤酒杯,向着埃尔贡遥遥敬意道 “敬我们慷慨的埃尔贡酋长,也敬创造出迷迭香的伟大森林之神。” 埃尔贡笑着应下了对方的这杯酒,然而当阿尔扎戈斯放下酒杯后,他才发现明明是午餐的时间,这张摆在芬·登吉尔家族主楼的橡木餐桌上却只有埃尔贡一人。 阿尔扎戈斯内心顿时五味杂陈,他沉默了一会,还是斟酌道 “关于你族人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我自然也不可能放任他们不管,诚然,我爱芬·登吉尔,也爱邓格拉尼斯,但是我想你也很清楚,他们这些自以为正义的举动无疑是在将整个巴旦尼亚推入深渊。” 上一秒还轻松愉快的餐桌氛围瞬间变得沉默不已,良久,埃尔贡方才沙哑的开口 “我明白,很久以前我作为使团长出使帝国时,曾经见到那些隐藏在森林之中的帕拉人后裔,他们的足迹遍布整片大陆的森林,他们依旧延续着先祖的生活方式,但却食不果腹,朝不保夕……我不希望我所热爱的巴旦尼亚也落到这种境地,所以……我只希望届时你能说服卡拉多格将我的儿子交给我处理,这是一个父亲最后的愿望。” 阿尔扎戈斯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既然埃尔贡这边表态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在连连答应了埃尔贡的请求后,阿尔扎戈斯开始询问起埃尔贡所知道的一些关于芬·登吉尔阴谋组织的情况来…… 然而谁都没注意到,原本此时应该在门口站岗的两名灶卫,此时却只剩下了一人。 第18章 荆棘王冠(七) 在将计划定下来之后,阿尔扎戈斯便着手调派自己手下的人员分批次进入邓格拉尼斯,根据埃尔贡所说,如今芬·登吉尔家族暗流涌动,但是并没有明面上站出来公开反对卡拉多格,不过他们确实纠集了一伙不小的势力,这其中还包括不少来自森林深处,不受巴旦尼亚官方政府管控的不在籍野人。 只是阿尔扎戈斯初来乍到,因此无法顺藤摸瓜找到负责培养这群人的教官。 阿尔扎戈斯花了三天的时间查明了这些人在邓格拉尼斯城中的集会地点,同时这些人向外延伸出不少支络,用来从肖农、彭·坎诺克城市进购硬木和铁器等战略物资。 阿尔扎戈斯的计划是一举捣毁这些集会地点,同时抓捕处决那些培养出来的类似于死士一般的野人,掐断所有向外联系的通道,让芬·登吉尔家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知难而退。 过程很顺利,前后仅仅花费了十天的时间,阿尔扎戈斯在这方面绝对可以说是行家了,虽然比不上帝国某位优雅的女士,但是两人毕竟所处地方不同,比起帝国人,巴旦尼亚人还是显得有些质朴了。 今天上午在邓格拉尼斯主城的早宴,餐桌上难得的聚齐了一大群芬·登吉尔家族的成员,甚至连负责管理家族下辖城堡阿斯特堡的女眷也回到了家族的核心封地,阿尔扎戈斯对于这些人可以说是一个都不认识,这也不能怪他,当年他离开邓格拉尼斯的时候,埃尔贡都还是个刚刚结婚的腼腆青年。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单纯懵懂,有的心事重重,只有宴会的主人埃尔贡,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喜悦。 阿尔扎戈斯的出现吸引了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察觉到这一现象,埃尔贡热情的离开座位,拉过阿尔扎戈斯的手,向埃尔贡一一介绍起自己家族的成员来。 “拉瑙恩,来,这是你阿尔扎戈斯叔……哥哥,他是你大伯的养子,只是你还未出生的时候他就孤身一人前往帝国执行你大伯交代的任务了。” 说着,埃尔贡转身对阿尔扎戈斯道 “这是我的女儿,拉瑙恩。” 阿尔扎戈斯闻言看向眼前表情恬静,满脸温婉的黑发少女,刚打算上前打招呼时,一旁却突然冒出来另一名同样满头黑发的女生,笑脸盈盈的一把握住阿尔扎戈斯的手掌,热情洋溢的说道 “阿尔扎戈斯哥哥你好,我是拉瑙恩,很高兴认识你!” 阿尔扎戈斯被眼前这一幕搞得顿时有些糊涂,他看着眼前两位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此时一旁的埃尔贡却顿时黑了脸 “拉道古尔!收起你那些小把戏,快向你阿尔扎戈斯哥哥道歉,不然下次我就让你跟着那些德鲁伊去山上静修!” 名为拉道古尔的少女顿时垮了脸,悻悻的缩回了自己的手,但依旧不忘记咕哝几句来编排一下埃尔贡。 埃尔贡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随后向看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依旧陷入懵逼的阿尔扎戈斯解释道 “那是我二哥的女儿,嗯,她从小就一直跟在我身边,由我来照顾,从小就跟我称兄道弟没个正形,养的有些任性,就喜欢捉弄别人。” 阿尔扎戈斯顿时恍然大悟,芬·登吉尔家族原本有三兄弟,大哥埃里尔膝下无子,二哥的妻子诞下一婴后难产离世,也只叹这一家子都是痴情种,跟他父亲一样,这位登吉尔家族的二哥也因为思念成疾随着妻子的脚步离去了。 而他留下的那个唯一血脉,拉道古尔,由于大哥埃里尔忙于国事,因此便托付给了当时22岁刚结婚不久的埃尔贡照顾。 对于这位常年在邓格拉尼斯主城履行总督职责的二哥,埃尔贡虽然对其缺乏太多印象,而且这位二哥也是忙于工作疏于对自己弟弟的照顾,但是性格已经被埃里尔纠正过来的埃尔贡还是尽职尽责的照顾起年幼的拉道古尔来,只是毕竟缺乏经验,这小妮子也是被越养越歪。 “我就说这俩女娃娃怎么生的一个模样,这倒是难怪了。”明白过来的阿尔扎戈斯也是淡淡一笑,这样轻松的氛围倒是他许久未曾体验过的了。 “塞因,来,跟你阿尔扎戈斯叔叔打个招呼。” 一圈下来之后,埃尔贡终于还是介绍起自己的儿子来,而同时,阿尔扎戈斯也在打量着自己这个居心叵测的养兄弟。 辈分上来说,卡拉多格,阿尔扎戈斯和眼前这个亚麻色头发的青年是同一辈,但是不管是武力还是城府,阿尔扎戈斯在看见对方那略显青涩的面庞和不安的眼神后,就能断定自己能把眼前这小子耍的跟狗一样。 塞因有些局促的擦了擦手,随后才向阿尔扎戈斯打起招呼。 只是那一声哥哥的称谓落在阿尔扎戈斯耳朵里,怎么也没有前两个明媚温婉的女孩子叫的顺耳。 而且这小子脸上那不情不愿的表情,落在阿尔扎戈斯眼里怎么看怎么欠揍。 埃尔贡也是注意到了这些细节,虽然自己和自己这个儿子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甚至好几次都差点动手,但是如今一派其乐融融,埃尔贡也不想坏了氛围,便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埃尔贡带着阿尔扎戈斯落座之后,早宴便开始了,作为邓格拉尼斯的主人,整个巴旦尼亚最有影响力的家族之一,芬·登吉尔家族的餐桌上可谓是丰盛至极,阿尔扎戈斯的食欲也被激发了出来,就在他忙着大快朵颐的时候,那个自己看不顺眼的臭小子却不合时宜的开口道 “父,父亲,最近邓格拉尼斯城的治安官跟我说城内发生了不少恶性暴力事件,他说已经有不少民众对此表达了不满,同时城外的一些商队也经常遭遇袭击,这对我们家族的声誉有所影响,我认为我们是不是应该派出一支专门的队伍来处理这件事情?” 埃尔贡当然清楚自己儿子口中的恶性暴力事件是怎么一回事,所有他理所当然的装起糊涂道 “哦?暴力事件?或许你应该去将埃迪德和埃克森两兄弟喊来问问话,问问他们是否还记得曾经在治安队赎回他们那几十把破手斧时对我许下的誓言。” 埃迪德和埃克森两兄弟是邓格拉尼斯帮派势力的头子,因此埃尔贡将这件事情甩给他俩背锅几乎毫无心理负担。 塞因愣了愣,明白过来是自己表述有问题,又急忙开口解释道 “不是的,父亲,这件事情跟他们没关系,对方来势汹汹并且有目的有组织,绝对不是一般的帮派势力所为,我建议……” 然而,塞因的话还没说完,一旁在开开心心吃东西的拉道古尔不乐意了,开口呛道 “哦~我亲爱的堂弟,我说咱们吃饭的时候能不能闭上你那张香肠小嘴?平时你遛鸟逗虫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咱们家族勇武的继承人对家族事务这么上心呢?” 塞因张开嘴,话却硬生生憋了回去,有些恼羞成怒的他只好恶狠狠的盯着拉道古尔,然而对方对于自己企图用眼神杀死敌人的行为不屑一顾,嘴巴鼓鼓囊囊的继续埋头干饭。 拉道古尔确实有些看不起自己这位堂弟,一来自己比对方年长,二来自己武力值不输对方,而且最关键的是,拉道古尔实打实的上过战场,带过兵打过仗,可反观自己这位堂弟,顶着家族继承人的名号却一整天啥正事都不干,如果现实世界里面有等级评定的话,估计对方的战术等级低到连介绍面板都上不去,虽然对方继承了家族一贯优良的性格作风,可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一件能够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继承人,这怎么能让拉道古尔正眼看对方。 塞因也知道自己某些方面确实比不上这位堂姐,于是在眼神杀惨败后,也只好恨恨的祭出一件杀手锏道 “听说拉道古尔堂姐前些天又把一位上门提亲的媒人打骨折了,算算看,家族一年光要为你负担的医药费和丧葬费就要大几千金第纳尔了,我说,堂姐,你总不能嫁不出去了吧?” 果然,塞因这番话的效果立竿见影,一时间桌子上所有人都开始搭腔,就连埃尔贡也接起话来了。 毕竟在卡拉迪亚大陆,虽然得益于占据大陆主流的帝国人和早先的帕拉人都没有那么重的女大当嫁观念,整个大陆风气开放的很,类似于科林、阿瓦尔、莉耶娜、斯瓦娜等等等等这些带兵上阵的贵族小姐不在少数,但是受限于生产力水平,这个世界依旧是以男人为主,一位女性如果年纪到了却依旧迟迟嫁不出去,这可是能被十里八乡百姓茶余饭后当成笑料的,更别提一位大家族出身的贵族小姐了。 塞因见自己计划得逞,不由得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却忽视了来自拉道古尔那边寒意凛然的目光。 阿尔扎戈斯看着这一幕,内心倒是觉得挺有意思,而且还挺温馨的。(拉道古尔:?) 只不过他一直都在观察塞因的表现,到目前为止,他实在无法把对方和一个能够谋划反叛事宜的人画上对等符号,这也让阿尔扎戈斯内心涌出了一个疑问。 不过阿尔扎戈斯脸上却是不显,而等到日常催婚事宜结束之后,负责主管邓格拉尼斯日常事务的妮温倒是对自己的丈夫埃尔贡说道 “最近来邓格拉尼斯准备参加诞辰仪式的人越来越多了,或许我们应该提前向各个家族发去书信,询问他们计划抵达的时间和人数规模,不然到时候没个计划,整个城市人挤人的乱的很。” 埃尔贡点了点头,同意了自己妻子的意见,阿尔扎戈斯在一旁则是想到了卡拉多格,对方这一次应该也会出席仪式,不过现在邓格拉尼斯的隐患差不多都被清除干净了,想来出不了什么乱子。 早宴结束之后,妮温便在自己女儿的搀扶下返回了自己房间,妮温前两年生了一场大病,多亏德鲁伊们的治疗才好了过来,不过之后便一直只能待在阿斯特堡静养,除非特大仪式,不然妮温一般不会返回邓格拉尼斯,而这些年邓格拉尼斯的事宜也在埃尔贡半引导下从自己妻子转到自己女儿拉瑙恩手中。 众人散去后,大厅又变得有的冷清,埃尔贡对此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转过头询问起阿尔扎戈斯最近几天的情况来。 阿尔扎戈斯简单的跟埃尔贡说了之后,对方提到自己的那些远房亲戚,包括自己父亲的几个叔叔伯伯的那些血脉的动向,毕竟法理上他们也有相对应的继承权,而早些年卡拉多格刚刚继位那一段时间,也是他们闹得最凶。 “他们倒是没什么动静,或许正在酝酿什么大动作也不一定,不过我已经派人盯住他们了,如果有异动我们也能提前得知,”说罢,阿尔扎戈斯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塞因,嗯,他的性格不太沉稳,或许对于一个家族继承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我现在有些怀疑,他真的主导了这一系列的针对芬·格鲁芬多克的计划吗?” 埃尔贡闻言也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子自己再了解不过了,对方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不对劲。 “可是,”埃尔贡也有些动摇,但是他还是不能确定“除了我那些亲戚和我儿子,还有谁有动机和身份来做这一系列的事情呢?” 阿尔扎戈斯摇了摇头 “现在只能确定,塞因对于这些事情有一定的了解,甚至可能帮助完成了一些部分,但是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幕后之人。” 阿尔扎戈斯的手指敲了敲厚实的原木餐桌,继续补充道 “而且根据那些窝点的储备情况和人员的训练进度来看,对方动手的时间不远了,很可能就是下一次的诞辰仪式。” 埃尔贡闻言腾的站起了身,即便是涵养极好的他也不禁动了怒 “什么?!这些贼人还敢玷污神圣的诞辰仪式!?他们怎么敢?!” 对于巴旦尼亚人而言,任何有资格在格拉尼斯之岩上举行的仪式都是无比神圣的,更别提格拉尼斯诞辰这种几乎是仅次于至高王加冕的高规格仪式了,而对于标榜为格拉尼斯的直系后人的登吉尔家族而言更是如此,因此埃尔贡反应这样激烈也很正常。 阿尔扎戈斯摆了摆手,站起身连忙宽慰起自己的叔叔来,好一番口舌之后,埃尔贡这才算是冷静了些许。 “不管怎样,我无法容忍有人在这种神圣的场合欲行不轨,即便是我亲儿子也不行,阿尔斯,我以芬·登吉尔家族的族长拜托你,务必保证仪式的顺利进行。” 阿尔扎戈斯点了点头 “我会的,而且我相信我亲爱的弟弟塞因也不会做出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种事情来,至于幕后之人,我向你保证,如果他们敢继续他们那疯狂的计划,我会用他们的鲜血,祭奠伟大的格拉尼斯至高王。” …… 说到这里,阿尔扎戈斯叹了口气。 “我错了,我不应该相信塞因,我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 拔都静静的看着对方无比懊恼的抱住脑袋,淡淡开口道 “这件事情,跟塞因没关系,但,因为有他,所以才得以顺利执行。” 阿尔扎戈斯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对上拔都冷漠而又锐利的眼神,不由得让他咽了咽口水。 “你,猜出来了?” 拔都微微的点了点头,眼神中毫无波澜 “我在巴旦尼亚待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于巴旦尼亚的背景历史和各大家族的渊源也算是略知一二,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在明白塞因没那种本事做出这一系列计划时,谁是幕后真凶就已经一目了然了,谁和登吉尔和格鲁芬多克有着血海深仇,想要拖着俩家一起去死,谁会这样疯狂到不计后果和成本,甚至连巴旦尼亚最重视的神圣仪式都可以不管不顾,结合以上,你看,其实答案早就出来了。” 阿尔扎戈斯闻言有些颓然的点了点头 “对啊,多简单的问题,可偏偏,谁都没想到,我们,谁都没想到……” 拔都似乎有些冷血过头了,他无视了自责的阿尔扎戈斯,慢条斯理的吃下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烙饼道 “接下来,说说看吧,最后的结果。” (这几天偷懒了,这章五千字给各位读者老爷们赔罪了,后续更新会恢复正常。) 第19章 血祭秘仪(一) 如果说至高加冕仪式是整个巴旦尼亚贵族的盛典,那么格拉尼斯诞辰仪式就是全体巴旦尼亚人的庆宴。 作为整个巴旦尼亚神秘仪式中最为崇高的,神圣的仪式,每年这个时候的邓格拉尼斯的人流量都无比庞大,来自乌卡利翁高地各处村庄、城镇甚至是藏于山林不受至高王管控的野人都会穿上他们自认为最端庄华丽的服饰,来到邓格拉尼斯,虔诚的庆祝他们伟大祖先格拉尼斯的生日。 邓格拉尼斯城的城市守备队的工作一下子繁忙了起来,毕竟涌进这座城市的不只有那些虔诚祷告的人,随之而来的还有来自整个乌卡利翁高地的扒手,小偷,流氓和妓女。 邓格拉尼斯的恶性事件一下子多了起来,城市治安所的牢房甚至都已经装不下了,可外面来自本地或外地的民众的报案依旧源源不断,大量的申诉书如同雪花般飘到治安官的办公室里,不得以,治安官只得找民兵队和领主的私兵请求调派人手。 “或许你应该再考虑一下。” 邓格拉尼斯主城大厅内,阿尔扎戈斯看着埃尔贡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要在治安官申请调派人手的书信上签字盖章,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目前我们这边人手也不是很够,对于一些新涌进来的家族和城内的部分地区的监视力度在下降,等到卡拉多格他们抵达的时候,届时估计会涌进来更多的人,那个时候我们的人手会更加捉襟见肘,如果现在你又要派一批人手去协助治安官的话,到时候我们可就彻底没人可用了。” 埃尔贡闻言签字的手不由得顿了顿,他皱着眉头转过去望向阿尔扎戈斯问道 “目前情况怎么样?” 阿尔扎戈斯摇了摇头 “不太理想,在继续保持对你那些表亲们的监视的情况下,城内大部分地区的情况就无法做到面面兼具了,那些酒疯子和流氓,时不时跑到街上无缘无故发起疯来,不少你拨给我的人和我手底下的人都被莫名其妙打伤,事后把他们抓起来一问,结果那些人痛哭流涕,从骗小女孩的糖果到偷看寡妇洗澡什么都交代了,但是除此之外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到头来只是空费了不少精力,所以我说真的,如果格拉尼斯他老人家看见自己的子民这样放荡不羁,估计这个生日过的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埃尔贡闻言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看见阿尔扎戈斯那张郁闷无比的脸时,脸上的揶揄之意根本藏不住,但还是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回答道 “嗯……这样来看确实应该再酌情考虑一下,不过我还是倾向于给治安官调派一些人手过去,这样一来也能减少邓格拉尼斯城的犯罪事件,也正好给你们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是吗?” 阿尔扎戈斯闻言斟酌了一下,最后也同意了埃尔贡的看法。 “那就这样吧,我会去其他地方再额外调一些人来,嗯……让我想想,或许南部高地那边是个不错的选择,阿塞莱人回来啦的跑回他们的沙漠吹风去了,那里也没什么需要再额外关注的了,哦,是时候让那些肥嘟嘟的信鸽动起来了,该死的,它们看起来越来越美味了。” …… 多年前,营建新城的贡达罗夫家族指使樵夫将巴尔加德附近的树木一扫而空,可躺在暖洋洋的新建宫殿里的大公不会想到,他麾下那些常年在森林南部饲养牛群的养牛人们,在失去森林庇佑后,被那个冬天来自极北冷海毫无阻碍的的寒流带走了自己和手中所有牲畜的性命。 命运种下了一颗种子,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等待着合适的时机萌芽成长,而对于阿尔扎戈斯而言,命运为他准备的那颗种子等来了它的时机——由阿尔扎戈斯亲手创造出来的时机。 时间来到诞辰仪式正式开始的前两天,基本上处理好了前线战事的卡拉多格带着儿子门格斯和弟弟明瑟来到了邓格拉尼斯城。 阿尔扎戈斯并没有主动现身迎接对方,只是依旧穿着他那一身熊皮林地服在暗处注意着四周的任何异动。 这些天来他和卡拉多格保持着书信往来,关于邓格拉尼斯的情况他也都一一汇报给了卡拉多格,在他将原本布置在南部的暗探调来邓格拉尼斯之后,各方面情况也都稳定在可控范围之内,如今邓格拉尼斯的人手还算充裕,虽然对如今的局势有足够的信心,但是为了以防万一,阿尔扎戈斯认为自己还是继续待在暗处的好。 等到卡拉多格和一众贵族寒暄完了之后,埃尔贡亲自迎接卡拉多格来到了邓格拉尼斯的主城,阿尔扎戈斯注意到人群之中的塞因,这小子看着卡拉多格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 不过阿尔扎戈斯也没把对方放在心上,那场早宴之后听说这小子被拉道古尔逮住机会搁小巷子里狠狠揍了一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年轻人好面子,因此后来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连餐食都是要求下人给他送到房间里去的。 夜晚,埃尔贡携芬·登吉尔家族全员出席了主城大厅的盛宴,阿尔扎戈斯依旧没有露面,对很多巴旦尼亚贵族而言,这位先王的另一个养子应该早早的死在了当年那场混乱之中才对,阿尔扎戈斯也乐的这群人继续误会下去,也给自己的活动省去了很多麻烦。 晚宴结束后,阿尔扎戈斯来到了卡拉多格下榻的房间门口,刚打算开门,却不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阿尔扎戈斯一抬头就看见明瑟出现在房门后面。 “阿尔扎戈斯先生?” 明瑟对于对方的到来也有些意外,虽然他一直帮助自己的哥哥处理王国内各种事宜,但是关于阿尔扎戈斯的事情,他哥哥一直都不允许他插手,所以对于阿尔扎戈斯,他一直都是颇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的。 “啊,明瑟啊,我来找你哥哥,他在吗?” “当然,您请进。” 明瑟点了点头,侧过身给阿尔扎戈斯让出一条道来,等阿尔扎戈斯进去之后,明瑟转过身轻轻的将房门给合上了。 “你来了。” 卡拉多格脸上带着酒后的些许红晕,看起来很是疲惫。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老了,那些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能喝,若不是门格斯在一旁帮我挡酒,估计我现在可能眼睛都睁不开了。” 阿尔扎戈斯微微一笑,拿过酒柜上的陶罐揶揄道 “哦,那可真是遗憾,四十五岁的至高王已经开始服老了,我还说或许今天晚上可以骑在喝醉的至高王背上戴上王冠高歌一曲呢,只不过看起来咱们的陛下应该不会再允许他的胃里再有一滴酒液进入了。” 卡拉多格斜睨了阿尔扎戈斯一眼,干脆闭上了眼睛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阿尔扎戈斯看着卡拉多格的模样,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犯贱终于引起了对方的嫌弃,于是他倒上一杯啤酒,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话说,你刚刚和明瑟聊些啥呢?” “门格斯的婚事,他老大不小的了,也该寻个好姑娘了。” “人选定了吗?” “莫卡尔家族的一个小姑娘。” 听到这,阿尔扎戈斯愣了愣, “芬·莫卡尔?” “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莫卡尔家族这些年一直都怀恨在心,普林多尔那条老狗的死爹的风干脑袋,到现在都还在邓格拉尼斯主城大厅的壁炉上挂着呢。” 卡拉多格闻言睁开了眼睛,抬起脑袋直直的看向阿尔扎戈斯。 “你,怀疑他们掺和了邓格拉尼斯的事情?” “没有,但是不得不防。” 闻言卡拉多格再次放下脑袋,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椅子把手道 “没有永远的敌人,我的兄弟,我知道他们对先王一直都怀恨在心,换做是我,我也无法老老实实的待在杀夫仇人的手下办事,可是时代不同了,先王已经离去,莫卡尔家族毕竟在高地南部经营了许多年,即便没有马鲁纳斯城,我的统治依旧离不开他们的支持,没有任何一个王座是可以脱离大家族支持而存在的,我需要莫卡尔家族的支持,而且我也相信普林多尔会是一个聪明人,继续看着家族沉沦下去,还是抓住机会一跃而上,我相信他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你已经有很多家族的支持了。” “或许吧,”卡拉多格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可登吉尔家族依旧人心不齐,梅利迪尔对我当年的战后处理颇有微词,卢伊汉接手家族不久,年轻缺乏根基,埃隆家族人丁又过于单薄……我需要一个更可靠的支撑者,思来想去,我只剩下了这一个选择。” 闻言阿尔扎戈斯也沉默了下来,巴旦尼亚一直以来都奉行着氏族政治,而卡拉多格的继位明显打破了巴旦尼亚多年来的传统,虽然后者凭借自身实力和战绩取得了他家族所在地区的众多小家族的支持,但一来那里毕竟曾经是莫卡尔家族的领地,二来外部很多家族也或多或少对于卡拉多格的继位有所微词。 这样的情况下,卡拉多格寻找一个更为可靠的政治盟友的做法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芬·莫卡尔家族也十分符合卡拉多格的需求,家族成员多,地区影响力够,根基稳定,并且需要一个重新光复家族的机会。 想到这里,阿尔扎戈斯也只是叹了口气,转而问起莫卡尔家族联姻的那个姑娘来。 “那孩子你见过了吗?” 卡拉多格点了点头 “见过了,模样生的端正,品性也好,一直都在帮着她父亲打理拉诺克·亨堡的各项事务,并且处理的井井有条。” 阿尔扎戈斯耸了耸肩道 “那好吧,或许我应该相信你,毕竟在联姻这一方面,你的眼光从来没出过什么错。” 卡拉多格闻言笑骂道 “怎么感觉你小子在讽刺我呢?” 阿尔扎戈斯嘿嘿一笑 “哪有,就拿最近的事情来说,你那个女婿不是挑的很不错嘛。” 提到拔都,卡拉多格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你真应该看看奥列克那家伙对着我行礼的样子,哈哈哈哈哈我敢保证,他甚没有对朗瓦德这样做过。” “头狼的武力威慑让狗熊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匍匐在牧牛人的脚下,听说前些日子金帐汗国对阿塞莱宣战了?” 卡拉多格从鼻子里嗯出来了一声,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目光扫过阿尔扎戈斯手旁的酒壶后最终还是决定作罢。 “嗯,一个多月前的消息了,时间飞快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小子,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顶着涅雷采斯家族名号办事的小兵呢。” 阿尔扎戈斯和卡拉多格对视一笑,接着又聊起或许什么时候可以去萨莱城见一见拔都和科林。 “对了,”阿尔扎戈斯想起一件事来“奥列克去了一趟雷姆托伊尔堡,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卡拉多格闻言皱了皱眉,雷姆托伊尔堡是卡拉多格心目中的禁词,那里的囚犯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他去见老奥列克了?没有,这些天我忙的脚不沾地,可能没看见梅拉格送来的书信。” “他似乎想要带走老奥列克,不过被城堡守卫拦下了,但是奥列克心意已决,这就让我亲爱的侄女犯了难,所以我觉得或许你应该考虑尽快给我懵懂的小侄女回信。” 卡拉多格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摆了摆手道 “也罢,横竖朗瓦德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巴尔塔罕的地牢了,就送他们一家子团聚,即便奥列克知道了当年朗瓦德和我们之间的交易也无妨,环境不同立场不同,奥列克也不会说什么。” 阿尔扎戈斯闻言却觉得有些不妥 “我就担心奥列克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毕竟当年虽然他父亲死里逃生,可他妹妹却是实打实的葬身火海了,哦,该死,我都不记得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了……奥列克,西加,他们一家子可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个个性子暴躁的很,要是得知他们亲爱的姐妹的遭遇……我觉得,我们还是防着一手的好。” “除非他们打算亲手葬送掉自己家族的未来,相信我吧,奥列克既然已经决定投靠金帐汗国,就不会再做出自毁根基的事情来。” 阿尔扎戈斯叹了一口气 “我的好兄弟,有时候我觉得你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把所有人都想得过于理性,可是你要知道,人都是有自己的感情的,没有人会永远保持理智。” 卡拉多格看向阿尔扎戈斯,沉默良久后,他终于还是摆了摆手道 “至少我相信事关身家性命,他们会做出最理智的抉择,而不会让所谓的情感控制自己的大脑,至少这是作为一个家族领袖必备的品质——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阿尔扎戈斯对此也只是叹了口气,起身默默关上了房门。 庆典,要开始了。 第20章 血祭秘仪(二) 按照惯例,诞辰仪式一共要进行七天。 第一天,在数名大德鲁伊主持下,十二名经过精挑细选的精壮勇士从阿斯特堡北面被帝国人称之为帕拉森林的黑森林中以极其隆重繁琐的仪式请出传说中格拉尼斯诞生之时落入此处的名为司康之石的陨石,勇士们为神圣的陨石带上繁复的饰品,抬出镶满绿色翡翠的担架,恭恭敬敬的将这块历经近千年风霜的玄色石块抬往邓格拉尼斯的巨石祭坛上。 沿途挤满了围观的巴旦尼亚民众,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盼着视野中出现抬着圣石的队伍身影。 圣石每到之处,无不引起民众一阵骚动,人们将手中的鲜花和三叶草纷纷扔向圣石,以此来表示他们对圣石的尊敬和期盼圣眷的心愿。 待到圣石被放置在巨石祭坛之上,十二艘橡木小船便满载着新鲜的牛肉和干瘪的人头划向泰瓦尔湖的中央,在湖波和树影的见证之下将这些祭品投入这片以传奇王后命名的湖泊,来呼唤王后归来庆祝他挚爱之人诞辰的盛宴。 阿尔扎戈斯此时已经换上了他日常穿着的那身熊皮林地服,仿佛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巴旦尼亚人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先生。” 一名满是络腮胡的魁梧大汉装作不经意的路过阿尔扎戈斯身旁,在轻轻喊了一声对方后,接着便毫无痕迹地将一张亚麻纸塞入了阿尔扎戈斯的手中。 阿尔扎戈斯不动声色的将亚麻纸藏入自己宽大的手掌之中,随后继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着。 再确认四周无人注意之后,阿尔扎戈斯悄悄的摊开手中的那张亚麻纸,在保持脑袋不动的情况下,双眼快速的扫过了亚麻纸上的内容。 随后阿尔扎戈斯便收回目光,将亚麻纸死死地攥在手心。 “还是出事了啊……” 阿尔扎戈斯呢喃道,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祭坛上的仪式,接着便转过身朝着人群的外围走去。 邓格拉尼斯城西南城区,一处用来存放皮革制品的仓库门口,此时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体,几十个身上带血的汉子不断翻查着这些地上的尸体,不远处,两名身着制式战甲的芬·登吉尔家族族兵和一些身着常服的大汉在一边交流着什么。 看见阿尔扎戈斯到来,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的看向了阿尔扎戈斯。 “弄清楚了吗,他们是登吉尔家族内部的人还是受城外势力指挥?” 阿尔扎戈斯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随后目光看向一旁和芬·登吉尔家族士兵站在一起的两名大胡子。 “很遗憾,队长,我们跟着这些人有些日子了,可惜最近他们的警惕性该死的提高了,我们的人在监视他们的时候被发现,不得以出了手,我们从他们身上没搜出任何能代表他们身份或者所属势力的东西,不过其中一部分人倒是进城时在城门口登记过。” “那就没必要了,如果他们聪明点就不会拿自己的真名登记……仓库里面的东西都找过了吗?” 大胡子点了点头,拿出两张被烧了一半的亚麻纸 “我们在仓库里面找到的能追查到这群人身份的东西只有这些,其余的都被他们扔进火盆里面了,除此之外,仓库里面还堆放了三十多套链甲和各式阔刃短剑,最令人意外的是,我们还发现了十二张劲弩。” 阿尔扎戈斯闻言接过信纸的手顿了顿,随后皱起眉头看向那名大胡子 “瓦兰迪亚人的劲弩?” “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瓦兰迪亚生产的,帝国人也在不断改良他们的军备,毕竟他们的军团现在也开始逐渐放弃使用了几百年的短剑和标枪,开始使用单手刀和长矛了,就我们在俄尔堤西亚的哨探前些日子的例行汇报来看,俄尔堤西亚的几家木工坊接到了大数额的弩箭订单,但是目前这一批武器的去处还不清楚。” 阿尔扎戈斯一边听着大胡子的汇报,一边仔细观察着手中的两张信纸。 信纸的质地很普通,就是一般种植亚麻的农户自己生产的纸张,只是纸上的文字倒是有些奇怪…… 巴旦尼亚的语言文字沿用了上千年,但是随着时代变化,帝国语,也就是常说的通用语在大陆贸易活动中的应用越来越广泛,随之也开始在无形之中使得一些蛮族国家有条件的家族都开始系统的学习起帝国语来。 作为卡拉德人的百年宿敌,巴旦尼亚人虽然内心抵触学习通用语,但是依旧无法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大陆的趋势,但为了保留民族文化和群众的国家意识,历任至高王都要求本国贵族之间相互通信采用巴旦尼亚语言,可是这张纸上既不是巴旦尼亚文字,也不是帝国文字。 “瓦兰迪亚……?” 阿尔扎戈斯默默的收起手中的两张亚麻纸,随后对着大胡子说道 “带我去看看那些弩。” 大胡子点了点头,随后带着阿尔扎戈斯一路走进仓库内部,打开了一口木箱子后,数把强弩便赫然出现在阿尔扎戈斯眼中。 阿尔扎戈斯拿出一张劲弩,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后笃定道 “这不是帝国人生产的弩箭,至少不是俄尔堤西亚生产的,沿海的树木多为低矮灌木和乔木,但是这个弩,是用白桦木做成的。” 说罢,阿尔扎戈斯将手里的弩一把扔回木箱,转过身道 “帝国的商人和工坊主可不会奢侈到用进口来的桦木制作弩,可我记得最近瓦兰迪亚好像不打算有什么大动作?” 一旁的两名大胡子均是点了点头,其中一人说道 “自从退兵之后,除了德泰尔醒来主持完对阿尔德里克的审判大会外,就没有什么大动作了,各城镇的运转情况都和原先没什么区别……” “等等?” 没等大胡子说完,阿尔扎戈斯就出言打断,他转过身皱着眉头看向那名大胡子,一字一顿道 “所有城镇,都和原先没什么区别?” 大胡子愣了愣,看样子是不明白为什么头领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但是他依旧在脑海里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瓦兰迪亚探哨送来的书信,随后肯定道 “对,没什么区别。” “包括帕拉汶德?” “包括帕……啊……这?” 阿尔扎戈斯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对大胡子命令道 “立刻给瓦兰迪亚的探哨送信,我要帕拉汶德来往商队的汇报,尤其是来自巴旦尼亚的!” 大胡子立刻点了点头,随后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 就在阿尔扎戈斯依旧在原地头脑风暴时,此时的加伦城,德泰尔看着眼前刚刚送来的书信,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他的身边,正站着原本应该被送入地牢的阿尔德里克。 阿尔德里克看起来很是虚弱,而他的身旁,两名全副武装的方旗骑士正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这位男爵。 “看看吧,你盟友的最新消息。” 德泰尔头也不回的对着阿尔德里克说了一句,随后将书信毫不在乎的扔给了对方。 阿尔德里克脸色难看的捡起地上的书信,在看完了上面的内容后,他才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德泰尔。 “你……什么时候?” “唉,我亲爱的小舅子啊,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坐在这王座之上的我是个蠢货呢?什么时候?哼,真是有意思,好好想想看,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抱有怀疑的。” 阿尔德里克额角流出一滴冷汗,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好国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的,但是他不敢想象对方的布局居然横跨这么多年。 “潘德拉克吗?” “看起来你还不算蠢得彻头彻尾。” 阿尔德里克的身子彻底软了下来,可是他没能瘫在地上,因为两旁的骑士已经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阿尔德里克的两只手臂。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原本真的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可惜……那壶酒,一切啊,终究没按我的设想来。” 德泰尔用怜悯的目光看向阿尔德里克,嘴里继续给自己的小舅子好心的解释道 “我一开始就不想违背和帝国人的誓言,帮助巴旦尼亚人和斯特吉亚人,当然,这有一部分是出于我的荣誉之心,但是更切实的原因则在于就算瓦兰迪亚帮助巴旦尼亚和斯特吉亚打赢了这场战争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土地?财富?我们什么都得不到,帝国一日还在,我们东出的道路就被卡的死死的,一场战争可击不倒这个庞然大物,纵使我们能趁着胜利余威谋得一些北方的土地,可那杯水车薪又做何用?况且这为数不多的战利品还得和森林佬与海寇分享……真是可笑,瓦兰迪亚人什么时候沦落到和丧家之犬抢饭吃的地步了?” “最值钱的战利品在南方,在俄尔堤西亚,在珀拉斯海,你明白吗?所以我反对帮助巴旦尼亚和斯特吉亚,属于瓦兰迪亚的机会是阿塞莱和帝国人斗的头破血流的时候,可惜,就算我出手帮助温吉德那个废物,他依旧没能跨过加隆托堡半步。” “既然这样,我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看看吧,我们的东边,一大半都飘扬着绿色的旗帜,那该死的高地既阻挡了帝国的铁蹄也拦住了瓦兰迪亚的骑士,帝国人靡费了数百年都没能拿下的天险我自然也不会不自量力,但是我从未放弃,所以你看啊,机会,总会到来的。” 说到这,德泰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狠狠地盯着阿尔德里克说道 “可是你呢?我的小舅子,我亲爱的表亲,你的目光从来都只有我头顶上的那顶黄金王冠,所以你不惜接受西帝国那群军阀抛来的橄榄枝,去打一场毫无好处的战争,真是可笑,我们能得到什么?卡·班赛斯还是瓦尔切格湾?我们只能等来来自大陆另一头和巴旦尼亚人联合起来的报复!你醒醒吧!什么时候就连帝国人的承诺和誓言也可以当真了?” 阿尔德里克脸色颓然的呆呆望向地面,德泰尔见状也失去了继续教训对方的兴趣。 “把阿尔德里克男爵带下去吧……不过,我亲爱的表亲,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一个讲信用的人,我会继续履行莉耶娜和我儿子埃尔杜兰的婚事……不过,你,注定无法看见。” 阿尔德里克被方旗骑士们带下去了,等到房间里重新归于平静的时候,德泰尔才提起笔,开始在书桌上写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德泰尔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抬起头冲着门外喊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卫。 “去,将这封信交给总督,他会知道怎么做的,另外,告诉他,我需要他给我调查一个人的信息……嘶,让我想想,嗯,一个曾经在戴·洛塔德家族效力的冠军骑士,名字是……” …… 帝国,吕卡隆。 伊斯蒂安娜看着手中的书信,眉头轻轻一挑 “哎呀,看样子还真是一直小看了这一位呢……不过也是,能在一国之君位置上坐那么久的,能是什么等闲之辈呢?不过看来乌卡利翁高地那边暂时不需要我们插手了,只是我也不想咱们的金帐汗得知自己老丈人的遭遇后会那么顺利的给对方报仇……毕竟那份遗产可有些过于庞大了。” 伊斯蒂安娜优雅的将手中的纸张放回书桌,接着拿起了另外一封文书,将其交给眼前的信使道 “拿着,我要你把这份文书亲手送到那位公主殿下的手中,并且告诉她,如果她想救回自己的儿子,就老老实实的同意我的要求,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说罢,伊斯蒂安娜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可惜不管是阿尔扎戈斯也好,还是德泰尔也罢,这些家伙永远不明白,蛮族,终究只是蛮族,而帝国,永远是那个帝国。” 第21章 血祭秘仪(三) 仪式已经进行到了第四天,可是整个邓格拉尼斯除了已经人潮汹涌外没有任何其余异常情况。 第四天是格拉尼斯正式的诞辰,在之后,邓格拉尼斯的贵族都会在夜晚召开盛大的篝火晚会,并且慷慨的邀请每一个来到邓格拉尼斯的民众都前来参与这场狂欢,宴会会持续三天,直到第七天的前一晚,最后在第七天将司康之石重新送回密林深处,这场盛大的仪式才算彻底结束。 “老大,这是今天晚上在宴会大厅和篝火集会现场警戒的人员名单。” 手下人将一份写满代号的亚麻纸递给阿尔扎戈斯,可对方只是接过来随便扫了一眼便放在一边了。 “瓦兰迪亚那边的探子送信回来了吗?” “还没有,估计这会命令才刚刚传到他们手里,老大,您是在担心什么吗?” 阿尔扎戈斯眉头紧锁,这些天来他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使得他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 “整个邓格拉尼斯被我们重点观察的地方全部没了动静,甚至不少地方都已经人去楼空……敌人打算大规模行动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的敌人突然没了动静,瓦尔切格每次有大风暴来临之前,整片海湾都会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阿尔扎戈斯满心疲惫的仰倒在椅子靠背上,怔怔的望着茅草和木棍制成的天花板发呆。 一旁的下属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好拘谨的站在一边默默不言。 过了一会儿后阿尔扎戈斯才缓缓将目光从天花板上移开,他再次看向一旁被自己搁置一边的人员名单,他脑海里将这些天来搜集到的线索好好的整合了一下子。 目前来看,对方动手的时间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这几天无疑了,可是不管是卡拉多格身边还是芬·登吉尔家族那几个被阿尔扎戈斯特别关注的成员身边都没有出现过可疑的人员,而那些后者本身也没有什么很奇怪的举动,无非是继续在酒后或者餐桌上不痛不痒的咒骂,抱怨几句卡拉多格而已。 暴风雨前的宁静最是可怕,阿尔扎戈斯内心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相信,接下来的几天才是重头戏上演的时刻。 同时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瓦兰迪亚人有很大的参与其中的嫌疑,但是整个瓦兰迪亚,不是头脑简单脾气暴躁的战争狂人,就是满眼第纳尔贪婪成性的守财奴,阿尔扎戈斯实在是想不出除了阿尔德里克以外谁还会有这个兴趣和精力去经营这样的阴谋计划。 卡拉蒂尔德? 不应该,这个女人满心都扑在自己的家族身上,杰屈朗的经济状况也在她的经营下蒸蒸日上,虽然阿尔扎戈斯确实觉得对方有足够细腻的心思来弄这些东西,可是这一家子更像是纯粹的骑士,除了和瓦兰迪亚大部分贵族一样喜欢劫掠村庄外,倒还真没有什么地方能和阴谋家这身份搭上边的。 因加泰尔?这老小子在连续吃了好几个亏之后倒是成熟了不少,可是他的目光也一直放在俄尔堤西亚湾,巴旦尼亚从来都不在这位男爵的考虑范围之内。 戴·洛塔德的伯里康也差不多,目光都基本放在帝国西南部沿海一带。 埃博半岛三男爵吗? 这三个北方贵族行事风格一贯粗犷,如果让他们来弄阴谋计划,估计三个人会直接带着军队提着长剑照着对方脑门呼过去。 贝尔吉尔也和埃博半岛的男爵们差不多,虽然人们总说贝尔吉尔相对来说更加阴狠,但是那也只是对他作战风格的评价,他本人对阴谋这一套一直都是不屑一顾的。 瓦尔坦就不用看了,戴·热兰家族一直都是类似于王室的贴身骑士一般的存在,甚至翁加尔堡的建立目的都是为了拱卫加伦。 “那就只剩……” 然而,想到瓦兰迪亚最后一位,也是地位最高的那位时,就连阿尔扎戈斯自己都不由得摇头苦笑一声。 “怎么可能呢?那老小子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然而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阿尔扎戈斯却又犯了难,既然所有人都否定了一遍,那又会是呢? 思来想去,阿尔扎戈斯最后还是将怀疑目标放在了卡拉蒂尔德和因加泰尔身上,这俩家是最有可能性的,有足够的财力,军事实力和在自己封地内稳定的统治基础来支持他们在外搞小动作。 “派几个人去一趟城防队,以埃尔贡的名义命令他们去提审一趟来自沙拉斯和杰屈朗的商队。” 一旁的下属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 “老大,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阿尔扎戈斯看着手上的名单想了想,开口道 “篝火晚会的话,卡拉多格露面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到时候整个集会现场全部都挤满了人,对方即便是想动手也不会挑这种场合……你去通知在主城大厅的宴会上负责警戒的人,他们由我直接指挥。” 下属闻言再次点了点头,接着确认了阿尔扎戈斯没有其他吩咐后,便离开房间向下面传达命令去了。 而阿尔扎戈斯依旧坐在原地,目光却看向了一旁的的《巴旦尼亚贵族世系表》。 “只有你……但我真的希望不是你,我和卡拉多格一样,认为你不会伙同外族算计自己的同胞,可,我总觉得我不应该相信你。” 语罢,阿尔扎戈斯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银制三叶草项链,闭上眼睛,用疲惫的声音说道 “愿先祖保佑吧……” …… 夜晚,邓格拉尼斯的主城大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阿尔扎戈斯腰间挎着一把精炼钢阔刃短剑,身上依旧穿着那一身熊皮林地服。 “队长,我觉得您还是穿上这件软甲的好。” 一旁的下属一边劝着,一边提着一件高地链甲衫递到了阿尔扎戈斯面前。 阿尔扎戈斯轻蔑的瞥了一眼那件链甲衫,想也不想的就摇头拒绝了。 “笨重的东西会影响我的动作,我可不想我在大展身手的时候被这该死的盔甲绊住。” 一旁的下属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戴整齐的链甲衬皮革甲,最后还是默默的将手上那件链甲衫收了起来。 阿尔扎戈斯自然有他狂傲的资本,毕竟当年在全巴旦尼亚竞技大赛上,他可是仅次于卡拉多格的存在。 而且如果不是自己当年为了耍帅选了双手大剑结果被卡拉多格选的双手斧摁在地上锤,阿尔扎戈斯自认为自己还是有能力争取一下“格拉尼斯冠军勇士”的称号的。 牛气哄哄的装了一波之后,阿尔扎戈斯的目光望向了宴会大厅之内,只见戴着银制仪式王冠的卡拉多格斜靠在大厅长桌的主位之上,正在和一旁的埃尔贡交谈着什么。 围坐在长桌周围的巴旦尼亚贵族们则是高举着酒杯,或毫不顾忌的放肆大笑,或一脸倨傲的和周围人列举着自己的光荣事迹。 当然参与过这种场合的阿尔扎戈斯自然知道这些贵族们喝醉酒之后讲的那些战绩的真实性究竟如何,不过最让他在意的,还是此时才推门而入的普林多尔。 现任芬·莫卡尔家族的族长,普林多尔,常常被人认为是阴狠,不讲信用,凶残无度的,以至于普林多尔本人常常被人和彭·坎诺克的领主埃隆相提并论,后者的风评更加糟糕,疯狂,残暴,狠戾,这些被认为是受诸神诅咒的词汇都可以完美套到这位领主身上,但是与普林多尔不同的是,埃隆的评价更多的是偏向于作战风格和战斗风格方面。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芬·莫卡尔家族不管是在先王埃里尔失踪之后,还是在卡拉多格号召全体巴旦尼亚人对帝国人开战时,亦或者是在后来对外的一系列战争中都不遗余力的支持马鲁纳斯的卡拉多格政府,由拉诺克·亨堡,彭·坎诺克和阿布·科梅尔堡组成的巴旦尼亚在因韦斯河谷的防御线一次次挡住了来自萨哥特平原的瓦兰迪亚骑士的铁蹄。 不过,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好事者揣测这位曾经显赫无比的家族的族长居心何在,他们认为亦普林多尔的性格,对方大概率依旧没有放下对杀死了自己父亲的芬·登吉尔和占据并且蚕食着自己家族原本封地马鲁纳斯的·芬格鲁芬多克家族的仇恨。 普林多尔进来之后,在场不少贵族都举起酒杯欢迎着对方的到来,普林多尔也畅怀大笑着跟一个个贵族互相拥抱,勾肩搭背的打着招呼。 阿尔扎戈斯站在宴会大厅的一角冷眼看着场中的这一幕,他的目光不自觉的分开寻找起塞因的身影来,最终在临近主座附近找到那个脸上依旧带着些许微痕的小子时,阿尔扎戈斯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神情有些奇怪,而且眼神还不自觉的瞟向正在和埃隆大声讲着荤段子的普林多尔。 阿尔扎戈斯默默记下了这一现象,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目光继续看向走向卡拉多格的普林多尔。 卡拉多格的主座在一处高台之上,因此即便卡拉多格此时是坐着的,普林多尔却依旧不得不仰头看着自己的至高王。 普林多尔行礼之后,两人又相互说了些什么,接着,普林多尔往后一招手,只见两名身着常服的莫卡尔家族族兵便护卫着一名少女走了过来。 那应该就是卡拉多格之前提到过的准备联姻的那名莫卡尔家族的少女了,少女个子不高,差不多一米六左右,留着一头和普林多尔发色一样的亚麻色长发。 离得太远,加上有两名高大的莫卡尔家族族兵的阻挡,阿尔扎戈斯没能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不过对此阿尔扎戈斯也毫不在乎,他更加好奇的是普林多尔把对方带来的目的。 大厅内,卡拉多格居高临下的对着长桌的右边喊了一声,接着便看见一名高大的少年略显拘谨的站了起来。 这么快就让两人见面吗?阿尔扎戈斯看着站起来走到那名莫卡尔家族少女身边的门格斯这样想着,少年应该是很腼腆的,毕竟在阿尔扎戈斯看来,门格斯都快扭成一条蛆了。 场中也响起起哄的大笑声和口哨声,见状,阿尔扎戈斯也收回目光,接下来就是一群中年大叔调侃两个未经人事的年轻人的剧情了,阿尔扎戈斯对此没什么兴趣,只是接下来依旧会时不时的看向普林多尔。 他依旧无法彻底放下对普林多尔的怀疑。 但是如今依旧一切正常,而且普林多尔表现的看起来对于和芬·格鲁芬多克家族联姻很是急不可耐。 联姻也是一种重新振兴家族的手段,阿尔扎戈斯这样暗暗想着,内心还是有些纠结。 此时,警戒主城庭院情况的小队负责人半踮着脚,轻声而快速的走到了阿尔扎戈斯身边。 察觉到下属靠了过来 阿尔扎戈斯微微撇头看了一眼之后便回过脑袋轻声问道 “是外面有什么异常情况了吗?” 来者点了点头 “芬·登吉尔家族的人拉了几马车的酒和熟肉,现在正在外面分发给各家族带来的灶卫们。” 阿尔扎戈斯闻言皱了皱眉 “酒?每个人都分到了吗?” “是,而且那些灶卫似乎都被节日的氛围感染了,一个个都在胡吃海塞,疯狂往嘴里灌酒。” 阿尔扎戈斯眉头紧锁,对于崇尚传统的巴旦尼亚人而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是豪爽的表现,对于森林名门出身的灶卫而言更是如此,可是如今的关头,这些人要是全都喝醉了可不是什么好情况,但是偏偏阿尔扎戈斯又不好出面阻拦。 “确定是芬·登吉尔家族的人吗?” 属下点了点头,阿尔扎戈斯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了老老实实坐在长桌旁的塞因。 “该死的,芬·格鲁芬多克家族的灶卫们也喝了吗?” “是的。” “可恶,你带着这枚印信,赶紧出去以至高王的、名义喊停那些愚蠢的灶卫,告诉他们等宴会结束他们想喝多少喝多少,但是如果今天晚上因为他们醉酒耽误了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等属下接过印信快步离开之后,阿尔扎戈斯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大厅。 此时许多贵族们都已经喝的烂醉如泥了,卢伊汉,埃隆等人都已经被他们的属下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埃尔贡也有些迷迷糊糊的,普林多尔也似乎喝了不少,之前被一阵起哄的门格斯则是已经趴在桌子上鼾声如雷了。 宴会也来到了尾声,卡拉多格见状已经命令下人带着场上的贵族老爷们下去休息了,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吗?” 阿尔扎戈斯见状也开始有些怀疑起是否是自己太过多疑,然而,就当阿尔扎戈斯打算从黑暗处现身,上前找卡拉多格时,却突然听见大厅外一阵骚动,接着便听见不少人开始大呼小叫的叫嚷起来,阿尔扎戈斯心下一惊,因为那零散起伏的喊声此时已经开始变得整齐起来,因此阿尔扎戈斯也得以听清楚外面人喊的内容。 他们在喊“起火了!” 第22章 血祭秘仪(四) “真是一出精彩的战斗,不得不说,真不愧是当年全巴旦尼亚最有含金量的格拉尼斯冠军勇士和亚军,这百来人可是那个傻小子反复挑选的最精干的勇士,没想到才这点功夫就全部身首异处了。” “放下你的武器,亲吻我的靴子,不然,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卡拉多格对于对方的嘲讽也是毫不留情的还以颜色,然而布兰诺克却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站在原地哈哈大笑,甚至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所以,我亲爱的至高王这是想要我向你投降吗?不不不,我可不是莫卡尔家族的族长,这句话,您倒是应该跟我的父亲说才对。” 说罢,布兰诺克冲着卡拉多格身后扬扬下巴,示意对方看过去。 卡拉多格和阿尔扎戈斯齐齐回过脑袋,只见圆塔第三层的楼梯上,普林多尔正满脸笑意的俯瞰着两人,只是楼梯旁用来照明的火把发出的火光有些昏暗,普林多尔的脸也有一半隐藏在浓浓的黑暗之中。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普林多尔,不然,等到登吉尔家族的大部队和邓格拉尼斯的巡防队赶来,我可不会再给你开口的机会。” 听到卡拉多格的话,普林多尔挑了挑眉,眼神玩味的看着两人,随着他慢慢移动脚步走下楼来,他那低沉的嗓音也在大厅内回荡起来。 “解释?哦,对,或许我应该给你,给我们伟大的至高王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了,我还需要给你什么解释呢?” 随着普林多尔话音落下,门口又突然出现了一大批人,和上一批人同样穿着登吉尔家族的盔甲,但为首几人盔甲外的罩袍上纹的却是莫卡尔家族的徽章。 密密麻麻数百人挤满了大门口,而与此同时,数名士兵则手拿着几个大木桶,不由分说的朝着大厅四处泼洒着木桶内盛装的黑色液体。 卡拉多格心顿时沉了一半,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了,对方这是蓄谋已久,自己今天这一趟已经算是栽了。 “你,打算做什么?” 普林多尔听见这话,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抬着看向自己身处的这一处几乎和巴旦尼亚人历史一样悠久的塔楼,状似感慨道 “我要做什么,唉,这么好的东西,烧了可真是可惜,只不过,既然他属于登吉尔家族,那么,他就失去了继续存在的资格。” “其他领主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阿尔扎戈斯则是关心另一个问题,这么大的动静,不仅那些领主没有丝毫反应,就连埃尔贡也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普林多尔看向说话之人,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口中赞叹连连,不断感慨道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哈哈哈哈哈,阿尔扎戈斯,我还以为你已经追随着那个老不死的步伐,倒在了帝国某个城镇的街角,变成一具发臭发烂的尸体了呢,哈哈哈哈哈!真是大地之母保佑,今天居然让我有机会,亲手干掉那个老不死的所有养子!” 说这句话时,普林多尔的面孔已经变得扭曲和狰狞,他满眼都是病态的的复仇快感和嗜血的狂热,而此时,他已经走下了楼梯,那些士兵们也将木桶里面的东西全部洒了个干净。 “哦,至于那些领主嘛……” 普林多尔从布兰诺克手中接过火把,一脸狞笑着说道 “如果他们能侥幸从火海里逃生的话,就老老实实匍匐在我脚下吧!不然,等瓦兰迪亚的大军开到,这里,就不再需要他们了!” 说罢,普林多尔一把将火把扔向大厅,那些黑色的液体一触到火星就极速迅猛的燃烧起来,火焰顿时将整个大厅都团团包围了起来。 卡拉多格被火焰逼得连连后退,而他此时也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了,他望向大厅内熊熊燃烧的火焰,转过头对着阿尔扎戈斯道 “走,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快……” 然而,没等卡拉多格话说完,从火焰外就射来数支利箭,卡拉多格躲闪不及,胸口和肩膀都插上了数枚箭矢。 阿尔扎戈斯大惊失色,连忙扶着一时失力的卡拉多格,检查起他的伤口来。 看见那些短小的箭矢,阿尔扎戈斯就清楚对方来自劲弩,箭矢入肉极深,有一支已经深深扎进了卡拉多格的骨头,稍稍牵动一下都是无法言说的疼痛。 卡拉多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而熊熊燃烧的火焰升腾起的浓烟却连他最后几口氧气都要剥夺,卡拉多格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一把推开了阿尔扎戈斯道 “走,去二楼,左手边第一个房间,那里我记得汗国,找我女儿和女 婿,去找拔都!快去!” 阿尔扎戈斯眼见对方已经不打算和自己逃生,不由得也急了,他固执的拉住卡拉多格的手,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 “你想让老子当胆小鬼,你自己留下了逞英雄!?我告诉你,绝无可能!老子今天说什么也要拉着你一起!” 然而就当阿尔扎戈斯想要扶起卡拉多格时,对方却直接一把将他推开,接着又死死拎着他的衣领,一字一顿厉声道 “这种时候你别给老子再玩这些婆婆妈妈的把戏!我走不了了!你带着我只是带着累赘!滚啊!不要老子说第二遍!” 说罢卡拉多格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了阿尔扎戈斯,阿尔扎戈斯见此嘴唇也不自觉颤抖起来,最终,阿尔扎戈斯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快速的转过身子,深吸一口气后,努力不让自己再回头看向卡拉多格,直直的奔向二楼左手边第一个房间。 而此时,第二轮箭矢也再次射了过来,卡拉多格身上一阵刺痛,他有些无力的瘫倒在大厅内,双眼直直望着天花板的吊灯。 邓格拉尼斯,他对这里很熟悉。 第一次来这里,他被先王埃里尔收作了养子,那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天。 烈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作响,卡拉多格似乎听见了火焰外莫卡尔家族的士兵朝着楼上追去,不过想来他们是追不到阿尔扎戈斯的,那条路他试过无数遍,每次埃里尔王的侍卫都没办法抓住自己。 第二次来这里,他被埃里尔王赏赐了一座城堡,,雷姆托伊尔堡,那是他人生中第一块封地,芬·格鲁芬多克家族的名号开始出现在巴旦尼亚的吟游诗人口中,那是他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天。 卡拉多格的意识渐渐模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触碰到蔓延过来的火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并没有感到有多疼痛。 对了,那是他第三次来这里,他获得了格拉尼斯冠军勇士的头衔,而那一天,埃里尔王也亲手将自己女儿交到了他的手上。 那天之后,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 那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周末形势与政策课,老师说下一周的课被运动会冲掉了,所以我们需要在两天内结课,包括平时作业和期末考核,我真的谢谢他。更新会补上,晚点还有两章四千字) 第23章 铁蹄下的高地 阿尔扎戈斯愣了愣,随即直接吞下嘴里的食物,急忙忙说道 “怎么没有?贵族们可以付钱,瓦兰迪亚人也有很多第纳尔……” 不等阿尔扎戈斯说完,拔都就连连摆手喊停了对方 “首先我暂且不论那些巴旦尼亚的贵族是否会真的支付第纳尔来获取我军队的支持,你就说你自己不觉得你第二句话好笑吗?瓦兰迪亚人有钱?瓦兰迪亚人有钱,那萨莱城的乞丐一个个都是家财万贯的主了。” 阿尔扎戈斯看向拔都的眼神突然变了,拔都感觉对方似乎在看一个傻子。 拔都相当不爽这样的眼神,于是毫不客气的问道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阿尔扎戈斯摇了摇头 “我我该怎么说呢?首先的确,让巴旦尼亚人那些贵族付钱的可能性确实不高,或许等到他们愿意掏出自己的钱袋子的时候,敌人已经冲到他们家门口了,但是你为什么会觉得瓦兰迪亚人没有钱?瓦兰迪亚人占据的领土是哪里?曾经帝国的最核心地区啊,他们怎么可能没有钱?” 拔都愣了愣,对啊,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但是为什么…… “不对,那为什么我听威利和那些商队描述中的瓦兰迪亚城镇一个个又脏又乱又差,满大街都是粪便?” 阿尔扎戈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说真的,你能指望一些雇佣兵和水手海盗出身的所谓贵族,对城镇建设这方面的事情有什么造诣呢?” 闻言,拔都眨了眨眼睛,再次对阿尔扎戈斯确认道 “所以,瓦兰迪亚人,有钱?” 阿尔扎戈斯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无法想象那些贵族老爷的仓库里面堆积了多少第纳尔,尤其是近些年来大陆中央区域战乱不休,帝国的许多有钱人和大部分难民都涌到了阿塞莱和瓦兰迪亚,但是他们最多选择的还是瓦兰迪亚,毕竟那里的生活方式和帝国相似,而且气候也适宜,他们在那里开办工坊,创立商队,同时也给领主们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第纳尔,相信我,如果不是彭同,帝国的人才和财富流失还要更多。”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他们都是穷到连厕所都没地方上的穷鬼……这样一来的话,倒是有些可行性,嗯……那这两天你先休息一下,我会让手下的人注意巴旦尼亚那边消息的,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安排,你不用担心。” 阿尔扎戈斯闻言点了点头,其实他本来的设想中拔都应该不会出兵的,因为现实情况摆在这里,站在统治者的身份,拔都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虽然金帐汗国的体制让拔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威严和说一不二的权利,但是他也不可能丝毫不顾忌手底下人的利益去悍然发动战争。 如今来看情况还是很好的,只是时间上确实有些不利于金帐汗国。 拔都说罢便站起身,快步离开了用餐地,回到了主城大殿。 回到自己的书房,拔都命令手底下人喊来城内几个比较大的商队头领后仔仔细细的向他们询问了瓦兰迪亚的情况后得到的回答基本上大差不差。 那就是,有钱,很有钱,而且随着难民涌入,瓦兰迪亚所有城镇都全面换上了高大的石制城墙,整个一富得流油。 拔都让他们简单计算了一下他们所熟知的一些瓦兰迪亚城镇一个月的大概收入情况,接着那些人便将计算结果恭恭敬敬的呈给了拔都。 拔都看着那些数字,眼睛猛地睁大,但是他依旧强作镇定,挥手让那些商队头领都离开后,等到书房内只剩下了两名怯薛和他自己后,拔都这才激动的一捶桌子。 “tnnd!立刻通知所有那颜和伯克赶到萨莱城,召开忽里勒台大会,告诉他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 与拔都的兴奋不同,此时大陆另一头的肖农城内,卢伊汉一脸痛苦的扶着裹满了纱布的手臂,愁容满面的听着手底下人的汇报。 “这绝对是提前预谋好了的!该死的普林多尔,他是整个巴旦尼亚民族的罪人!” 如今巴旦尼亚的局势很不乐观,至高王在邓格拉尼斯主城大厅被火焰烧死,人们只找到了对方被烧成焦炭的尸体,登吉尔家族族长埃尔贡下落不明,其余女眷由于不在主楼饮酒,普林多尔则是下令追捕他们,如今情况未知,塞因被发现死在远离主城的南城区一个仓库之内,而作为格鲁芬多克家族的继承人,门格斯则被人发现死在了所休息下榻的房间内,被人发现时,他已经被人开膛破肚,残破的尸体被以一种诡 异的方式摆放在床上。 而最糟糕的是,瓦兰迪亚人的大军已经兵分两路,北边已经抵达了德鲁伊莫尔堡,南边则以拉诺克·亨为基础,围困了彭·坎诺克。 所有人都知道是普林多尔做的,但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堂而皇之的在格拉尼斯之岩上加冕。 只是没有那顶仪式王冠,这场加冕仪式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式。 卢伊汉是那天晚上听见动静,起来却发现房门被锁死,眼看外面已经有浓烟挤了进来,不得已卢伊汉才只能翻窗逃离。 他就没有阿尔扎戈斯那么好运了,三层楼的高度差点没要了他半条命,偏偏落地时因为惯性还撞到了一颗大石头,直接报废了他一条手臂。 埃隆已经被普林多尔处决了,毛蕾阿斯和阿里德维尔也同样身首异处,只有梅利迪尔同意了普林多尔的要求,向他屈服。 而如今巴旦尼亚剩余所有家族,除了芬·乌万全部都起兵了,可没有统一调度的他们各自为战,有的在南部,有的在北部,有的还打算直接去邓格拉尼斯弄死普林多尔。 巴旦尼亚的情况空前严峻。 第24章 沙漠决战(一) 纳哈撒沙漠,贾迈耶堡。 经过两天的休整,萨尼翁兵团和速不台麾下的骑兵已经休养完毕,而与此同时,蒙兀特的联合舰队已经从胡比亚港启航的消息也传到了速不台手中。 “海军那边给出的预估是三天之内完成对加西拉港口的封锁,诱使阿塞莱人的舰队出港决战,届时我们可以借机通过没有海军舰队把守的西部隘口,从温吉德后方同塔里克部队两面夹击。” 速不台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信递给萨尼翁看,萨尼翁快速浏览一遍信后也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们可以在贾迈耶堡留下数百来人,随时监控温吉德方面的动向,话说以亚基斯城那边有什么新情况了吗?” 速不台摇了摇头 “他们没有什么明显的大动作,但是往返运输队的减少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时间拖下去对我们不利,以亚基斯城内留守的兵力不算多,但横竖也是一个变数,我认为我们还是尽快启程赶往西部隘口的好。” 萨尼翁闻言也同意了速不台的看法,于是答应下来 “那我去通知手下人将未来几天的粮草物资准备好,另外我觉得我们还是带上一些轻型攻城器械,加西拉城西部那个可以停泊部分船只的海湾地带也设置有不少工事和土墙,必要情况下我们可以考虑直接强行将那里拿下来。” 速不台嗯了一声,低头在一份调遣文书上添了几笔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并且盖上了象征着战时指挥权的印章。 “那就交给你去办了。” 萨尼翁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从桌子上拿上速不台签署的文书离开了大帐。 在又经过了一天的忙碌后,第二天清晨,除了留守在贾迈耶堡随时准备向大军汇报温吉德东西的三百名轻骑兵外,速不台领着余下的所有部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贾迈耶堡。 纳哈撒沙漠的太阳一年四季都很是毒辣,因此前进的部队不得不借着杰尔贾赖峭壁的荫蔽,来减轻灼热气浪炙烤的痛苦,但是临近峭壁处的风势极大,一时间让士兵们每前进一步都要花费不小的力气。 所有士兵都没有穿戴任何盔甲,有的士兵甚至将身上的草原袍都脱下来了一半,露出半拉臂膀,而这就看的那些帝国士兵只有羡慕的份,因为帝国的军用束腰衣是一整件的,根本没办法脱一半,而帝国军规和金帐汗国的军规都不允许士兵赤身裸体的有辱军队形象,一时间,整支队伍咒骂阿塞莱毒辣太阳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般来说,在大军行进时,除了周围负责警戒的哨骑兵是全副武装之外,其余士兵为了保留力气,即便不穿戴最沉重的重甲,也会在身上穿上一层轻甲来预防可能出现的突然敌袭,只是这太阳实在是太过于毒辣了,明晃晃的阳光照耀在吸热能力感人的沙漠上,光是那些升腾的热浪都能让人感到头晕目眩,更不用说帝国仆从军很多来自北方的密泽亚城和安普雷拉城,金帐汗国军队里面也有不少来自巴尔塔罕的北方人。 “元帅,士兵们叫苦连连,有些人甚至已经出现了眼黑的症状了。” 萨尼翁满脸是汗的跑到速不台身边,指着后面的队伍建议道“我认为应该让士兵们靠着峭壁休息片刻,不然即便等我们赶到了西部隘口,士兵们也没有力气拿起手上的武器了。” 速不台闻言抹了一把下巴胡须上凝结的汗水,望向了萨尼翁手指的军队方向。 其中很多士兵的状态已经有些不好了,虽然咬咬牙依旧还能坚持,但是指望这样的部队投入战斗完全不现实,其中骑兵由于伙食和待遇都很好,养的膘肥体壮的,而且赶路也有双马换乘,除了浑身是汗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是那些帝国的步兵和库塞特的达尔罕们就不一样了,长时间的赶路让他们一个个都有些头晕目眩的,而这其中来自北方的步兵兵士的情况则是更加严重。 速不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从离开贾迈耶堡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了半个上午,由于队伍中带着运输辎重的驴车,因此大军直到现在连贾迈耶堡所处的峭壁峡谷都没走完。 “先让士兵们就地休整一会儿吧,等用过上午饭后再赶路。” 速不台明白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延误抵达的日期,但是步兵原本就不适合在沙漠行军,就连阿塞莱人在沙漠赶路的时候都得带几匹骆驼,阿塞莱人的步兵也是出了名的身手矫捷,说白了就是甲轻皮薄。 深知不能这样下去的速不台却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于是只好再次找到萨尼翁,询问对方和阿塞莱人交手这么多次,达努斯堤卡所处的位置气候也是最接近沙漠的,有没有什么好的不经常原地 休整的情况下,还能减轻士兵的疲惫感,来达到不耽误军队行进速度的手段。 萨尼翁见速不台身为全军一把手,战时元帅却依旧能够态度端正的向自己这个说白了就是降将身份的人开口征求意见,内心不由得也多了几分被人尊敬的喜悦和对速不台的好感,当下便仔仔细细的将自己所清楚的,阿塞莱人行军的方式手段和自己家族部队来减轻烈日痛苦的方式都告诉给了速不台。 这其中包括让士兵们在饮用的水壶里面添加食盐,用轻纱罩住身体裸露出来的部分,让整支部队尽量在沙丘的沙脊上行走等。 速不台闻言一一记下,随后便吩咐一旁的事务官将这些一一执行下去。 接着,速不台还不忘拍了拍萨尼翁的肩膀道 “你做的很好,萨尼翁将军,我会让记录员将这件事情记下,作为你战功的一部分。” 萨尼翁闻言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眼神也有些心虚的不敢看向速不台。 其实萨尼翁一开始也还是存了些私心的,毕竟就算提出这些东西来,速不台也不一定会把这些作为自己的功劳记录在簿,结果没想到对方不仅毫无架子的向自己请教,还十分慷慨的将这些全部作为自己的战功记录在案,这一下子就让萨尼翁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感了。 但他也不由得佩服起眼前这位年轻的金帐汗国大将起来,而同时,他脑海中也不禁回想起以往帝国统一时,那些分属不同阵营的将军们在元老院里为了丁点功劳而争得面红耳赤的场景起来。 萨尼翁无奈的摇头苦笑了一声 “帝国啊……” …… 就在速不台带着大军赶往西部峭壁处等待响应蒙兀特联合舰队的时候,经过两天的航行,舰队此时也已经抵达了预设的作战位置,准备开始执行对加西拉港口的包围计划。 然而,此时阿瓦尔待在‘葡萄藤号’的船长室内,正看着桌子上那份俄洛斯让人送来的书信感到一阵头大。 “他又要干什么啊?!” 阿瓦尔有些抓狂了,光这两天的航行他就收到了来自俄洛斯的十一份亲笔信,从航行方向到前进队形,甚至舰队什么时候用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俄洛斯大人都要让人跑来给阿瓦尔送上自己的建议。 阿瓦尔一开始还能认真考虑对方的意见,可到第三封的时候阿瓦尔就有些绷不住了。 您老能不能消停会啊? 好了,现在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预设作战地点,结果俄洛斯又给自己送来了一封信,说他有一个绝妙的办法能够迫使加西拉港口的阿塞莱舰队立刻拔锚出港和己方决战,不需要费劲巴拉的完成对港口封锁之后再调动舰队和对方开战。 如果,真的,阿瓦尔说的是如果,他这个办法能够稍微靠谱一点自己都还能酌情考虑,可是俄洛斯写的是什么? 直接让他所指挥的‘伟大的俄洛斯’号单枪匹马跑到对面停泊在港口的舰队眼前去,对方就能不顾一切的跑出来和自己决战? 信你,我倒不如信斯特吉亚能种出椰枣! 阿瓦尔直接拎起桌子上那封信,对着俄洛斯派来的使者挥了挥手 “拿走拿走,告诉你们的俄洛斯大人,他的计划我心领了,也赞美他能想出这样‘绝妙’的计划,但是,这个计划过于冒险,考虑到俄洛斯大人的安危,我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行动。” 来使神情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阿瓦尔,其实说真的,整个舰队他是最能体会阿瓦尔心情的人,因为每次都是他划着小船吭哧吭哧的从‘伟大的俄洛斯’号上跑到‘葡萄藤’号,又带着阿瓦尔的回复再次划着小船吭哧吭哧的返回‘伟大的俄洛斯’号。 是的,前十一次加上这一次一共十二次,这两天来的每一次都是他。 但是,来使也很清楚自家大人对这个计划的信心和势在必得,而且作为俄洛斯的亲信,他也清楚这一艘新建的战舰搭载着怎样犀利的武器,同时他也是实在不想回去之后又被大人赶回来送信,于是信使只好硬着头皮将信又递到了阿瓦尔面前小心翼翼开口建议道 “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是,我认为您或许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我家大人的建议,您也知道这次战役的重要程度,我家大人自然也是对此极为自信,不然也不会亲自上阵。” 阿瓦尔闻言有些恼火的看向信使,但她很快也冷静了下来,确实,信使说的不乏一些道理,但是如果直接让俄洛斯开着船跑到对面舰队面前绕一圈,自己这边的行踪就提前暴露了,到时候还设置个屁的包围圈啊。 “那么,”阿瓦尔将信再次推回到信使面前,一字一句认真道“等到舰队完成包围圈之后,我可以考虑让俄洛斯大人带着他的战舰出发,这是我最后的退让,如果你家大人依旧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就请他亲自到我的船长室来跟我说,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说罢,阿瓦尔伸手指着船长室的大门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两边的萨兰德家族水手也靠向了信使,虬结魁梧的肌肉看着信使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 “当然当然,不用您这两位和善的手下动手,我会将您的意思一五一十的转发给我家大人的。” 说罢,信使便一把抓过桌子上的信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船长室。 幽怨的信使再次坐上了自己的那艘小船,一边和另外一名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的水手一起划桨,一边暗骂着这些贵族。 等到信使回到自己家族的战舰上找到俄洛斯时,对方正在舰首指挥着工匠和水手安置着什么东西。 “对,就那样,不不不,等等,那根木梁,对,就那根,再往下放两厘米。” 信使微微咳嗽一声引起了正在辛苦操作的俄洛斯的注意,对方也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信使 “怎么样,那个萨兰德家族的小妮子同意我伟大而完美的计划没有?” 俄洛斯脸上满是得意洋洋的神色,似乎他已经断定对方一定会同意一样。 听到这,信使脸满是尴尬的神情 “额,当然,大人的计划天衣无缝,阿瓦尔小姐自然是拍手叫绝,但是,那个,对,阿瓦尔小姐的意思是担心大人您此举还是过于冒险,所以希望等到舰队完成包围圈之后再让大人您开着战舰出发。” 俄洛斯闻言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这些沙漠佬就是没见识,这计划有任何冒险的地方吗?可笑,算了,横竖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你,现在去告诉那个小妮子,我们已经出发了,让她好好带着舰队在这里等对面的鱼儿上钩。” 信使神情顿时垮了下来 “大,大人,能不能换个人去啊,划桨很累的……” “快去!” 俄洛斯直接一踢信使的屁股,信使也只好苦着脸再次回到了小船上。 看着信使离开,俄洛斯当即下令 “我勇敢的水手们!杨帆,启航咯!” 说罢他一挥身后披风,威风凛凛的跑到舰首,迎着咸湿的海风显得很是意气风发。 …… “什么!?”阿瓦尔听见信使的话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这下子是真的生气了“他现在到哪了?!” 然而,还不等一脸苦瓜相的信使回答,船长室外就有水手喊着让船长快来看看。 阿瓦尔立刻跑出船舱,只见俄洛斯正十分骚包的站在他那艘巨大战舰的舰首,而此刻战舰也已经鼓满船帆,直直朝着加西拉港口而去。 阿瓦尔恨得牙痒痒,但最后也不得不一拍船舷,不甘心的下令道 “叫停所有战舰,原地等待!”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阿瓦尔却没有发现,那艘巨大战舰的舰首,俄洛斯脚下踩着的那个东西,是以往任何战舰都无法携带的真正利器。 第25章 沙漠决战(二) “哦!该死的!你们这些懒惰,肮脏,浑身都是浓烈恶臭的死猪,赶紧挪动你们那被海神诅咒了的臭脚,可别像我手里这个愚蠢的小鬼一样钻进船舱然后被摇晃不止的桌椅磕破了你们那该死的脑袋!不然德罗蒙老爷的鞭子就会毫不犹豫的抽断你们的背脊!” 接着,德罗蒙一个箭步跑到船舵后,将手里的葡萄酒全部喝完之后,一把将空瓶子丢进了翻涌怒号的海浪之中,哈哈大笑着说道 “拿去吧!我亲爱的海神,这是你最忠实的子民孝敬您的礼物,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德罗蒙不再拎着俄洛斯的衣领,而是一只手死死抱住俄洛斯的腰,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船舵,冲着忙碌的水手们继续大声吼道 “该死的!那可恶的败血症真应该夺走你的灵魂,不然我就不用看见你这愚蠢的行为,打死结!死结!克洛德,如果你继续这样娘们唧唧的给绞索打结的话,我发誓我会把你的身子拧成好几个弯死死绑在桅杆上!” 被点到名的水手立刻使出浑身力气将手中的绞索牢牢的绑在对应的地方,接着德罗蒙继续指挥着忙碌的水手们,在一番调整后,水手们开始变得井井有条起来,然而即便他们将所有能做的全部做了,暴风雨却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 一些水手们甚至互相将队友们绑在船杆上,默默祈祷着能以此躲过这场暴风雨。 然而德罗蒙却依旧毫无依托的站在船舵之后,他的头发已经被海水和雨水打湿,数搓发丝粘在一起,死死的扒在他的脸上。 此时,德罗蒙却看向被自己死死抱在怀里的俄洛斯,满脸笑嘻嘻的向他问道 “小子,你觉得我们能活过去吗?” 俄洛斯闻言愣愣的看着德罗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德罗蒙见状却又是大笑不止,他迎着猛烈拍来的雨水和海浪,毫无惧色的直视前方 “小子,你记住!舰船是人类创造的在大海上的移动陆地,所以只要我们还在这艘船上,我们的命在我们自己手里,在我们勇敢的水手手上,在这里,我们的命不归海神管!” 豪情万丈的话语久久回荡在俄洛斯的耳边,那一刻似乎连那肆虐的浪涛声都显得暗淡无比,俄洛斯看向头顶的德罗蒙,此刻只觉得他如同神明一般熠熠生辉。 最终,舰船成功的挺过了这一次暴风雨,而对这位邋遢不修边幅的老师,俄洛斯也开始产生了一种名为崇拜的感情。 然而在后续的学习中,俄洛斯也开始了解到了帝国战舰面对阿塞莱人的跳帮战时在设计上的不足,但是当时他还未成年,对家族事宜也没有话语权,因此他只能将这些想法一一和自己的老师德罗蒙述说,而对此,对方每次都是同样的回答 “那就试试。” 那就试试,俄洛斯开始在‘湖盐’号上试验自己的想法,那艘舰船也承载着俄洛斯的梦想和雄心壮志。 然而,当俄洛斯成年礼那一天,兴高采烈的俄洛斯终于拿到了他父亲批准的全面改造‘湖盐’号的文书,却得知‘湖盐’号和自己的老师德罗蒙已经响应皇室战争号召,前往泽翁尼卡和帝国海军大部队汇合了。 俄洛斯只好每天待在拉文尼亚港口等待着‘湖盐’号的归来,然而半个月之后,帝国的信使来到了拉文尼亚港,传达了‘湖盐’号沉没的噩耗。 她在前往泽翁尼卡的路上遭遇了撒拉纳的海上巡掠队,面对整整十七艘舰船的围攻,包括‘湖盐’号在内的五艘帝国舰船不得不将所有的喷火筒全部装上来应对阿塞莱人的跳帮战。 最后,帝国舰船成功击退了阿塞莱人,但是其中体积最大,最为着名,也是最为阿塞莱人记恨的‘湖盐’号遭到了最多的攻击,反复喷射的喷火筒最终导致火油溅射,引燃了‘湖盐’号。 而由于其余战舰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无法腾出太多功夫来帮助落水官兵,最终‘湖盐’号上的官兵只有十七人生还。 而俄洛斯的老师德罗蒙先生,也不幸遇难。 …… 思绪被拉回到现在,俄洛斯看着已经遥遥可见的加西拉港口和停泊在港口的庞大阿塞莱舰队,手掌缓缓的拂过脚下舰船的船舷,嘴中喃喃道 “老师,你看,我把她做出来了,今天,我要让阿塞莱海军,彻底成为历史。” 说罢,俄洛斯转过身子,气沉丹田,冲着身后的水手们大声吼叫道 “哦!该死的!你们这些懒惰,肮脏,浑身都散发着强烈恶臭的死猪,赶紧挪动你们那被海神诅咒了的臭脚,马上给我手脚并用的回到你们的对应位置上去 ,不然俄洛斯老爷的鞭子立刻就会毫不犹豫的抽断你们的那该死的背脊!” …… 数年后,在俄洛斯主导下已经全面换装战舰款式的蒙兀特舰队抵达俄尔堤西亚海湾的那一天,看着那些庞大的舰船,敌方舰队的司令面带惊恐的询问起手下那些舰船的名字时,听到的回答则是 “那是德罗蒙式战舰,大人。” 第26章 沙漠决战(三) “双桨单桅军舰!大人!是十二艘双桨单桅军舰!” 俄洛斯闻言立刻回过头朝着舰首之外望去,他从一旁的的侍从手中夺过一瓶葡萄酒,大声嘶吼着 “听见了吗你们这些肮脏的家伙!?阿塞莱人开着他们的小破船来咱们面前送死来了,让我们送他们去见该死的海神吧!” 随着俄洛斯话音落下,舰船上的水手们都挥舞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跑向自己的作战位置,嘴里还不停的发出各种怪叫声。 片刻后,‘伟大的俄洛斯’好就进入了战斗状态,舰船上各式弩炮都装上了粗大的箭矢,而改良了的喷火器也联通上了装有帝国火油的铁皮箱子。 而最引人注意的,则是装载在舰首和舰尾的定点投石机。 海军诞生以来,如何在大海上击败对手就一直是各国海军最核心的命题,海战的形式也经历了一开始的互相射箭,靠近后跳帮作战,以及后来将一些中小型作战机械装在舰船上来直接打击对方的战舰。 但是,在火药尚未出现的卡拉迪亚大陆,受限于造船技术的发展,各国能够在战舰上装载的最有效的武器只有中小型弩炮,但是弩炮这种武器的打击范围太小,除了在北海海域中四处肆虐的诺德长船,其余各式舰船在遭遇弩炮袭击之后,造成的创口都能在极短时间内修复。 所以弩炮存在的意义也从一开始设想的直接击垮对方的战舰变成了最大程度的击杀对方甲板上的水手。 而在这个时期内,陆上防御海军的塔楼只要装备一些小型的投石车,就能让任何庞大的舰队望而却步。 而发现投石车对战舰的恐怖控制力后,年幼的俄洛斯脑子中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而在多年试验和不计成本的研究后,‘伟大的俄洛斯’号已经完全可以搭载中型定点投石机,并且完成无数次投射工作。 巨大的战舰舰身和反复加固,并且配备了各色增加船只搭载量的设备的战舰,此时已经可以说是一座移动的陆地投石塔。 而当俄洛斯计算对方已经进入投石机射程后,随着俄洛斯一声令下,裹着火油的葡萄石弹漫天飞舞,拖着长长的尾焰遮天蔽日的朝着阿塞莱人的战舰而去。 这一幕直接把阿塞莱偏舰队舰队长的脑子干死机了,他在海军干了一辈子,原本以为帝国人的喷火器已经够逆天了,这特么又是谁的部将?! 阿塞莱人已经避无可避,因为在这个时代,舰队不会讲究什么分散站位,而很多时候为了能看清旗语,没有望远镜的船长只能让自己的战舰尽可能的靠近旗舰,舰船体积和航速也让他们就算撞到了一起也不会造成什么损伤,所以…… 一砸一大片。 阿塞莱人的舰队很快就哀嚎一片,甲板上到处都是葡萄弹砸出的缺口,这种情况,舰船已经可以宣告沉没了。 而眼见对方的弩炮也在不断射杀自己的水手,并且还打算继续投射石块,侥幸没受到太大损伤的舰队长所在的旗舰直接在舰长的命令下直冲‘伟大的俄洛斯’号而去。 舰队长的决策是正确的,对方具备几乎压倒性的远程打击能力,那么自己只能扬长避短,以最快的速度靠近对方,进行跳帮战夺取敌人的战舰。 而舰船上的俄洛斯也看见了对方几乎疯狂的举动,而对此,俄洛斯大人只是轻蔑一笑。 可曾听闻在海里燃烧的战舰? (明天运动会放假,今天调了不少课,白天一天都有,所以今天更新比较少) 第27章 沙漠决战(四) 那就是,诶,你看,我就说那个沙漠佬游得更快吧,给钱给钱。 然后另外一个满脸黑线的帝国船员不情不愿的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个破烂的布包,一脸肉疼的拿出几枚银第纳尔或者迪拉姆铜币,接着越想越气,直接操起一旁的弩炮对着那个手脚并用游得飞快满以为已经逃出生天的阿塞莱人就是一下。 方才俄洛斯下令喷射火油来封杀落水的阿塞莱水手和部分依托浮木苟延残喘的士兵,如今‘伟大的俄洛斯’号附近的海面基本上满是熊熊燃烧的帝国火,但是令人惊讶的是,航行于其中的‘伟大的俄洛斯’号却是毫发无损。 原来俄洛斯在建造这艘战舰时,在船舷扶手下方设计了用来防止冷兵器进攻的盾牌,船身上也披上了厚重的湿布,船舱内也用厚厚的水与泥土混合物涂抹,这样的目的是为了构建防火隔层,防止敌军火攻,毕竟帝国火的配方说是绝密,可总不乏一两个丧心病狂的商人和贵族将这玩意倒卖到敌国去,同时运送帝国火这种易燃的粘稠物质,做好内部的防火措施也是必不可少的,更重要的是,这样大大减短了火油喷射装置的最短攻击距离。 俄洛斯罕见的没有被这一次胜利冲昏头脑,虽然这不太符合他一贯的性格,因为对他而言,眼下所取得战功远远不到他的预想。 就拿‘伟大的俄洛斯’号船舱里的储备来说,就刚刚一番战斗,俄洛斯舰船上的葡萄弹,弩炮箭矢,帝国火油和最常规的箭矢都只用了不到十分之一。 这样的运输量是同时期的其余舰船无法想象的,而且就‘伟大的俄洛斯’号这种巨无霸的身躯,还能跟上联合海军其余舰船的速度,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而原因就在于俄洛斯舰船四层舰身的甲板上那独树一帜的三桅杆。 帝国海军创立之初,整个卡拉迪亚大陆的舰船基本上都是单桅军舰,而为什么要说是基本,因为还有部分舰船纯靠划桨。 这样做有很多好处,短距离上更加迅速,造价低廉而且行动敏捷。 但是你运货量就别指望太多了。 而后来由于贸易的发展而出现的一些大型商船也依旧是单桅杆加上划桨手的配置,此时人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舰船设计存在问题了,于是人们开始尝试在甲板上再加一个桅杆,但是这样之后虽然速度快了一些,可跟单桅杆比起来也快不了多少。 而对于阿塞莱人来说,这个问题其实也很好解决。 多加一些划桨手就行了。 但是俄洛斯老爷可不像那些奴隶主那样粗鄙,受过高等教育的俄洛斯老爷解决问题的办法自然也是高级的。 在桅杆数量控制在两到三个之间,最大可能性增加运输量,俄洛斯老爷和他的研究团队花费了多年时间终于在两者之间找到了这个平衡点。 三桅帆船的结构更加合理,而他甩别人舰船几个时代的秘诀就在于在最后一根桅杆上挂上纵帆。 这艘船倾注了俄洛斯老爷多年的心血,又怎么可能首战就这样平平无奇,干掉十二艘单桅帆船?这是什么垃圾战绩。 “够了猪猡们!停止你们无聊的玩笑,赶紧给我升起风帆,给我往肮脏混乱的加西拉港口开!老爷我今天就要试试舰船轰击港口的感觉!” 俄洛斯叫停了水手们之间简单打赌的娱乐活动,水手们也纷纷奔向工作岗位,挂上风帆,拉动绞索,这一切他们都在拉文尼亚港近海演练过无数遍,此刻自然是得心应手。 而已经转移到了加西拉港口塔楼上的塔拉斯看见眼前这一幕简直觉得荒谬。 那可是一整支偏舰队,十二艘单桅帆船啊!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没了! 塔洛斯只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然而身边响起的警钟声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一切正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着。 “等等……他们,他们要干什么?” 塔拉斯回过神来再次望向海面时突然发现对方的舰船正在向自己靠近,而这一举动也是港口附近警钟声被敲响的原因。 塔拉斯恨得一拍栏杆,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疯了疯了!这一切一定是疯了!这得是怎样狂妄的家伙,居然敢开着军舰来挑衅陆防工事!?” 塔拉斯猛地一转头,拎着身边传令兵的衣领恨恨的说道 “告诉所有港口附近的防御塔楼,只要那艘该死的战舰敢进入他们的射击范围,立刻给我把他轰成碎片!派出双桅战船,如果今天让他跑了,晚上老爷我就拿你们妻儿的骨头炖汤!听明白了吗!” 传令兵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等塔拉 斯松开他的衣领,他便立刻连滚带爬的跑了下去。 而与塔拉斯此刻的愤怒不同,俄洛斯老爷已经悠哉悠哉的回到了自己的船长室,拿出纸笔,准备写今天一战的事后战绩汇总了。 至于水手跑来告诉自己的对面港口岸防工事都已经准备就绪的消息? 呵,谁告诉你我要打塔楼了? 我说的是港口嘛,船不也在港口里面嘛。 (文中相关海军舰船的资料来自于着名的《百度百科全书》,但是考虑到西罗马帝国末期海军的发展依旧一般,因此其中俄洛斯舰船的大体构造引用了十八世纪的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三桅战船,虚构世界虚构世界,理解一下~) 第28章 沙漠决战(五) ‘伟大的俄洛斯’号速度不减,继续朝着加西拉港口疾驰而去。 而此时的港口已经严阵以待,十一座围绕着港口而建造的陆防塔楼已经站满了士兵,他们将弩炮和投石车全部都安装完成,上好弹药,准星死死地瞄着‘伟大的俄洛斯’号。 然而俄洛斯此刻却老神在在的看着眼前写了一半的战后汇报发呆,反复斟酌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转头征询一旁书记员的意见道 “你说,我写我一己之力干掉对面百来艘战舰,这事儿汇报到皇……可汗那里,他能信吗?” 书记员听到俄洛斯的话愣了愣,心想这都还没打呢你急这些这玩意干啥,这不就是谎报军工吗? 虽然这确实是帝国官员的常用伎俩,但是那也是在单独作战或者作为战役最高指挥官的时候才会弄的啊,您这后面还有一群阿塞莱友军盯着呢,咱们这么弄是不是不太好? 书记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辜负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给自己开的工资,鼓起勇气向俄洛斯委婉的建议道 “我想可汗陛下常年在陆地上征战,金帐汗国内也没有懂得海战的领主,因此他们反而会在这件事情上征询萨兰德人的意见,况且阿德拉姆那颜更是这场海上战役的最高指挥官,他在这件事情上面也有一定的发言权。” 书记官心说自己应该已经提醒的够委婉了,可不料俄洛斯听完之后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那我就更不需要藏着掖着了,既然有人帮我作证,那我直接写重创阿塞莱半数以上的军舰吧!” 等等?书记官眼睛顿时瞪大了,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去阻止俄洛斯时,对方却依旧写完了那几个字。 见状,书记员嘴角不由得狠狠地抽了抽,他望着逐渐干透的油墨,艰难的开口做最后的挣扎道 “大,大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如实写比较好,十二艘也是很辉煌的战绩了,多少军舰直到沉没都没能击毁一艘战舰啊……” 这回轮到俄洛斯懵了,他有点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好一番思索之后,俄洛斯方才恍然大悟,随后用戏谑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一脸青涩的书记官道 “你小子,是不是以为老爷我想要欺负那些那颜不懂海军,谎报军功谋取利益啊?” 书记官闻言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矢口否认道 “我没有,我不是,老爷你别乱说。” 俄洛斯对此则是直接切了一声道 “得了吧,老爷我还不知道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咋想的?放心吧,老爷不是谎报军情,我又不是蠢货,后面那些萨兰德人对这场战役的功劳可以说是虎视眈眈,我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可汗面前故弄玄虚不是嫌命长吗?我是担心可汗不懂……不是,没那么了解海战,会对我的惊人战绩心存怀疑所以才问你的,你想哪去了你。” 书记官闻言也明白了俄洛斯的意思,但是他却更加震惊了 “所以,老爷您的意思是……真的觉得咱们就凭这一艘船,能弄垮半支阿塞莱海军?” 俄洛斯摇了摇头, “不不不,不是半支,是大半支,不然我干嘛往他们家的港口开,总不能是来观光旅游的吧?” 书记员沉默了,以前大家都说老爷脑子有些不好使,但他一直觉得老爷似乎除了有些自大之外也没有什么缺点了,跟隔壁沃斯特鲁姆的执政官比起来,老爷简直不要太英明,可是现在…… 所以,不是谎报军情,是直接裸送吗?! 书记员突然很后悔,为什么当年觉得水太凉不去学游泳。 俄洛斯察觉到自己的书记员居然没有配合自己鼓掌,反而沉默不语,有些不满的开口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书记官硬生生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眼泛泪光的违心道 “我说老爷高见。” 俄洛斯见状很满意对方对方的反应,你看这孩子就是实诚,都眼含热泪了,一看就是被老爷的英明神武打动了。 俄洛斯从书记员身上将方才在水手身上没能得到的情绪价值补了回来,顿感身心愉悦,便拍了拍书记员的肩膀,语气欣慰的说道 “不错不错,好好干,等老爷干死阿塞莱人了,回去就给你在达努斯提卡广场的方尖碑上刻上你的名字!” 然而书记员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他很想提醒一下自家老爷,方尖碑上的名字……都是死人的…… 此时一名水手也急吼吼的冲进了船长室,扯着他的大嗓门冲着俄洛斯喊道 “老爷老爷!观测员说我们已经进入了,额……反正就是能打到对面沙漠佬的军舰了,您快出来看看吧!!” 俄洛斯只感觉眼前好像是一个大喇叭在冲着他喊,仿佛每一根头发丝儿都被强大的声流吹得直冲天际了,水手粗鲁的行径也让俄洛斯老爷方才身心愉悦的感觉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无语,以及无语。 “那特么叫进入射击范围了你个愚蠢到姥姥家的臭虫!还有,老爷我耳朵是聋的吗?你是觉得你正常说话老爷我听不见吗?!” 闻言,水手只是挠了挠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 “哦!原来叫射击范围啊,这不怪我,老爷,是这个词太拗口了。” 俄洛斯单手扶额,自己话的重点是这个吗?你觉得我是在好心教导你吗请问?? 只是跟这些水手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俄洛斯老爷也对这些水手的日常行为感到麻木了,因此在短暂的叹息之后,俄洛斯便重新抬起头。 “走,阿塞莱人哭爹喊娘的画面,老爷可得去好好看看!” …… 桅杆上的木制圆塔内,观测员正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测距器反复对准港口两侧最突出的塔楼,多次测量之后,观测员探出半个身子,对着甲板上的俄洛斯大声喊道 “没问题了老爷!就是这个位置!” 俄洛斯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对周围的水手们喊道 “还在那里发什么愚蠢的呆?!赶紧把那些该死的石头装进投石机里面,对准港口里那些阿塞莱人的战船,给我狠狠的干烂他们!” 在俄洛斯的命令下,船只开始迅速转向,侧舷对着加西拉港口内停泊的大量战舰,舰尾和舰首的两台投石机也转动方向,对准了那些阿塞莱人的战船。 随着首尾水手反馈已经对准的呼喊声传来,俄洛斯来到船舷,看着一片祥和的加西拉港口,有感而发道 “一想到这样平静繁华的港口马上就要变成军舰坟墓,就不由得一阵可惜啊……可惜,你们是阿塞莱人。” 他的眼神附上了一缕哀伤,嘴里轻声呢喃道 “可惜您看不见了,您最优秀的学生的杰作……” 语毕,俄洛斯目光顿时变得狠戾起来,他高高扬起手中的令旗,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猛地向下挥劈后直指加西拉港口,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发射!!!” 随着俄洛斯的命令下达,两台投石机顿时发出轰隆巨响,装载的葡萄弹也在天空中散成数支长长的黑烟,带着愤怒的咆哮直冲天际,如同神明降下的天罚,化作颗颗流星狠狠地砸向了停泊在港口里的军舰。 塔楼上的塔拉斯目眦欲裂的直直盯着那颗颗石块直直砸向港口内笨拙挪动身躯试图躲避打击的军舰,然而数量庞大的舰队此刻却如同待宰羔羊一般无法挪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块飞来,落下,然后将自己脚下的军舰砸成一堆无用的碎片。 数声令人胆战心惊的巨响在港口内迸发而出,如同暴风雨的惊雷,将十来艘军舰顿时变成了一堆碎片缓缓沉入加西拉港的海水之中。 塔拉斯简直要愤怒到失去理智了,他狠狠地一下又一下的捶击着塔楼的石壁,他无法相信眼前这荒谬的一幕,更无法承受近三十艘军舰的巨大损失。 三十艘船啊,整个阿塞莱刨去萨兰德家族的军舰,拉上那些无帆近海战船,满打满算也不过二百四十艘战舰,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八分之一,他这个加西拉领主绝对是要负首要责任的。 “到底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军舰上面会有投石机?!” 然而塔拉斯埃米尔大人的话音落下,周围士兵们却只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然而俄洛斯并不打算给足塔拉斯弄清楚这个问题的时间,就在第一波石块甚至还未落下的时候,经验丰富的投石手就可以判断出落点没有问题,继续按照原来的预设绞索圈数和扭力矩发射下一波石块了。 眼见第二波攻势袭来,塔拉斯脑子中的愤怒也被慌乱冲散,他连忙拉住一旁的士兵的手,急吼吼的喊道 “快!命令岸防工事还击!他们还在愣着干什么?!” 然而岸防工事的操作手自然不必等塔拉斯下达命令,虽然他们同样惊讶于对方的军舰上为何会有射程这么远的投石机,但是同理,既然对方能将石块抛到自己军舰的脑袋上,那么岸防塔楼装配的投石机也一样可以。 但是当操作手将射程调到最远,几乎是拉满了绞索圈后,抛射出去的石块却无力的落在了‘伟大的俄洛斯’号周围的海域之中, 除了或许运气好点能弄的对方水手一身腥咸的海水外,没有任何作用。 塔拉斯无法相信这一幕,他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对面的投石机还是装在船上的,居然对方能打到自己自己打不到对方? 这怎么可能?! 俄洛斯看着舰船周围激起的水柱则是不屑的轻蔑一笑,多年跟阿塞莱交手的经历让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拥有丰富的有关阿塞莱人的情报,达努斯提卡城下埋葬的阿塞莱士兵的人数可能比卡勒萨湖能榨出的盐还要多,在高悬飞鹰坚城旗的军舰手下沉没的阿塞莱军舰比达努斯提卡附近的泻湖还要多,毫不夸张的说,俄洛斯本人或许比塔拉斯还要了解加西拉港口的防御工事。 所以他也知道,加西拉那个几乎是倾斜直线的港口,导致了两侧的岸防工事的设计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 射击死角。 右侧的石塔比左侧的石塔几乎往前了半个港口,打击距离最远的自然也是右侧的石塔,但是别忘了,这是一条倾斜的直线。停泊在那一处唯一没有礁石的浅滩的军舰,或许它们可以看见身旁的石塔,但是很遗憾,停泊在整个港口几何中心的军舰却无法得到石塔上投石机的保护。 这里,是十一座石塔全部无法射击到的死角。 而此刻,漂泊在这里的,是高悬飞鹰坚城旗的‘伟大的俄洛斯’号。 看着那些石块疲软无力的落在海水之中,无奈之下,塔拉斯不得不命令手下全力将港口内的船只全部散出去,同时让先前命令准备的双桅战船编队出港迎敌,拖延时间。 一旁的副官想要上前提醒一下自家大人,毕竟方才十二艘单桅帆船顷刻间沉没海底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但是犹豫之后,望着双眸之中蕴含着熊熊怒火的塔拉斯,副官还是决定不去触这个霉头。 况且那可是八艘双桅战船,阿塞莱海军绝对的主力战舰,应该也不会重蹈那十二艘单桅帆船的覆辙。 然而接下来这一幕却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由于‘伟大的俄洛斯’号虽然体积比较庞大,但相比于双桅战舰来说,也只是大了那么一圈而已,因而,八艘战船只有四艘将对方团团包围,接着,当阿塞莱水手拿出梯子和长木板打算执行他们的跳帮战术时,甲板上火油喷射器喷涌而出的火舌却将他们焚烧成了一个个火人,哀嚎着跳进了海水之中。 同一般的帝国战舰不同,伟大的俄洛斯号装载有整整12门火焰喷射器,几乎照顾了每一个阿塞莱人可以登船的角落,而同时,桅杆的木制圆塔上,水手们也正在不停的朝周围的敌军战舰扔掷石块,巨大的惯性让石块毫无阻碍的砸破了阿塞莱人战船的甲板,站在甲板上面等待跟上前面同袍步伐的水手顿时失去落脚点,纷纷坠入海中。 而喷火器也不甘示弱,紧接着朝周围的海域喷洒火油,痛击落水狗。 八艘战舰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全军覆没,甚至对方投石机的动作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此刻,已经彻底红了眼的塔拉斯下达了一个疯狂的命令。 “所有人,立刻登上战舰,全部出港,就算给我撞,也要撞沉这艘该死的船!” 第29章 沙漠决战(六) 直到信使乘着快艇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之中,俄洛斯这才回过头,而此时,阿塞莱人的海军也已经摆开了阵型,直直朝着自己而来。 那么,接下来就是计划的第二步了。 俄洛斯看向自己身后的孤岛,眼神中流露出坚毅之色。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海岛,一如珀拉斯海中央数不胜数的小海岛一样普通,以至于围绕珀拉斯海生活的人们都懒得给这些只有海盗光顾的小岛赋予独特的名字,如果非要说它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它足够长。 这座孤岛呈东北——东南的走向,细长的海岛宛如一片漂浮在池塘中央的柳叶,而这里,就是俄洛斯给阿塞莱海军设计的葬身之处。 “鼓满风帆,沿着这座小岛近海向东北方向航行!舰尾投石机不要停,继续给我往死里冲那些阿塞莱人头顶上砸石头!” 俄洛斯的命令被水手们一声声传递下去,片刻间,整艘三桅战船便转动着自己的身躯,向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而舰尾的投石机依旧在不停的向阿塞莱海军发射石块,而眼见这一幕的塔拉斯当即冷笑不断。 “快,打旗语,告诉那些肮脏的舰船长,如果他们放跑了这艘该死的战舰,哪怕我要因为今天的事而被苏丹治罪,我也要踩着他们的骨头登上断头台!” 一旁的士兵闻言不由得有些皱眉,明明开着战船去出生入死的是那些舰船长,你只是待在塔楼上大呼小叫而已。 但他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升起令旗向那些船长下达命令。 而这一切俄洛斯自然是不知情的,他原本还在担心对面主将会不会突然冷静下来叫停舰队出海,但回头看见那些阿塞莱人的战船依旧死死咬着自己追了过来就放心了。 然而三桅战船虽然速度比同吨位快上不少,却依旧比不上那些风力和人力同时催动的小型单桅帆船,很快,‘伟大的俄洛斯’号就被几艘阿塞莱人的单桅战船追上了。 “干掉这些烦人的水蛭!用帝国火烧死他们!” 俄洛斯看着那些战船不断压迫着‘伟大的俄洛斯’号往近海方向偏移,自然明白这些家伙存着什么心思,更不可能手软。 喷涌而出的火舌瞬间吞没了那些阿塞莱人的小战船,但是却也一定程度上减缓到了‘伟大的俄洛斯’号的行进速度,不过俄洛斯却也不算太担心,因为此时战船已经基本上抵达了预设位置。 “抛锚!急停!转过舰身,全部火力给我往那些阿塞莱人脑袋上招呼!” 俄洛斯怒吼一声,战船也在一阵颠簸后完成了转向,最后一阵剧烈震动,战船牢牢的定在了原地。 而与此同时,舰船上所有武器全部往侧舷招呼,一时间满天的葡萄弹和数根拖着尾焰的弩炮箭矢纷纷朝着阿塞莱舰队射去。 在付出十来艘战舰报废的代价后,阿塞莱人的大部队终究还是贴到了‘伟大的俄洛斯’号眼前。 随之而来的,是满船满船的阿塞莱水兵踩着连在一起的舰船前赴后继的攻势。 火油喷射器一刻不停的喷射着滚滚火舌,投石机也调到了最小射击距离,打击着中近端的阿塞莱军舰。 弩炮将数个阿塞莱士兵串成一串,接着在巨大惯性下将他们带入海水之中,一时间打头阵的阿塞莱士兵损失惨重。 但是这却依旧不能阻止凶残成性的阿塞莱水手,他们用自己的躯体硬生生消耗着帝国的武器储备,俄洛斯看着如同野草般始终割不完的阿塞莱人也紧锁着眉头,即便是三桅帆船的运载量也是有限的,照这样下去迟早会到弹尽粮绝的时候。 现在只能希望,援军能够及时抵达吧。 后方阿塞莱的双桅杆重型军舰见前方的军舰搭建的登上‘伟大的俄洛斯’号的木制台阶不断被火油焚烧殆尽,连一贯喜欢跳帮战的阿塞莱人也开始指挥士兵稍缓攻势,利用弩炮为士兵创造重新积攒攻势的时机。 不少帝国水手也被阿塞莱人的弩炮射杀,眼见部分水手战斗意志有所动摇,俄洛斯当即亲自上阵操起武器,喷涌的火舌在俄洛斯的操纵下高效的绞杀着阿塞莱水手,帝国水手们看见自家大人也拿着武器亲临一线,不由得受到了鼓舞,当即士气大振。 只是逐渐的,‘伟大的俄洛斯’号就被四面八方的阿塞莱军舰给团团包围了,无数挥舞着银月弯刀的阿塞莱水手怪叫着冲上了战舰,面对四面八方冲过来的敌人,帝国火和弓弩组成的防线也逐渐无法阻挡对方的脚步,而此时桅杆上的士兵也只能竭尽全力向周边的敌军战船投掷石块,阻断他们进攻的道路 。 然而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帝国火油的储备逐渐见底,船上搭载的石块也全部消耗完毕。 俄洛斯喘着粗气将手中粗大的管口放下,看着慢慢挤占甲板空间的阿塞莱士兵,俄洛斯眼睛望向孤岛的西南方向,可那苦苦等待的大部队舰队却依旧没有出现。 其实到目前为止,‘伟大的俄洛斯’号所取得的战绩已经足够耀眼了,尤其是俄洛斯带头冲锋,许多水手直到现在依旧斗志昂扬,但俄洛斯很清楚,人力终有尽时,如果自己所期待的援军还是不出现,那么自己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顺手砍掉一个杀上来的阿塞莱士兵,俄洛斯继续鼓舞着士兵们的士气,对于俄洛斯而言,支撑下去就是胜利。 俄洛斯这边还在苦苦支撑,而一个多小时前,萨兰德家族的旗舰,葡萄藤号的船长室,阿瓦尔看着眼前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又派遣过来的信使递来的战报,脸上满是犹豫和怀疑。 第30章 沙漠决战(七) 阿瓦尔还在那犹豫不决,站在她对面的信使脸上的焦急之色却越来越重,眼见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阿瓦尔却依旧迟迟没有做出决定,信使不由得开始催促道 “阿瓦尔小姐,这份战报上所记载的一切全部属实,我愿意以我的性命作为担保,俄洛斯大人和战舰上的水手们还在苦苦支撑,我们每耽误一秒,‘伟大的俄洛斯’号的处境就凶险一分,尊敬的小姐,我们不能再犹豫了!” 然而对此,阿瓦尔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从十岁开始就接触到了海军,并且也曾带领萨兰德的舰队一次次的出海征战,虽然我不敢说我有多么深谙海战,但至少不算是一窍不通,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清楚这份战报上的消息有多么夸张,我们的任务很艰巨,陆战成败全部系于我们是否能够将阿塞莱海军堵死在加西拉港,我不得不慎重考虑,是应该相信俄洛斯大人这份战报上的浮夸战绩,还是应该相信内心的判断,做出最有利于我们的决定。” 信使急了,他言辞恳切的用几近哀求的语调对阿瓦尔说 “我尊敬的小姐,请您相信俄洛斯大人的能力,也相信他不会在这种时候弄出什么虚假的战报,这是俄洛斯大人毕其一生的夙愿,请您相信俄洛斯大人,相信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的海军一次。” 然而阿瓦尔脸上终究是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他重重的将手中的战报合上,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回绝道 “到此为止吧!这场行动从一开始,俄洛斯就在所有计划之外,他不顾命令贸然行动,不听指挥,不顾全大局,你知道他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吗?这些我都可以忍,可现在,你告诉我他居然反客为主,还想要指挥起我来?要知道,这场行动从头到尾,名单上就没有他俄洛斯的名字!好啊,跟我说我负不起这个责任?我倒要看看,真要是闹到了可汗那里,到底是谁背负全责!” 闻言,信使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他有些痛苦的低下脑袋,紧紧攥着的手也不自觉开始颤抖。 他想到了此刻或许正在浴血奋战等待援军的海军水手,也想到了临走前俄洛斯老爷面色肃穆的交代他的那一番话语。 信使突然猛地抬起头来,双目眼神也变得无比狠戾,他唰的一声从腰间拔出随身携带的那把小刀来,而他这一番举动也顿时吓到了船长室内的阿瓦尔和萨兰德家族卫士,然而众人对此也十分意外,一众人目光齐齐的看着信使,卫士们甚至都忘记了拔剑。 然而信使在拔出短刀之后,脑子却陷入了一片空白,他的小臂轻轻的颤抖着,片刻恍惚后回过神来,他看着船长室内的局势,内心不由得浮现出了那经典三问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阿瓦尔此刻也回过神来,一想到刚才有约莫四五秒的时间自己的性命随时都有可能受到威胁,阿瓦尔就不禁流下一阵冷汗,连带着对那些卫士的反应也感到有些恼怒,她指向船长室内的两名萨兰德卫士,不由得怒声道 “该死的!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拿下他!” 这时卫士仿佛才如梦初醒,毕竟他们确实没想到,自己的盟友会在船长室内突然拔刀,刚打算上前制服住那名信使,信使却立刻将手中的匕首抵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卫士们剑拔到一半不由得又愣住了,他们有些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幕,互相看向对方顿时有些面面相觑。 “阿瓦尔小姐,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来劝服您,但请您相信,无论是我方才跟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母,或者是俄洛斯大人给您送来的这份战报,皆是句句属实,毫无半句假话,成败在此一举,我愿意以我的性命担保,还望您,重新考虑考虑。” 听着信使眼含热泪的话,阿瓦尔也不由得一阵头大,她只感觉眼前这个家伙跟个疯子一样,但阿瓦尔并不会因此改变主意,毕竟刚刚性命才受到威胁,又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呢? 就在这时,船长室的门被人推开,信使的目光也下意识看向门口,就在这个当口,两旁的萨兰德家族卫士瞅准时间,迅速扑上前去将信使死死压在了地上,并且顺势夺下了他手中的小刀。 于是,俄布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稍稍愣了片刻,俄布戎又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甲板上的场景,又看向桅杆上飘扬的萨兰德家族旗帜,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之后,他这才又回到船长室,一边脱下手套,一边对阿瓦尔颔首致意。 “日安,阿瓦尔船长,嗯……或许我来的并不是时候,但,我还是希望有人可以和我解释一下……” 说着,俄布戎摊开手比划了几下,随后无奈的耸了耸肩。 片刻后,船长室内一切都重新恢复了正常,而阿瓦尔也坐下来和俄布戎一五一十的讲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听完事情的经过后,俄布戎向阿瓦尔要来了俄洛斯的那份战报,快速浏览一遍后,他也不禁摇了摇头。 “真是一份,浮夸的战报,跟写这战报的主人如出一辙。” 阿瓦尔见自己的想法被人赞同,也不由得附和了两句。 然而俄布戎却只是微笑着看了一眼阿瓦尔,并没有确切回应她附和的那两句话,随后他的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信使,信使的状态似乎很不好,那是一种疯狂过后冷静下来的后怕和惶恐。 俄布戎注意到信使脖子上的那道血痕,应该是方才将小刀抵到自己脖子上时没注意控制力度留下的,俄布戎见此笑着调侃了一句 “倒是想不到,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既然人人都是这样的,血气方刚之辈。” 阿瓦尔有些不满对方的注意力转移,但是他名义上虽然是联合舰队的指挥官,真正能完全控制的却只有萨兰德家族的舰船,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和翁革洛斯家族的海军,实际上并不会过多听从她的命令。 信使还是愣愣的,听见俄布戎的话只是机械般的抬起头,眼神空洞做不出任何回应。 俄布戎见状也是轻笑一声,他重新看向那份战报,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道 “阿瓦尔小姐对此似乎不太相信?” 阿瓦尔皱了皱眉 “不然我还得相信这样一份完全不可能的战报吗?” 俄布戎轻笑一声 “这倒不是,的确,这份战报有太多不合常理之处,可是我却觉得为了俄洛斯的一个不好笑的玩笑,这位信使却宁愿搭上自己的性命,这不是更不合常理吗?” 阿瓦尔闻言看向俄布戎,有些难以置信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相信那个毫无正形的俄洛斯和眼前这个疯子吗?要知道,就在刚刚,他居然在我的面前拔刀!” 俄布戎冲着阿瓦尔摆了摆手,连连宽慰道 “我很能明白您的心情,阿瓦尔小姐,这确实是一件不怎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只是站在我这个局外人的视角,这位信使的反应确实有些过激了,我不太相信俄洛斯有那样伟大的人格魅力,能让一个步入中年,一家子重担都在自己肩上的农户之子这样为他卖命,就为了一个无聊的玩笑和一个迟早会揭穿的谎言吗?我觉得这可能性很小。” 俄布戎说完,见阿瓦尔脸色有些缓和,却依旧有些无法彻底拉下脸的意思,于是便再接再厉说道 “而且说实话,这件事情不管如何,俄洛斯都是要担负一定的责任的,与其在这里猜测,倒不如直接去现场打他的脸,即使给他当场治罪也好,还是说去可汗那里告他一状也好,至少这场战争失败的原因全在他自己一个人身上,至于后续的事情,无论他是真的……好吧,或许在正常人看来,这确实不可能,那么就当他是胡言乱语,那么很大的概率,他并没有去找阿塞莱人,甚至他的行踪都没有暴露,即使到时候我们再徐徐图之,做下一步计划也不迟,不是吗?” 阿瓦尔闻言也觉得俄布戎说的有道理,她确实不相信俄洛斯能取得这样恐怖的战绩,如果他有这能力的话,珀拉斯海早就完全由帝国人说了算了不是吗? 那这样也好,就听俄布戎的意见,带着舰队去现场看看。 阿瓦尔脸色缓和了下来,但看向那名信使的目光却依旧不友善。 “您的见解见解十分中肯,并且很有价值,但是在这之前,这个人必须关押在我的手上,等到事情结束,我再治他的罪。” 俄布戎微微颔首 “理应如此。” 十来分钟后,在舰队旗舰‘葡萄藤号’的旗语指挥下,舰队开始有序列阵出发,虽然阿瓦尔确实不怎么相信俄洛斯的话,但是在俄布戎的劝解下,还是决定按照俄洛斯给出的作战计划,沿着那座细长的孤岛西侧航行,直朝海岛西南方前进。 第31章 沙漠决战(八) 俄洛斯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宝石长剑刺进了一个阿塞莱士兵的身体中,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肩膀上就突然遭到一下重重的劈砍,剧烈的打击感和利刃入肉砍在骨头上面的剧痛让俄洛斯忍不住一声闷哼,巨大的压力和难以忍受的疼痛感使得俄洛斯只能单膝跪地来依靠地面抵抗来自背后的攻击。 俄洛斯能清楚感受到左边肩膀的骨头在哀鸣,但是方才他刚刚干掉一个阿塞莱水手,加上连续作战已经完全掏空了他的体力储备,此刻居然是拿起宝剑反击也做不到了。 而持刀砍向俄洛斯的那名阿塞莱水兵见对方已经无力抵抗,一击得手之后他本能地打算将刀抽回来,再砍下一刀命中对方的要害,然而他却发现刀刃居然是死死的卡在了俄洛斯的肩膀上,无论他怎么转动提起刀柄,刀刃都是纹丝不动。 阿塞莱水手当即发了狠,提起脚就往俄洛斯背上踹去,俄洛斯被一脚踹飞,身体死死地砸在甲板上,浑身上下都不断向大脑发出疼痛的警报。 剧烈的疼痛和撞到甲板上的钝击感让俄洛斯险些昏死过去,但是不知哪来的意志却强撑着俄洛斯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此时俄洛斯的余光瞥到一旁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俄洛斯的另一只手臂就被人拉起,遭到砍击的那只手臂便如同农家用一根草绳悬挂着的腌肉在那微微摆动,随着而来的还有伤口处无法忍耐的剧痛。 俄洛斯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此时像一具被掏空的布偶,再也挤不出一丝力气的他此刻看什么都是一阵炫影,耳边也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鸣哨声。 直到耳鸣感渐渐褪去,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丝气力,俄洛斯才听见耳边响起焦急的呼唤声。 眼神重新聚焦,俄洛斯循着声音望去,入眼只有自己的侍从如释重负的表情,饶是此刻身体状况糟糕透顶,俄洛斯仍不忘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颤抖着吐槽道 “科瑞克,你的那张大脸可真够丑的......” 名为科瑞克的侍卫此刻丝毫没有被人吐槽自己长相的不快,只有满心的欣喜,他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用颤抖的哽咽声音说着些什么。 俄洛斯没心情去管自己的侍卫在说些什么,或者说他的大脑缺乏足够的多余精神去注意一旁人的话语,俄洛斯此时才发现自己正躺在第二层船舱处,这里是用来储存火油和石块的地方,入鼻的呛人硝石味儿和细细的灰尘让俄洛斯的鼻子一阵发皱,却也略微刺激到了他的大脑,让其提起了一些精神来。 而大脑重新恢复对身体各处的一瞬间,俄洛斯瞬间便收到了来自身体各处的负面信息,首当其冲的还是自己左肩膀上的那道刀口。 俄洛斯看向自己的伤口,左肩膀的刀口处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鲜红色的肉块被翻了出来,整个一疙疙瘩瘩血淋淋的样子,而伤口中央甚至可以隐约看见白色的软组织和断裂口参差不齐的骨头。 俄洛斯暗自咒骂了一声,忍着疼痛从自己衣袍上撕下一块布条,一段用嘴巴死死咬住,一段紧紧的缠绕包好自己的伤口。 俄洛斯包扎伤口的手法很独特,居然很好的起到了止血的效果,这个包扎方法还是他从军队里的一名老兵那里学来的,可惜不久后的战争中,那名老兵半边身子都被阿塞莱人的重装斧兵削掉了,那样的伤势想来估计是用不到这样的包扎方式了。 等到把伤口彻底包扎完成,俄洛斯忍着痛紧了紧结,松开口中的布条时,俄罗斯的双唇已经变得惨白无比,但更让他难受的是自己的嘴巴里现在就像纳哈撒沙漠一样干旱,浑身上下也是疲软无力,俄洛斯想要找自己身旁的侍卫要点水来喝,然而干涸的嘴却很难再说出话来,似乎方才包扎伤口用了太多的力气。 不过好在侍卫跟随俄洛斯多年,看见自家大人的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思,当即便取下腰间的水袋,拔开塞子,小心翼翼的往俄洛斯嘴里喂酒。 俄洛斯只感觉这质地在普通不过的葡萄酒比他以往喝过的任何美酒都要可口,在一口气喝完了大半袋葡萄酒后,俄洛斯这才感觉自己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又歇息了一小会儿后,俄洛斯感觉身体这个时候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俄洛斯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健全的那条手臂,感觉差不多之后,俄洛斯问起一旁的侍从战况如何。 侍从摇了摇头,略显沮丧的回答道 “大人,情况不是很乐观,阿塞莱人就像夏日灌木丛里密密麻麻的飞虫一样杀都杀不完,我们的喷火器和投石机几乎用完了所有的弹药,士兵们只能靠着他们的血肉之躯来拖延时间,直到我背着您离开时,船上的水手已经剩下不到七十人了。” 俄洛斯闻言恍惚了片刻,接着他扯出一抹极为苦涩的笑容,拍了拍侍卫的肩膀,像是安慰对方又像是安慰自己般说道 “无妨,我们已经尽力了。” 侍卫闻言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等抬起脑袋时眼眶里已经隐隐约约蓄了些泪水 “大人,您说...我们是不是被诸神抛弃了?” 俄洛斯听见这话却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自己身下的战舰,声音中带着些怀念般说道 “诸神?哈,诸神创造世间万物时,规定长有四肢的生灵只能呆在陆地上,无法在没有陆地的地方生存,规定长有鳞片和鳍的生灵只能呆在水中,无法在无水的地方生存,可你看,我们,不是在这大海上活得好好的吗?” 俄洛斯说着,一边尝试着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站起来,他的目光看向舷梯,坚毅之色从他目光之中迸射。 “人类创造出了船只,这是诸神的条款无法约束,亦无法庇佑之地,我们靠着它征服了以往我们无法涉足的地方,在这里,在这艘船上,我们,才是我们自己的神。” 俄洛斯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侍卫,语气坚定道 “或许,在海上,所有不幸葬身大海的人会回归海神的怀抱,来世转生为海中的生灵,但是,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的勇士理应埋葬在以无数断剑铸成的勇士之墓里,所以,告诉海神,时候未到,亦不会到来。” “那么,现在,带我回到甲板上,科瑞克,我要回到我的水手身边,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船长,与他们同在。” ...... 孤岛西南方,庞大的蒙兀特舰队从孤岛的西侧有条不紊的完成了转向,在岛的东侧一边的场景全部收入眼底的时候,阿瓦尔第一时间来到了甲板上,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这一切不过是俄洛斯再胡闹罢了。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这位一向英姿飒爽的‘沙漠明珠’沉默了下来。 而相反的,身边被两名萨兰德卫士死死按住的信使却不由得激动了起来,他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声喊起来,语气里满带着沙哑的激动和声嘶力竭的迫切 “她还在那!她坚持住了,你们看啊!那是‘伟大的俄洛斯’号,是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的战舰,‘伟大的俄洛斯’号永不沉没!” 信使喊完这句话,余音久久地伴随着海风回荡在这片海域之上,而信使此刻,也已经是满眼泪光。 “大人,我回来了,我没有辜负您,没有辜负我们勇敢的水手......” 而此时,站在翁革洛斯家族海军旗舰‘勇士’号甲板上看着这一幕的俄布戎,也是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实际上,从信使的表现上来看,他确实觉得俄洛斯或许真的取得了一些战绩,但不至于像战报上那样夸张,如果在今天之前,有人跟俄布戎说有这样一条船,能在整个阿塞莱海军所有作战舰船的围攻下坚持近两个小时,俄布戎一定是觉得这个人疯了。 但是今天之后,俄布戎则会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并且告诉对方 “是的,那是‘伟大的俄洛斯’号” 俄布戎看着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的战舰,和整个战场周围数不清的木板碎片,以及这被鲜血和烈火染红的烧焦的一方海域,不由得轻声呢喃道 “有如神迹啊......” 俄布戎从惊讶和震撼中回过神来,发现整支舰队包括自己所在的战舰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当即便抽出腰间的军刀,朗声道 “那么,还在犹豫什么,绅士们?我们的盟友正在等待我们的帮助,为了翁革洛斯家族海军的荣耀,鼓满风帆!向前!” 伴随着‘勇士’号鼓满风帆向前加入战场,整个翁革洛斯家族和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的海军全部都前赴后继的杀向那些阿塞莱人的战舰。 “小姐?” ‘葡萄藤’号上,大副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阿瓦尔,又看了看周围前赴后继的其他战舰,不由得出声提醒了一下阿瓦尔。 一声轻轻的叹息转瞬便飘进这温柔的海风之中,阿瓦尔有些艰难的抬起手 “出发,作战。” ‘葡萄藤’号也扬起风帆,带着萨兰德家族的海军和蒙兀特本部的船只加入了战局。 第32章 沙漠决战(九) 萨尼翁闻言嚅喏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好一番犹豫后才对速不台道 “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听说过家父?” 速不台本就是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性格,也得亏是萨尼翁了,换别人他早就拍桌子走人了,不过在听到萨尼翁的话后,他还是认真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却也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 “你的父亲,俄洛斯,我对他的了解仅局限于他是帝国的一个大贵族,并且紧靠着我的故土,除此之外却是一概不知。” 萨尼翁对这样的回答不仅没有感到泄气,甚至反而有些惊喜,不知道?不知道那可太好了啊! “是这样,将军,我的父亲他,额,或许有些时候确实有些...放浪形骸,但是他在海军方面的天赋与努力却是有目共睹的,然而由于之前和大汗的一些交集,让大汗觉得我的父亲或许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当然,大汗的判断自然是没问题的,我父亲在陆战方面的能力实在是一言难尽,不过我敢向您保证,他在海战方面绝对是一把好手。” “之后我父亲向大汗宣誓效忠,可大汗的命令却禁止他亲率家族军队,我父亲,额,对此毫无怨言,也将家族军队的指挥权交到了我的手上,但是等我带着军队来向您汇报后,我却收到了来自家族的一封信,我的父亲已然离开了封地,带着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水手加入了海上的战局...那个时候您已经带着军队千里奔袭敌后,因而我当时来不及向您汇报此事,而后战事胶着,且是关键时刻,我全心都在本部兵马身上,一时也忘了......” 然而不等萨尼翁说完,速不台便摆手打断了对方 “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如今加西拉方面情况有变,你就又想起来了?呵,萨尼翁,下次说谎之前打一个更精妙的草稿才会让你看起来不像一个蠢货,你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好在是加西拉情况按照预想中发展,不然就凭你知情不报这一点,我就可以当场夺了你的兵权,将你留待审问。” 萨尼翁闻言顿时汗如雨下,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想辩解些什么,速不台却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情 “我不知道你们帝国是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的,但我想来,按你们家族在国内的分量,估计也是从轻发落,但是,我告诉你,萨尼翁,这里是金帐汗国,我不知道你们家族是为了什么原因支持拉盖娅的,但看你父亲后来的表现,想来也不会因为支持君主专制制度,可还是那句话,这里是金帐汗国,在这里,大汗就是长生天,别提什么君权神授,大汗就是神,这是第一次,萨尼翁,我很欣赏你,但如果我发现你依旧保留着以往那些帝国贵族的做派,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你,所以,别有下一次,明白了吗?” 萨尼翁听出来对方虽然语气冷漠,但是却有放过自己和自己父亲一马的意思,当即放松不少,可还不等他感谢的话说出口,速不台却再次出言打断 “感谢的话就不必了,你应该感谢你的父亲没有严重耽误战局,但如果海军那边有何怨言,那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如今来看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是事后我自然会向可汗禀明这里的情况,是功是过,是赏是罚,那就全凭可汗定夺,如今之计,你自然更应该在战场上竭尽全力才是,不然到时候万一你父亲真犯下了什么大错,你也能有找补的地方不是?” 萨尼翁闻言连连应是,速不台似乎也不想再谈论此事,于是转移话题道 “依你看,我们届时解决敌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萨尼翁闻言思索了片刻,心中有了一些主意,但还是先请示速不台道 “不知道将军有什么好办法?” “敌军人数众多,若聚成一块,哪怕是一盘散沙也能凝练成一块坚石,不能小看这些雇佣兵,虽然他们军纪极为散漫,但不论如何也是干这刀口舔血的勾当,若是发起狠来自然也是不好对付,当然不是说我军不善苦战,如今情况你也清楚,大陆彼岸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乱子,到时候用兵之处自然少不了,这场仗我军也应该尽全力保存实力才是,且不说我军人数不如敌军,这样的情况下还去选择硬碰硬实在不是明智之选,依我看,敌军内部兵员素质良莠不齐,而各部战斗意志也有强有弱,我们大可以利用敌军这个弱点,凭借着我们骑兵的高机动优势,拉长他们的战线,形成局部的绝对优势,围而歼之,逐个击破为好。” 萨尼翁闻言若有所思 “那将军决定将战场定在何处?” 速不台摇了摇头 “这才是问题所在,既然要拉长战线,那战场就应该够大,最好是一马平川,但 是峭壁群东部留给我们的作战空间太少,一个不注意我们就会把战场打乱,到时候指挥混乱,兵马各自为战才是灾难。” 萨尼翁闻言也觉得有些头疼,峭壁群东边是一片沙丘丘陵,还有不少村庄星罗棋布,数万人的厮杀可不是小场面,要达到速不台所说的战斗局面,骑兵就免不了来回转移,可偏偏一个不注意就会跑进峭壁群那种没有退路的地方去。 速不台叹了口气 “且行且看吧,眼下还是应该尽早赶往加西拉才是。” 半下午的时候斥候再次来报,确认了隘口关卡已经没有了任何驻军的事实。 傍晚,以轻骑兵和斥候骑兵为首,蒙兀特大部队启程赶往加西拉。 这场为期半年的战役,就此迎来决战时刻。 第33章 血染残阳(一) 萨尼翁脸上的泪痕还来不及擦拭,他双膝弯曲地站在床边,一时间站直不是跪下也不是。 十分钟前,速不台的部队连夜行军,在拂晓时分赶到了加西拉城附近,速不台原本打算让部队休整片刻,但哨骑兵来报却说加西拉城城头上的旗帜是蒙兀特的日月火旗。 速不台内心惊诧,在反复确定情况后终于命令前锋部队先行进城,进城过程也很顺利,这样让速不台基本确定该城已经易主。 只是萨尼翁却瞥见了城墙附近军营门口的一名脸熟的水兵,待萨尼翁上前询问情况,那名水兵却说俄洛斯大人身受重伤,已经躺进了主城的病房。 这立刻让萨尼翁内心大乱,也来不及汇报速不台,单人单骑狂奔向主城大楼,在询问过好几个侍者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父亲的房间,一推开门,就看见俄洛斯满身缠满纱布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萨尼翁自然是再也无法控制住情绪,以为父亲昏迷不醒甚至已经无力回天的他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哀嚎着扑到俄洛斯的床前。 结果就当他膝盖弯下打算跪在床前痛哭流涕的时候,俄洛斯却睁开了眼睛。 一时间萨尼翁也不哭了,也不嚎了,父子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儿啊,你这是在干啥呢?” 还是俄洛斯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萨尼翁脸色僵硬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支支吾吾的说 “没,没啥,我,我骑马骑太久了,腿酸,活动活动。” 萨尼翁一边说还一边不断弯曲伸直双腿,装作活动身体的样子。 “嗷。”俄洛斯也不疑有他,但是当他坐起来看见儿子活动双腿的动作时却不禁疑惑道 “嘶,儿啊,你这动作...搁哪学的,怎么这么奇怪呢看着?”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装作很忙,萨尼翁现在就是这样,一边反复做着伸展运动,一边这边看看那边摸摸。 “啊,这个,啊,我搁蒙兀特人那边学的,爹你也知道,他们天天骑马,这方面他们有发言权。” 俄洛斯嗷了一声,萨尼翁咳嗽了几下转移话题道 “话说,爹你这,没啥事吧?” 萨尼翁一边说着,双眼不停的在缠的跟木乃伊一样的俄洛斯身上打转。 俄洛斯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能有啥事,一些‘荣耀的勋章’罢了,儿啊,你是不知道,你爹我干了件多伟大的事情。” 说着,俄洛斯的脸色顿时变得臭屁起来,眉飞色舞添油加醋的跟自己儿子讲述着此次海战的经过。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萨尼翁虽然已经习惯了自己老爹时不时爆出一些另类的词汇出来,但是萨尼翁也是很艰难才使自己接受了‘荣耀的勋章’这个词汇,毕竟他也是头一次听人这么形容自己的。 自动忽略了老爹口中吹嘘自己的一些成分,萨尼翁大致了解了此次海战的经过。 在围歼了出港的阿塞莱海军后,俄布戎和阿瓦尔当即决定一鼓作气拿下加西拉,毕竟在温吉德举全国之兵出征后,加西拉自然也没剩下多少可战之兵,而失魂落魄的塔拉斯也被登陆后的蒙兀特海军活捉,剩余一些不成气候的战舰也逃亡了撒拉纳港。 海战加上陆战前前后后花费了两天多的时间,而温吉德看得极重的加西拉港经过两天多就沦陷了,这也让萨尼翁产生一些不太真实的感觉来。 不过事实摆在这里,萨尼翁也只能感慨一句阿塞莱气数已尽了。 至于俄洛斯大肆夸耀的自己的战绩,萨尼翁则是有些无奈地说道 “老爹啊,我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就跟儿子说实话算了,速不台将军也跟儿子说了,只要您老没犯什么特别大的错误,这次就既往不咎了,等儿子带着咱家军队再去战场上拼杀一回,说不定还能功大于过,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俄洛斯闻言当即就毛了,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坐直了身子怒喷自己的儿子 “嗨呀你这个臭小子!老爹的话你都不信了,别人有我这样厉害的爹指不定天天挂嘴边怎么夸呢,你小子就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都不知道老爹我年轻时,那可是意气风发人人夸赞的少年才俊,比你小子都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萨尼翁只当没听见,俄洛斯骂了一会也骂累了,气喘吁吁的别过头去不看萨尼翁。 “你给我一边待着去,我看见你这张脸就郁闷。” 萨尼翁没有搭理,只是老神在在地说 “大家都说咱爷俩长得像来着。” 俄洛斯一时间被噎着了,气呼呼的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自己的儿子。 萨尼翁见自己老爹没啥事,便也拍拍手打算离开了,只不过临走时俄洛斯还是喊住自己的儿子,不情不愿的说道 “爹这边终究只是插曲,关键还得是看接下来的陆战,别看温吉德那老小子找的都是些雇佣兵,那刀剑照样不长眼,你小子记得听指挥,速不台是个厉害的将军,这你爹深有体会,你要打出咱家的气魄来,更要有一方统帅的觉悟,别动不动就往上冲。” 顿了顿,俄洛斯再次别过头去不看自己的儿子 “别想多了,要不是你有个啥三长两短,回去你娘又得念叨我,我才懒得关心你。” 萨尼翁闻言也是摇头无奈一笑,只说了句 “知道了,爹。” 第34章 血染残阳(2) 速不台在找到俄布戎与阿瓦尔了解了加西拉当前的情况后,便决定改变自己的作战计划。 一开始的打算是以加西拉这个阿塞莱方面最为重要的前线港口作为定饵,迫使温吉德不得不转移目标,返回夺取加西拉港,但如今,温吉德必然已经是知道了加西拉港失守的消息的,速不台进城时就已经注意到沿着加西拉走廊往东的道路上沿途设置的烽火台已经燃起滚滚浓烟,而看狼烟燃烧程度和绵延距离,想来已经燃烧了许久了。 而从战前收集的一些情报来看,温吉德是一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阿塞莱几次重大的对外战争,除了远征巴旦尼亚那一次外,温吉德几乎都是在事先找好盟友,至少保证双方力量均衡的情况下才会做出决定,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温吉德再怎么看重加西拉港,速不台依旧认为对方会先派出哨骑侦测加西拉的情况,了解了加西拉留守的兵力与城防设施损毁情况后再做决定。 因此,速不台决定将海军的一部分身强力壮的水手留下充作陆战队,同时勒令城中军营每次生火做饭都必须要架起可以供给三万人使用的大锅,并且炊烟生的越高越好,再在城楼上布置许多干草做成的稻草人,给这些稻草人披挂上一些铁片和皮甲,在城墙下遥遥望去,就跟真的士兵没什么区别。 而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蒙蔽温吉德派来的斥候,让他产生蒙兀特大部队全部集结于加西拉城的假象。 至于失去加西拉持续供应粮草的温吉德部队,必然是没有继续在加西拉城下跟蒙兀特军队死磕的资本的,而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处于敌占区的温吉德稳妥起见,必然会带着军队走杰尔贾赖峭壁,返回以亚基斯。 当然,加西拉城的防守必然不只能依靠那些水手,因此速不台命令萨尼翁带着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的步战兵以及来自密泽亚和安普雷拉一带的仆从军步兵军团留在了加西拉城,并且嘱咐他,不管做任何动作,有任何打算,都必须要站在自己手下有整整三万兵马的假设下,而萨尼翁自然是不负所托,在他全面接管留守的部队和加西拉的城防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一支五千人的步兵军团去摧毁加西拉走廊的敌军哨站,并且派出城内的民夫,前往东部走廊抢修了数个临时防御工事,同时不断让他麾下的一些步兵骑上加西拉城内搜刮来的马匹,身着轻甲在那一带反复巡弋,做出一副打算和温吉德在此决战的派头来。 斥候自然是不可能贴到敌军脸上去看看怎么个事儿的,所以萨尼翁做的这些准备基本上没什么很大的漏洞。 而速不台,则在半日多的休整后,再次带着所有的骑兵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除了萨尼翁,没人知道速不台部去了哪里。 ...... 温吉德听着帐下马穆鲁克轻骑兵的侦测汇报,阴沉着脸坐在大座上一言不发。 当日在看见烽火台的狼烟后,温吉德随即派出了数十股斥候骑兵前往杰尔贾赖峭壁的三道隘口查看情况,同时紧急叫回了刚走没多久的济尤勒,随着时间推移,斥候们慢慢将消息传了回来。 一开始的消息还不算那么糟糕,加西拉的守城军队数量不多,这温吉德是知道的,不过他也没指望着加西拉给自己抗什么压力,苏鲁克的那两万人和自己手下的五万多人就是加西拉城最坚固的壁垒。 至于海上的情况,温吉德倒不是没有担心过,但是综合考量下他还是不认为蒙兀特那些生在马背上的莽夫懂什么海战,萨兰德等三家联合起来的海军力量或许唬人,但自己手里攥有的海军实力却比对方高出不止一个层次。 毕竟再怎么说,这三家在原本各自国家海军中也不过是属于配角,帝国的皇家海军捏在泽翁尼卡港,也就是加里俄斯的手上,另一支则是俄尔堤西亚的瓦罗斯海军,轮不上他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和翁革洛斯家族。 至于萨兰德,自己则再清楚不过了,单单一个撒拉纳港的战舰数量就比他们要多,也要更大,更别提加西拉和古亚兹的海军了。 可偏偏,斥候们传回来的消息,对方就是从海上拿下的加西拉港。 温吉德不敢相信,也无法使自己相信,因为这同时也意味着自己的舰队已经凶多吉少了。 但是当他看见斥候们带回来的那些从加西拉逃出来的居民,听着他们声泪俱下的控诉和哀求,温吉德即便心如刀绞也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那个蠢货,把自己的舰队,把自己数十年来的心血全部都葬送了,原本盛极一时的阿塞莱海军,最后只剩下了数十艘舰船逃出了加西拉,加上那些在海路上负责保护商船的护航编 队,自己手里那原本的数百艘战舰,一夜之间只剩下了百来艘战船,而这个数量,连瓦罗斯家族海军的一半都不到。 但是温吉德即便再怎么急火攻心,也无法改变这既定的事实,既然如此,倒不如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一些,以免自己的状态影响了军队的军心。 费了极大的功夫,温吉德才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而脑子恢复清明之后,温吉德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机会。 既然加西拉是在海军手中沦陷的,那就说明加西拉此刻防守力量并不强,虽然海军总数看起来也有两三万人那么多,可那些水手的陆战水平几乎和酒馆里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闹事酒鬼差不多,甚至他们的近战装备还比不上人家酒鬼呢,毕竟帝国人可不喜欢跳帮战,虽然很多时候这是海战中无可避免的一种情况,可帝国人宁愿多带一些火油和弓弩,这也导致帝国海军装备的都是帝国军团时期淘汰的阔刃短剑和短柄投矛,但他们可没有军团的重甲和大盾。 至少自己夺回加西拉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温吉德如此安慰自己道,但很快,第二天中午快马飞奔回来的斥候就告诉了自己一个绝望的消息。 蒙兀特大军已经在凌晨抵达了加西拉,奈何狼烟除了示警外无法传递多余的消息,因此驻守在哨站周围的少量士兵只能看着黑压压的蒙兀特人干着急。 温吉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庆幸有之,震惊有之,沉重有之。 庆幸他没有在昨天晚上听到加西拉的情况后立刻派先头部队抢占城池周围地带来支撑后续大军搭建围城营地,震惊蒙兀特军队的神出鬼没,自己苦苦寻找了他们这么久,居然悄无声息的绕到了自己后方。 但更多的是沉重,温吉德很明白,现在拿下加西拉的难度直线飙升,而苏鲁克部,想来也是凶多吉少,最坏的情况,不,几乎是必然的,贾迈耶堡肯定也已经易主了。 后续斥候汇报回来的消息几乎也大差不差,什么蒙兀特开始修建临时工事,什么走廊东方出口有大军调动痕迹,还有夸张的是,两股斥候骑兵汇报来的关于加西拉城内情况的消息,一个说看炊烟对方有四万人,一个说对方有五万人,这给温吉德吓得还以为蒙兀特人又增兵了。 不过后来温吉德派出自己麾下专业的法里斯骑兵侦测对方情况后,还是得出来对方人数在三万人上下,这才让温吉德松了口气,同时也能解释的清为何对方要在那里修建临时工事了。 硬碰硬的话,算上最后一批来自加西拉的粮草,目前余粮能够支撑大军一个月的消耗,但是一个月肯定是拿不下重兵把守的加西拉的,那么就只能换种运粮方式了,不过与此同时,乌卡利翁高地突生剧变的消息也传到了温吉德耳中,清楚金帐汗和巴旦尼亚至高王关系的温吉德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虽然两国山高路远,但是金帐汗国必定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的,因此,温吉德决定继续拖下去。 温吉德自然是不可能就这样甘心的,整整四座城镇,半壁江山,任谁都不会轻易放弃,如果说原本温吉德还存有一丝要不要再多花点钱干脆从撒拉纳陆上运量过来支撑自己死磕的念头,现在就可以说是完全放弃了。 因为他觉得,金帐汗国现在比自己更想结束眼下的战事。 这也是速不台和一众将领军事议会上忽略的一个因素,他们断定已经在这场战争中花费颇多的温吉德不会再选择陆路运粮这种靡费极大的方式,可他们还是忽略了阿塞莱人的土豪程度,如果温吉德没有收到巴旦尼亚的消息,反复权衡利弊之后,不甘心的温吉德说不定还真会带着军队以人数优势强行破开西部隘口,以陆路运粮的方式誓死夺下加西拉。 不过运气还是站在速不台一方的,或许更多的是温吉德性格上的谨慎所导致的这一点,不论如何,温吉德都已经下定决心,带着军队先转移到以亚基斯了。 温吉德的想法也很简单,先在以亚基斯补充军队补给,然后从达玛尔河西部调遣部分半年多前下令训练的新兵过来,并且解雇部分雇佣兵,然后带着大军转移到迈代尼堡附近,那里离撒拉纳不过两日多的路程,陆上运输的成本已经不高了。 就在那里做出和蒙兀特人死磕的样子,等蒙兀特人先支撑不住,毕竟金帐汗国蒙兀特人数少几乎是全大陆都知道的事情,他们想要干预巴旦尼亚那边的事情,就只能先放下南部的战争。 到时候再坐地起价什么的,这个阶段,做了多年商人的温吉德简直不要太熟悉,最好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不给我就继续死磕的无赖架势来。 说不定还能把加西拉港要 回来,胡比亚的话温吉德自然是不指望了,毕竟陆上的苏鲁克部全军覆没和海战的舰队损失都是对方实打实的战绩,你总不能还让一个战胜国割地赔款吧? 但是很快,蒙兀特人就会让温吉德知道,自己的算盘打错了。 其实启程之前,温吉德还反复派出骑兵监视加西拉的情况,温吉德自然是考虑过蒙兀特人会不会从西边绕过来截击自己的情况,毕竟加西拉失守后,西部隘口的消息自己是一点都不知道,同时以亚基斯附近不同于胡比亚附近,那里几乎一马平川,简直是骑兵的天然主场,但是回报的消息几乎也跟之前差不多,一来二去那些雇佣兵头子和自己麾下的埃米尔也有些不耐烦了,最终在众人的一致抗议下,温吉德终于是动身了。 但如今,背着朝阳的辉光刚走出峭壁走廊的温吉德听到手下斥候汇报前方出现大批蒙兀特军队的消息时,只后悔当初没再仔细探查一番。 同时温吉德看着以亚基斯城遥遥可见的城墙和城墙与峭壁岩之间遥远的距离,也暗自埋怨当初巴努·卡拉兹为什么不干脆把整个以亚基斯城塞满这个通道口算了。 虽然以亚基斯城内没什么守军,但是城墙上那些守城器械可不是吃素的,自己将军队尽可能靠近城墙排列,想来蒙兀特骑兵投鼠忌器,直接放弃了也说不定。 如果一战在所难免,温吉德自然也还是不怕的,自己手底下怎么说也是五万凶狠至极的雇佣兵,而不是五万头绵羊,对上蒙兀特堪堪两万出头的骑兵部队,自己还是有优势的。 虽然打仗有时候不能光看人数,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认,正常情况下以少胜多总归还是少数。 而与此同时,速不台的斥候也发现了温吉德的部队,在这里等待了两天的速不台终于是放下心来,虽然对方沿路放出的哨骑兵让自己突袭的想法落了空,但速不台自然也还有后手。 接着速不台迅速命令手下士兵全部换上战甲,准备作战。 迎风飞舞的九尾大纛和猎猎作响的苏丹猎鹰之旗相隔对峙,双方士兵也都摆开阵列,温吉德也穿戴好重甲,屏气凝神的等待着战役打响的那一刻。 第35章 血染残阳(3) 温吉德觉得这应该不是蒙兀特的大部队,毕竟按战报来说,蒙兀特有足足两万多骑兵,可这里的人满打满算应该也才一万出头。 应该是分兵了吧,温吉德心想,但一万骑兵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温吉德打起精神来,屏气凝神的观察着对面蒙兀特军队的动向。 速不台从不喜欢拖泥带水,因此在确定好战场环境之后,速不台即刻便下令轻骑射手从大军左翼出动,向敌人抛射箭雨。 然而阿塞莱人同样拥有游牧民族的基因,在察觉到速不台的骑射手出动后,温吉德立刻便下令部队中的马穆鲁克重骑兵还以颜色。 “有时我倒还真是欣慰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凭何起家。” 看着出发干扰己方骑射手的马穆鲁克骑兵,速不台脸色丝毫不见慌乱,反而显得悠然自得。 “既然没有那些烦人的马穆鲁克,那便让部队中的重装骑射手出动吧,记得,走右边,顺带让我看看那些城墙上的投石机和弩炮准不准。” 速不台口中的重装骑射手,实际上也就是部队中的一些突击骑兵,这些骑兵身披布面铁甲,披挂半身马铠,配备三袋箭矢,一杆骑枪,盾牌和一柄腰刀,既可以远程打击骚扰敌阵,还可以在一些时候充当破阵骑兵的角色,打乱敌军阵型。 而看见速不台部队中又一股骑兵出动,温吉德一时间皱起了眉头。 温吉德手中军队的兵种很丰富,骑射手,轻骑兵,重骑兵,重装步兵,突击步兵,弓箭手,弩手,骆驼手等等等等,当然,有时候兵种太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比如现在,当唯一的骑射手部队外出阻拦敌人,温吉德就只剩下重骑兵和轻骑兵可以拦截这另一股骑射手。 当然,成群结队的弓箭手和弩手也完全不惧骑射手的骚扰,但在所有步兵方阵都已经列阵完成的情况下,将弓箭手和弩手前移,阵型就不可避免地会发生转变,而数万人军队的变阵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考虑到自己手下全都是一群雇佣兵的情况下。 虽然也能变换好,但是别忘了,速不台那边还有数不清的骑兵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一旦自己变阵的空隙被抓到,重装骑兵突击进来,那就算自己手下的弓箭手能全歼那支骑射手也无济于事了,军队会即刻溃散的。 有时候军队数量太多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军员素质还良莠不齐的情况下,你永远不知道哪个懦夫的逃命行为就会连带着带崩整支军队。 于是温吉德便放出了位于军队两翼的轻骑兵去阻拦骑射手,同时命令弩手和弓箭手拆开,单独组成一个阵列来应对对面接下来可能的骚扰。 这样是最合理的,既没有牵扯到整个大军,拿一些便宜的轻骑兵和训练快速的弩手去换那些骑术精湛的骑射手,三个换一个都是血赚的。 速不台自然是发现了敌军的意图,见此情状他也不由地摇了摇头 “说实在的,这个家伙比我想得要谨慎太多,让那些重装骑射手绕开他们的阵列吧,重装骑兵准备好列阵。” 一旁的副将闻言皱了皱眉,他对于这么早就将己方的底牌摆上去心存疑虑,但严明的军纪训练还是让他立刻向周围的令旗兵和吹号手传达了速不台的命令。 温吉德见状也是不明所以。 重装骑兵冲步兵方阵吗?你们蒙兀特人已经这么壕了? 但不论如何,就算再怎么看不懂对方的打算,当重装骑射手退回去后,那些浑身精钢札甲的重骑兵便紧随其后,踏着沉重的步伐,坚定而义无反顾地直冲温吉德的军阵而来。 由于是遭遇战,温吉德一方并没有准备太多阻马的木桩,但是其麾下的步兵和雇佣兵已经组成了足够严密的步兵方阵,而那些雇佣兵也带来了他们手中令人望而生畏的长枪。 温吉德胯下的坐骑打着不安的响鼻,此时所有部队的注意力都集中于这支重骑兵身上,部队里安静的只剩下士兵粗重的呼吸声。 黄沙飞扬,包裹着蒙兀特重骑兵的身影,宛如一杆舞带劲风的长枪直刺而来。 砰——呲 一阵阵马匹撞飞士兵和骑枪刺入身体的声音响起,在重装骑兵的冲击下,温吉德大军最前排的步兵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到处都是扭曲到诡异的骨折躯体和血肉模糊,浑身抽搐,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士兵。 温吉德见状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重骑兵的杀伤力和破坏力实在是太可怕了,最前排的步兵阵已经彻底被冲散,但好在那些士兵凭借着自己的血肉之躯扛住了这一波攻势,重骑兵的速度被拖慢了,连带着他们恐怖的冲锋也停止下 来了。 好机会,温吉德眼前一亮,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立刻命令前排没有遭到冲锋的其他部分的部队马上围上去,后排的士兵也根本不用温吉德再命令,已经操着短矛和弯刀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骑在马背上的重骑兵见状立刻催动胯下的马匹,然而身披全甲的马匹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能恢复速度?一时间不少重骑兵被四面八方的武器架住,但即便如此,很多阿塞莱方面的士兵也发现自己的武器没办法破开那一层重甲,给里面的人造成实质性的损伤,随即便改变战略,将那些重骑兵一个个从战马上拉下来,拖到地上,四五个人禁锢住重骑兵的身子,其余人拿着钝器一下一下狠狠的砸在重骑兵的身上。 而此时速不台看见眼前这一切却丝毫没有慌乱,只是语气平静毫无波澜的下令道 “撤。” 一旁的副官闻言立刻转头对身后的传令官叫道 “传令,让重骑兵撤回来!” “不,”然而副官的话刚说完,速不台便出言纠正道“不是让重骑兵撤退,让所有人撤退,立刻,马上。” 副官愣了愣,心想这才开战不到三个小时,就撤? 速不台见副官在那里发愣没有反应,当即便加重了语气直接对身后的传令官命令道 “让所有人撤退!立刻!” 传令官不敢耽误,立刻升起了全部撤退的令旗,接着沉闷的号角声也随之响起。 没有被影响到的重骑兵立刻转过马头,朝着后方拼了命的狂奔起来,而温吉德侧翼的那支还在反复游弋的轻装骑射手也不再恋战,也朝着大部队方向狂奔而去。 也得亏金帐汗国的士兵一个个马术精湛,重骑兵撤退的路上,除了那些身陷囹圄的重骑兵外,其余的几乎全避开了冲上来的阿塞莱士兵,留给他们一脸黄沙和满面懵逼。 温吉德似乎也被局势的发展给整不会了,整个部队已经呈现出一个半包围的结构,打算完全吃掉被包围的士兵,但现在令人尴尬的是,他们的包围圈里面,除了一地黄沙和尸体外,一个敌军都没有。 温吉德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来,但一时间这场战役的诡异之处太多,温吉德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思考起。 就在此时,一名贵族装束的军官拍马赶到温吉德身旁,急不可耐的对温吉德进言道 “陛下!这是一个好机会,我请求您立刻命令士兵们追击敌人,我愿意带着我的法里斯和马穆鲁克骑兵充作先锋!” 温吉德转过头看向来人,皱眉沉思片刻后有些犹豫道 “不妥,阿卡尔,敌军的攻势和行为太诡异了,我担心这其中有诈。” 名叫阿卡尔的埃米尔将遮住半面的布巾扯开,一连焦急的说道 “不可能的陛下,敌军损失了一百多重装骑兵,这可是一百多重装骑兵,寻常人怎么可能拿宝贵的重骑兵来做诱饵?况且敌军撤退状态很是慌乱,本部一些战马和部分资中都没来得及带走,怎么看都不像是佯败的样子,我想就是对面指挥官是个草包,没想到我们的战士英勇无比,临阵怯战了,而且退一万步来说,我们战士骑乘的沙漠马和阿斯凯尔马比那些草原佬的战马更适应沙漠的环境,耐力和速度在沙漠根本没有对手,就算这是个陷阱,我也可以保证带着我的战士们全身而退。” 阿卡尔一番话说的温吉德有些动摇,他蹬在马镫上伸直膝盖,眺望着战场和对面军营的状况,确实如同阿卡尔说的一样,而且敌军败退之后追击扩大战果也是卡拉迪亚大陆这么多年来的战争惯例,吃掉这一支部队,对于自己接下来和金帐汗国议和时坐地起价的想法也能多增加不少的底气。 而且,重装骑兵这种昂贵到令人发指的东西,真会有人拿来做诱饵吗? 一念至此,温吉德也不再犹豫,当即点了点头道 “很好,阿卡尔,我命令你带着八千骑兵勇士追击逃亡的胆小草原佬,但记住,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带着军队回来,不可有误!” 阿卡尔当即大喜,拍着胸脯保证道 “请您放心,我尊敬的苏丹,我必不辱使命!” 说着,阿卡尔催动战马,跑到骑兵阵前,一阵呼喊后带着大批的骑兵呼啦啦的就冲向了蒙兀特人溃退的方向。 “下令,步兵部队留下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其余人随我一起继续向前,随时接应阿卡尔埃米尔的部队。” 温吉德这边命令完,同样也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阿卡尔的骑兵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 阿卡 尔一路死死咬着蒙兀特的部队,诚如他所言,阿塞莱骑兵的战马比库塞特人更适应沙漠的环境,双方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缩短,一路上阿卡尔也看见一个一个的蒙兀特骑兵往两旁跑去,只当这是被吓破了胆的逃兵的阿卡尔对此不必在乎,他下令全体骑兵死死跟着蒙兀特人的大部队,不准有任何人贪恋战功,跑去追击落单逃亡的蒙兀特骑兵。 不知跑了多久,阿卡尔发现蒙兀特人突然转变了一个方向,朝着由贾迈耶堡驻守的那一条峭壁峡谷奔去。 阿卡尔当即皱起了眉头,虽然他立功心切,但是他也很明白,如果自己不顾一切也跟了过去,那才是真正的愚蠢,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命令部队停止了追击。 眼睁睁看着对方逃入了峡谷,随阿卡尔一起过来的一名副官心生不甘,跑到阿卡尔身边抱怨道 “大人,我们为何不继续追击,我们士兵的战马还可以支撑,如果拿下那些蒙兀特骑兵,那可就是天大的功勋啊大人!” 阿卡尔皱眉看了一眼眼前的副官,随即目光再次回到蒙兀特人逃进的那一条峡谷处,不耐烦的说道 “你以为老子不想?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整条峡谷有进无退,你想我们全军覆没在那里吗?” 副官依旧有些不服气,但是也只能憋在心里,气呼呼的看着已经没了影的蒙兀特人暗自咒骂。 而此时,跑进峡谷的速不台往后看了一眼,见对面没有跟来,眼神中略微有些失望,但他也叫住了手下的骑兵,而此时跟在速不台身边的骑兵只剩下了七千多人。 而此时,从峡谷另一头跑来百余名骑兵,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千匹战马。 “我们中途散出去的骑兵有多少?” “两千人往上,大人。” 速不台点了点头“足够了。” 说着,速不台对着身旁的骑兵们大声喊道 “所有人,以最短的时间换马,快快快!” 随着速不台令下,几千骑兵都纷纷忙碌起来。 而在峡谷外,长叹一声已经掉头带着部队无功而返的阿卡尔,却突然发现眼前扬起了一大片沙尘。 土生土长的阿塞莱人阿卡尔自然清楚这不是沙尘暴也不是旋风杨起的沙雨,看着那沙尘之中若隐若现的骑兵身影,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阿卡尔心中升起。 “大人!身后!身后!” 一旁的副官语带惊恐的喊道,阿卡尔闻言立刻回过头去,只见身后,不久前逃进峡谷的蒙兀特骑兵已经重振旗鼓,向自己杀了过来。 而这还不是阿卡尔肝胆震颤的真正原因,因为他同时也看见了,自己的左后方,又出现了一大支骑兵。 面具盔,钢札甲,硬木短弓红缨枪。 阿卡尔认出了这支骑兵,实在是他们太有名了,自从拔都改制之后,他们北降瓦良格,西征具装骑,俨然一股大陆新生最强骑兵的架势。 “该死的,”阿卡尔咬牙咒骂着,但依旧无法掩饰那微微颤抖的语气里深藏的恐惧。“特么的怯薛骑兵!” 第36章 血染残阳(4) “动起来!快!动起来你们这些蠢货!” 阿卡尔几乎是崩溃似的绝望大吼,然而,几乎就在下一秒,他的声音便被淹没在肆意狂舞的红缨之海中。 怯薛似乎并不想和这群骑兵周旋,一上来便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整个骑兵队伍拦腰截断,接着,从两个方向冲锋而来的蒙兀特骑兵接踵而至,彻底将这块棕黄色的布匹扯了个稀碎。 阿塞莱骑兵们崩溃的很快,不过极个别法里斯和马穆鲁克侥幸位于最边上的位置,得以催动马匹逃出了中间那块残酷血腥的炼狱,或许他们的标枪和重箭干掉了一些倒霉的蒙兀特骑兵,但是这点战绩对人数庞大的蒙兀特骑兵可以说是不痛不痒。 蒙兀特骑兵的损失也不小,不管怎么说对面也都是骑着战马的骑兵,不是软绵绵的步兵,骑兵对冲之下,即便一方没有及时将马匹催动起来,但是战马相撞总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多亏阿塞莱的骑兵,即便是最顶尖的法里斯骑兵也没有给战马配备全甲,如果换成帝国人的具装骑兵,那蒙兀特战马的损失可能会更大。 阿卡尔几乎是在对面骑兵冲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弄下马了,他只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撞击感,随后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护卫阿卡尔的法里斯亲卫们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自家大人的身影了,一种恐慌迷茫的情绪迅速在整个军队中蔓延,虽然双方人数比只有一万多,而放眼整片战场,兵力更加分散的呈包围姿态的黑色骑兵的密集度甚至看起来还要略低于黄色的阿塞莱骑兵,但是在阿塞莱骑兵个人眼中,除了身旁的几名同袍,视野里剩下的只有一望无际漫山遍野的蒙兀特骑兵,黑色的战甲和战马,以及他们身后掀起的那宛如倾天而下的沙海,共同组成了一张没有丝毫缝隙的大网,铺天盖地的朝着自己而来。 偏偏这个时候,自己还没办法收到来自指挥官的命令,在阿卡尔倒下之后,各级骑兵军官能做的,只有尽全力保全自己的部下,让他们想尽办法让胯下的战马跑起来,却不知这样的命令只会让整个骑兵队伍更加混乱。 在第一轮冲锋彻底将对面阵型搅乱之后,各部骑兵开始有序的按照速不台发出的命令,分出不同的小队执行不同的任务,一点一点的将眼前这支骑兵分成不同的小块,而后调配绝对压倒性优势的兵力对包围圈内的骑兵进行围剿。 战场在不断移动,包围圈内的骑兵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出于人骨子里求生的本能,他们不断尝试着突破那些跟着自己若即若离的蒙兀特骑兵组成的包围圈,这是不需要任何指挥便能完成的战略指令,只是面对一个井然有序的战争机器,散兵游勇式的突围终究连一点水花都没办法掀起。 个别凭借战马速度优势冲出来的骑兵也会遭到蒙兀特骑兵无情的箭雨洗礼,但更多的战马则是在长时间追逐之后逐渐失去继续奔跑的力气,最后在主人不断地催促下,口吐白沫累死在原地。 厮杀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地上阿塞莱骑兵的尸体和瘸腿嘶鸣的战马越来越多,但是随着阿塞莱骑兵不断向南突围,蒙兀特骑兵也不断往南转移补充包围圈,阿塞莱骑兵终于还是跑到了跟上来的温吉德部队的视野之中。 只一眼,温吉德便明白发生了什么,果然还是有埋伏,温吉德看着剩下不到三千名骑兵顿时心痛的无法呼吸,但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去咒骂阿卡尔的无能,当务之急是派出士兵接应溃退的骑兵队伍,能多保住一个是一个。 其实阿卡尔的看法确实有他的道理,作为战场上的大杀器,重骑兵战斗力恐怖的同时培养成本也是一样的恐怖,战争史上确实没有哪个指挥官会拿自己的重骑兵去当诱饵,但这前提也是在正常情况之下,而很明显,蒙兀特几乎避过了所有的忌讳。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投入与获得比,看似百来个重骑兵换大批步兵是很赚的,但是二者的培养成本几乎天差地别,所以拿重骑兵直接冲击步兵方阵,不仅可能导致整个重骑兵部队全部身陷囹圄,就算他们拼死换了几个步兵,那也是亏的。 但是另一种意义上,拿百来个重骑兵换眼前这一整支阿塞莱部队落入包围圈,难道不值得吗? 一百比五万,就算双方的培养成本差距再怎么大,也绝对是稳赚不赔的。 而且蒙兀特缺骑术精湛的骑手吗?不缺,这也是蒙兀特和大陆上其他国家相比最大的优势,他们的部落民在征召来之后便立刻可以上马作战,而要将他们培养成重骑兵,也可以直接跳过很多阶段,培养周期和投入会大大缩减,同时蒙兀特也不缺战马,至于盔甲...... 搞笑,把你们弄死了,之前折进去的盔甲最后不还是我的? 温吉德派出一支弩手和长枪兵的混合部队前去接应溃退的阿塞莱骑兵,至于为什么不拿骑兵去接应,温吉德看着自家部队阵列中仅存的一千七百雇佣骑兵,再一次强行摁住了想要问候阿卡尔全家人的冲动。 蒙兀特骑兵也看见了对面的温吉德部队,速不台见状果断放弃了继续追击,命令手下骑兵重新组队。 温吉德好歹还是保住了剩下的三千骑兵,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继续和蒙兀特骑兵对峙着,他现在又何尝不想撤回城内呢,可是贸然撤退,己方极有可能会阵型混乱,然后被追上来的蒙兀特骑兵砍瓜切菜一般全部带走。 别怀疑,当年东方某个大国的一场着名战役,六十多万人的部队就因为前线退却,随后命令紊乱,最后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蒙兀特骑兵前进到一定距离之后就不再向前,双方就这样互相瞪眼,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至少在温吉德看来是这样,现在就是拖,自己已经通知西部调遣新训练的士兵前来支援,虽然没上过战场的新兵比骡子还没用,但是好歹也能威慑一下对面不是,而且蒙兀特骑兵来去如风,但同时后勤基本上全靠随军携带的牲畜,久拖下去,撑不住的只能是对方。 而且等到夜幕降临,到时候军队休整一会,同时做一些工事布置,届时再撤回城内就稳妥的多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毒辣的太阳无差别的炙烤着大地上的每一个生灵,长时间作战的蒙兀特士兵确实先撑不住了,速不台见状便也只好命令部队后退扎营休整。 但速不台并不打算放过温吉德,哨骑兵接替了大部队的任务,如同旷野上游荡的幽灵一般在温吉德大军的附近继续游弋。 温吉德也找了个地方决定扎营,手下一个军官对此提出异议,觉得就此机会直接退回城镇更好,温吉德瞥了这个蠢货一眼没有说话,随后那名军官就被挂在十字架上尽情的享受着美好的日光浴。 士兵们从骆驼车上将扎营所需的物品卸下,在花费了个把小时之后才将大营扎好,同时在温吉德的命令下,大营朝向速不台军的方向设置了部分拒马桩和陷马,以防敌人的突袭和骚扰。 双方一时间和平了下来,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温吉德觉得至少目前还算往正常情况发展,便喊来军中的高级将领,商议明天退回城中的计划。 以亚基斯是一个还算富饶的产粮地,足以支撑大军的消耗,而且背靠城池,蒙兀特的骑兵也就没有了优势。 但是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第二天一早,温吉德起了个早床,看着刚刚露头的太阳,温吉德原本打算吃过早餐之后再喊军官们前来准备撤退的一些布置,但是当温吉德转过头,却发现军营的南边似乎有不少人影攒动。 温吉德见状喊来了哨骑兵,原本他还以为这是从以亚基斯城内出来接应己方的部队,然而当哨骑兵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接下来的消息却让温吉德大脑一阵空白。 三万人,三万高悬着金帐汗国大纛的部队。 这是哪冒出来的部队?!温吉德不知道的是,早在速不台离开加西拉时,就特意嘱咐萨尼翁,在发现温吉德部队转移之后便立刻带着加西拉城内的帝国军团出发,但是萨尼翁路上还另外收到了一份惊喜,奉拔都命令带着增援部队赶来的哲别已经抵达了战场,在胡比亚城接应了塔里克部后,连带着近两万大军打算尾随温吉德部队,于是在萨尼翁告知哲别速不台的计划后,对方当即决定一同进军,配合速不台夹击温吉德部。 而此时,休整半夜的增援部队也在号角的命令下全部起来,短暂的准备和进食后,信使狂奔向速不台军所在,大军也朝着温吉德的军营不断压进。 手足无措的温吉德一连下了好几道命令,终于是将军营内的大军全部整合了出来,但此时,接到消息的速不台也立刻带着蒙兀特骑兵赶到了战场。 此时双方人数比一致,且蒙兀特的骑兵远多于阿塞莱。 温吉德的视线扫过几乎将自己的军营团团包围起来了的蒙兀特军队,头盔上镶嵌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宝石也无法照亮温吉德阴沉的脸色。 依旧是蒙兀特率先发起了进攻,帝国军团在弓箭手的骑射手的掩护下绕了半个圈压到了军营的西北部,步兵们在同袍的掩护下顶着对面阿塞莱部队的压力成功拆除了阿塞莱人布置的拒马桩,并且同时将陷马用沙石和干草填平。 随后步兵军团转移到军营的正西方,速不台部的骑射手和突击骑兵也 随之出动,掩护着步兵的左翼。 同时,位于军营东南部的哲别部骑兵也向军营发起了进攻,但是碍于军营复杂的布置,骑兵并不敢直接冲进军营内部,只是掠过军营外围,不断抛射箭雨骚扰打击对面。 看出哲别部骑兵顾忌的温吉德将防御重心放在了对面军团步兵所威胁的方面,而在哲别方面则只安排了部分弩手和弓箭手配合着军营的一些障碍进行防御,很快,军团步兵就和己方的步兵交上了手,但是面对只有少量阿塞莱精锐资深步兵的敌人,训练有素的帝国军团几乎填平了人数上的劣势,一时间和对面战成了平手。 而此时,阿塞莱军中雇佣兵过多的弊端也体现出来,不仅部分命令落不到实处,更有个别只喜欢打顺风仗的雇佣兵头子直接带着手下退出了战场。 此时步兵战局陷入僵局,阿塞莱人无法将对面军团彻底赶出军营范围,而人数处于劣势的军团步兵也只能保持现状,却无法在对面厚实的人墙面前再推进半步。 而眼见如此,温吉德便命令右翼步兵出列,呈半包围状态抄向帝国军团,但面对蒙兀特突击骑兵和骑射手的阻拦,被处于矢杀伤威胁下的右翼步兵不得不退回了原地,借助推倒的马车和一些木桩组成的障碍继续防守。 就在温吉德被眼前的战局弄得焦头烂额时,军营左翼,也就是东南方传来急报,哲别部已经摧毁了温吉德留下的弩手和弓箭手的防御阵线,并且开始焚烧军营。 温吉德接到消息忙转头向军营东南方看去,而那里也开始升起阵阵黑烟和冲天火光,见此温吉德终于是绷不住了,不由得一脚踢翻前来报信的士兵,大怒道 “那些蠢货在干什么!?背靠着那么多障碍物都没办法拦住对面的骑兵吗?!” 而温吉德不知道的是,在眼见对方背靠障碍有恃无恐,哲别便命令突击骑兵们立即下马披上重甲,佩戴圆盾,步行前去冲破防线拆除障碍。 面对冲过来的重装步兵,呈分散状态的弓箭手和弩兵直接被逐个击破,而忙着四散逃命的士兵们自然没工夫再跑去向温吉德报信,还是临近东南方的步兵指挥官察觉异样才发现敌人已经冲了进来。 温吉德脑子一片浆糊,说不上来是恐惧更多还是愤怒更多,这样重要的大型会战,自己的左翼就以这样的方式失守了,自己甚至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但蒙兀特人可不会给温吉德缓神的时间,随着左翼被毁,哲别部的骑兵和步兵开始直接威胁起温吉德所在的中军。 而速不台也发现了友军的战果,立刻命令手下骑兵转移,意欲在左翼给温吉德致命一击。 (骑兵下马是世界上很多骑兵将领都会用的战术,比如英法百年战争的克雷西战役,蒙金之战中的野狐岭战役,宋辽之战中的唐河之战的静塞军,艾因·贾鲁战役中的马穆鲁克骑兵等。 而关于草原政权的骑兵下马战役则更多,而在游戏中,库塞特文化的顶级步兵名为达尔罕,一作答剌罕,蒙古语里面为自由,自由人之意,在蒙古历史文化中,此为因军功而授予特殊地位之人,可以肯定这些人拥有服役经历,但不并确定其具体兵种。) 第37章 血染残阳(5) 即便内心的愤怒已经冲到了顶点,但温吉德依旧没有放过战场上敌军的变动,在察觉到速不台部的企图后,温吉德也顾不上继续对着手底下士兵撒气,转而吩咐起身旁的副官,命令左翼步兵和右翼步兵停止各自任务,转而向中央军方向靠拢。 同时温吉德还让士兵们将军营中所有的推车和木箱都搬了出来,防止在阵前用以阻滞敌军骑兵的行动。 温吉德的应对方法奏效了,雇佣兵和阿塞莱步兵组建出来了一支有足够威慑力的防线,这不得不让速不台重新考虑用骑兵进行破局的可行性和价值比,金帐汗国是骑兵大国没错,但是全国能拎出来的重骑兵也是有限的,一两百个或许对大局无伤大雅,但在接下来很可能在乌卡利翁高地还有一战的情况下,不可能让速不台继续不计代价的投入更多的重骑兵。 但面对眼前这个聚成一团的乌龟壳子,速不台也不是没有办法,在下达了几道命令将麾下部分骑兵分散到温吉德军营的东北方后,速不台特意吩咐传令官 “告诉萨尼翁,让他手底下的帝国士兵继续加大进攻力度,战后论功行赏绝不会缺了他们半分,另外,第一个攻入地方中阵的帝国士兵,赏五万第纳尔,封达尔罕!如若战死,这个承诺对他家人和子嗣依然有效!”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且不说速不台承诺的五万第纳尔足够在整个大陆上任何一座城镇购置最少两座工坊,摇身一变跻身富人之列,光是那个达尔罕的头衔,就足够每一个帝国人眼红拼命。 那意味着他们正式成为金帐汗国的一等公民,并且一跃完成阶级的跨越,从被剥削者进化成剥削者,而这不正是他们参军的目的吗? 果然,在速不台下达这一道命令之后,帝国仆从军团一个个如若疯魔一般拼了命的向前压,个别甚至对砍在身上盔甲缝隙处的伤口都置若罔闻,满眼只有那高举着苏丹猎鹰旗的中军大阵。 即便相隔两百多米,可那直接突破第一道军阵防线,一个个赤红着眼眶,状若疯癫的帝国士兵还是让温吉德一阵胆战心惊,眼看就连自己身旁的亲卫法里斯看着那些帝国士兵都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眼神中也流出出丝丝怯意,温吉德当即也不再犹豫,心一横,大声喊来传令官,厉声命令道 “告诉所有人,不管是我们阿塞莱的部落勇士也好,还是那些雇佣兵也罢,只要能够击退眼前这些可憎的蒙兀特军队,战后每一个人赏一年的薪水,雇佣兵的雇佣金直接翻倍!” 传令官闻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在感叹苏丹家族财力之雄厚的同时,却也有些疑惑。 每一个人都赏,那不就是每一个人都没赏吗? 但传令官也明白这不是自己可以插嘴的话题,对此也只是老老实实履行自己的本分职责,将苏丹的命令通过游骑和轻步兵传递到了每一个小队。 但是和温吉德所想的不同的是,部队的战力并没有因此而暴涨,众人对此反响平平,只是对比先前而言,一些部队和个别士兵稍稍多卖了点力气,然而除此之外,甚至还有部分部队的战斗意志反而有些动摇。 一番激励反而起了反效果,这让温吉德百思不得其解,但其实只要略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温吉德这样全范围广泛的绝对公平式的奖励看似壕无人性,但是实际上结合阿塞莱军队的组成就能明白,这样毫无效果。 首先对于占阿塞莱本部军队绝大多数的奴隶战士而言,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脱离自己的奴隶身份,回归自由民,但是这可不仅仅是足够的赎身费就能完成的,他们必须获得自己直接奴隶主的首肯,并缴纳一笔不菲的费用才能完成这个目标,而在没有摆脱这个身份之前,他拿到再多的奖励也不过还是个奴隶 是奴隶主的私有财产,那么奴隶主私有财产的财富,不还是奴隶主的吗? 再就是占小部分的自由民和部落民,这个命令对他们而言或许有一定价值,他们也有部分人为此而认真卖力起来,但是与此同时,在周围人的奖励和自己一样的情况下,那么一种‘就算自己不拼命,自己最后拿到的也是和别的卖力无比的士兵同样的奖赏,那自己还拼什么命呢?’的想法在更多的自由民士兵中流传起来,这些人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自然也会开始惜命起来。 剩下的就是雇佣兵和中高级将领的法里斯老爷了,雇佣兵自然不必说,虽然他们是拿钱办事,但是雇佣兵‘高尚美好’的品德在卡拉迪亚大陆人尽皆知,对于他们而言,钱我拿了,然后跑上去挥两下武器就算对得起温吉德老爷了,至于想要自己拿命去扛,想都别想。 钱没了还能再赚,命没了可就连钱都赚不了 了。 法里斯贵族们则是本就拥有自己自己的财产和领地,他们可不指望靠中央征召时发给自己的那点薪水过日子,虽然一年的薪水对于他们而言也算是一笔不菲的财富,但是,还不多到至于让他们舍命的程度。 毕竟法里斯老爷们还没过够在纳哈撒沙漠的美好生活呢,现在就把命搭进去多不值得? 双方各自一番激励下来效果截然相反,温吉德还想思考思考自己的问题出在哪,但是蒙兀特军队和帝国军团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温吉德再看向战场状况时,顿觉一股来自比亚里海的凌冽寒流划过脑海,一股令人战栗的慌乱油然而生。 “蠢货!快散开!别围上去,盯住你们的侧翼!该死的,骑兵!蒙兀特的骑兵!” 只见此时战场上随着帝国军团不要命一般的发起冲锋,一路上留下无数具尸体的同时,也给帝国军团的后方留下了一个无人照应,无人掩护的真空地带,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遵循他们所习得的战术课程的知识,两翼军官纷纷命令手底下的士兵从那一道真空地带包围上去,将帝国军团团团围住。 其实都不用等军官下达命令,守在两翼看着沙子无所事事的步兵在发现自己一旁的敌军已经完全陷入本军阵列之中后,阿塞莱士兵们看着帝国军团步兵们闪闪发亮毫无防备的后脑壳时,一种忍不住想要拿起手上的棒槌给那里来一下的想法怎么都抑制不住。 毕竟苏丹承诺的奖励虚无缥缈,眼前这颗代表着美好的第纳尔的人头可是近在眼前。 于是几乎是在军官和底层士兵都默认的情况下,两翼的士兵隐隐形成了对帝国军团的包围,然后随着第一个胆大的士兵敲下的第一槌,接下来的一切都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造成士兵和军官不看命令擅自行动因为是阿塞莱军队军纪不严吗? 但这还真怪不到阿塞莱军队体制身上,其实早在温吉德挥洒着手上的第纳尔招募来海亮的雇佣兵时,那熙熙攘攘乱糟糟的如同菜市场的军营,就已经预兆了某些未来。 温吉德倒不是没想过编出一套专门对应以雇佣兵为主体的部队的命令体制,那就是限制低中级军官的部分权利,将战时军队一举一动的命令都集中到自己和少数两三个高级军官手上。 这样某种程度上整顿了那些雇佣兵的纪律,让他们没办法完全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但雇佣兵终究是散漫惯了,而且他们本来不就是为了第纳尔才来响应温吉德的号召的吗?那现在第纳尔就在眼前毫无防备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你还能指望这些雇佣兵保持什么理智呢? 而且温吉德将指挥权集中的手段,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低中级军官的发挥,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军阵变化发生时,不少军官都察觉到了自己手底下士兵和身旁友军的蠢蠢欲动,但是无奈他们此时没有足够的权利制止这种情况的发展,而这也是集权的一个弊端,任何事都取决于一个或者零星几个大脑,但这些脑子终究有晃神的时候。 毕竟面对四面八方的敌军,高级军官们要应对处理的事情太多,毕竟速不台和哲别可一直都没闲着。 而针对帝国军团的包围圈形成后,短时间内确实取得了不少战绩,陷入包围圈的帝国士兵即便反应再迅速也来不及顾及四面八方的敌人,而且一支军队排在后面的士兵对比前排士兵的精锐程度可是低了不少,因而一时间不少排在后列的士兵纷纷哀嚎着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捂着伤口,在黄沙和血污混合的战场上祈求诸神。 但,牧羊犬的疏忽,也让等待已久的恶狼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沉闷悠长的号角声掩埋了温吉德的嘶吼,隆隆作响的马蹄声盖过了士兵们兴奋的怪叫和痛苦的哀嚎,漫天飞舞的黄沙在这一刻连天蔽日,令风云变色,这一刻,属于蒙兀特骑兵的收割盛宴,正式开始。 包围圈的形成注定了两翼防守骑兵的兵力的减弱,而就是这一减弱,让哲别和速不台两名将领如同巡猎的头狼嗅到了血腥味一般发现了战机。 破绽,致命的破绽。 骑兵们疯了一般催动着胯下的马匹,绕过那些步兵设置的障碍,从帝国军团为自己清除了障碍的通道处如同一柄寒芒无双的银枪,笔直凶狠而又毫无阻滞的刺入了阿塞莱军队的阵列。 两翼的骑兵呈交叉姿态,而这也是双方面对的障碍物分布不同的局面所导致的,哲别的骑兵自东南向西北穿插,速不台的骑兵由东北向西南穿插,两支骑兵从阿塞莱军阵的两翼略过,几乎转瞬间便击溃了防守的剩余士兵,连带着将针对帝国军团的包围圈的西北和西南方向也一起削掉了 一大块。蒙兀特骑兵冲锋路径  面对压力骤减的包围圈,亲临一线的萨尼翁果断命令手下士兵配合骑兵冲破包围圈,而身后再无足够人墙支撑的西北西南方面阿塞莱军队也在前狼后虎的困局下彻底崩溃。 阿塞莱的阵型在这一刻,彻底不复存在。 而失去了完整阵列保护的温吉德中军,那杆苏丹猎鹰旗也彻底暴露蒙兀特军队的眼中。 (有关卡拉迪亚物价的一些内容,最初的有关涅雷采斯愚行的一卷中的部分内容存在失真和有悖逻辑的现象,这是作者的错误,在起初刚开始写的时候确实有失严谨,但碍于时间问题一直没来得及修改。 先前有读者反馈过那些问题,作者也承诺有时间会对第一卷全部和第二卷部分内容的失误之处进行修改,但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足够的时间。 但那些地方作者保证必然会进行修正,力求不妨碍读者们的观感。) 第38章 血染残阳(6) 温吉德只感觉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哪怕是骄阳似火的纳哈撒沙漠都无法平复那股子彻头彻尾的寒意。 他的视野中,遍地都是阿塞莱士兵和雇佣兵士兵的尸体,那些呻吟声细不可闻,那些任由黄沙拂过,渐渐将自己掩埋,那些捂着断裂的四肢哀嚎到满面青筋的…… 这是怎样一派地狱的景象? 而在这条由尸体,残肢和鲜血铺就的坦途末端,那些浑身包裹着黑色钢甲,遍布甲片的粘稠血液在阳光下反射出妖冶暗光的蒙兀特骑兵,此刻已然调转马头,那一双双不含任何情感,只有纯粹到原始的杀戮之意的眼神犹如铭刻在杰尔贾赖石壁之上的诅咒之眼般直视着自己,那可怕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自己的躯体,直击自己的灵魂。 温吉德害怕了,这位一贯待在自己的位于撒拉纳城流水花园之中,以冷静优雅,和善淡然之姿示人的苏丹,此刻只感觉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在战栗,每一根发白的须发都在不住的颤抖,温吉德的嘴唇不停的微微哆嗦,此刻居然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 屠刀面前,诸神也会颤抖。 温吉德的长子济尤勒眼见大势已去,蒙兀特军队的冲锋近在咫尺,拼了命的挥舞着马鞭,尝试调动手底下的军队,为高级军官和贵族们的撤退争取时间。 温吉德身旁的法里斯亲卫们也纷纷上前,侍卫长几番呼喊却不见温吉德有所反应,一时着急,猛地拽着苏丹的手臂狠狠地摇晃了几下,终于是将温吉德的灵魂重新唤回了他的身躯。 “陛下,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侍卫长见苏丹有所反应了,连忙上前喊道。 温吉德愣愣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侍卫长,又看了看一片狼藉,己方已经溃不成军的战场,一时间恍然如梦。 “撤……撤吗,对,对的,没错,该撤了,可是,往哪走?到处,到处都是蒙兀特人,他们到处都是!” 温吉德的话音到最后居然隐隐带着些哭腔的颤抖起来,这可把一旁的侍卫长给急坏了,倒不是侍卫长对温吉德有多么忠心,温吉德对这些侍卫有多么多么好,这些倒在其次,但是如果温吉德出了事,他们这些近卫军在全撒拉纳城人民面前表演头身分离术倒是必然的。 还想多过几年如今的滋润生活的侍卫长眼看苏丹疯疯癫癫的宛若老年痴呆一般,当下一咬牙,把心一横,凑上前去直接将苏丹打横抱了起来,接着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横放在自己的马鞍上,待做完这一切,侍卫长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局势,济尤勒已经集结起来了少量的士兵在乱军之中开出了一小条通道来,而且战局混乱,一时间周围的敌军士兵们忙着厮杀,居然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侍卫长当机立断,立刻招呼着身后表情或怪异或呆滞的侍卫法里斯们随自己突围,侍卫们听到命令,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纷纷催动着胯下战马,跟随侍卫长突围。 侍卫队伍中一名长相较为年轻的侍卫凑到一名更加年长的法里斯侍卫跟前,小声咕哝道 “大哥,队长这姿势……不是咱们以前抢劫帝国人的村庄的时候,看见漂亮女……” “闭嘴!命不想要了?!” 不等年轻侍卫说完,年长的法里斯侍卫就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那名年轻侍卫也被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咽了咽口水。 不过得益于侍卫长护卫温吉德突围的姿势,帝国军团和蒙兀特骑兵的军官们一时间还真没办法在纷乱的战场上找到敌方贼酋的踪影。 然而就在侍卫长带队越跑越远,看着快要跑到战场的边缘感叹命运之神眷顾之时,数支利箭却携带着凌冽的破空声在他耳畔划过,侍卫长当即亡魂大冒,转过头一看,只见数十米开外一小队蒙兀特骑兵一边策马奔腾一边挽弓搭箭,为首军官模样的骑兵嘴里还同时在不停的哇啦喊着什么。 能爬到这个位置,侍卫长自然不可能仅凭武力,深厚的家底和不俗的背景也是关键,因此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侍卫长自然知晓本国‘友好亲切热爱和平’的邻居金帐汗国的语言,也托得敌方为首的那名小军官是个大嗓门,侍卫长自然听清楚对方喊了些什么。 他在说“那个戴着镶满宝石的华丽头盔的人就是敌人的苏丹。”然后诸如跟我上,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之类的话。 侍卫长闻言也忙不迭回过头看向趴在自己马鞍之上,略略恢复了部分清明的苏丹,这么一看他也觉得那顶平时自己羡慕不已的华丽战场王冠头盔扎眼得很,干脆直接腾出一只手来,一阵乱倒腾,给苏丹卸下了脑袋上的头盔。 原本心想这 下子对面应该就认不出来苏丹是谁了,毕竟数万人的战场乱糟糟的,一片狼藉,战马奔腾又会掀起一阵黄沙来,视线被严重阻碍,但不料,刚刚松一口气的侍卫长又猛然听见后面那该死的大嗓门又在胡乱大喊着什么 “那个穿着黄色披风的骑兵驮着的就是敌人的苏丹!给我往哪里射箭!” 语毕,须臾后又是一阵箭雨划过,有一箭还直接狠狠击中了侍卫长的肩甲,多亏自己处于向前狂奔的状态,箭矢的冲击力被大幅度削减,数十米的距离自己才不至于被箭矢扎个透心凉。 心有余悸的侍卫长果断的将胸前系住披风的扣搭解开,披风也随着肆虐的疾风跌入身后的沙地之中。 这一招果然有效,在又经过廖廖几支箭矢的威胁后,侍卫长有惊无险的发现已经没有箭矢射来了。 但是不等侍卫长松一口气,那个烦人透顶的大嗓门再度传入了自己的耳朵。 “马背上驮了一个人的那个,那被驮的就是敌人的苏丹!给我射!” 侍卫长只觉得胸口发闷,他现在无比怀疑对方就是来耍自己的,你特么为什么不干脆一早直接说驮着的那个人就是苏丹!? 但事已至此,侍卫长总不可能像耍披风一样把苏丹扔下马去,只能一边咬着牙暗自把身后那个不相识的蒙兀特小军官的祖上八辈都问候了个遍,一边不断催促着胯下的马匹加快速度,尽早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 而速不台和哲别也发现了企图逃离的温吉德和制造混乱掩护自己父亲撤退的济尤勒。 速不台和哲别分别都派出两拨人,一拨追击温吉德,一拨阻止济尤勒继续在对方逃亡的路上制造混乱。 而此时,济尤勒眼看自己的意图被发现,自己也即将陷入包围圈之中,当机立断让手底下士兵从军营中拖出来三口大箱子,眼都不眨的让他们将箱子踢倒在地。 顷刻间,箱子里装满的金灿灿的第纳尔就洒了一地,和着同样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的沙石,将周围所有士兵的目光全部都吸引了过来。 没人不爱第纳尔,这句话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具象化的印证。 散落在地的第纳尔立刻就遭到了来自周围士兵的疯抢,就连济尤勒手底下不知道箱子里物品的士兵也加入了这场宴会,前一刻还在相互虎视眈眈的士兵下一刻就混在了一起抢夺着地上的钱币,也就蒙兀特和帝国的精锐士兵由于刻在骨子里的纪律性而忍住了伸出去的手,但他们看向地上的钱币的视线也是同样炽热无比。 这一下便到达了济尤勒的目的,此刻追向逃亡的温吉德的道路已经被双方的士兵塞满,速不台和哲别只能命令追击的小队绕开战场,但这势必会浪费不少时间,届时温吉德也早已逃之夭夭。 速不台见状也只好无奈叹息一声,他从来就不个放不下的人,在明白俘虏温吉德的希望渺茫后,速不台便当即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战场上。 此刻战场上已经混战一团,部分抵抗意志顽强的士兵还在苦苦支撑,但随着战局的推移,崩溃逃亡的士兵越来越多,部分雇佣兵们甚至在蒙兀特骑兵冲锋的下一刻便明哲保身的选择远遁,剩余阿塞莱士兵越来越力不从心,面对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敌人,身旁不断倒下的同袍,这些最后的勇士已经处在绝望的边缘。 而随着地上的钱币被一抢而空,济尤勒被围上来的蒙兀特骑兵打落马下,他身旁撑着那杆苏丹猎鹰旗的护旗官也再也支撑不住,面对虎视眈眈的敌军,直接果断的选择了与旗同在。 随着象征着军队士气和指挥中心的猎鹰旗落在沙地之上激起一片尘土,剩余支撑的士兵们终于卸掉了最后一口气,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在指挥官的带领下向蒙兀特投降。 至此,这场前后历时两天的战役,在这个落日时分画上了句号。 蒙兀特大获全胜,全灭阿塞莱的主力部队,杀伤两万三千多人,俘虏一万多人,剩余人则逃入沙漠不知所踪。 今天的落日很圆,也很红。 战场上,蒙兀特的士兵们在忙着收集战利品和尸体,友军的在详细记录铭牌上的信息后放置在一起进行焚烧,敌军的则直接挖个大坑,一股脑全部扔进去。 速不台没有筑京观的想法,一来敌人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了,筑京观示威已然没有必要,二来沙漠气候炎热,筑京观后遗留下来的躯体无法腐烂,此时已经是落日,不出意外今天晚上也是在附近的营地休整,谁也不想晚上挨着满地的尸体睡觉,干脆一把火烧了省事。 哲别一边拍着满身沾染的沙石灰尘,一边微微喘着气,略显疲惫的找到速 不台道 “大汗的命令,这边投降的具体事宜,将交给萨兰德人,你带着部分怯薛卫队留下监视他们,等休整两天之后,我就带着大部队北上,巴旦尼亚出了点事情,大事,大汗还需要有足够的兵力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话说,你看啥呢?” 速不台从始至终一直都愣愣的看着战场,看着那些令人窒息的死寂,那些寥寥升起的长烟,那些满地色彩斑驳却全部覆上一层诡异鲜红的画布。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沙漠。” 哲别闻言倒是不以为然 “太阳是红色的,所以沙漠也是红色的。” “我倒觉得这是鲜血的颜色。” 哲别轻笑一声 “所以呢?你计较这个干什么?被帝国人影响了,也变得像个哲学家了?” 速不台却若有所思般说道 “萨满们常说,全天下的天都是同一个人,即是我们信仰的长生天,那么这里的天也是长生天,长生天是红色的,这或许是什么预兆?” “得了吧,那些萨满们总是神神叨叨的。” “可我从未见过这样鲜红的太阳……鲜红到,仿佛这遍地的血渍也顺着天地间的交界污染了太阳一样。” 哲别愣了愣,随即摇头失笑道 “所以你这个每当打完仗总要思考一下人生意义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速不台喟然长叹, “双手沾染的杀戮太多,仿佛那些割破皮肤喷涌而出的鲜血也浸入了我手掌上的每一丝纹路一般,我总得让我的脑子保持理智,才能让我不至于哪一天变成一个嗜血的狂魔。” 哲别闻言拍了拍速不台的肩膀 “血染残阳也好,还是残阳如血也罢,总之,我们是军人,这是我们的使命,大汗让我们迫使阿塞莱求和,我们照做,仅此而已,如果真的只有让这片大陆的每一湾河流,每一块山石,每一株绿草都染上敌人的鲜血才能让他们匍匐在我们脚下,那我也在所不惜。” 哲别和速不台并肩站在一起,夕阳染红了两人的面庞,宛如俯瞰修罗场的罗刹。 第39章 动荡的大陆 帝国历1088年,秋。 随着在萨兰德家族故堡迈代尼堡附近的议和仪式的举行,阿塞莱和金帐汗国这一场为期将近一年的战争彻底落下了帷幕。 在以亚基斯会战结束后,留在沙漠的兵力不足以支撑蒙兀特方面拿下以亚基斯城,于是在速不台领导下,萨兰德家族和哈巴卜家族开始收缩其在沙漠之中的战线。 温吉德在逃回撒拉纳之后,也失去了拿那些刚训练不久的新兵夺回失地的念头,出于保留阿塞莱苏丹国最后火种的念头,待温吉德从战争阴霾中恢复些许后,撒拉纳方面开始接受金帐汗国提出的议和条件。 在局部冲突依旧的情况下,双方于谈判桌上敲定了议和的最终条款,双方领地方面,蒙兀特保留迈代尼堡——加西拉——贾迈耶堡以东的领土,而阿塞莱则继续在以亚基斯附近范围内保留阿塞莱苏丹国的主权。 除此之外,阿塞莱每年向金帐汗国进贡第纳尔,战马三百匹,丝绸五百匹。 同时,金帐汗国有权利要求阿塞莱方面将两百万第纳尔更换成等额的其他物资。 (撒拉纳城一天净税收为七千第纳尔,一年净税收为二百五十二万第纳尔,这是不算日常开支在里面的。) 某种意义上,双方其实对于这个条款都不算十分满意,拔都依旧有着对整条撒拉纳\/加西拉——达努斯堤卡\/侯森·富勒格——塔奈西斯湖——巴尔塔罕贸易路线的要求,而阿塞莱方面则认为金帐汗国原先一百万的岁币要求太高,要知道,刨去日常开支和军队给养,撒拉纳城一年能够落进温吉德本人口袋的第纳尔不到七十万第纳尔。 若是以往,这点钱对阿塞莱而言还真不算什么,但是时至今日,阿塞莱在达玛尔河以东的领地几乎丧失殆尽,国家收入被拦腰斩断,若不是撒拉纳城实在是富得流油,阿斯凯尔也逐渐发展起来,古亚兹为首的对西贸易也随着帝国内战失去桎梏,阿塞莱此战过后都基本可以宣称退出大陆舞台了。 最后双方扯皮不断,在各自都有不想再打下去的原因的情况下,最终敲定了一个妥协式的方案,那就是金帐汗国降低岁币,而阿塞莱则放弃迈代尼堡。 但是拔都保留了对阿塞莱宗主国的地位,这是一开始就加在条约里面的条款,而拔都上位后,金帐汗国对外战争不求全灭,但保留下来的势力必须对其俯首称臣,因此在和阿塞莱谈判时,速不台也特意将这一点作为传统加入了条款之中。 温吉德原本将这一点视作拔都对他的侮辱,但是当对方承诺可以帮助温吉德抵御来自西方的敌人时,恐惧帝国内战将要结束以及瓦兰迪亚在战争中大肆敛财发展壮大的温吉德确实心动了。 但是碍于面子,最终温吉德在这一方面并没有全盘接受金帐汗国原本提出的建议,而是接受了由速不台修改后提出的将其改为兄弟之盟的建议,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如果阿塞莱需要金帐汗国出兵,那就得支付相对应的报酬。 温吉德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或许在这位战败的苏丹看来,保留自己最后的体面,比多支出的那庞大军费开支更加重要。 另外值得提一嘴的是,温吉德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动荡已久的沙漠重新归于平静,绿洲的农民和沙漠中的游牧部落重新看见了和平的曙光时,在珀拉斯海的对面,卡拉迪亚大陆却依旧处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在帝国,彭同率领的老兵军团借道阿弥塔堤斯,不仅一举拿下了贾尔马律斯,接受了罗那利翁家族的投诚以及归降的洛泰城,还将战火烧到了原帝国版图的最西端,然而凭借着来自俄尔堤西亚的鼎力支持,克洛托尔再一次凭借着拉革塔熟悉的城墙抵御了来犯之敌的入侵。 在北方,被伊斯蒂安娜组织人手秘密救回的曼忒俄斯组织家族部队,经由地方要人的帮助,以极小的代价重新入主了厄庇克洛忒亚,并且囚禁了在此处代行管理权的那得娅。 然而,不久后,病愈的加里俄斯在泽翁尼卡重新召集军队,凑齐了三个军团共计一万八千人,挥师誓要夺回贾尔马律斯。 双方的战线在洛塔什平原一带反复拉锯,彭同占据着人数优势,却始终无法彻底巩固争夺来的领土和战略要地,加里俄斯和克洛托尔只会麾下军队不断发动奇袭和突击,屡次对敌军形成包夹之势,却最终都受制于人数劣势而前功尽弃。 眼看着这场战争的结果悬而未定,加里俄斯却在此刻再度旧病复发。 没人知道导致这场疾病的原因,一切的一切仿佛一个化解不开的谜团般让人难以琢磨。 一病不起的加 里俄斯没有了上次的运气,恶劣糟糕的军营环境不断吞噬着这位曾经的帝国军神的健康,最终,加里俄斯含恨病死在他奋斗一生的战场之上,这位曾经的帝国军团长,士兵的代言人临死前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营帐的顶棚,眼中仿佛含有万千不舍和不甘,没人知道他临死前脑海中念念不忘的究竟是什么,或许是自己刀尖舔血白手起家的一生,或许是他亲眼看见那支草原箭,命运也随之发生转折的夜晚,又或者是吕卡隆城发生惊天剧变的那场夜宴。 他的一生足够传奇,但也到此为止。 加里俄斯离世后,为了大局考量,其子忒斐罗斯选择了秘不发丧,然而大陆南部炎热潮湿的环境让这位军神的遗体迅速腐烂,不得已,忒斐罗斯只能将自己父亲的遗体装在填满盐巴的木桶中保持不腐。 加里俄斯突如其来的病情也让战局发生了逆转,从伊斯蒂安娜处得到加里俄斯病故消息的彭同不疑有他,立刻组织手下部队对西帝国军团发起总攻。 失去了加里俄斯的西帝国军团在面对东帝国绝对人数压制的优势面前溃不成军,克洛托尔及其妻子吕西卡战死沙场,随后,拉革塔和俄尔堤西亚也向彭同敞开了大门。 最后,彭同带着大军抵达了泽翁尼卡城下,心知不敌的忒斐罗斯在无奈感慨一句大势已去后开城投降,有人建议剥夺科穆洛斯家族对泽翁尼卡城的合法行政权和管理权,面对部下的劝谏,彭同在召开小型元老会议后决定将科穆洛斯家族迁移至相对贫瘠的贾尔马律斯,而泽翁尼卡城则在元老院共同会议表决后,任命了尼卡索尔作为新的执政官赴任管理。 尼卡索尔上任的那一天,也恰好是金帐汗国和阿塞莱苏丹国议和仪式结束的那一天。 而在乌卡利翁高地,随着家主埃隆死在了邓格拉尼斯城,群龙无首的彭·坎诺克城分裂成两派,一派主张率军前往邓格拉尼斯为埃隆报仇,一派则主张留驻彭·坎诺克静观其变。 最终快意恩仇的一派占据了上风,他们带走了家族一半的士兵,然而就在他们前脚刚刚离开不久,瓦兰迪亚人后脚就以拉·诺克亨堡为基点,出兵因韦斯河谷,包围了彭·坎诺克城。 随着时间推移,本就兵力不足的彭·坎诺克最终在外无援兵内缺粮草的情况下沦陷,而北面,原本考虑攻下卡·班赛斯城的瓦兰迪亚军团在得知梅利迪尔投诚后便转而将目标放在了德鲁伊莫尔堡,后者面对攻略城镇的军团配置自然也逃不过相同的命运,接着,瓦兰迪亚军团马不停蹄,于阿斯特堡合兵一处,准备继续进一步扩大他们在乌卡利翁高地的战果。 然而此时,佯装投诚的梅利迪尔找到了机会成功逃出了邓格拉尼斯城,回到了他的封地卡·班赛斯,随后果断悍然出兵,配合卢伊汉合兵一处,打算先行将瓦兰迪亚人赶出高地。 双方于卡·班赛斯城西南方相遇,战事一触即发。 这就是截止到目前为止,帝国和乌卡利翁高地的情况。 萨莱城,主城大殿。 此时夜已深了,萨莱城没有宵禁的规矩,或者说在可汗近卫怯薛军的威慑和拔都个人威严的双重压制下,城内的黑帮明智的选择了收敛,因此萨莱城规模庞大的同时治安却出奇的好,这是很多卡拉迪亚大陆城市无法比拟的,因此直到此刻,萨莱城里不少地方都还是一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景象。 但是即便夜生活再怎么丰富,也不会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会跑到大汗的主城附近撒野,因此哪怕不过是相隔一两个街区,和另一头吵闹无比的氛围相比,主城附近却是一派静谧祥和的景象。 拔都还没有睡,这几天来自大陆另一头的消息接踵不断,有帝国的,有瓦兰迪亚的,还有巴旦尼亚的。 在下令召开忽里勒台大会后,国内的那颜都纷纷赶往萨莱城,拔都和他们初步拟订了忽里勒台大会的一些内容,但是考虑到阿德拉姆等人还在沙漠和阿塞莱谈判,合努占也还远在西比尔维持占领的斯特吉亚领地的秩序,两派人马赶回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因此拔都也不得不遵循传统,在萨满的建议下暂时将大会正式召开日期延后。 但出兵巴旦尼亚到目前为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虽然这在国内很多对瓦兰迪亚了解还停留在雇佣兵层面的那颜看来是一件捞不到什么好处的事情,但是出于誓言和利益捆绑,他们都有义务维护拔都对巴旦尼亚王冠的合法正统所有权。 毕竟对于诸如库吉特、喀拉库吉特、阔勒帖特、合儿必特等部落而言,自身的利益和拔都不仅高度捆绑,更是通过拔都大大增强了部落实力,获得了肉眼可见的好处,因此他们自然是无 条件支持拔都,维护拔都的。 而获得了绝大多数支持的情况下,拔都只等忽里勒台大会结束,便可以直接向乌卡利翁高地派兵了。 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拔都前些日子向奥莫尔去了一封信,要求库洛夫家族给自己呈一份有关本季节以及未来两个月斯特吉亚道路的详细情况上来。 而现在,拔都看着手里库洛夫家族送上来的详细地图,只觉得一阵无奈。 轻微的叹息声似乎搅乱了这一片安静的小天地,身旁的人儿有些不安的挪动了几下身子,在凭借着皮肤传递来的触感确定了枕着的是自己最熟悉的爱人后才复又沉沉的进入梦乡。 拔都温柔的拂上科林的脸庞,在那个噩梦般的消息传来后,科林的睡眠越来越轻,只有挨着拔都时才能睡得安稳。 而为了照顾科林,拔都便在床边命人装了个简易的小木桌,在平时需要处理的事情过多而不得不熬夜时,便会将需要处理的文书放在木桌子上,一边陪伴着科林入睡,一边继续应对着多如牛毛的事务。 目前来说,在阿塞莱方面事情已经基本上尘埃落定的情况下,拔都需要考虑的就是接下来出征乌卡利翁高地的事宜。 而这首当其冲的就是行军问题。 原本在海战胜利之后,拔都的想法是通过珀拉斯海将大军运输到俄尔堤西亚湾,在瓦兰迪亚南部沿海登陆直捣黄龙,但是在近海试验了一番后,却发现自己的大多数士兵无法适应海上漂泊的经历,战斗力往往大打折扣,并且极易病倒不起。 而且蒙兀特军队多为骑兵,马匹运输又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其中还要准备不少运载草料的船只,一番计算下来,得出如今海军的运输能力不足以支持大军远征的结果。 再一个,俄尔堤西亚海湾毕竟是帝国的领地,虽然拔都觉得彭同情感上会支持自己去帮老丈人报仇,但是理智上帝国的议会绝不可能同意自己借道的要求。 无奈放弃海运这个看起来省时省力省钱的方法后,拔都就只剩下了陆运这一个选择。 但是,如今摆在桌子上的那份堪称灾难的斯特吉亚道路情况报告,拔都颇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冬季斯特吉亚的道路积雪太厚,尤其是过了塔科尔海峡后,来自北海和比亚里海的海风无情的掠过那一片土地,搭配上奥莫尔附近纵横交错的河网,简直就是马匹的监牢。 然而就在拔都苦思冥想对策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拔都轻轻扯动床旁连接门外铃铛的细线,在得到授意后,一名怯薛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房间。 “陛下,奥列克那颜和戈登那颜求见。” 拔都闻言皱了皱眉,让奥列克和戈登在巴旦尼亚战事结束后返回萨莱城向自己禀告的命令是他在二人出征前下的,二人在乌卡利翁高地滞留了不少时间,对此知晓老奥列克内情的拔都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现在这么晚了,二人来做什么? “夜深了,让他们二人明天再来。” 怯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继续请示道 “两位那颜声称有急事禀告,希望能够立刻觐见。” “急事?”拔都皱了皱眉“什么急事?” 怯薛回想了一下,道 “是关于巴尔加德的,两位那颜说,诺德人在那里登陆了。” 第40章 北海之外 拔都闻言面带疑惑的看向一旁的怯薛,作为生长在德夫赛格高原的土着,拔都对于诺德人这个字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仅限于偶尔在酒馆街头道听途说的传闻,知道他们是斯特吉亚王公家族贡达罗夫的坚定盟友。 然而怯薛谈及到诺德人时脸上透露出来的恨意和凝重之色却让拔都察觉到这个字眼的威慑力。 但很显然这里并不是谈事的好地方,拔都吩咐怯薛去通知两人进大厅等待后,便挪开桌子,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从床上下了来。 待拔都离开房间,转身走向大殿主座时,奥列克和戈登已经在大殿之内等候了。 “我希望,待会你们所说的关于诺德人的事情,足够严重到半夜把我喊起来的程度。” 虽然从怯薛、奥列克和戈登脸上的表情,拔都大致能够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但是他却还是不太认为一支现在冒出来的部队能够对自己的统治造成什么威胁,毕竟朗瓦德扔在巴尔塔罕冰冷阴暗的地牢里都多久了也不见这群诺德人冒出来,他们要真有那个足够的能力,早干什么去了。 拔都的想法不无几分道理,而且也是他实在是没见过活的诺德人,无法真切认识到这个民族的恶劣和可怖。 奥列克和戈登对视了一眼,接着由更加擅长用嘴与人打交道的戈登上前,毕竟奥列克那听起来就令人身心愉悦的斯特吉亚雅语一通输出下来很可能引起反效果。 “尊敬的大汗,”戈登先是行了一个标准的金帐汗国抚胸礼,接着略一停顿,便开始讲述起这件事情的经过来。 “对于在乌卡利翁高地发生的骇人听闻的混乱事件,我个人与我家族对狡猾可憎,毫无信誉的普林多尔表示强烈谴责,我的朋友奥列克想来也是如此,他将此看做是对您的侮辱,亦然是对他的侮辱,甚至一度有过带着手下的士兵冲进邓格拉尼斯诛杀贼首普林多尔的想法,但是那时我们已经带着军队驻扎在了雷姆托伊尔堡附近,随时准备离开高地,返回弥戎河北岸,您也清楚,在没有成熟可靠向导的情况下,我们再回到高地就如同失误了双眼的野熊,只能对着树桩和空气发狂,而且我们认为自己有着更重要的任务在身,尊贵的可敦的亲妹妹,梅拉格小姐,在我们的护送下平安离开了高地,请原谅我们在上呈给您的信上有所隐瞒,只是我们那时我们已经发现了诺德人的踪迹,在商议之下,出于安全考虑,我们最终决定先将梅拉格小姐留在奥莫尔城,为了不让可敦关心则乱,我们才迫不得已对您隐瞒了这个消息。” 说着,戈登往后小小的使了个眼色,奥列克顿时心领神会,扑通一声和戈登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的大声喊道‘请大汗责罚。’ 拔都闻言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不仅仅是他因梅拉格还活着的消息而为自己的妻子感到高兴,更是满意眼前这两个归顺之臣的态度。 而且戈登一番表现无疑是个聪明人,虽然拔都一开始说的那句话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也不可能因为两人解释之后觉得诺德人并没有那么可怕就真的治两人的罪,但是戈登一上来就很明智的把两人的身份摆在了该有的一个地方,甚至比之还要谦卑,然后再拿出一个足够弥补两人任何不合礼数指出的重磅好消息出来,直接扭转了拔都的态度,也为接下来有关诺德人的谈论打下了一个良好的铺垫。 “不,你们做的很好,等到梅拉格返回萨莱城,我会嘉奖你们的忠心,现在,跟我讲讲诺德人的事情,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民族会让你们也如此忌惮。” 拔都习惯了在外人面前不动声色,因此也很快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毕竟梅拉格还平安无事的消息依旧足够令人欣喜,拔都因而语气也不自觉变得温厚宽仁起来。 戈登闻言松了口气,对他而言,这一趟萨莱城之行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向拔都讨要出征前许诺给自己的封赏——瓦尔诺瓦波尔城,如今看来可汗还是对自己二人的表现很满意的,至少没有因为二人直接扔下乌卡利翁高地跑路而责怪二人的意思。 戈登应了个是,接着开始讲述起有关诺德人的事情来。 “贡达罗夫家族一直以来都和北海之外的诺德人有着密切的联系,或者说贡达罗夫家族原本就是一支外来的诺德人移民,贡达罗夫家族的精明祖先贡达尔向斯特吉亚原住民展示出他的公正,从而赢得了当地人的认可,他们的后代不断与斯特吉亚原住民通婚联盟,逐渐在当地站稳脚跟,发展壮大,但是贡达罗夫并没有忘记自己诺德人的出身,在贡达罗夫家族的历史上,不少家主也会于自己母族联系,并与对方订立婚约,比如朗瓦德的母亲,其本人就 是诺德邦联的统治者的女儿。” “贡达罗夫凭借着诺德人的帮助争夺着斯特吉亚的统治权,有力的外援让贡达罗夫家族逐渐击败了所有对手,最终成立了松散的联盟制的王国。” “至于诺德人,他们有着不输斯特吉亚人的身躯,却比生活在森林之中的瓦肯人和斯特吉亚人更加嗜血,更加凶残,他们的家乡常年冰封,任何在卡拉迪亚大陆司空见惯的种物在诺德人的土地上都无法生长,缺少足够粮食的诺德人不得已在荒野上和恶狼争夺腐肉和骨头,当荒野上再也找不到野狼身影时,他们便会将目光放在自己的同族身上,长久以往,诺德人便形成了凶狠好斗,莽勇无畏的性格。” “内斗无可避免会存在失败者,那些被迫离开自己赖以生存的家乡的诺德人跨上他们的战船,渡过被认为是无法航行的艰难险阻无数的寒冷北海,随后他们惊奇的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更加温暖宜居的土地,而更令人惊喜的,是这块土地上有着令人垂涎三尺的财富。” “发了一笔横财的诺德人不甘心止步于此,于是他们派人返回故土通知自己的同胞,而随着第一批正式的诺德劫掠队离开故土,属于北海的前年劫难便拉开了帷幕。” “第一批诺德人劫掠队在如今的卡琉斯堡附近登陆,直到如今,那里也一直是他们登陆的首选点——即便帝国人和瓦兰迪亚人先后在那里设置了堡垒和城堡来抵御海上的威胁,但是辽阔的海岸线和海边茂密的山林依旧给了诺德人机会,他们甚至敢于纠结成群,冲击堡垒。” 拔都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那不就是海寇吗?” 戈登点了点头道 “是的,陛下,但是正规的诺德人军队远比这些装备简陋的海寇要可怕的多,但即便如此,海寇却依旧是各毗邻北海的王国最头疼的敌人之一。” 拔都闻言双手抱胸,低眉思考了一下道 “我是不是可以把海寇与诺德正规军的比较,同那些化作响马的小部落与汗国正规军的比较做一个类比?” 戈登点了点头 “基本上就是这样,而和海寇打交道最久的帝国人对此的记载更加贴切,在帝国人的观念中,世界是有文明和野蛮之分的,文明位于南方,而北方则是寒冷、潮湿、黑暗和野蛮的代表,诺德人所在的地区位于闻所未闻的极北之地,对于帝国人来说是无比遥远且陌生的地方,因此他们也认为诺德人是自己所有野蛮人邻居中最凶残蛮横的部族。” “而在维基亚卫队之前,帝国人在刚接触迁徙到马佐波尔湾的诺德人时,被对方凶猛的战斗力所折服,不少北部的贵族都乐衷于雇佣这些诺德人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卫,这种行为甚至蔓延到了帝国皇室,由于当时斯特吉亚尚未立国,远赴帝国担任雇佣兵来糊口的斯特吉亚人被帝国人称之为维基亚人,而在帝国人看来,金发碧瞳的诺德人和斯特吉亚人简直同族同胞,因此皇帝便以帝国语法更改了维基亚的字母,将其命名为瓦良格卫队。” “这个称呼也影响到了斯特吉亚的王公们,并以此给自己的贴身亲卫命名,在立国后,斯特吉亚人由于和诺德人接触更多,逐渐垄断了诺德人的雇佣兵生意,瓦良格卫队也逐渐变成了一个专属于斯特吉亚人的名词。” 简单介绍完诺德人的历史和与贡达罗夫家族的渊源后,戈登开始讲述起有关诺德人的战斗力的事情来 “帝国人对于这些诺德人,一位着名的帝国将军曾说,‘一个身披全身铠甲的诺德顶尖战士,或许不能在平原上击败一名帝国的具装骑兵,但是五十个具装骑兵绝对会在平原上选择绕着五十个诺德人走’。” 拔都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开始凝滞,他突然想到了之前那份库洛夫家族送上来的斯特吉亚道路情况的调查报告,骑兵的噩梦,步兵的主场。 那么……如果自己的怯薛在这种鬼地方碰上那些诺德人…… 而戈登的讲述没有停下 “诺德人似乎很鄙夷马匹,在他们的观念中,真正勇猛的战士不需要马匹的帮助也能砸烂自己对手的头盖骨,这大概率和他们家乡并不产马有关,而诺德人战士全员步行也是他们有别于他国士兵的一点。” “诺德人的盾墙并不是习自帝国,但是二者在对步兵阵列的设计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由于二者不同的民族文化,帝国人在盾墙的设计上更加着重纪律性,而有些过分忽略个人勇武,但是诺德人在明白盾墙纪律性的重要的同时,却受到民族文化影响,有着相对更强烈的个人英雄主义气息。” “至于海战,诺德人拥有出色的航海技术和 先进的船只,能够进行长途的海上航行和突袭,帝国人虽然也有强大的海军,但对于诺德人在航海方面的能力依旧会感到惊奇和警惕,在帝国人眼中,诺德人的航海技术是一种独特但具有威胁性的技能,那些来去如风的龙头长船几乎完美适应了北海冰冷且多变的环境,而诺德人的海上劫掠活动对帝国北部的沿海地区造成了实质性的威胁,帝国人的海军也曾经实实在在的败给了诺德人的突袭,以至于后期帝国人对拉科尼斯湖的防备几乎完全依靠于沿湖堡垒。” 戈登有关诺德人战斗力的讲述结束了,而拔都的脑海里也对对方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步战强大,个人勇武,海战劫掠性高,来去如风,颇有点海上金帐汗国轻装劫掠骑兵的意思。 拔都略微点了点头 “我大概明白了,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嗯……接下来说说你们发现这群人的经过吧,看起来似乎西米尔将当初在吕卡隆城下对我发的誓全部当成了个屁放了。” 奥列克闻言深感赞同,对于贡达罗夫的仇恨也让他忘了一开始和戈登约好的全程让对方来负责表述的事情,抢着开口道 “那可不!我看西米尔这小子和他爹一个德行,都是记打不记痛的贱货色,要我说 大汗终究还是过于仁慈和慷慨,直接一刀给这爷俩送去团聚多好。” 拔都微微瞥了奥列克一眼,随后饶有兴趣的说道 “听说你们在雷姆托伊尔堡停留了不少时间,我挺好奇那座城堡有什么东西值得咱们的奥列克伯克这样流连忘返?” 老奥列克这件事情拔都是知道的,而且这件事还是拔都告诉奥列克的,这个时候提起来也不过是敲打一下对方,在朗瓦德的事情上,拔都可不太希望他曾经的臣子提什么意见,即便是对这位曾经的王公恶意满满的意见。 奥列克闻言噎了一下,随后摸了摸鼻子尴尬的退了回去,在朗瓦德被囚禁,自己也向拔都称臣后,不用再在朗瓦德面前装深沉的他有时候总是习惯性不再摆出和拔都刚认识时一副高冷的样子,变成一只热络而又憨态可掬的北境大熊,只是这样有些时候却适得其反。 不过拔都也清楚对方的个性,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过多深究,敲打一下就可以了,没必要太过。 拔都看向戈登 “你继续说。” (关于诺德人的历史,在游戏和论坛上只能从斯特吉亚方面找到只言片语的记载,因此为了丰富完美诺皇的形象,酌情添加了部分历史上维京人的成分。) 第41章 诺德公主 戈登闻言连忙应是,但却仍旧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奥列克。 戈登感到有些奇怪。 他总觉得自己和奥列克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奥列克的形象一直在不断变化,前后反差之大有时候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把脑子吃坏了。 最开始戈登和奥列克并不相熟,双方对彼此的认知都只停留在朗瓦德举办的晚宴或者王国内的重大会议之上,那个时候对于戈登而言,奥列克是一个不苟言笑,带头反抗王公,严厉残酷而又城府极深的人。 这些感觉让戈登觉得似曾相识,他看着奥列克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想到那个销声匿迹的老蛮熊,二人的性格是如此相像,甚至戈登有时候都恍然觉得年轻的老奥列克站在自己的眼前。 后来王公惨败,自己的封地也被付之一炬,心有戚戚的自己无奈向纵火烧毁了自己家园的罪魁祸首屈膝称臣,以最卑微的姿态祈求一个带着族人活下去的机会,那一夜在奥莫尔,展示在戈登眼前的奥列克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沉稳有度的波耶,只不过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暗自隐忍的中年家长。 这让戈登感到了共鸣,你要说戈登真的忠诚于拔都吗?并不见得,瓦吉罗夫和库吉特、喀拉库吉特、萨兰德、库洛夫、,甚至和墨斯特里塔洛斯与翁革洛斯都不一样,前四者效忠于拔都是因为拔都给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是对他们有恩的,后两者则是出于自身利益考量,结合当下情况和自己对未来的预测做出了最优选择。 但是戈登不同,他和拔都有仇,血海深仇。 但是他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复仇的资本,相反他现在很珍惜拔都给他的承诺,但一码归一码,拔都给的恩赐并不能冲散他对瓦吉罗夫的伤害,毕竟原本这个伤害也是他带来的。 因此戈登感觉到了自己和奥列克的一些共同之处,都是同样背负着血海深仇,都是同样被迫向仇人屈膝,那时的戈登竟然和奥列克生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感。 但是后来,当奥列克从雷姆托伊尔堡带走他的父亲后,奥列克全身上下的气质都变了,就仿佛终于卸下了什么,终于不必再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但……如果其实你的本身是个傻狗熊的话,戈登觉得奥列克还是背负上那些担子看起来顺眼一些。 戈登一边想着,嘴上却没停 “那时我们带着梅拉格小姐马不停蹄的渡过了弥戎河,回到了奥莫尔,在奥莫尔休整一夜后,我们不敢耽误,打算直接往东去到西比尔找合努占伯克,向他禀明梅拉格小姐的情况和乌卡利翁高地发生的剧变,然而当我们携带部分亲卫的队伍路过巴尔加德时,我们却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什么?” “牧民的牛不见了。” 闻言,拔都皱了皱眉,戈登的观察力似乎有些强。 戈登继续解释道 “牲畜对于牧民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在朗瓦德输掉战争后,巴尔加德附近不少斯特吉亚人都对他们的统治者大失所望,举家迁徙离开了他们的故土,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魄力,塔科尔一带的牧牛业并没有因此荒废,更何况夏季来临,海湾附近难得没有冰雪覆盖,露出了宝贵的泥土地,青草抽芽,牧民们绝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但是我们看到的情况却恰恰相反,村庄里的围栏只剩下了几捆干草和一地粪便,鲜有部分围栏里还有一两只种牛,但是牧民却仿佛浑然不觉,一个个有说有笑,仿佛遇见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我将疑惑同奥列克诉说,我们二人都对此感到奇怪,但是贡达罗夫家族在战败之后几乎没有怎么再在世人面前露面,我们都对朗瓦德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自然也不想主动去接触这个不祥的家族。” 这里戈登略微撒了点谎,他原本的想法是不想主动接触老主子,以免新主子知道了对此有什么看法,不过奥列克倒是没有这种顾虑,他和拔都接触的很早,自然也相对清楚这位一代雄主的性子。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在彻底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不会贸然行动,知道拔都这一点的奥列克最终说服了戈登,对方同意派人去巴尔加德察看情况。 “不过奥列克伯克说服了我,他认为如今乌卡利翁高地突生变故,我们作为汗国西边的封臣,有义务为汗国排除接下来一系列针对乌卡利翁高地的行动上的隐患,于是我们排出一部分亲卫伪装成附近居民进城卖货,然而最终亲卫们也没能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就当我们以为是自己多虑的时候,我却听见了有一名派出去的亲卫在休息时和同伴抱怨巴尔加德的状况真是每况 愈下,他想去城里的铁匠铺修补一下自己的覆板手套,却被对方告知整座城里的铁匠铺都已经停工了,原因是缺乏铁矿石原料。” “这就太奇怪了,虽然大陆战火不断,各国有意阻止商队向外售卖铁矿石这种战略物资,但是要知道,巴尔加德可是整个斯特吉亚数一数二的铁矿石产地,何以会导致整座城市都缺乏铁矿石原料呢?” “我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可能出自巴尔加德以北的铁矿矿脉,于是我带人赶到了马拉布罗特村庄察看情况,却发现在马佐波尔湾和比亚里海之间高耸的多岩山脊上已经没有了矿工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停泊在山脚下海湾里数不清的诺德长船。” “诺德人登陆了,就在马拉布罗特附近,并且我看见他们的营地里圈养了不少肉牛,马拉布罗特村庄的村民们在营地间穿梭,充当着服务生的身份。” 戈登的叙述讲完了,拔都却依旧双手抱胸坐在王座之上一动不动。 他在思考,戈登,会不会对自己有威胁性。 他对戈登的评价出了点差错,从戈登的讲述来看——如果他没有在大事上撒谎的话——他无疑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尤其是这样的人还生活在人均肌肉长脑子里的斯特吉亚。 他煽动部下和领民的成本很低,自然造反叛变的成本也不高,但是这个念头只不过在拔都脑海里存在了片刻,便被拔都否决了。 因为戈登没得选。 现在去投靠老主顾?还是说宿敌瓦兰迪亚人和一团糟的巴旦尼亚人? 帝国人更不可能了,那些高傲的黑发黑瞳对北境蛮子可是尤为鄙视的。 “我明白了……”拔都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们觉得,是不是那位诺德公主带着他的族人回到了巴尔加德?” 奥列克和戈登对视一眼,这次轮到奥列克站出来了。 “那个娘们之前无缘无故消失了,当时我们问起朗瓦德这件事情,他是说那个老巫婆回去探亲了,我呸,这个狗屁理由鬼都不信,我们那个时候其实都觉得是老巫婆死了或者诺德佬那边出来什么大事,总之护盾兄弟会和那些凶残的诺德雇佣兵是实打实的不在朗瓦德身边了,那个时候他就像一只没有老狗庇佑的小狗崽子,可怜的紧,这样好的机会我们当然不能放过,但为了防止那个狡猾的玩意故意给我们设套,我们还是决定先搞清楚那些诺德人到底还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再动手,只可惜我们还没搞清楚,朗瓦德就率先发动了战争,我们还没做好撕破脸的准备,只能先响应征召,只不过他挑错了对象,蒂亚尔城下他的军队全军覆没,我们自然也就不用再顾忌什么诺德佬了。” “至于那个老巫婆的事情,我们也弄清的差不多了,老巫婆有个弟弟,法理上是诺德那把破烂椅子的第一继承人,只不过老巫婆对此一直不是很服气,一直暗地里联络诺德邦联里面的一些权贵,可惜老巫婆完事具备的时候,他爹突然挂了,说起了那个老东西还真是长寿,老巫婆人还在巴尔加德,他的暗哨冒死给她送来了消息,可惜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诺德佬那边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可老巫婆还是不甘心,就带着护盾兄弟会和一部分贡达罗夫的族兵划着那几艘破船急吼吼的往诺德佬领地那边赶,后来的事情我们就不清楚了,不过想来她应该是占了上风的,甚至真把那把破椅子抢了过来都说不定,毕竟护盾兄弟会那帮衣服都不穿,光靠脂肪硬抗斯特吉亚冬天的穷酸玩意可凑不齐这么多船。” 拔都闻言啧啧称奇 “我说那位公主殿下现在怎么说都得四十好几甚至五十了吧,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这么拼命,还有帝国那位皇帝,咱大陆的老年人都这么热血的吗?” 奥列克撇撇嘴 “还公主呢,那老巫婆的死爹就是个名义上的共同领袖,诺德人内部分裂成好几派,谁都不服谁,那老头子权力微薄,不然也不会想到卖女儿来换取支持了。” 拔都眼珠子转了转 “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诺德人的老家吗?” 奥列克闻言摸了摸后脑勺想了想,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人名 “额……我记得,托罗加夫家族好像历史上因为一直和贡达罗夫不对付,他们的领袖还被巴尔加德的一个娘们坑死过,雷维尔人因此一直跟巴尔加德暗自较劲,所以他们也尝试过联系诺德人,想要把对方争取到自己这一边,来削弱巴尔加德的力量,但后来从结果来看他们应该是失败了,只不过他们到底有没有成功联系到诺德人,这我还真不知道,想来应该是能的,毕竟雷维尔人的航海技术也不差,跨越北海应该不 成问题。” 托罗加夫家族拔都知道,这个家族的人性子好像都很不错,家风优良,跟斯特吉亚其他那些混不吝的大公波耶简直都不是同一个画风的。 这个家族因为处于大陆老西边,又不像奥列克一样跟拔都熟识,因此在朗瓦德战败之后,并没有选择投降金帐汗国,而是找到了卡拉多格,选择成为巴旦尼亚的一位酋长。 毕竟在明眼人看来,王室之间拥有着联姻关系的金帐汗国和巴旦尼亚至高国是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联盟,自然也是一根粗壮的大腿。 托罗加夫家族在那次仪式的时候并没有亲自到场,一来瓦尔切格湾附近冰雪和冰封期历来久一些,路途不便,用时太久,二来自己也不是格拉尼斯的后人,自然没必要去凑什么热闹,虽然对于新投靠的贵族而言,跟新王国里面的贵族打好关系十分重要,但是托罗加夫没这个需求,毕竟大家就生活在海湾两边,在朗瓦德和卡拉多格没有把两国的关系搞僵之前,同为帝国人口中‘蛮族’的双方平时也算熟络。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奥列克之后又列出几个家族的名字,一些是生活在瓦尔切格湾附近的斯特吉亚小家族,另外一些则是瓦兰迪亚艾博半岛的男爵,后者自然是可以忽略掉的,且不论拔都正计划着对他们动手,更何况埃博半岛居民平时跟海寇平时最多的互动就是如何砍下对方的脑袋做酒碗,让他们做中间人,估计他们会直接骗来一批就宰一批。 “那好,这边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奥列克,我交给你一个特别的任务,想办法联系到诺德人的大本营,我想要知道诺德人那边到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希望那个老巫婆的弟弟生命力足够顽强,如果一切顺利,你们联系到了那个有个窃贼老姐的倒霉弟弟,你告诉他,我以金帐汗国可汗的身份,许诺帮助他重新夺回王位——在对方出兵帮助我们赶走那位公主殿下的情况下。” 奥列克点点头,但是戈登却有了些疑问 “陛下……您不打算直接出兵迎击诺德人吗?” 拔都摇了摇头 “只有傻子才会拿手底下的重装骑兵,在冰天雪地的密林里跟重装步兵打,帝国军团现在远在阿塞莱,一来一回赶不及,我会从其他地方抽调部分步兵过来帮助你们暂时拖住诺德人,对没错,你们现在是主力,我会给你们足够的物资支持,等到夏天来临,冰雪融化,土地重新变得结实,我才会派出我的骑兵。” 戈登和奥列克对视一眼,但这时,双方眼神里的寓意各不相同。 戈登有些担忧自己手底下单薄的兵力能不能担此重任,而奥列克则是激动无比。 “放心吧,大汗,我会把那些诺德人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挂在长矛上,并选其中最坚固的头盖骨雕刻成最精美的酒碗,作为礼物献给您。” 第42章 幕后之人 又询问了两人一些关于诺德人的基本信息后,拔都吩咐明天两人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交上来后便让怯薛领着奥列克和戈登离开了大殿。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拔都还依旧坐在王座之上,单手撑着下巴思考着什么,诺德人的消息冲淡了他的困意,如今拔都脑子里正忙着在整理获得的有关信息,将事情的脉络基本上理顺后,拔都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情中存在的一个异样之处。 那就是诺德人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了,正好拔都要出兵乌卡利翁高地,他们就卡着这个时间点出现了,诺德领地和卡拉迪亚大陆相隔不算近,但绝不会很远,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海寇背井离乡跑到卡拉迪亚谋财害命。 那位公主殿下想来必然早就收到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的消息才对,可她一没有立刻带着部队返回卡拉迪亚,二没有以诺德联盟首领的身份向自己宣战,反而选择在巴尔加德附近悄悄摸摸的登陆,可凭借诺德人的航海技术,在喀拉哈力登陆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然后就近直接突袭巴尔塔罕,营救朗瓦德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是什么让诺德公主没有选择其他任何看起来更合理的方式,而是选择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非常规路径呢? 拔都大脑极速运转,他尝试着站在诺德公主的角度去看待这一问题,模拟着还原对方的处境。 可以肯定的是,诺德公主没有完成她的目标,诺德联盟现在还没有完全臣服在公主殿下的脚下,这才导致她缺乏足够的力量和底气,直接向金帐汗国宣战。 这一点拔都在听到奥列克提及诺德公主返回诺德故地的时候就想到了,所以拔都才会想到联系诺德故地,在拔都看来,公主殿下的那位弟弟是一个可以拉拢到自己身边的强力盟友。 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卡拉迪亚的原因也很简单,同样也是缺乏足够力量,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朗瓦德老娘应该是在同自己弟弟的斗争中取得了一些成果,她带回来的人比带走的人多得多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这样一来就又会衍生一个问题,既然取得了成果,为什么诺德公主在得知自己儿子只是被囚禁而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不继续在诺德扩大自己的战果,取得足够的资本后再返回卡拉迪亚呢? 届时以诺德联盟女首领的身份对抗金帐汗国,或战或谈不都更有可为吗? 那么做出一个假设,那就是诺德公主在诺德故地能取得的成果已经到头了,双方陷入了僵局,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诺德公主返回卡拉迪亚就有了两个理由支持。 第一个就是她希望凭借手里现有的力量重新扶持起贡达罗夫家族,再反过来借助贡达罗夫家族的力量反攻诺德故地。 这个理由不成立。 投入周期长,风险大,获得回报的概率也很小。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诺德公主是存着帮助贡达罗夫击败金帐汗国重建斯特吉亚公国的想法而回来的话,她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登陆。 因为巴尔加德对于诺德公主的动向肯定是清楚的,这从毗邻巴尔加德的塔科尔堡的金帐汗国驻军对诺德人的事情毫无察觉就能看出来,巴尔加德做了充足准备使那样大动静的消息没有走漏,那么在西米尔也参与其中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建议诺德人在这个时候登陆。 金帐汗国刚刚结束阿塞莱战争,军队返回,士气正盛,合努占更是带着大部分本部落的士兵驻扎到了西比尔,西部更有奥列克和戈登的部队虎视眈眈,而由于消息的滞后性,在西米尔看来巴旦尼亚也是刚好结束战争,国内军队正好闲的没事干,可以说,只要西米尔脑子正常,就不会在东西都有敌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建议自己的祖母在这个时候登陆的。 那么就只剩下了第二个理由。 卡拉迪亚有人向诺德公主伸出了援助之手。 而且那人的力量足够大,身份足够高,让诺德公主看见了短期高回报的希望,才会带着军队返回卡拉迪亚。 因此诺德公主才选择返回卡拉迪亚,在配合那人达到目的后,获得对方的帮助,反攻诺德故地打破僵局。 那么到目前为止的推论,结合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刚刚好现在才出现?——拔都开始尝试找出那个幕后之人。 这个人要符合三个要求,能够联系到诺德人;身份高,手里的力量大;和金帐汗国有仇,或者希望阻止拔都帮助巴旦尼亚。 第一点首先排除阿塞莱人,瓦兰迪亚人倒是可以联系到诺德人,并且也符合第三点,但是他们确实可以排除。 因为对于德泰尔而 言,以击败金帐汗国的援军为目的,就不会让诺德人过早暴露,等到金帐汗国军队越过海湾,届时诺德人再快速登陆并且死守狭窄的海湾,配合瓦兰迪亚人将金帐汗国的军队困死在异国他乡不是更好吗? 而且诺德人也不是傻子,如果德泰尔存了让诺德人先行登陆以肉身拖住金帐汗国军队,等自己这边慢悠悠的把乌卡利翁高地全部收入囊中再去帮助诺德人的想法,拔都相信,如果德泰尔真是这么想的,诺德人第一个就会把德泰尔的头盖骨掀开。 巴旦尼亚人自然也可以排除,普林多尔的领地也偏南方,且不说联不联系得到诺德人,一个傀儡的承诺,只要诺德公主不是病急乱投医都不可能相信。 那么,排除所有的不可能…… 拔都眼睛微微眯起,嘴里轻声喃喃道 “伊斯…蒂安娜。” 帝国人能联系到诺德人,庞大古老的帝国也有足够的底气能够给予诺德公主承诺,而且,如果说有谁不想看见拔都成功获得巴旦尼亚至高国的合法宣称,帝国人首当其冲。 拔都明白彭同对金帐汗国的态度,想战想和的复杂情绪交织一起,让彭同最终在对金帐汗国的策略上以防守为主,彭同或许很珍惜和拔都的交情,但也不可能不在意拔都曾经对他和他深爱的帝国做出的事情。 虽然彭同明白那些事情站在汗国大汗的角度来看正确无比,但是在他们个人角度而言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彭同对金帐汗国和拔都的情感是复杂的,感激有之,仇恨有之,但是他手底下那些执政官可没有皇帝陛下那么多的心理活动,早在东帝国军团趁着加里俄斯病故击败西帝国军团的时候,西喀尼斯和赛兰冬就曾经上呈给了彭同一份关于日后征讨金帐汗国收回失地的作战方案书。 在他们看来,帝国人的宿敌巴旦尼亚和崛起迅速的东方游牧民族的联合是一个绝对危险的信号,而且随着拔都对贯穿大陆东部南北极点的塔奈西斯湖航线的掌控,金帐汗国的经济实力蒸蒸日上,武力水平也不再是以往那个散兵游勇模式的库塞特汗国可以比肩的。 巴旦尼亚凭借着乌卡利翁高地的天险已经和帝国人斗争了数百年,帝国的元老和权贵们自然不指望先辈们数百年都没做到的事情到自己这里就能一蹴而就,何况现在帝国虽然在彭同的努力下开始向统一和繁荣恢复,但是哪怕是和阿雷尼科斯时代相比都存在着不小的差距,因此帝国人的目光自然会放在阻止金帐汗国继续做大上来。 那份提案虽然最后在彭同几番考量下,以战后帝国需要稳定和平为由拒绝了,但是大家其实都心照不宣,帝国统一之后再喘口气,恢复了力气就会对金帐汗国动手。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帝国人自然不想看着金帐汗国继续做大,毕竟阿塞莱的战败已经够让金帐汗国吃个满嘴流油了,要是拔都又获得了巴旦尼亚的合法正统所有权,那会诞生出来一个闻所未闻的恐怖怪兽的。 而伊斯蒂安娜更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在拔都看来,那个女人是个纯度极高的帝国主义分子,更是个忠实的涅雷采斯家族拥趸,如果帝国和涅雷采斯家族重新伟大需要她做牺牲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脑子割下来,主动放到你的手上。 拔都不清楚伊斯蒂安娜和诺德公主的交易具体详情,但是想来伊斯蒂安娜估计会要求那位公主为帝国阻止金帐汗国,或许在她所争取来的时间里,帝国也会腾出部分人手去乌卡利翁高地分一杯羹,等到冬去春来,斯特吉亚的土地在春季既没有太厚的冰雪覆盖,又没有夏季融雪浸泡的淤泥地时,拔都才能带着主力赶到乌卡利翁高地。 如今夏季已经过了快要有一个月了,斯特吉亚处于密林中雪层没有全部消融,平原又软烂无比的状态,拔都的军队抵达斯特吉亚时差不多是夏末,那时斯特吉亚遍地的淤泥地,甚至还不如在隆冬时节出征。 拔都不得不说,伊斯蒂安娜这一步棋下的确实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了。 目前看来自己也只能先让奥列克和戈登带兵去阻止诺德人进一步扩大势力范围,至于能否将诺德人在明年仲春时分赶下海去,还得等到奥列克的部队给自己传回前线有关诺德人的消息。 不过合努占应该也随着奥列克和戈登一起回来了,想到这,拔都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怯薛吩咐道 “你明天一早拿着我的印信去通知萨莱城内的各位那颜,告诉他们明天晚上到主城大殿召开宴会。” 怯薛闻言低头应了一声,不过拔都还是注意到了他看起来一直都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从提到诺德人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拔都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就记起来对方的名字,虽然可汗不可能记住自己麾下所有怯薛的姓名,但是对于这些自己亲手选择出来的担任自己贴身卫队的怯薛,拔都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虽然戈登基本上把诺德人的事情讲的大差不差了,但是本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态度,拔都还是想了解更多有关这个种族的信息,当下便饶有兴趣的和眼前的怯薛闲聊了起来。 “我记得你是……来自喀拉哈力附近,对吧,兀鲁速马亦。” 名为兀鲁速马亦的怯薛有些受宠若惊的抬起头,看向头顶上的可汗,但随即意识到自己此举有些冒犯,便又立即垂下了脑袋。 “是的大汗,小人原本是生活在喀拉哈力村庄附近的牧民,后来响应巴鲁台特家族号召,因军功受封怯薛。” 拔都的改制之后,怯薛千户是直接隶属于可汗本人,怯薛千户的牧地在萨莱城以南,只有在战时拔都才会将怯薛军分调一部分到出征将领麾下听从对方的指挥。 原本怯薛军团不过几千人,且大多数都是贵族子弟,后期随着对外战争的胜利,因军功受封怯薛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中有一部分会就在当地的牧区就任低中级军官,其余的则会选择加入可汗直辖的怯薛千户,继续上阵杀敌。 “哦……真是年少有为啊,不愧是我金帐汗国的勇士……只是,像你这样的勇士,为何在提到区区诺德人的时候会面露忌惮之色?” 怯薛闻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慌忙跪倒在地焦急的解释道 “大汗恕罪,并不是小人忌惮这些诺德人,只是……小人早些年还没参军的时候,曾跟随部落头人去和盘踞在喀拉哈力西北方的一伙贼寇谈判……那伙贼寇似乎很是奇怪,里面不光有响马,还有绿林强盗和诺德海寇,我那时候曾亲眼看见他们把一个斯特吉亚人活生生刨开肚子,肠子内脏落了一地,小人那时候涉世未深,多少有些……” 拔都看着惊慌失措的怯薛不由得失笑道 “你看看你,我又没说要因此责怪你,只是我好奇问问,行了行了,快起来吧。” 没能得到更多诺德人情况的拔都有些气馁,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喀拉哈力虽然毗邻比亚里海,但是比起西部富饶的城镇和村庄,在喀拉哈力登陆的诺德人只能看到比自己还穷的牧民和迪纳尔堡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数都数不清的响马。 “不过……”兀鲁速马亦站起来后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对拔都说道“我听说那个贼寇头领似乎能够直接和诺德人联系,我前些日子回到老家时,听头人说那人已经金盆洗手,在巴尔塔罕和安普雷拉之间做生意,陛下如果想要和诺德人联系的话,我想可以直接下诏让那个贼寇头领来为大汗效力。” “哦?”拔都来了点兴趣“那个贼寇头领叫什么?” “他叫达拉哥斯,陛下。” 第43章 帝国入场 就在奥列克与戈登将诺德人的消息传到萨莱城时,远在西方的吕卡隆城也收到了来自乌卡利翁高地的动乱消息。 在空位时期结束后,帝国的元老院会议便不再如同王政时期以及后来的共和国时期一般在每天的日出和日落时分召开,而是改为了每周三召开的日落会议和周日召开的日出会议,这被看成是元老院权柄削弱的象征,但在后来,重新建立起一个强有力的权威政府的涅雷采斯家族的皇帝们需要团结帝国境内的所有贵族来稳固自己的统治,因而特意授予了元老院第一元老在非规定时间段内,破例召开元老院会议的权利。 彭同原本打算在今天到城外军营里去询问有关自己前些日子安排的关于妥善安置退伍老兵的工作进程,然而皇帝的卫队刚刚走出吕卡隆的大门,手持第一元老曼忒俄斯签发的卷轴的传令使者就拦住了皇帝的车驾。 使者将手中的卷轴呈给皇帝的禁卫长,彭同从后者手中接过那份卷轴,大致看过一遍后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皇帝自然拥有着专为皇帝工作的情报组织,实际上,早在昨天上午,彭同便从伊斯蒂安娜口中得知了帝国的老冤家巴旦尼亚发生骇人听闻的叛乱事件的消息,但是彭同认为此时的帝国当务之急应该是巩固新收复回来的疆域而非继续带着久战之军劳师远征,加之前天傍晚已经召开过一次元老院日落会议,彭同便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但很显然,自己手下的那些贵族执政官们从这场动乱中嗅到了机会,于是便急不可耐的迫切希望召开元老院会议来派遣军队加入乌卡利翁的乱局。 彭同将手中的卷轴重新卷起,紧紧抿着嘴唇抬头看了一眼前方。 虽然彭同不是什么战争狂魔,但是他其实也希望重新恢复自己父亲在位时帝国宾服四夷的盛况,可是他打心眼里认为自己的军队更需要休息,帝国也需要休息,长久的战乱给这片土地增添了太多的伤疤,帝国这一只重新看见希望的雄鹰在再次展翅翱翔前需要待在自己的巢穴舔舐伤口。 然而片刻后,皇帝轻叹一口气,还是决定尊重元老院会议的决定,带着卫队重新返回了吕卡隆城。 ...... 西喀尼斯有时候觉得吕卡隆的元老院会议厅真的和城门口左手边乱糟糟的马市没什么区别。 或许区别还是有的,比如马市的商贩穿着的是邋遢的破布皮革衣服,而元老院里面的元老们则是身着镶红边的洁白亚麻布长袍,手里还托着长长的红色丝绸。 元老院的陈设和布置也比野蛮生长的马市看起来要工整得多,而且看起来也更加庄严神圣,可不知为何,西喀尼斯反而觉得马市那汗水混杂着马粪的刺鼻臭味反而没有这元老院里似有若无的淡淡萦绕着的腐烂气息让自己不适。 然而西喀尼斯微微紧锁的眉头立刻便又舒展开来,脸上的肌肉也恢复如常,面色平静如一潭死水,掀不起一点波澜。 成长的经历教会西喀尼斯不能轻易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情绪,因为那会成为自己致命的弱点。 然而此时坐在西喀尼斯一旁的赛兰冬表现得则是有些坐立不安。 无论进入这里多少次,赛兰冬总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这个全帝国贵族都奉若圣神,象征着最高权力之一的殿堂。 第一次,他在全体元老院元老或冷漠,或艳羡,或不屑,或戏谑的目光中,穿戴着他的妻子为他精心准备的托加,从阿雷尼克斯的手中接过南境军事第二负责人的任命书,那时他面对着那些元老,感觉自己就仿佛一名浑身赤裸的舞女被人推上高台供人参观,那些意义各异的目光犹如一根根锐利却又无法看清的银针般刺入自己的每一处毛孔,令他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浑身不自在的赛兰冬发现了一旁神情自若的西喀尼斯,便侧过身子尝试与对方搭话来缓解自己的不安感。 “或许我可以向您请教一些关于如何在尊贵的元老们面前保持自己举止得体的诀窍吗?” 西喀尼斯闻言只是微微转动眼珠瞥了一眼赛兰冬,随后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这没什么,你只用把他们当成吕卡隆城门口马市里的那些小贩就可以了。” 随后,西喀尼斯收回目光,留下一脸错愕的赛兰冬在原地不知所措。 “咚咚咚” 负责维持会议现场秩序的年长元老贵族拿着自己手中的木杖使劲的敲了三下地板,这也意味着会议正式开始。 乱糟糟的会议现场立刻安静下来,而后,托着柔顺丝绸的曼忒俄斯精神抖擞的从大门口走进会场。 曼忒俄斯原本就身材高大,如今站在会场中心发言的台子上更加显得睥睨众人,高高在上,实际上曼忒俄斯也很是享受这样的感觉,曾经他无数次向主导会议进程的卢孔投去羡慕的眼光,而如今,也终于轮到他站在这里了。 这样的感觉让曼忒俄斯有些欲罢不能,即便在逃出厄庇克洛忒亚,彭同任命自己为第一元老后,元老院会议已经召开了很多次了,可曼忒俄斯却依旧对这样的感觉沉迷不已。 随后,维持秩序的元老再次敲了敲地板,‘咚咚咚’的声音过后,一身戎装还未来得及更换托加的彭同便风尘仆仆的进入了会场。 彭同刚刚抵达元老院会场时,负责接待的侍者便打算先带他去更换一身合适的服装,然而打算结束会议后继续自己监督军营安置老兵的工作进程的彭同拒绝了侍者的请求,随后让其直接去通知曼忒俄斯准备开始会议。 侍者并没有告知曼忒俄斯彭同穿着的详细情况,或许皇帝穿什么出席会议在侍者看来并不重要,尤其是在吕卡隆这样帝制氛围尤为浓厚的城市内。 而曼忒俄斯当时也并没有过多追问,因此此时看见彭同身上的盔甲时,曼忒俄斯几乎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这在他看来是不合礼制的,但是考虑了一番后曼忒俄斯还是没有因为此事开口。 随着彭同入座会议场的主位后,曼忒俄斯环顾一圈在场的帝国元老,清了清嗓子,便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各位帝国的精英们,就在刚刚,我得知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但是对我们伟大帝国而言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曼忒俄斯话音落下,场内的元老们便开始窃窃私语,曼忒俄斯也停顿了一些,欣赏着众人的表现,这在他看来是一件极具仪式感的事情。 然而西喀尼斯和赛兰冬却不这样想,他们还在等待曼忒俄斯开口,却见对方莫名其妙停留片刻,不由有些疑惑。 觉得众人的表现差不多了后,曼忒俄斯才继续开口 “这件事情,是关于我们帝国的宿敌,那些躲藏在乌卡利翁高地畏畏缩缩,野蛮而又顽固不化的巴旦尼亚异族人的,愚蠢的卡拉多格不得人心,就在开春后不久的一次举国宴会上,遭到了来自自己手下贵族的公开叛乱,而卡拉多格本人也在此次叛乱中身首异处!” 曼忒俄斯话音落下,场内元老们不由得一阵哗然,然而,其中不少元老的表情都是刻意表演出来的,作为帝国最顶尖的那么一撮人,他们自然不可能需要等到曼忒俄斯来跟他们宣布这个消息,早在此次会议之前,他们就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这一消息,并且可能比曼忒俄斯还更了解其中内幕。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此刻表现的尤为震惊,毕竟这样做可以让他们需要说服的那个人——坐在王座之上的皇帝,明白此时的意义。 早在会议开始前,曼忒俄斯其实就已经纠集了部分和自己关系亲近的元老私底下就这件事商量过一番了,对于这些拥护在第一元老身边的贵人而言,此刻不过是把这件事公开化处理而已。 会场内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维持秩序的元老不得不再次用自己的木杖敲击地板发出发出声响,嘴里还不停的喊着肃静肃静。 或许是秩序元老的行动起了作用,又或者是部分元老们觉得氛围烘托的差不多了,会议现场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减弱,而曼忒俄斯也适时开口进一步将气氛烘托上去 “诸位都明白,帝国和那些森林的野蛮人的恩怨由来已久,百年来不曾断过的冲突和战争,让帝国子民和那些野蛮人的鲜血浸湿了整片北方高地,那些野蛮人占据着高地森林密布道路错综复杂的优势,一次又一次组织我们将整片大陆彻底变化为文明的世界,我们的先祖为此奋斗一生,最终却无法将象征着帝国的鹰旗插在那高地之上,然而,此刻,现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就摆在我们面前,先辈们的遗愿,帝国的荣耀,文明的曙光近在咫尺,诸君!此千载难逢之机,征服乌卡利翁高地的无上荣耀就在眼前,我们会用巴旦尼亚人的鲜血,让世人明白,帝国依旧伟大,卡拉德人仍旧是这片大陆的主宰!” 曼忒俄斯的激昂演讲结束,场内顿时犹如煮沸的热水般沸腾起来,元老们振臂疾呼,一个个仿佛恨不得下一刻就亲自提起战刀带头冲上乌卡利翁高地。 曼忒俄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然而赛兰冬和西喀尼斯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作为军队将领,他们很清楚士兵们长久征战后已经疲惫不堪,思念家乡的情绪催生出厌战的浪潮,此刻着实不应该再主动去掀起另一场远征。 但是面对着一个个激动不已的元老贵 族,两人最终还是明智的选择了不去触这个霉头,反正不关自己的事,顶多出点钱粮,没必要为此去做这个出头鸟。 彭同也是同样的反应,等到众人情绪稍稍平静下来后,彭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然而他话都还没说完,元老院众人的反应便无比激烈,一个个痛陈利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大有皇帝不同意元老院的提案就一头撞死在当场的架势。 彭同颇有些火大,但面对群意汹涌,最终皇帝也还是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了这一提案的通过。 随后欢欣鼓舞的元老们纷纷弹冠相庆,但是在领军将领的选择上,众人却犯了难。 帝国原本的领军将领就是皇帝本人,在彭同拒绝担任元帅的情况下,第二梯队的西喀尼斯和赛兰冬也拒绝了出任元帅,曼忒俄斯倒是有这个能力,可他如今更倾向于待在首都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力而非风尘仆仆的跑去领军作战,毕竟首都局势千变万化,曼忒俄斯必须时时刻刻都待在吕卡隆才能保证自己的权柄不会流失。 众人也不太敢启用西帝国那些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诸如狄俄尼科斯、罗那利翁等家族的人,毕竟前脚刚逼得人家俯首称臣,后脚就喊人家去领军作战,搁谁谁都不会放心。 和彭同同属于第一梯队的尼卡索尔此时则已经出任泽翁尼卡执政官,尼卡索尔的家族人丁一向单薄,他走了,泽翁尼卡的局势就无法保证,毕竟作为加里俄斯的老根据地,那里可依旧存在着不少加里俄斯的拥趸。 元老院众人也自然不会让尼卡索尔同时身兼多职,他们害怕培养出第二个加里俄斯来,法戎身为保民官自然也不可能领军出征,于是众人环顾一圈后悲哀的发现,目前帝国好像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彭同见状有些暗自窃喜,打算以此为借口将这件事暂时先压下来,等到后面自己和保民官法戎通个气之后,再由法戎行使保民官的权柄,否决元老院的提案。 然而还不等彭同话说出口,深谙帝国游戏规则的曼忒俄斯便抢先一步向众人举荐了一个年轻将领。 彭同见状暗自咬了咬牙,但事已至此,也只好顺着曼忒俄斯的话道 “既然如此,那你便将你举荐的那位将军喊来吧,那个瓦罗斯家族的年轻人,对吧?将他喊来,我会将军团亲手交到他手上。” 第44章 出差 萨莱城陡然间开始忙碌起来。 随着从柴坎和俄尼拉征调的五千步兵和八百骑兵组成的军团集结完成,拔都随即让乌苏尔将提前准备的粮草辎重交付给了奥列克,同时正式下发了将瓦尔诺瓦波尔城分封给戈登作为新封地的诏令。 关于戈登的封地,拔都原本的想法是将其如同此前重组国内千户和伯克的势力范围般,打破原有部落和氏族的羁绊,另外划分为一个个百户或者千户牧地,让戈登及其家族成员出任百户或者千户官员,但是瓦尔诺瓦波尔不同于西比尔,丰富的矿藏和较为繁荣的对外水路贸易让该地的地主和原有的小波耶贵族拥有不俗的财力和私人武装力量,满是林木的地形也让对瓦尔诺瓦波尔附近区域的秩序维持成本居高不下,同时也增加了大断事官麾下官吏厘清该地户籍的成本,为了不让这块土地的后期维护成本高于收获,拔都就得将当地的民心和归顺程度放在第一位。 于是拔都选择保持征服后对瓦尔诺瓦波尔及其附近村庄的行政划分不变,在戈登任当地行政第一长官的同时,也收回了他的部分权力,包括对附近村庄头人的官方任命权和瓦尔诺瓦波尔手工工坊和贸易行会会长的任命权。 戈登拿到这个半阉割式的领主任命时,其实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因为在他设想中,除了自己这个最高长官外,瓦尔诺瓦波尔的各级行政官员包括武装力量都应该会被拔都紧紧握在萨莱城中央政府的手中,毕竟那些跟随拔都起事的各那颜和伯克,在跟着中央政府吃香的喝辣的同时,也都被收回了很大的权力,原有的氏族和部落结构也被打破,自己一个外来的降臣自然也不可能例外。 但戈登也很快明白了其中缘由,而且这也是一个新的机会,所以戈登欣然接受了来自萨莱城的任命,带着随行护卫同奥列克一起北上准备对诺德人的战争去了。 不久后滞留在阿塞莱的乌苏尔和阿德拉姆也跟着速不台一起抵达了萨莱城,随后便召开了论功行赏的大会。 同时在此次会议上,拔都将原库塞特领地外新征服的地区部分整编成新的行省,并且任命新的地方官员。 拔都将密泽亚、席隆尼亚和新建的图尔加城组成的新的密泽亚德行省,安普雷拉及其周边三座城堡组成为安普雷拉行省,长官由王室和中央政府任命。 速不台和哲别在获得中央官员的身份的同时,拔都也将上述两个行省的部分地区和当地人口赏赐给了二人。 将俄尼拉、达努斯堤卡和沃斯特鲁姆组成新的卡勒萨行省,俄洛斯为第一级长官,图里亚多斯为第二级长官。 话说后来图里亚多斯得知自己要给俄洛斯因军功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的时候,后悔的捶胸顿足,直骂俄洛斯狡诈无比。 至于新征服的胡比亚城与加西拉城,拔都将其两者合在一起作为西纳哈撒行省,乌苏尔为第一级长官,哈珊为第二级长官。 原本关于西纳哈撒行省的第一把手人选,拔都是打算让阿克鲁木来担任的,无奈这憨货跟在墨速宜屁股后头当他的南德夫赛格行省二把手当习惯了,他自己也喜欢这种啥都不用管就能看见自己的钱包越来越鼓的生活,得知自己要被外派,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拔都哭诉了,被吵得头疼的拔都无奈之下只能答应另选其他人为西纳哈撒行省一把手。 而从胡比亚和加西拉掳掠来的人口,拔都则将其分成七个千户,四个千户各自分拨到斡不力特和颜赛力特帐下,两个千户调入王室直辖的塔奈西斯行省,一个千户则拨给了由巴尔塔罕、北境两堡及原蒂亚尔城统治区域组成的北海行省。 而原萨兰家族的两城也被拔都加入希巴勒·祖姆尔堡和坦努姆堡后组建成新的东珀拉斯行省,阿德拉姆出任最高长官,而乌苏尔的部族,除却部分青年和工匠随乌苏尔前往西纳哈撒行省外,其余大部分也迁入了东珀拉斯行省地区。 此外对参战将领的常规赏赐,包括奴隶、第纳尔和牲畜,也都在拔都的必阇赤的处理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会议结束后,拔都也收到了阿尔扎戈斯送来的帝国元老院向巴旦尼亚派遣远征军团的消息。 帝国人果然还是出手了,这在拔都的意料之内,和一脸平静的拔都不同,阿尔扎戈斯则是满脸愤懑的咒骂着帝国人的无耻。 拔都倒是见怪不怪,在同阿尔扎戈斯一起回到大殿的时候,侍女汇报说可敦的状况好了不少,看起来自己妹妹尚在人世的消息还是让科林感到了不少安慰。 随后拔都向阿尔扎戈斯问起诺德人的事情来,后者倒是知道对方的一些消息,但跟戈登的讲述比起来也没什么 特别多的扩展。 跟阿尔扎戈斯聊了一会时局后,那名名为兀鲁速马亦的怯薛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一身帝国装扮的中年人。 “大汗,这就是达拉哥斯。” 兀鲁速马亦指向跟在他身后的帝国人,被点到名的达拉哥斯满脸惶恐的上前两步,随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拔都面前。 “你就是达拉哥斯?” 拔都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看样子至少是个衣食无忧的主,脸上惶恐不安的表情配上微微发抖的身子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 光看样子,拔都实在无法将眼前的人和凶恶的山贼联系到一起 “听说,你以前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刀口舔血的勾当,和诺德人都有不少接触。” 达拉哥斯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支支吾吾的说了些什么,拔勉强只能听清一些什么自己已经金盆洗手,早已痛改前非的断断续续的字眼。 眼前人鹌鹑一样的表现搞得拔都没了什么耐心,干脆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只用告诉我你能不能联系到诺德人的本土就行了,联系到了本汗重重有赏。” 达拉哥斯闻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拔都,又看了看周围满身杀气的怯薛护卫,饶是曾经做过一阵子啸聚山林的强盗贼寇,腿肚子也不由得打转。 “快说!” 拔都一声厉喝,达拉哥斯顿时吓了一个哆嗦,五体投地直接毫不犹豫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原来达拉哥斯确实和诺德人有联系,以往他和一些诺德人联手,在蒂亚尔和迪纳尔堡一带为非作歹拦路抢劫,并且到现在为止都不时从诺德人那里购买一些便宜的奴隶,所以他确实知道诺德人的一些情况,也可以直接联系到诺德人的本土。 “嗯。”拔都听完后淡淡嗯了一声,随后问道“本汗听说,诺德人那边在打内战,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达拉哥斯连连叩首 “是,是,陛下,这事小人知道,和我一直联系的那个诺德人小头领就是已故诺德人领袖之子恩里克的人,恩里克的姐姐嫁到了贡达罗夫家族,并且对诺德人领袖的位置有所想法,在老领袖死后便带着她的势力回到了诺德本土,笼络了一部分诺德贵族和恩里克争夺领袖的位置,双方互有胜负,不过到现在为止战况基本上已经僵持下来了,谁也没办法完全干掉对方,小人这段时间从那个小头领那里买来的奴隶,基本上就是战争中被俘虏的那位诺德公主的手下。”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这也和他的猜想基本上差不多,于是他接着问道 “往返一趟,需要多久。” “北海风大浪急,用诺德人的船只往返只用半个月,陛下。” 拔都粗略一算,时间上基本来得及。 于是拔都点了点头,让达拉哥斯到一旁候着,随后让侍卫将威利喊来。 等到威利进来之后,拔都将一份已经写好的文书放入信筒,连同一根节杖交给了威利道 “这个人,叫达拉哥斯,他知道如何去诺德人的本土,你带着几名亲卫,连同两箱子金银,在他的向导下替我将这封信交给诺德人的首领恩里克,并且告诉对方他的好姐姐的近况,转达我希望对方亲自来一趟金帐汗国同我详谈联盟事宜的想法。” 威利有些迷糊的看了看手中的信封和一旁怯薛手里拿着的节杖,自己在图尔加土地主的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怎么回来一趟突然就要外出出差了? 还是诺德人?那些海寇的老巢? “具体情况,你待会儿可以询问合努占伯克和兀鲁速马亦,戈登曾跟他说过诺德人的事情,记住你的任务,别让我失望。” 拔都说罢,便挥了挥手,威利也只好带着满腔疑惑和达拉哥斯还有兀鲁速马亦一起离开了大殿。 第45章 皇帝和他的情报总管 寝宫的房门被粗暴的推开,无辜的木门撞在砖石墙壁上小幅度的颤抖起来,发出阵阵声响。 巨大的动静却并没有惊扰到房间的主人,伊斯蒂安娜只是微微抬头瞥了一眼气呼呼的来者,随后似乎是见怪不怪般,面无表情的继续将目光放回到手中的书本上。 “该死的曼忒俄斯,我真应该让他烂死在厄庇克洛忒亚腐臭阴冷的地牢里!” 彭同胡乱的把缠绕在托加周围的丝绸甩在桌子上,随后拿起一旁的葡萄酒瓶,也懒得再去拿其他的杯子,直接扒开瓶塞咕咚咕咚的对口猛灌起来。 彭同将还剩一半的酒瓶砸在桌子上,面容依旧阴沉如水,仿佛一头处在暴怒边缘的野兽。 终于,伊斯蒂安娜无奈的将手中的书本合上,起身走到彭同身边,拿出一瓶新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后道 “从一进来开始,咱们的皇帝陛下就像一个在外面被其他人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又砸又闹,这也让我对手里的帝国史诗失去了兴趣,我很好奇,您那位钦点的第一元老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我们一贯好脾气的皇帝勃然大怒呢?” 彭同不满的转过头瞥了一眼伊斯蒂安娜,反驳道 “你才小孩子,而且你这个比喻实在是太糟糕了。” 随即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对伊斯蒂安娜抱怨起曼忒俄斯道 “前几天元老院建议趁着乌卡利翁高地陷入内战和外敌临前的混乱,出兵给巴旦尼亚人致命一击,彻底打趴我们这个百年宿敌,原本我并不打算在一场内战之后再掀起对外战争,但是你知道的,元老院那群人一个个将这个事情渲染的怎样神圣,仿佛若是真的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就是与整个帝国为敌一般,而且他们在这之前绝对是私底下互相通过气了,该死的,我当时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没把他当一回事。” 彭同说着,又给自己灌了一口葡萄酒,继续道 “好吧,说实话整个事情到目前为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帝国需要时间休息,但是巴旦尼亚人的情况比我们更糟糕,不过紧接着那群元老又在将领人选上犯了难,我太清楚他们的心思了,不敢启用那些原来西境骁勇善战的军阀,却也不愿意自己亲身上场,我当时打算就此把这个事情搁置再议的,但是曼忒俄斯那个老狐狸却抢先一步给我推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臭小子,该死的,这都是些什么事?” 伊斯蒂安娜微微点了点头 “嗯……你见过那个年轻人了?” “当然!哦,你真该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个纨绔子弟,厄洛倪克斯,你要说他名不见经传,这小子还是如今瓦罗斯家族的掌门人,可你要说他有什么着名的事迹,我想你在妓院和酒馆能听到不少对这位年轻执政官的英勇的‘赞美’。” “我真的不知道阿庇斯那老混蛋在死之前都教给了他儿子些什么?行列和行军上面的问题回答的支支吾吾的,我真怀疑就算在他身旁放一本军事百科全书他都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在第几页,随便在军营里拉一个老兵出来都比我们这位瓦罗斯大人懂得要多。” 伊斯蒂安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既然这样,那你直接拒绝并且把这件事情搁置再议不就行了?皇帝有这个权利,而且保民官不还没有发表他的意见吗?” 彭同简直要气笑了,他挥舞着两只手臂,极力想要描绘出当时的荒谬场景 “当然,我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我很怀疑他会不会在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进沟里,可是曼忒俄斯那老东西却告诉我,这个人选是经过全体元老院元老一致认可的,还有模有样的把一份有不少元老签字的提议书塞到了我手里,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帝国的精英们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劲了?” 伊斯蒂安娜闻言想了想,在政治方面的敏感程度甩彭同几条街的他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节,但是她却选择了一个较为委婉的方式劝慰道 “或许元老们有自己的考虑,西境的贵族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是这场内战的失败者,就像你所说的,元老院元老们确实在提防着这些骁勇善战的军阀不是吗?可是他们终究是帝国的一份子,身上流淌着卡拉德人的血脉,我们不可能抛弃他们,既然这样,我们就得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来作为西境贵族们的代言人,瓦罗斯家族一贯以财富闻名帝国,相反他们在军事上的建树就少的多了,只是因为他们曾经也是加里俄斯拥护者的一份子,所以西境贵族们对瓦罗斯家族会更有一些信任感,但瓦罗斯家族离代言人的地位还是有所欠缺,他们需要一些军功来坐实他们西境代言人的身份,堵住那些军阀们的嘴, 那么,你也提到了,巴旦尼亚的状况很糟糕,所以这场战争只要指挥官有最基本的常识,帝国就是稳赚不赔的,利用这场战争来树立瓦罗斯家族在西境的威望,让他们在元老院代表西境,在西境代表元老院,我想其中的一些关节,你那些忠实的臣子们早就有所预案,不然俄尔堤西亚离吕卡隆那么远,厄洛倪克斯何以这么快就赶到了都城面见你呢?所以我觉得你倒不必要发这么大脾气,诚然,曼忒俄斯擅作主张的行为确实要敲打一下,只是你也清楚,如今这个看似强大的帝国是怎样的虚弱,他年迈的躯体已经经不起又一次波及全国的动乱了。” 伊斯蒂安娜一番话的效果很明显,彭同听完后语气也没那么冲了,但他眼里的复杂情绪却没有减退,微微叹了口气道 “我只是害怕,我曾经见过卢孔戴上那顶王冠后是怎样的性情大变,我担心如果曼忒俄斯也抵挡不住权利的诱惑,一味沉浸在他第一元老的荣光里,反而会迷失了他的本心……毕竟,我们都清楚,元老院已经代表不了整个帝国了。” 伊斯蒂安娜对此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她其实清楚曼忒俄斯的一些想法,毕竟吕卡隆是她的地盘,但她并不想告知彭同真相,因为不管这件事最后是怎么样解决的,曼忒俄斯和彭同两人都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而帝国,至少如今的帝国,承担不起两人反目成仇的代价。 “人心都是会变的,”伊斯蒂安娜如此说道“但是总有些东西是值得豁出性命去坚守的,我想曼忒俄斯阁下应该有着这样良好的品德。” 彭同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眼见气氛有些沉重,伊斯蒂安娜便转移话题道 “前两天我回了一趟萨涅俄帕,许拉西娅娜找到我聊了很久,她提到了哈利娅婚嫁的事情,想让我代她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彭同闻言转过脸奇怪道 “哈利娅?她结什么婚 孩子还小 远不到那个年纪……” “哦,”伊斯蒂安娜拿起葡萄酒杯掩盖住了自己弯曲的嘴唇,但眼里的笑意却是怎么都遮盖不住“可是我们亲爱的小哈利娅已经27岁了。” 彭同看出对方眼神里的笑意是对自己这个父亲‘不称职之处’的揶揄和调侃,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道 “是吗……啊,时间过得还真是快,我总感觉哈利娅一直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十七八岁也不小了,你知道的,许拉西娅娜十六岁就嫁给了你。” 彭同咳嗽了两声想要掩盖现在的尴尬气氛,只是效果有些不太好。 “好吧,某种意义上我似乎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嗯……既然这样,我想想,西喀尼斯那个家伙是个正直的人,只是哈利娅绝对会受不了他的无趣,法戎的儿子们……芝诺有些不太稳重,特弥翁却有婚配了……” 眼看彭同在那里掰着指头细数着国内的贵族家庭,伊斯蒂安娜连忙扶额打断了对方道 “有没有可能,你可以去问一下小哈利娅的意见?毕竟这是她的婚配大事。” 听到这个彭同不由得板起脸道 “这怎么成?她涉世未深年纪轻轻的,她能知道谁是好人谁是油嘴滑舌的毛头小子?婚姻大事自然是听父母的意见,小孩子做什么主。” 伊斯蒂安娜白了彭同一眼 “是是是,你就拿着小哈利娅去笼络你的盟友们吧,到时候小哈利娅找回吕卡隆对你哭诉,我可不会帮你的忙。” 彭同闻言脸上略微有些不悦,然而思考了一番后还是松口道 “那好吧,我,会找个时间回去问一问哈利娅的。” 伊斯蒂安娜这才露出笑容,看向彭同的眼神里也充满着欣慰之意。 “不过我倒是想起来,狄俄尼科斯家族的女儿,淮娅是个不错的姑娘,嗯……喀宋的妻子难产后他到现在都没有再娶一个的意思,我想这两人倒是可以撮合一下。” “所以 你到头来不还是把这件事扯到了政治上面?” 彭同又板起脸道“这是我的职责。” 伊斯蒂安娜无奈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不过她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淮娅和喀宋年纪差那么多,我想是个姑娘家家都不太乐意嫁给一个年纪跟自己爹一样的人吧?况且你弟弟的性子你也不是不清楚,我很怀疑两人婚后和睦相处的概率,如果到时候两人的婚姻闹出什么问题,你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彭同摇了摇头道 “不会的,喀宋是个拎得清的人,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好,但是他在大事上从不 犯浑,至于年纪,该死的,整个狄俄尼科斯家族只剩下了这群年轻人,我总不能去坟里把吕西卡重新刨出来吧,嗯……算了,我没有对克洛托耳不敬的意思。” 伊斯蒂安娜客观评价道“狄俄尼科斯家族的威望和秉性倒是人尽皆知。” “所以我才要拉拢他们,好吧,或许瓦罗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更看好狄俄尼科斯,两者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克洛托耳还活着……算了,以他的臭脾气,我想他也不可能向我宣誓效忠。” “听说科穆诺斯家族的那得娅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她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什么?不,”彭同果断摇头拒绝“加里俄斯是死了,他的尸体如同盐渍的腊肉般葬在泽翁尼卡一处腥臭的海湾里,但这不带代表着科穆诺斯家族的威望消失了,加里俄斯在西境依旧有着不少支持者,我不可能给科穆诺斯家族任何重新崛起的机会,忒斐罗斯是个平庸的人,但不代表他们家族的人都是此类人,我必须得提防,军权旁落的后果就是军阀做大,军阀跟元老院那群人有着本质区别,这对帝国而言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伊斯蒂安娜无所谓道 “既然你这样忌惮,当初为什么要放过忒斐罗斯,当然了,现在也不迟,我在贾尔马律斯的探子不少。” “我当然不可能对他们斩尽杀绝,我需要让他们活着来向民众和那些投降我的军阀展现我的宽容和仁慈,这是一种政治手段,限制科穆诺斯家族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用刀子。” 彭同说罢微微沉默了一下,看向伊斯蒂安娜说道 “关于加里俄斯病亡的事情……我心里有过一些猜测,当然我也能明白你这样做的初衷,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帝国已经统一,没完没了的暗杀只会让这个维系微弱的帝国再度被扯的四分五裂……我并不是在责怪你,或者否决你的意义,你对我而言就像家人一样重要,喀宋,许拉西娅娜还有你,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只是我想,这一次就用我的方式来解决科穆诺斯家族的问题,好吗?” 伊斯蒂安娜微微一笑 “你是皇帝,也是涅雷采斯家族的族长,你说了算。” 彭同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那句涅雷采斯家族的族长让他知道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二人又闲聊了片刻后,彭同便起身离开了,身为皇帝,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虽然他很喜欢和许拉西娅娜,和伊斯蒂安娜这样无拘无束的闲谈的感觉,但是帝国更需要他。 彭同离开后,伊斯蒂安娜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她目光微微瞥向一旁的侍卫,命令道 “整理一下,我待会儿要去见见咱们的第一元老。” 第46章 所谓元老 “这次的事情基本上差不多了,就只等皇帝陛下那边将最后的文件签字送来,你就能拿到合法的调兵令,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带上几个你熟识的将领,你父亲的那个表侄阿门农就很不错嘛。” 曼忒俄斯一边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文书和卷轴,一边漫不经心的和一旁的厄洛倪克斯说着话。 上了年纪的曼忒俄斯眼神总归有些不太好使了,每次看元老院元老们送来的一些建议和卷轴,都不得不眯着眼睛才能勉强看清,以至于后来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书,曼忒俄斯都干脆让自己的秘书官直接念给自己听。 只是这一次曼忒俄斯微眯着的眼睛却并没有全神贯注的阅读着手中卷轴上的文字,实际上,曼忒俄斯微眯着的眼睛正在偷偷的瞥向一旁自己的管家收下的那一箱子纯金第纳尔。 厄洛倪克斯则是赔着笑,殷勤的给曼忒俄斯倒上一杯葡萄酒,恭维道 “难怪即便是街边巷尾最不起眼的平民都对曼忒俄斯阁下的深明大义赞口不绝呢,阁下的智慧让小子深感惭愧,却也受益匪浅,想来小子要向阁下学习的地方,还多的很呢。” 曼忒俄斯微微瞥了一眼厄洛倪克斯递上来的酒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都是同行抬举,不过民众的眼睛倒是看得清谁是一心一意为了帝国的,不过你们年轻人也别嫌弃老头子我多嘴,这世道确实混乱不堪,旁门左道层出不穷,但是真才实学啊,才是立身之本,此次带兵出征,一切,都得小心为上啊。” 厄洛倪克斯闻言讪讪一笑,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两人话不投机,又聊了廖廖几句后,厄洛倪克斯便起身告辞了,曼忒俄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淡淡的从鼻孔里挤出一声鼻音来就算做是回应了。 厄洛倪克斯灰溜溜的离开了曼忒俄斯的府邸,走到自己侍卫面前接过缰绳时,脸色早已经铁青无比。 “老狗,装什么装!” 厄洛倪克斯看向身后古朴而恢宏的第一元老府邸,恨恨的从嘴里吐出一口浓痰,接着随手拿起一旁侍卫身后红色的亚麻布披风擦了擦嘴,踩着士兵的背脊爬上了马背。 等厄洛倪克斯一行人肆无忌惮的在城市里纵马疾驰离开后,某处较为隐蔽的角落中停着的一顶轿子里,伊斯蒂安娜掀开轿帘,目光远远看向已经没了踪影的厄洛倪克斯,即便轻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可那双眼眸里蕴含的冷意却是怎么都遮挡不住的。 看了一会儿后,伊斯蒂安娜这才放下轿帘,侍卫们随即抬起轿子,朝着曼忒俄斯的府邸而去。 府邸内,曼忒俄斯放下手中用来装模作样的卷轴,嫌恶的看着厄洛倪克斯倒给自己的那杯葡萄酒,随即命令下人将其倒了去。 一旁的管家看向曼忒俄斯,如实回禀道 “点清楚了,老爷,三千金第纳尔,一分不少,这些第纳尔成色很好,大概能兑换九万银第纳尔,加上此前厄洛倪克斯执政官给您献上的礼物,对方承诺的数额都如实送来了。”(金币兑银第纳尔的汇率在1:25到1:30之间) 曼忒俄斯淡淡应了一声 “嗯,料他也不敢在这上面弄虚作假。” 管家淡淡一笑,有些感慨道 “世人总说瓦罗斯家族的马桶都是用纯金雕刻的,现在看来流言似乎不都是空穴来风的。” “钱再多又能怎么样,阿庇斯那个老流氓已经死在了乌卡利翁高地北部阴冷的森林里,空有金山而没有相对应的地位和智慧的头脑,就只不过是一头会下金蛋的鸡而已。”曼忒俄斯冷哼了一声,言语中丝毫不掩饰他对厄洛倪克斯和瓦罗斯家族的厌恶。 “可瓦罗斯家族依旧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大人您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管家耸了耸肩,摊开手有些无奈的回答道。 “我不会认为一个满身铜臭味的浪荡子是个怎样值得拉拢的优质盟友,但毋庸置疑的是,我们需要瓦罗斯家族的金币和第纳尔,权利需要财富堆砌的高台支撑,如果不是瓦罗斯家族历代先辈在俄尔堤西亚湾经营多年根基牢固,我当初甚至不会建议陛下同意瓦罗斯家族的投诚。” 说着,曼忒俄斯话锋一转,语气凌冽道 “但是,如果他们连这种送到嘴边的功勋都吃不下,就别怪我到时候跟他们做紧急切割了。” “瓦罗斯家族有着大陆上规模第二的海军和步兵,只需要再把他们的钱袋子松开一个小口,就会有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的为他们卖命,想来一个混乱无比,各自为战的巴旦尼亚,出不来什么大乱子。” 对于管家的话, 曼忒俄斯不置可否,转头吩咐道 “将这笔钱的三分之二运回厄庇克洛忒亚,剩下的在城郊给我物色一个合适的庄园,该死的,这座府邸的一砖一瓦都是这样的熟悉,总会令我想到某些不愉快的回忆和不讨喜的人。” 管家应了一声,随后带着算盘,领着两名士兵抬着箱子退了下去。 等管家走后不久,一名看守的侍卫快步走到了曼忒俄斯身边,附耳轻声禀报道 “老爷,有一名女士手持皇室印章,想要来拜访您。” 曼忒俄斯立即猜出了来者的身份,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左手也不自觉有些颤抖起来。 对于这个女人的恐惧,曼忒俄斯在吕卡隆那一夜之后就深深地烙印在了骨子里。 不过曼忒俄斯还是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慌乱,或者说侍卫并没有敢过多观察贵族老爷的反应,接着曼忒俄斯平复了一下心情,用听起来正常无比的语气点了点头道 “嗯,让她进来吧。” 侍卫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快步走出了书房。 片刻后,身着一身华丽托加,面上遮着一抹淡绿色轻纱的伊斯蒂安娜便款步走了进来。 曼忒俄斯换上一副热切的笑脸,语气热络的起身迎上前去 “许久不见,伊斯蒂安娜女士,我还未向您从厄庇克洛忒亚将我救出之事表达感谢之情,这实在是我的失礼。” 说着,曼忒俄斯轻轻执起对方的戴满金链饰品的右手,低头献上一吻。 伊斯蒂安娜眼眸带笑的看着眼前礼节备至的男人,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曼忒俄斯被对方的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只好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 “请您稍坐片刻,前些天我从泽翁尼卡收来两瓶上好的葡萄酒,正好您来了,让您帮忙品鉴品鉴。” “当然,不胜荣幸。” 说着,伊斯蒂安娜挑了张躺椅坐了下来,之后侍女将一瓶包装精美繁饰的葡萄酒端了上来,充分醒酒后小心翼翼的给伊斯蒂安娜倒了半杯,生怕弄洒了一滴。 伊斯蒂安娜小小啜饮了半口,任由清凉的葡萄酒液在自己的唇齿间反复游荡,直到满嘴都是葡萄酒液醇厚的浓香,方才心满意足的咽了下去。 伊斯蒂安娜满意的点了点头,居然真的一本正经的点评起葡萄酒来。 “采自阳光沙滩的葡萄个大味甜,用它来酿酒确实是再合适不过,泽翁尼卡的酒业在大陆驰名已久,成熟的酿酒技术搭配上优质的原料,这一杯葡萄酒倒没辜负泽翁尼卡的盛名。” 客人恭维赞美主人用来招待的物品,身为东道主的曼忒俄斯自然是开心不过,只是不等他乐呵呵的开口,伊斯蒂安娜却话锋一转,似笑非笑道 “但是要说这个大陆上最美味的葡萄酒,那毋庸置疑,还得是巴旦尼亚人的葡萄酒,生长在高地的葡萄虽然成熟周期漫长,但是丰富的水汽却让他们一个个长得水灵无比,或许巴旦尼亚人的简陋设备一定程度上会削弱最终成品的口感,但不可否认的是,不同意帝国的葡萄酒大多涩中带酸,巴旦尼亚人的酒反倒有一股甘冽的醇香。” 曼忒俄斯一时间不知道对方突然提及此事的目的,只好陪着笑回答道 “帝国的顶端葡萄酒自然也有那种无比醇香甘冽的类型。” “可我刚刚说的是巴旦尼亚最普通的葡萄酒。” 这下,曼忒俄斯干脆不说话了,他已经明白了,对面这人今天就是来找事的。 伊斯蒂安娜见对面装起了鹌鹑,却也浑不在意,自顾自的又喝下一小口葡萄酒,意味深长的说道 “实际上,卡拉德人喝葡萄酒的习惯是来自于我们的宿敌,巴旦尼亚人和帕拉人,那些大陆原住民们似乎对这种特别的作物酿成的美酒有着非同一般的青睐,而他的口感也比苦涩无味的麦酒要好太多 ” “于是我们一边嘲讽着帕拉人野蛮落后,一边毫不犹豫的将这些野蛮人的饮品奉为神圣,可惜的是,即便我们已经用上了最先进的酿造技术,能够比肩曾经帕拉人美酒的成品却还是少之又少,或许……酒也认主人吧?” 说着伊斯蒂安娜轻笑一声,连连否认道 “哎呀呀,你看看我,真是糊涂了,怎么可以当着第一元老的面说帝国的不是,我可要好好给自己辩解一番,我可没有在嘲弄帝国,我只不过是在陈述某件事实罢了,不是吗?直到如今,巴旦尼亚人在卖给我们他们生产的葡萄酒的时候,总是不忘在收完钱后嘲讽一句……” 到这儿,伊斯蒂安娜故意稍 稍拖长了尾音,随即好整以暇的看向曼忒俄斯道 “您知道……他们嘲讽些什么吗?” 曼忒俄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又打心底里畏惧眼前这个神出鬼没惯于隐藏在幕后的女人,便也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什么?” “他们说啊,有些人,就算是占了前主人的窝,却也学不来半分前主人的样子,最终只能徒留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笑话来。” 曼忒俄斯隐隐有些愠怒,这话任谁都能听出来,对方是摆明了在嘲讽自己,但他不是傻子,他很快的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并且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伊斯蒂安娜不可能没事找事跑来自己的府上嘲讽一番自己,她是抱着某种目的来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她知道了自己和瓦罗斯家族的交易 想通这一点后,曼忒俄斯脸上的愤怒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虚。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但是相比于前一任第一元老,我问心无愧。” “你的回答已经告诉我,你明白了我的话的含义,唉,有时候看见你的表现,还有这熟悉的府邸,我总是会想起我见到的第一个住在这里的帝国第一元老,卢孔的父亲,啊,请原谅,我已经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不过我也没有必要去记一个死人的名字,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一个宽容仁厚的长者,满头白发,就连胡子也是发白的,我对这个老人抱有很大的兴趣,因为那时在我看来无所不能的先皇,居然在面对这位老人时,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但很可惜的是,没等我搞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便离开人世了,继承这间府邸的是一个和那个老人有七八分像的年轻……哦,也不能说年轻人,只是当卢孔的胡子没有全白的时候,他看起来总是那样的充满活力。” “俄斯提克斯家族在帝国的朝堂连任了多年的的第一元老,人们将这个不寻常现象的原因归于俄斯提克斯家族历任元老的小心谨慎,但在我看来则不然,我认为他们之所以能在这个位置上站的够久,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拎得清,也分得清。” “收受贿赂,互送礼品,这个现象不仅仅出现在帝国,就连那些蛮子不也学了去?这在我看来就是人之常情,是无可厚非的,我并不是什么圣人,我也不会去要求每一个元老都两袖清风一心为国,但是我认为什么该贪,什么不该贪,贪了之后怎么交差,最后的结果,贪与不贪之间会存在怎样的差异,我想这是谁心里都应该有的一本谱。” “金帐汗国的军事体系无比庞大,你说依附着这个庞大体系生活的官员们,他们贪吗?想来他们应该也是贪的,但是我看到的是金帐汗国的军队,每一副盔甲,每一柄兵器,每一笔抚恤金,每一笔薪资,甚至每一根箭都发到了应该发的人手上,都发到了最底层士兵的手上,而无论他是蒙兀特人,斯特吉亚人,帝国人,还是阿塞莱人。” “人的贪婪无穷无尽,它有时候甚至可以达到连一整个帝国都无法填平,但这个朝堂,从来就是论迹不论心的,事情办好了,你就算给自己名下添够了三座还是三十座庄园,我都不在乎,也没人会在乎,但如果事情没办好,曼忒俄斯大人的名下却额外多出来一笔庞大的资金,那就是杀头的罪过了。” 说着,伊斯蒂安娜咯咯笑着站起了身,她最后一遍环顾了一下这座府邸,微笑着提醒道 “其实我很清楚你们的内心,别看你们嘴上一个个说的花儿一样的所谓的为了帝国,但我更相信最底层农民交的每一笔赋税是为了帝国,士兵们身上增添的每一道伤疤是为了帝国,也不会相信你们这些身着托加道貌岸然的家伙们所说的为了帝国,但我还是那句话,这是个论迹不论心的地方,事情做得好,只会有人夸,我希望那些曾经住在这里的第一元老的事情能够给你一些启发,一些启示,让你不至于在这条路上走歪……至少别输给他的前主人,空留下一句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嘲笑。” “明白所谓元老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才是您继续住在这最大的倚仗……谢谢您的葡萄酒,另外说一句,我早餐,不喜欢吃鹅肝。” 伊斯蒂安娜说完便带着微笑离开了曼忒俄斯的书房,而曼忒俄斯额角则流下了一滴冷汗。 他今天的早餐,正是一道鹅肝。 第47章 风雪呼啸 不管什么时候,北境的城镇和村庄,总是显得一副灰蒙蒙的样子,在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暖色调,或者说温暖不属于凌冽的北风,伴随着斯特吉亚人的,只有不绝于耳的呼啸和漫天飘零的孤寂。 昏暗的灯火下,西米尔将手中的漆封卷轴展开,就着枯黄的微弱灯火一字一句细细的看着,摇曳的灯火虚化模糊了纸上的字迹,或许是迷幻的字眼缭乱了西米尔的目光,在看完最后一个字母后,西米尔愣愣的抓着手中的那张纸,杵在原地如同一樽雕像般纹丝不动。 西米尔的脸色满是疲惫,曾经那个为整个斯特吉亚酒馆巷尾传唱的俊朗少年,如今却将大半张脸都深深埋进了杂乱而枯槁的胡须里,深深凹陷的眼窝,因酸胀而微微发红的眼眶,让人们怎样都无法将眼前这个颓废无比的男人和曾经被誉为斯特吉亚第一勇士的王公之子挂上钩。 房间里死寂一般的氛围被一阵缓慢而又清晰的脚步声打破,西米尔的眼神重新聚起了一些微弱的光芒,他微微转过脑袋看向大厅那扇厚重的的黑色橡木大门,直到脚步声在咫尺之间陡然消失,一阵沉闷的声响随之传来,橡木大门也被两名瓦良格侍卫缓缓推开。 “祖母……” 西米尔眼神复杂的看向来人,沙哑的嗓音似乎是被沙石磨砺过一般,听起来是那样的沧桑而又暮气沉沉。 诺德公主,瓦丁斯拉夫大公的妻子,朗瓦德王公的母亲,去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位身份尊贵的妇人的真实姓名,他们往往以大公夫人的称呼在公开场合这样称呼对方,或是在私底下以老巫婆来指代这位夫人,以至于人们往往不去追究这位公主殿下的真实姓名。 名为奥利嘉的诺德公主面色阴沉如水的缓缓走到西米尔面前,慢条斯理的摘下自己的皮革手套,接着毫无预兆的,拿着手套直接狠狠甩在了西米尔的脸上。 奥利嘉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打的半趴在地上的西米尔,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愤怒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一个斯特吉亚的王公?随便从那些肮脏的小酒馆里拖出来一个酒鬼都要比你更有北境人该有的样子!” 然而身体之痛和言语羞辱都无法让西米尔有什么强烈反应,看着趴在地上依旧是那一副浑浑噩噩的麻木之色的孙子,奥利嘉陡然间觉得一切都是这样的索然无味和毫无意义。 这时,诺德公主眼睛瞥见了桌上油灯旁散落的卷轴,将其拿起来看了一眼后,奥利嘉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潜入塔科尔堡并且夺取后者的计划失败了,守军及时发现了潜入的贡达罗夫家族士兵和诺德人,及时敲响了警钟。 不过这次行动也不是毫无收获,塔科尔堡的粮仓被大火点燃,夏季末的斯特吉亚相对而言虽然并不那么缺乏粮食,但是周围村庄的粮草全部被奥利嘉以西米尔的名义收购一空,部分用来犒劳跟随自己渡海而来的勇士,剩余的则全部收进了巴尔加德的仓库。 如今的塔科尔堡守军无法再从周围村庄搜刮到一颗小麦,粮草不济的情况下,夺下后者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奥利嘉也不敢托大,塔科尔堡的突袭失败相当于打草惊蛇,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西比尔,虽然自己一早得到消息,西比尔的合努占伯克已经带这部分随从返回了萨莱城参与大会,但是西比尔可不是一座空城,那里可还有足足两千三百名金帐汗国的士兵驻守。 奥利嘉决心尽快召集军队再次一举夺下塔科尔堡,并且联合该堡与巴尔加德构建起一道足以拦截金帐汗国军队的防线,只要自己能拖延一定时间,那么按照那位夫人的承诺…… “祖母……”奥利嘉的思绪被西米尔出言打断,她脸色不耐的看向后者,西米尔却早已经对这种失望的眼神见怪不怪,自顾自的质问道“您总说非我族者其心必异,您总说诺德人就是天生的掠夺者和领导者,所以您一贯主张以武力镇压国内斯特吉亚的波耶,拒绝和蒙兀特人议和换回父亲,可是我不明白,既然如此,又是为何让您会去相信那些看似冠冕堂皇实则狡诈无比的帝国人?” 奥利嘉闻言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很快便反应过来,冷哼一声道 “这与你无关,我自有判断,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好好收拾干净,你是诺德人的后裔,是巴尔加德的主人,是贡达罗夫的族长,如果叫敌人看见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只怕那些矮小的草原佬都以为我们北境人是什么软弱不堪的绵羊。” 说罢,奥利嘉便不再理会西米尔,转过身风尘仆仆的离开了大厅。 西米尔望着祖母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彻底消失不见,这才吃力 的单手撑起身体坐直,他愣愣的望着昏暗大厅中央跳跃变化的火焰久久出神,末了,他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看向站在门口的瓦良格侍卫,吩咐道 “来啊,给我拿两条粗铁链子来。” 瓦良格们面面相觑,不知领主要铁链子有何用,但还是遵照对方的命令,很快拿来了两条链子。 “祖母走了吗?”西米尔打量着眼前的粗糙铁链,状似不经意问了一句。 “夫人带着护盾兄弟会的雇佣兵去军营召集大部分精锐野战士兵,想来待会儿就要离开巴尔加德,去召集她的族人们了。” 西米尔听着瓦良格的回答点了点头,随后他将铁链放在身前,随手拿来一根木棍,咬在嘴里试了试,感觉大小差不多后,他看向眼前的瓦良格,面无表情的下达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命令。 “打断我的腿。” …… 夜晚,西比尔城东郊森林。 淤泥和沼泽的阻碍让奥列克和戈登带领的步兵军团行进缓慢,从萨莱城走到这里就足足花了他们五天的时间。 巴尔塔罕和安普雷拉之间的萨勒坦运输线一到夏季就雨水泛滥,随之而来的也是行军难度居高不下,而过了乌里克斯卡拉堡后,横亘在弗拉基夫堡周围,一路蔓延到西比尔城东郊的广袤森林更是增添了行军的难度,当初如果不是朗瓦德将斯特吉亚的大军全部葬送在蒂亚尔城郊,只怕光是这一路来的行军难度就够蒙兀特军队喝上一壶的。 风尘仆仆赶了五天路的士兵们都已经是疲惫不堪了,以至于奥列克不得不改变原本的打算,放弃了连夜行军进入西比尔城的想法,选择了就地扎营休整一夜。 夏季的斯特吉亚难得没有了往日那铺天盖地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但取而代之的幽静漆黑的森林却更显得神秘而可怖。 帝国士兵和蒙兀特士兵们显然不太习惯这样漆黑到连月光都无法挤进来的黑色森林,若不是巡营军官和身体疲惫双重因素驱使,让这些士兵最终还是浑浑噩噩的进入了梦乡,不然奥列克绝对不会冒着营啸的风险在此扎营。 戈登还没睡着,他将手中的卷轴放入一旁的箱子,吹灭了木桌上的油灯,随后站起身离开了自己的营帐。 身上的加绒填充布系腰衣即便是在冬天也能很好的为主人隔绝呼啸翻滚的浓浓寒意,因此戈登并不觉得夜晚有多么寒冷,他一路走到营地中央的篝火旁,找到了还在大快朵颐的奥列克,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对方身边,学着奥列克的样子抓起架在火上的烤鱼吃了起来。 然而一口之后,戈登却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淡水鱼总是有这样的缺点,一口下去鱼肉里面的刺甚至比肉还多,以往蒂亚尔倒是有不少买鱼的贩子,只是那时自己对这种食物一直缺乏兴趣,不过每当下午,蒂亚尔城满是缕缕飘扬的炊烟,混合着烤鱼的香气,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烤鱼是他们不可多得的昂贵美食之一。 戈登的思绪突然被拉到曾经无比熟悉的蒂亚尔城里去,这也让他看着手中咬了一口的烤鱼长久的愣怔出神。 一旁的奥列克收拾完手里的烤鱼,随手抓起一旁的酒壶大口大口的灌着甘冽冰凉的麦芽酒,喝完后还不忘打了一个长长的满足的嗝,感慨一句 “真搞不懂帝国的那些酸气直冒的贵族为什么宁愿喝那些酸涩的葡萄酒也不愿意接受麦芽酒,可能是葡萄酒的味道跟他们喜欢装成文明人的气质比较搭配?” 一旁的戈登这才回过神来 看向奥列克疑惑的问了一句 “什么?” 奥列克奇怪的看了一眼戈登,接着就简单复述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话,而戈登闻言无所谓般耸了耸肩回答道 “你尝尝常温的麦芽酒就知道为什么帝国的贵族会放弃它了。” “常温?”奥列克疑惑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囊“我现在手里的不就是常温的吗?” 戈登白了奥列克一眼,不客气的呛道 “那好啊,你现在换一身帝国贵族的托加,北风不把你吹成个二傻子都算你皮厚。” 奥列克咂吧咂吧嘴,居然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金发碧眼一脸大胡子的托加贵族吗?嘿嘿,好像这画面还挺不错?” 戈登没理会奥列克天马行空的脑回路,转头问起正事道 “信你送出去了吗?” 奥列克闻言看了戈登一眼点了点头 “送过去了,水路和陆路各一份,我父亲会指派我儿子带着族兵接手协助奥夫堡的防务的,只要占据了奥夫堡,海峡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 奥列克又喝了一口麦芽酒,顿了顿补充一句 “不过我觉得我父亲更相信我妹妹的能力,嗯……他应该会让我妹妹来亲自带兵的。” 戈登闻言也想起来那个容貌甚佳但武力更胜一筹的女人,不禁问道 “话说你没想过再给你妹妹找个好人家吗?” 奥列克看着戈登不语,默默喝下一口麦酒,说道 “我妹的择偶标准是能单挑打的过她。” 戈登闻言眨了眨眼,最后也只能感慨一句 “所以当年到底是哪个猛士把你妹妹打赢了呀?” 奥列克耸了耸肩 “瓦尔切格附近的一个瓦良格,没有身世,没有背景,没有财富,但该说不说这小子打架是真的猛,那年因为他的身世,我父亲一直反对我妹妹嫁给他,只是最后还是拗不过我妹妹,只是可惜了……” 奥列克谈到自己的妹夫不由得唏嘘起来,不过奥列克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感慨片刻之后便转移话题问道 “对了,你家斯瓦娜呢?你有没想过给她找个好人家?听说这次你是把列克和斯瓦娜都安排去了瓦尔诺瓦波尔是吧?” 戈登点了点头,随后无奈道 “原本打算给她安排的婚事是和托罗加夫的,只可惜后来战争到来,这件事就暂时耽搁了,而后来,一切都有些出乎意料。” 奥列克对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感慨一句 “世事无常啊。” 戈登闻言轻声呢喃道 “是啊,世事无常。” “打算什么时候把奥斯温送到萨莱城去?” 奥列克问起的事是拔都下达的一道命令,其实这个命令从拔都刚建国的时候就存在了,只是戈登和奥列克属于是新加入的势力,所以这个命令暂时还没有在他们身上执行,那就是将族中子弟送到萨莱城附近的怯薛千户。 “等瓦尔诺瓦波尔城那边稳定下来吧,这件事我是我交给我大儿子处理的,到时候你也可以把你家的乌里克一起送过去。” 奥列克无奈的吐槽了一句 “我有时候真怀疑诸神殿的神灵我家降下子嗣的时候是不是把乌里克和阿波拉涅娅的灵魂弄反了,我担心那小子过去会把我家的脸丢得一干二净。” 戈登闻言轻笑道 “孩子还小,未来还长。” 奥列克也只好接受了戈登的安慰,两人又互相闲聊了几句后,奥列克便拎着酒壶先行返回营帐休息去了,只留下戈登一人独自坐在火堆前愣愣出神。 斯特吉亚的夜晚总是这样寂静,在这极北荒无人烟之地,任何世间生灵的迹象都被掩盖,好像世间万物都还处于萌而未发的状态。 戈登紧紧握着手中一块残破的焦黑石块,那是取自他的故乡,已经从地图上被彻底抹去的蒂亚尔的遗体之上的纪念。 “未来还长。” 第48章 达玛尔河的奴隶(一) 战争的阴霾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座位于达玛尔河汇入珀拉斯海的入海口处的繁华大都会,反而随着阿塞莱对金帐汗国的战争结束,从帝国、瓦兰迪亚远道而来的企图大发战争财的商人陆续离去,阿塞莱的集市甚至都略显冷清了些。 但依旧热闹的城市和络绎不绝的人流却无法遮盖住萦绕在撒拉纳城上空的那一抹哀伤肃穆的气氛,残酷的战争总是有着平时任何人类活动都难得一见的公平性,伴随着那场战争一同掩埋的,除了数不胜数的奴隶与平民战士,还有苏丹国未来的继承人,温吉德的儿子济尤勒。 为了掩护自己父亲撤退,济尤勒在制造混乱引导蒙兀特联军出现混乱的同时,自身也不可避免的遭到了蒙兀特军队的围攻,最终,混乱的马蹄踏碎了他身上的镀金鳞甲,渗入黄沙的鲜血也送断了他最后一丝生机。 温吉德独自一人坐在主城大殿的台阶之上,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往日流光溢彩辉煌无比的主城大厅如今全部都挂上了一条条的黑色丝带,如同一位俏丽的少女被强迫穿上一丝不露的沙漠长袍。 温吉德的弟弟努卡尔此时正在寻找自己的哥哥,当看见温吉德依旧神色麻木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时,他也不忍心上前打扰,只得轻叹了一口气,轻声返回了会客室。 “很抱歉,两位远道而来的使者,苏丹……身体不适,暂时无法亲自接见你们。” 坐在努卡尔对面的两名使者身着红色罩袍,胸口用金黄色丝线绣着的持矛人立雄狮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看来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我们的伟大的德泰尔国王依旧怀揣着最真挚的诚意希望与贵国达成战略上的亲密合作关系,我们会继续在撒拉纳待上一段时间,直到苏丹的身体有所好转,届时我们再秉持着我们国王陛下的诚意亲自登门拜访。” 其中一名使者说完这番话后,瓦兰迪亚人也不再过多久留,起身向努卡尔道别。 送走两人后,侍者又向努卡尔告知了帝国派遣使者前来会见苏丹的消息,这可让努卡尔有些头疼,以同样的方式再次送走了帝国人的使团后,努卡尔吩咐宫殿的仆人给温吉德送去了一些吃食,随后忧心忡忡的走进了书房开始代为处理撒拉纳和古亚兹的事务来。 晚宴的时候温吉德终于出现在巴努·胡勒延的众人面前,对于哥哥的重新出现,努卡尔是十分高兴的,要知道在强撑着身体和蒙兀特人敲定了议和事宜后,温吉德在济尤勒的葬礼上极度晕厥过去,而后直到现在,要么把自己关在寝宫,要么独自一人坐在大殿,每天除了一点点保持身体不被饿垮的最基本进食外,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和别人说过。 在众人的目光下,温吉德神色如常的坐到了主位之上,随后示意酒侍和女仆给自己端来想要吃的食物,一切都如往常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改变过。 努卡尔也有些感觉到不对劲了,哥哥的表现平静的有些诡异,这让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于是努卡尔小声试探了一下温吉德的反应,而后者也如往日般笑脸相待,这不禁让努卡尔感觉有些发毛,但是不等他进一步试探哥哥的状态,温吉德率先开口问道 “最近国内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 努卡尔愣了愣,刚到嘴边的话语又被硬生生咽了下去,重新说出口的,变成了例行公事般的汇报。 “国内的经济在战时有一定的发展,但大部分是别的国家对撒拉纳售卖一些战时用品,诸如铁器,粮食,纱布,战马等,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部分的贸易给我们带来了不菲的关税收入,想必等到夏季结束,我们从商人头上收取的税收也能够增加不少,其他的倒没什么很值得关注的地方,哦,对,奴隶的数量有所减少,随着战争的进行和新军的排练,我们从很多奴隶主那边购买了不少的奴隶,但我们没能从战争中为他们带来更多的补充劳动力的奴隶,这也导致我们在一些地方上的地主和奴隶主有所不满。” 温吉德嗯了一声,一边吃着盘子中的乳鸽,一边思考了一番后说道 “瓦兰迪亚人那边不是和巴旦尼亚在打仗吗?他们那边有没有战争俘虏可以出售?” 努卡尔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我们的商人询问过瓦兰迪亚的一些领主了,但很可惜的是,他们宁愿留下这些俘虏作为自己军中的苦力,或者等待战后带回自己的领地,也不愿意将他们转手卖出去……” 顿了顿,努卡尔斟酌着开口劝道 “其实,哥哥,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跟您商量一下,如今,整个大陆都不再倾向于 使用奴隶作为取代自由民的劳动力,而我们生产力过度依赖奴隶的缺点也逐渐的显现出来,我的想法是,是否可以给这些奴隶逐渐博取一个自由民的身份来进一步激发和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让他们给我们创造给多的财富,而不是继续给他们戴上镣铐,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让他们整天如同牲口般麻木的生存下去。” 温吉德闻言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努卡尔,面无表情回答道 “我的弟弟,你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奇思妙想,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你说的很好啊,座右铭往往比奴隶更加具有活力,但是如果我给那些奴隶解开镣铐,我又怎么能够继续保证那些奴隶主和地主对我的忠心呢?” 努卡尔张开嘴微微愣了愣,最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的他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咱在今天的那两波使者吧,撒拉纳也已经很久没有在同一天接纳过来自两个不同国家的使者了。” 温吉德说罢看向努卡尔,努卡尔明显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兄长不会过多理会这些事务,甚至对此毫不知情,然而他终究是忽略了稳坐苏丹之位多年的温吉德的心性。 站在父亲的角度,他确实对于儿子的离去感到悲痛不已,然而于他这个位置而言,族长的身份肯定是要还排在父亲之前的,因此温吉德最终还是重新将自己的悲痛和软弱隐藏了起来,重新披上了他身为阿塞莱苏丹的外衣和面具。 “是的,今天帝国和瓦兰迪亚的使者都前来希望拜会您,只不过我让他们暂且先回去了,您打算定某个时间去见他们吗?” 温吉德点了点头,想了想道 “就明天吧,也不用让他们分开来了,就一起见吧。” …… 努勒丹是乌格巴堡下辖村庄乌格巴村的一名奴隶战士。 名义上,这座盛产椰枣的富饶村庄属于阿塞莱的埃米尔奥赞,然而实际上,由于毗邻大城撒拉纳,贸易上的依赖和巴努·胡勒延苏丹身份的加持,使得这座村庄的地主头人更加倾向于支持苏丹温吉德,而对此,同为苏丹支持者的奥赞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这些头人和地主按时按量给自己上交足额赋税就够了。 努勒丹原本是沙漠深处的贝都因流民,在奥赞埃米尔带军对附近一带的贼窝进行扫荡后,许多举手投降的同伴都被奥赞大人手下的士兵塞进了银矿矿场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而他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因此则随同队伍中的妇孺一起被送到了乌格巴从事采摘的工作。 努勒丹一直都不在意他自己的奴隶身份,甚至由于年轻力壮而颇受地主青睐的努勒丹还常被村里居民所尊敬,加之他的父亲被送到了矿场工作,此生直到累死,榨干身上最后一丝价值之前都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因此年幼的努勒丹一直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 孤儿寡母的组合总是容易遭受白眼,但幸运的是,地主扎拉克是一个拥有着慈爱之心的宽厚之人,他不仅减轻了自己和母亲每日限定的工作量,还给予了两人足够的食物,并且对于那些口出狂言侮辱他们娘俩的人,扎拉克也从不姑息。 扎拉克的行为让努勒丹感受到了久违的父爱,也让这个年轻人对这位衣着华贵大腹便便的地主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和感激之情,长大一些的努勒丹被地主安排进了自己的护卫队,并且凭借着年轻矫健的身手坐上了护卫队副队长的位置。 努勒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奴隶身份有什么不好,在他看来,这里就是他的家,而他的母亲也一直对扎拉克老爷的宽厚感恩戴德,不止一次告诉过自己的儿子要他好好为扎拉克老爷效命。 这样平静的生活随着蒙兀特人的到来而出现了一丝涟漪,一开始,只是村里很多年轻人都被征召进了埃米尔老爷的部队赶赴前线作战,这些人的家庭大多是有产富农,因此也是作战的主力,而地主们的奴隶也被埃米尔以市场价格购买走了不少,埃米尔给他们披上简陋的布甲,一些有点作战经验的强壮奴隶则被披上环甲或者战马,成为了马穆鲁克的一员。 努勒丹是幸运的,地主并没有把他也加在交易名单里面,而是选择让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奴隶继续留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安全。 往后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由于村里青壮年们都被征召进部队,缺乏劳动力的村庄常常无法完成工作,每当这个时候努勒丹总会自告奋勇的上前帮助那些村民,但他更多的还是帮助打理自家老爷的农田和椰枣园。 而在努勒丹看来,这些工作都是值得的,并不是因为每次他的辛勤付出总会获得一两枚铜板的象征性奖励,对于 努勒丹而言,更重要的是他能得到扎拉克老爷的一番夸奖。 后来前线的情况传回,苏丹战败了,并且和金帐汗国签订了和平协议,但这跟努勒丹没什么关系,他依旧过着以往的生活,帮助老爷打理他的田产,训练他的卫队。 后来,侥幸从前线残酷的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的马穆鲁克战士和自由民士兵们回到了乌格巴村,他们个个身上都多增添了几道伤疤,甚至不少人都无法保全自己完整的躯体,断腿断手的不胜其数。 努勒丹看的心惊胆战,同时也更加感激老爷当年没把自己送上战场,但村子里面的气氛却一天比一天紧张,尤其是在几名地主老爷联手将那些已经肢体残缺的奴隶悉数赶出村庄后。 那次行动,努勒丹也参与了其中。 那些绝望的奴隶跪地恳求老爷网开一面的场景在他脑海挥之不去,那些他能叫上名字的人此时涕泗横流,极近卑微的趴在老爷们脚下,可得来的只有身旁护卫们毫不留情的拖走。 而他所熟悉的,仁慈的扎拉克老爷,全程都是冷着一张脸,眼睁睁看着那些奴隶的身影落寞的消失在了沙漠和戈壁的深处。 那天过后,努勒丹整晚整晚辗转难眠,他开始怀疑起自己过去十几年建立的价值体系,他开始怀疑起奴隶存在的意义,他开始怀疑起他们这群人对于奴隶主而言究竟算什么。 直到那一天,那个满身伤疤,听说伤的最重,却幸运的没有断手断脚还带走了好几个敌人性命的巴尔科拉找到了自己,他是一个帝国人,他所效忠的执政官的失败让他被奴隶贩子卖到了遥远的沙漠,而他找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就让努勒丹手忙脚乱震惊不已。 他说,他们奴隶要为自己的自由而战,反抗奴隶主们残暴的统治,越过边界线加入正在推行奴隶解放运动的西纳哈撒行省。 努勒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对方的提议,然而巴拉科尔对此并不意外,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后便告别了自己。 第二天,当见到扎拉克老爷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向对方告密的想法。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天,那些熟悉的人脸上悲痛不已,涕泗横流的场景。 接下来几天村庄里平静的有些诡异,努勒丹原本以为巴拉科尔他们的计划不了了之了,然而那一晚,当他还在睡梦中时,屋外冲天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却将他惊醒,他明白,奴隶的暴动开始了。 第49章 达玛尔河的奴隶(二) 努勒丹望着窗外闪烁的人影和火光,内心不由得有些惧怕起来。 然而身为奴隶,从小母亲和地主灌输给他的思想最终还是让他决定拿上自己的武器装备,叮嘱母亲将房门锁死后,努勒丹转过身一头冲出了他那座矮小狭窄的茅草屋。 努勒丹尽力想要甩开周围嘈杂纷乱的环境带给自己的影响,半低着脑袋凭借自己的记忆一路冲向扎拉克老爷的府邸,然而当他带着武器赶到府邸大门口的时候,任凭他怎样高声呼喊,大门愣是不见打开。 在扎拉克老爷手底下干了这么多年活,努勒丹自然无比熟悉对方府邸的构造,在他几次三番喊叫后,他便想到了大门后面有一处马棚,松软的草堆可以起到很好的缓冲作用,可不想就当他刚打算冲刺借力翻墙进去护卫扎拉克老爷时,远处的火光陡然间变得明亮起来,火光掩映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眼看那群人正在往这边赶来,努勒丹不敢在大门口久留,只好暂时躲到一边的拐角处暗自观察着那群人。 在火把照耀下,努勒丹认出来了那群人,果不其然都是村里地主老爷和奴隶主贵族们豢养的奴隶,他们所有人都拿着形式各异的武器,有的甚至还将收割种植的农具拿来作为武器。 这群人义愤填膺的冲着扎拉克老爷的府邸大声嚷嚷着,喊着要让扎拉克老爷放出他所拥有的所有奴隶,还给这群人自由之身,不然就冲进去将扎拉克老爷的府邸洗劫一空。 面对这样的威胁,扎拉克自然不可能同意,回应这群奴隶的,只有从围墙后面扔过来的稀稀拉拉的几根标枪。 那群护卫投掷标枪的准头稀烂,可架不住所有人都在大门口挤成一片,一番标枪下来,居然根根都例无虚发,顷刻间奴隶堆里面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来。 这番举动明显激怒了带头的那个人,在他的命令下,几个奴隶找来一个较为粗大的的棕榈树木桩,他们抱着那根木桩子,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朝着大门撞过去。 由于多年以来,在奴隶主、贵族和商人的联手剥削下,奴隶们的暴动虽然时常发生,却往往只不过是一些很小规模的暴乱,因此扎拉克老爷家的大门跟其余奴隶主们府邸的大门一样,都谈不上有多好的防御能力,毕竟以往这些奴隶的暴乱还未形成气候,就会被村里由自由民组成的民兵队和地主们的私人武装力量联手镇压下去。 但是前不久同金帐汗国的战争让村子里的大部分适龄青年都响应了埃米尔的征召,奴隶主们也把自己的护卫或者一些身强力壮的奴隶作为奴隶战士卖给了埃米尔们。 在以往的情况下,征召自由民中被埃米尔看好的会继续留在埃米尔的军队里,奴隶则是变成埃米尔的私人财产,但是战败后,在此次战争中投入巨大的埃米尔们不仅最后血本无归,还得面对战后对金帐汗国的赔款,这也导致战后很多埃米尔们都会将此前购买的奴隶强制退款,而征召自由民一直都是除了奴隶战士之外,阿塞莱军队中的主要组成部分,因而这些征召兵们完成兵役后还能带着一条命回到故乡的更是少之又少。 这样的情况最终就导致了如今乌格巴村自由民和奴隶的数量严重失衡,奴隶,还是经过战争淬炼的奴隶,对付起人数远不如自己的自由民和没见过世面的民兵队简直是得心应手。 努勒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奴隶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薄弱的雕刻大门,势单力薄的他知道地主二十多人的护卫队根本不是眼前这群奴隶的对手,对此,他也只能默默祈祷村里的民兵队和武装自由民们能够及时赶到阻止这群疯子的暴行。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此之前,村里的自由民和民兵队组成的薄弱抵抗已经被暴怒的奴隶们碾压了,他的祈祷注定会落空,而大门在十几下撞击后,门后的门闩终于还是独木难支,在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后彻底裂成两截,大门也应声而开。 眼看着那群奴隶们怪叫着冲进了地主的府邸,府中传来几声哀嚎后便再没有了抵抗的声响,努勒丹在外面看的是心急如焚,他想过冲上去拿自己的命拼死护卫老爷逃出生天,但是他又放不下家中的母亲,年迈的母亲这一生已经吃过太多苦了,自己还没能通过努力从老爷那里换来一个自由民的身份,来让母亲过上舒服的日子……自己怎么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努勒丹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后,对母亲的挂念和对生的欲望最终还是让他缓缓挪动脚步向后退去,最后直接彻底迈开腿逃也似的奔向了自己的小房子。 奔跑的时候他脑子一片混乱,完全顾不上周围疯狂往后退的画面,村子里的哭嚎不绝于耳,对于奴隶们来说,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愤懑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当曾经被剥削的人民拿起武器却又没有正确的领导时,他们往往会爆发出比以往压迫他们的人更加凶残的血性和暴虐来。 这些哭嚎声如同一个个银刺扎入了努勒丹本就混乱的大脑,让他的思想变得更加混沌不已,当终于结束这一段如同路过地狱般迷幻纷乱而又残虐的道路后,努勒丹站在自己的房子门口,疯狂的锤击木门,一时间居然忘记了临走时对母亲的叮嘱。 等到努勒丹焦急的大声喊叫后,房子里的母亲这才小心翼翼的拉开了门闩,一头扎进房内的努勒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语无伦次的对着母亲讲述着村子里发生的一切,随后他猛地站起身,抓住母亲的手满脸焦急的说道 “快跑吧阿妈!那群人都疯了!指不定他们把地主老爷们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抢完后会不会对我们下手!” 母亲也被努勒丹嘴里描述的骇人场景吓得没了主意,当即便急急忙忙的收拾完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由于东西太少,两人只用了一小会就把东西全部装进了行囊,然而就在努勒丹背起年迈的母亲打算逃出村子时,刚走出大门的他直直撞见了一队高举着火把的奴隶队伍,而为首之人赫然便是当初来劝说自己加入对方的巴拉科尔。 努勒丹顿时脑子嗡嗡作响,他本能的想要掉头逃跑,可是身后是自己家的房子和地主家的椰枣园,再往椰枣园外就是一望无际的珀拉斯海,唯一出村的道路就在自己眼前,而自己眼前就站着这群不速之客。 然而就在努勒丹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对面的巴拉科尔却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摊开掌心对着努勒丹,摆出了一个‘且慢’的手势。 “不要着急,努勒丹,我没有恶意,你看,我们都是一类人,我们都是奴隶,我们没有理由伤害你,放轻松好吗,我的朋友。” 努勒丹对巴拉科尔的话并不认同,在他看来,他是站在地主这一边的,即便地主现在生死未卜,自己也是地主的奴隶,是地主的支持者,和眼前这些反动暴民是敌对关系,怎么可能是一类人呢? 当然,这些话努勒丹自然不敢说出口,而他也看出来眼前的巴拉科尔态度友善,并没有对自己怀有恶意,紧绷的肌肉也稍稍放松了下来,但是却也不敢大意,谨慎的问道 “你想要干什么?” 巴拉科尔摊了摊手 “干什么?我会放你走,我不会把你视作地主的走狗,即便你没有选择加入我们,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也感激你当时没有向你的地主老爷泄露我们的计划。” 努勒丹这下明白对方为何对自己网开一面了,他咽了咽口水,随便大着胆子挪动脚步,确认了对方没有欺骗自己后,努勒丹直接背着母亲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村子。 “对了!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我会在达玛尔河东岸等你!” 身后巴拉科尔的话传进了努勒丹的耳朵里,然而他并没有功夫回答对方,而是自顾自的背着母亲继续往西逃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燃烧着的村庄逐渐没了影子,太阳的光芒也刺破夜晚浓稠的黑色天幕,驱散了沙漠的寒意,而直到此刻,奔波了一夜的努勒丹才终于敢放下母亲休息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努勒丹带着母亲,一路沿着珀拉斯海往西,他的目标很明确,到乌格巴堡,找到埃米尔老爷,向他报告乌格巴村发生的暴乱。 努勒丹觉得,乌格巴村的惨剧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自己本有机会将这次恶行扼杀在萌芽之中,然而内心的软弱和踌躇让他没有将这件事情讲出口,所以在努勒丹看来,他是有罪的,他是这些凶恶的奴隶的帮凶,是害死扎拉克老爷的帮凶。 努勒丹想要为自己赎罪,这个天真的奴隶到现在都觉得扎拉克老爷宛如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每每想到自己的软弱最终让那样仁慈的老爷死于那些肮脏的奴隶手中,努勒丹就不禁一阵羞愧。 经过三天的长途跋涉,努勒丹终于带着他的母亲赶到了乌格巴堡,然而身为奴隶,守军又怎么可能会允许放他进去面见尊贵的埃米尔老爷们? 努勒丹就这样被乌格巴堡拒之门外,然而赎罪的念头让他坚持在乌格巴堡附近的庄园打点临时工,日日夜夜期盼着能见到奥赞埃米尔,向他痛 陈乌格巴村所发生的悲剧。 他相信那些大人物们向他们承诺的,会保护他们的生命,他们的财产,对于努勒丹和大部分平民与奴隶而言,领主老爷就是他们的守护神,他们的大家长。 好在城堡外的庄园很乐意接受努勒丹前来工作,而误会努勒丹是自由民身份的管家则是以自由民的标准给努勒丹支付薪水,而由于努勒丹干活卖力,这份薪水往往还要多出一小点。 当努勒丹结束一天工作,拿到那笔他曾经辛苦工作一周都未必能得到的薪水时,他不敢置信的和管家又确认了一遍,弄的管家还以为是自己少给努勒丹算了几枚铜板,在真的确认这就是自己一天工作的薪水后,努勒丹天真的以为这只是因为领主老爷的庄园薪水要比他们这些穷乡僻壤的村庄要高而已。 然而管家的一句嘟囔却让努勒丹不可置信 “没错啊,自由民的薪水……没错,就是这么多。” 自由民的薪水? 努勒丹愣住了,原来……自由民的薪水这样高吗? 那自己以前……算什么? 努勒丹这一刻突然很想笑,嘲笑自己,以前的自己,嘲笑那时的愚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努勒丹最终还是将这份不满隐藏了下去,毕竟即便薪水低的可怜,但是扎拉克老爷维护自己孤儿寡母,对自己娘俩有再造之恩不是假的。 就这样在乌格巴堡的庄园外工作了四天后,努勒丹终于远远的看见了高举着奥赞埃米尔家族旗帜的一支队伍朝着乌格巴堡开来,心中依旧有着为扎拉克老爷报仇想法的努勒丹大着胆子跪在了道路中间,为首的骑兵见到努勒丹时毫不客气的打算直接踩过去,却被他身后的奥赞叫停住了。 奥赞骑在骏马之上俯视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努勒丹,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 “年轻人,我是奥赞埃米尔,乌格巴堡和艾因·巴力克堡的领主,你跪在这里,所为何事?” 努勒丹将脑袋死死地扣在地上,大声控诉着乌格巴村奴隶们暴动的乱行,情到深处甚至都不自觉流出泪来,说到最后,努勒丹再一重重叩首 “仁慈而又慷慨的扎拉克老爷,那是位顶好顶好的老爷,那些暴动的奴隶冲进了他的府邸……小人恳求大人发兵,为可怜的乌格巴村的村民和扎拉克老爷报仇雪恨!” 努勒丹说不下去了,可骑在马背上的奥赞脸色却变得有些奇怪。 他朝着身后看了一眼,随后两个骑着马的皮革甲护卫拱卫着一名身着丝绸长袍的男人来到奥赞跟前。 “小子,你说的,是这个扎拉克?” 奥赞指着那名身着丝绸长袍的男人,一脸玩味的问道。 第50章 达玛尔河的奴隶(三) 努勒丹愣愣的仰视着骑在骏马之上的扎拉克老爷,一时间内心震惊的无以复加。 然而看着讷讷无言的努勒丹,扎拉克老爷的目光却只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仿佛眼前的人不是跟随自己十数年的中心奴隶,而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普通人。 奥赞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看向努勒丹的目光也不由得变得警觉起来。 “小子……你在撒谎?” 奥赞的语气变得冷冽无比,一旁的法里斯骑兵也警觉的拔出腰间的配剑,大有随时上前将努勒丹抓起来的架势。 努勒丹顿时慌了神,他跪在地上用膝盖往前挪动了几步,言辞迫切的朝着扎拉克老爷说道 “老爷!是我啊,努勒丹啊!您最忠实的仆人,您不认得我了吗?您看,这把,这把剑,还是老爷您当初赏赐给我的。” 努勒丹慌忙的解开腰间的配剑,连带着剑鞘双手呈在扎拉克面前,然而对于努勒丹迫切的表忠心行为,扎拉克却只冷冷的回应了一句 “是啊,奴隶,一个造谣说我死了的奴隶,一个阴谋发动暴乱,将我的家产洗劫一空的奴隶!” 努勒丹闻言彻底慌了神,他语无伦次的想要向扎拉克表明自己并没有参与其余奴隶的暴乱,甚至自己还勇敢的跑到埃米尔老爷面前,希望请得援军为扎拉克老爷报仇。 然而面对努勒丹的说辞,扎拉克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相信,他坐在马鞍之上,目光冷漠的看着努勒丹,那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件不值一文的货物。 “真是奇怪,你说你没有参与那些该死的贱奴的暴动,那为何乌格巴村逃出来的自由民寥寥无几,而你一个这样‘忠心’为主的家伙,反而会被那群贱奴忽视?” 说罢,扎拉克不再理会努勒丹的辩解,转头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好声好气的朝着奥赞点头哈腰道 “埃米尔老爷,这个贱奴本是小人名下的私产,如今乌格巴村发生那样的惨剧,这小子反而全须全尾的跑了出来,此事必有蹊跷,还望埃米尔老爷明察秋毫。” 奥赞看着主仆二人的闹剧,虽然他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奴隶不像是说谎,应该就是想为自己的奴隶主老爷报仇才跑到自己这里来的,奥赞虽然比较赏识这样赤胆忠心的奴隶,但是理智告诉他,对方能从暴乱的乌格巴村完好无损的跑出来,说他和那些叛逆没有联系,是不可能的。 乌格巴村的惨状,自己的斥候骑兵已经讲详细的情况汇报了过来,全村的自由民家庭十室九空,各奴隶主豢养的奴隶基本上都变成了一片片被秃鹫胡狼啄食的烂肉,只有一些年轻的女性自由民和奴隶找不到下落。 眼前这小子要是说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倒还有些可信,可偏偏他身上一点伤口都看不见。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对方真的是抄着某条小路逃出生天了又能如何?一边是一个名不见经传,青铜沙漠最不缺的奴隶,一边是自己麾下效忠自己的一个大地主,大奴隶主,该给谁面子还用说吗? 一个奴隶,死就死了,横竖最多十枚第纳尔的损失。 于是奥赞耸了耸肩,看了一眼身旁的两名法里斯,法里斯们会意,抽出了马鞍上的木杖,翻身下马,一把揪住了跪在地上的努勒丹,毫不留情的照着对方的的后心窝子就是狠狠地一下。 碗口粗细的木杖是专门用来惩戒不听话的奴隶的刑具,法里斯们养尊处优,一个个身强力壮,毫不收力的一棒子下去,努勒丹顿时感觉眼前发白,胸口钝痛,喉咙处涌上一股甜腻,直直的扑倒在地上痛苦的扭曲着。 奥赞和扎拉克也不再理会努勒丹,在扎拉克一路的奉承下,队伍越过了正在被狠狠抽打的努勒丹,径直进入了城堡。 队伍中所有人都没有向地上痛苦哀嚎的努勒丹投去一丝一毫多余的目光,在阿塞莱,每天都有奴隶被奴隶主活活打死,这样的事情,即便落在队伍中的奴隶战士眼中也是丝毫见怪不怪的事情。 努勒丹被狠狠抽了七八棒子,这倒不是法里斯们网开一面,而是炎热的天气让法里斯老爷们认为眼前这个低贱之人不值得自己在大太阳底下浪费自己的气力,在队伍刚刚离开后不久,法里斯们便收起来手中的棒子,狠狠一脚踢在努勒丹的心窝子上,随后一人对着努勒丹的脸吐了口唾沫,嘴里咒骂着什么,结束了这次刑罚。 法里斯们骑上战马扬长而去,忙着进入城堡享受荫蔽和凉爽的葡萄酒,留下在原地挣扎不止的努勒丹。 队伍行进后扬起的黄沙薄薄的盖了努勒丹一身,汗水和着嘴里吐出的鲜血和口水,混合着黄沙,形成了一层肮脏腥臭粘腻的薄膜,浅浅的涂抹在努勒丹上半身所有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努勒丹只感觉浑身如同散架了一般痛苦无比,但是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来自内心的悲哀和痛苦却是如同附骨之蛆般深入骨髓,死死刺激着他的每一丝魂灵。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想要来找埃米尔老爷求援,想要回到乌格巴村为扎拉克老爷报仇,为自己当初的心软赎罪,可是真主却换了一个方式来让努勒丹赎清自己的罪过,老爷将他认定为了叛逆,让自己经历了苦不堪言的刑罚,可自己再怎么对那些奴隶心软,却真的没有一丝想要对扎拉克老爷不利的心思啊! 努勒丹想要弯曲膝盖站起身子,然而身体的关节却顷刻间传来阵阵抗议,粗粝的沙石磨破了他的脸颊,血痂和着沙砾结成他身上的装饰,他只感觉这些血痂似乎要将自己整个身体全部板结,自己每一次想要挪动脚步活动身体,那些板结的血痂就如同崩裂的戈壁般粉碎开来,似乎想要连带着将他这个人都彻底撕碎。 努勒丹就这样在原地躺了足足半个小时,直到炎热的太阳将自己的嘴皮开裂,灼灼日光将要榨干自己身体蕴藏的最后一丝水分时,意识即将离开这具躯体而去的最后瞬间,努勒丹似乎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悲号,随后这具支离破碎的身体被人吃力的抱起,将自己带离了这处几乎要将自己晒成人干的地方。 …… 城堡里,参加完奥赞举办的宴会的扎拉克回到了奥赞给自己准备的房间,一进房间就看见自己的儿子正在书桌前喝着葡萄酒等着自己。 见父亲回来,巴尔克连忙上前搀扶起扎拉克,一边吩咐下人给老爷倒杯茶来,一边询问起奥赞埃米尔对前往乌格巴平叛的态度。 在得到了父亲肯定的答复后,巴尔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但随后却又忧心忡忡的询问道 “父亲,虽然埃米尔老爷答应了我们处理那帮不知死活的叛贼,可我们的财产却……之后我们该怎么继续在乌格巴立足呢?” 对于儿子的担忧,扎拉克却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父亲在撒拉纳城内也置办了一些产业,而且那个蠢货奴隶给我们通风报信之前,我就已经把一些值钱的东西和所有地契全部转移了,等到平定叛乱,奥赞大人必然也需要一些老人为自己操持乌格巴村重建的事宜,毕竟咱们的埃米尔老爷也需要税收来养活自己不是吗?” 巴尔克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 “这样的话,埃米尔大人就不得不依靠咱们,而不是那些已经埋进黄沙的其他地主们,这就是父亲您为什么当初告诉我不要将此事告诉给其他地主,并且悄悄处理掉那个奴隶的原因。” 扎拉克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家族的会一个重新往前迈进一大步的机会,乌格巴的第一地主,多么令人愉快的称呼。” 爷俩就未来的美好生活畅想了一番后,巴尔克转头问起努勒丹的事情来,毕竟作为家族护卫队的队长,对于这位副队长,巴尔克还是很有印象的。 “他真的提前知道了奴隶们要暴动的事情,或者和那群人有所联系吗?” 听到儿子的疑问,扎拉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你觉得,奴隶是什么?” 巴尔克想了想回答道 “我们的私有财产。” 扎拉克点了点头 “所以,你觉得一个私有财产该有自己的思想吗?” 见巴尔克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扎拉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 “说白了,他到底有没有跟那群叛贼有联系,或者说他到底在这场叛乱之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对我而言,这都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作为一个奴隶,作为我的私有财产他就不该有个人的想法,就算这个想法是想为我报仇,他也不应该有,听话的好的奴隶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土地上耕种,发生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时仅仅发挥出人类作为一个生物的基本的本能反应就够了,但他没有,他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危险,我的孩子,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把这些奴隶圈养在乌格巴吗?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卖给奥赞埃米尔的那些奴隶在被对方原价退回时,我想都没想直接转手卖给了其他奴隶贩子吗?阿塞莱从来不缺乏奴隶暴动事件,可往往这些奴隶暴动的头目,那些谋划者,都是那些离开了本地,出去见过世面,出去打了仗的那些奴隶,所以他们有了自己的想法,所以他们不再甘于现状,所以他们想要叛逆。” 说着,扎拉克在巴尔克似懂非懂的目光中喝了一口酒,语气毫无波澜的说道 “所以在我看来,不管他在这逃亡路上见识到了什么都不重要,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自己的主张,这却恰恰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而且”扎拉克冷笑一声“一个奴隶而已,就当出门丢了十枚第纳尔,又能算作什么很大的损失呢?” 说罢,扎拉克还不忘恨恨的补上一句 “或许我就应该听从我父亲的建议。拿鞭子和木棒来对付这些不听话的贱骨头,该死的,老爷以前对他们这群贱东西多好啊!可这群人连一点作为人最基本的羞耻心和感恩心都没有。” 知道自己父亲口中所谓的优待不过是言语行为上对这些奴隶好了那么一点点,该有的压榨和压迫一点不少的巴尔克也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言。 …… 努勒丹再次醒来时,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头顶上是用兽皮和亚麻布搭成的临时帐篷,身旁放着一碗味道极其难闻的膏药,努勒丹试着想要张开嘴说些什么,然而他干涩沙哑的喉咙却像纳哈撒沙漠最深处的沙丘般干涸无比,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然而却并没有成功找到可以滋润自己喉咙的东西。 努勒丹试着从地毯上爬起来,然而支撑着身体的腿和手肘却在须臾之间又变得软趴趴的,这也让他重新摔在了硬邦邦的地毯上。 好在似乎是有人听到了响动,帐篷口钻进来两个人,见努勒丹苏醒过来,两人立刻朝着帐篷外呼喊,随后跑上前来搀扶起努勒丹的身体。 随后,更多的人进入了帐篷,其中有身着白色长袍的伊玛目,还有一张努勒丹很是熟悉的脸。 巴拉科尔等待伊玛目再次给努勒丹检查一遍身体,确定无恙了之后不由得感谢起诸神来,却遭到伊玛目不善的目光,这才立即改口为感谢真主。 随后喝过水,吃过食物,重新赋予了这具僵硬的躯体一些生机,自身也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努勒丹从巴拉科尔那边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的经过。 巴拉科尔他们发现努勒丹的时候,是在乌格巴堡东南方的一处沙漠里,发现他的人认出了努勒丹,并且将对方带回了营地,那时努勒丹已经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丧命,是巴拉科尔最后力压众议,坚持给努勒丹找来伊玛目和各种药材,才勉强将对方救活。 而至于他们发现努勒丹之前努勒丹经历了些什么,这些人却是一无所知。 努勒丹听着听着立即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听到了母亲的呼喊,那应该是母亲带着自己离开了乌格巴堡附近,那自己的母亲呢? 听到努勒丹的疑问,巴拉科尔和周围的人们对视了一眼,随后满怀歉意的说道 “很抱歉……克拉玛泽大妈她是和你待在一块……只是我们发现她时……毕竟年纪大了……也请你节哀。” 第51章 萨兰德马穆鲁克 夜晚营地升起了一堆篝火,巴拉科尔和几个来自不同国家的逃亡奴隶们坐在一起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其中一人目光看向不远处沙丘上依旧枯坐在哪如同一尊雕塑般的努勒丹,不由得啧啧道 “他在哪里坐了一整天了吧?” 巴拉科尔闻言嗯了一声,拿起一颗椰枣放进嘴里,目光也看向了远处的努勒丹 “是啊,一整天了,我们的人给他送水送食物,可那些东西最后还是原封不动的被送了回来,他这刚大病初愈的身体,我真害怕他赶着大妈的后脚也一起走了。” 此时一人提醒道 “老大,我们渡河的工具都准备好了,扎拉克那混蛋已经带着埃米尔的军队回来了,我们明天不管怎么说也得渡河了,只要渡过了河,到了迈代尼堡的下辖区域,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巴拉科尔听出了那人的言下之意,目光最后在努勒丹那边停留了片刻后叹息一声应允道 “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样,明天我都会组织大家渡河的。” …… 仿佛是为了弥补白日的炽热烈阳给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带来的苦难,沙漠的夜晚总是充斥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寒冷,然而身着一身单薄长袍的努勒丹却似浑然不觉周遭凌冽的寒风,全然不顾身体的温度在周遭肆虐的冷空气下发出的阵阵警告。 或许对于此时的努勒丹而言,相比于身体上的苦难,他内心的痛苦更胜一筹。 以往的时光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浮现,幼年的他无疑是不幸的,出生在被驱逐的贝都因游牧部落里,父亲即便有着非同寻常的体魄,却依旧难以为他们娘俩找到足够的食物,而来自领主老爷的追捕,更是让他们东躲西藏居无定所。 最后终于是躲无可躲了,整个部落一百多人连带着为数不多的牲畜全部被埃米尔派来的部队掳掠了去,在乌格巴堡外的庄园,他们就像是一群商品般供来自周遭村庄的奴隶主们挑选,奴隶主们反复打量着他们,评价着这些‘货品’的价值,也许是连真主都看不下去了,他们娘俩幸运的被一个仁慈的老爷选中,哪有怎么不算是努勒丹不幸一生中难得的唯一的一道希望呢? 他很想报答扎拉克老爷,所以他从来不像其他奴隶一样在工作中偷奸耍滑,即便如今,他知道了自己的工作所获得的薪水都不足那些懒散的自由民的零头,可他依旧不后悔他曾经为扎拉克老爷付出的那些汗水和劳动,那是他对于恩人,对于再造之人的酬谢。 可如今,他却连阿妈的最后一面都没办法见到,他无法想象身体被岁月的苦难压迫的直不起来腰的阿妈是怎样背着七十公斤的他从乌格巴堡跨越茫茫的沙漠,抵达达玛尔河的河畔的,那是怎样的毅力和难以言说的坚定意志才能做出来的壮举啊?! 而他们,他们娘俩又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竟然最终落得如此境地? 努勒丹以往总认为,自己是一个好的奴隶,好的儿子,可如今,奴隶主老爷视他为叛逆,母亲的尸体也深埋在纳哈撒沙漠的流沙之下,他以往曾单纯的认为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如今如同握在手中的一捧流沙般顺着指缝消逝。 他终究一事无成,也终于一无所有。 耳畔传来达玛尔河波浪此起彼伏的韵律,这条被阿塞莱诸部落视作母亲河的伟大河流,不同于北边那些时而泛滥,时而偃旗息鼓的河流,她总是这样的平静,就连汛期也不过是将手轻轻拂过河畔的土地,为他哺育的子民留下一片片肥沃的耕地。 她是这样的伟大,阿塞莱人也常常将静谧的达玛尔河写入他们的歌谣,她是阿塞莱人共同的母亲,是真主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沙漠中嵌入的一缕生机。 努勒丹耳边的波浪声缓缓凝聚成某种熟悉的韵律,那是曾经母亲在自己耳边轻声吟唱的童谣。 不知怎的,似乎是神赐予了他某种莫名的力气,在原地枯坐一整天的努勒丹突然有了力气重新撑起他的身体。 那些被木杖击打过后留下的暗伤依旧隐隐作痛,可那耳边传来的声音却仿佛有着治愈一切的力量,足以让努勒丹暂时忘却身体上的疼痛,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的走向不远处的达玛尔河。 河水依旧那么平静,努勒丹不做迟疑,双腿迈入缓缓流淌的河水,稍显冰冷的触感瞬间淹没了他的脚踝,再次看向这条壮阔而又慷慨的的河流,努勒丹的大脑此刻无比清晰。 或许单纯的他依旧无法理解为何扎拉克老爷会那样对待自己,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没有提前向扎拉克老爷透露巴拉科尔他们的计划吧。 可那已经无所谓了。 自己不是一个好的奴隶。 那至少,做一个好的儿子。 血债,必要血偿。 …… 阿瓦尔最近的心情总是不怎么美好,塔里克虽然注意到了自己姐姐的情绪异样,可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说到底,女孩的心思也不是他能猜透的。 加西拉城的工作在战后不但没有缓解,反而越加忙碌了。 按理说他们应当和家族的大部队暂且返回拉齐赫或者侯森·富勒格,但是乌苏尔叔叔临走前还是将他们留了下来,并且嘱咐他们按照阿德拉姆和他制定的计划继续安抚加西拉城的民心。 大陆上总是不乏一些野心爆棚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族,企图在混乱之中为自己家族谋得一杯羹,虽然这些愚蠢的叛军往往不消多少功夫就能彻底抹杀,可这不仅会加剧城镇的动荡,也会降低领主在当地的威望。 胡比亚那边有乌苏尔的长子萨勒曼亲自坐镇,塔里克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兄有着不错的观感,在内政和经济方面,他确实很好的习得了乌苏尔的真传,即便胡比亚城在巴努·吉勒德家族多年的经营下有着极为庞大的拥护吉勒德家族的地下势力,萨勒曼却依旧能够稳稳的压在他们头上,不仅保证了胡比亚城的日常运转,还一直在隐隐削弱这些人的力量。 内政方面能力有些不足的塔里克对于这位表兄自然是推崇备至,不想让自己父亲失望的塔里克自然也是牟足了劲的在加西拉城的内政上下功夫,自然也更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照顾自己姐姐的情绪了。 面对自己这个一腔热血的榆木脑子弟弟,阿瓦尔也自然是不做什么指望,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弟弟能够解决自己所烦恼的事。 作为一个不同于卡拉迪亚大陆其他贵族女性的别具一格的女战士,阿瓦尔心中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抱负,她渴望如同那些歌谣中传颂的伟大战士一般建功立业,为自己的家族增添上荣誉的光环。 以往的阿瓦尔,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完成自己的梦想,在家族之中,同辈人里,除了自己的长兄尼姆尔,二哥阿达斯性子略略有些急躁,常被父亲批评不够沉稳,小弟塔里克也是如出一辙,颇有些热血上头不顾一切的样子,而与他们相比,身为女性的阿瓦尔,虽然也有一些毛躁的毛病,可女性与生俱来的细腻却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总是能让她在危险到来之前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当长兄被吉勒德家族无耻的残忍杀害后,阿瓦尔在悲伤之时,也在潜意识担负起来了家族振兴的职责,可随着时间发展,二哥在长兄死后不断担负起处理家族内政的职责,变得越来越沉着冷静,而小弟塔里克在被蒙兀特部落击败过一次后,性子也收敛了不少,察觉到自己优势越来越少的阿瓦尔急切的需要一场伟大的功绩来证明自己,而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作为父亲委托的舰队总司令长官,阿瓦尔意气风发我觉得自己可以在这场战争中打响自己的名号,然而事与愿违,俄洛斯不讲武德的横空出世几乎剥夺了她所有的功劳,明明她才是负责调节舰队事务的那个人啊。 这种被自己以前常常看不起的人压过一头 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的感觉是不好受的,可更让阿瓦尔难受的是,父亲将自己留在了加西拉城负责安抚加西拉民众,可阿瓦尔更希望到金帐汗国的帝国中心萨莱城去走一趟,那里是整个帝国的心脏,说不定还能见到可汗。 可自己失去了这个机会,而偏偏后来传来的一些消息,那个自己交手过无数次的墨斯特里塔洛斯家族的小子,萨尼翁受到了可汗的赏识,让他协助速不台将军管理帝国西部的军事。 好吧,现在阿瓦尔心中又多了一种屈辱,被自己视为宿敌的人压过一头的屈辱。 阿瓦尔决定要做点什么,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只会怨天尤人的废物,在细细考察了如今西纳哈撒行省的情况后,阿瓦尔决定将目光放在马穆鲁克军团的组建上。 阿德拉姆解放奴隶并将其收归到军队之中,以自由民身份顶着马穆鲁克名号作战,以此来取代并不支持自己家族的原军事贵族阶级法里斯的计划早在胡比亚沦陷之后就开始了。 只是这个计划推行的并不顺利。 这倒不是因为那些奴隶们不愿意获得自由身,又或者是那些奴隶主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财产,毕竟在金帐汗国的屠刀面前,再怎么凶狠的奴隶主都会变成温顺的绵羊。 乘着金帐汗国的军事胜利的余威,萨兰德很顺利的解放了新征服区域的广大奴隶,并且张贴了从这些奴隶中募兵加入西纳哈撒行省的军队的消息,然而光有军队肯定是远远不够的,低中级军官的缺少才是这个计划推行的最大阻碍。 随着金帐汗国和阿塞莱战争的落幕,大量的有经验的军官通通殒命在了浩瀚的沙海之中,剩余的一些军官且不说愿不愿意为新政府效命,就说他们的数量也是远远不够的。 同时,被解放的奴隶虽然对萨兰德家族和新政府感恩戴德,可他们加入军队继续过刀口舔血日子的意愿并不强烈,虽然军队人数如今堪堪足够满足西纳哈撒行省的日常治安和防御工作,可这也是不太足够的。 阿瓦尔对这两个问题的想法是找到一个标杆性的人物,来激励其他奴隶赚取军功的进取心,而不是在获得自由身之后更加倾向于回归田野。 可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首先,这个标杆不能是被征服区域的原贵族出身,这起不到激励其他被解放奴隶的作用,可从那些奴隶中挑选又是困难重重,首先奴隶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这就卡死了一大批人,其次,这个奴隶的建功立业心思要足够强烈并且真诚,可试问哪个原来被迫成为奴隶战士的奴隶,上阵杀敌的唯一动力不是获得自由身的?如今自由身免费送给他们了,谁还愿意继续当兵呢? 阿瓦尔面见过了很多看起来符合条件的奴隶,可他们大多数都是懵懵懂懂的样子,要不就是一些耍小聪明的人回答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术,这些无一例外都不满足阿瓦尔的预期。 在见完了最后一批奴隶后,阿瓦尔颇有点泄气,但此时,一旁的管家倒是上前提醒了一下自家小姐,说迈代尼堡前些日子接纳了一些来自达玛尔河西岸的叛逃奴隶,或许可以再见一见这些人。 阿瓦尔闻言来了些兴趣,奴隶们暴动的事情在阿塞莱不算罕见,可这些奴隶叛逃后来到了西纳哈撒行省,这不正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吗? 要是从这些人里面挑选那个合适的标杆,更是事半功倍。 阿瓦尔同意了下来,随后很快到了阿瓦尔面见那群奴隶的日子,在照常筛选掉了那些大字不识的奴隶后,阿瓦尔看向眼前的三个人,问道 “你们愿意加入西纳哈撒行省的军队,以自由民身份延续马穆鲁克战士的荣誉吗?” 在毫不意外的得到了三人愿意的回答后,阿瓦尔接着一一询问道对方愿意加入的原因。 第一个人回答说自己本是帝国人,受够了阿塞莱奴隶主的压迫,但自由之后又没有其他谋生的手段。 中规中矩的回答,但不够。 第二个人则是懵懵懂懂,说不出个所以然。 阿瓦尔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个人。 “报仇,”努勒丹说道“为了报仇。” 阿瓦尔闻言来了些兴趣,她看向努勒丹的目光认真了些,就这一眼,阿瓦尔确信 自己找到了要找的人。 原因很简单,他的目光给了阿瓦尔信心。 那是一双棕黑色的眸子,平静的眼波之下,却是坚定到如同磐石般难以撼动的力量。 就像达玛尔河。 (第六卷,完。) 第1章 来自草原的客人 1089年的秋天似乎比以往都要更冷一些。 而更确切的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冬天来的就一次比一次早,夏季的降雨也一次比一次少。 对于生活在喀拉哈力附近的牧民而言,过早到来的冷空气无疑是致命的,绵羊还没有吃够牧草,秋膘也没有贴肥,若是放在以往,这足以让喀拉哈力的大多数牧民破产。 好在随着金帐汗国的对外征服,来自温暖南部的小麦和粮食顺着塔奈西斯湖航线一路运输到冰天雪地的大陆北部,哺育了这里数千张嗷嗷待哺的嘴巴。 而随着粮食一起到来的还有足够丰富的干草,虽然这些东西都必须用第纳尔来购买,但是对于牧民而言,只要让自己宝贵的牲畜挺过这个冬天,来年的夏末他们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财富,因此他们不会在这上面有丝毫的吝啬。 但相比于喀拉哈力一带的村民还多少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比亚里海彼岸的诺德人则可以说是完全是在生死边缘疯狂挣扎。 诺德人的窘境持续的不是一天两天了。 硬度堪比石块的冻土拒绝了几乎所有植被的落脚,在这里,只有低矮的苔藓和浆果丛能够在夹缝觅得一丝生机。 而随着天气一年比一年寒冷,诺德人彻底没办法继续在这片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上继续找到足够的食物,无奈之下,越来越多的诺德人带着家中祖传的铁剑手斧,戴上标志性的眼眶护盔,穿上一身破破烂烂的兽皮衣,乘坐着细长的龙头战舰,驶向温暖的南方以求得生存下去的希望。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卡拉迪亚大陆的北部沿海开始出现了一群名为海寇的穷凶极恶的匪寇。 诺德人找到了一条无比适合他们的生产方式,那就是抢别人的。 然而日子却依旧是一天比一天难过,虽然滞留在诺德本土的诺德族人不断在外出的同胞的蛊惑下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驶向他们口中的满是黄油和面包的土地,然后再载着满船的食物和财宝回到自己的妻儿身边,但总是会有人算不如天算的时候,导致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不足够支撑到下一次适合出航之时。 或许是某场来的格外早的初雪,或许是他们带回来的财物没能及时从同族商人手里换来足够的粮食,又或许是部落首领们之间的互相攻伐。 诺德人慢慢的意识到,或许是时候舍弃这片故土了。 然而这样的想法却总是没办法得到全体部落会议的一致通过,部分部落酋长作为既得利益者,自然不愿意就现状做出什么改变,大家之间互相推诿扯皮,导致这件事情一直没能确定下来。 然而转机很快就来了,随着所有诺德人部落之间共同的首领离世,诺德人陷入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内战之中。 合法继任的恩里克的继承权遭到了他亲生姐姐奥利嘉的质疑,诺德人之间迅速分化成了两个相互敌对的阵营,并在这片故土上展开空前惨烈的厮杀。 不过好在所有苦难都有拨的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随着双方战局陷入僵持,并且恩里克一方开始隐隐约约占据上风时,奥利嘉却突然带着她麾下大多数支持者迅速离开了诺德人的故土。 恩里克一方对于这一奇怪的现象众说纷纭,他们猜测着奥利嘉突然撤兵的原因,但对于恩里克而言,更加严峻的事情却近在眼前。 多年的战争让诺德人赖以为生的脆弱掠夺经济彻底崩裂开来,在战争后期的僵持阶段,恩里克派出去的掠夺队所带回来的粮食根本无法满足手底下那几千张大嘴,更别提这些人身后那数不清的家庭成员。 诺德彻底断粮了,恩里克认为当务之急是继续派出规模更加庞大的掠夺队去温暖富饶的南方寻找更多的粮食,但这并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诺德人太需要一个稳定的粮食来源了。 于是移居的计划再次被摆了上来,这一次各个部落首领对此的意见倒是空前一致,毕竟大家的家底也基本上都在这场战争中掏空了,况且奥利嘉撤退时可是一点东西没给他们留,可以说是他们白白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打了一场毫无收获的战争。 不过让恩里克感到欣慰的是,部落首领们并没有因此而对他有何怨言,大家的仇视目标意外的一致,依旧是掀起战火的奥利嘉。 在确定了要移民之后,大家却又被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的给难住了。 那就是移民之后,住哪里? 卡拉迪亚大陆虽然被抢了这么多年,但是那些领主们的正规军集结在一起组成的大兵团可不是如今这些残余不到一半的诺德战士可以碰瓷的,要是奥利嘉没掀起战争之前,整个诺德人部族组成的军团战斗力尚且能和卡拉迪亚大陆上那些‘蛮族国家’中的某个碰一碰,甚至去敲诈勒索帝国人也是丝毫不虚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诺德人现存的可战斗力量不足以他们去挑衅卡拉迪亚大陆。 而且由于信息比较滞后,在诺德人看来,如今卡拉迪亚大陆的局势依旧停留在斯特吉亚崩裂,被巴旦尼亚和金帐汗国东西瓜分的情况,而很明显,这两个国家他们谁也惹不起。 就在恩里克和诺德各部落首领们思考要不要博一把去抢占奥斯蒂港去作为他们的暂居地的时候,海湾的巡逻队却传回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这片独居极北之地的世外之土,迎来了他们第一个官方派遣的客人。 …… 这个鬼地方给威利的第一感觉就是冷,很冷。 威利曾经跟随军团在厄庇克洛忒亚附近作战,也远征过斯特吉亚,但是那些地方和这里一对比,简直就如同在火炉边上睡觉一样舒服。 达拉哥斯见威利从船上下来之后就一直冷的有些瑟瑟发抖,便好心的给威利拿来一件上了蜡的黑熊皮披风,威利见状立刻接过来,随后将半个身子都裹进了厚实的熊皮之中,方才感觉到身体的感知在逐渐回归。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掉进了拉科尼斯湖湖底,”达拉哥斯身着厚实的毛皮衣服,手里还拿着一杯麦芽酒,不知道是酒精还是寒冷,达拉哥斯的鼻头有些红红的“有时候我还真挺佩服诺德人的,换做是我,一年四季都住在这个鬼地方,我迟早会精神失常的。” 威利一边听着达拉哥斯絮叨,一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麦芽酒,他看着海湾周围高大的悬崖峭壁和那光秃秃的山顶,不由得感叹道 “真是壮观……也真是一片死寂。” “这里生物活动的迹象少得可怜,”达拉哥斯目光也看向了来时的那片海湾“天神鬼斧神工的炫技之作,或者是觉得这样的杰作过于伟大,便不允许太多的生灵有那样的荣幸一睹风采……不过我倒是觉得,如果生在这样壮观的景象的人类是诺德人那样残暴粗鲁的家伙的话,那这片杰作多多少少都有些被玷污的意思。” 威利闻言挑了挑眉“你似乎对诺德人意见不小?可路上我听你所说的,似乎和他们关系匪浅啊。” 达拉哥斯闻言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有时候为了生计,你总是不得不做一些有违本心的事情,这没什么丢人的,我不是什么大人物,自然会为了生活下去不择手段,诸神说人要与人为善,行善积德才能换取来生的富足安康,于是人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要去尽可能的给予他人,可偏偏神又赋予了所有生灵求生的本能,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达拉哥斯喝了一口手中的麦芽酒,口中吐着白雾道“这个世道,善人是没活路的。” 威利闻言默默无言,只自顾自的喝着手中的啤酒。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终于,身后传来的动静打破了这份沉默。 “那就是诺德人。”达拉哥斯看着派去报信的人身后跟着的那群身着皮革甲衬链甲,头戴标志性的眼眶盔的魁梧士兵,不由得咂了咂嘴说道“待会儿你就待一边,这群诺德人的脾气可不怎么好,我毫不怀疑他们要是一个不爽就会把咱俩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威利看着那些面露凶相,肌肉壮硕的魁梧大汉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是说诺德人连吃的都得抢别人的吗?这些家伙是怎么长得这么……变态的? 威利很从心的选择了闭口不说话,等到那群诺德人走到跟前的时候,达拉哥斯热情洋溢的迎了上去,嘴里说着威利听不懂的话语。 那应该就是诺德语了吧,威利这样想着,一边观察着与达拉哥斯交流的那群人的反应,达拉哥斯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群诺德人也叽里咕噜回了些什么,看表情似乎对达拉哥斯依旧存有戒心,在一番交流后似乎双方意见达不成一致,诺德人的脸上甚至表露出一些不耐烦的情绪来。 就在威利有些担心的时候,只见达拉哥斯悄悄凑了上去,在退回来后,对面为首的诺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接着双方热情洋溢的又说了些什么,达拉哥斯便转过身来招呼威利随他一起过去。 命令随从将带来的礼物箱子抬起来,威利走上前去,凑到达拉哥斯耳边悄悄问道 “原来诺德人也收第纳尔吗?” 方才达拉哥斯凑上去的时候,眼尖的威利一下子就看见了达拉哥斯悄眯眯的往那个诺德大汉手里塞了几枚金光闪闪的第纳尔,随后那人的反应就来了个大转弯。 “只要那个圆盘盘是用金的或银的制成的,整个世界就没有多少人会不给他面子。” 达拉哥斯狡黠的冲着威利眨了眨眼,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威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后二人一路来到了一处圆形的石底大帐篷前,这个帐篷的装束很有点斯特吉亚人的风格,圆形盾牌搭配上乳白色的牛头骨,据达拉哥斯所说,这里就是诺德人首领恩里克的大营了。 帐篷中间燃着一堆篝火,将整个帐篷烘的暖洋洋的,威利一进入大帐,就看见坐在主座之上,敞开衣襟,脸上一条长长的骇人刀疤的中年人。 “那就是恩里克。”达拉哥斯小声说道。 威利按照卡拉迪亚大陆的礼节给恩里克呈上了拔都写给对方的国书,另外还贴心的搭配上了一封翻译,同时命令身后的随从将带来的箱子打开,顿时闪闪发亮的第纳尔就将整个帐篷的亮度硬生生拔高了几个档次。 恩里克接过国书的手一顿,目光不自觉的被那一大箱子第纳尔吸引,随后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看着手上的文书。 片刻后,恩里克的内心简直不要太雀跃,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对方的首领不仅给自己送来了大笔第纳尔,还透露了自己那亲爱的好姐姐的动向,最关键的是,对方希望自己带着自己的勇士登陆卡拉迪亚,帮助对方干掉他的好姐姐。 一举两得!哦不对,是一举三得! 恩里克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刚想开口答应,却瞥见自己身旁的智囊洛克尔一个劲的朝着自己使眼色,便硬生生咽下了自己的话语,改口先请对面两位使者下去休息。 等到威利达拉哥斯被侍卫安排下去休息后,恩里克才开口询问洛克尔方才为何阻止自己。 洛克尔拿起那封信,不住的摇头,反而询问恩里克道 “大王,您知道金帐汗国吗?” 恩里克点了点头,金帐汗国的响亮名号可以说是传遍了整个卡拉迪亚,他这个远在北方的诺德首领自然也有所耳闻。 “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怎么会费力不讨好的请咱们去卡拉迪亚大陆清剿奥利嘉那群叛逆,您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恩里克闻言也是愣了愣,方才他一下子过于兴奋,着实没想到这么多,如今看来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你是怀疑……这事有诈?” 第2章 飞越海峡的乌鸦 “可他们这样做,是不是太大费周章了?” 恩里克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再三思考后又提出一个疑问。 “这确实是一个自相矛盾的议题,但是涉及到种族生存,我们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恩里克和洛克尔一时间也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两人决定还是采用诺德人最古老的传统决定方式,召集各下辖部落的部落首领来此进行共同议会。 诺德人的故乡——诺德人称其为约姆半岛,卡拉德人则将其称为诺德兰,但是并没有多少卡拉迪亚人在乎这座荒芜贫瘠之地的称呼,人们直接用‘海寇据点’指代该地,实际上,诺德兰的广义范围十分庞大,在诺德人的传说中,诺德兰的最北边是神居之地,那里的日夜总是过分的漫长或者短暂,有时甚至会出现蓝绿色的绚烂神光。 没有多少诺德部落会考虑去叨扰神,何况那里还是一处更加寒冷且毫无生机的白色荒漠,大多数部落都挤在靠近半岛南部海湾的地方,因此在恩里克的召集令发布之后,不到两天,来自诺德兰各个地方的部落首领便悉数带着手下的亲卫赶到了头领所在。 此时的诺德人并没有阶级分明的贵族阶层划分,大部落和小部落的部落首领在名义上的话语权是平等的,并且他们共尊一位共同的大头领,而后受到外出掠夺的族人带回来的卡拉迪亚文化的影响,人们对大头领的称呼逐渐演变成以‘王’冠名的称呼。 在恩里克授意下,洛克尔将那封金帐汗国国书的译文递给部落首领们逐个传阅。 卡拉德人认为居住在北方的民族都是野蛮粗鄙而又落后愚钝的,因此他们觉得相比于已经足够野蛮的斯特吉亚人来说,来自更遥远北方的诺德人则是野蛮人中的野蛮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卡拉德人的判断确实有他们的道理,在这处稍显拥挤的会议召开地,各个部落首领们几乎挤成一团,他们在看过那封书信之后便开始肆无忌惮的发表自己的意见,更有甚者还拿起手中的战斧或短剑不断敲击着木桌和盾牌,口中发出吼吼吼的粗犷怪叫声。 眼见帐篷内变成了一场大型的交响音乐会,坐在主座上的恩里克却丝毫没有加以制止的意思,这样的会议模式在诺德人之间习以为常,直到最后一个部落首领看完了那封信,并且加入了音乐会后,恩里克才高高举起自己的手掌,顿时帐篷内便立即安静了下来。 “南方的客人们向我们伸出了友谊之手,他们给我们勾勒出来了一幅美好的愿景,不仅如此,他还告诉了我们奥利嘉的藏身之处……” 恩里克刚刚提到奥利嘉,场中那些部落首领们便双眼赤红的发出怒吼,仿佛恨不得下一刻就亲手将奥利嘉的皮扒下来做成自己的披风,由于众人的情绪过于激动,这次恩里克花了好一番功夫方才让会场重新安静下来 “但是!但是各位!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那些可恶的异乡人,就像无法相信海面永远风平浪静一样……然而,我们必须得离开诺德兰,为了足够果腹的面包和肉干,我们必须离开她,我知道,你们都是骁勇的战士,我也相信,我们诺德人所需要的东西,无论是食物,女人还是黄金,都能靠我们战士手中的盾牌和战斧去取得,所以,所以!” 眼见场内的气氛再次沸腾,甚至某些好战分子还拿起手中的的武器胡乱的挥舞起来,恩里克不由得直起身子,站在主座上俯瞰着众人,加重了语气怒喝道 “所以你们这些愚蠢肮脏的废物,闭上你们的臭嘴!告诉我,告诉你们的头领,是接受我们客人的礼物,还是拿我们的战斧和利剑,乘上我们的快船,夺取那些孱弱南方人的富饶领土供给我们的族人繁衍生息!告诉我!” 随着恩里克话音落下,场内的气氛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高潮,一旁的洛克尔见状感觉到不对劲,这些好战成性掠夺成瘾的部落首领们在恩里克一番话后几乎毫无迟疑的选择了作战,眼看那原本杂乱无章的打击声逐渐变得节奏一致,洛克尔连忙站上前出声制止道 “慢着!慢着!各位,听我说,听着!我知晓……” 然而洛克尔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名满脸横肉的部落首领毫不客气的出言打断 “闭嘴,洛克尔,你这个只知道嚼舌根子的娘炮,你出去说你是诺德人都简直是丢我们的脸!真不知道你妈当年生你的时候是不是连带着你的小老弟和脐带一起剪掉了!” 随着那么部落首领的话落下,场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对此洛克尔则是面不改色,语气平淡的回怼道 “关于这个问题,翁铎,如果你真的这样好奇,不如晚上回去躺在你母亲怀里喝奶的时候问问她,我相信对于我胯下那玩意,她再了解不过。” 名为翁铎的部落首领闻言立刻将自己的战斧抄起,几乎毫不废话就要朝着翁铎头顶上砸去,还是恩里克眼疾手快,随手拿起一旁的圆盾挡住了对方的这一击,随后身体发力将对方往后挤退了两步,冷冷开口道 “你知道在会议召开的时候见血是会招来神灵震怒的,你想你的部落在下一个冬天到来时尸骨无存吗?” 翁铎闻言对着洛克尔怒目相视,但也还是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洛克尔暗松了一口气,他不擅长战斗,方才那一下确实将他给吓着了,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洛克尔继续开口说道 “我毫不怀疑我们族人的战斗力,但是,我更希望你们能好好看一看这份文书,金帐汗国的名号我相信你们都不陌生,往来的商人和我们的族人带来的消息都不乏他们的身影,我不觉得我们和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有何旧怨,也不觉得对方会大费周章为我们设下这样一个陷阱,而且,至少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奥利嘉确实和金帐汗国有仇,她的那个宝贝儿子还被关在金帐汗国的地牢里,就冲这一点,我们和金帐汗国之间就有合作的可能。” “我们能自己去抢,为什么还要和别人合作,把战利品分给别人?” 洛克尔看向提出异议的那名首领,摊了摊手道 “当然,我并不怀疑我们能否自己抢来这样一块领地,但是同一块面包摆在眼前,我想只有蠢货才会砍断一只手之后再去拿这块面包,而不是直接伸手。” “但是金帐汗国并没有答应我们分给我们一块领地,如果他们请我们帮完忙之后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但至少我们能够得到他们提前许诺的金币和食物,这才是我们当务之急所需要的,而不是一块要花费极大功夫夺取来的残破不堪的领地,而且,如果我们凭借自己的战斧去夺取领地,你们又打算将哪里作为我们的目标?斯特吉亚人的城池?得了吧他们穷的跟我们不相上下,还是说瓦兰迪亚人?奥斯蒂港?罗瓦尔?你们平心而论,我们拿下这些地方要花多少功夫?要折损多少人手?” 洛克尔一番话说完,在场的首领们都沉默了,这笔账任谁都算的明白,直接靠自己去抢占领地的投入代价太大,而且后续能不能守住都是个问题,现在自己的部落,或者说整个诺德兰的部落急需食物,在他们出兵到夺取封地抢夺粮食之间的间隔期是无法预测的,风险性也太大。 而答应金帐汗国的邀请的话可操作空间就很高了,首先不管对方后续是不是耍诈,自己至少现在就能获得可观的第纳尔,至于到时候打完仗提出领地等要求,也不是不能再谈,对方不是说奥利嘉那个王八蛋跑去煽动巴尔加德叛乱了吗?那届时跟金帐汗国商量商量把巴尔加德给自己也不是不行,而且就算对方存着把自己做炮灰的心思,自己就不能临阵变卦吗? 沉默了一阵后,部落首领们中率先有一个人出言支持洛克尔的建议。 而后,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直到最后,翁铎也不情不愿的举起了自己的手表示了同意。 洛克尔见状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恩里克,对方自然明白意思,在发表了总结后,便让各个部落首领们返回部落召集人手安排离开后的事宜。 待人都离开后,恩里克坐回主座上看向洛克尔说道 “我原本以为你会采取中立态度,毕竟一开始你也不怎么相信金帐汗国。” 洛克尔无奈的耸了耸肩 “确实,我无法判断金帐汗国到底为什么需要不远千里找到我们寻求合作……但我也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同样都是未知的未来,我们没道理不选择一个看起来更加稳妥,而且利益就在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一条路,我并不是对我们族人好战的传统有何不满……只是有些时候,相比于浴血搏杀,总有些更和平的方式来达到我们的目的。” 顿了顿,洛克尔补充道 “但是金帐汗国那边我们也不能不防,到时候还是先让一小部分人先行登陆探探金帐汗国的口风,确定状况之后再行决议,我知道有一处合适的地点作为我们的港口,那是斯特吉亚的蒂亚尔城西北部的丛林,我们可以在那里扎营,等待先行人员带回来更确切的消息,丛林能够阻碍骑兵的步伐,到时候就算金帐汗国那边真的有什么异常情况,我们也能够从容撤离,带着这些第纳尔去其他地方再徐徐图之。” 恩里克点了点头,随后洛克尔似乎是抱怨般的埋怨道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的演讲方式是不是完全照搬的前首领,你对于和平的描述总是那样缺乏色彩,而对于战争和鲜血的勾勒又是那样的令人……向往?” 恩里克嘿嘿一笑,浑不在意的说道 “没办法,我是诺德人。” 洛克尔闻言也只能无奈扶额,他算是诺德人之中的一个异类,早年间跟随他们氏族部落的族人外出掠夺卡拉迪亚大陆的时候俘虏了一名帝国的学者,小洛克尔的思想便也受到了对方很大的影响,洛克尔随后又提到了一件事,开口道 “我建议你可以考虑在你的儿子之中挑选跟随你一起外出的人和留驻在诺德兰的人,毕竟本质上我们外出的性质还是属于冒险的范畴,不稳定因素太多,在我们没有彻底在卡拉迪亚大陆扎下根之前,诺德兰还是我们无可争议的唯一根据地。” 恩里克闻言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 “那就让我的小儿子冈定随我一起吧。” 洛克尔闻言单拳击胸行了一礼道 “如你所愿。” …… 威利和达拉哥斯第二天面见恩里克的时候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随后经过几天的忙碌,一行人都做好了出航的准备,只是在这之中有一点点小插曲,那就是诺德人看中了威利一行人带来的战舰,半抢半谈的把对方的战舰扣留了下来,美其名曰你们的船太慢了,耽误时间。 威利很无语这样的强盗行径,却也对对方的说辞无可辩解,毕竟威利一行人带来的战舰是蒙兀特人仿造(划掉),抢来的帝国人的战舰,这样的战舰取了一个载重量和航速的平衡值,自然比不上诺德人来去如风的细狭长船。 威利对于诺德人的徽章很感兴趣,但是在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美好寓意的飞鸟而是一只栖息在枝头的乌鸦后,威利就没什么兴趣了。 “诺德人认为乌鸦是能够给他们提前预警即将到来的灾难的吉祥之物,很有意思的理解,对吧,毕竟我们认为乌鸦是死神的使者,总是带来灾难和瘟疫,不过这样看来乌鸦倒也符合诺德人的定位。” 达拉哥斯看了看单桅长船的帆面上的纹章,笑着跟威利解释道。 威利闻言觉得诺德人的理解倒也有几分道理,不由得附和道 “有趣的理解。” “没错,毕竟这个世界因为不同所以魅力无穷。” 两人交谈间,恩里克带着他的儿子登上了二人所在的战船。 “好了,我的客人们,让我们鼓满风帆,航向属于我们诺德人的新世界吧!” 恩里克说罢,一振手,栖息在他手腕上的乌鸦顿时展翅飞翔,伴随着那在阳光下伸展出的黑的五彩斑斓的羽翼,百多艘诺德长船纷纷鼓满风帆,劈开波浪,在一片诺德战士们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中,冲向属于他们的舞台。 第3章 诺德人来访 在日常巡视过怯薛驻地,并且接见了奥斯温和乌里克后,拔都想着最近几天的事情暂时少了些,便打算返回宫殿和科林一起到萨莱城北方游玩放松一下,却被侍女告知可敦已经带着麾下的巴旦尼亚费奥纳勇士们离开了萨莱城,不知去哪里了。 拔都心头隐隐有些愧疚,在阿尔扎戈斯告知了乌卡利翁高地发生的剧变后,科林的情绪就一直很是低落,后来国内的事情也多的不行,又是阿塞莱战争的处理,又是调派军队作为先锋探探奥利嘉的虚实,一时间也是疏于照顾科林。 不过继承了卡拉多格几乎半数性格特征的科林自然也不是喜欢躲起来哭鼻子的小姑娘,虽然在拔都面前她总是像一个幼稚的小孩,但这并不代表流淌着卡拉多格血脉的科林是个什么多愁善感的人。 在知道了自己的妹妹梅拉格尚在人世并且已经在保护下被送出了乌卡利翁高地,科林的状态似乎稍微有了一些好转,但是这依旧不妨碍她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绪。 其实有时候拔都也觉得相比于乌卡利翁高地的巴旦尼亚人的野蛮血腥习俗,就连蒙兀特人都能被称之为一等一的文明人了,因为科林的宣泄方式不是别的,就是杀人。 而且还是虐杀。 常年的战争让整片大陆多出来了不少的流民,往日相对和平的时期,卡拉德人铺就的大道上虽称不上绝对安全,但只要三四个成年男性结伴出行,并且带着一些廉价便宜的帝国铁剑,便不会有什么宵小之辈敢于来找麻烦。 然而随着吃不起饭的流民越来越多,供养能力有限的城镇和村庄最终也不得不把这些人拒之门外,任由荒林和野兽撕扯吞噬他们的生命。 但凡是世间生灵总是存着最基本的求生欲望,身为万物灵长的人类自然也不例外,而且相比未开化的野兽,人类更懂得如何从自己的同胞手中夺取生存的资源。 于是道路上的劫匪越来越多,数量越来越大,许多村庄派遣村民到临近城镇售卖特产购置生活必需品时,都不得不增加随行人员的数量以防止道路上随时都会出现的劫匪。 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村庄的人数是有限的,而那些劫匪还在不断吸纳新逃难来的流民,久而久之,某个村子的村民在路上被劫匪打劫,人员死伤大片,财物洗劫一空的消息就越来越屡见不鲜了,更有甚者,某些村庄中的地主或者城镇中的小财主家族的女眷外出省亲时遭遇劫匪,尚不论她们的家人被勒索天价赎金,那些落入劫匪手里养尊处优肤白貌美的小姐们的清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毕竟你不能指望这些已经沦落到劫掠为生的人能有多高的道德标准。 这样下去自然是不行的,于是村庄的头人、地主或者城镇中的财主开始寻求城市卫队或者领主的帮助,按理来说按照金帐汗国全民皆兵的习性,以及拔都要求迁徙到新征服地区的蒙兀特人必须要加入当地的治安队的要求,这些劫匪肆虐的临近卡拉德帝国的行省的治安兵力是绝对充足的,这件事情也上升不到叨扰萨莱城的地步,而且拔都本人对于那些流民的苦衷也是毫不关心,且不论这些人在拔都看来甚至比不上一把宝刀一匹好马,更何况当他们双手沾上同胞的鲜血的时候,他们就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灵魂。 可是科林对此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拔都在册立科林为可敦的时候,就破例给予了她仅次于自己的权利,地位超然于各地行政长官和那颜伯克之上,不过科林倒是一直没有敢乱用,只有这一次,她在跟拔都商量过后才以可敦的身份向密泽亚德行省和安普雷拉行省下达命令,遇见规模人数在三十人以上的劫匪案件,都得第一时间上报到萨莱城。 行省长官们对此自然是不敢怠慢,所幸两省和萨莱城的距离也不算远,自然是兢兢业业的执行着可敦的命令,而科林下达这个命令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别的,单纯就是为了亲手宰人。 巴旦尼亚费奥纳勇士碰上那群劫匪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加上熟悉地形的当地向导和经验丰富的蒙兀特斥候,这些劫匪就算是想跑都跑不了,科林原本在没遇见拔都之前就是整个巴旦尼亚都出了名的女魔头,几乎从德鲁伊和祭司那里习得了所有人体献祭的方法,折磨起来甚至可以把人弄成一滩血肉模糊的烂肉堆都还能吊着对方一口气。 科林似乎很是享受这样鲜血加浴的感受,拔都对于自己妻子另类的宣泄方式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至亲离世的痛苦可远比肉体上的伤口更加痛彻心扉。 不过科林倒还有另外一种宣泄方式,原本拔都一直都觉得科林瘦瘦的没二两肉,见惯了原先部落里那些十三四岁的孕妇在生产时远超年长者的痛苦,个别甚至将命都搭了进去,拔都自然也不愿意自己的妻子遭遇这样的惨剧,在科林嫁过来之后,每天晚上拔都一直规规矩矩的和科林相安无事,搞得早就从奶妈和一些妇女那里提前学习了有用知识的科林暗搓搓吐槽拔都是个禁欲的德鲁伊。 但那次之后伤心无比的科林迫切的渴望拔都,肌肤之亲的加剧让这对夫妇彻底完成了最后灵魂和肉体上的双重结合,说实话,原本拔都还对这种新奇的刺激感觉意犹未尽,直到一连九天的疯狂彻底让这位在外人看来威严而强大的可汗心生惧意,拔都开始有意无意躲着科林,甚至有时候借口直接住在军营,连多看一眼萨莱城宫殿都不敢。 (那啥,别找了,前面没有,我试过,然后发现我写不来……) 后来两人约法三章之后,拔都的两颗腰子终于摆脱了被榨干的风险,而得知科林又一次带着费奥纳们外出,拔都也清楚对方多半是去虐待劫匪了,想到这里,拔都便决定先处理一下今天上呈上来的奏报。 最近的卡拉迪亚很不太平,帝国和瓦兰迪亚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乌卡利翁高地,而乌卡利翁那边传来的消息,卢伊汉似乎是和梅利迪尔成功汇合并且取得了一系列小型战役的胜利,但拔都很清楚,面对着有备而来的瓦兰迪亚人和刚刚完成局部统一的卡拉德人,失去了至高王而化作一盘散沙的巴旦尼亚人失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看着手上关于卢伊汉联军又取得了胜利的消息,拔都打心眼里还是很欣赏这个名叫卢伊汉的将领的,但是拔都其实更希望两人的联盟遭到无可挽回的失败,这倒并不是因为他站在巴旦尼亚人的对立面,而是如果他们一直到自己的军队抵达都无一败绩,那自己不就显得有些多余了吗? 虽然说名义上确实拥有巴旦尼亚至高国顺位第三的基础权(门格斯、明瑟),可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外族人,巴旦尼亚人会不会认这个跟自己长相截然不同的蒙兀特人为至高王可不好说。 拔都理想的状态是对方的抵抗持续到自己军队摆脱来自巴尔加德的干扰,通过冰封的斯特吉亚领地,然后遭遇一场大败,自己再以救世主的身份降临。 这是个技术活,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一种状态。 至于这其中乌卡利翁高地会死掉多少人…… 拔都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放下这份消息,拔都拿起另外一份正式的汇报文书,是关于西纳哈撒行省组建解放奴隶,马穆鲁克军团的一些汇报和军费的申请。 在强化中央集权过后,拔都对原库塞特领地的统治力空前强化,但是如果把这一套照搬到其他被征服地区,那拔都基本上就可以告别寻找盟友的可能性了。 于是对于这些新行省,拔都采取了半行省半封国的制度,行省军队隶属于当地贵族,比如西纳哈撒,就属于哈珊和乌苏尔两人,而中央在收取税收的同时,也会承担当地的一些建设和支出。 细细在心里算了一下账,确定对方汇报的数额大差不差后,拔都便拿起一旁的羽毛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便是奥列克传来的前线战报,奥列克和戈登的军队抵达西比尔的时候就收到了塔科尔堡遭遇奥利嘉所部围攻的消息,然而从西比尔到塔科尔堡的路上也横亘着一片茫茫无边的茂密森林,等到奥列克带人龟速穿过这片森林后,塔科尔堡已经易主了。 奥利嘉还命人在塔科尔堡附近联通巴尔加德构建了野战工事,一时间奥列克的军团和对方陷入了拉锯战,每天军队前进的距离甚至可以用米作为单位,到目前为止奥列克的军团才堪堪算是抵达了塔科尔堡城下。 拔都看着手上的文书倒也没露出什么额外的表情,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对方并不是他以前起事时攻打的那些或是空虚或是孱弱的驻点,这些守备完善并且早有准备的驻点是最难拿下的,基本上就只能一点一点啃,阿塞莱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在萨兰德家族秘密背叛,胡比亚城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占据着山口的蒙兀特军团都硬生生在胡比亚城下耗费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此时奥列克军团并不占据地形或者工事的优势,推进缓慢也是意料之中。 拔都想了想,又抽调了一部分辎重物资送去前线,随后也只能放下那份文书。 这并不是自己带着手下的怯薛无脑冲锋就能解决的问题,对方经过漫长夏季,在占据着天时地利的情况下准备了这么久,如今那里的防线已然是完备至极,加上森林和严寒,不想巴尔加德旁边的海湾被数千上万蒙兀特人的尸体彻底阻塞,拔都就只能暂时指望着奥列克的军团。 不过……到还是有个外援,只是不确定罢了。 拔都正想着,门外怯薛走进,来到了拔都跟前跪下汇报道 “大汗,威利那颜他们回来了。” (好吧,我突然发现,好像也不是很耽误……尽可能的情况下我还是会保持更新的,不过这一章就只有三千多字) 第4章 接见诺德人 恩里克带着大部分诺德人在蒂亚尔城旧址的西北方森林驻扎了下来。 而威利则带着诺德人的小使团先行前往了萨莱城。 经过一晚的等待,使者们在萨莱城的主城大殿见到了金帐汗国的大汗,拔都。 诺德人看样子似乎是被金帐汗国的骑兵们吓着了,那些全身灰黑色札甲,带着可怖的铁质面具的骑兵总给人一种杀气冲天的感觉,而金帐汗国首都萨莱城日益繁荣且恢宏的城市也让这些诺德人顿时感觉身着灰蒙蒙的皮甲的自己如同乡下来赶集的泥腿子一般,这一切都使得原本豪气冲天的诺德人此时一个个低垂着脑袋,拘束的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经过层层怯薛护卫,诺德人终于见到拔都时,一个个都还是不知所措的模样,还是威利和达拉哥斯在一旁帮衬着他们,才勉强让他们按照金帐汗国的礼节单膝跪地,并且向拔都转达了他们首领恩里克的想法。 得知对方首领是担心自己出尔反尔才藏着掖着没有敢亲自来见自己的时候,拔都第一反应是这个民族看起来没自己想象的那么愚蠢。 但接着,拔都单手撑着椅子扶手,微微弓着身子打量着面前这些单膝跪地一个个噤若寒蝉的诺德人,内心也不由得怀疑起民众对于诺德人谈之色变的说法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大。 “转达给你们的首领,本汗秉持着绝对的诚意,希望与他达成合作,但是我并不了解你们那么多人,所以即便非常感激你们倾巢而动,但我依旧需要在支付给你们报酬之前确认你们值不值这个价钱。” 说完,拔都瞥了一眼身旁的内侍官,随后内侍官带着两个抬着大箱子的怯薛走到了诺德人的跟前。 “大汗的意思,” 内侍官微微昂着脑袋,俯视着这些诺德人,随后眼神示意身后的怯薛打开了那口箱子,顿时金光闪闪的第纳尔便牢牢的吸引了这些诺德使者的眼球。 “只要你们能够证明你们有能力击败盘踞在巴尔加德的那些叛军,这些第纳尔就全是你们的了,而且不止这些,慷慨的大汗还将赏赐给你们更多的财富,多到你们打一辈子渔都卖不到。” 说实话,诺德人觉得眼前这个趾高气昂的内侍官实在是碍眼,但他身后的第纳尔又将他和那位高坐在王座上的大汗衬托的那样伟岸,诺德人不敢大声张扬,在互相对视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后,为首的诺德人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拔都,鼓起勇气说道 “诸神赞美您的慷慨,大汗……额,我们,”说着,那诺德人的目光还忍不住的瞥向了那口满是第纳尔的大木箱,吞咽口水的动作暴露了他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贪欲。“我们会向我们的首领如实转达您的意见,请您相信我们,我们会向您证明您的第纳尔一个子儿都没有浪费。” 拔都闻言将目光从那些诺德人身上收回,随后看向大殿内的速不台吩咐道 “你代我去一趟军营,将奥斯温和乌里克喊过来。” 速不台闻言站起身单手抚胸,随后快步离开了大殿。 接着拔都命人将诺德人带去偏殿等候,随后他喊来威利,语气略带疑惑的询问道 “你此去见闻如何?他们真的如同那些帝国人所说的那样可怕吗?为什么我倒感觉他们一个都像鹌鹑一样,在瑟瑟发抖呢?” 威利无奈苦笑一声,也不怪拔都有这样的疑问,作为都城,萨莱城就连看门的侍卫都是临近的怯薛驻地的怯薛军,作为整个汗国最顶尖的战力,与其他参差不齐的地方部落军队相比,怯薛军基本人人都有一副属于自己的盔甲,或是因战功而得,或是贵族家庭为他们所打造,而那黑压压的一片带甲兵士着实压迫力满满。 威利曾经见过上千瓦兰迪亚带甲骑士的冲锋场景,也见过帝国军团的数千具装骑兵的庄严阵列,可却真没谁比得上这怯薛军给人的感觉。 那不仅仅是黑色无与伦比的压迫力,也不只是札甲造型上的冲击力,更是那从尸山血海中锤炼出来的杀气和未曾一败的傲气所带来的增幅。 “我可以向您保证,他们绝对有能力解决困扰您的问题,将他们的同胞赶回大海。至于为什么他们如此害怕和畏惧……”威利看向大殿之下带甲警戒的怯薛,随后再次看向拔都,无奈的耸了耸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拔都见状摩挲着手指,按理来说,威利这番解释同样也是在夸赞他的军队肃杀之气浓厚,但拔都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诺德人来了多少?” 威利愣了愣,他并不太清楚诺德人的具体数目,毕竟双方语言都不通,能正常交流都是依靠的达拉哥斯,更别提去进一步探清楚对方的具体情况,但是根据龙头战舰的运载量和此行大致的战舰数量,威利还是能得出一个模糊的数字 “大概……”威利不确定的说道“三四千人?” 拔都听到这个数字微微皱眉 “带甲?” “很少。” “那不就是填线部队么……或者说比填线部队稍稍好一点的资深填线兵?” 威利明显愣了一下,这么一看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但他确实也不太了解诺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出生在瓦兰迪亚南方,参军后基本上也是在和阿塞莱人或者帝国人作战,北方的诺德人对他而言也仅仅只是一个传说一样的存在而已。 “但他们毕竟曾经实实在在的击败了巴尔加德那群叛军,又或者说僵持……我们不太清楚这些人的作战方式,或许……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方法呢?” 拔都稍稍按了一下紧锁的眉头,叹息道 “但愿如此吧。” 不多时,速不台便带着奥斯温和乌里克两人回到了宫殿,两人脸上也是有些拘谨不安的,但是好歹是斯特吉亚贵族出身,两人的肢体动作看来倒也还算自然。 见两人来了,拔都便招了招手命令道 “去把那些诺德人带过来。” 奥斯温和乌里克自然是听得懂蒙兀特语的,而且蒙兀特语里面的诺德人基本上就是照搬的斯特吉亚发音,奥斯温和乌里克自然是不清楚有关诺德人的事情的,他们对于巴尔加德发生的事情只是以为是西米尔脑子被北风吹傻了,因而此时从拔都嘴里听到诺德人,两人的反应除了震惊还带着一点茫然。 诺德人被怯薛又带回大殿是赫然就看见了站在大殿上的奥斯温和乌里克,诺德人的眼中也带着一些不可思议,他们不住的打量着眼前两个北方面孔的青年,似乎是在确认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同胞。 不过说起来,斯特吉亚人和诺德人的长相确实相似之处很多,更别提如今许多斯特吉亚贵族祖上都多多少少和外来的诺德冒险者,也就是贡达罗夫家族和其族人有过联姻,看来如果某些造物神说真的存在的话,那那位造物主在创造诺德人和斯特吉亚人的时候,估计用的是同一套模板。 不过拔都对于这些哲学和神学方面问题可没什么兴趣,他叫两个人过来的原因也很简单,你们老爹不在,我这萨莱城也没海寇定居,所以就你们两个替我走一趟,去见见那位诺德人的首领,打消他的疑虑,让他带着人亲自来见我。 在对二人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后,拔都也懒得再去看二人单膝跪地的场景,目前来看自己指望诺德人的计划似乎是要落空了,拔都自然得找别的办法去打通巴尔加德的路线。 嗯……或者还是走拉科尼斯湖? 可是水路确实有点不太适合蒙兀特人,何况北方的船只真没多少。 总不能旱地行舟吧? 摇了摇头把这个有些荒诞的想法抛之脑后,珀拉斯海跟拉科尼斯湖某些意义上确实是联通的……如果你可以无视俄尔堤西亚湾的话。 东边的航路,尤其是帖牙河一带可适应不了体积庞大的军舰,唉,拔都有些头疼的捂住了脑袋。 “大汗?” 耳边响起威利的呼喊,拔都有些疑惑的看向对方,见威利眼神不住的示意看向大殿之内,拔都这才注意到诺德人还没走。 “怎么回事?” 拔都略带疑惑的问道,威利则是小声地在他耳边提醒道 “这些诺德人问您,能不能带着这箱子一起走,还说他们倒不是在乎那些第纳尔,主要是这箱子是真的很好看。” 拔都一言难尽的看了看威利,又看了看那些眼带期盼的诺德人,随后他站起身走到了诺德人和那口箱子跟前,伸手拿出一枚第纳尔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后面带笑意的看向在场的所有人道 “看样子,即便是在极北之地,也没人不爱第纳尔。” 在场的那颜和将领们都轻声笑了起来,随后拔都轻笑着看向单膝跪地的诺德人,伸手又从箱子里捞出一大把金币,哗啦啦的洒在宫殿的地板上,发出一阵阵杂乱无章却又悦耳动听的声响。 “奥斯温,告诉他们,捡吧,他们捡到多少第纳尔,并且能把这些第纳尔全部塞进他们的口袋带离这个宫殿,这些第纳尔就是他们的了,至于箱子……告诉他们,我也很喜欢这口箱子,所以不能给他们。” 奥斯温闻言立刻一字不落的向诺德人转述了拔都的话,这些诺德人一开始还有些将信将疑,然而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第纳尔的诱惑,尝试着捡起第一枚第纳尔,见那些可怕的黑甲士兵和眼前的男人并没有阻拦的意思,随即便如同泄闸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最后,直到他们将身上每一个能够装东西的地方都塞满了第纳尔,这些诺德人才恋恋不舍的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大殿。 看着个别人甚至把裤裆和绑腿里面都塞满了第纳尔,拔都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倒是很符合海寇的作风……爱财如命,而且是疯魔一般的执着,这点倒是跟我的族人们很像。”拔都说着回到了王座,内侍们清理着大殿,为下一位上访者做准备“爱钱是好事,不是吗?他们有想要的东西,这很好,而且他们都渴望还不是一般的深,这就更好了。” 拔都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威利,对方跟随拔都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对方的意思,也是笑着回应道 “当然,他们会为了第纳尔做任何事,包括把自己的命搭进战场。” “很好的工具,也是雇佣兵最宝贵的品质,而接下来,就要看看他们值不值得我给他们开出的价钱了,不过至少是个不错的开始,有了目标才会有动力,至于那个目标高尚还是庸俗,这都不重要。” “那他们可比一般的雇佣兵要贵的多,恐怕帝国人都用不起。” 威利笑着调侃道,但同时也是在隐隐表达自己的担忧,毕竟汗国虽然有钱,但也没到能满大街撒钱的地步。 “我们有没有不重要,我们的敌人有就可以了。”拔都对此倒是浑不在意,随后他看向威利问道“对了,之前让你汇报一下瓦兰迪亚王国如今的详细财政情况,怎么样了?” “我将收集来的情报结合我所知道的一些消息汇编成册,请您过目。”威利点了点头,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呈给拔都,解释道“瓦兰迪亚原本的财政状况并不是很好,瓦兰迪亚的开国君主,雇佣兵军阀‘铁臂’奥里克斯征服了包括帝国首都在内的帝国原核心地区,那里一直都是帝国重要的税收来源和财富集中地,可惜奥里克斯带来的战争和他们的同盟马萨人摧毁了大多数的帝国城镇,以至于除了部分比较重要的城镇得以保留外,其余如今的瓦兰迪亚城市基本上都是在帝国城镇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 “而同时,战争也导致了西部沿海的多数人口东流,而瓦兰迪亚人和他们的同胞终究数量有限,何况这些人不远万里赶来卡拉迪亚大陆的目的就是发财,自然不可能再去拿起锄头耕种,人口数量的有限限制了税收的来源,因此包括德泰尔国王的父亲在内的几任瓦兰迪亚国王在内,瓦兰迪亚的最主要财政来源都还是通过继续给帝国人当雇佣兵换取佣金。” 第5章 瓦兰迪亚的现状 威利继续解释着 “在德泰尔国王继任之前的这段时期内瓦兰迪亚发展缓慢,虽然得益于西部沿海肥沃的耕地,人口逐渐增长,但是领主的剥削导致户籍瞒报的情况普遍存在,这些不在籍却依靠瓦兰迪亚领土生活的瓦兰迪亚人被称之为山民,这些并不缴纳税款的山民也自然成了被男爵们讨伐的对象,这也进一步激化了民众对于贵族的厌恶,而绿林兄弟会也是借助这个机会发展起来的,这样的情况在德泰尔继任之后得到了好转,德泰尔在贵族看来总是显得优柔寡断且心肠太软,但是对于百姓而言,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国王。” “德泰尔颁布法律,减轻了领主治下领民繁重的徭役和赋税,并且鼓励外来民众在瓦兰迪亚开垦,实际上给了很多山民洗白从良的机会,瓦兰迪亚的人口出现了爆炸性增长,但这其中外来民的比重并不大,很多还是那些瞒报户籍的山民,而户籍恢复正常之后,税收也逐渐变得充盈,瓦兰迪亚人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逐渐有意摆脱帝国人的影响和桎梏,然而嘲讽的是,男爵们得益于德泰尔的眼光和改革而有了强大的实力,到头来却嘲笑他们的国王软弱不堪。” 拔都闻言轻笑一声“你这口气?” 威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男爵们的愚蠢是瓦兰迪亚全体男女老少共同的谈资。” 拔都点了点头 “我倒不觉得那些男爵单单是愚蠢……有时候做个慷慨的好人总是会这样,你无私帮助过的人反而会觊觎你所拥有的东西,所以反倒不如当个混蛋来的轻松……你继续说。” 威利点了点头,继续道 “在潘德拉克战役之前,瓦兰迪亚的国力一直都在不断壮大,在德泰尔继任之前,瓦兰迪亚王国登记在册的贵族骑士和无产骑士一共是729人,而在潘德拉克战役前夜,瓦兰迪亚王国登记在册的骑士则超过了两千人。” 拔都对于这个数字就比较敏感了,如今拔都手底下的怯薛军数量是四千多人,比一开始的两千人翻了整整一倍,如果把怯薛和骑士对标的话,自己的数量确实是碾压对方的,况且虽然怯薛最开始草创的时候很多小贵族家庭连一身全套铁甲都拿不出来,但后来随着版图扩大收入增多就逐渐全员列装札甲了,而听说在瓦兰迪亚无产骑士只有一整套链甲,铁板甲衣都是大贵族的配置了,这么看来,似乎自己在兵力和质量都胜过对方一筹。 只是不知道这个以勇武标榜自己的民族在对上自己这个体量占据绝对优势的汗国时会是怎样的表现? 拔都这边脑子千回百转,但也没忘记继续听威利讲 “后来,在潘德拉克战役之中瓦兰迪亚军队死伤惨重,可最后瓜分战利品的时候,德泰尔却选择了停止对帝国的敌对行为,这一决策不仅让王国的投资打了水漂,也引起了绝大多数男爵的强烈不满,但这一战对瓦兰迪亚也不是全无坏处,国内的骑士数量在这一战后反倒是增加了一点,部分跟随上战场的骑士侍从得到了晋升,成为了正式的骑士。” “战后德泰尔面对复杂的国际环境,依旧将发展国内经济作为第一要务,而随着大陆战争白热化,大量的西境流民都选择了背井离乡前往相对和平的瓦兰迪亚,而德泰尔也一直凭借着瓦兰迪亚一面临海的后顾无忧的地理优势,坚持着永远不同时和两个国家交战的政策,保持了国内稳定的和平环境,使得瓦兰迪亚在经济发展上彻底腾飞。” “其中,帕拉汶德,杰屈朗,奥克斯·霍尔,沙拉斯和埃博半岛等城镇及其所辖村庄的人口均突破了二十万,加伦虽然周边自然资源有限,但凭借着王室加持和贸易来往,人数总量也达到了十七万,整个瓦兰迪亚王国的人口也突破了一百七十万,但是按照瓦兰迪亚颁布的法律,新骑士领是有部分优惠政策的,他们在开垦的前三年是不用向上一级领主缴纳税款的,这些人自然也就不算在内,因此保守估计,瓦兰迪亚实际人口应该在两百万左右,而这也差不多是整个帝国西境的人口数。” 拔都听到这个数字不由得一阵心惊,一想到蒙兀特刚立国的时候,整个库塞特在册人口才只有二十五万,自己就一阵心酸。 只有二十五万啊,跟人家城镇一个体量,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富裕的开局? 不过还好,如今金帐汗国在册人口已经有了三百万,其中蒙兀特人的数量也得益于收纳周边的小部落——包括沦落成响马的那些部落和类似于喀拉库吉特这些不被兀儿浑时期所接纳的部落,以及接收来自东方草原的一些零散游牧民族,再加上原部落因逐渐增长的收入而带来的新生人口,到如今已经突破了一百万,不然拔都真的忍不住立刻就要骑着战马去瓦兰迪亚抢钱了。 没办法,当初年轻,下手没个轻重,结果就是在征服帝国东部的时候杀的有点狠。 还好达努斯堤卡和沃斯特鲁姆两个人口近三十万的大城是和平过渡来的,不像俄尼拉,到现在人口都不满五万。 至于加西拉和胡比亚,速不台很明智的没有大开杀戒,两座城的人口也都在十多万左右。 密泽亚,安普雷拉和新城图尔加基本上也都是十多万左右,不过这些城市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蒙兀特移民。 席隆尼亚跟俄尼拉一个样,都是几次沦陷,房屋残破,产业受损严重。 这里的人对蒙兀特人和汗国也最为抵触,但无所谓,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你就知道谁是老大了。 嗯……好吧,拔都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是向往和平点好。 除非对方城里太有钱了自己忍不住。 “而随着经济的增长,带来的不仅仅是骑士数量增长,征召兵和在职职业军士的数量也在增多,同时,瓦兰迪亚也开始全面更新自己的城市防御,将其从原来的木石混搭结构改成纯石制结构,到目前为止,除了加伦城和奥斯蒂港两座原本就是石制城墙的城镇,以及奥曼法德堡和于桑克堡两座原本就是石制城墙的城堡,蒂比尔堡,罗瓦尔,奥克斯·霍尔,帕拉汶德,翁加尔堡,塔利维尔堡,沙拉斯也通通将城墙翻新成了石制城墙,因此,不管是从城防力度还是地形,最推荐进攻瓦兰迪亚的地方依旧首推萨哥特平原。” 拔都这时出言打断了威利的讲述,对于萨哥特他有点问题想要询问对方 “我观察过瓦兰迪亚的地图,这是一个南北向的狭长王国,就跟以前的库塞特一样,这样的国土形状有好有坏,坏在纵深不足,极容易被敌军南北切断联系,但好处也是很大的,瓦兰迪亚西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东方紧挨着乌卡利翁高地,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帝国人历史上组织过数次兵力数倍于敌方的进攻最后都无功而返就是最好的证明,在北部,埃博半岛东侧狭窄的峡谷是从东方进入瓦兰迪亚的唯一道路,这是一条易守难攻的路线,奥曼法德堡的存在更是加大了经攻的苦难,北面自然是走不通的,那南边的宽敞地形自然是进攻的不二之选,但我很好奇,是否瓦兰迪亚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萨哥特的城防水平太过于低下了,甚至无法与中等强度的临时军营相比。” 威利对此只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解释道 “并不是瓦兰迪亚人没有意识到他们地形上唯一的软肋所在,而是这块土地的历史性问题限制住了他的发展,实际上,您说的倒还真没错,萨哥特的前身就是一座帝国人征服历史时沿大道建立的军营所演变来的帝国城镇。” “在西部,萨哥特是一个常见的词汇,他多指军事化营寨和临时性堡垒,这处土地最开始由大陆诸多帕拉人原住民中的一个分支,也就是马萨人统治,卡拉德人的到来终止了马萨人在此处的统治,后者因此对帝国心怀恨意,在瓦兰迪亚反叛战争中加入了后方的阵营,然而瓦兰迪亚统治者并没有将此地归还给出力颇多的马萨人的打算,瓦兰迪亚人彻底赶走了马萨人,将萨哥特据为己有。” “瓦兰迪亚人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来了新的萨哥特,就在原先被毁灭的帝国城镇的附近,并且建造萨哥特的材料基本上都是来源于拆毁原帝国城镇所得到的碎石,这显然是不足以建造一个新的萨哥特的,可就在瓦兰迪亚统治者决定从其他地方调过来更多的石块时,这块多次易主的土地却陡然出现了许多的盗贼,而这其中大多数则是无处可去的马萨人部落,在他们的干扰下,萨哥特城镇的发展依旧无法回到正规,包括附近发展出来的的开垦村庄也只有寥寥两座,其中一个还是在比较遥远的因韦斯河谷,在当地税收收入一直无法到达理想值,并且附近森林居多,而可开采或者易开采的石料矿区几乎接近于零的情况下,最后瓦兰迪亚统治者选择就已简单的木制营寨的结构建立起新的萨哥特。” 拔都皱了皱眉“低级的错误,即便这样,在明知道这座城镇对于整个王国的战略地位的情况下,也得在这里建立起足够坚固的防御工事,不敢相信这得是多么目光短浅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威利无奈一笑 “瓦兰迪亚的贵族们的思想多半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实际上,即便是瓦兰迪亚国王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人戏称为加伦男爵,历代国王基本上放任手底下那些嚣张跋扈的男爵,只在必要时刻出手打压,以确保在战争来临时能获得足够的黄金来征召并且武装军队,而除此之外,国王基本上就不会对这些男爵们有过多关注,而很显然,即便以是国王,彻底解决萨哥特的问题并且建立起牢固的防御工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倒不是完全做不到,而是做到所要付出的代价将会让部分力量强大的男爵看见机会,趁机进一步压制王室。” “至于那些男爵……瓦兰迪亚人的‘自由思想’似乎很强烈,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就是这群人最好的介绍,而这种情况最好的证明就是流经瓦兰迪亚,最后在因韦斯汇入河谷的那条长河,这天河流沿途除了上游的渡桥外,基本上没有任何成规模的大型村庄和城镇,而造成这个不合常理的现象的原因就是这条河隔开了五个领地,分别是王领,提哈男爵领,热兰男爵领,佛尔坎男爵领和罗曼多克男爵领,各个领主有关于这条河沿岸的所有权和自然资源归属问题扯了上百年,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有能力能在五个归属不同的领地之间建立起一座像模像样的大规模定居点了。” 拔都只觉得威利所说的如同天方夜谭,这在一个习惯了绝对君主制的人耳中听起来多少有些难以置信甚至荒诞无比,但同时,拔都又想到了一件事,他询问威利道 “那你的意思是,瓦兰迪亚和斯特吉亚人一样,也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内部矛盾?” 威利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各男爵之间的互相针对和明嘲暗讽屡见不鲜,这在瓦兰迪亚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甚至常常被民众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这并不足以让男爵们悍然脱离王国,而且一涉及到战争,这些男爵就会空前团结,他们自战争中发家,好战的血液流淌在每一个男爵的血管里,所以这点和斯特吉亚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拔都闻言遗憾的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到,拥有足够资源的,并且对战争有着非同寻常的狂热的瓦兰迪亚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 第6章 金帐汗国的诺德公国 就在拔都和威利还在萨莱城里讨论有关瓦兰迪亚的事情时,诺德人的先锋使团已经启程返回了恩里克的驻扎地。 在走了一天多后,使团终于回到了恩里克的营地,满载着第纳尔的使团在营地里逢人就添油加醋的将自己在萨莱城宫殿捡金币的事情讲了出来,或许是北方人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以至于所有人都对这难得一闻的新奇事件感到好奇,又或者是诺德人对于金币二字的敏感程度实在太高,总之,使团还没有见到恩里克之前,几乎每个营地中的诺德人都听说了有关金帐汗国遍地都是第纳尔的传闻。 恩里克在看见使者带回来的满满几兜子的第纳尔时也不由得惊掉了下巴,他伸手拿起那些第纳尔一个接一个的打量,全都是成色上佳的超出交易标准的优质第纳尔,这也让恩里克不由得怦然心动。 一趟出使就得到了这么多第纳尔,这金帐汗国的诚意拉满了啊。 同时,他也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让这些家伙多缝几个兜再去萨莱城。 而与此同时,洛克尔的关注点则在另外一件事情上。 由于常年从事抢粮食,绑人质,烧村子,偷牲口和抢女人等一系列零成本生产活动,诺德人往往少不了和大陆上的居民进行交流,不管是绑了某家权贵要赎金,还是抓了本地人当向导,为了更好的从事相关生产活动,诺德人不得不学习了一些浅显的日常大陆用语,因此洛克尔很顺利的从部族中找到了一个会说蒙兀特语的战士,并且将其塞进了使者团中。 在拔都同威利用蒙兀特语进行交流的时候,这个使者就在一旁偷听,如今,当他将他所听到的内容原原本本的复述给洛克尔时,洛克尔差不多可以肯定,对方确确实实是找自己这帮人来当帮手的。 毕竟对方确确实实是一直在以看雇佣兵的角度评价这群使者,这样一来,洛克尔的心终于能够放下了。 不过对于那位可汗似乎不太满意诺德人的战斗力的事情,洛克尔还是稍微有一点点担心,他不是没见过大陆上那些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同那些人比起来,装备简陋有啥用啥的诺德人确确实实有点子草台班子的意思。 在和恩里克肯定了金帐汗国的意思并且表述了一番自己的担忧后,恩里克却对此不甚在乎,在他看来,既然对方有这个诚意,那该怎么让对方加大投入力度就是自己这群人的事情了,把对方交代的事情做好做漂亮,对方自然就会肯定自己的实力,然后加大投入力度。 而且在诺德人看来,沉重的盔甲反而会影响他们的动作,勇武的战士也不需要铁皮壳子来保护自己的安全,顶多给脆弱的脑袋装上好一点的盔甲,其余部分根本无伤大雅,而伴随着这种思想,诺德人中还一度流行着赤裸上阵以彰显自身英武的战斗习惯。 事不宜迟,恩里克立刻带着所有诺德人拔营赶往萨莱城,早就被那些回来的同胞撩拨的心痒痒的诺德人当即马不停蹄的跟随着首领离开,一刻都不想多等。 拔都再次见到那群诺德人是在使者离开的第三天,威利说这群诺德人大部分驻扎在蒂亚尔城旧址西北方的森林,那里离萨莱城也有一段距离,而且气温渐冷,北方已经开始有大雪覆盖,这群人却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跑了过来,这确实是让拔都有些意想不到的。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拔都对这群诺德人的部分猜想,他们确确实实是一群对第纳尔有着无比狂热的亡命之徒。 拔都依旧在萨莱城的宫殿接见了这群诺德人,恩里克则带着几名亲信和前些日子来萨莱城出使的使团长一起进入了宫殿觐见。 由于事先向使者们请教了蒙兀特人的一些必须注意的礼仪,因此恩里克在进入宫殿之后十分顺滑的单膝跪在了拔都面前,拔都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让几人起身来后,拔都疑惑的询问道 “你是恩里克?奥利嘉的弟弟?” 一旁的诺德人随即向恩里克翻译拔都的话,恩里克随即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拔都意有所指的开口道 “看你的年纪,你似乎和你那位外甥差不多大。” 恩里克明白对方这是因为年龄而对自己的身份起疑,当即解释道 “我的姐姐,在她出嫁前的一段时间内,一直都是我父亲唯一的子嗣,我是父亲三十多岁才生下来的,而在我出生后,父亲便给我姐姐安排了一门婚事将她送离了诺德兰,为此我姐姐一直对我的诞生心怀怨恨。” 拔都听着翻译的话,简单计算了一下,奥利嘉如今年过五十,在十七岁出嫁给瓦丁斯拉夫后,十九岁生下来了朗瓦德,朗瓦德如今也是四十多岁,如果说奥利嘉是在她弟弟出生后不久出嫁的,算起来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拔都嗯了一声,随后瞥了一眼威利,后者会意,从蒙兀特传统坐垫上站起身,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恩里克说道 “这是大汗为你们拟订的雇佣兵合同,给你们的佣金要超出大陆上最丰厚的雇佣金,你看一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恩里克听到身旁翻译的话,伸手接过了那份文书,文书很贴心的使用了诺德语,因此恩里克看起来毫无障碍。 金帐汗国给出的条件极为丰厚,不仅答应了诺德人不菲的佣金,还会提供给他们粮草和一部分装备,但是前提在于诺德人必须在文书签订后两个月内彻底击败盘踞在巴尔加德的奥利嘉,金帐汗国将在文书签订后一个月开始做战争总动员,并且在两个月的时限快要结束之前抵达巴尔加德,诺德人如果如约完成了任务,不论提前还是掐着时间完成,金帐汗国都将以两个月整的时间支付雇佣金,并且提供给对方的装备也将彻底归对方所有,但如果诺德人没有如约完成任务,那么雇佣金就将拦腰砍一半,装备也会被金帐汗国收回。 很丰厚的条约,可以说除了时间限制,几乎没有给诺德人加以任何限制,而拔都在观察对方看完了那封文书后,还特意告诉对方文书上的条款,金帐汗国都将如约履行,作为金帐汗国的统治者,拔都以此向长生天立誓。 一旁的翻译如实转告了恩里克,并且附加了一句蒙兀特人一直都十分崇敬长生天,凡是向长生天许下的诺言都不会作假。 不过在这个没有征信系统的年代,誓言什么的确实有些脆弱,各民族对誓言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帝国人和瓦兰迪亚人经常性的喜欢违约,其中首推元老院,斯特吉亚人也有点被帝国人影响,但也做不到像前者那样一点脸不要,反倒阿塞莱人确实由于诚信经营的经商理念一直都很看重誓言,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纯朴的蒙兀特人,巴旦尼亚人和诺德人同样也很看重誓言,比如当年蒙楚格在婚礼上刺杀南部那颜后就让很多库塞特人大失所望,而普林多尔在邓格拉尼斯正值格拉尼斯诞辰仪式时背叛卡拉多格,也导致了如今被全体巴旦尼亚人围而攻之的下场。 当然,这些都仅限于平民百姓和部分贵族,违誓这种事情,卡拉多格做过,温吉德做过,阿德拉姆和拔都也不是没做过,区别只在于一个师出有名或者无名罢了。 恩里克在听完翻译的话后转头看向了王座上的拔都,两名各自率领着不同民族的首领视线碰撞,在这一刻,率性的恩里克相信了拔都的许诺,但同时,他也壮着胆子向拔都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感谢您的慷慨,蒙兀特人的汗,愿北方诸神的赞美皆加于你,按理来说,我应该对这样丰厚的条件感到庆幸,但是当我回首看向那些跟随我飘洋过海的族人和远在诺德兰等待我们返回的妻儿老小时,我却很明白,一笔又一笔庞大的第纳尔无法从根本上改变诺德人的现状……因此,我斗胆,希望您能够大发慈悲赏赐给我们一块作为栖息地的领土,无论他是在海边、山林亦或是峡谷。” 说罢,恩里克再次朝着单膝跪地,以示自己的决心。 当翻译有些磕磕绊绊的向拔都转述了自家首领的意愿后,整个萨莱城宫殿内都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在场的那颜和伯克们看向恩里克这群诺德人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戏谑和嘲讽起来。 不过合努占,墨速宜和阿克鲁木对视了一眼后都选择了沉默,因为他们了解自己的可汗,他们知道,大汗会同意这个诺德人的请求。 “作为一个雇佣兵,你坐地起价的态度让我不满,但作为一个部落首领,你为了你的族人而想的做派令我敬佩。” 拔都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随后目光看向殿下,一直在注视着场内局势的怯薛卫首领见状立刻带着在场的怯薛军登上了宫殿,顿时将恩里克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诺德人顿时有些慌了神,但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们下意识的背靠着自己的同胞,围成紧密的阵型,但是问题在于入殿时他们的武器都被收走了,望着眼前这些浑身包裹着密不透风的玄色札甲,手中利刃已经出鞘半寸的怯薛,诺德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接着,拔都继续开口 “我欣赏你的作风,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姑息任何坐地起价的卑劣行径,所以,除非你愿意用你的雇佣金换取一块隶属于金帐汗国的封地,并且将其作为你的诺德公国,同时继续履行你对金帐汗国的合约,不然,关于此事,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 翻译见事情有转机,立刻对恩里克原原本本的复述了拔都的话,恩里克闻言当即顿首,满口答应道 “当然,可汗,我们会将所有金帐汗国的第纳尔如数归还,只是……只是有一些第纳尔在路上已经被我们花掉了,所以,希望您能给我们一点时间来筹措。” 拔都闻言轻笑一声 “那些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和给你的使者的赏赐,自然不算在此列,但是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在大陆上再造出一个国家,一个可能和我作对的国家,所以,你的诺德公国,必须向我宣誓效忠。” 恩里克闻言猛地抬起头,他目光看向拔都,接着又迅速低下脑袋,拔都给出的这个条件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是,如果能够结束自己族人一直以来食不果腹被迫外出劫掠谋生的状况,获得一块有稳定收入来源的领地…… 他很想问问拔都自己能不能下去询问一下其他人的意见,但此刻显然不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于是他将目光看向了洛克尔,而后者则给予他一个坚定的目光 您是首领,您说了算。 半晌,恩里克做出了决定。 他将脑袋死死扣在地上,一字一顿庄严道 “我愿意,代表全体追随我的诺德人,向您宣誓效忠……我的,可汗。” 拔都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站起身,从威利身旁的内侍官手中接过象征着可汗权利的小型九尾纛,对着恩里克庄严道 “上前来,我的那颜。” 一番誓词说罢,拔都末了总结道 “以十二母狼的血脉为证,以伟大的腾格里长生天之名,恩里克,从此你便是蒙兀特汗国的一员,我们的溪水供你取饮,我们的牧场供你放牧,如果你倒下,我们会保护你的牲畜和牧场,将我们手中的箭射向你的敌人,为你报仇……那么,站起身来吧,我的那颜。” 恩里克缓缓站起身,拔都接着递给他一把雕刻精美的战弓,随后看向威利道 “带着我们的新成员下去,好好招待他们一番,同时将他们所需要的武器和装备给他们,哦,对了,恩里克。” 恩里克忙回道 “我在,可汗。” “我将巴尔加德和塔科尔堡作为你的封地,同时以贡达罗夫公国的宗主身份废除该国大公,反叛者奥利嘉之孙西米尔的身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块土地合法的拥有者了。” “那么,带着你的族人穿上我给你们的装备,去夺回你们被叛军占据的领地吧,另外,奥列克大公和戈登长官会协助你的,希望新生的诺德公国在卡拉迪亚一切顺遂。” 恩里克闻言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拔都出手这样大方,巴尔加德可是个好地方,别看现在被占据着,可是在金帐汗国面前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要不是忙着赶往乌卡利翁高地,拔都都不会把这群叛军放在眼里。 而慢慢了解卡拉迪亚大陆格局的恩里克也很明白这份赏赐的慷慨,再说了,不管是得到哪块封地,自己也还是要以臣子身份帮助金帐汗国打下巴尔加德的,这么一算来,岂不是更值得了? 恩里克随即精神抖擞的重重答应道 “遵命!大汗!” 第7章 貌合神离 拔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恩里克在怯薛的带领下离开了大殿方才收回,接着扫过殿内的一众那颜淡淡的开口道。 “帝国人那边,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吧?” 众那颜们三三俩俩对视一眼,拔都话里的指意不算明确,但涉及到帝国人,最近发生的和金帐汗国挨得上边的事情,也就只有元老院和帝国皇帝前些日子下达的关于远征巴旦尼亚的消息。 合努占似乎察觉到一些拔都话里隐藏的深意,他认为拔都看中了帝国此时相对空虚的守备兵力,想要趁此机会发动袭击,虽然这和一开始制定的作战计划有所出入,但是对于整个金帐汗国而言却似乎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毕竟帮助巴旦尼亚人多少有些虚无缥缈,劫掠帝国却是实打实的财富收入。 想到这,合努占便率先站出来回答道 “卡拉德人和巴旦尼亚人的战争持续了上百年,双方的恩怨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道白的,如今,乌卡利翁高地发生这样的巨大变故,作为他们的老冤家,帝国人自然不可能坐得住,他们抽调了整整三个满编的帝国军团开赴乌卡利翁高地,这不是一股可以忽视的力量,不管是对乌卡利翁高地而言,还是对帝国本土而言。” 拔都满意的看向合努占,有一个聪明的下属属实能节省不少功夫,但是拔都没有立刻接过合努占的话头顺势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微微瞥了一眼身旁的威利问道 “科林和阿尔扎戈斯……” “可敦还在从安普雷拉行省赶回来的路上,至于阿尔扎戈斯阁下,他似乎不太习惯宫殿里的生活,这个时间点应该还在城内游荡。” 拔都闻言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合努占等人说道 “是啊,三个满编军团,如今整个帝国从上到下能拉出来多少只满编军团?七个?还是八个?加里俄斯和彭同双方都对那场内战中各自消耗的兵力闭口不谈,但在座各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帝国人的步兵战术可是最残酷的绞肉机,若是放在数百年前卡拉德帝国对外族人发动的战争中还不好说,可这可是帝国人打帝国人,各位自然清楚他们剩下的兵力能有多少,换句话说……” 随着拔都一点一点把话挑明,在座的那颜们都开始流露出兴奋和贪婪的表情,阿克鲁木率先坐不住,激动的顺着拔都的话头道 “意思就是说他们剩下的军团根本挡不住我们的骑兵!” 拔都微微一笑,手指一下一下富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半瘫着身子,眸子里满是嗜血的光芒,犹如一只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灰狼。 “帝国的富饶,令人垂涎……可帝国人似乎已经失去了保护他们钱袋子的能力,年迈的恶龙守着如山的黄金,可他却连抬起爪子拍死来犯之人的能力都没有了,只待我们将手中的利箭射入他脆弱的心脏,那染遍帝国人鲜血的黄金,就会是我们最伟大的战利品。” 拔都的话将阿克鲁木挑拨的心痒痒,立刻急吼吼的嚷嚷起来 “那还等什么?大汗,我愿意担任此次先锋,合儿必特的勇士将成为您手中长刀的锋利刀口,划破所有胆敢阻碍您的宵小之辈!” 然而未等拔都对热情的阿克鲁木做出回应,坐在一旁的墨速宜倒是先给这位急功近利的伯克浇了一盆冷水 “那你有没有想过巴旦尼亚人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坐视瓦兰迪亚人这样肆意欺辱我们可敦的家族,并且对其名下合法拥有的对巴旦尼亚至高国继承权的否定吗?这是对可汗的侮辱,同样也是对金帐汗国的侮辱。” 阿克鲁木一下子熄了火,他有些讷讷的挠了挠头,顿时犯了难,不知该说些什么。 “墨速宜伯姬的担忧不无道理,”拔都这时开口打破了阿克鲁木尴尬的境地道“这个世界是公正的,长生天在给予我们某样东西的同时,也会从我们身边拿走某样东西,二者不可兼得,恢复乌卡利翁高地的秩序和趁着帝国虚弱突袭他们,这是一道让人难以抉择的问题,但实际上,我们也可以把这两件事归为同一个选项……如果帝国人出于忌惮从乌卡利翁高地撤兵,我相信我们的巴旦尼亚盟友的处境会好不少。” 拔都拨弄着手上的黄金戒指,这是他熔炼了俄尼拉城中央树立的展翅飞鹰雕像外包裹的那一层黄金而成,不得不说帝国人的技术着实令人惊叹,这样一层薄薄的黄金居然均匀的覆盖了那一整个雕像。 “但是,我帮助巴旦尼亚人完全是出于我对于卡拉多格和我妻子的情谊,而很明显,仅仅是在这份情谊的基础之上,我没理由做这么多,所以巴旦尼亚人必须得给出一点其他的价码,足够让我为此而向帝国施压的价码。” 拔都语毕,在场那颜们包括合努占都彻底明白了大汗的意思,金帐汗国劳师远征帮助巴旦尼亚的酋长们重新恢复他们的统治,但如果等战争结束,巴旦尼亚的局势稳定下来,那些酋长们一旦翻脸不认人,拒绝承认拔都对于巴旦尼亚的合法统治权,关起门来,自己在内部的各部落酋长之间推选一个新的至高王,那金帐汗国可就完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因此,在正式出兵巴旦尼亚之前,获得这些酋长们的承诺就成为了最重要的事情。 但如今,一个实际性的问题却摆在这里,巴尔加德海峡被诺德人占据,金帐汗国的骑兵们没有办法越过斯特吉亚帮助远在西边的巴旦尼亚人,这样的情况下己方拿不出来实质性的,能够让巴旦尼亚酋长们愿意承认拔都继承权的价码,而夜长梦多,如果真的要等到诺德人和奥列克将盘踞在巴尔加德的诺德公主打跑,自己的军队抵达巴尔加德,并准备渡海的时候,再和巴旦尼亚人扯皮,且不说巴旦尼亚在群龙无首,内有叛贼外有双国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算能撑到金帐汗国抵达,凭借自己的力量撑过前期的巴旦尼亚贵族们也有了足够和拔都讨价还价的筹码。 换句话说,这次远征最大的战利品就是巴旦尼亚人的那顶王冠,一旦这个战利品打了任何的折扣,对于金帐汗国而言,都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金帐汗国必须得从其他地方找个足够让巴旦尼亚酋长们动心的价码,比如以武力威胁帝国人撤兵。 看起来确实能够完美解决金帐汗国眼下的两难境地,但问题是,帝国人那边又不是傻子,人家凭什么就乖乖听你的撤兵,退一步讲,就算对方撤兵了,谁又能保证帝国人不会现学现卖,在金帐汗国出兵巴旦尼亚时给金帐汗国再来一次战争讹诈? 在场的那颜们如墨速宜,合努占等看得比较远的那颜们心底都不约而同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只是他们同样觉得拔都不可能没想到这一层次,而且拔都对汗国政务也有绝对的否决权,因此纵使心底有所顾虑,却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大汗。 拔都看着众人的反应,心知他们或许有所顾忌,便不由得想起来刚刚收到帝国出征巴旦尼亚高地时自己的考虑。 那个时候拔都就设想过这个方向的可能性,只是其中潜藏的不确定性和风险过高,最终让拔都放弃了这个想法,然而不久后,阿尔扎戈斯收拢而来的情报网的情报人员给他带来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让拔都预见了某种可能的消息。 思绪拉回,拔都也不再跟那颜们废话,下达了一系列关于金帐汗国-帝国边疆的防务安排和出使使团的领导人员后,便结束了此次朝会。 那颜们也都各自散去,处理起自己手中分到的事情来,由于拔都在朝会上基本上确定了这一趟行动更多的是外交和战争讹诈而并非彻底的武装冲突,因此那颜们也对自己手中的事务有了大致的安排方向。 威利被拔都留了下来,一些关于阿尔扎戈斯手底下的情报网和威利原有的情报网的合并工作还得向拔都汇报,并且由后者对其中不确定的一些事情做出决定。 “阿尔扎戈斯什么时候回来?” “这得看阿尔扎戈斯阁下是否在酒馆里找到了愿意聆听自己吹嘘的对象,自从抵达萨莱城后,阿尔扎戈斯基本上都是泡在酒馆,只是时不时来询问一些关于远征的事情。”顿了顿,威利有些担心的开口问道“我不太认为阿尔扎戈斯阁下会支持您对巴旦尼亚的酋长施压并且要求以此换得王位的继承权,即便这是法律赋予您的权利。” 拔都闻言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 “酒精确实是一种逃脱现实的不错选择……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这件事情跟你关系不大,也不在你考虑的范围内,如果因为阿尔扎戈斯的个人情绪影响了你负责的情报交接工作,这也不是你的问题。另外,阿尔扎戈斯前些日子跟我说了一件关于忒斐罗斯的近日情况,其中一些细节让我觉得很有意思,等到他回来之后,你跟他交接一下这方面的情报人员,我要随时掌握忒斐罗斯的动向。” 威利闻言联想到了前些日子自己手底下的帝国探子送来的关于西境人事任免的详细情报,部分是帝国官方没有对外公布的调动,这让威利内心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想,决定等会回去好好翻一翻那份汇报。 “遵命,可汗。” 拔都摆了摆手,威利刚打算退下,却听见拔都突然说了一句 “那不是法律。” “什么?”威利有些疑惑。 “我说,那不是法律赋予我的,”拔都的脸上看不见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到几乎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的一切,皆来自于长生天,长生天赋予我统治金帐汗国的权利,赋予我将一切可能之敌碾成碎片的权利,这跟法律无关,这是神的旨意,记住了吗?” 威利愣了愣,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如同一只大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是本能般的,威利僵硬的回答道 “是,大汗。” …… 帝国的元老会议理论上是要求所有有资格与会的家族族长和城镇执政官出席的,然而实际上,由于城镇事务繁忙,亦或是那些家族族长有各自的要事,除去大规模的重要元老会议,平常的普通会议基本上都是由各家族留在首都的家族代表参加的。 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样,科穆诺斯家族的族长忒斐罗斯来到了吕卡隆城,并且参加了元老院会议。 而原因也很简单,法律规定任何城镇的执政官上任前都必须要接受元老院大元老和皇帝的任命仪式,而忒斐罗斯今天就是来参加这一出无异于是对自己和自己家族荣誉的践踏的仪式的。 跪在自己的敌人和间接导致自己父亲身死的仇人面前,感激涕零的接受对方的恩赐,无论从哪种角度,这都是把他忒斐罗斯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不少好事者都觉得忒斐罗斯大概率会愤然拒绝这样的侮辱,亦或者在仪式进行时面露不忿,然而他们终归小看了这位年轻人的忍耐程度。 忒斐罗斯面如平常的完成了这次仪式,甚至期间在向彭同下跪时连任何一样的情绪都没有流露。 这让不少等着看好戏的人大失所望,他们在背后肆无忌惮的给忒斐罗斯加上了胆小鬼的外号,甚至有人公开嘲讽忒斐罗斯配不上加里俄斯之子的身份。 而对这些难听的流言,忒斐罗斯则是选择了通通无视。 但忒斐罗斯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还没结束。 当他缓缓的跪在彭同面前,任由对方给自己戴上那份象征着授权任命的绶带时,他那面无波澜的表情之下,隐藏着的是无尽翻涌的怒火。 而这终于重新归于一统的帝国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亦是沸腾着无数蠢蠢欲动的浪涌。 第8章 内战是帝国的优良传统 对于彭同而言,今天无疑是一个好日子。 背靠着奥尼石山的吕卡隆城常年受到来自南边珀拉斯海沿着波罗斯平原北上的温暖海风的滋润,充沛的雨水滋养了城郊的农田和牧场,但也无可避免的让吕卡隆的居民时常被突如其来的降雨淋成落汤鸡。 不过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当然,对于彭同而言,如果仅仅只是出太阳的话,倒也不至于让他这样开心。 随着忒斐罗斯正式接受了彭同和曼忒俄斯的任命前往贾尔马律斯以帝国执政官的身份治理,西境也逐渐平稳下来,那些蠢蠢欲动的高举着民粹主义大旗的反抗势力在失去了科穆洛斯家族这一领导后顿时偃旗息鼓,而在东境,随着战后的老兵安置问题逐步落实完善,那些在战场上燃烧了自己最后火焰的帝国老兵们得到了他们应得的安定归宿。 而在吕卡隆城内,曼忒俄斯在上一次关于出兵巴旦尼亚的问题和自己有所不合外,在那之后竟然再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变得无比安分起来,自己提出的一些有关于军队和士兵待遇的议案,交到元老院商议之后居然也毫无阻碍的一路绿灯,这可让彭同多多少少感到些不可思议了,要知道元老院的元老们,尤其是以文职和政治见长的家族,对于有关军队的提案可都是无条件反对的。 一时间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这让彭同在感到满意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些莫名的不安。 但无论如何,今天是个好天气。 “所以这就是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想拉着同样一大把年纪的我出去跑马的原因?” 伊斯蒂安娜面无表情的翻阅着手上的一封文件,半躺着斜靠在长椅上,一如既往的慵懒和淡然。 “难得吕卡隆放晴了,帝国境内诸方势力也都消停下来,这样的情况下不出去放松放松连朱庇特都不会同意的。” 彭同脸上的兴奋和语气里的激动与伊斯蒂安娜的反应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对比,然而这样格格不入的一幕却每天都会在吕卡隆的宫殿内上演。 “那您放松放松的方式可还真是别致 ”伊斯蒂安娜轻笑一声,合上手中的文书,抬起眸子看向彭同,语气悠然道“人们总是羡慕皇帝,认为皇帝就是拥有着整个天下的好东西,享受着是世间最顶尖的待遇,每天过的轻松惬意,奢靡无度,对于这些流言,我想你现在肯定会嗤笑一声,并且对此不以为意,当然,皇帝的生活可没有平民百姓们想象的那么轻松,对此你深有体会,不是吗?” “当然,”彭同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但旋即却又感到一些不妥,便连忙找补道“但是皇帝经过长时间勤勤恳恳,没日没夜的忙碌后,也终于迎来了他难得的闲暇时光,这两者并不冲突。” “所以你觉得现在天下太平,万事大吉了?”伊斯蒂安娜玩味的看着彭同,接着从桌子上抽出一份文书,推到彭同眼前道 “那您现在估计有的忙了。” 彭同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狐疑的拿起眼前的文书,随着他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彭同的脸色也慢慢的冷了下来。 “怎么样?”伊斯蒂安娜接过仆人呈上来的葡萄酒杯,抿了一口饶有兴趣的问道“咱们的西境似乎并不像您所想象的那么太平。” 彭同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连带着语气也染上了一丝愤怒。 “该死的,我明明已经放过了他,放过了他的家族,而我原本可以碾死他们的,他本人也在我的面前许下了神圣的誓言,可你看看他,他做了些什么?科穆洛斯家族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彭同此时已经有些怒火中烧的意思了,他嘴上毫不客气的咒骂着忒斐罗斯和科穆洛斯家族,痛斥他们的背信弃义,却忘记了当时潘德拉克战役之后自己也曾经跪在阿雷尼科斯面前许下过同样的诺言。 或许彭同本人看来这是两码事,自己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的加里俄斯,而阿雷尼科斯则是通过某些阴谋诡计,更不用说那时涅雷采斯皇帝和珀特洛斯是同一阵营。 不过伊斯蒂安娜却明白最后决定战役胜负的加里俄斯的死亡并不是堂堂正正的,但是酷爱讽刺的伊斯蒂安娜明智的选择了不在这件事情上和彭同掰扯,她悠悠的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出言提醒道 “我们的敌人就像是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两只尖牙喷射着惨绿色光芒的毒液,他在等待着我们,等待着我们放松警惕那一瞬间,便会毫不犹豫的发起快速而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帝国并不太平,我们也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伊斯蒂安娜一席话让彭同冷静了下来,他反复的看着手中的文书,那一个个字母犹如银针般扎进了他的双眼,他设想中的中兴帝国,当覆盖在表面上的一层华丽丝绸被撕开后,露出来的本质居然依旧还是这样的不堪入目令人心寒。 “他依旧是不敢,不敢彻底在明面上撕破脸,他缺乏力量,缺乏足够的力量……”彭同将那份文书缓缓放下,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道“这个国度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了,我亲手重塑了他,自然无法看着他因为我再次陷入战火……” 伊斯蒂安娜挑了挑眉问道 “嗯,令人敬佩的一番话,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让喀宋,作为统领整个西境,除了阿弥塔堤斯之外的最高长官,由他代行我的所有权利。” 伊斯蒂安娜皱了皱眉,彭同这样做是想避免事态扩大升级为战争,但是多指派一名统领西境全境的最高长官可是帝国前所未有的制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在防备西帝国旧贵族,这样做的后果理想状态自然是喀宋监管得力,西帝国旧贵族们熄灭最后一丝反叛的希望,但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朝着理想方向发展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当,反而激起西帝国旧贵族们的反抗之火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然而对此,彭同的回答则简单的多。 “我相信喀宋,同样的,我也认为不是所有西帝国的旧贵族都愿意赌上一切,跟着科穆洛斯家族去搏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人在拥有了一些东西之后,舍弃一切全然不顾的勇气,就会小很多。” “温和手段自然很好,它能够避免很多非必要的流行事件的发生,但我认为我们还是不能低估我们敌人的决心,至少我们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以免将来事情发生的时候束手无策。” 顿了顿,伊斯蒂安娜毫不避讳的说道 “别忘了,咱们这个国度自从建立以来,内战可就从来没停过。” 彭同闻言叹了口气 “我从来不敢说自己能够准确的揣摩人心,这玩意是世界上最深不可测,最无法琢磨的东西,但就算内战真的无可避免,那也不应该是现在,如果喀宋能够为我拖延一些时间,至少拖到我们的民众稍微从战火的阴影中走出来一点,那也是一个很不错的结果了。” 伊斯蒂安娜闻言不再做过多评判,在等彭同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伊斯蒂安娜便提起第二件事。 “咱们的主教大人想见一见你。” 彭同脸上流露出一瞬时的诧异,帝国是设置有官方教会的,甚至一开始教会也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力量,然而在空位时期,拥有不菲财富的教会成为了角逐各方眼中的肥羊,在经过三次大规模的洗劫之后,教会不仅丧失了自己全部的武装力量,同时还流失了绝大部分的财富,在那之后的涅雷采斯时代,教会的教士和主教们也真正履行了他们的誓言——全心全意的侍奉诸神。 因而此时,彭同听到主教想要见一见自己时说不意外是假的,主教,听听,多么稀罕的词汇,自己都已经快要忘记教会的存在了,自从空位时期之后,教会的威信一落千丈,涅雷采斯时代的皇帝们更是连供奉给教会的捐款都懒得拿出来,只起码维持对方不至于宣布穷的要典当教堂的地步,毕竟教会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控制民众思想的好工具。 “他见我干什么?教会没钱了?” “如果他是为了来找你哭穷的话,我觉得他这个主教做的有些不太称职,可以考虑换个人,所以自然不可能是这件事情,是关于天主教,嗯,人们似乎是这样称呼他们的,有人说这是起源于我们东方帕拉帝国境内的一种宗教,也有人说这是瓦兰迪亚人带过来的宗教,但不管怎么说,瓦兰迪亚人确实信奉天主教,而且最起码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那就是他在平民百姓之间确实挺受欢迎。” “受欢迎?” 彭同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词汇,一种自己所不了解的宗教在自己治下百姓之间流行可不是什么好事,他皱着眉头问道 “教会这群人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信徒被抢?该死的,他来找我不会是想我帮教会拉回自己的信徒吧?他什么意思?想让我被扣上一顶干涉帝国公民信仰的罪名?” “不清楚,不过想来应该也就是这件事情,毕竟有关教会的事情知道的实在是太少,别看我,你懂的,我得节省组织的开支,所以在一些非必要的地方,我一般不会选择安插我的探子——比如教会。” 彭同闻言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 “这群人还真的是越混越惨……好吧,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安排我跟他的会面的,另外,为什么主教见我的事情,我的侍者没有告诉我?” “哦,是这样的,由于教会实在是没多少油水了,所以就连我们主教大人穿着的也是一身亚麻衣,看起来就跟一般普通的修士别无二样,所以最后他连皇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彭同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也只是说了句 “我会让人通知守卫的。” 对于主教大人凄惨的遭遇则是闭口不谈。 可以了,一个多世纪都是这么过来的,有饭吃,有衣服穿就不错了。 又闲谈了两句之后彭同便打算起身离开伊斯蒂安娜的寝宫,而这时伊斯蒂安娜则是喊住对方问道 “对了,最近,元老院一切,可还顺利?” 彭同回过头,看着伊斯蒂安娜眨了眨眼,随后点头道 “当然,很顺利,甚至……太顺利了。” 伊斯蒂安娜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问道 “是吗?你觉得不太对劲?” “对……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让人有点不太适应。” 伊斯蒂安娜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道 “几十年了,我总算是见到你长了点脑子,想必德洛修斯陛下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吧。” 彭同脸唰的黑了下来,对着伊斯蒂安娜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像是什么很蠢的人吗?” “当然不是,咱们的陛下英明神武,聪慧无双,有这份洞察力是好事,记住,越高的位置,觊觎他的人就越多,尤其是皇帝。” 彭同目光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等到彭同和他身后的禁卫离开了宫殿,伊斯蒂安娜方才收回目光,此时午后的阳光温柔的透过窗棂的格子洒了进来,落在暖色调的丝绸和天鹅绒上显得平静而温柔。 “确实是个好天气……” 伊斯蒂安娜喃喃了一句。 第9章 进入巴尔加德 巴尔加德东郊,库洛夫军营。 奥列克正蹲在地上全神贯注料理着手中用木签子穿起来的肉块,鲜嫩的小羊羔肉块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声响,肉串上的羊油不断冒出泡泡,随后又在火焰的烘烤下倏的炸开,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油珠滴落在跳跃的火焰中发出独特的诱人气味。 奥列克难得的有耐心,并不急于将肉串送入嘴中,他仔细的将肉串在火堆上旋转,被均匀地烤至金黄,直到表面的焦香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脆皮,即便在营地闪烁的火把照耀下都依旧不减那不断闪烁着的诱人光泽。 奥列克的唾液腺不断分泌着口水,在将手边罐子里的香料一把撒在肉串上后,一股独特美妙的气味顿时升腾而起,香料和盐粒在高温下融化,渗透进肉串的每一个纤维,直到此时,奥列克才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三四块羊肉,羊肉的鲜嫩与香料的浓郁完美融合,肉串的嚼劲十足,每一口都能感受到羊肉的纤维在齿间断裂,奥列克感受着嘴里发生的美妙反应,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赞美声也随着口中哈出的白气一起散入空中。 “所以,你这场无聊的厨艺展示什么时候结束?” 戈登毫无形象的瘫坐在火堆旁,身上原本亮丽的精钢盔甲此时由于溅满了灰褐色的泥浆而显得黯淡无光,连带着他脸上疲惫的表情使得他此时看起来颓靡不堪。 或许是这几天来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的鏖战让戈登早已对这场战争厌恶至极,又或许是单纯因为自己碗里的谷物、蔬菜和碎肉一起熬住的混合状糊糊同奥列克手中色泽金黄诱人的肉串形成了鲜明对比,总之戈登现在看着奥列克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不过对此奥列克的态度倒是平和得很,甚至还有闲心安慰起戈登来 “战争是战争,不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吗,不能因为战争就荒废了生活。你看看你吃的这都是些什么?来,我亲手烤的小羊肉,嫩得很。” 戈登面无表情的低头看了一眼奥列克递来的肉串,诱人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依旧抬起脸冷冷的对奥列克说道 “是,是,如果有一天战争真的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变成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那我宁愿尽早回归英灵殿去见一见咱们亲爱的战神,我们在这已经拖了太久太久了,久到我能记清楚我们营地周围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我每天的任务就是构筑自己的工事,摧毁敌人的工事,与我们为伴的只有斯特吉亚冬季凛冽的寒风以及漫天的白雪,我只想问一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该死的战争?” “急什么嘛?”奥列克看戈登没有接过自己的肉串,便拿回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接着含混不清的说道“那老妖婆迟早会败亡的,我的父亲已经带领我们家族士兵堵死了海峡,除了天空中的飞鸟,她得不到任何的后援,除了北海冰冷海水中的小鱼,她也得不到任何的物资,她无路可逃,除非诺德人划着他们的小船滚回他们的老家,不然她就只能带着她手底下那些诺德的追随者被困死在这里,放心吧,城里的人比我们急。” “我当然知道这些事情,”戈登有些抓狂了“可是大汗给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是尽快的,尽早的赶跑这些拦路的诺德人,打通从东方到西方的路线,看看我们多快呀,你看我们今天又往前推进了一些战线了,推进了多少?一里?半里?去看看我营帐里面那些堆积的战报吧,最早我们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数据观还能向我们汇报,我们往前到了能看见塔科尔堡城墙的地方,后来他跟我说我们军队摧毁了敌人的某条防御阵线,并且牢牢占领了那里,再到后来他说我们夺得了一块沼泽地,一块空地,可以看看今天的战报是什么?他说,我们夺得了一棵树?一棵树啊!我的战神!我这辈子从拿起武器踏进战场开始,我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收到这样一份可笑到离谱的战报,而你我们尊敬的,亲爱的,最高的,军团领袖你在这里干什么?悠哉悠哉的烤着肉串?我们已经陷入僵持了,我们推不动了,我的指挥官!” “唉唉唉,别激动别激动,你看你,平时不是挺沉稳的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还没我沉得住气?” 奥列克连忙上前挪到戈登身旁,好声好气的安慰着对方 “我知道可汗给我们的期限快要到了,但是相信我,在这之前,那老妖婆绝对撑不住了,跟你说件好事,我们援兵马上就要到了,等援兵一到我们就发起总攻,而且你相信我,这支援兵绝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老妖婆。” 戈登闻言狐疑的看了一眼奥列克,问道 “什么援兵?金帐汗国的骑兵可不适合在这里的沼泽地发起进攻。” 奥列克狡黠一笑,伸手指了指北方道 “诺德人。” …… 戈登此时看着眼前豁然开朗的平地,顿时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切感。 就在五天前,他还深陷自己军队和敌军将要陷入僵持的痛苦之中,并且对这样看着遥遥无期的战争深恶痛绝,可短短五天之后,他们的军队居然真的成功冲破了奥利嘉在巴尔加德东郊森林设置的重重防线,自己的军队终于摆脱了那噩梦般暗无天日的黑色森林。 而导致这一切转变的唯一因素,便是此时站在戈登眼前的这个男人。 诺德人对于马这种生物是陌生的,因而不管是在诺德人的常规军队构成中,还是诺德人酋长的贴身护卫里,甚至包括酋长们本人都不见骑乘战马作战或是示人的,而恩里克自然也不例外,这个金发的魁梧汉子此时正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大声指挥着手底下的部队,重盾战斧再搭配上两袋子小型飞斧,这一身搭配让戈登不由得联想起北海神话里那个着名的战神。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自己的,往往就是自己的宿敌呢?你看看,这支诺德人收拾起奥利嘉来简直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奥列克感慨完还不忘饶有兴趣的评价起恩里克的战术“纯粹原始,但又充满着暴力美学的纯步兵战术,许多年前,我们斯特吉亚人也是跟他们差不多的作战风格,只可惜随着帝国人的文化慢慢引入啊,帝国人的战术也影响到了我们的波耶们,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纯粹到极致的步兵鏖战了呀。” 戈登对奥列克的话表示认同,但还是补充了一句道 “即便被影响了,但在卡拉迪亚大陆其他国家和民族们看来,我们依旧是一个很纯粹的步战民族。” “其实步战也没什么不好的,斯特吉亚的地形就是适合步战,但是一旦在稍微开阔点的地方碰见金帐汗国那样多种骑兵之间战术配合紧密的对手,可就是毫无招架之力了,个人的勇武有时候在汇聚成的一个强有力的拳头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于是我们不得不做出改变来适应这个世界,不然我只有屠戮的份儿,嗯,好吧,从现在看来,咱们的改变似乎不怎么成功。” “金帐汗国的文化总有些奇怪,虽然他们崇尚于中央集权,可他们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作战,都更加倾向于倡导成员之间的相互配合,而不是过分渲染某个英雄般的传奇人物的个人勇武。”戈登顿了顿“似乎除了金帐汗国,整个西部包括南边的阿塞莱都喜欢英雄的传说,也乐于塑造某个英雄榜样般的人物。” 正在两人闲谈之间,诺德人打造的简易攻城锤在几个诺德士兵的推动下缓缓靠近巴尔加德的城门,恩里克似乎一刻也不想多等,在离开森林进入空旷地带之后连敌方溃逃的士兵都懒得去管,直接命令手下原地建造攻城营地,打造攻城武器。 而得益于此前奥列克和戈登二人的部队被限制在森林里无所事事,他们也就地取材构筑了一些攻城武器的框架以备后续攻城时使用,这也省去了诺德-斯特吉亚联军不少功夫,直接搬来原本的框架,再施以一些简单的加工便直接拿来用了。 戈登见诺德人这样急吼吼的不由得有些蹙眉,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奥列克询问道 “这样是不是有些草率了?或许我们应该提醒一下那个诺德人首领,巴尔加德的石头城墙可不是他们老家那些木头构筑的简易营寨,咱们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才是。” 奥列克对此却有不同看法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场战争双方人数横竖加起来也才堪堪破万,要不是那个该死的森林地形,这场战争怎么样也不可能持续这么久,之前的突围中奥利嘉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护盾兄弟会的旗子都落下来了,如今,巴尔加德群里能有多少守军?就这么着,够用。” 听奥列克这么说,戈登也不再多言,而后续发展真如奥列克评价那样,诺德人的攻城锤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阻碍便顺利的砸破了巴尔加德的大门,而后躲在盾墙后面的诺德-斯特吉亚士兵便一窝蜂的冲进了城市。 巴尔加德再一次回到了金帐汗国手中。 (今天搭车回乡下老家,坐了一天车晕乎乎的,实在对不住了今天暂时就先更这么多吧,明天还是两章四千字。) 第10章 舅爷和外孙 恩里克这样急不可耐的冲进巴尔加德自然不是戈登二人以为的诺德人性子急,性子急是一码事,诺德人毕竟不是傻子,如果真的面对的是一座守军充足防守完备的坚城,恩里克自然还是会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奥利嘉的部队在先前的森林防守战中被悍不畏死的诺德人冲击的七荤八素,溃散,战死或是当场投降的不计其数,而巴尔加德本身守军就一直在金帐汗国的监督下维持在一个最基本的水准,即便战时奥利嘉临时征召了一些新兵,可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农夫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恩里克面对的巴尔加德守军少得可怜,自然不必如同常规攻城战一样畏首畏尾,而且更重要的是,恩里克心里一直记得拔都答应他的,攻下巴尔加德之后便将其赏赐给诺德人的承诺,面对族人未来的立足点与希望,恩里克自然是不遗余力。 巴尔加德的街道上空空如也,往日喧闹繁荣的迹象不复存在,只剩下奥利嘉的手下沿路设置的一些路障和陷阱,可这些东西根本无法给诺德-斯特吉亚联军造成什么像样的阻碍,在简单的分出几支部队肃清并且占据了巴尔加德的几条重要道路后,恩里克、戈登、奥列克等人便带着亲卫和攻城器械赶往了巴尔加德的主城。 如同所有的西方城镇一般,巴尔加德的前身是一座建立于此的城堡,而随着后来城市逐渐发展,人口增多,城堡庄园的容量已经不足以支撑这样庞大的人口,便往外扩展出更宽阔的区域,逐渐形成了如今的巴尔加德城。 而最开始的城堡也会逐渐加固,扩建,变成了如今的主城,也正是因为巴尔加德的主城是一座坚固的城堡,军事职能大于住宅职能,而作为城主统治者所在,主城的守卫力量必不会弱,加上主城的防守主场优势,在恩里克看来,这无疑是这趟战役中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戈登和奥列克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并不认为奥利嘉会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她很清楚不管怎么样她最后都不可能留住全尸,横竖都是一死,对她而言战死总比被抓住后送往萨莱城死的痛快。 另外巴尔加德建立之后很多城建情况只有贡达罗夫家族的人知道,因此不排除他们在城内设置了暗道的可能性,因此为了抓住奥利嘉,避免给她太多时间准备跑路,奥列克等人连象征性的喊话都省去了,直接带着士兵架着盾牌掩护攻城锤冲向了城门。 恩里克依旧是身先士卒提着战斧冲在最前,然而前边热火朝天的进行着攻城,后方骑在马背上观察着对面情况的戈登却发现了一些异常。 “奇怪,城墙上的守军呢?” 如果说一开始外城区的城墙被轻而易举的夺下来是因为奥利嘉手下的人已经不足以支撑对整面外城墙的防守,但城堡她们是绝无可能放弃的,城堡作为一座天生为军事而服务的建筑,在设计和建造时,就力求通过最少的人数达到最高的效果,因此,很多城堡仅仅只需要数百名甚至几十名守军,便可以完美的把守住所有的防守要地,对方人数自然不可能连几十人几百人都没有,但为何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诺德人架着攻城锤冲过来而无动于衷呢? 难道奥利嘉已经逃了? 带着这样的狐疑,戈登下令让自己的手下不再在一旁掠阵,而是全部参与到攻城之中,奥利嘉无疑是此次行动最大的战利品,如果让她侥幸逃跑,那这次行动的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 在一群人齐心协力并且没有任何外力干预的情况下,城门居然很快就被冲开了,速度之快让人有些意外,但更让戈登摸不着头脑的还在后边,只见一群人在城门被冲开之后立刻嗷嗷叫着挥舞着武器冲了进去,但随即士兵们的嚷嚷声便安静了下来,一群人站在门口处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戈登见状脑海里闪过无数猜测,难道是主城后面的桥断了?巴尔加德主城是设有城堡本体和外墙两部分,两部分之间挖有一条深深的陡沟,里面还倒插着无数根木刺,唯一的道路只有一座桥梁,但也不对,如果主城连接外墙的桥梁被弄断了,那么自己的军队冲进去之后,随即就会遭到城堡里面的守军猛烈的攻击,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站在原地发呆呀。 戈登脑子里思绪万千,但他也不敢贸然上前查看情况,他和奥列克,恩里克这两个喜欢撸起袖子亲临一线提刀砍人的将领不同,他自己本身武力值只不过处于一个中等偏上一点的水平,甚至连自己身旁亲卫都有可能打不过,不过好在奥列克很快小跑着过来,倒也省得戈登继续胡思乱想。 “怎么样?是那座桥被弄断了吗?” 奥列克一过来就被戈登迎面一句问题问的愣了愣,随即他摆了摆手说道 “什么呀,桥好好的,就是城堡里面情况也不太对劲,城堡大门是开的,门口两个贡达罗夫的瓦良格侍卫百无聊赖坐在门口看着我,腰间的长剑都没出鞘,不知道城堡里在搞什么鬼。” “什么?” 戈登承认自己也被搞迷糊了,对面这架势是放弃挣扎了?不可能啊,奥利嘉是什么人他们这些前斯特吉亚公国的大公们再清楚不过了,那是为了诺德首领位置宁愿和自己亲弟弟刀剑相向的主,在诺德老家干了那么多年架都不见放弃,这样的人会老老实实投降?怎么可能! “行了行了,别想了,那两个侍卫说他们已经投降了,奥利嘉跑路了,他们让我们进城堡,他们的主人有话想对我们说,咱们也走吧,恩里克和诺德人已经先去探路了。” “他们的主人?”戈登疑惑 “就是西米尔。”奥列克喝了一口酒,平静的说道。 …… 戈登和奥列克二人带着亲卫赶到巴尔加德主城大厅的时候,大厅内已经坐满了诺德人,对于诺德人而言,一场大战之后没有什么能比美酒和美食更能抚慰人心,只是诺德人和斯特吉亚人的吃相一向不怎么优雅,大吵大嚷的还在其次,啤酒液和各种食物碎屑更是到处都是。 恩里克坐在主席的主座上,那里曾经是朗瓦德所坐的位置,而在他身旁,诺德人端来了一把小凳子,满头脏污金发,面容枯槁的西米尔正坐在那里。 奥列克随手抓过一旁木桌上的烤肉,塞进嘴里,一边大口咀嚼着一边走向恩里克二人,出声询问起奥利嘉的下落来。 “跑了,我那亲爱的姐姐可很懂的见风使舵,你们的猜想是对的,巴尔加德确实存在该死的暗道,直通一旁的海峡,那里停着我姐姐的龙头战舰,可惜我们现在已经追不上了,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机灵,早在我们冲垮森林的防线的时候,她便带着人离开了巴尔加德。” “真是个坏消息,”奥列克状似沮丧的摇了摇头,但随即又舒展笑颜“当然,我是说这对奥利嘉那老妖婆是个坏消息,哦,如果我冒犯了你的姐姐请宽恕我,不过她应该不会想到,我的父亲早就带人堵住了那道海峡,库洛夫家族的战舰会拦截那些残兵溃卒驾驶的龙头战船。” 奥列克话音刚落,就听见一旁传来西米尔的声音。 “你的父亲?尊父还活着?” 奥列克似乎是才注意到西米尔一样,转过头大惊小怪的夸张说道 “喔!西米尔!真开心看见你还活着,在这纷乱的世道里,我们不知道有多少曾经熟悉的面庞,第二天睁开眼就再也看不到了,很开心你并不在此列。” 西米尔闻言嘴唇动了动,最后也只是挤出一句“……多谢。” “不用谢,哦,另外,我的父亲,他当然还活着,老英雄总是高寿,不过这也要多亏了卡拉多格那老小子,嗯……好吧,或许我还是应该对死人尊敬点,托咱们亲爱的至高王的福。” 西米尔看了一眼奥列克,随后不再去管这个说话呛人的武夫,转头向主位上的恩里克说道 “我并不质疑可汗对您承诺的权威性,可汗的命令至高无上,可是您现在也知道这座城里面发生了很多事情,并不是外人所想的那样,很多细节,经过,甚至和外人所认为的截然相反,因此我希望您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当面向可汗澄清这一切,再由可汗来决定这座城镇最终的归属权。” 奥列克和戈登二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察觉出来一些自己有意思的内幕,于是戈登看向西米尔饶有趣味的问道 “你这话的意思是……?” 西米尔刚想开口解释,然而恩里克一边撕咬着手中的肉排,一边打断西米尔开口向两人解释道 “这小子是说关于此次叛乱,他全程是反对疫情,并且并没有参与,为此他的祖母,也就是我的那个好姐姐还将他投入了监牢,并且打断了他的两条腿,关于他话里的一些细节,我询问过一些被俘的诺德人和在场的一些贡达罗夫家族的卫兵,大家的证词基本上一样,都是说在奥利嘉出现在巴尔加德之后不久,西米尔,我这可怜的外孙就被我的好姐姐投入了监牢,期间我的好姐姐甚至还去监牢看过很多次,每次出来之后都是一副怒气腾腾的模样——” “因为我的不肯就范,我的祖母怒斥我是贡达罗夫家族的叛徒,并且为此大发雷霆。” 西米尔此时适时出声打断了恩里克的陈述,并且补充了一些细节。 “哦……是嘛?”奥列克目光缓缓移向西米尔的双腿“找医生看过了吗?” “我的军队里的随军大夫看过了,坏死比较严重,但好在右腿骨折程度不大,可是左腿嘛……” 恩里克唏嘘了两声,不过也真的就是两声,随后便继续埋头对付起自己眼前的食物,对于这个外孙,他委实没有多少感情可言,更何况现在这个外孙还要和自己竞争巴尔加德的归属,以恩里克的脾气还能继续好声好气的和对方说话就已经给够双方之间的血脉亲情面子了。 “天呐,这可真是个噩耗,西米尔,你可是我们斯特吉亚年轻一代里最出色的战士,这太令人遗憾了。” 奥列克状似夸张的感慨,那浮夸的演技连戈登都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拍了拍奥列克的肩膀轻声提醒道 “嘴角压一压。”随后看向西米尔道 “所以你确定你全程不知道此次叛乱的事情,并且没有参与?” “我确定。”西米尔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戈登点了点头“那后来呢?奥利嘉跑路没带上你?” “没有,并且我的一些亲卫和贡达罗夫家族的卫兵也不愿意随她离开,在他们走后,我的人就把我放了出来。” 戈登闻言暗笑一声,但也没有去管,而是看向恩里克道 “您的意思呢?” “既然这小子都这么说了,那就给他个机会跟可汗当面说,我相信可汗答应我的东西绝不会打半分折扣,就算这座城最终的归属权不在我,也不会让我白跑一趟。” 恩里克倒是毫不担心,这也得益于拔都公正的名声在整个金帐汗国境内为人称赞。 “如您所愿。” 戈登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第11章 逃亡的奥利嘉 夜晚,巴尔加德。 随着战火平息,巴尔加德的居民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在傍晚的时候外出采购一些食材,而恩里克为了快速恢复巴尔加德的秩序,将部队携带的一些食物也投放到了市场上,停摆多日的屠宰店和小摊终于重新开售,只不过巴尔加德的居民依旧对街上三三两两四处闲逛的陌生的诺德装饰的战士有所忌惮。 巴尔加德如今归恩里克代管,包括税金和一些贵族权利,对此奥列克二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们获得了不少奥利嘉手下的诺德人留下来的战利品,也算是不虚此行。 不过晚上老奥列克的人带来消息,库洛夫家族的战舰没能追上全部奥利嘉的溃兵,龙头战舰的航速很快,并且更加适应北海捉摸不定的海况,而奥利嘉本人也逃出生天。 “真是让人遗憾。” 戈登站在主城的眺望台上,看向一旁的奥列克摇头叹息道 “无所谓了,那老家伙扑腾不了多久了,他又带走了一船的人,十个?而是个?,只怕都不到二十人,只不过对此我更关心的是西米尔那小子,你相信他说的那些话吗?” “怎么说呢,年轻人有胆识,有魄力是好事,但是有些事情用力太狠,反而会露出破绽,首先就是作为家族最优秀的,且毋庸置疑的继承者,朗瓦德最优秀的儿子,如果奥利嘉还想要借助贡达罗夫家族的旗帜,就必不可能采取暴力手段让西米尔臣服,奥利嘉不是蠢货——虽然我经常骂她蠢货,但很明显她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犯浑,此外,如果他的手下确实是忠于他,并且反感奥利嘉的话,诺德人人在森林攻防战中溃退的一瞬间,他们就会控制住奥利嘉并且释放西米尔,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对方溜走后才将自己的主人从监牢里放出来,所以,无聊的把戏,并且有些拙劣。” 戈登耸了耸肩,对此显得兴致缺缺。 “是吗?你这么想,那你为什么不揭穿?” 戈登闻言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揭穿他?横竖巴尔加德的归属权也不可能落到我们两个人头上,就让他们一家人去争好了,不过我倒觉得可汗不可能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猫腻,西米尔的把戏大概要亏的血本无归了。” “咱们可汗很聪明,对于这一点,我和你看法一致,但是对于结果,我觉得可汗反而会吃这一套。” 奥列克的一番话让戈登不由得蹙眉看向他反驳道 “可汗难道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 “这是两码事,我的朋友,”奥列克看着戈登狡黠一笑,问出了一个问题“法理上我们臣服于金帐汗国,但我们在领地内拥有不少自治权,这里面有很多因素,一来是金帐汗国那边需要拉拢我们来巩固这些异族的领地,那么,对于金帐汗国的统治者而言,选择这些领地的统治者,最重要的要素是什么?” “忠诚?能力?不……服从性。” “对咯,服从性,你可以不完全忠诚,也可以碌碌无为,但你必须得听话,必须,那你看,咱们的西米尔多听话啊?是不是?从判断第一时间开始,就努力将自己和叛乱撇清关系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就尽量不去掺和,始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不惜打断自己一条腿,以此来表示自己对金帐汗国的绝对忠诚和绝对服从,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你觉得可汗会不喜欢这样的手下吗?” 戈登闻言沉默了,良久才长出一口气,叹息道 “这小子,比他爹聪明。” 奥列克喝了一口手中的麦芽酒,没有回话。 …… 十多天后,吕卡隆。 “动作还真快啊,拔都汗……” 伊斯蒂安娜看着手中那张薄纸上的文字,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巴尔加德重新易主的消息在前几天便传到了萨莱城,早有准备的拔都只用了不到五天便整合了部队和后勤辎重,两万骑兵由拔都亲自带领,随行有速不台、合努占、科林和阿尔扎戈斯,一起踏上了开赴乌卡利翁高地的道路,而此前,拔都向乌卡利翁高地的巴旦尼亚酋长们派出了信使,同时帝国元老院也接待了拔都的信使团,并且对拔都要求从乌卡利翁高地撤兵的通知争论不休,然而对此彭同、曼忒俄斯、西喀尼斯等一系列重量级人物都不约而同的答应了金帐汗国的要求。 元老们对此很不满意,但知道内情的伊斯蒂安娜却明白这是目前帝国最好的选择。 帝国快要内战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应该最长不过一年,所以帝国在此之前不可能保持多线作战,至少西境不能再起战火。 彭同要回了瓦罗斯家族手下那三支军团,听说因此厄洛倪克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奇怪的是言语间只是在咒骂曼忒俄斯。 当然帝国也是要面子的,不可能你金帐汗国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虽然我们确实要这么干,但是至少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这样才好对外宣称是外交上的胜利,而不是妥协,懦弱,所以帝国狠狠‘敲诈’了金帐汗国五十万第纳尔,银的。 最终元老院也通过了这一决定,拔都几乎是在同一天收到了巴尔加德和帝国的消息,随后便立刻着手出兵事宜。 至于巴旦尼亚酋长那边的回信,由于路途遥远,时间问题,拔都并没有收到,但他相信酋长们会同意的。 如果这群人真的认为血统统治和民族统治比自己的安危还重要,而拒不同意的话,拔都也有立刻撤兵的准备,不过对此,阿尔扎戈斯和科林并不知情。 其实这种可能性也不小,整个卡拉迪亚大陆奉行的都是贵族统治,也只有金帐汗国在拔都的主持下提拔了一些平民出身的将领,巴旦尼亚人到底是认为出身重要还是自己的安危重要,搞不好他们真的会选出身。 毕竟让一个蒙兀特人来统治自己,虽然符合继承法和贵族法,但这种行为也无异于卖国。 而且巴旦尼亚在贵族法,继承法这些帝国文化入侵之前,王位到底归谁还是在各个氏族之间竞争,这项传统到现在也有一定影响力,所以在此基础上,他们可能更加排斥一个外来人来统治自己。 其实如果拔都和科林有孩子的话这一切都好解决,直接让那个孩子继承巴旦尼亚至高王王冠就好了,但可惜的是现在这个孩子还不存在。 但不论怎么样,金帐汗国的军队已经踏上了征程,伊斯蒂安娜如今只能祈祷瓦兰迪亚人能够给点力,尽早扩大他们在乌卡利翁高地的优势,这样拔都到时候面对的问题会棘手一点,也能拖慢金帐汗国势力进一步扩大的进程。 实际上瓦兰迪亚在乌卡利翁高地的扩张已经进入了平稳期,在击退进犯邓格拉尼斯的巴旦尼亚军队后,邓格拉尼斯彻底纳入了瓦兰迪亚的势力范围,并且巩固了普林多尔傀儡忘的身份,德鲁伊莫尔堡、阿布·科梅尔堡,彭·坎诺克,阿斯特堡,潘德拉克堡,涅夫扬斯克堡也都落入瓦兰迪亚手中,而弗林托格堡也被围困。 但除此之外,卡·班赛斯堡在梅利迪尔留下的守军和其子的带领下固若金汤,马鲁纳斯城附近,瓦兰迪亚人和卢伊汉多次交锋却也讨不到什么好,北部和南部都陷入停滞,德泰尔也觉得这样的程度也差不多了,毕竟瓦兰迪亚已经在乌卡利翁高地取得了东进的基点,基本上完成了战争目标,但男爵们对此并不甘心。 因此战争还在继续,即便德泰尔宣布拒绝再为男爵们的战争行为买单,可这样的宣布在巴旦尼亚人持续不断的反抗面前显得无比苍白。 伊斯蒂安娜将手中的那份纸轻轻的放下,眉头也不由得皱到了一起。 多事之秋啊。 “夫人,”此时侍女轻轻的敲响了房门,“有一位自称为诺德公主的人,想要见您。” “哦?”伊斯蒂安娜回过头“这么快?让她进来吧。” 侍女下去后过了片刻,一脸沧桑的奥利嘉便进入了伊斯蒂安娜的寝殿。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老朋友,听说你在巴尔加德过的很不好。” 伊斯蒂安娜率先打了个招呼,同时吩咐侍女给眼前这位公主殿下斟茶。 奥利嘉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随后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让疲惫的身躯和心灵都得到了一些放松。 见奥利嘉只是自顾自的饮茶,伊斯蒂安娜没功夫和对方耗下去,便率先开口道 “你很忠实的履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对于你的努力,我看在眼中,可惜最后的结果不怎么好,不过这也无所谓了,世事难料,那么按照我们的约定,或许你可以在吕卡隆住一段时间,我会为你的和你的人提供住所,而等待这段时间里面,我会先让人将你的儿子救出来,我们可怜的王公在巴尔塔罕的地牢里已经待了太久,请你放心,我的探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效的,他们深知如何贿赂守卫,并且潜入监牢,即便是在防守最严密的地方,也能够悄无声息的将人带出来,他们从未失手。” 奥利嘉闻言顿时感激涕零,语无伦次的用有些蹩脚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感激。 “感谢您,感谢您女士,您的诚实美德令人敬佩,我不知道该以何种语言来描绘我的感激之情,似乎任何文字在表时都显得有些苍白。” 对此伊斯蒂安娜只是摆了摆手,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 “去给他们准备好热水和食物,同时腾出一些干净的床位,我们的朋友长途奔波已经太累了。” 侍女应声后带着奥利嘉离开了,等到房间重新归于平静,伊斯蒂安娜这才看向另一名侍女,吩咐道 “替我将禁卫长喊来。” 过了一会儿,一身铠甲的禁卫长一手架着头盔进入了伊斯蒂安娜的房间,同时对着伊斯蒂安娜行了一个抱拳礼道 “日安,尊敬的女士,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伊斯蒂安娜亮出一枚金牌,正面雕刻着帝国的双头鹰,反面则是涅雷采斯家族的双剑王座。 “以这枚金牌,代行帝国皇帝和涅雷采斯家族族长的权利,我忠诚的禁卫长官,不知我可否得到你的效力?” 见到那枚金牌,禁卫长立刻站直身子,无比庄严的抱拳道 “当然女士,禁卫军永远是您最坚实的后盾和最锋利的刀剑。” “很好……带上几个手脚麻利,嘴巴牢靠的小伙子,处理掉今天来见我的这几个诺德人,他们住在西边房间,做的干净点,不要留一个活口。” 第12章 巴旦尼亚的抉择 “什么?帝国人真的撤军了?” 卢伊汉霍的站起身,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斥候,斥候被卢伊汉看的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无比肯定的回答道 “千真万确,大人,我们几个弟兄亲眼看见帝国人撤掉了他们刚刚建好的围城营寨,随后把带不走的一些攻城武器一把火烧了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厄庇克洛忒亚去了。” 闻言,卢伊汉大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抬起头喃喃自语了一句 “蒙兀特人说的居然是真的?” 但随后,卢伊汉又果断的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这事情太过荒谬,暗自骂道 “帝国人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吗?” 卢伊汉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后,扭过头朝着身边的几名费奥纳亲卫下令道 “带上家伙,我得亲眼看看。” 一行人自肖农城附近的军营疾奔而出,生活在高地森林的巴旦尼亚贵族们没有骑马作战或者骑马出行的习惯,虽然卡拉多格上位之后一直着力改善巴旦尼亚兵种树畸形的毛病,最后却还是无法彻底根除几百年来扎根在巴旦尼亚人内心深处的传统习惯。 不过虽然不骑马,面对着复杂的森林地形和崎岖的林间小路,卢伊汉等人倒硬生生凭借双腿走出了战马疾驰的气势,一行人正午自肖农城一带离开,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数天前被帝国人围住的乌瑟莱姆堡。 实际上大多数将领确认斥候的消息是否准确的方法,不过是安插心腹在斥候队伍里或者派出两支或者三支互属不同直系中级军官的斥候队伍来相互作证,再或者就是斥候本身很值得信赖并且没有被对方收买的可能性。 像卢伊汉这样大老远亲自跑一趟的实属罕见,毕竟指挥官要忙的事情可不少,这一来一去的浪费时间不说,如果贻误战机那可就是万死莫辞的罪过了,然而奈何这次的消息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离谱,帝国人浩浩荡荡的在厄庇克洛忒亚集结,杀气腾腾的冲向乌瑟莱姆堡,然后花了几天功夫建好了围城营地,再然后…… 一把火烧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离谱好吧,双方都是恨不得对方亡国灭种的存在,你要说帝国人单纯来吓一下自己,那肯定没谁闲的洒大把钱大把粮就为了看个乐子,要说帝国人网开一面,卢伊汉宁愿相信瓦兰迪亚人会老老实实做他的佣兵。 所以卢伊汉总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这件事怎么都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同斥候汇报的那样,乌瑟莱姆堡外满地都是烧焦的木头,依稀能看出营寨和攻城武器的模样,而帝国人则早已经不知所踪。 “会不会是虚晃一枪北上围攻弗林托格堡去了?” 卢伊汉还是不愿意相信帝国人会就这样白白放弃进攻巴旦尼亚的机会,但自己方才的猜想仅仅是刚刚冒了个头就被卢伊汉否定了,帝国人一来不用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跟自己这边玩心理战,二来瓦兰迪亚人正在围攻弗林托格堡,帝国人事先又没有跟瓦兰迪亚人打招呼,两军虽然有共同的宣战目标,但本质上连互相中立都算不上。 亲眼所见,卢伊汉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们走吧,回去通知梅利迪尔酋长他们,我们有新的至高王了。” …… “不可能,我绝不同意!” 肖农城的主城大厅内,梅利迪尔,卢伊汉,以及其他幸存氏族的新任族长汇聚一堂,当卢伊汉讲所见所闻全部告知众人,并且提议履行金帐汗国使者来到时自己一众人所答应签字的条约,尊奉拔都为巴旦尼亚新任至高王。 然而卢伊汉的话音刚落,场中就响起了激烈的的反对声。 卢伊汉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芬·埃因加尔家族的新任族长卡费德,只见他愤然的站起身,环顾四周,随后看向卢伊汉怒目圆睁道 “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卢伊汉先生!?让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异族佬来戴我们巴旦尼亚人的王冠?我们在这片高地,这片大陆上生活了快有上千年了,即便是在帝国势力最为鼎盛,国家,民族局面最为危险的时候,巴旦尼亚的王冠都依旧戴在巴旦尼亚人的脑袋上,而如今不过是一个可悲的下流叛徒联合一群狡诈贪婪的佣兵,就逼得我们竟要到卖掉王冠的程度吗?!” “注意你的措辞卡费德酋长!”卢伊汉三四十岁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又如何能容忍对方将如此难听的侮辱词汇加在自己身上?何况这就差把一顶卖国的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了“这是契约,是约定!我们和金帐汗国的条约写的清清楚楚,如果他们能让帝国人退兵,解我们的燃眉之急,我们就共同承认拔都汗对巴旦尼亚王位的继承权,这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别忘了,你可也签了字的!” “你说的什么屁话!”卡费德重重的将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一砸,铁环箍的木杯竟是当场碎成好几片。“我们手中是没兵了吗?是没钱没粮了吗?!今天又有300多个山林中不在籍的野人想要加入我的部队来共同对抗瓦兰迪亚人,我们的人民同仇敌忾,我们的战士斗志高昂,可现在,我们和瓦兰迪亚人的决战打都还没有打,你就要在这里迫不及待卖掉王冠去换取他人的庇护吗?你这个懦夫!” 卢伊汉单手撑着桌子,半个身子缓慢的往前倾,阴沉着一张脸,双眼死死地盯着卡费德,话语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般一字一顿道 “看在巴旦尼亚的面子上,不然我发誓,我一定会让我的灶卫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然后将你整个人扔出肖农主城的塔楼,溺死在后面的沼泽里。” 卡费德不甘示弱,上前一把抓住卢伊汉的手,随后全然不顾灶卫们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俯下身子看向卢伊汉,恶狠狠的回应道 “好让你知道,如果你真的存了想把那顶王冠,那顶神圣的至高王冠拱手送出乌卡利翁高地的想法,那你就必须得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随后,卡费德瞥了一眼卢伊汉身后的灶卫,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主城大厅。 卡费德离开后,大厅里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在座的各位酋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梅利迪尔终于是叹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场内的沉默 “我的同胞们,这确实是一个难题,但是无论这个选择再怎么艰难,我们毕竟是已经书面正式答应过蒙兀特人了的,我们的同胞们常常拿拉革塔的事情来嘲讽帝国人的出尔反尔不守信用,怎么到头来我们也要变成这样的人吗?而且这个选择也并不能算得上是出卖王冠吧,拔都是我们巴旦尼亚人的女婿,他本人,包括他和科林公主的孩子,亦是至高王冠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从继承法上来说,他继承王位确实拥有合法的法理基础,但我也知道,大家在情感上确实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让一个与我们肤色,长相和毛发都截然不同的人统治我们……或许我们可以想一个折中的法子,让科林殿下,或者是殿下与拔都汗的长子来继承这顶王冠……这不失为一个两全的办法不是吗?毕竟,按照继承位置来说,如今尚在人世的卡拉多格至高王子嗣,梅拉格殿下和科林殿下,无疑科林殿下的优先级更高。” “那为什么不让梅拉格殿下来继承这顶王冠呢?毕竟再怎么说,科林殿下都已经嫁出去了,按照贵族法,她应该随夫家的姓,法理上已经跟芬·格鲁芬多克家族没有关系了。” “可你不能否认科林殿下身上流淌着卡拉多格先王的血脉不是吗?”梅利迪尔反问道“而且,梅拉格殿下不也是在蒙兀特人手里吗?嗯……斯特吉亚人,好吧这没差别。” 提出意见的那人闻言张了张嘴,但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 “那就不如让科林殿下来继承王位。”说话的人是芬·凯尔纳奇家族的新族长古兰,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见众人都望了过来,便耸了耸肩道“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虽然按照一般婚姻法和贵族法,女子在出嫁之后便是类似于丈夫的所有物之类的东西,但是咱们殿下不同,拔都汗对公主殿下礼遇有加,并且宠爱非常,不知大家是否知道拔毒汗在立国之时就修改了法令,赋予了科林殿下和他等同的权利,在这个基础上,如果我们宣誓向公主殿下效忠,我们法理上和实际上就和金帐汗国那些那颜伯克们地位等同,说实在的,这不过就是个面子问题,既要让我们的子民情感上接受的过去,又要让金帐汗国愿意对我们伸出后续的援手,要满足这两个条件,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虽然不管是承认拔都汗,还是承认科林殿下为至高王,这两个最后的结果和本质上其实都是一样的,科林殿下的命令某种意义上不就是拔都汗的命令吗?但至少感情上更容易让人接受一点,不是吗?” 古兰一番话都说的在场众人若有所思,梅利迪尔见状也顺势提出了让大家共同投票决定王位归属。 而不出意外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科林。 梅利迪尔看见投票结果,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便告知大家将结果通知金帐汗国的使者,并让他们转达给拔都。 随后众人便都各自散去了,大家的封地基本上都被瓦兰迪亚人夺走了,如今都客居在肖农城内。 梅利迪尔这时喊住了卢伊汉问道 “你打算怎么处理你跟卡费德的关系?” 卢伊汉闻言脸又沉了下来 “他当着几乎所有贵族们侮辱我,公开侮辱我,我没有跟他决斗,已经算是足够冷静了。” 梅利迪尔无奈的拍了拍额头道 “我的德鲁伊老爷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这些无聊的贵族把戏吗?现在,巴旦尼亚现在最重要的是众人都拧成一股绳,这个时候你跟我闹内部不和,不是找死吗?” 卢伊汉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然而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 “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谈谈的。” 第13章 诺德公国 金帐汗国的使者在肖农等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巴旦尼亚酋长们的答复,如今得到答复便即刻启程,即便此时正是黑夜。 也得益于金帐汗国使者的敬业,拔都带着军队刚抵达西比尔便收到了来自巴旦尼亚的回信。 巴旦尼亚的酋长们先是极尽所能的吹捧拔都,随后又很为难的表示巴旦尼亚的民众们对于他们的这个决定很难接受,接着又话锋一转,表示他们即便这样还是会坚持和拔都的约定云云,最后才提出能不能稍微做点修改,让科林来做巴旦尼亚的至高王。 拔都看完这篇洋洋洒洒的外交文书后第一句话就是“在我的汗国里,要是有哪个想不开的敢这么跟我写奏报,我绝对会把他的脑袋插在旗杆上。” 随后拔都将手中的文书往桌子上一扔,朝着身旁的怯薛令道 “去将可敦请过来。” 巴旦尼亚人的反应基本上都在拔都的预料之内,而说实话,这个结果也在他的能接受范围之内,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文化影响,巴旦尼亚人不管写什么东西的方式都感觉像在写吟游诗,这样拔都看的非常头疼。 科林和阿尔扎戈斯很快就来了,科林穿着一身缩小版的巴旦尼亚游击链甲,倒不是科林舍不得穿防护更好的名门链甲,只是她觉得过于笨重的盔甲会阻碍自己的发挥,而阿尔扎戈斯则是依旧穿着一身林地服,看起来活像个巴旦尼亚乡间的农夫。 拔都一边将一颗颗剥好了的葡萄喂到科林嘴里,一边将事情简单的跟二人说了一下,但科林咀嚼着葡萄眼神里却逐渐露出了大大的疑惑。 “为什么让我做至高王?” “因为你是卡拉多格的女儿。”阿尔扎戈斯微微歪过头对着科林解释道 “但是我是女儿啊,而且我已经嫁人了,如果这样的话,让拔都做不是更好吗?” “但是他是女婿,跟至高王没有血脉关系。” “可我父亲也是我外公的女婿啊?” “呃,不是,这不一样,你父亲还是你外公的养子呢。” “可是你不也是吗?你为什么没做至高王?” “不是……等等……我……” 就在阿尔扎戈斯脑子混乱的时候,科林则是趁胜追击问道 “而且他们为什么要纠结让我来当至高王,还是让八都来当至高王呢?这不都一样吗?” “不,这不一样,额,你做至高王,酋长们就是听你的命令,而不是听拔都的命令,拔都做至高王,酋长们就不听你的命令,听拔都的命令。” “对呀,那就让拔都来做至高王不就好了。” “啊?” “因为我听拔都的啊,这不没区别吗?” 科林一番话瞬间给阿尔扎戈斯问的脑袋一团乱麻,良久他才憋出一句 “看来你爹还是让你上学上晚了。” 拔都则是一边剥着葡萄一边笑着说道 “这说明科林有一双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眼睛,这是智慧的眼睛。” 科林闻言立刻扬起了小脑袋,一副老娘牛皮哄哄的模样。 “嗯?你盔甲上怎么沾有血?”这时拔都发现科林的游击链甲上沾着一些硬化结块的暗红色血块,不由得出声询问道 “这个多亏了你的斥候,”阿尔扎戈斯似乎是回过神来了,抢先一步替科林回答道“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全卡拉迪亚人都在说金帐汗国的斥候是大陆上最优秀的斥候了,不过是在这扎两三天营,你的斥候就把周围附近的有的东西都探查的一清二楚,不仅包括地形地脉,还包括哪里的水能喝,哪里的水需要过滤才能喝,哪里的水怎么过滤都喝不得,哪里的木头适合做攻城器械,哪里的木头适合用来制作工具……哦,他们还顺带把附近所有的匪贼窝点都标记了出来。” “所以你又去剿匪了?” 拔都笑着看向科林问道。 科林一提起这个立刻两眼放光,兴奋的连说带比划道 “是的是的!我亲手宰了二十七个人!还用弓箭射爆了好多人的脑袋呢,我跟你说我,他们的脑袋射起来好好玩,一个个都没有一顶像样的头盔,一箭就爆。” 拔都和阿尔扎戈斯两个大男人听着科林兴奋的讲述,脸上的神情都不由得变得奇怪起来。 “额,啊,是,是是是,科林真棒,现在先去洗一下,这些血在盔甲上待久了会锈蚀盔甲的。” 科林闻言连连点头,随后飞快的站起身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游击链甲太轻,科林跑起来就和一般正常人没穿戴盔甲别无二致。 “有时候我真的很难描述我妻子的这种性格,不过,倒还挺有意思的。” 拔都看了一眼阿尔扎戈斯,微笑着说了一句 “我倒知道该怎么形容……”阿尔扎戈斯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他父亲性子狡黠,而且暴虐残忍,但他母亲性子天真烂漫而又温柔善良,嗯……所以这才是她在谈及到任何血腥的事情,都能笑得纯真灿烂的原因吧。” 拔都闻言愣了愣,随后摇头笑道 “你说的有道理。” 阿尔扎戈斯此时状似无意般的问了一句 “哦,对了,你什么时候派人去接触的巴旦尼亚那些贵族?” “开会的时候,怎么了?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的。” “啊……你们白天开会的时候,我一般不喜欢呆在主城里,看来我错过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但也收获了不少好的酒友,有得有失嘛,很正常。” 拔都依旧是微笑着看向阿尔扎戈斯,只是相比于之前看着科林的笑容,这笑意过于表面。 “是啊,有得有失……”阿尔扎戈斯笑了一声,随后便向拔都告辞,只是最后临走时他还微微回过头看了一眼拔都,那眼神中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 四天后,巴尔加德。 拔都高坐在斯特吉亚王公的王座之上,身旁则坐着科林,俯视着此时正跪在殿内的三人。(还有一个是趴着的) “所以……西米尔,你跟此次毫无荣誉的叛乱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你祖母一个人的主意,你是这个意思,是吗?” 西米尔半趴在地上,艰难的微微抬起头看向拔都,无比郑重的说道 “愿战神见证,我,贡达罗夫·西米尔,金帐汗国的附庸,贡达罗夫家族的族长,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毫无半句欺瞒,如若不然,就让我死后的亡灵在冰冷的北海终日飘荡,忍受无法言说的刺骨之寒。” 拔都闻言轻笑道 “那你还真是忠心啊……” 西米尔将脑袋重重磕下说道 “自从在吕卡隆城外见识到我金帐汗国的怯薛军团的军威之时,我便对上国心悦诚服,从此往后只愿为可汗座下一忠犬,绝不敢有任何异心。” 西米尔一番话说完,跪在他身旁的奥列克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皱眉看向了他,随后不动声色的悄悄挪远了身子,生怕和西米尔挨得太近。 就连科林都忍不住出声轻轻吐槽了一句 “真肉麻……” 然而,拔都却是哈哈大笑,随后看向左右那颜道 “看看,这才是我金帐汗国的好臣子!来人,扶西米尔大公起来!” 两民怯薛端着一把矮凳子走上前将西米尔扶了上来,随后拔都又看向恩里克,点头道 “诺德人的首领恩里克,你这次做的很不错,也许我当时对你许下的承诺,我应该将巴尔加德赐予你,但是如今你也看见了此次叛乱全是奥利嘉一人所为,巴尔加德原城主西米尔于此事毫无关系,我不能无缘无故剥夺一位毫无过错的绳子的领地,这有违我当初对臣子写下的诺言,所以对我而言,这是个两难的境地,但你放心,我从来不会亏待任何有功之人,也不会违背任何我曾许下的诺言,所以我会另选一块地作为你的封地,而且这块地不需要你和你的部下再付出任何代价,你觉得如何?” 恩里克闻言点了点头,单手抱胸回答道 “听从您的命令,可汗。” 拔都见状点了点头,随后皱着眉思考了一番,说道 “我记得,如今瓦尔切格还没有一个正式的领主,是吧?” 瓦尔切格城在当初斯特吉亚溃败的时候被巴旦尼亚趁机出兵占领,根据战时规定,这块领地在打下来之后,直到各位领主收兵回家后才会公开商讨决定领地归属,只是后来巴旦尼亚深陷于瓦兰迪亚和帝国人的战争,这块领地就一直由芬·格鲁芬多克代管,而对此,卡拉多格则是指派了一名自己的军官代行总督之职,而那名军官在芬·格鲁芬多克出事之后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职责,将瓦尔切格封闭起来,确保他依旧处于巴旦尼亚的控制之下。 而后,拔都的斥候在侦查海峡对面情况的时候也曾到访过瓦尔切格,由于瓦尔切格相当于一座孤城,因此封城之后虽然确保了依旧处于巴旦尼亚控制之下,但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那名军官在接见金帐汗国使者之后,得知科林也随军而来,当即表示十分乐意将瓦尔切格献给公主殿下,只求自己今后能在公主殿下麾下效力。 “那就,瓦尔切格吧!” 拔都于是做出了决定,随后看向科林,轻声道 “去吧,像我之前教你的那样,不要紧张。” 科林严肃的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看向恩里克,字正腔圆的说道 “诺德人的首领恩里克,上前来,由我为你授封。” 恩里克连忙挪动脚步到科林身边,随后,科林举起手中的巴旦尼亚单手剑,放在恩里克肩膀上道 “以金帐汗国的可敦,全体蒙兀特人和蒙兀特公民的母亲,瓦尔切格城的主人,今日我将瓦尔切格城正式授予你,你可在此地行使你的权利,征召士兵、劳役,收取税金,并建立属于你们诺德人的王国,而从今往后,诺德王国也将始终效力于金帐汗国及其可汗、可敦,那么,恩里克,你接受我的封赏吗?” 恩里克连忙点头 “是的,这是我的荣幸!” 科林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跟我宣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金帐汗国的封国……” 冗长的誓言念完,科林拿出一枚刻有蒙兀特语和诺德语的金色印章递给恩里克,随后道 “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从今天开始,你便成为了金帐汗国及蒙兀特之盟的一员。” “是,可敦,是,可汗。” 恩里克激动的接过那枚印章,那枚象征着他们诺德族人新未来,他们的新家园,新公国的印章。 那个,代表着此后叱咤卡拉迪亚大陆百年风云的诺德王国的开始的印章。 第14章 瓦兰迪亚传统艺能 当1089年冬季第二月的第一抹阳光洒落在瓦尔切格湾的海面上,反射出粼粼波光时,瓦兰迪亚清早外出的取水士兵惊讶的发现,在河湾发射出的炫目耀眼的白光中,河对岸的斯特吉亚村庄出现了草原骑兵的身影。 “情况属实吗?” 瓦兰迪亚的军帐内,卡拉蒂尔德正在侍从的帮助下穿戴自己的盔甲,清晨到来的消息也让这位女男爵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从装束上来看,应该是那些草原佬,但是我派出了三四支轻骑兵想要更进一步探明情况,可惜他们全都有去无回,连一丝有用的情报都没带回来,所以我们只能确定河对岸确实出现了我们的敌人,巴旦尼亚人被困死在高地里,瓦尔切格之前我们也简单派人看了一下情况,他们死死待在那堵城墙之后,雷维尔半岛那群人想来也没胆子出来,而且装扮上面也对不上,因此我更倾向于那是金帐汗国的先头部队。” 罗蒙德百无聊赖的嚼着嘴里的肉干和面包,在上次被奥列克以难以启齿的方式击败后,这位瓦兰迪亚年轻的荣冠骑士总是显得有些消沉。 “猜测终归只是猜测。”卡拉蒂尔德穿好了盔甲,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后说道“派出一些弩手和轻骑兵盯着河对岸的情况,我会让人先将这个消息上报给陛下的。” “那眼前这座城堡怎么办?”罗蒙德喊住朝外走的卡拉蒂尔德问道“毕竟现在多了个不稳定因素。” 卡拉蒂尔德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随后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今天进攻。” …… 在拔都带着大部队抵达瓦尔切格的同时,坐镇在邓格拉尼斯的德泰尔也收到了来自前线卡拉蒂尔德传来的战报,随后他便召集了在军中的男爵们前来商议作战计划有所出入。 除去卡拉蒂尔德,因加泰尔和奥斯皮尔在东北、西南领兵作战外,贝尔吉尔,赫拉尔等一众男爵都带着部队在邓格拉尼斯伴随王驾。 王子们将各位男爵们请到了邓格拉尼斯的主城大厅,贝尔吉尔一进入大厅就将手放在鼻子上厌恶的挥了挥,随后用略显夸张的语气说道 “我一进入这座阴暗无光的大厅就能闻到卡拉多格那烧焦尸体的恶臭位。” 几名男爵附和着贝尔吉尔笑了笑,但赫卡尔显然不太满意贝尔吉尔这样的‘鞭尸’行为,于是针锋相对的讽刺道 “听说老佛尔坎男爵病死在了奥克斯·霍尔的主城大座上,不知道贝尔吉尔男爵你平时坐在那王座上时,那灵敏的鼻子是不是也能闻到你父亲病死躯体的味道?” 贝尔吉尔听罢当场就要发作,然而此时已经入座的伯里康男爵看情况不对,则是皱着眉头打断道 “上帝啊,一进来就吵吵闹闹的,你们贵族的礼仪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个个乡间的农民或酒馆里的酒鬼。” 贝尔吉尔和赫卡尔看了一眼伯里康 随后各自瞪了对方一眼后冷哼一声进入了自己的座位,德泰尔则也是早已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了,要是哪天男爵们和和睦睦相互尊敬,那才是不正常的。 “卡拉蒂尔德今天传回来了一则消息,”说着,德泰尔扬了扬下巴示意埃尔杜兰将卡拉蒂尔德的战报传阅给在座男爵们“弗林托格堡的河对岸出现了草原骑兵的身影,结合上我们前几天收到的一些关于金帐汗国军队抵达巴尔加德的情报,目前我们猜测应该是金帐汗国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瓦尔切格,并且打算不日对我们发起进攻。” 德泰尔慢条斯理的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产自巴旦尼亚的葡萄酒,看向脸色凝重的在场男爵们说道 “我们不可能等到别人的刀挥到我们脖子上了,才拿起武器反击,先发制人很重要,金帐汗国来者不善,我们也不必再心存什么议和的念头,一场新的战争迫在眉睫,各位对此有什么想法?” “金帐汗国这次带来了多少人?为什么这份战报上没有提及?” 伯里康率先发出提问,作为整个王国最为骁勇善战的男爵之一,他的封地却一直只有于桑克堡和下辖的一个村子,还始终都必须顶在抵抗帝国人的第一线,他很渴望领地,德泰尔虽然很满意这位臣子,但碍于暂时条例,目前已占领的巴旦尼亚土地皆是由王室代管,而且战后瓜分土地的贵族会议也不是德泰尔一个人说了算,因此为了能够在战后的贵族会议上有资本争夺更多的领地,伯里康无比渴望继续扩大自己本已经不算小的战功。 “卡拉蒂尔德的另一份信告诉我后续情况他们还在探查,早先派出的一些轻骑兵斥候都是有去无回,金帐汗国的骑兵斥候冠绝卡拉迪亚,我想他们的情报工作应该会比较艰难。” 听到德泰尔的回答,伯里康陷入了沉思,并且让自己的侍从为自己拿来一些近日有关金帐汗国的报告,但贝尔吉尔则是选择直接开喷 “搞什么?敌人来了多少人,有多少骑兵,多少步兵,辎重情况如何,后勤补给情况怎么样,这些情况我们一概不知,这作战计划怎么做?总不可能我们两眼一睁一闭,然后一份完美的作战计划就出来了吧?” 德泰尔对于贝尔吉尔的牢骚充耳不闻,事实上,当了这么多年瓦兰迪亚的国王,如果连这一点抗击打能力都没有,他估计早就气死了。 “话虽如此,”德泰尔面不改色的回答贝尔吉尔道“但我们也总得做出一些防御措施,不然到时候只有束手无策挨打的份,金帐汗国的作战风格以骑兵为主,那么他们的进军路线大概率会选择北边的河流,河流之后便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地带,一旦让他们渡过河流,他们的作战优势就会无限扩大,所以目前我的看法是将他们先锁死在弗林托格堡附近,利用那里的河网和城堡设置防御。” “乌瑟莱姆峡谷呢?”此时,伯里康拿出一份记载着一些粗浅的关于巴尔加德战役情况的报告说道“肖农城和乌瑟莱姆堡目前都在巴旦尼亚人的控制之下,所以金帐汗国的士兵走那里是最安全的,虽然骑兵上了高级之后,面对复杂的森林地形,很难有市场空间,但是从这份战报上来看,他们部队中有不少斯特吉亚的仆从军和诺德人的雇佣兵,这些士兵擅长步战,森林地形可能反而会成为他们的优势,更别提那些本来就擅长搞一些林间把戏的巴旦尼亚佬了。” “那里我们照顾不到。”赫卡尔摩挲着下巴思考道“原本我们战前一直维持在弗林托克堡附近的原因,就是巴旦尼亚人借助弗林托格森林死死地拦住了我们的骑士,茂密的树木也阻碍了弗林托格堡的大部分视野,如果金帐汗国的部队真的打算先和巴旦尼亚人汇合在冲出森林,我们只怕无法做出什么有效的拦截。” “那就干脆在平原上面跟他们打一场决战好了,集合我们所有的骑士,”贝尔吉尔撕开眼前的面包沾上一些浓汤放进嘴里咀嚼着说道“那些草原佬,我们又不是没有交战过,潘德拉克战役中,我们的骑士和弩手就狠狠的击败了他们的部队,那些草原佬大部分都是一些轻甲甚至无甲的骑射手,重甲骑兵少的可怜,有的甚至都只有一层链甲,我们的骑士能轻而易举把这些可怜的草原骑兵碾成碎片。” “那是以前,”赫卡尔摇了摇头,“我们的骑士部队曾经被帝国人的具装骑兵碾碎过,而怯薛就曾经在数场战役中完胜帝国人的具装骑兵,金帐汗国在不断更新他们士兵的装备,强化他们士兵的护甲,所有人都在进步,帝国人已经列装了强弩,巴旦尼亚人也开始学着使用骑兵了,这都离潘多拉和战役过去了多少年了?以往的经验已经不再奏效了。” 贝尔吉尔丝毫不甘示弱,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那又怎么样?搞得像我们没有学习进步一样,我们的骑士一开始也不过是双层链甲,如今也基本上都换装了板甲衣和板甲罩,他们的防御甚至都能跟帝国人的具装骑兵媲美了,加上我们的架枪冲锋,我并不认为我们的骑士打不过那些草原骑兵。” 说着,贝尔吉尔一脸戏谑的看着赫卡尔嘲讽道“哦,我明白了,咱们的赫卡尔男爵生活的埃博半岛马匹少得可怜,就只有一处产马地,还是出产的山地马,只怕咱们可怜的赫卡尔男爵连一支像样的骑士部队都凑不出来吧?你就只能靠这那些弩手在后面放放冷箭,自然对帝国人的骑兵和金帐汗国的骑兵害怕的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赫卡尔男爵看着对方冷哼一声 “可笑,放冷箭?你不是要提当年班德拉克战役的事吗?好啊,当年潘德拉克战役是谁被库塞特的骑射手打的抱头鼠窜?是你和你麾下的骑士部队吧?好不容易我的弩手帮助你们稳住了阵型,把库塞特人打的屁滚尿流,你们就又嗷嗷叫着,不顾一切冲了出去,最后怎么样?哦?对,干掉了对面的那颜,可然后呢?面对那样的疲惫之师,还是被打的死伤惨重,多少有经验的骑士白白送掉了性命?而且要不是你们目无军纪脱离了阵型,帝国人的具装骑兵冲出来的时候,我的弩手部队至于死伤一片吗!?我当时琢磨着你的部队情况也不好就没跟你秋后算账,反而你这几年来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怎么的?当年被打的抱头鼠窜的经历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吗?” 眼见两人越说越激动,都开始互揭对方老底,德泰尔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喝道 “够了!你们两个再吵我就让卫兵把你们给扔出去!” 德泰尔还是有一定威信的,尤其是在处理了阿尔德里克并且取得了对巴旦尼亚的军事胜利之后,因此赫卡尔和贝尔吉尔再次看了对方一眼后冷哼着坐了回去。 “行了,这次会议开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再想想有什么好的想法都可以跟我提。散会。”德泰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随后又看了一眼伯里康说道“你等下来一趟我的书房。” 伯里康应了一声,但内心也对这次会议感到有些闹心。 “每次都这样,就没见哪一次正儿八经的开完一次会。” 叹息一声,伯里康收拾好桌子上的文件,走向了德泰尔的书房。 第15章 三方涌动 “或许您应该好好约束一下男爵们,各家之间的矛盾都不小,从边界,领地,领民到各自性格不合等等各种问题,各家之间都有嫌隙,这样下去,我担心对王国未来的发展不利。” 伯里康在德泰尔的邀请下坐了下去,随后便对德泰尔提议道。 德泰尔对此也只是苦笑一声,无奈的回答道 “这也是历史遗留问题了,没办法,当时我祖父起兵的时候,各家出力不少,而且为了巩固各自在领地的统治,我的祖父赋予了男爵们不小的权利,长此以往,到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根深蒂固,很难改变了,没事,总体上也不是无法控制,好了,现在让我们归于正题,说说吧,关于金帐汗国的事情,你有什么好的看法?听说巴旦尼亚酋长们已经同意让科林,卡拉多格的女儿,金帐汗国的可敦接手至高王的王位了,对方此次很可能就是冲着王位来的。” “是,陛下,”伯里康一边应声,一边打开了自己带来的一些文书和报告“很明显,我们这一次面对的对手是未知且强大的,在过去几年内,金帐汗国不断取得了对外的战争胜利,并且因此而获得了更多的土地,第纳尔,人口和粮食,他们的领地几乎翻了一倍,而其中不少都是帝国或者阿塞莱曾经的膏腴之地,他们拥有强大的骑兵,技术高超的攻城部队,以及来自斯特吉亚和帝国的精华步战部队,同时还有经验丰富的骑射手游猎战场寻找战机,我们必须得承认的是,金帐汗国拥有的战争潜能很大,并且他们的战术灵活多变,不得不说这些东方人一直很擅长天马行空的想法,我们要面对的是一种我们从未体会的并且知之甚少的战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作战是不利的。” 伯里康说完,德泰尔沉吟了一会,随后无奈的点了点头 “作为瓦兰迪亚人的领袖,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对,但我不可能吐出来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弄到手的战利品,我们敌人很强大,但再强大的巨兽也有他的软肋,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伯里康摊开另一份文书说道“办法总归是有的,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对于这条路的可行性保持了一些怀疑,帝国人在与金帐汗国多年的交战之中吃亏不少,塔奈西斯湖附近的和珀拉斯海东海的沿岸城市,这些富饶之地全部落入了金帐汗国手中,帝国人对于金帐汗国的态度是仇视的,帝国的元老们此前大部分也来自于北部帝国,他们迫切地想要收回自己的领地,并且恢复帝国对大陆的统治,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帝国人会很乐意帮助我们一起对抗金帐汗国。” 说到这里,伯里康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条胜算很大的道路,即便我们可能要出让一些利益,但最终的收获也值得我们去联合帝国人,然而,最近帝国人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撤走了他们派遣到巴旦尼亚高地的远征军,帝国人的这一举动让我无法理解,我猜想可能是帝国境内出现了某些事情,让他们不得不将注意力从巴旦尼亚高地上转移,在这样的情况下,金帐汗国断然决定出兵巴旦尼亚,要说这其中没有联系,我无法相信,所以至少短时间内,我们无法从帝国人那边得到支援,但我相信帝国人在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之后,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削弱金帐汗国的好机会,所以我们还是应该积极的同帝国人保持联系。” 德泰尔思考了一下,接着猜测道 “忒斐罗斯一直对于归顺彭同心有不甘,我猜测可能是忒斐罗斯暗地里集结了一些力量想要发动政变,但是我很肯定以忒斐罗斯的能力他不可能成功,他的本事还不如他的姐妹,如果说彭同提前有所防备,那么帝国人那边的事情应该很快能结束……但是这终究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联系一下温吉德?那个老家伙一直对金帐汗国的战争行为耿耿于怀。” “温吉德那边确实是一条可行之路,但问题在于阿塞莱如今本身剩下的军事力量,尤其是有作战经验的军事力量严重不足,我们或许可以寄希望于从他那边得到一些物资和金钱上的帮助,但军事力量还是得靠我们,况且阿塞莱现在境内闹起了奴隶起义,温吉德坚定不移的站在奴隶主们一方,这是他们的内乱,想来温吉德对此会很头疼,自然也不可能腾出来手帮助我们。” 德泰尔叹息一声,随后转而问道 “看来这场战争短时间内确实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凭借我们目前在乌卡利翁高地上的力量,正面对抗金帐汗国肯定是不够的,前期应该还是以防守为主调,集我们的披甲步兵和弩手在前线构筑一些防线,尤其是在森林边缘,同时派人去周边村庄迁徙人口,转移粮草,并且在后方召开总动员。” 伯里康点了点头,认可了德泰尔的看法。 “乌卡利翁高地的得失关系到瓦兰迪亚未来的命运……如果我们不能在这片高地上站稳脚跟,我们就只能永远被死死的压制在西海岸这一块地上,这场战争至关重要,你觉得由谁来担任元帅比较合适?” “自然是您,这样关系重大的战役,容不得半点闪失,如果由您来前线亲自督战的话,战士们的斗志也会被极大的拔高。” 德泰尔点了点头 “暂时也只能如此了,明天我会颁布相关的命令的,后续如果前线卡拉蒂尔德传来一些其他的消息的话,再随机应变吧。” “是,陛下。” …… 瓦尔切格城,主城大厅。 拔都中午向各高级军官和那颜下达了作战方针。 “大军总体分成三支,一支一万骑兵由速不台带领,从瓦尔切格直奔弗林托格堡,尽可能趁早的在弗林托格堡沦陷之前抵达,如果来不及,也要死死地将攻城部队看住,并且随机扫荡在北部平原上面的瓦兰迪亚补给队伍;奥列克,恩里克,你们分别带领本部部队和戈登的军队,跟随巴旦尼亚人南下解除马鲁纳斯的包围;合努占带着帝国仆从军团,汇合卢伊汉酋长的部队,从弗林托格森林往西推进。” 说罢,拔都收起手中的卷轴,看向在场众人,铿锵有力道 “我会带着剩余的7000怯薛在肖农城等待各位的凯旋,诸位,巴旦尼亚的叛徒以卑鄙下流的方式害死了我的岳父,阴谋篡夺了巴旦尼亚的王位,而那本是属于我妻子的东西,如今,那个窃贼,流氓还妄想着借助瓦兰迪亚人来巩固他不合法理的邪恶统治,只要他还坐在邓格拉尼斯一天,就是对我本人,对我妻子,对整个金帐汗国的蔑视与侮辱,以长生天之名,我们将光辉洒向乌卡利翁高地,在这里,我们将为公平和正义代言,恢复它的秩序,拨乱反正,长生天将保佑他的战士,让我们用瓦兰迪亚和巴旦尼亚叛徒的鲜血,洗刷我们的耻辱,恢复这片高地的和平安定,愿诸位,所向披靡,百战不殆。” 一众武将将盔甲敲得哐哐作响,发出几乎要掀开房顶的怒吼 “金帐汗国万胜!大汗万岁!” …… 就在瓦兰迪亚紧锣密鼓的布置防御,坚壁清野,调集兵力,金帐汗国大军浩浩荡荡开向乌卡利翁高地的同时,帝国首都吕卡隆则正在进行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彭同的书房内,彭同正在和伊斯蒂安娜安静的下着棋,但两人口中正在交谈的事情,却并不是那么和平。 “今天又有多少人去见他了?” “12个?或者13个?算了,我也记不清了,我会让人把他们的名单汇总成一份列表,稍后送到你的书房。” “这么多?”彭同有些诧异的抬起头,还不忘移动自己的棋子。 “今天还不算多的呢,不过今天好像有一个您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名单里。” “什么?谁?” “或许你可以猜一猜?” “……拜托,斯蒂安娜,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为何没心情呢?这不是一件好事吗?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蠢货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我们尽收眼底,这是一个好机会啊,正好看看有哪些人心怀鬼胎。” “嗯……你说的有道理,可是站在我的角度,被这么多人背叛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尼卡索尔今天去见他了。” “什么?”彭同显然震惊到了“尼卡索尔?!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他可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 “尼卡索尔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将领……但可惜人心这个东西终归说不清道不明,权利是个好东西,它让人体会到为所欲为,居高临下的魅力,它也会腐蚀人的内心,从而忘记自己的初衷,遮住他们的双眼,让他们迷失自己的方向。” 见彭同还是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伊斯蒂安娜好心提醒道 “或许您可以以官方的名义召见一下他,或许他的行为与他的内心不符也说不定,毕竟我的人没有听到他们在大厅宫殿里面的详细谈话内容。” “我知道了……”彭同微微叹了口气,随后有些担忧的问道“可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吗?” “该做的准备都差不多了,我们现在缺的是一个名义,一个讨伐逆贼的名义,所以我们必须等他先动手,谁先动手这件事情很重要,我们要让民众们看清楚,他,忒斐罗斯,才是那个背信弃义妄图再次掀起内战的国贼。” “真是的,北边现在眼看要打起来了,我却还在这里担心这种毫无荣誉可言的破事。” 彭同忍不住的抱怨道“不过我倒是觉得把军队留在西边反而是件好事,这样我们也有了一支能够从后方牵制西边这些贵族的军队……可惜士兵总是容易被蛊惑的。” 伊斯蒂安娜则是笑而不语,将棋子微微挪动道 “王,死了。” 第16章 接见大主教 彭同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目光移向棋盘,一阵苦思冥想之后还是无奈的的挥了挥手懊恼的说道 “我今天只是状态不好。” 随后下意识的伸手向一旁的盘子,却发现盘子里只剩下了最后两枚筹码。 “喔,看来我们的陛下已经输光了啊,这真是令人意外,没想到英明神武的彭同大帝也会有输的像个倾家荡产的赌徒的一天。” 彭同不满的看了一眼伊斯蒂安娜,嘴硬道 “哪有什么?我还有的是第纳尔兑换筹码,禁卫,来,再给我拿几个筹码来。” 伊斯蒂安娜懒洋洋的打断了对方的召唤,指了指身旁堆积如山的筹码道 “可够了吧,我们都下了多久了?你看看你输给我的筹码都已经堆积如山了,让我算一算……嗯,这里大概有1000第纳尔吧,我们玩的筹码是多大的来着?五枚第纳尔?还是十枚?” 彭同一时间有些不太好意思,但依旧死鸭子嘴硬的强撑道 “我父亲说过了,棋盘上的博弈终归只是小道,真正男儿的志向应该在疆场,在政坛,在这上面有任何的成就,咳,或者说失败,都是不足为道的。” 伊斯蒂安娜白了彭同一眼,随后指了指那堆第纳尔,直截了当道 “给钱。” 彭同闻言臭着一张脸让禁卫掏出一千枚第纳尔放在了伊斯蒂安娜的书桌上,随后似乎还是心有不甘道 “再下一盘,最后一盘。” “我们亲爱的皇帝陛下今日忙里偷闲,以至于有这样多的时间来陪我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子下棋打发时间吗?” 彭同闻言耸了耸肩无奈道 “目前,整个吕卡隆运转状况十分良好,帝国各地传来的情况也没什么异样,我接下来要忙的事,估计就是给尼卡索尔去一封信,让他来见我,或者说让他给我解释一下关于他去见忒斐罗斯的事情。” 伊斯蒂安娜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好心的出言提醒道 “咱们亲爱的主教已经翘首以盼很久了,我说,你是不是把这事给忘了呀?” “啊?哦……哦!当然没有,我正打算明天接见他来着,对没错,当然,既然你提醒我了,现在去见他也不迟,正好我们可以邀请我们的主教大人来给我们做一场餐前祷告,以祈求我们能够获得诸神的庇佑。” 伊斯蒂安娜闻言笑了笑,并不打算揭穿彭同先生漏洞百出的反应。 “那么我现在要去给主教去一封信,并且准备一顿符合皇家体面的晚宴……对于我们今天的博弈,虽然还未分出胜负,但是鉴于本皇帝政务繁忙,改日再战。” 伊斯蒂安娜突然觉得,人在无语的时候笑一笑会是很好掩饰尴尬的方式。 …… 吕卡隆的晚宴准备开始了,一切都是按照皇家的标准而定,水晶吊灯从高高的穹顶垂落,每一颗水晶都大如拳头,璀璨光芒交织,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金碧辉煌 ,餐桌上,精美的银质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餐盘边缘镶嵌着细碎的宝石,颜色各异耀眼夺目,勾勒出繁复却又华丽的花纹,餐盘里,各种珍贵无比的食材到处都是,就连最普通的顶级纯炼奶油都搭配了闪着微光的金箔点缀。 来来往往的宫臣和他们所带来的女眷们也身着华丽的天鹅绒衬丝绸礼服,个别甚至还在不断的炫耀着自己胸前领口稀有的祖母绿胸针,而侍者们身着胸口用金线修制双头鹰徽纹的制服,踏着忙碌却又节奏感十足的脚步,托着摆满珍馐的托盘为宴会上的贵客提供服务,此时,整场晚宴的主餐,一只巨大的烤全鹿被端上,鹿身用可食用的金粉细细涂抹,甚至鹿嘴中还衔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 悠扬的音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回荡,乐手们身着皇家定制的天鹅绒华服,用尽毕生所学卖力忘情的专注演奏着,期盼着能有‘慧眼识珠’的贵人看中自己的才学从而给予自己衣食无忧的华贵生活,伴随着帝国曲调卖力扭动着腰肢的衣着暴露的舞女们则是不住的将含情脉脉的目光传递给在场她们所认为可以勾搭的达官显贵,期盼爬上对方的床来获得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生活,不过有意思的是,由于宴会的主人,帝国皇帝彭同身份太高 以至于自我认知很准确的舞女们果断的放弃了这个目标,这也让咱们的皇帝陛下成了全场男性中唯一一个没有被舞女炽热眼神注视的对象。 而在这一片奢靡无度,甚至于有些糜烂的宴会场景之内,有一个人的存在却是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穿着一身洗到有些发白的黑色亚麻材质的神父长袍的大主教阁下显然是过惯了教会那苦哈哈的穷日子的,一时间甚至不太适应这种吃什么东西都不能亲自动手,而是要让侍者和侍女们为自己传递的满是贵族傲慢礼仪的宴会,这位诸神的仆人一时间甚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原本还在感谢诸神终于聆听到他最忠诚仆人的祷告的大主教此刻稚嫩的如同一个孩童,显然是对于皇帝在这样的场合接见自己缺乏任何心理准备。 “敬,”彭同中气十足的声音洪亮的响起,宴会上的众人都纷纷扭过头看向皇帝“我们今晚的客人,宏伟诸神的忠实仆人,帝国教会的大主教伊里昂·特雷克修斯阁下,你的到来,让我们这场宴会有幸蒙得诸神的庇佑,再次感谢你。” 随着彭同的话音落下,在场的宫廷贵族们和他们的女眷也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伊里昂的方向致敬,伊利昂顿时被这有些夸张的场面给弄得受宠若惊起来,慌乱之中甚至于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酒杯,还是宫殿中的仆人训练有素,立刻为主教阁下递上了一杯新的盛满酒水的水晶杯,才让伊利昂主教能够及时的站起身来回礼,使得这场敬酒不至于闹出太大的笑话。 “请到我身边来,伊利昂阁下,”彭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拍了拍自己左手边的位置道“您是今晚的客人,理应坐在我左手边最尊贵的位子。” 刚刚打算坐下的伊利昂当即如同屁股底下安了一个弹簧般迅速站起,接着一脸激动的双手抱拳并且捏住手中的雕刻有朱庇特侧面像的铁质项链,无比激动的表示 “这是我的荣幸,陛下。” 等到大主教坐到了彭同身边,彭同也没闲心跟他在唠唠家常,直截了当的问道 “教会,他替我们整个国家,上到贵族,下到民众所有人来侍奉诸神,这些年来,你们一直做得很好。黄世业从来不吝啬于对你们的资助,我很好奇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让我们大主教竟然短暂的放下了供奉神的重要事宜,转而来求助于我这个世俗的君主呢?” 其实彭同很清楚对方的目的,此前伊斯蒂安娜也同他讲过,但不知为何,人们似乎总是有这样的毛病,喜欢带着答案去问问题,或许是享受这种对方的回答在自己预料之中,从而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吧。 而大主教的回答也基本上和伊斯蒂安娜的如出一辙,无非就是来自于瓦兰迪亚和帕沙帝国的侍奉上帝的宗教开始逐渐流行在帝国的各个地方,如今就连卡拉德原始多神宗教的大本营吕卡隆,都已经开始出现天主教势力,大主教对此表示了深深的担忧,遍布在吕卡隆各个地方的各神神庙如今都已经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人们似乎开始质疑起去相信诸神是否真的可以保佑他们,这对于教会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坏消息。 彭同听完大主教的声泪俱下的讲述,内心也不由得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来,其实,卡拉德帝国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多宗教的国家,只是大部分卡拉德民众还是更倾向于信仰卡拉德的本土宗教,也就是以朱庇特为首的诸神,但是并不妨碍各式各样的不同宗教在各地方区域和团体之间流行,然而,这一次的天主教和以往的那些小打小闹的宗教明显不同,这是一个势力几乎已经遍布整个卡拉德帝国,并且开始向腹部核心地带延伸的全民性宗教,这件事情如果一旦处理不好,是很可能会激起民愤的,因此,鹏鹏在慎重考虑之后,还是询问起大主教关于这个天主教的教义和详细情况起来 “这是一个邪恶的宗教,”大主教如是说道“他们信仰的是所谓的唯一的天主,他们说祂是全能的创造者,天地万物皆由祂而来,还说什么天主圣父以无尽的慈爱与智慧,主宰着世间的一切,这不是无稽之谈吗?神是多样的,是人性化的,而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那些人还尊崇耶稣基督,他们宣传祂是天主的圣子,降世为人,只为了拯救我们这些深陷罪恶的世人,他们的传说里,耶稣甘愿背负十字架,承受痛苦与死亡,以祂的牺牲为我们开辟了通往救赎的道路……所以他们说,只要信徒们坚信耶稣在十字架上的受难,洗净了他们的的罪过,只要他们真心忏悔,依靠祂的恩宠,就能获得灵魂的重生……这,这更是无稽之谈……” “等等……”彭同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开口询问道“你说他们说要信徒们去努力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 大主教愣了愣,似乎并不知道为何彭同突然询问起这件事情来,但依旧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是的,陛下,他们以人死后虚无缥缈的世界来诱惑无知的平民百姓们,诱骗他们交出毕生的积蓄,诱骗他们舍弃自己的妻子,儿女,就为了所谓的毫无意义的虚无缥缈的上帝而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这,这根本就是在剥夺人的权利啊,诸神就不会如此自私,这分明就是一个邪神!” 彭同沉吟了片刻,随后轻声笑道 “有趣……它倒是很适合,控制思想啊……” 第17章 神与君 晚宴结束后,大主教怀揣着希望从金碧辉煌的宫殿回到了自己仅有几根蜡烛照明的灰暗神庙,在他看来,皇帝陛下是不可能坐视卡拉德帝国的本土宗教被外来宗教所逐步替代的,忘记历史便代表着背叛,抛弃他们曾经侍奉的神明,那是往后每一朝一代都会加以反复谴责的罪责,而他,而他们,这些教士,则依旧可以在食不果腹的乱世中保持超然的地位,维持一方净土。 然而,大主教失算了。 当次日,书记员将详细的天主教教义和资料摆放在彭同和伊斯蒂安娜面前时,彭同看着这些文书和教义是越看越兴奋,如果不是诸神宗教多多少少都还算是本土宗教,在整个卡拉德帝国依旧有一定数量的拥护者,只怕彭同会立刻跑去元老院让那群元老通过改换国教的提案。 伊斯蒂安娜在看过了这些资料之后,大致也明白了彭同所兴奋的原因。 而这其实也不复杂,首先彭同一直以来为之不断奋斗努力,而至最终得来的成果,皆是出自于两个原因,其一便是出于对自己的父亲和涅雷采斯家族的责任感,其二便是出于对帝国的爱。 但在这里有一点都是需要我们去加以探讨的,那就是在彭同所看来的帝国包括哪些? 纵观彭同的成长经历,幼时在宫廷内接受他父亲及宫廷教师的教导,老涅雷采斯毫无疑问是将自己的儿子作为皇储来培养的自然传授的,也是如何做好一个合格的皇帝,而后,在他成年直至老皇帝去世的期间内,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担任军官,同士兵们同吃同住混在一起,期间也体会到了最底层百姓的生活的无奈和痛苦,也曾无比倾慕和向往这个帝国曾经的荣耀,再然后他便是一直活跃在战争第一线,并且在此期间内认识到了元老院的自私自利和阴险狡诈。 因此,彭同所热爱的帝国仅仅只包括三个,即皇帝,平民和士兵。 显而易见的是,没有元老院那群贵族们的份儿。 而事实上,自建立帝国以来,彭同也越来越能体会到元老院在他作为皇帝行使权力下达政令的时候所带来的一些无形的阻力,彭同事实上已经和元老院摆在对立面了,原来只是一直碍于维持帝国的统一和地方的稳定的需要,以及团结更多的力量在自身周围以巩固自己的统治,才一直保持着对元老院较为宽松的政策和态度。 但实际上,彭同比任何人都希望元老院消失,消失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那么在这样一个彤彤的个人诉求的情况下,我们再来体会一下天主教和卡拉德帝国原本的多神教之间的区别。 首先,卡拉德帝国的多神教,顾名思义,崇尚的是多神制度,在这样的制度下,一神专司一职,并且诸神体系基本上就是神王朱庇特和他的一家子,这样使得诸神在能力上面,不像上帝那样全知全能,更加倾向于凡人,在性格和所展现出来的形象方面,也更倾向于人性而非神性,尤其是在这种宗教体系下所宣扬的一神专司一职,你想要复仇就去复仇女神殿,祈祷战争胜利就去战神殿,想要农业丰收就去农业女神殿,想要笼统的表达希望神灵保佑就来一句朱庇特保佑。 而在这种宗教体制的潜移默化影响下,人们更加倾向于认为国家的重要事项就应该由各行各业的精英集中在一起商讨之后得出结果,而并非是某个人的一言堂,实际上,这种宗教体制也是卡拉德帝国早期的共和政体以及早期卡拉德民族尚未抵达卡拉迪亚大陆时的部落民众大会的政治形式所延伸出来的产物,而在这样的宗教影响下,人们的思想无疑更加倾向于共和制。 但这不是皇帝想要的。 而相比之下,天主教的优势就更加明显,首先,它倡导人们从善,有类似于‘十诫’这样完整的约束体制,不像多神教那样没有一个明确的教义去约束教众,这便是一个很有力的控制民众思想的武器,拿一个毫无成本的去世之后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去降低统治者的统治成本,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其次,天主教的宗教体系里面,全知全能的上帝就很符合统治者一言堂的政治诉求,不需要任何人来分担自己的权利,自己一人就能完成所有的事务,这就是统治者想要的中央集权以及绝对皇权专制。 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天主教都更加适合目前彭同的诉求,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了,那就是该如何保证宗教教派的更换顺利? 帝国的统治一直都是更加倾向于法律的,宗教不过是他们的衍生产物,起到一个辅助工具的作用,在帝国从来都没有人说宗教操纵着这个国家,宗教操纵着政府,因为即便是在教会势力最庞大的时期,教会也只是通过自己的势力来敛财,而并非干预政事,以至于后来都能被各方军阀简简单单的瓜分掉,而这也是卡拉德帝国一直以来允许多宗教在帝国境内流行的原因,而很无奈的是,根据法律,立法权和修改基本法的权利掌控在元老院会议中。 元老院的元老们自私,贪婪而残暴,但却并不是傻子,皇帝或许可以通过拉拢其中一部分元老来达到某种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是一旦皇帝触犯到了元老院的元老们的共同利益,那毫无疑问就会遭到元老院全体元老的抵制。 民众的思想一旦发生改变,那么不合时宜的一些配套的东西,便必然会遭到推翻。 所以彭同对于自己的宗教改革虽然眼热无比,但也很清楚其中阻力之大,甚至很可能元老院会先一步察觉到这个异样的情况,并且先于自己一步提出遏制天主教势力发展的提案。 想到这,彭同发挥了传统艺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伊斯蒂安娜。 …… “你这个脑子就不能有点用?” 伊斯蒂安娜无奈的看着彭同扶了扶额,随后似乎是认命般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没什么难的,俗话说记疼不记打,只有让这些元老们狠狠的出了一把血,狠狠的疼上一次,他们才会做出让步,才会做出妥协,首先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就是如今天主教的势力遍布全国,天主教发展并且势力逐渐壮大只是时间问题,换句话说,这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他们一旦加以强硬阻拦,必然会激起民愤,到时候,他们不仅会失掉民心,甚至还可能爆发流血事件,届时再提出顺应民心,更改宗教便是水到渠成了。” “可这要等多久?”彭同皱眉问道 “谁说的准呢?看那些传教士们卖不卖力了,而且这种事情你急什么,他又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再说了现在信仰天主教的人已经比信仰传统教的人多了,他们已经形成了人数优势,我想,也应该要不了多久了。” “就只能干等吗?” “你要是不甘心的话,可以私底下偷偷援助一下那些天主教徒,暗中联络他们的主要领袖人物,这件事情要藏起来做,但是要让他们知道是谁资助了他们,这很重要。” “唉……好吧我知道了。”彭同挠了挠头,似乎还是有些急不可耐。 “先收起你那急吼吼的性子,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一下,由政治体制而衍生出宗教来辅助政体这是一回事,但是由宗教改革来推动政体发展转变,这又是另一回事了,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担心长此以往,大主教的地位会慢慢的和你比肩。” “什么?”彭同嗤笑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是说让一个神叨叨的糟老头子跟我平起平坐?开什么玩笑?”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帕沙帝国你也知道吧,他们的皇帝不就和清真教的大伊玛目地位等同吗?” “这不很好解决吗?我只要不设置大主教就行了,所有地方主教的任免权都交由皇帝手中,政教合一,我既是皇帝,也是大主教。” “嗯……”伊斯蒂安娜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随后释然的笑了笑道“对,有几分道理,只要严密监视教会,不让教会产生出拥有能够对抗皇帝的世俗力量就可以了。” “对嘛,”彭同兴奋的说“怎么看着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对我们确实如此,只是可惜咱们的大主教大人,过了一辈子苦行的生活,到头来却要被无情的抛弃,这可真是可怜……害,算了,至少他还没饿死,这就已经比很多人强了,不是吗?” …… 曼忒俄斯宅邸,此时咱们的大元老大人正在处理一堆公文文书,因此,对法戎所提及的所谓天主教并不是很在意。 “一个教派而已,帝国大大小小宗教多了去了,难道我要设置一个专门的机构去统一管理吗?可笑!法戎阁下,怎么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值得您亲自出马来向我提及呢?” 法戎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说道 “这次的情况和以往那些宗教都有些不太一样,大元老阁下,您知道的,我的家族统治波罗斯多年,一直以来都致力于亲自下场解决民众之间的纠纷,以此来提高我们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但最近发生的一些平民百姓之间的纠纷,却几乎全部都是源于这个可笑的宗教。” “哦?”曼忒俄斯稍稍来了点兴趣,微微抬起眼看了一眼法戎,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很好奇这样一个宗教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因此,我派出不少人去往各地搜集情报,最后得来的消息让我大吃一惊。这是一个分布,极为广泛,受众极为庞大,并且教义十分倾向于独裁的可怕宗教。” 曼忒俄斯听到这里不由得手一抖,接着抬起头看向法戎,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凝重了 “务必请你详细跟我说清此事,阁下,这件事很可能关系到我们帝国的统治安稳和我们元老院所有人。” 第18章 试探 尼卡索尔·霍尼斯有着一头逐渐变为银白的金发,一只眼睛在年轻征战时被划瞎,这也使得他看起来宛如一只凶兽,而他突出的个人武艺与对战术的精通也使得这个个子不高的卡拉德男人成为整个帝国军界都备受尊敬的名将。 “你是我最骄傲出色的学生,”尼卡索尔年轻时的教头如此说道,这位不苟言笑的前军团百夫长如同欣赏自己的杰作般满脸欣慰的看着尼卡索尔,却又突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相信如果你的家族有能力将你送去拉革塔进行更加系统全面的军事训练的话,你的成就会远高于现在……但这是一个不公平的年代,正如你,我的学生,或许,即便在未来,你有能力超出绝大部分的帝国规则,但也许最终你也只能蜗居在你们家族的族堡为帝国看守一辈子的边境。” 一语成谶,年轻教头的担忧在未来变成了事实,成年后的尼卡索尔进入了帝国军团,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逐渐崭露头角,然而父亲的过早离世让他不得不离开军队去打理家族,然后他虽然参加了帝国几次大的军团征战,但在其中却总是只能担任一些无足轻重的职位,对于帝国首都的贵族们而言,远在东北边境的遥远小贵族是那样的不值一提,他们的职责似乎只有为那些大贵族们防范来自草原和雪林的威胁,即便霍尼斯祖上也曾显赫一时,但物是人非,这座位于海角边的城堡便成为了如今他们家族的所有。 帝国分裂后,由于位置关系,尼卡索尔选择了加入北帝国,但这对他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在那之后,他依旧只能带着自己精心调教的士兵们在罗卡那堡附近进行一些再无聊不过的剿匪活动,当那场决定北帝国与蒙兀特汗国命运的大战发生在自己家族堡不远处时,他也只不过是担任了一个后备队的角色。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金帐汗国建立之后,三座城堡似乎已经不能够遏制住这个庞大帝国的东出了,何况如今东北边境的三座城堡已经被他收入囊中,失去封地的尼卡索尔辗转来到了阿耳戈隆,如同所有丧家失地的贵族们一样,那一刻,尼卡索尔的世界灰白一片,然后也是在那无尽灰暗的世界中,他看到了他的希望。 彭同,那个曾经的帝国皇储,那个矢志不渝为帝国抗争金帐汗国的勇士,似乎是被他的精神所感染,又似乎是看重他的身份,已经一无所有的尼卡索尔压上了自己的全部进行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把豪赌,他砸锅卖铁筹集来最后的军队,随后开始毫不动摇的跟随在彭同身边,而他的军事才能也终于被上面的人物发现,彭同注意到了这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并对其委以重任,尼卡索尔平生第一次担任了军团长的职务,他没有辜负彭同的信任,在他的带领下,麾下的东帝国军团在面对对手时丝毫不落下风,他击败了许多曾经帝国的着名将领,哪怕是在偶尔的遭遇战中以劣势人数对战时亦是如此,他击倒了一个又一个,而他也踩着这些名将的尸体,登上了属于自己的巅峰。 随着加里俄斯身死,战争结束,尼卡索尔被任命为泽翁尼卡的执政官,这是一份无上的荣耀,也是一份绝对丰厚的奖赏,这个曾经空有一身才能,却始终处于帝国权利边缘的小贵族,终于迎来了他大展宏图的舞台。 然而,战后的帝国西境并不怎么平静,桀骜不驯的西境人历来爱戴他们的将领和当地的军事贵族,虽然泽翁尼卡的暗中势力在尼卡索尔的赫赫威名以及麾下带来的精锐部队的协助下被逐一击破,但尼卡索尔却依旧发现,这些人似乎是杀不完的。 于是,尼卡索尔开始追根溯源,一点一点的顺藤摸瓜,最终发现了整场暗藏于西境之下的阴谋势力网的源头——贾尔马律斯。 于是那一天,他带着自己的随从,内衬软甲,暗藏利刃,进入了贾尔马律斯…… “尼卡索尔执政官,陛下有请。”内侍官的呼唤将尼卡索尔的思绪从过往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尼卡索尔微微抬眸,看见笑脸盈盈的内侍官,面无表情的微微点头道“劳烦带路了,多谢。” 在内侍官的带领下,尼卡索尔越过主城的大厅,来到了后方的花园,各色稀奇的植物被种植在这里,即便如今已是冬天,却依旧有一些逆时节的花朵绽放,走到一处鎏金台阶前,内侍官转过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陛下就在里面的凉亭里等您,请吧。” 尼卡索尔点了点头,抬起脚就要走进去,内侍官见状眨了眨眼,随后上前半步伸手拦住尼卡索尔道 “陛下,今日个心情很不错,想来传唤执政官来此,应该是有什么好事,在下在这里先恭喜执政官阁下了。” 尼卡索尔闻言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名内侍官,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多谢。” 内侍官脸上露出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样,见尼卡索尔真要进去,丝毫没有停顿脚步的意思,又上前拉住尼卡索尔的袖子道 “我说,在下在这里先恭喜执政官阁下了。” “多谢啊?” 尼卡索尔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名内侍,随后微微用力将袖子拉回,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花园凉亭。 内侍官呆若木鸡的看着尼卡索尔离去的背影,良久才狠狠呸了一声道 “这是哪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凉亭内正燃烧着炭火,周围侍立的随从们也举着烧炭的铁丝笼,而且吕卡隆南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宽阔平原,温暖的海风可以顺着平原直接吹到吕卡隆,因此即便此时正值隆冬,凉亭内却并不感觉寒冷。 彭同坐在凉亭里正悠哉的品尝着手中的佳酿,甘醇的葡萄酒被彭同别出心裁的加热,热腾腾的雾气氤氲着浓烈的酒香,反倒显得别有一番韵味。 尼卡索耳并不知道冬天里坐在凉亭里喝酒是不是什么帝国最近贵族圈子里流行起来的趋势,他冬日里往日最多的活动就是剿匪剿匪剿匪,然后就没有了,所以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不过这个还真不是贵族圈里面流行起来的风尚,只是彭同突然脑子一热,想在雪地里一边看看雪一边喝酒,又觉得入喉的葡萄酒有些过于冰凉,便又脑子一热,尝试着给葡萄酒加温,结果意料之外的还算不错。 “陛下,”尼卡索耳微微颔首“您找我。” “啊,”彭同的目光从冬日美景中抽离出来,看向了尼卡索耳,换上一脸笑容道“是的,你最近送来吕卡隆的奏报我都看过了,你在泽翁尼卡做的很好,西境刚刚结束战乱,急需稳定,在这样的情况下快刀斩乱麻是很有必要的,但是也要注意,泽翁尼卡毕竟是科穆诺斯家族的大本营,虽然在我的命令下,忒斐罗斯已经带着所有族人去到了贾尔马律斯,但我们仍然不可轻当地民众对于科穆诺斯家族的支持率很高,因此对我国政府任何一的政策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敏感。” “是的,我明白。”尼卡索尔毕恭毕敬的弓下腰,彭同则是点了点头,刚打算以此问起对方去贾尔马律斯的事情,却不料对方率先说道“另外,陛下,我想向您禀明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也是关于贾尔马律斯和科穆诺斯家族的。” 彭同被一下子打乱了节奏,但还是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道 “什么事?” “自从臣执掌泽翁尼卡以来,泽翁尼卡便存在一些大大小小的一些反叛活动,在臣的一番治理下,泽翁尼卡的治安情况虽然好了很多,但臣发现这些活动全部被那些人转移到了地下,在臣的深入调查之下,发现有一股势力在通过泽翁尼卡城的黑帮向城内转移物资和军械,臣立刻就将怀疑目标转向了科穆诺斯,并且顺着这个方向调查,发现确实是他们在不断的向泽翁尼卡城提供物资意图搅乱泽翁尼卡城的治安,并且引导着民众将怒火转移到当权政府上,这种行为是我无法容忍的,于是我带着人去到贾尔马律斯打算当面质问忒斐罗斯,甚至携带了兵器,如果发现对方有反心,情况不对就赶快撤离,但是和臣所想的不一样,忒斐罗斯态度十分无辜,并且对这些活动跟他有关系矢口否认,臣一时间拿不出决定性证据,碍于帝国律法无法当场裁决对方,便只能上报到您这里,请您定夺,没想到臣刚刚回到泽翁尼卡准备上报材料,便接到了您的召见,您若是想要见见那些材料,臣也带过来了,待会就可以让人拿来给您过目。” 彭同愣了愣,明显是没有想到尼卡索耳敢这么虎,直接跑上去跟人摊牌打,顿时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陛下?” 面对尼卡索耳的关心,彭同强挤出一个笑容道 “没事,你做的很好……只是下次再有与有关事情的话,我希望你先向吕卡隆汇报,毕竟一起解决……人多力量大嘛。” “是,陛下,”尼卡索尔闻言低下了脑袋道“这次是在下太心急了,下次一定和您禀报之后再做决定。” “嗯,你稍后将那些材料送到我书房吧,我会慎重处理这件事情。” “是。” …… “那看来咱们似乎不得不行动了。”伊斯蒂安娜一遍含笑听着彭同的讲述,一边翻阅着手中尼卡索尔送来的情报道“别看咱们这位新执政官处理问题的方式简单粗暴,但他整理的文书倒是条理清晰的很。” “典型军人的思维。”彭同摇了摇头评价道“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忒斐罗斯那边已经有了准备,而且仅凭这些材料,没办法给忒斐罗斯定下实质性的罪名,我们依旧还是师出无名的状态。” “想要给一个人罗列罪名的方式有很多种。”伊斯蒂安娜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葡萄酒“据我所知,东方人有一种方式,很简单,也很粗暴,你可以以皇室的名义传唤他在吕卡隆和尼卡索尔对峙,而他一定不敢的届时,届时再以蔑视皇室,心怀鬼胎的罪名出兵讨伐。” 彭同闻言呆愕了片刻,随后犹豫道 “这种方式是不是太过于……牵强了,而且万一他真的来了呢?” “关于你的第一个担忧,忒斐罗斯如果真的心里有鬼,并且做了预谋不轨的事情,那么心虚的他绝对不敢只身深入敌方大本营,至于你的第二个担忧……有一种慢性毒药,我会保证他死在贾尔马律斯。” “额……”彭同额头上露出几缕黑线,扶了扶额头道“这个还是再说吧,那就先按你的方式来,我传唤他。” “如您所愿。” (今天暂时先这样吧,有点其他的事情要忙,不好意思了各位) 第19章 前锋 斯特吉亚一如既往的寒风宣告着独属于这片土地的冬季来临,在这片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向来坚硬而寒冷的土地上,金帐汗国的军队无声的行进着,清晨的胧胧微光剪影出他们的身形,人和马匹踩在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伴和着时不时吹来的寒风奏鸣出一首单调哀泣的曲子,军队走过的地方,皑皑的白雪被生生踩进泥里,原本洁白纯洁的大地便变得斑斑驳驳,宛如无助的拉拢着破碎的裙摆,极力想要遮住身上遍体的伤痕却怎么也无法遮住的少女——就像金帐汗国曾经所到临的一切被征服之地一样。 胯下的马匹踏在石间河流的岩板上,马蹄铁和岩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速不台一边环顾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时不时看向身旁副将展开的地图,这里是茂密的弗林托格森林最北端的末梢之地,遮天蔽日的树林被青苔和绿草替代,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视野虽然更加开阔,但对敌人而言同样如此。 四周遍布着蒙兀特的哨骑,这些经验丰富的骑手能在发现敌军异动的第一时间就向大部队发出预警,但是这并不保险,因为他们无法得知弗林托格堡的情况,而如果弗林托格堡已经沦陷,那么他们的行踪就会在占据制高点的敌军面前一览无余。 “我们快到了。” 速不台并没有看地图,但他在环顾周围地形之后已经确定了眼下军团所处位置已经到了双方在这样的光照环境下的视野极限点,他命令手下的骑兵停止前进,而他的目光则是平静的望着前方,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斥候传递回来关于弗林托格堡的情况。 当微光逐渐变亮,蒙兀特军队的后方,冬日的寒阳彻底显露出它整个身子时,西北方的哨骑也终于出现在了速不台的视野里。 哨骑们带回来了弗林托格堡已经沦陷的消息,瓦兰迪亚人夜晚发动了袭击,本就已经在数日激战后疲惫不堪的守军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在经过一夜的血战后,即便守军将士们如何顽强抵抗,也无法改变弗林托格堡终究还是易主的结果。 速不台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并未流露出什么表情,他依旧只是淡淡的望着前方,他看向了弗林托格堡的方向,他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一万人的军队哪怕再向前踏进半里,就会在弗林托格堡的瓦兰迪亚士兵眼皮子底下暴露无遗。 既定的潜入后击溃瓦兰迪亚围城军队的计划落空了,如今只能执行第二种方案,那便是死死的盯住这一支围城的部队。 “通知下去,全军加速前进,我们在弗林托格堡的西北方扎营。” 速不台的命令被传令兵层层传递下去,原本停滞不前的蒙兀特骑兵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动了起来,浩浩荡荡的万人骑兵队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宛若横亘在这苍白土地上的黑色浪潮。 …… 卡拉蒂尔德如今陷入了一种焦虑不堪的困境。 自己当初着急立刻进攻弗林托格堡的原因就是担心金帐汗国的军队出现会阻拦自己拿下这座城堡,但这座城堡不仅仅拦在了从北部瓦尔切格湾向东的道路,沿着附近的弗林托格森林边缘的道路还是巴旦尼亚高地北方通往肖农城的主道,因此这座城堡对瓦兰迪亚未来向东继续攻城掠地有着极高的战略价值,看中这一点的卡拉蒂尔德才不计一切代价迫切的想要在金帐汗国军队抵达前拿下它。 然而现在问题在于,卡拉蒂尔德虽然成功的几乎在速不台抵达的同时攻陷了城堡,但是蒙兀特军队并没有如她意料般,在看见城堡易主之后便放弃了这座战略要地,也没有当即就驻扎围城营地打算反攻回来,而是从自己拿下城堡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在附近的营地远远的监视着自己,每天站在弗林托格堡墙头上的瓦兰迪亚守军都能看见城堡西北方和东北方的开阔地带有无数的蒙兀特哨骑巡逻,己方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天,眼见对方还没有撤退的意思,卡拉蒂尔德的心态也逐渐发生了变化,她现在十分为难,如果带着大部队返回德泰尔驻地,那就相当于将弗林托格堡拱手相让,但如果留下驻军,自己带着半数或者半数以下的部队返回,城堡的安全倒是可以保证了,但自己的安全就没办法保证,毕竟从弗林托格森林出去之后,还要经过一大片的开阔地带才能到邓格拉尼斯。 最关键的是,长此以往继续带着军团待在弗林托格堡和对方拼持续消耗是不可能的,己方一万两千人的混合部队可不是个小数目,每天人吃马嚼的靡费颇多,而己方的补给线又被蒙兀特人牢牢卡死,只能依靠泰瓦尔湖的水运,然后走弗林托格的小道,但是这样的运输量根本不足够支撑大军消耗,何况本身这种运输方式,抛去运输队的人员消耗就余不下太多的物资,而城堡南方的森林里的村庄都已经被扫荡一空,再也挤不出一颗粮食。 但好在己方被围困的消息也传回了邓格拉尼斯,德泰尔立刻许诺会带着军队帮她解围,可是今天,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随着运输队的到来传到了卡拉蒂尔德的手中,蒙兀特人在泰瓦尔湖的开阔地带沿岸设立了一些木制营寨来拦截过往船只,弗林托格森林也开始出现蒙兀特卡拉德仆从军团和卢伊汉酋长率领巴旦尼亚战团的联合部队的身影,他们彻底控制了整个弗林托格森林通往弗林托格堡的道路,而此番言下之意就是,卡拉蒂尔德的后勤补给断了。 而和后勤断裂一起发生的问题则是己方部队与大部队的联系被彻底切断,卡拉蒂尔德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再撑多久,才能等到大部队的到来,未知的恐惧开始萦绕在他的心头,而这一则消息也不知为何走漏,迅速在整个城堡中传开,迷茫和恐惧开始萦绕在驻留在这里的每一个士兵心中,而城堡的余粮,省吃俭用,最多还能坚持四天。 卡拉蒂尔德望着城堡外的蒙兀特军队,饥饿的困境开始让她不得不思考起突围的成功可能性,但事实上,自己在人数并不能完全碾压对方的情况下面对对方清一色的骑兵队伍胜算并不大,而一旦失败,那么对士气就会造成最后的毁灭性打击。 卡拉蒂尔德是一个聪明的将领,他很明白眼下的情况,还远未到放手一搏的境地,于是他打算继续等待,等到援军抵达,届时合而围之,才是最好的办法。 …… 肖农城,主城大厅。 自从一周前高举着芬·格鲁芬多克家族和金帐汗国旗帜的蒙兀特军队开进肖农城,为首的梅拉格和科林姐妹给了还在处于困境之中的巴旦尼亚人无比的信心,人们欢呼呐喊着,将花瓣和象征巴旦尼亚的图腾的三叶草抛向两人,而酋长们也无比欢欣鼓舞的将对方迎进了主城,凭借手下的军队和妻子科林的身份,在阿尔扎戈斯的帮助下拔都立刻掌握了肖农城的话语权,并且将一切按照自己预设的方案有条不紊的布置着,而今天,拔都再一次召集巴旦尼亚酋长和蒙兀特的各级军官召开军事会议。 “德泰尔那边有动静了。”会议上,一身金边精钢札甲的拔都挥了挥手中已经撕开的信封,随后甩在桌子上示意众人翻阅“我们仁慈的德泰尔陛下并没有放弃他陷入绝境的封臣,他火速集结了所有在邓格拉尼斯留守的部队,共计有两万人左右,同时还抽调了一部分围困卡·班赛斯的围城军队的兵力,共计人左右,昨日正午正式开拔向弗林托格堡挺进。” 说罢,拔都转过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大地图,用刀鞘指向弗林托格堡西边的开阔平原道 “我们的计划截止到目前为止非常成功,我已经命令速不台将军带领他的骑兵部队在这里等待着德泰尔大部队的到来,同时,合努占那颜和卢伊汉酋长会带着他们的部队死死的看住弗林托格堡内的战团,一旦他们有任何异动,他们就会带人会立刻占领弗林托格堡截断对方的后路,诸位,一切准备就绪,咱们是时候行动了。” 在座的各位酋长们眼神中都流露出热切的神色,长久以来,他们的家园和领地被瓦兰迪亚人入侵蹂躏,他们已经忍气吞声了太久,如今终于等到了反击的机会,如何能叫这些酋长们不激动呢? 见状,拔都望向自己的妻子,科林也领会到了拔都的意思,朗声道 “巴旦尼亚的勇士们,我们的家人,领地领民很多都是死在这些人的手上,我们的财富,我们的牲畜都被这些无耻的窃贼下流的小偷以卑劣的方式偷走,而今,是时候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巴旦尼亚勇士的勇猛了!以巴旦尼亚前任至高王卡拉多格继承人的名义,我命令你们带领你们所有的军队加入这场复仇之战,用敌人的血来洗刷我们的仇恨,告祭我们亲人的在天之灵!” 酋长们就等着这句话,一个个闻言都将武器敲得哐哐作响,大厅内顿时盈满了浓烈的战意。 拔都在等酋长们发泄完退下整理自己的军队后才看向在场的蒙兀特那颜伯克们,语气平淡的说道 “下去准备你们的军队吧,相信我,瓦兰迪亚人很有钱,能抢多少,看各位的本事。” 诸位那颜们闻言一个个都看向彼此,脸上流露出如同恶狼般贪婪残酷的笑容。 “大家都战斗意志都挺高的。” 阿尔扎戈斯晃晃悠悠的走到拔都身边,他轻松的语气和愉快的神情很明显能看出他对这场战争充满信心。 “是,只是这种仪式上的分开下达命令,是否有些不太必要?而且我们人都来了,王冠也在我们手里,就地举行一个加冕仪式,不是更能激励巴旦尼亚人民的斗志吗?为什么非要等到拿下邓格拉尼斯呢?” “我们的习俗跟你们不太一样,你们的政治生活很灵活,并且崇慕强者,这是一个真理,某种意义上,我们也崇拜强者,也追求真理,嗯,我们的真理。” 拔都闻言无奈的耸了耸肩 “奇怪的仪式感,死脑筋的西方人。” 第20章 欠揍的速不台 “大人,西方发现瓦兰迪亚人的轻骑兵斥候,不过他并没有发现我们。” 速不台在计算的德泰尔抵达的当天清晨带着麾下四千名部落士兵和两千名精锐骑兵全副武装抵达了预设的埋伏地点,这里大部分地方视野都很开阔,但是南边的弗林托格森林延伸出来的小片林子可以很好的遮挡视线,很快,他就接到了来自斥候的消息,得知德泰即将抵达后,他回头望向传令官,吩咐所有士兵进入战斗准备。 速不台对于可汗提出的战略战术十分得心应手,实际上,不只是他本人,许多蒙兀特战士都很清楚这种战术的进行方式,因为实际上拔都上台后推行的一系列战术改革,其灵感便是直接来源于草原部落的秋猎活动,只是拔毒将至分战术加以精进,改革直接套用到了军阵作战上,并且将对象从猎物换成了敌军。 所以包括统帅本人在内,所有士兵都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他们是诱饵,负责演戏给援军和城堡内的守军来看,引诱城堡内守军主动出击,围堵自己的后路。 而与此同时,一小支轻骑兵部队已经快速离开了设伏点,向东疾驰而去。 当德泰尔军队行进到速不台部设伏的地方时,速不台瞅准时机,果断下令轻装骑兵部队出动,这些骁勇善战的部落战士先是掏出轻弓挽弓搭箭抛射箭雨,守卫在大军两侧行进的骑士们见状立刻上前阻拦对方靠近中间蜿蜒的步兵和步弓手阵列,然而,一身数层盔甲并且马也配上了全套马甲的骑士们由于负重过高,加上瓦兰迪亚的马……总之,即便骑士们反应迅速,然而却始终无法挨到这支精锐骑兵。 与此同时,德泰尔也注意到了这支从侧翼森林杀出来的骑兵部队,再一次对自家斥候部队表达无奈的德泰尔也不忘收拢正在行进中的队伍阵型,同时,命令另外一翼的骑兵部队上前包夹这支杀出来的骑兵部队。 “有没有可能是对方的援军?” 德泰尔看向伴随在一旁的伯里康问道 “不清楚,人数不多,但装备比较精良,”伯里康站在马镫上伸直双腿打量着前方的战斗,随后摇了摇头道“不管怎么样,先让骑士们撤回来,骑士们的装甲太重,追不上他们,继续耗下去,只是耽误时间,让战士们先全部着甲吧,对方情况不明朗,小心为上。” 在队伍行进中,由于盔甲过于消耗体力,因此,大多数士兵,尤其是步兵在行军过程中,会将自己的盔甲和重武器脱下,放在后方的辎重车队上,等快到临战场的时候再重新穿上,但同时,为了避免突发情况,护卫队伍的骑兵采取轮值制,始终会有正在执行警戒任务的全甲骑兵来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发情况。 “就两三千人人,直接杀了了事儿,什么时候瓦兰迪亚军队的军威也能容忍这些矮小的东方佬来挑衅了?” 贝尔吉尔男爵却有着不同的意见,但德泰尔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打发对方去监督剩余的轮休骑士们备战了。 贝尔吉尔不爽的冷哼了一声,但也不敢在战时违抗军令,便只能愤愤不平的带着自己的亲卫方旗骑士离开了。 “陛下!后方敌袭!” 身旁的方旗骑士突然出言提醒,德泰尔忙不迭的转过头看去,只见一股精锐的着甲骑兵从树林另一侧涌出,朝着后方的辎重部队冲了过去。 “快!通知赫卡尔带着弩手部队过去护卫护卫辎重,让骑士们加紧撤回来,侧翼骑士赶紧停止调动,往后方支援过去,卢康,你去监督前方阵列,让步兵们结成盾墙防御前方的骑兵,阻止他们继续骚扰阵列!” 德泰尔并不只是一个只懂得处理文书和政务的国王,实际上,哪怕放在整个瓦兰迪亚,德泰尔都是排得上名的优秀统帅,因此面对队伍的前后骚乱,德泰尔临危不乱,迅速做出安排。 远在森林边界一处高地上观战的速不台见到瓦兰迪亚军队的调动不由得暗骂一声老乌龟,按理来说,骚扰诱敌的目的到现在而言,应该已经可以算是完成了,但是在目睹了对方的反应之后,速不台对于对方是否会上钩保持怀疑态度,于是速不台决定做点挑衅的行为来彻底激怒对方的统帅。 “带着我的手印,立刻马上赶往军营所在,将哲别将军请过来!快去!” 在下达完这一道指令之后,速不台命令手下已经出动的两支骑兵引导对方的的防御重心向远离森林的另一侧转移,在巡弋战场的令旗骑兵的传达下,后方的精锐骑兵换上近战武器从车队防守的薄弱处杀穿了过去,而前方的骑射手则是一边射箭一边几乎在瓦兰迪亚阵前绕了一个大圈后向北杀去。 瓦兰迪亚的防御兵力几乎是本能般的向北转移,这是人力所不能控制的,毕竟,随着敌军的动向,对阵的士兵的注意力,自然会随他而动,而指挥官也会担心高机动性的骑兵从另外一侧发动袭击,自然而然的就会将防御重心随着敌军转移。 “对……就是这样,”速不台观察着场上的动向喃喃道,随后目光陡然变得凌厉,猛地抽出战刀挥舞道“杀向中军!” 剩余的五百精锐骑兵和一千多骑射手倾巢而动,进入敌军视线后,骑射手射出箭矢掩护骑兵突击,而骑兵们则是架着手中的重型骑枪以一往无前的凶猛姿态冲锋。 德泰尔此时的中军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暴露,但也只剩下了一些军士和瓦兰迪亚步兵防御,不过,听到后方动静的德泰尔在见到骑兵直冲自己而来的时候并没有慌乱,而是冷静的命令军士和步兵架起盾墙,而后他伸出手猛的下压喝道 “长枪兵!架矛!” 随后,数根长的夸张的长枪便混杂在盾墙伸出的的单手长枪之中,寒光闪闪的矛尖笔直的对着杀来的草原骑兵,在高地凌冽的寒风之中,更添一分肃杀之感。 德泰尔已经能够预见到对方骑兵被长枪捅得人仰马翻的场景,但是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到来,冲锋中的骑兵在见到对方已经摆开阵列之后,果断放弃骑枪,掏出重弓加入了骑射手的队伍,一起迂回射击,对方在距离矛尖仅有数米的地方打了一个大弯,倒是射来的箭矢让德泰尔和他随行的骑士一顿狼狈。 而配备完善的蒙兀特骑射手则也是换上了重弓,因此,即便身旁的方旗骑士早有预料,掏出盾牌护卫着他们的国王,好几根重箭还是刺破盾牌,其中两个倒霉蛋更是被刺破盾牌的箭矢射进了盔甲的缝隙,当场哀嚎着跌下马去。 德泰尔感觉自己被对方戏耍了,当下心中一阵无名火起,但他很明白,身为统帅,必须要平心静气,因此,他强行按耐住了心中的怒火,一把甩开周边护卫的放弃骑士,掏出腰间的宝剑,挥舞的寒光闪闪,一边还冲着手下的士兵们大声喊道 “你们!我的勇士们,你们看看我还好好的,毫发无损,蒙兀特特人的可笑攻击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们的杂技在伟大的瓦兰迪亚军队面前如同跳梁小丑!” 随着德泰尔的演讲,场内的士兵们顿时一阵欢腾,德泰尔则是十分得意的看着蒙兀特骑兵离开的方向,然而,下一刻,一声凌冽的破空声传来,骑士们又是下意识举起盾牌,但这一次,他们的盾牌上没有被射到任何箭矢,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身旁那面迎风飞舞的大旗陡然间无力的垂落下来,原本上下两跟粗绳系住的大旗,此时只剩下下面的粗绳还系在旗杆上的,而旗杆上侧的系口则已经断裂开了。 德泰尔直勾勾的看着眼前垂落的大旗,只觉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怒目圆睁的转头望去,只见阵前数百米远的地方,一名蒙兀特将领正慢慢放下手中的弓,静静的望着自己这边。 哲别将长弓一把扔给了身旁的骑手,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道 “我说下次能不能给我找个有点技术含量的活?你家将军也真是的,原本我就不在这次出征队伍中,留在家里看家多好,非要我跟过来,结果到了就给我安排这种无聊的事情。” 哲别满脸嫌弃的看向对面的骑手,随后歪了歪头往后点了一下道 “别愣着了,不想待会被弩箭射成筛子,赶紧跑吧。” 于是,二人火速开溜。 看着一窝蜂跑路的二人,又看了看身旁垂落的大旗,德泰尔嘴角疯狂抽搐,他忍无可忍的咆哮道 “上帝啊!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面破旗子给我重新装好!” 身旁的几名士兵忙不迭上前将旗杆放倒,打算将旗子重新系好,然而看着士兵们粗糙的手法和原本鲜艳的大旗染上泥泞后显得狼狈的垂头丧气的模样,德泰尔越来越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陛……陛下,”一名方旗骑士小心翼翼的喊道,随后德泰尔带着怒火的眸子看向他,使得他不敢与之对视,低下头指了指前方,说道“您,您看,那个。” 德泰尔循着方向望去,之间好几名蒙兀特骑手举着绘制着蒙兀特日月火徽纹和巴旦尼亚螺纹三叶草徽纹的马尾大纛在瓦兰迪亚人的阵前狂奔,一边跑还一边举着大旗挥舞着,碗口粗的旗杆愣是被他们舞的虎虎生风,只是德泰尔无心感慨蒙兀特勇士的臂力,这一幕落在他眼里如今只觉得愤怒。 一切的始作俑者速不台看着这一幕颇有些可惜,要是手底下的士兵们会说瓦兰迪亚语就好了,这时候让他们齐刷刷喊出一些侮辱性的口号,只怕效果会更好,但没办法,喊蒙兀特语瓦兰迪亚人也听不懂啊。 “好了,我就不信他不追过来。” 速不台微微一笑,随后命传令兵吹响号角撤退,临行前还不忘向德泰尔所在的中军射出鸣嘀箭,于是又是一波呼啦啦的箭雨往德泰尔那边招呼。 杀伤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而瓦兰迪亚人也适时射出弩箭进行反击,只可惜弩的装填速度太慢,同时,步兵的行动机动性肯定比不上骑兵弩手分散在阵列各处进行防御,加上蒙兀特骑兵的阵列十分分散,虽然一波弩矢下去也有数十名骑手落马,但有不少被同胞坐在马上疾驰捞起,总体上而言不痛不痒。 蒙兀特人走了,瓦兰迪亚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哦,除了他们的国王脸皮被对面丢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了一遍又一遍。 德泰尔的脸色此时阴沉的可怕。 第21章 围猎(一) 气氛安静的可怕。 阵前,蒙兀特人做完一系列羞辱行为后便果断集合队伍往后撤退,但他们拍拍屁股走人倒是轻松,却给德泰尔留下了一个十分尴尬为难的处境。 德泰尔内心其实十分清楚对方绝对是在故意激怒自己,此次对方的突袭简直就跟挠痒痒一样毫无杀伤力,唯一的战果就是射落了自己的中军大旗,但偏偏这唯一的战果却是德泰尔怎么都无法忽视的,自己如果不对对方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的侮辱行为做出反应,那自己在士兵和男爵们心中的形象就会彻底跌入谷底,他原本就已经因为仁慈的性格而被自己的臣民所诟病了,在这个尚武之风过分浓厚的民族,哪怕一些微不足道的私人恩怨都能上升到决斗的地步,更何况国王被人侮辱呢? 但是自己派出军队追击就会落入地方的圈套,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德泰尔可不会相信对方特意跑到这里来迎接自己就只是为了射射旗子羞辱一下自己,德泰尔此时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和自己的情感在脑子里疯狂打架,他感觉到周围无数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那是自己手底下同样义愤填膺的士兵,刀口上舔血,血气十足的士兵们怎么可能容忍对方一阵侮辱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行为?他们将目光望向了德泰尔,他们在等待着国王下达追击的命令。 就在德泰尔内心挣扎之时,一旁的伯里康敏锐的察觉到了国王陛下的两难境地,果断上前开口劝说道 “陛下,派出一部分骑士配合着先锋骑兵们一起追击吧,此处附近都是开阔地带,对方即便设置了埋伏,我们的骑士也能从容撤退,不会落得太大的损失,”顿了顿,伯里康贴近德泰尔身边小声道“您的威严不容有失,将士们也都在等待着您展现出符合他们内心所期望的一面。” 听完伯里康的建议后德泰尔迅速的在脑子里权衡利弊起来,他必须要维护他作为国王的威严,因此伯里康的建议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十分中肯的,不过,问题在于,瓦兰迪亚的封建采邑制度所能动员的作战单位中,骑士是当之无愧的主要战斗精锐,其次便是披甲军士和平民披甲骑兵,德泰尔十分怀疑这一次蒙兀特人的突袭有着其他布置和埋伏,因此他不太希望将自己麾下的骑士们投入到对对方的追击之中,因此德泰尔最后下达的命令中,并没有派遣过多的骑士参与,而是让平民披甲骑兵和轻装骑兵作为追击主力。 在将这个追击任务交给卢康时,德泰尔还不忘特意叮嘱了一句 “如果在追击过程中发现或者意识到对方有其他布置或者埋伏,立刻带着所有部队掉头回来,不要犹豫,我会带着大部队在后面接应你。” 卢康闻言点了点头,另外提出一句建议道 “是否先派遣一小支部队到弗林托格堡和卡拉蒂尔德女男爵接触?我们和对方断联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内地方是否又有什么新的动向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卡拉蒂尔德阁下应该知道不少。” 德泰尔闻言低头沉吟了片刻,随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我们此处离弗林托格堡也不过半天的行军路程,快马加鞭不消片刻就能一个来回,这么近的距离倒也没必要惊动城堡里的守军,他们的职责是守卫好弗林托格堡,为我们的大军提供庇护之地。” 卢康闻言便也不再执着,一拽马绳便带着骑兵们出列追击蒙兀特人而去了。 阵列中的士兵们欢呼着预祝骑兵们凯旋,他们肆无忌惮的羞辱着蒙兀特人以此来鼓舞己方的士气,德泰尔眼见己方的士气得到了控制,于是便开始着手整理起麾下军团的阵列,一边准备随时接应卢康的骑兵,一边继续向着弗林托格堡前进。 而与此同时,速不台见到地方军队并没有派出很大规模的追击部队,不由得啧啧两声道 “对面这老乌龟是真能忍呐……” “大人,现在怎么办?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吗?”一旁佯装撤退的的副官见到己方一统骚扰侮辱后却并没有引诱到很大的猎物,当下也犯了难“继续按照原计划,把他们引到大汗那去的话,只怕得不偿失啊,更何况还有暴露的风险。” “我知道,”速不台眯着眼观察起追击来的瓦兰迪亚骑兵,这些大多是没有装备全套马凯,并且也只穿了一身链甲的骑兵,装备水平完全无法和正规的瓦兰迪亚骑士相媲美,想来应该是一些平民骑,一念至此,速不台转头看向身旁的传令兵道“你快去通知哲别将军,他现在应该待在我们的营寨内,你让他立刻赶往大汗那里,将这里的情况告知给大汗,同时申请调一支军队过来,让他带着军队务必阻止瓦兰迪亚人的大部队和弗林托格堡驻军汇合,至于这支追击部队由我自行解决,等到我们击溃这支追击部队后,我们会衔尾追击,挟他们的溃败之势,攻入瓦兰迪亚人的军阵。” 迅速做出一系列安排后,速不台又等跑了一小片刻后便拿起置放在鞍囊的哨子,吹响起尖锐的哨声,顿时整支正在假装逃跑的军队立刻从中分成两队,往后进行了一个大迂回包抄,战场上的形势也随着速不台军队的变动攻守转换,追击的瓦兰迪亚骑兵们当下便被蒙兀特人包了一个大半圆。 卢康原本一直在防备着周围是否有敌军的埋伏,但是这里附近大部分都是平原,战场上的形势几乎是一览无遗,就在卢康觉得对方不会在这种地方设置埋伏的时候,原本被视作猎物的敌军却突然转过头来将自己给包围了,猝不及防的转变让卢康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他还是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以自己所携带的军队,好像并不是眼前这支部队的对手。 蒙兀特人并没有立刻以半包围的态势和瓦兰迪亚骑兵们对冲,而是以两边半圆为各自两队,不断采取环形骑射消耗,面对这些装备较次的骑兵,蒙兀特人甚至不舍得用重弓重箭,而是不断抛射出轻箭射杀,而效果也很显着,虽然蒙兀特的轻箭射杀对有甲单位造成的杀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这支部队大部分有甲单位穿着的盔甲都是链甲衫,这种西方人情有独钟的盔甲对于劈砍类攻击有着远超这副盔甲成本所带来的防护力,但同样也牺牲了他们对于穿刺类攻击的防护力,而好巧不巧的是,弓箭,也是穿刺类攻击。 因此,即便蒙兀特人的轻箭杀伤力有限,汇聚到一个单点上的穿刺攻击也有可能被链甲的铁环挡住,可随之带来的钝击感和冲击力却依旧让骑兵们苦不堪言,更何况他们的马匹可是防护极其有限的。 因此,接战片刻后瓦兰迪亚的骑兵就出现了较大的损失,蒙兀特人对此也很有诀窍,大部分箭矢都是朝着他们防护相对薄弱的马匹而去的,而在亲眼目睹了箭雨给己方部队造成了肉疼的损失后,卢康顿时打消了反击的念头,毫不犹豫的带着剩余的骑兵即刻掉头突围,然而在战场上让骑兵勒马停止再掉头几乎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停马再到催动马匹之间的时间间隔有多长,在骑兵勒停马匹的一瞬间,机动性和冲击力的双重消失,几乎就会让骑兵等同于砧板上的鱼肉,蒙兀特一旦趁此机会发动近战冲锋,等待瓦兰迪亚人的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 因此卢康看准了左右两支半圆骑射手队列给自己前方留出缝隙的一瞬间,毫不犹豫的带着骑兵从缺口突围,随即打了一个大弯,朝着来时方向狂奔而去,就目前而言,卢康的逃脱计划似乎是成功的,然而问题在于蒙兀特人居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同卢康的队伍保持距离,持续跟在后方时不时射出几箭骚扰,这让队伍最后逃亡的骑兵苦不堪言,却也同时让卢康心生一计。 陛下在自己出发前曾经承诺过会做好接应自己的准备,那么自己只要能够带着部队同大部队汇合,那么,迎接蒙兀特人的便是来自大部队骑士们的反击,卢康是一名资深的骑兵指挥官,因此,他对于各国所产的马匹都不陌生,草原马虽然一直以耐力而着称,但是这么久的奔跑下来也绝对无法继续支撑多久,虽然瓦兰迪亚的战马一直以移速太低而屡遭战士们诟病,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追上耐力告罄的草原马,一念至此,卢康特意命令手下的骑兵们保持队形,有序撤退,以方便届时汇合是配合大部队进行反击,甚至为了防止蒙兀特人半途而废,卢康还不惜有目的放慢速度,让蒙兀特人产生追的上自己的错觉。 敌军的变化全部都被速不台尽收眼底,军事经验丰富,军事天赋极高的他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对面打的什么算盘,速不台也不客气,既然他放慢脚步,那就让士兵们追上去近距离射击造成更多的杀伤,而后再和对方保持相同的距离和相同的速度,如果对方这个时候追上来,自己也不要改变速度,反正对方会放慢脚步的,毕竟不放慢脚步,他就没办法勾引自己了,不是吗? 再说了,马力?你真当一人双马跟你开玩笑的? 蒙兀特最不缺的,就是优质战马。 卢康渐渐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跟在队伍后面的士兵不断中箭坠马或是马匹中箭倒地,蒙兀特人就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般紧紧咬着自己,而与此同时,速不台也在内心默默计算着时间,大汉的部队在弗林托格堡西北方一处丘陵等待,哲别位于己方在弗林托格堡正西方的营寨,瓦兰迪亚人的行军路线基本上和营寨、弗林托格堡连成一条直线,大汉的驻地和这条直线构成一个三角形,弗林托格堡是一处端点,那么哲别从营寨跑到大汗所在,再带着部队和大汗的援军走直线在瓦兰迪亚的行军路线上劫杀对方,路程远低于瓦兰迪亚大部队,而自己佯败的方向也是朝着大汗设伏处,如今卢康向东南逃窜,路程上的话...... 来得及。 而且应该快要到了。 想到这里,速不台不再犹豫,勒令士兵们当即换乘闲置的马匹加快速度衔尾追击,务必给卢康所带领的瓦兰迪亚人造成慌乱。 蒙兀特士兵在作战时阵地战会将马匹放在一处并且留下人看守,在机动运转时则会带上备用马匹一起,备用马匹在战时不会搭载任何物资,最多多放几袋子箭矢,因此备用马匹的运载负重远低于骑手们正在骑乘的马匹,马力也能够得到很好的保存,而且蒙兀特的骑射手几乎是不配备过多马甲的,因此骑射手们很容易就能在战马上一边奔驰一边换马。 不过配备马甲的精锐骑手和重装骑兵则要麻烦一些,于是速不台让他们放慢速度留在原地换好了战马后再慢慢的追上前方的骑射手部队。 蒙兀特骑射手们不遗余力的开始追杀瓦兰迪亚骑兵们,骑射手近距离射击重箭,虽然因为同向相对速度的关系,箭矢的杀伤力会大幅度减弱,但是面对装备不算好的瓦兰迪亚轻骑兵和先锋骑兵,这点子杀伤力也够用了,更何况先锋骑兵马屁股上的马甲就只有一层简单的填充布。 骑射手们甚至拿起轻型偃月刀和单手杖同对面展开近战,轻型偃月刀对于着甲士兵杀伤力不足,但是对马匹则是一刀见血,于是瓦兰迪亚的后方开始不可避免的出现慌乱,求生本能让士兵们催促马匹加快速度,卢康见状有也些慌了,他很想赶紧稳定好阵型,以免己方骑兵冲击大部队阵型给后方追击的蒙兀特人造成可乘之机,然而,他已经来不及了。 瓦兰迪亚大部队,出现在了卢康的视线中。 第22章 围猎(二) 就在卢康遥遥可见瓦兰迪亚的大部队而手忙脚乱的命令副官和各级小队长们维持队伍阵列保持秩序时,一名眼尖的副官却敏锐的察觉到大部队的不对劲之处,忙提醒卢康道 “大人你快看,国王陛下他们好像遭遇了敌军的袭击!” 卢康被手下人这句话给吓得顿时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朝着前方看去,只见瓦兰迪亚大部队阵型混乱,旗帜摇摆,中间还有无数灰砂扬起,似乎有不少骑手的黑色身影来回奔驰,似乎正在陷入战斗而无法脱身,整个部队被中间的骑手给硬生生截成两段,后方和前方的部队正在努力朝着对方靠拢,然而短时间内这似乎无法达成。 卢康微微张着嘴喘着粗气,身下的战马依旧朝着前方奔驰,只是似乎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他望向身后依旧紧追不舍的蒙兀特骑手,又看了看前方自顾不暇的大部队,内心做出了一个决定,只见他毅然决然抽出腰间的骑士长剑,接着将铁甲面罩一把放下,大声的朝着身旁的副管道 “升起战旗!吹响军号!我们决不能让背后的蒙兀特人靠近大部队!” 说罢,在高高飘扬的鲜红底金色人立持矛雄狮旗和尖锐的军号声中,卢康带领着身后的骑兵们再次调转方向,转了一个急弯,猛然杀向后方的蒙兀特骑射手。 “有骨气。”在怯薛护卫下观察着战局的速不台轻笑一声,随后吹响了尖锐的哨声,在传令兵的层层传递下,蒙兀特骑射手们纷纷朝着另一边打转方向,避开了瓦兰迪亚骑兵们的冲击“要不了多久瓦兰迪亚人就会放弃的,他们的战马已经快要到极限了,让后方的重枪骑兵们加快速度赶上来,送这些英勇却愚蠢的瓦兰迪亚人去见他们的上帝。” 速不台说的没有错,在看见原本不断杀伤己方士兵的蒙兀特人丝滑的切换到了安全距离,卢康内心简直想要骂娘,无奈和怒火充满了他此刻的内心,但胯下战马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却也在提醒他,立刻撤退。 于是,在驱赶蒙兀特人离大部队有了一定距离后,卢康无奈的命令士兵们停止冲锋,结成阵型,保存马力缓慢的向着大部队而去。 然而此时,不同于瓦兰迪亚军号尖锐的声音,蒙兀特牛角号角独有的低沉悠远的声音传来,卢康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一般,眼神不自觉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特骑射手们此时已经让开了一条道路,而通过骑射手们留出来的空隙,卢康和瓦兰迪亚的骑兵们看见,一支装备精良的蒙兀特精锐重甲骑兵正在飞速朝着自己冲锋而来。 卢康的瞳孔中倒映出蒙兀特重装枪骑兵们的身影,那恐怖的骑兵洪流如同势不可挡的利刃直插自己而来,他仅剩的一只眼睛流露出痛苦和无助,他回头看了看依旧还未从混乱中恢复的大部队,又转头看了看身旁面露恐惧和挣扎的士兵,最后只余一声长叹。 他弯下腰轻抚着自己的坐骑,在它焦躁不安的马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再陪我冲一次吧,老伙计,只怕是最后一次了。” 接着,卢康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拿过一杆带有三角旗的长枪,旗帜上刻印的正是他们戴·贡里克的徽章。 最后,迎着蒙兀特重装枪骑兵的洪流,卢康孤独的策马而出,如同以往每一次训练一样,他慢慢的将手中的骑枪架好,平举着直对着冲锋而来的敌军,他回想起以往的训练,自己第一次拿起骑枪,第一次击杀敌人,此刻,他的内心无比平静。 速不台面无表情的撕咬着手中的肉干,眼睁睁看着敌军的将领被己方的骑兵吞没,眼神中毫无波澜。 “牺牲自己来为大部队拖延时间是一种伟大的奉献精神,只可惜他们们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速不台这样说道,眼神看向已经奔向瓦兰迪亚大部队协助哲别的骑射手们,瓦兰迪亚派出的追击部队不算少,怎么说都有好几千人,但可惜如今他们的战马已经力竭,方才跟随着卢康冲锋的骑兵们已经是最后存有一丝马力的部队了,而剩下的,不过是待宰的羔羊,速不台连看都不用看就已经预知了他们的命运。 德泰尔来不及哀悼卢康的壮烈,因为此时摆在他面前的难题更加棘手,哲别只带来了三千骑手,但是这三千骑手都是标准的怯薛战士,这些多功能的战士装备精良,配备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这也让他们能够执行各种任务,或是游击骚扰,或是执枪冲锋,或是切割战场,或是牵制敌军,瓦兰迪亚人的骑士们在这些怯薛面前,笨重的缺点被无限放大,同为重甲骑兵,怯薛装备的钢制札甲轻便活程度明显优于瓦兰迪亚人的板甲衣无数倍,关键是防护性能略胜一筹,这都要多亏阿塞莱人和帝国的工匠。 这三千骑兵把正在行军的瓦兰迪亚人打的措手不及,队伍被切断,前后不能相顾,命令传达不通畅,双方各自的指挥官意见无法统一,但经过痛苦的煎熬后,退向后方背靠森林御敌的计划得到了传达,前后的部队开始有意识的后靠,并且顽强的保持着阵型,避免队伍被进一步切割成更小的阵型,同时组织着弩手对蒙兀特人的骑兵展开有效反击。 包铁弩的反击还是很有效果的,但是面对怯薛浑身的钢铁,弩箭在一击无法击中要害后漫长的装填时间就会让他们进入到蒙兀特人的反击之中,虽然凭借着大盾,弩手们的伤亡降低了很多,然而这种笨重的架设大盾很显然对于弩手和整个部队行动都是很严重的负担,最后也不得不舍弃大盾,依靠步兵的盾牌进行防御。 但这样一来弩手的反击效率就又被降低了不少,毕竟步兵列盾时肯定更注意把自己的身体全部放在盾牌后面,而疏于对弩手的照顾,最后在怯薛完成对战场的控制后,弩手们也最终陷于无法抬头的困境之中。 在付出了数百骑士或准骑士阵亡,侍从、着甲步兵和弩手阵亡无算的代价后,瓦兰迪亚部队终于要靠近东南方的弗林托格森林,然而此时杀出来的蒙兀特骑射手又严重阻滞了后方部队的动作,虽然轻甲并且没有配备马甲的骑射手在弩手的攻击下一时间付出了较大损失,但有着怯薛的照应,这种损失被控制在可控范围,而往往弩手抬头射击便会大概率付出阵亡的代价,最终后方部队被骑射手和怯薛完全包围,无法再前进半步。 而这样一来,已经成功背靠森林的前阵和停滞不前的后阵便彻底脱节。 德泰尔有心想要派出剩下的骑士和骑手帮助后阵摆脱困境,然而已解决卢康剩余的部队的速不台麾下骑兵已经杀来,骑士们为保护前阵的两翼又不得不和这些骑兵们陷入苦战。 见到已经没有后顾之忧的哲别当即带着部分怯薛朝着后阵不断施压,哲别这支骑兵专门挑防守较为薄弱的地方试图凿出缺口,在他的反复试探下,本就陷入战马恐惧的步兵终于露出了致命的破绽,如同环伺在猎物周围的恶狼般的怯薛们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顿时从这个缺口蜂拥而入直插后阵薄弱的腹地,虽然贝尔吉尔当机立断分出军士保护内部,但依旧无法改变随之而来的后阵被进一步分割的结果。 而就在后阵情况进一步恶化,德泰尔在犹豫要不要派出最后的后备队投入战场时,只见弗林托格堡方向传来动静,原来是卡拉蒂尔德得知了国王的援军遭遇袭击的消息,当即带着大部分部队冲了出来援助国王。 罗蒙德一马当先带着骑士们冲散了速不台麾下重装枪骑兵的队伍,成功扭转了前阵的战局,随后裹挟着大胜之势,不断击杀蒙兀特枪骑兵的同时配合着步兵去帮助后阵战友缓解困局,眼看战局随着戴·阿罗曼克家族部队的加入而发生扭转,德泰尔的内心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起来。 战役发生直到现在已经快要过去一天了,然而德泰尔一路上也只看见了蒙兀特人的部队的身影,且不说斯特吉亚和帝国的仆从军,巴旦尼亚人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这可是在他们土地上发生的战斗,他们绝无理由缺席。 德泰尔防备着巴旦尼亚人和其他有可能的敌军,并不愿意擅自改变阵型,然而德泰尔麾下的战士们却眼看着援军将敌军杀的溃不成军,一个个都起了参战的心思,德泰尔不得不严厉勒令士兵们不得擅自改变阵型,同时连忙派遣伯里康带着部分骑士去查看弗林托格堡的情况。 然而担忧终成事实,还不等伯里康带着人离开,弗林托格堡方向就已经燃起了熊熊狼烟,这代表着弗林托格堡正遭遇敌军包围。 德泰尔内心一咯噔,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身后又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德泰尔向后看去,只见他们背靠的弗林托格森林里杀出无数脸上涂满绿色战纹的巴旦尼亚战士,这些战士们狂吼着冲向德泰尔前阵的军阵,男爵们和指挥官还想依靠弩手展开中近距离反击,却不料自己先遭遇了一大波箭雨。 巴旦尼亚费奥纳弓箭手以分散的站位不断向瓦兰迪亚人抛射箭雨,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绕过了瓦兰迪亚人的盾牌,直接降临在瓦兰迪亚弩手和后方斧枪兵的头上,顿时让瓦兰迪亚后方乱成一团。 而趁着弓箭手的掩护,巴旦尼亚步兵们也已经杀到了瓦兰迪亚阵前,身着粗毛皮链甲的步兵粗暴的拿起双手斧将瓦兰迪亚军士们的橡木长盾劈裂成两半,随后裹挟着对瓦兰迪亚人国破家亡的血海深仇,巴旦尼亚的战士们毫无畏惧的化身一个个战神般在鲜血中浴血起舞,面对强怒加成下的巴旦尼亚步兵,瓦兰迪亚人的阵线隐隐有溃退之势,卢伊汉更是冲在最前,手中双手剑虎虎生风,浑身浴血的他让周围的瓦兰迪亚战士不禁一阵胆寒。 “来不及了,预备队,骑士们,快,冲垮这些巴旦尼亚的蛮子,架起骑枪,把他们碾成碎片!”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德泰尔不得不放出最后的骑士预备队来稳住自己的阵型,骑士们架起骑枪,沿着森林边缘直冲冲杀向巴旦尼亚的步兵,顿时将前后给断成两截,瓦兰迪亚人的步兵趁此机会立刻合上盾墙,将后续的巴旦尼亚步兵死死挡在外面,而已经深陷敌阵的前锋步兵则陷入了瓦兰迪亚斧枪兵的合围,一时间形势再次扭转,卢伊汉和手下的巴旦尼亚士兵危险至极。 就在德泰尔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后阵时,又是一声低沉悠远的蒙兀特号角声响起,德泰尔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他顺着号角声看去,高举着金边黑色马尾大纛的蒙兀特怯薛军出现在了战场。 这便是由拔都亲自带领的蒙兀特最精锐的骑兵部队,拔都一直在等待时机,因为他也很清楚瓦兰迪亚人同样有战力不俗的骑兵,因此他得让一些炮灰......(划掉)英勇无畏的友军部队消耗掉他们的骑兵力量再加入战场才能起到最好的致命一击的效果,而现在,是时候了。 大汗怯薛军的出现让陷入苦战的蒙兀特骑兵顿时再度燃起战意,先前被罗蒙德打散的重装枪骑兵再度整队,而这次没了骑士们的威胁,他们直接毫不顾忌的杀向前阵的侧翼,后阵的哲别军也再一次稳住了阵线,带着瓦兰迪亚人的骑士不断绕着圈子消耗马力,虽然不得不放弃对后阵此前的一系列成果,让后阵重新整合成一块儿,但牵制住这支骑士,瓦兰迪亚人的前阵就迟早会碎成碎片。 拔都目光平淡的扫过战场上的一切,嘴角勾勒出一道嘲讽的弧度 “怯薛,杀光他们,把瓦兰迪亚的国王,绑回我的王帐。” 第23章 围猎(三) 战场的形势在这一刻彻底发生了逆转,前阵在面对蒙兀特重装枪骑兵和怯薛军的双重威胁下,直面蒙兀特骑兵的步兵阵列两翼被迅速冲垮,而这场灾难性的溃败随之蔓延到了前阵背靠森林的步兵队伍,怯薛军和蒙兀特重装枪骑兵裹挟着瓦兰迪亚两翼溃败的步兵,直接威胁到步兵后方的弩手,怯薛军随后展开迂回包抄,面对着滚滚而来的骑兵浪潮,毫无防骑的弩手部队只能在射出唯一的一箭之后沦为待宰的羔羊,怯薛军配合着蒙兀特重装枪骑兵毫不留情的将不再有骑士协助防备的弩手从中拦腰截断,将整个前阵分成了背靠森林和远离森林的两个包围圈。 而在蒙兀特怯薛军的分割行动完美达成后,背靠森林的瓦兰迪亚军队就无可避免的陷入了局部人数劣势,人数远超对方的巴旦尼亚步兵迅速将刚刚遭受到冲击重组不久的瓦兰迪亚军队两翼再次包围起来,本就岌岌可危的两翼在遭遇到巴旦尼亚军队的猛烈冲击后不得不再次陷入了苦战,而且很快就无法再继续保持两翼军阵的整齐,巴旦尼亚步兵乘势将混乱进一步蔓延进了瓦兰迪亚军队的中间腹部地带,并且成功的帮助正在阵内苦战的卢伊汉等部队就出了威胁和包围。 而在前阵形势急转直下的同时,后阵的瓦兰迪亚步兵虽然在戴·阿罗曼克家族部队的帮助下重新整合起一开始被哲别部队分割的两个包围圈的部队,并且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打算突破最外围的大包围圈内去援助前阵的国王,但无奈立刻遭遇哲别部队和蒙兀特骑射手的拦截,即便一旁有骑士协助减少蒙兀特骑兵的威胁,但面对蒙兀特骑射手换装重弓后带来的不可忽视的威胁,早先在哲别部队进一步分割包围圈时损失了不少弩手的后阵部队根本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因此即便贝尔吉尔有心帮助前阵,但受到骑射手严重掣肘的步兵们在分心防御的同时根本无法保证有效的前进速度。 前阵此时也不打算坐以待毙,步兵阵列被蒙兀特怯薛们冲击得散乱不堪,他们必须暂时遏制住蒙兀特骑兵的行动,来为步兵们争取重新集结整队的时间和空间,因此德泰尔不惜再次下令骑士们组织另一次冲锋,来遏制在中军肆无忌惮横冲直撞的蒙兀特怯薛的脚步,为两翼收缩整合提供条件。 骑士们在德泰尔的命令下再次集合整队,但由于战场此时已经陷入一团乱麻,很多骑士在上一次对巴旦尼亚步兵冲锋过后根本没来得及再次更换已经折断的骑枪,只能抽出腰间的骑士长剑进行冲锋,但是这样的冲锋起到的效果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手持重型偃月刀的怯薛部队根本不惧瓦兰迪亚骑士们的进攻,因为瓦兰迪亚军马本就存在奔跑速度不快的缺点,加之战场上瓦兰迪亚步兵乱成一团严重阻滞了骑士们的冲锋势头,很快骑士们就无可奈何的陷入了和蒙兀特怯薛们的马上近战。 不过接下来战局的展开却并不如同预想中的单纯的是怯薛的单方面屠杀,马上作战时,长杆的重型偃月刀面对对方骑士手持的骑士长剑和尖刺战斧,虽然更有优势,并且重型偃月刀如果无法彻底破甲,打击所带来的钝击感也足够对面的骑士丧失一定战斗力了,但问题是如今怯薛毕竟是身处在敌人军阵之中,对手并不是只有那些骑在马背上的骑士,来自弩手的暗箭以及周围不断有步兵拦截自己的战马,试图将怯薛拉下马的行为也给了怯薛作战很大的压力,但这支拔都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部队此时也爆发出了一流部队的战斗意志,硬生生扛着多重压力,死死地维持着对前阵的两个包围圈。 而此时随着更多的怯薛和重装枪骑兵涌入战场,进一步加固了对瓦兰迪亚军队的包围圈,并且支援中军中苦苦支撑分割线的怯薛,见包围圈更加牢不可破,不敢完全撤出骑士部队导致前方包围圈彻底崩溃的德泰尔只能寄希望于后阵占据更多人数优势的军队能够尽快支援本部,但是面对多重告急的瓦兰迪亚部队,后阵的支援在蒙兀特骑射手和哲别部队的骚扰下显然是来不及了,随着瓦兰迪亚前阵背靠森林的部队彻底在巴旦尼亚人的狂暴攻势下陷入一片混乱再也无法组织起有规模的军阵反击,巴旦尼亚人的攻势开始越过后方,向前阵的前方,德泰尔所处的军阵发起进攻,面对陡然倍增的压力,德泰尔只能将手中仅剩的牌打出,命令骑士再一次离开军阵,组织冲锋,拦截切割巴旦尼亚步兵的势头,为己方最后争取一些时间。 骑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再一次艰难的抽身离开了正在鏖战的战场,推到指定地点后集结,这一次连一杆骑枪都不剩的骑士队朝着巴旦尼亚的步兵发起了最后的冲锋,这次冲锋的结果达到了预期,瓦兰迪亚骑士们很好的遏制住了巴旦尼亚人的进攻势头,并且借助这拖延的时间成功的收拢了后方被冲散的步兵,但是骑士们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一波冲锋之后成功冲出巴旦尼亚步兵队伍的骑士只剩下了四十七骑。 德泰尔看着仅剩的骑士简直心疼的要滴血,然而好在骑士们拖延的时间不仅为后方步兵收拢争取了条件,更是成功拖住了巴旦尼亚步兵,等到了后方骑士和步兵队伍的到来,眼看着太阳已经落下,大地陷入黑暗,德泰尔抓紧时间指挥起贝尔吉尔和罗蒙德的部队汇合,只要罗蒙德的骑士冲破了怯薛维持的分割线,给后方步兵开出道来汇合,面对重新整合的瓦兰迪亚军队,加上天黑之后的视线受阻,蒙兀特人自然不会再有什么行动,届时自己就可以趁着黑夜撤回到邓格拉尼斯,这场战争瓦兰迪亚人算是栽了,但是保留有生力量,后续作战未必不能守住现有征服的土地。 拔都此时看着已经西沉的太阳,落日的余晖彻底自他身后消散,面前这一片灰蒙蒙的大地将严重阻碍蒙兀特军队后续的行动,巴旦尼亚北部是有一大片平原不假,但是平原两侧就是蔓延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森林,蒙兀特的骑兵在这样的环境和视野条件下作战有着先天性的劣势。 “我事先提醒过合努占伯克,也不知道他是否将我的叮嘱听进去了,不过想来他脑子一向灵活,战场的嗅觉也十分灵敏,就算我不提醒他,他应该也会做好准备。” 拔都看向已经和自己汇合的速不台这样说道,速不台对此也点了点头,一边将点燃的火把递到可汗跟前,一边说道 “合努占伯克作战经验是很丰富的,而且总是会做好作战前的准备,何况是大汗的亲口嘱托,想来自然不会出什么差池。” 拔都闻言笑了笑,从鞍间的箭袋抽出一枚箭矢,箭矢的做工精良无比,箭杆和箭头的连接处更使用了金线作为装饰,只见拔都从怀中掏出一根浸了油的布条,慢条斯理地缠在箭头上,接着将箭头靠近速不台带来的火把,箭头便腾地迅速燃烧起来。 “很多年前,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巴旦尼亚,我同样射出了一枚箭矢,那是一根做工粗糙的草原箭,他让我识破了敌军的埋伏,却不曾想为后续制造了更多看不清的谜团......” 说着,拔都挽弓搭箭,将箭矢瞄准向头顶的天穹,接着,箭矢带着强劲的力道,裹挟着摇曳的火焰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线,如同昭示未来的信号,暗淡了满天的星辰。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根箭矢,那绚丽明亮的火焰如同流星般砸进了瓦兰迪亚人的军阵,正巧落在了德泰尔的跟前。 火焰顽强的燃烧着,如同不肯熄灭在这峭寒高地的孤岭之花,却带给了德泰尔如坠深窟的寒意。 而后,德泰尔察觉到身后的异动,他不安的转过头望去,只见森林中出现了无数的火把,火把们集结在一起发出的耀眼的光线让德泰尔一时间甚至难以睁开眼,但是他依旧看见了那些高举火把的人,那明亮的银白色札甲,经典的帝国护面铁盔,和他一手持着的那迎风飞舞的马尾大纛。 蒙兀特的帝国仆从军团,加入了战场。 帝国军队迅速加入战局,硬生生将快要沿着骑士们打通的道路和前阵汇合的后阵部队再次分割开来,但这一次等待前阵和后阵军团的,是来自曾经统治这个大陆数百年的最强步兵军团的施压和绞杀。 怯薛们的压力骤减,不用再忙于维持包围圈的同时向前阵部队施压,放开手的怯薛们开始无所顾忌的朝着前阵部队发起进攻,罗蒙德的骑士们也被巴旦尼亚和帝国的步兵死死围在了包围圈内,再也无法发挥属于骑兵的机动性优势来为战场上的友军提供帮助,弩手们被组织起来朝着怯薛和帝国军团发射弩矢,然而黑暗的环境却让他们的准头大打折扣,举着火把的帝国人倒是很不错的靶子,但是箭矢砸到加固的帝国盾牌上的沉闷声却如一声声明晃晃的嘲笑。 帝国仆从军团、巴旦尼亚步兵和怯薛们配合着,不断压缩着前阵部队的空间,最后弩手甚至无法再端起强弩平射敌军,以为自己的四周全是友军,只能往天空来上几箭,而此时后阵部队也彻底被帝国仆从军团挤到了一边,在没有任何干扰后,一场针对前阵的猎杀开始有条不紊的展开。 然而对此,德泰尔却并没有露出胆怯,这个一向以仁慈着称的,甚至被臣下诟病太过软弱的国王此时用行为告诉了他的士兵仁慈不等于软弱,他不断的鼓舞着战士们的士气,企图激发出战士们困兽犹斗的血性,来杀出一条血路,随着国王的亲自下场,困于绝境的瓦兰迪亚士兵们也逐渐开始被激发出战斗意志来,针对四周包围圈的反击越来越激烈,攻击频率也越来越频繁,弩手们干脆拿起地上战死袍泽的武器加入步兵的队伍,骑士们也舍弃了战马和骑枪,拿起单手武器加入场上血腥的近战之中,身处决死之地的人往往能激发出更大的潜能,在瓦兰迪亚绝地反击的血性加持之下,帝国人和巴旦尼亚人的包围圈开始松动,怯薛虽然凭借战马和箭矢不断射杀企图冲出来的瓦兰迪亚士兵,但是很快就发觉到自己所绕的圈子开始变大,包围圈开始变得宽松。 “陷入四面绝境的麋鹿会一改往日温顺的模样,求生的生物本能会让他们爆发出不属于他们的战斗意志,往往这个时候继续加紧包围反而会引起反效果,但是只要松开一点点的包围力度,那么求生的本能会立刻将生物的思绪从血战引导向逃亡......” 拔都轻笑一声,并没有对场上瓦兰迪亚人的临死反击感到意外,而是淡定的吹响哨子,指挥起怯薛和重装枪骑兵在东北方露出一个缺口。 而果不其然,血战中的瓦兰迪亚人发现了这个缺口,一瞬间,逃命的本能占据了士兵们的大脑,黑暗的环境更是加剧了他们的侥幸心理。 如同塞壬动听却又充满危险的歌声,那一处小小的,似乎是不经意间露出的缺口不断撩拨着瓦兰迪亚的士兵,最后,当第一个士兵不顾一切跑向缺口,随之而来的,德泰尔好不容易激发起的士兵们的战斗欲望被消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灾难性的溃逃。 拔都看着场上不出意外的一幕,笑着拍了拍速不台的肩膀道 “狩猎开始了,这次的猎场在东北方,让小子们去追吧,这是他们最熟悉不过的事情。” 第24章 围猎(四) 德泰尔看着一窝蜂逃命而去,再也提不起一丝战斗欲望的士兵们急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督战队已经完全没了用武之地,四周都是敌人的情况下,自己的军队已经到了绝境之地,说不定督战队都想着逃命的事,面对四散奔逃的士兵,即便德泰尔很清楚这是蒙兀特人故意为之却也无可奈何,求生本能完全压制住了战后清算带来的恐惧,毕竟就算要上军事法庭你也得活下来了才能上不是吗? 而眼见战局已经开始逐渐变得不可控制,伯里康也不得不趁乱弄来两匹战马,劝说德泰尔先行逃命。 德泰尔自然是不肯逃的,后阵的部队还在那里呢,但是伯里康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德泰尔的幻想,告诉他就算后阵现在还在支撑也无济于事了,前阵和后阵的联系已经完完全全被切断了,追捕逃兵所需要的兵力是远不到逃兵数量的,剩下来腾出手的蒙兀特人和巴旦尼亚人毫无疑问会立刻掉头去帮助后阵的包围部队进一步清剿后阵的有生力量,且不说自己二人在失去对军队的掌控权后突破帝国军团和哲别部封锁和后阵部队汇合的希望有多渺茫,就说自己真的成功找到了后阵,凭借后阵剩下来的一半部队,难道就能抵挡住蒙兀特人的进攻了吗? 伯里康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让德泰尔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点,最后也只能无奈的骑上战马逃命去了。 而后蒙兀特方面的布置则是和伯里康预料的差不多,在前阵逐步滑入瓦解的深渊不可逆转的同时,巴旦尼亚步兵和蒙兀特骑兵分出来一部分人手从东西两个方向向后阵军队包围而去,接下来几乎就是完全复刻包围前阵部队时候的操作了,唯一不同的是面对此时占绝对人数优势的蒙兀特人,后阵过于单一的兵种最终支撑的时间远远比不上前阵,甚至连最后的绝地反击的念头的不曾升起,贝尔吉尔很顺滑的就让士兵们交出武器举手投降了。 而后便是对前阵逃兵的猎捕行动,由于蒙兀特人放开的口子是东北方,那里直通巴旦尼亚的腹地,因此猎捕行动在巴旦尼亚其余酋长部队,以及驻守在瓦尔切格的诺德人部队队伍帮助下很快就结束了,遗憾的是德泰尔并没有被抓到,有人推测他是逃走后往西北方向跑到了在那里的围城部队的庇护下去了,但是德泰尔究竟跑去了哪里也无人可知。 蒙兀特人和巴旦尼亚人在第二天清晨便开始了对战场的打扫,这场战争中瓦兰迪亚人损失惨重,但是战死的人却并不算多,其中大部分的斩杀还是在巴旦尼亚和帝国人步兵的鏖战中产生的,在蒙兀特骑兵下丧生的人确实不在少数,但更多的还是同为精锐的骑兵,弩手和步兵大部分是身受重伤,不过对于这一部分,拔都并没有花费力气为他们治疗,就地斩杀后焚烧拉倒,反正也不是自己人。 不过巴旦尼亚人对于自己战死袍泽尸体的处理方式就不太一样,信奉天葬的巴旦尼亚人显然缺少必要的卫生防疫意识,让袍泽们的尸体就地腐烂后回归大地之母的怀抱,拔都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的处理方式,对于蒙兀特人而言,疫病不是什么陌生的词汇,毕竟以前他们的生活方式说不定比巴旦尼亚人还要粗放,但最后也还是选择尊重了人家的习俗,只是规定以后自己的士兵将领,不论日常活动还是餐饮都得和巴旦尼亚军队分开来进行。 这一战里面蒙兀特伤亡一千九百名精锐骑手,一千四百名怯薛和两千名骑射手,但瓦兰迪亚人光是战死的人数就有五千人,更别提受伤的人数,巴旦尼亚人的战损情况稍微严重一点,三千多人,这是考虑到他们承担的作战任务比较单一的情况下,帝国军团损失人数在一千上下,而这是一个相对乐观的数字。 拔都在战后清点了一下俘虏的瓦兰迪亚高级将领,包括卡拉蒂尔德,贝尔吉尔,赫拉尔和瓦兰迪亚的两名王子。 罗蒙德在前阵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他并没有如其他人一样选择逃命,而是继续带着士兵往东边的弗林托格森林杀出了一条血路,而那个时候巴旦尼亚步兵和帝国步兵也正好抽调人手去追击和协助,居然还真的让罗蒙德成功冲破了阻碍。 不过这点细微浪花在大局面前并不能产生什么特别大的影响,这一战最后的赢家毫无疑问是蒙兀特和巴旦尼亚的联军,两万多瓦兰迪亚的军队在这一战后损失殆尽,这一战极大的鼓舞了巴旦尼亚的士气和战斗欲望,因此卢伊汉等人建议直接出兵夺回邓格拉尼斯城,面对巴旦尼亚人空前的战斗欲望,拔都并不想打消他们的积极性,但考虑到战争大局,拔都依旧还是坚持了先解除卡·班赛斯之围的作战计划。 而在南边的马鲁纳斯城,奥列克和恩里克二人正和围城部队陷入僵持,不过在收到后方传来的国王战败的消息后,奥斯皮尔和因加泰尔男爵还是不得不先一步撤除了对马鲁纳斯的包围,返回后方去巩固已占领地区的防御。 马鲁纳斯的包围被成功解除,拔都则让阿尔扎戈斯带着科林先一步入住马鲁纳斯城。 在蒙兀特和巴旦尼亚的联合部队抵达前,瓦兰迪亚便先一步放弃了对卡·班赛斯的包围,梅利迪尔得以重新回到自己的封地,而后拔都便开始组织起对邓格拉尼斯城的攻势。 拔都之所以这么风风火火的一刻不停,是因为在拔都眼下看来,瓦兰迪亚军队元气大伤之后肯定需要时间才能重新恢复战斗力,两万人对于这个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不算小数字,而得益于巴旦尼亚主场作战的优势,拔都完全不需要担心后勤的问题,完全可以大着胆子卯足劲趁瓦兰迪亚虚弱要瓦兰迪亚命。 但是拔都很显然对于瓦兰迪亚的情况了解的还不够。 瓦兰迪亚的军事采邑制度完全是为战争而服务的一种政治模式,在这种政治模式下,各地领主都拥有对领地领民的极大动员能力,以往限制各国动员兵力的一些掣肘,包括训练时间,可征召人数在瓦兰迪亚这边都不成问题。 首先,瓦兰迪亚在接受了大量的帝国难民之后,人口数量已经得到了空前的膨胀,领主拥有足够的可动员兵力,在训练成本和时间上,瓦兰迪亚的很多征召兵一直都是使用一种训练成本低,但杀伤力却不容小觑的武器,那就是弩。 所以当拔都刚开始对邓格拉尼斯城展开包围的时候,一则来自后方出现瓦兰迪亚国内大批援军的消息,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么快吗? 不知道为何,突然出现的瓦兰迪亚军队让拔都内心隐隐不安不安起来。 而与此同时,帝国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忒斐罗斯公开拒绝彭同传唤他前往吕卡隆的命令,并且悍然立起反旗,公开叛乱。 而最让彭彤无法接受的是,这次叛乱的响应者非常多,以往的西帝国一半的贵族都响应了此次号召,泽翁尼卡、阿弥塔堤斯的形式一下子动荡不安起来,而最可怕的是,叛军亲手斩杀了喀宋的脑袋,并将其送到了他的哥哥手上。 无人知道彭同收到这一份‘礼物’时的心情,又或许说他接下来的举动很完美的诠释了他的愤怒。 彭同向帝国境内所有城镇下达了总动员命令,一支人数六万的军队再一次在吕卡隆集结,而随着彭同正式对叛军展开征讨,内战的阴云再一次笼罩在了卡拉德帝国的上空。 (这一章有点少啊,因为要开启本章的一个主线了,就是帝国的内战,这章属于说是半过渡性质的一个章节,所以字数就只有两千六) 第25章 冷河(一) “没想到今年的第一天我却要在这该死的深山里度过,诸神对我可真是不客气。”尼卡索尔嘴上一边抱怨着,一边不断抖落着毛皮斗篷上沾染的雪花,接着看向帐篷内的西喀尼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后说道“很抱歉冒昧来访,如果打扰到您了,请原谅我的唐突。” 西喀尼斯则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自顾自的看着手中的书籍,无所谓道 “好吧,或许我应该说没关系,事实上你并没有打扰到我,不过你已经进来了,我觉得再说什么也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说罢,西喀尼斯依旧没有抬头的指挥着手底下的随从给尼卡索尔搬来凳子,准备酒水,而他本人继续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的书本。 “您这样经验丰富的统帅,也需要看战争论这种只存在于口头上的夸夸其谈吗?毫不客气的说,我并不认为这本书对于增进我们的指挥能力有什么帮助。” 尼卡索尔看清了西喀尼斯捧着的那本书的名字,不由开口说道,语气间丝毫不掩饰他对这本书的贬低与厌恶。 “哈,关于您的见解,我非常赞同,所以有的时候把它当做一本小笑话集来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来自遥远东方庞大帝国的纸张传入让传播成本降低,普通的市民们也买得起纸了,看得起书了,这是个好事,但某些意义上一些自以为是的蠢货发表自己那滑稽并且令人反感的见解的成本也低了很多。” 尼卡索尔闻言笑了笑,捡起一旁的火钳理了理营帐中的火堆,原本略微暗淡的火光重新被赋予了生机,火堆附近的温度也随之提高了些许。 “陛下这几天来的心情不是很好……对于发生在他弟弟身上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那是多么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但是我并不认为放弃南部相对宽敞好走的路线,转而选择崎岖的德律亚山脉是一个好的主意,我们的队伍被狭窄的山谷拉的太长了,我对此很是担心。” “你觉得愤怒和悲伤影响了他的判断?”西喀尼斯闻言轻笑一声,目光终于从书籍上移开,看向了身旁的尼卡索尔“西部城市现在闹得很严重,你之前统治的泽翁尼卡也好,还是横亘在中间的阿弥塔堤斯也好,当地民众对于西部那些军阀的认同程度已经深入骨髓了,我们和皇帝无法在短时间内得到当地民众的忠诚,只能放弃他们,毕竟好歹也是帝国的子民啊,总不能一路砍过去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德律亚山脉的道路终归是太过于狭窄了……我想过劝谏陛下让一部分士兵再往北绕一些,大军分成两支从山脉南北的峡谷一起向阿塔科尼亚堡进发,不过这样北边的军队不可避免的就会稍微晚一些,而陛下似乎,报仇心切。” “对于你的看法,我非常认同,但是你无法劝说一个刚经历过丧弟之痛的人,悲伤将他淹没了,我们可怜的陛下……” 说到这里,西喀尼斯叹了口气,帐篷内一时间也陷入了安静,只剩下火苗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西喀尼斯大人,”帐篷突然被掀开,帐外凛冽的寒风裹夹着雪花呼啸着掀翻了西喀尼斯和尼卡索尔的衣襟,只见一名传令兵风尘仆仆的递出来一份有金红色双头鹰漆封的卷轴,见尼卡索尔也在,顿了顿后又拿出一份卷轴,向二人解释道“陛下希望召集二位大人和结余一些执政官前往他的大帐进行军事会议,会议既定在晚饭之前开始,希望二位按时出席。” 西喀尼斯闻言瞥了一眼自己的随从,随从见状走上前从传令兵手中接过那两份卷轴,交出卷轴后,传令兵简单点了点头,转身又跑去下一个执政官的帐篷传递命令去了。 二人将卷轴上的漆封掰开,简单看了一下卷轴的内容后对视了一眼。 “……这,怎么可能?” 尼卡索尔的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看来西部的那些军阀远不及他们的父辈,也不及您,尼卡索尔阁下,他们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 说完,西喀尼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站起身来对尼卡索尔说道 “走吧,早点过去,我对皇帝的宴席一向充满期待。” 尼卡索尔闻言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这则消息让他眉眼间的担忧消弭了不少。 …… “根据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西部的那些叛乱贵族们似乎并没有提前在德律亚山脉做什么准备,阿塔科尼亚堡接待了我们的先锋斥候,并且告知了最近附近并没有出现任何敌军踪迹的消息,我们的斥候在随后也侦查了一下阿塔科尼亚堡西北和东南方的两处山口,事实证明,不管是阿米尼斯河谷发源地还是阿里斯河谷发源地,均没有发现西部贵族叛军的身影,这是一个很蹊跷的现象,我们大军的开拔方向几乎无法藏匿,敌军自然对此也是一清二楚,但是他们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根据我的猜测,敌军很大概率是在等待他们的格罗尼亚共和国的雇佣兵抵达,在此之前他们没有和我军在野外展开遭遇战的决心,同时吸取了上一次东西战役的教训,敌人在之后很可能继续放弃与我军在其他地方野战的打算,而是将防御重心放在洛泰城,依托城防优势来阻滞我军的步伐。” 穿着一身淡金色软链甲的赛兰冬指着悬挂在架子上的大地图井井有条的向众人介绍着,与他在元老院时支支吾吾的表现不同,赛兰冬对于战场的分析展示了他十分扎实的军事素养。 在场的贵族们对于赛兰冬的分析都没有什么异议,从目前敌军所表现出的动作来看,大概率便是要将缩头乌龟当到底,因此尼卡索耳便起身顺着赛兰冬的话头继续往下分析道 “目前而言摆在我军眼前的道路有两条,阿米尼斯河谷和阿里斯河谷有各自的优缺点,阿里斯河谷发源地的山口相对而言更加宽阔平坦,但是走出山口之后的陆地几乎被整条阿里斯河包圆了,这是一个很利于防守的地形,但是湍急冰冷的河流很大程度上拦住了大军行进的脚步,所以我们可以依托这里修建军事化营寨,同时将一些大型的攻城装备通过宽阔的山口运输到营寨之中,将这里当做我们的一个牵制对方的堡垒,吸引对方的注意,而机动化性更强的骑兵和野战部队则可以趁此机会通过相对狭窄,但直面敌军且毫无障碍的阿米尼斯河谷山口,出现在敌军后方共同夹击敌人。” 尼卡索耳说完,法戎则是皱着眉质疑道 “虽然我没有到过阿米尼斯河谷,但是我看过地图,我记得阿米尼斯河谷上游是一片很茂密的森林,这里的地形并不是很利于大军展开吧?” “是的,法戎阁下说的没错,”尼卡索耳听到对方的质疑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而是指着阿米尼斯河谷上游的地图耐心解释道“不过,这里附近是季节性植被,初春时基本上只剩下满地的残枝败叶,对于视线并没有太大阻碍,而且初春正是阿米尼斯河流量最小的时候,一直到洛泰城附近的开阔地带,水面都不会漫过士兵的小腿,我们的军队可以畅通无阻的沿着河流一路南下,在洛泰城附近展开我们的阵型,肆无忌惮地向河对面的敌人发起进攻。” 法戎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发出异议。 见状,彭同适时站起身,看向在座的将领,开口询问道 “那么,对于此次的作战计划,各位还有什么不同的意见或是更好的提议吗?” 彭同的声音有些嘶哑,那是类似于磨砂轮的音色,他的脸色也比先前更加苍白,但能看出他依旧在振作自己的精神,希望以最好的状态面对自己的将领们。 “我在想,”西喀尼斯举起手略微补充道“既然敌军打定主意了要当缩头乌龟,那么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是不会对我军主动发起进攻的,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的利用这段时间,提前做一些准备,例如预先打造一些攻城武器的简易框架,收集建造营寨需要的材料,在附近村庄再多征召一些民夫之类的?而正好我们也可以趁着这个等一下那些马萨人,哦,他们倒是有够慢的。” 西喀尼斯说到这里,一众将领纷纷扭过头看向坐在一旁玩手指的福斯扎尔。 福斯扎尔突然间被这么多人注视,一下子满脑袋问号,这时还是彭同出声提醒道 “诸位将领好奇马萨人与我们汇合的时间,福斯扎尔,这件事一直是你在联络,所以大家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 福斯扎尔闻言喔喔了两声,朝向彭同语气恭敬的回答道 “两天前马萨人的首领阿拉里克给我回信了,他现在已经将他的族人集结到了阿尔戈隆,正在全速赶往我们这里,不过陛下您也知道,马萨人一向喜欢用两条腿赶路,加上北境冰雪还未消融,只怕时间上还需要些日子。” 马萨人是卡拉迪亚大陆的原住民,但是和同为原住民的帕拉人与巴旦尼亚人不同,马萨人的活动范围很小,在卡拉德帝国征服之前,马萨人的活动范围只在如今的萨哥特城和杰屈朗城附近,后者在卡拉德帝国到来后迅速被征服,成为了在卡拉德人治下的低等公民,在瓦兰迪亚入侵帝国的西海岸时,马萨人选择与对方结盟来反抗帝国人的统治,然而瓦兰迪亚人同样将马萨人视为低等公民,并且在帝国承认瓦兰迪亚地位之后将他们驱逐出了自己的领地,流亡的马萨人辗转于卡拉迪亚大陆上各个国家,并且以加入当地的军队为生。 在彭同对西部叛逆宣战后,虽然在上一次帝国统一之战后,大量老兵得到应得的赏赐后解甲归田,但是帝国的军力依旧是占据绝对优势的,然而忒斐罗斯为首的西部贵族招募了来自臭名昭着的奴隶共和国——格罗尼亚共和国的雇佣兵,将双方的兵力拉到了同一水平,为保证战争尽快顺利结束,彭同于是找到了福斯扎尔这个前帝国佣兵头子来联系了马萨人的首领阿拉里克,向彭同宣誓效忠之后的福斯扎尔获得了吕卡隆附近的一块封地,成为了实质上的皇领贵族,也因此对彭同更加忠心耿耿,在福斯扎尔不遗余力的发动自己的人脉的努力下,彭同成功联系到了阿拉里克,并且以许诺给对方一块土地作为马萨人的家园的出价,换取了马萨人加入帝国阵营一起镇压西部叛逆,以此获得了对敌军的兵力优势。 马萨人一直以来在各国的军队中出卖武力换取第纳尔谋生,其中也自然不乏在帝国军队效力的人,因此马萨人的战斗水平能够得到保证,至少不会像一般雇佣兵一样良莠不齐。 在听到了福斯扎尔的回答后,在场的众人也都点了点头,阿尔戈隆离阿塔科尼亚堡不算远,想来对方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和己方汇合。 “那些叛贼们联系的格罗尼亚共和国的雇佣兵,这是一个很出乎意料的消息,”西喀尼斯此时开口提到“格罗尼亚共和国一直以来都以更甚阿塞莱人的对待奴隶的粗暴方式而闻名,但是同样,他们训练出来的奴隶雇佣兵不仅有常规的步兵和弩手,还有特色的重甲骑兵,他们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威胁,不过幸好厄洛倪科斯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没有和那些逆贼同流合污,通过俄尔堤西亚的海军,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延缓格罗尼亚共和国雇佣兵的抵达,但是泽翁尼卡的情况并不乐观,这里或将成为对方的登陆地点,因此我们必须得做好万全准备,我们的敌人实力不容小觑。” 面对西喀尼斯的提醒,在场众人都点了点头,帝国历史上不是没有试图征服东方的格罗尼亚共和国,但是均以失败告终,先辈的教训,众人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那就这样,明天一早各位就指挥手下的士兵们做好准备,等到马萨人抵达,我们就正式离开德律亚山脉,讨伐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 彭同最后总结道,他的声音不大,沙哑的音色甚至有些模糊了他嘴里的单词发音,但是任谁都能听得出来,皇帝这不大的声音之下,蕴藏的无比坚定的决心。 第26章 冷河(二) 清晨的薄雾将阿米尼斯河谷源头两旁的枯树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偶尔有树木焕发新机抽出了嫩芽也被沾染的露水拉下了脑袋,四周的一切此时显得都是那样的安静,似乎就连空气中都多了一丝不愿被人打扰的疏离,军团的士兵们似乎也被这份静谧所感染,偶尔闪过几声马匹的响鼻声也很快便归于沉寂,而从人与马口中呼出的白气立刻便会被这空气中的清寒所感染,随即幻化成笼罩在士兵们盔甲上的一层白露。 源头处的阿米尼斯河就像是一条再平平无奇不过的小溪般不起眼,彭同胯下的战马踩在这涓涓细流之上,随即便激起一团黑褐色的淤泥,待到马蹄抬起后便立刻晕开,如同一团蓄势待发的乌云积蓄着他的势力。 初春时节的雪还未化的彻底,路过一棵枯树时,彭同顺手折下一支还沾染着一层薄薄白雪的枝丫,将之拿起轻轻拂过后却依旧残留着一些不愿离去的雪渍,彭同把玩着手里的树枝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很快便将其随手丢弃在一旁,接着看向身旁随行的西喀尼斯说道 “阿里斯河谷那边的营寨修建过程还顺利吗?” 初春的寒风还存留着一些隆冬时节的凛冽,帝国传统的护面钢盔显然不是为了冬季作战设计,西喀尼斯裸露在外的两只耳朵都被冻的通红,但这名在正经时刻向来不苟言笑的帝国执政官对此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而是一如既往的以严谨专业的措辞向彭同汇报道 “与我们预想的有一些出入,这里的树木基本上都是落叶乔木,而且在这片几乎未曾被怎么开发过的森林里存在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树干粗大,质地坚硬,加上这里的天气寒冷,我们出发时准备的保暖衣物有限,只能到附近的农家购买一些手套,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很多士兵因此手上生出了冻疮,其中更以南方出身的士兵居多,不过好在最后还是赶在马萨人和我们汇合之前完成了对营寨材料的准备,只是想来接下来在阿里斯河谷修建工事的过程应该也不会如同我们预想中的那样顺利就是了。” 听完西喀尼斯的汇报,彭同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几张亚麻纸,喊来一旁的随从递上笔墨,在纸上快速写了些什么后交给西喀尼斯说道 “带着这份简易文书去找到我的副官,让他从我的金库中拿出一些第纳尔作为给那些受伤士兵的补贴,就按一周的工资标准给,他们因为忠实履行我的命令而患上疾病或者染上伤痛,我有义务来抚慰他们的情绪。” 西喀尼斯见状眼神微动,随后郑重的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张,发自内心的说道 “士兵们总是会爱戴您,陛下。” 彭同对此则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示,毕竟对他而言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随后彭同二人在几名具装骑兵的护卫下来到一处相对较高的山坡上向下俯瞰,位于洛泰城和贾尔马律斯城之间的洛塔什平原在很久以前与西部的厄立特律斯山脉一起组成了帝国的洛塔什行省,整个行省内的地形大体上呈现西北高东南低的状态,因此彭同二人站在阿米尼斯河谷源头的山坡上便可以俯瞰整个一马平川的洛塔什平原。 彭同一只手撑在前鞍桥上,半俯着身子,这是一种在长时间骑行后能够很好缓解腰部和臀部疲劳的姿势,他的眼神细细的扫过眼前的洛塔什平原,这片壮丽的平原此时如同一幅静谧的画卷,轻盈的薄雾细细的覆在平原之上,颇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意思。 洛泰城如同一只匍匐在自己领地上休憩的雄狮,由于隔得有些太远,彭同自然看不见洛泰城里的动静,但即便只是从远处粗略看去,也能品味出这座城镇选址的独出心裁,洛泰城前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平原,但两侧分别是阿米尼斯河和阿里斯河,东侧的阿里斯河和城市之间留出的真空地带则满是一片萧瑟景象的落叶林,密密麻麻的树干填充了这里的每一处缝隙,密度之高甚至让彭同不禁怀疑其是否有人工种植的嫌疑。 “阿米尼斯河离洛泰城太近了,”彭同微微皱着眉说道“那里甚至不允许三列骑兵并排展开,几乎就要挨在一块儿,但是东侧的阿里斯河和城市之间又有大片树林,似乎唯一被允许大规模展开军阵的地方只有城市正南方的平原,但是这也可想而知城市正面的城防力量的强度。” 彭同略微叹了口气,转头问道 “我们的斥候带回来了什么有关于对方布防的新消息吗?” 西喀尼斯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陛下,根据最新带回的情报,我们的斥候发现敌军的注意力确实如同我们计划的一样将大军调到了城市东侧,在那里依托城墙和树林修建了很多的简易工事,但是敌人并没有将全部的兵力都倾注在东部,在西部的阿米尼斯河,我们的斥候发现了敌军在河流和城市之间的狭窄过道挖掘了很多的堑壕,并且填充了木刺、粪水一类的障碍,而不出意外的,敌军将城镇附近所有村庄的大部分壮年男性和粮食都迁入了城镇之中,并且拆除了阿米尼斯河下游的渡桥,不过好消息是,如同尼卡索耳将军所预料的,阿米尼斯河谷此时的河流量不高,洛泰城西南部的河段也仅仅才没过士兵小腿的一半。” “嗯......”彭同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加大对该河段附近的侦查力度,另外,你觉得到时候派谁的部队先行渡河打牢阵地合适?” “一般来说,我们的惯例肯定是重甲步兵配合散兵和工兵部队来打牢阵地,但是现在我们眼下似乎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哦?”彭同闻言挑眉看向西喀尼斯道“你是说马萨人?” “马萨人有他们的需求,”西喀尼斯微垂着眸子,随后抬头看向眼前的平原,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他们想要一块封地来作为自己的家园,自从瓦兰迪亚人来后,马萨人已经流离失所太久,换句话说,他们现在有求于我们,因此面对我们的许诺,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去争取达到这个目标,而且,让马萨人打头阵对我们而言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说到这里,西喀尼斯便止住了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彭同,彭同略微思索后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微微笑着说道“有点道理。” 一直以来,马萨人在帝国人眼中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其余盘踞在帝国周围的‘蛮族’国家,帝国人一直对于马萨人在瓦兰迪亚崛起途中对于前者的帮助和对自己反抗耿耿于怀,却全然忘记了在帝国早期奴隶制度尚未废除时,帝国公民对于马萨人奴隶的虐待和苛刻,马萨人一贯以骁勇善战而闻名,但落在帝国人眼中,这就变成了野蛮落后,残暴不知礼节的象征,虽然和周边国家一样,帝国将领也很乐意雇佣马萨人加入自己的军队,但是在帝国衰弱之后,帝国人便开始担心这些习得了帝国作战方式的马萨人是否会成为下一个瓦兰迪亚,帝国军队也开始有意排斥马萨人的加入,并且时刻警惕着对方,这也导致马萨人对于帝国的不满与日俱增,如今虽然彭同凭借一纸承诺暂时将马萨人拉拢到了己方阵营,但是对于日后如何处理帝国境内马萨人的问题,彭同还是秉持着和其余帝国贵族一样的心理,那就是有马萨人可以,但没有马萨人会更好。 “如果战后,马萨人按照约定向您讨要他们的领地,您打算如何处理?” 西喀尼斯试探性的开口询问,对于这个问题,彭同则只是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 “给几箱金子打发掉,我是帝国皇帝,但帝国属于全体帝国公民,我没有权利分裂属于帝国公民的领地给一支外族人,而且我也只对帝国公民负有义务,至于马萨人?哼。” 彭同说的很是冠冕堂皇,如果换作是十年前的他看见如今的自己绝对会意想不到,但是至高皇位带给人无尽权利和享受的同时,也会逐步腐蚀他们的内心,恐怕就连彭同也没有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不再如以往那样过分注重荣誉和承诺了。 ...... 战争准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东侧的阿里斯河谷由赛兰冬率领的军队驻守,他的部队里有弩手,重步兵,还有规模不小的工程部队,利用一早准备好的材料,赛兰冬趁着夜色带领部队在阿里斯河划出的半岛内构筑了临时防御工事,在击退白日前来干扰试探的西境军队后,赛兰冬继续马不停蹄的加固着工事,最终形成了以石块打底,配备有十七座塔楼的大型工事化堡垒。 西境军队显然对于这座横亘在阿里斯河的堡垒耿耿于怀,在这座堡垒的掣肘下,西境部队无法继续肆无忌惮的向阿弥塔堤斯的叛乱市民输送武器和物资,堤诺普斯也趁此机会不断作出收回各个城区控制权的尝试,这是西境贵族们所不能容忍的,他们必须要继续影响阿弥塔堤斯以此来控制住这座联通帝国东西的交通要道。 然而就在西境部队打定主意全力推平赛兰冬的堡垒时,以彭同为首的帝国精锐野战部队已经全部从阿米尼斯河谷进入了洛泰城的控制范围,然而大军的行踪终究无法彻底掩盖,帝国历1090年春季第二月第三日,西境贵族叛军的了望兵发现了出现在洛泰城西南方阿米尼斯河段的帝国主力。 忒斐罗斯对此迅速做出了反应,将大军火速从洛泰城的东侧调往西侧,同时为了避免在大军抵达之前彭同就已经渡阿米尼斯河,忒斐罗斯还命令墨里托耳率领一支由少量具装骑兵,轻装突击步兵,重装雇佣弩手组成的部队先行一步赶往河段拦截对方渡河,而在彭同大军抵达预设渡河河段的后脚,忒斐罗斯的先锋部队便迅速赶到企图控制河滩。 彭同见状并没有太过意外,实际上,即便对方不来,彭同也不可能立刻下令大军全部渡河,帝国方面只能知晓一些关于河对岸显眼的布防区域的消息,但更多的却是无从得知,因此面对匆忙赶来的敌军先锋部队,彭同依旧还是不紧不慢的下令马萨人首领阿拉里克带着部队先行渡河试探。 等到忒斐罗斯带着后续部队抵达,马萨人已经在河滩和墨里托耳的部队展开战斗,而在马萨人成功渡河后,意识到对方在这一区域布放上的缺失,彭同立刻做出了判断,意识到此时的情况足以支撑一定量的军队渡过河流,于是在严阵以待的西境军队眼前,彭同下达了正式打响这场战役的第一道命令。 “骑兵渡河,弩手掩护!” 第27章 冷河(三) 阿拉里克麾下率领的马萨人骁勇善战,在此时一个个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战斗欲望,马萨人一个个都是战技娴熟的战士,并且在各国军队服役,彼此之间结成各个小型战团,配合默契,同时在阿拉里克身先士卒的号召下,手持圆盾的马萨人战士迅速的为后续的渡河部队在洛泰城西南侧河段清理出了一块足够支撑部队展开的空间,在彭同下令骑兵们先行渡河时,马萨人已经抵挡住了来自西部贵族军队的先锋骑兵部队的冲击,并且进一步将西境军队赶出了相对对骑兵,尤其是对重骑兵有而言有些麻烦的滩涂地区,随后马萨人的步兵们迅速在阿拉里克的命令下结成盾阵,牢牢将西境军队隔绝在盾墙之外。 得益于马萨人盾阵在前死死抵挡西境军队的冲击,彭同麾下以精锐具装骑兵为首的骑兵部队得以在后续弩手的进一步掩护下度过了冰冷的阿米尼斯河,面对西境军队在洛泰城下摆出的严密阵型,彭同对自己的精锐骑兵十分有信心,并且寄希望于骑兵能够在敌方军队侧翼撕开一道口子,于是在彭同的命令下,刚刚稳固了滩头阵地的阿拉里克随即又马不停蹄的带着麾下的马萨人战士为骑兵迅速让开一条路,接着在骑兵奔驰而过之后迅速跟上骑兵的脚步,力求在具装骑兵从敌方军阵撕开一道口子之后迅速灌入敌方军阵,将对方的军阵彻底搅乱。 然而,战局的发展却不如彭同设想般的那样顺利,西境军队的准备显然十分充足,具装骑兵队针对侧翼的突击并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西境步兵反应十分迅速,在指挥官那得娅的统帅下迅速对向己方侧翼袭来的骑兵做出了反应,面对陡然间变得更加厚实的侧翼步兵,即便凭借重甲长枪和胯下战马给西境步兵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然而面对厚实的盾墙和层层密布的拒马等装置,具装骑兵的冲锋势头终于还是被遏制住了,丧失了机动性的具装骑兵顿时陷入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处境,然而马萨人随即英勇的冲进了具装骑兵所打开的缺口,并且为陷入步兵泥沼的具装骑兵极力清除来自周围西境军队的干扰。 在马萨人的努力下,具装骑兵的处境得到一些改善,但是面对继续源源不断涌上来的西境步兵,和已经完成战术位置转换的西境雇佣格罗尼亚雇佣重骑兵,退路被堵死的具装骑兵和马萨人战士一时间再度双双陷入困境。 然而此时,马萨人再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面对四面重重包围的困境,阿拉里克一边命令麾下的近卫军上前解救那些被西境步兵拉下战马的具装骑兵,一边不断组织人手殿后防御,为其余大部队的后撤腾出时间和空间。 按理来说阿拉里克的布置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但是坏就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雇佣骑兵如同高悬在马萨人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让阿拉里克时刻担忧不已,这也导致阿拉里克在组织军队有序步步为营后撤的同时不自觉的分出心来注意着一旁格罗尼亚雇佣骑兵的动向,这一瞬间的分神在战场上是十分致命的,西境军队一直没有停止对具装骑兵和马萨人步兵部队的施压,而就是趁着阿拉里克这一瞬间的分神,马萨人配合下马具装骑兵和下马突击骑兵组成的掩护阵线被西境步兵突破,马萨人阵型顿时陷入了混乱。 此时回过神来的阿拉里克也是回天乏术,面对一片混乱各自为战的麾下士兵,阿拉里克的任何命令都得不到有效的贯彻,虽然陷入困境的马萨人战士与精锐近卫军依旧表现出了不俗的战斗力,甚至不乏与冲上来的西境步兵同归于尽的英勇案例,然而实际上这种各自为战的打法除了突出马萨人的个人勇武之外没有任何好处,有组织有纪律的西境步兵终究还是胜过小规模组成战阵的马萨人一筹,眼看着部下逐个倒地不断哀嚎,阿拉里克有心寄希望于彭同的后续部队能够为自己伸出援手,然而乱军之中浴血厮杀的阿拉里克终究没有等到彭同援军的到来,在最后一番顽强的反抗后,已经付出太多死伤的阿拉里克决定结束这场无意义的顽抗。 在动员自己的贴身近卫军率先将相对薄弱的后方包围圈击溃后,阿拉里克立刻带着剩余的部队头也不回的跑回己方大部队所在,同时也不忘记留下一支马萨人和帝国骑兵组成的拦截队伍来避免对方的雇佣重骑兵衔尾追击,避免了将这场溃败演变为一场追杀,加大己方的伤亡。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的是,在阿拉里克和骑兵部队同敌军短兵相接的同时,帝国军团传统的工兵技能再次发力,彭同手下的部队迅速背靠阿米尼斯河建立了简易的木制营寨,这也让逃命的马萨人成功的得到了庇护并且没有因为前锋部队的溃败进一步导致衔尾追击的后方西境步兵队彭同的大部队造成连带冲击。 最终在经过了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半下午的浴血厮杀后,打头的帝国骑兵付出了一百五十七名具装骑兵全军覆没,一千一百三十六名突击骑兵或重装骑兵伤亡的代价,而马萨人更是付出了数千人的代价,逃回后方部队建立的木制营寨的阿拉里克甚至来不及喘息片刻,立刻便带着满腔的愤怒找到彭同,当面将自己的红缨钢制护面盔往地上狠狠一摔,语气愤怒的质问对方为何不派出援军将陷入敌军包围的马萨人解救出来。 面对眼前满腔愤懑的马萨人首领,彭同只是略略扫了对方一眼之后便再次看向眼前站在营寨上射击下方企图攻城的西境步兵,一边对布防位置做出一些调整,一边语气平淡的回答马萨人首领的问题道 “你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敌军在你们战士英勇的攻击下不仅将自己的预备队和军队布置暴露了出来,还忽略了我们后方正在抢建军事化营寨的大部队,如今我们在河对岸获得了牢靠的立足点,也可以以此保证后防后勤道路的通畅,接下来的战局对我们依旧有利。” 阿拉里克听见对方的回答一时间面露狰狞,他指着身后被自己同胞从战场上抢救回来却依旧重伤哀嚎或是昏迷不醒的伤兵,其中还不乏一些帝国战士,阿拉里克眼睛死死盯着彭同怒吼道 “我们拼尽全力去抢救你们那些因为你的愚蠢命令而陷入绝地的帝国人,但是到头来我们没能将那支骑兵部队全部拯救回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皇帝的自私和冷漠,多么讽刺,身为异族人却在战场上放心托付后背,身为同胞却无法奢望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得到对方的援助,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卡拉德人的皇帝,但是我告诉你,即便马萨人流离失所,但是我们依旧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初掠夺我们家园的强盗的样子,你们,还有瓦兰迪亚人,这件事情没完,总有一天我们会报复回来,你记好了。” 阿拉里克说罢便愤怒的一甩袖子离开了,而彭同听见对方一连串出言不逊的话语却罕见的保持了平静,而此时彭同身旁的一名禁卫军则靠近上前,小声请示道 “我可以为您讲这个目中无人的蛮子的舌头割下来,以此作为他对您口无遮拦的惩戒。” 面对部下的请示,彭同则只是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将领,麾下为自己卖命的士兵是除了家人之外最亲密的人,更何况马萨人的部队中都是他们的族人,其中难免沾亲带故,说不准此次不幸战死的就有他阿拉里克的亲人,发小或是朋友,因此我很能理解他的愤怒,作为皇帝我应该欣赏这样的将领而不是去苛责他的直言不逊,但战争的胜利不可能通过不流血的方式达成,任何在战场上取得的细微优势都不可避免地付出一定的代价,作为军队的指挥官我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不应该有的仁慈......我会宽恕他的过错,并且为马萨人的英勇作战作出表彰,将西喀尼斯执政官传唤过来,我想这些西境佬也该明白他们不过是在做一些无用功罢了。” 听到彭同的回答,那名禁卫军不由得内心一动,真挚的低下头赞美道 “你的慷慨令诸神都为之羞愧。” “是上帝。”彭同微微纠正道,同时不自觉摸了摸手腕上的十字手链。 ...... 西喀尼斯掀开营帐,看见正坐在椅子上看地图的彭同轻轻出声道 “您找我,陛下?” 彭同抬起头看见是西喀尼斯,应了一声后收起来=了桌子上的地图,拿出一瓶葡萄酒给两人分别倒上后开口说道 “我想让你从军费中拨出一部分给马萨人,他们今天付出的代价有点大,阿拉里克显然是察觉到我有意削弱马萨人力量的打算了,马萨人的战斗力十分可观,我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将对方推到我敌人的怀抱里去,所以我必须得付出点代价将他们留下。” 彭同对西喀尼斯的说法和之前在外对那么禁卫军的说法截然不同,很显然经过多年的磨砺,彭同也开始逐渐发生了一些改变。 “当然,这是很必要的。”西喀尼斯闻言点了点头,毫不避讳直接将削弱马萨人的想法开诚布公的讲出来。 “西境那些军阀怎么样了,今天难得的打了个胜仗,应该开心坏了吧。” “想来应该还差不多,”西喀尼斯轻笑一声“那些围攻的西境军队即便无法动摇我们的营寨,却依旧一个个都显得亢奋不已,今天下午他们退却之后,斥候说洛泰城内喧闹不已,似乎想要在今晚开一场庆功宴。” 彭同闻言冷哼一声,言语间满是轻蔑的说道 “愚蠢。” 西喀尼斯微微点头,随后向彭同提到 “依托如今的这个木制营寨,我们有了和对方打持久战的资本,我们的后勤运输队伍依靠我们沿路设置的警戒哨卡安全无虞的从阿米尼斯河山口不断沿着河流运来,但是阿米尼斯河一直要到夏季才会开始涨水,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走水运,而且附近村子的船只都被敌军销毁,我们只能到北方靠近湖泊的地方征调一些渔船过来,但很显然渔船的运载量不足以支撑数万大军的供给,所以只怕我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得依靠陆运了,这成本可不低。” 彭同闻言略微皱了皱眉,转而问道 “洛泰城内的粮食能支撑多久?” “不清楚,”西喀尼斯摇了摇头,“之前的内战之后,为了安抚那些投降的贵族,我们并没有更换洛泰城的执政官,所以对这个一直以来在整个帝国都闻名遐迩的大粮仓的具体储量没有一个详细的数字,但想来应该不会低,毕竟洛泰城在去年就又修建了一个仓库来堆放多余的粮食,如果这些仓库都是堆满的情况,只怕,对方能跟我们耗到天荒地老。” “赛兰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赛兰冬执政官那边的压力在我们出现之后陡然减少了不少,但是依旧有一支人数不少的西境军队在盯着他们,不过想来他那边的情况应该是不需要我们过多担忧的,阿里斯河的河流量基本上在春季末就会得到可观的增长,即便是现在也能够通过一些小船来运送物资了,但是那边的渡河地点不多,合适架设临时浮桥的地方也屈指可数,是一个利于防守的同时也不太利于进攻的地方,只怕要等我们这边获得实质性进展后,赛兰冬阁下那边才能有所作为。” 彭同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放下酒杯道 “那么我们目前的重点就在于后勤上,多加派些人手,务必保证后期道路顺畅,我想那些逆贼很快也会注意到这一点并且打我们后勤的主意,毕竟那些人虽然反复无常,但是祖上一个个都是出名的将领,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即便是只猪也能多少懂一些打仗方面的事情,我们要提高警惕才是。” “是,陛下。” 西喀尼斯道。 第28章 冷河(四) 西喀尼斯遵照彭同的命令给阿拉里克送去了一笔数额十分可观的第纳尔,并且附赠了一份带有帝国官方元老院签名和印章的,允许马萨人可以在战后建立自己的王国,并且承认其王国合法性的文书。 在将这些东西送到马萨人的营地后,西喀尼斯便带着卫兵离开了,显然马萨人略显原始的粗犷生活作风让土生土长的帝国老牌贵族的西喀尼斯感到些许不适。 对于帝国人的善意表达,阿拉里克的弟弟显然感到十分满意和兴奋,实际上,不只有他是这样的心理,许多经过了一天艰苦战斗的马萨人对于帝国人的行为都抱有骄傲甚至虚荣的心理,一直以来,即便马萨人都以骁勇善战而闻名,但是依旧被卡拉迪亚大陆上的各个国家视作流离失所的可怜民族,不过卡拉迪亚大陆似乎一直缺乏同情可怜之人的美德,对于遭逢不幸的民族或是个人,卡拉迪亚大陆的居民基本上都会秉持着能踩一脚就绝不会拉一手的质朴心态,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简单而又直接的心理,马萨人在过去的日子里一直都不好过,遭人白眼和嘲讽都不过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所以这一次得到这片大陆上数百年来的绝对霸主,卡拉德人的示好,无疑让马萨人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然而作为马萨人的领袖,阿拉里克却对帝国人搞出来的这一出戏码有着清晰的认知,首先那些第纳尔没什么好说的,金钱往往被那些吟游诗人和宫廷学者视作俗气至极的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绝大多数时候第纳尔都有着它无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在收买人心方面。 但是帝国人雇佣马萨人的筹码在一开始就已经谈妥了,给哪块土地,给多少钱都谈的明明白白的了,帝国人可没有那种良善的帮扶穷人的心理,帝国皇帝和元老院显然也不是什么慈善机构,帝国人无非是担心自己在这场战斗中临阵倒戈,所以企图通过加价来进一步将马萨人套牢在自己的阵营。 至于说这里面到底像不像刚刚那个帝国达官显贵说的,所谓皇帝体恤马萨人,嘉奖其英勇顽强作战的成分,阿拉里克就只能笑一笑算了。 这片大陆上众所周知绝对不能相信的东西有三个,瓦兰迪亚人的忠诚,斯特吉亚人的团结和卡拉德人的信誉。 因为你不能相信不存在的东西。 至于那份所谓的元老院和皇帝联合签署的官方文书...... 阿拉里克看向自己依旧一脸喜不胜收的老弟,饶有兴趣的说道 “你看起来很开心,我的兄弟,上一次我在你脸上看见这样灿烂的笑容,还是你把那个卡拉德小妞哄上床的时候。” 阿拉里克的弟弟闻言愣了愣,随即又恢复一脸笑容,呲着个大牙乐道 “当然了,老哥,要知道卡拉德人以前看我们的时候哪次不是鼻孔朝天,能从他们脸上读到谦卑简直比出门捡到一枚金灿灿的第纳尔还要罕见。” 听到弟弟的回答,阿拉里克不禁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卡拉德人的骨子里总是有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莫名其妙的自信和骄傲,这种情况在他们的贵族中尤其常见,对此他们声称是他们祖上的功绩给了他们自信,他们说的不错,卡拉德人确实辉煌过,这个民族统治这片大陆了几百年,但是那终究是过去,时过境迁,如今帝国就像一个残疾而且垂暮的巨人,包括他们的那些贵族,也像这个帝国一样逐渐腐朽,卡拉德人的征服谈不上有多光彩,即便他们终究是打下来了这样一份基业,但是这也无法掩盖他们在这其中的龌蹉,洛泰城和拉革塔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他们的那些后辈,事实证明他们在很多地方不及他们先祖的千分之一,但是有一点却和他们的先祖一脉相承......” 说着,阿拉里克拿出来了那份文书,语气阴冷的说道 “卡拉德人总是擅长给人许诺,各种各样的许诺,土地,头衔,财富......因为他们很清楚,承诺是不需要成本的,很简单的逻辑,如果这份文书确实是元老院和皇帝签署的,那么为什么他们不在吕卡隆的时候就交给我们呢,而是偏偏要选择在开战后?我的弟弟,不要相信卡拉德人,也不要相信任何人,这片大陆被卡拉德人和他们带来的所谓文明给装点似乎像模像样,但是究其本质依旧逃不过弱肉强食四个字,你不想继续被人用鼻孔看着,最好的办法不是去继续给他卖力,继续朝着它摇尾乞食,而是冲上前去一拳打断他的鼻子,强敌环伺,我们只能相信自己。” 阿拉里克的弟弟阿陶尔夫闻言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问道 “那,帝国人一开始给我们的承诺...也是假的?” 阿拉里克一脸无所谓道 “无法保证,但卡拉德人总不是第一次出尔反尔了。” “那您为什么还要为他们出战?” 听到弟弟的疑问,阿拉里克眼神突然变得阴冷起来,他抬头看向夜幕中的星辰,随后缓缓开口道 “正如我说的,帝国正在腐朽,曾经统治这片大陆的巨兽轰然倒下,即便偶尔的回光返照也难以根治它内部的诸多问题,你看,这才太平多久,卡拉德人不就又自己关上门打自己人了?何况即便是饿死的巨兽,他遗留下来的躯体也足够这大陆上的凶兽来一场饕餮盛宴了,那是一场即便是最弱小的蛆虫都能分得一杯羹的盛宴呐,我们马萨人又怎么甘心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呢?可是我们走散太久了,久到我们的族人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分散的力量只能变作他人的养料,我们的族人流干自己的血,去维系他族的繁荣稳定,所以我如果要带领族人们在接下里的乱世里谋得属于我们的一席之地,就必须先将我们的族人团结在我的旗帜下,这次战争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威望,团结,一切都可以从这场战争中获得,这就是我依旧选择参战的原因,一个多世纪了,我们被瓦兰迪亚人赶出我们自己的家园已经有一个多世纪了,这一个多世纪我们的族人过得是怎样的日子?我们国破家亡,我们流离漂泊,我们毫无尊严,我们躬身乞活......但,也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就从卡拉德人开始,然后是瓦兰迪亚人,我们失去的,终究重新回到我们手上。” ...... 洛泰城的主城此时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军营,今日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西境军队的士气,也极大的增强了忒斐罗斯本人的信心,因此兴头上的忒斐罗斯将酒窖中的好酒纷纷拿了出来分给手底下的士兵,一时间整个主城都弥漫着酒气和呕吐物的腐烂味道。 对于这样持续了大半个晚上依旧不见结束意思的明显过头的庆祝,那得娅十分不满,但是他也明白这一战胜利的意义,更不想在其他贵族面前当面质疑自己的弟弟而降低他在贵族们心中的威信,便只好让自己的好姐妹淮娅代替自己进去看看情况,她本人则是焦急的在主城外等待。 见到淮娅终于从主城内走出来,那得娅连忙跑上去开口问道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他们还在喝吗?” 对于自己好闺蜜的询问,淮娅不禁回想起了刚才在主城大厅见到的一幕,顿时略微感到一些生理不适,于是只好委婉地提醒道 “你也知道忒斐罗斯一直以来都生活在旁人对他的不信任之中,作为名将的儿子,总是会被人寄以过高的期待...尤其是在他接受了彭同的册封后,长久的压力积攒在内心,总是需要一个口子来宣泄的,只是,可能一下子无法控制住就是了。” 那得娅闻言明白了淮娅的意思,顿时就有些烦躁无奈 “这不是胡闹吗,明天可还要继续打仗,作为军队的统帅,他这是拿所有士兵的性命在开玩笑!” 淮娅见状连忙上前拉住那得娅的手好声好气的安慰起来,那得娅也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态,随后淮娅便将对方拉到一旁坐了下来,开口询问道 “话说你这么急着找你弟弟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得娅闻言闷闷的嗯了一声,随后解释道“其实一开始我对洛泰城两侧的河流山口都做了一些预设,毕竟阿弥塔堤斯的情况一直处于我们的影响下,为了保证大军后勤供应的稳定,聪明的将领都不会选择在自己的后方安置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我父亲生前曾经说过,作为一名将领,彭同不算是天赋拔尖的,但是却胜在理论扎实经验丰富,并且从来不会怀有任何侥幸心理和盲目自负,所以我觉得他大概率会选择从阿里斯河山口朝着洛泰城进攻,毕竟阿米尼斯河相对来说算是处在我们的腹地了,那样的话其实我们也很好防守阿里斯河合适的渡河地点掰着指头数都数的过来,但是他却出现在了阿米尼斯河,这就和我的预想产生了差别,同样的,一个问题也浮现在我脑子里,那就是对方怎么保证自己的后勤安全。” 淮娅闻言也点了点头,两人都是将门虎女,军事水平丝毫不逊色于同龄的任何男性,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然瞬间就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阿米尼斯河的水流量要到夏季才能支撑相对大一点的船航行,而在此之前对方也只能依靠陆运,陆运成本比水运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对方为了节省成本,自然会选择从厄庇克洛忒亚或者萨涅俄帕直接运粮食走阿米尼斯河山口过来,这其中的道路不是崎岖的山路就是森林里的小路,埋伏的成本不高,同时成功概率还不低,这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思路,那你找到合适的地点了吗?” 那得娅点了点头 “厄立特律斯山和洛泰城之间的通道,那里是整个森林路段最狭窄的地方,而且距离洛泰城也不算很远,敌军反应过来也需要时间,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地点。” 淮娅闻言眼睛发亮,她很明白这其中的意义,敌军在阿米尼斯河谷的突然出现虽然确实让洛泰城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但是对方却也是孤军深入,后勤同样脆弱,如果能够截断对方的粮道,甚至只需要几次干扰就能让对方无法继续在阿米尼斯河谷站住脚跟。 “那我们赶紧动手啊,敌人肯定也知道自己的弱点,要是晚了咱们可就错失良机了!” 那得娅顿时没好气的说 “动手,动什么手啊,咱们的元帅大人还在与兵同乐呢!” “哎呀,”淮娅闻言急了“这种重要的战机还管那臭小子干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是等到他醒酒,彭同都能将整条粮道修成密不透风的铁桶了!当断则断,咱们这是抓住战机!” 那得娅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我弟也是第一次执掌大军,我怕我擅自行动会给他的威信造成不好的影响。” “打赢这场仗,你老弟的威信自然蹭蹭往上涨,哎呀,别犹豫了,咱们现在就点兵,刚好我手上也有我老弟的兵符。” 那得娅闻言心里斗争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体内的战斗基因占了上风,看了看依旧喧闹无比的主城,又想到自己父亲临走前不甘心的眼神,最终咬了咬牙道 “走,干彭同一票!让这老小子见识见识,咱们西境女战士的风采!” ...... “陛下,您找我。” 福斯扎尔走进彭同营帐,恭恭敬敬的请礼问道。 “啊,你来了,是这样的,我想要给你调拨一千人,去沿路加固一下我们的后勤运输通道。” 福斯扎尔闻言道“您是怀疑那些逆贼会打我们后勤的主意?” “不得不防。” “是,陛下。” 福斯扎尔闻言郑重的回答道。 (晚上还有两章) 第29章 冷河(五) 夜晚的森林尤其黑暗,茂密的枝丫将月光撕扯的四分五裂,稀稀疏疏的星点守着自身周围那微弱的光芒,却哪怕连一星半点的多余光芒都挤不出来,火把上跳跃的火光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显得是那样的渺茫和微弱,四周都是浓稠如墨般的,似乎要延绵到天边一并将将天幕中最后一丝微弱光芒也要吞噬殆尽的黑暗,偶尔吹来的夜风的温度相比于白日骤降了好几个档次,众人举着的火把上的火焰不断闪烁跳动,仿佛下一刻随时就会熄灭。 丝丝彻骨的凉意从领子和袖口处见缝插针的钻进福斯扎尔的衣服里,那厚实的毛皮大斗篷在这无孔不入的寒风前宛若孩童的玩具般可笑,福斯扎尔习惯的拢了拢了领子,但是他也说不准这种行为的实际作用到底有多大,或许只不过是基于满足心理上的空缺,不过起到一个象征性的安慰作用罢了。 “大人,前面就到山口了。” 在前面探路的手下向福斯扎尔汇报起情况来,那道山口就是他们此行最后的目的地,越过山口进入德律亚山脉后就是有重兵把守,并且随时都会在外面布置足够数量的巡逻骑兵保持警戒的阿塔科尼亚堡。 “这一路上还真是太平啊。” 福斯扎尔不由得感慨了一声,实际上他对于彭同的担忧也是将信将疑的,己方的后勤道路很薄弱这是事实,敌人也不可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今天一战之后让福斯扎尔对于西境军队那些年轻将领的城府有了些质疑,他们毫不收敛自己战后得胜的喜悦,甚至连庆祝宴都举办得那样肆无忌惮,这让福斯扎尔不禁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意识到了这个战机。 但不论怎样,福斯扎尔在将带领的最后一队人马塞到山口的警戒营寨后便算是完成了此次的任务,前面路上的几个营寨都被自己塞进了人手,加强了警戒力度,该说不说有时候福斯扎尔真的很怀疑帝国的军团实际上就是一个大型的工兵团,作为曾经在帝国军团效力的一员,福斯扎尔没没想到自己以前在军团没日没夜的修建工事的日子就觉得一身肌肉止不住的酸痛,这也让福斯扎尔不由得想到那位出身破产具装骑兵家庭的共和国时期执政官,他的改革让卡拉德军团的战斗力得到了质的飞跃,但是却让士兵们承担起了更多的任务。 军团的士兵们自嘲为那位执政官的骡子,这一称谓直到现在都还在军团士兵中沿用,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一改革极大的加快了卡拉德帝国各处基建的进程,毕竟士兵们在不打仗的时候便一个个化作工地工人没日没夜的继续建造各种建筑。 嗯,打仗的时候边打边建。 如今在福斯扎尔身下这条共建有十一座木质营垒,沿路布置了二十三座烽火台,用圆木铺就的在原来森林小径的基础上扩宽了数倍的坚固的运输线路就是这个制度下的产物,福斯扎尔相信没有人能截断这样一条处处设防看守严密的运输线,等到今夜之后,帝国大部队的后勤顾虑就彻底消失了。 夜色已深,福斯扎尔原本打算趁夜回去向彭同复命的,但是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如今这个点说不定大营里的人都已经睡着了,况且森林里那如同女人尖锐哭泣声般刺耳而又彻骨的呼啸寒风让福斯扎尔难免有些不适应,于是福斯扎尔便决定等到第二日再启程返回,今夜就先在山口营寨里休息一晚。 第二天,无事发生。 福斯扎尔起了一个大早,早年间在帝国军团服役的经历让他养成了稳定的生物钟,在简单的吃过一顿还算丰盛的早饭后,福斯扎尔便带着自己的卫兵踏上了返回大营的道路。 一路上福斯扎尔不时能看见驻留在各个营寨里的士兵起床外出检查着道路上的圆木是否出现腐烂软化的现象,一些士兵也会按时到自己营寨负责的烽火台换班,顺带检查烽火台里的燃料是否出现受潮变质的情况。 看起来昨天晚上这条路上的情况很是和平,清晨依旧带着些许凉意,却已经开始逐渐表现出些许春季的舒爽的微风细细刺激着福斯扎尔的毛孔,福斯扎尔看着路上这祥和的一幕,内心对西境那些年轻贵族们的评价不由得又降了一些。 喝吧喝吧,你们最好继续喝下去,非得是要喝死在两军对战的阵前才是最好不过了。 福斯扎尔抵达大营之后便立刻朝着彭同的大营走去,此时天已经大亮,太阳高悬在半空中,皇帝陛下也是早就已经起来了,并且刚刚结束了早晨的军事会议,因此福斯扎尔很顺利的就完成了自己的汇报。 “那么说,那些西境的叛贼昨天晚上并没有对我们的运输线发起任何的进攻,甚至是试探都没有?” 福斯扎尔则是点了点头,语气略带恭维的说道 “那些目光短浅的逆贼显然比不上陛下您的高瞻远瞩,我想昨天晚上他们应该还在洛泰城里喝的酩酊大醉吧,又哪里会想到战场的战机一瞬间稍纵即逝呢?” 彭同闻言则是笑了笑,但是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太上来的感觉,这个结果他算是猜到了但也不算猜准了,一种似是而非的奇妙感觉,但不管怎么说,敌军没有打自己运输线的主意这是好事,于是彭同便摆了摆手道 “这样也好,就算是我高估那些军二代了,对比他们的父辈他们显然稚嫩的不是一星半点,明天上午会有一批蝎式弩和粮食一起送过来,等到那些营寨都装上蝎式弩了,对方再想打我们运输线的主意就是自寻死路,好了,你也下去准备一下吧,我们今天会发起一波对洛泰城的试探性进攻,嗯,但愿那些家伙酒醒了,不然我想这场战争可能会太过于无聊。” “是,陛下。” ...... “至少你事先应该先通知我一声,你这算是私自调兵你知道吗?” 洛泰城内,几名西境的主要将领齐聚一堂,而他们聚在这里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对昨天晚上那得娅和淮娅带着科穆洛斯家族和狄俄尼科斯家族的士兵私自外出的审判。 不过考虑到那得娅和淮娅是军队首领忒斐罗斯和主要成员墨里托耳的姐妹,审判的氛围相对宽松很多,那得娅两人也没有像一般犯人一样被带上镣铐跪在地上,而是端坐在一侧的椅子上。 “那个时候你喝的酩酊大醉,但是战机稍纵即逝,我们没时间等。” 那得娅的回答不温不火,看不出来任何的喜怒,实际上她是应该大发一通脾气的,昨天原本自己和淮娅都整顿好军队走出城门了,却硬生生被忒斐罗斯派来的满身酒气的亲兵给拦了下来,而且光是拦就算了,如果忒斐罗斯知道了这件事情,那得娅连忙赶回去跟忒斐罗斯再说清楚就是了,可偏偏自己的好弟弟却是把自己给晾在一边,直到第二天一早才迷迷糊糊的召见了自己。 然而那得娅强忍怒火心平气和的表现落在忒斐罗斯眼里却是明晃晃的挑衅,这位从小到大都活在自己姐姐阴影下的男孩,此刻在初步取得了一些胜利果实后,不管是自信心还是虚荣心都得到了空前的膨胀,因此一些微妙的情绪也开始在忒斐罗斯心里发酵,他不满的辩解道 “我的酒量很好的......”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这样的回答有一些不妥,忒斐罗斯又改口道“而且我是一名合格的统帅,我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知道应该喝多少,我会随时保持自己的清醒,你大可以向我直说的,可你却依旧连声报告都没打。” 那得娅闻言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淮娅,后者同样有些无语,于是开口辩解道 “你不记得了?我昨天去找过你,可你忙着和你的将军士兵们滥饮,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忒斐罗斯闻言依稀记得似乎好像有这么个事,但却还是硬着头皮道 “怎么可能?我怎么不记得,谁又能作证?而且我在问那得娅话,你又插什么嘴?” 那得娅闻言不满的皱了皱眉 “是我叫淮娅去的,她刚刚也已经说清楚了,你当时喝的酩酊大醉,根本无法沟通,还有,我是你姐姐,注意你的措辞。” 那得娅的一席话顿时让忒斐罗斯脸涨红起来,他敏感的内心分明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一些居高临下的优越,更何况自己的下属们都还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内心的想法越跑越歪,终于一股子无名之火涌出,多年来被人诟病不如他姐姐的忒斐罗斯也几乎是第一次朝着自己的姐姐怒吼道 “注意你的态度,那得娅!我才是元帅,如果不是念在我们的血脉亲情,就你昨日私自调兵的表现,我已经可以按照军法处置你了!” 忒斐罗斯的吼叫顿时让那得娅瞪大了双眼,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忒斐罗斯,怒极反笑道 “我刚刚说的难道不够清楚吗?我试图跟你汇报过,但是你当时无法沟通,我不想错失战机,所以才带着士兵去打算夜袭敌军的粮道,我刚刚这一番话是哪里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需要我给你找来字母表一个个解释吗?” “够了,你的话语间全是对本帅的栽赃和诬陷,这番话你不可再说第二次,不然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再顾及一丝情分!” 那得娅这时反而平静下来,她扶着自己的额头摇头苦笑,随后眼神一凛,看向忒斐罗斯,一把扯下自己肩带上的绶带,站起身三两步走上前,一把将绶带狠狠地砸进了忒斐罗斯的胸口,语气冰冷至极的说道 “你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幼稚小鬼,你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笑,这场起兵是这样,杀掉喀宋也是这样,包括现在,这么多年了你真是没有一丁点长进,我真怀疑当年父母亲生你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把你的脑子遗忘在母亲的子宫里忘记拿出来了,现在,拿着这破玩意,继续呆在这座城市里面玩你的无聊的过家家吧,老娘我不奉陪了!” 说罢,那得娅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离开了主城。 第30章 冷河(六) 等到那得娅的身影消失,众人都还久久沉浸在震惊中说不出来话。 主座上的忒斐罗斯则是早已脸色铁青,直接将那得娅的绶带往地板上狠狠一摔,大声呼喝道 “侍卫!将这个以下犯上的胆大之徒看押起来!等到战后我再来亲手处理!” 墨里托耳闻言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劝说,却瞥到自己的姐姐连连给自己使眼色,当即便又把嘴里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忒斐罗斯气的在主座附近来回踱步,随后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众人,一甩袖子气急败坏的解散了此次审判。 众人如释重负般纷纷离开,然而淮娅却立刻找到墨里托耳,脸色不虞的说道 “你刚刚想干什么?疯了吗?人家的家务事你掺和什么?嫌命长还是嫌活的太滋润?” 墨里托耳闻言不满的反驳道 “这哪能算家务事?元帅这道命令会对军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觉得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刚刚取得大胜这正是军队士气高涨的时刻,这个时候再来这么一道离谱的命令,弟弟把姐姐关了起来,还说要处理她,这不是自己降低自己在军队中的威望,变相打击我们士兵们的士气吗?” 淮娅使劲揉了揉墨里托耳的脑袋,没好气道 “你倒是顾全大局,可你就没想过你要是在那个时候跟忒斐罗斯唱反调,人家会怎么想?他现在就是一个自我膨胀到极点的幼稚小孩,一点点和他意见不一样的话都听不进去,他被眼前这一些所谓的胜利给蒙蔽了,他看不清自己的本质了你明白吗?那得娅说了什么?人家说的是事实,就语气稍微有一点点不耐烦,忒斐罗斯就立刻跟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样弓起背来满身炸毛,你觉得你的结果会比那得娅好?” 墨里托耳闻言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人际交往这一方面狄俄尼科斯家族的男性成员似乎存在着天生短板,所以墨里托耳一时间倒还真没办法反驳淮娅。 “还有,忒斐罗斯迟早会自取灭亡的,你明白吗?” 淮娅小声地提醒着墨里托耳,对方闻言却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啊...接下来的仗可能不那么好打了啊,唉,我还是得找个时间跟忒斐罗斯好好说说才行。” 淮娅闻言顿时一副便秘的表情,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墨里托耳,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第31章 冷河(七) 清晨的阿米尼斯河上升起了一层轻柔的白雾,河边打水洗漱的士兵眉毛上,发梢上都挂上了一层白露,营地里,随军伙夫也提来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浓汤,士兵们带着自己的木碗井然有序的排着长队。 这一切都仿佛是那样的安静与和平,似乎这不过又是两军对峙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今日的彭同难得的睡了一会儿懒觉,在自己的弟弟喀宋惨死在忒斐罗斯那群反贼手上之后,彭同就从来没有睡的这样安稳过。 正午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彭同将狄俄尼科斯家族决定退出这场战争的消息告知了在场众人,众将领在闻知这个消息后纷纷觉得这是趁机发动最终决战的好时机,面对众人高昂的战意,彭同也趁机推动了最终的作战计划。 决战的时间定在明天一早,届时对面的一些参战将领和家族有很大概率会选择撤出战斗或者临阵倒戈,那时彭同麾下的军团便可以以此作为契机,突破敌军的阵线,一举击溃西境军队。 紧锣密鼓的准备一直持续到晚上,彭同甚至还将一部分原本计划装配到后方运输线上的蝎式弩卸下,并给它们装配上轮轴,变为可移动性的弩炮。 同时彭同也给驻扎在东侧阿里斯河的赛兰冬下达了命令,要求对方在大部队击溃忒斐罗斯的军队后迅速接应,协助大部队对忒斐罗斯的残军进行进一步的围剿,同时将准备已久的攻城武器搬上战场,做好随时打攻坚战的准备。 彭同对于明日一早的决战信心十足,因此睡的十分安稳,一夜无话后,第二天清晨如约而至,这是帝国历1090年春季第二月第十九日。 彭同针对西境军队的阵型,依旧命令马萨人作为军团先锋,清一色的具装骑兵队则护卫在队伍左翼,他们对面则就是紧挨着洛泰城城墙进行作战的敌方步兵军团。 得到消息的忒斐罗斯则是带着他的亲卫队急匆匆的赶到了战场,他从对面敌军的气势和摆开的阵型能看得出来这和昨天的试探性进攻是两码事,失去了那得娅,墨里托耳也被他派遣在外执行他的作战计划,虽然自己已经派人去通知墨里托耳带人回防,但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整装肃穆的东帝国军团,忒斐罗斯不禁感觉到有些心里没底,但却依旧强装镇定地骑着战马在西帝国军队阵前不断来回跑动,大声演讲着激励士气。 忒斐罗斯的口才总归还算对得起他的基因和所接受的教育,他巧妙的拿捏住自己的情感,将自己演绎成一个卧薪尝胆为父报仇的悲壮角色,不得不说西方人总是对这样的情节推崇不已,忒斐罗斯一番口舌过后,成功的将潜藏在西帝国军队士兵心中的悲愤之情激发了出来,这些士兵无不听说过加里俄斯的大名,对这位一直以来打着‘军队是士兵的军队,而不是皇帝的军队’的大将军颇有好感,不仅如此,忒斐罗斯的一番演说也让一些原本打算变节的西部贵族内心泛起了涟漪,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不过相比于忒斐罗斯这边触及灵魂的讲演,彭同激励士兵的方式就简单粗暴多了。 “此战击溃敌军,所有人一次性赏赐半年的工资,斩将,夺旗者赏赐一万第纳尔,攻城先登者赏赐两万第纳尔,三者连升三级,荫妻蔽子,斩杀忒斐罗斯者,赏赐十万第纳尔,封贵族头衔,军职连升五级!”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彭同的传令官将皇帝的命令传达到阵中所有士兵耳朵里后,马萨人战士和帝国军团的士兵们看向忒斐罗斯的眼神都开始变得怪异起来,那不是人,那是行走的军功,是下半辈子的饭票。 正在享受士兵们欢呼的忒斐罗斯此时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脖子一凉,内心不由得有些发毛,但他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东帝国的军队已经开始向他们发起进攻。 东帝国的进攻简直就是一出帝国军团战术的典型案例,异族雇佣战士列成盾墙排在最前方,移动式弩炮隐藏在在马萨人的阵列中,后方的弩手列成散阵,一边不断跟随己方的重步兵盾墙同马萨人的队伍一起前进,一边朝着对方自由抛射箭雨,在进入指定作战位置后便在指挥官的统一命令下朝着对方齐射。 具装骑兵和重装骑兵则护卫在队伍的侧翼,队伍之中还不断有突击骑兵进行游弋,只等对方的阵型出现纰漏,便快速冲击上前撕咬住缺口,为后续具装骑兵的冲锋铺垫道路。 数万人大军的军阵气势非比寻常,而同为帝国军队,西帝国方面的排兵布阵也和东帝国相差无几,几乎就是对方的镜像,但西帝国缺乏足够数量的具装骑兵,骑兵力量只能依靠雇佣的格罗尼亚雇佣重骑兵,这些被安防在军队左翼的骑兵穿着一身与卡拉德人风格截然不同的盔甲,让西帝国军队的画风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两支军团不断向对方靠近,随着东帝国军号声率先吹响,打头的马萨人霎时间撤掉盾墙,怒吼一声发出震天动地的气势,在弩手和弩炮的齐射掩护下朝着西帝国军团最前方的重装步兵队伍冲锋而去。 马萨人的冲锋重重的撞上了西帝国的队伍,一时间西帝国重装步兵线列的不少步兵都被撞倒在地,连带着附近和后方的战友也不由得连连后退,加上弩炮炮矢如同铁犁般在西帝国军队中犁出了一道道血槽,一时间这些缺口也如同巨人身上的冒血伤口,引得无数马萨人战士犹如苍蝇一般黑压压的扑了上去。 趁着马萨人将西帝国的队伍死死压住,东帝国军团的重步兵也立刻撤掉盾墙上前,在马萨人的后方列成盾墙巩固阵地,弩炮则和弩手一起移动,在左翼具装骑兵的保护之下构筑一道散兵线,不断定点狙杀着西帝国军队的侧翼士兵。 战场顿时变为一派炼狱般的景象,无数的士兵红着眼睛将手中的利刃插进对方的脖子,顺着伤口喷射而出的温热鲜血沾满了马萨人战士和西帝国士兵的脸庞,将他们化作一个又一个的血人,更显狰狞。 断肢残臂不断横飞,每时每秒都有数不清的士兵捂着伤口哀嚎着倒下,步兵绞肉的战场向来如此,没有什么过多的战术,没有什么华丽的战技,比对方快一步将短剑插进去就是胜利,朴实无华而又原始粗暴。 “士兵们如同割麦子一般不断倒下,但下一刻又会有数不清的士兵堵上缺口,接着又重复自己袍泽的命运,他们甚至踩着自己战友的尸体,毫不在意他们玷污了袍泽的尸体,因为不想和袍泽们一样变成烂在泥地里的一堆无人问津的血肉,战场总是这样,他毫不荣誉,也绝无荣耀可言。”那名帝国征服时期的长发将军如此说道,数百年前,他带着帝国的军团将洛泰城夷为平地,鲜血染红了城旁的阿米尼斯河,弥漫在城市上空的血腥味直到一个月后才消失殆尽,而如今,又是在这个地方,又如同他所说的那句话一样,相同的场景映照在相同的地方,一切似乎不过是一个轮回。 血腥的厮杀不断持续着,但是彭同很明显在战争中留了个心眼,他命令手下的步兵军团不断和马萨人来回交替上阵,暂时撤下来的士兵得以喘口气喝口水,将手中满是豁口的短剑扔在一旁,换上一把崭新的战剑,将身上的盔甲扔给工匠,换上一身没有缺口的盔甲,然后再重新精神抖擞的加入战斗,去对战那些已经精疲力尽,手中短剑和身上盔甲都已经残破不堪的敌人。 轮替不断持续着,直到士兵们扔掉的短剑都已经堆成了几座小山,剑刃上流下来的鲜血浸透了底下的土地,西帝国军团的侧翼终于在弩手的不断点杀和步兵的战术包围下出现溃退,但与此同时,忒斐罗斯也终于发现了侧翼的颓势,如果自己军团的右翼被对方军团左翼包围击溃,那么自己可就连撤回洛泰城的退路都没有了,想到这里,忒斐罗斯连忙向自己军中格罗尼亚雇佣弩手下达命令,并且抽调了部分雇佣重骑兵去右翼协助步兵夺回阵地。 忒斐罗斯作为加里俄斯的儿子,从小跟在自己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对于一些最基本的作战知识自然是了如指掌,但是正如所有人对他的评价一样,他没有任何的军事天赋,哪怕作为加里俄斯的儿子,他从小就能接触到大陆最顶尖的军事理论,最新的武器,但是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这句话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印证。 他的命令没有任何问题,骑兵掩护压制弩手射击,弩手配合步兵点杀对方步兵夺回阵型,步兵时刻提防对方骑兵冲锋,对面毕竟是在自己的军队中凿出口子,怎么自己也有主场优势,对方的骑兵冲锋顾虑更多,这番调度看似无比合理。 但是凡事总是怕个意外。 而忒斐罗斯的意外就是,他的命令是同时下达的,也还要求双方接到命令立刻赶来,可问题是,弩手就在军阵之中,而骑兵,却被他放在了军队左翼。冷河战役·决战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2章 冷河(八) 几万人的军队是个什么概念? 这不光是洛泰城前的平原密密麻麻的全是士兵,军阵和布置几乎都要蔓延到阿里斯河附近了。 更何况战场最中央一大片全是正在浴血厮杀的帝国士兵,雇佣骑兵想要从左翼绕到右翼去协助作战,那就必须绕开正在交战的战场,还不能影响后方随时准备顶上去的预备部队,但是相对而言处在军阵中的雇佣弩手就简单多了,直接直挺挺走过去就是了。 但是雇佣骑兵抵达的时间却不可避免的要比雇佣弩手慢很多了,但是雇佣弩手都已经进入交战区域了,对面的东帝国部队又怎么会放过对方呢? 而没有雇佣骑兵压制对方的弩手,协助响应己方的马下部队,对面的弩手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就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跟忒斐罗斯手底下的雇佣军对射,但是其实光这样倒也还好,雇佣弩手虽然装备的弩比不上帝国军团的强弩,但是人数好歹还算略微占优势的,况且雇佣弩手一个个都是老兵油子,混迹战场刀口上舔血半生的他们也知道在战场上寻找一些能够降低自己被对方弩箭射中的概率的掩体,比如凹地,树木,较大的石块等等,加上对方的具装骑兵不想冒着深入敌阵被团团包围的风险上前冲击弩手部队,这一时间倒也没出现什么立刻溃败的苗头,只是无法帮助步兵夺回阵地就是了,但依旧还是可以拖到雇佣骑兵绕半天路赶过来的。 但是,人算总是不如天算,老天爷似乎也无法直视忒斐罗斯下达的这个愚蠢命令,于是,一场暴风雨不期而至。 这场暴风雨来的非常诡异,正午高照的太阳在短短数秒间就被密密麻麻的乌云遮掩的一丝不剩,而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够感觉到一星半点暴雨来临的预兆,而且洛泰城附近虽然雨水充沛,但是这个季节却并不是下雨的季节,更何况是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他仿佛就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豆大的雨滴纷纷落下,甚至都能将人砸疼,而且最要命的是,随着暴风雨而来的猛烈飓风,是由西向东吹的。 这就更加诡异了,洛泰城南边是一望无际的洛塔什平原,接着就是临海的泽翁尼卡城,珀拉斯海的温柔海风沿着毫无阻拦的平原由南往北,滋润着洛泰城附近的土地,因此洛泰城附近的风向总是由南往北的。 由西向东的风向不是没有,但是很少,俄尔堤西亚湾的洋流一般都会由于山脉地形的阻拦直挺挺的吹向拉革塔或者瓦兰迪亚,随后被厄立特律斯山和乌卡利翁高地拦住,继而在当地形成降雨,这也是厄立特律斯山下的赫托该亚村庄出现了在降雨稀少的内陆难得一见的橄榄园的原因,但真的很少有洋流会改变风向,沿着厄立特律斯山吹向东方,更别提这样大的一场降雨了。 后世学者对于这场降雨的形成议论纷纷,各自引经据典却也得不出一个能让所有人信服的结论,但是对于正好处在现场的人而言,这场降雨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并不重要,因为此时这场降雨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西帝国必败无疑。 纷乱的雨滴和狂虐的飓风肆无忌惮的搅乱着西帝国军队的脚步,而最明显的影响则是雇佣弩手的弩箭在风向的干扰下威力超大幅度减弱,雇佣骑手也以为脚下被雨水浸透而变得软烂无比的土地大大延缓了速度,所有这些因素加在一起,让彭同无比清醒的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敌人的右翼此刻脆弱无比。 彭同当机立断,怒吼着向一旁的传令官下达命令,噼里啪啦的雨水声将彭同的声音揉得稀碎散进风里,但传令官还是艰难的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思,随即,数名传令骑兵高举着被风撕扯的噼啪作响的令旗穿梭在战场之上,那狂风怒号下几乎快要解体的令旗依靠着最后的顽强死死抓住已经略微弯曲的旗杆,帝国工匠的九族严选质量在这恶劣的环境下再一次得到了印证。 传令兵将皇帝的命令传达到了军团的左翼,左翼指挥官随即动员着手底下的具装骑兵发起冲锋,弩手们也死死抓着箭筒里的弩矢防止被风吹散,跟在具装骑兵的身后朝着敌军挺进。 至于问为什么这样瓢泼大雨下具装骑兵依旧敢发起冲锋而不怕马蹄陷在淤泥里动弹不得,彭同估计得再一次感激帝国的工匠们,因为洛泰城门口的土地,是大理石铺就的硬化路面。 马蹄铁砸在大理石板上溅起阵阵水花,清脆的声响如同震动灵魂的激荡,一声声敲击着雇佣弩手的内心,他们此时直面着具装骑兵的铁蹄,那在雨水反射下闪烁出阵阵耀眼寒光的盔甲与枪尖在这一刻向雇佣弩手们毫无保留的释放着森然杀意。 弩手的身旁就是己方的步兵,但很显然在暴风雨的加持下,直面雨水和飓风的他们再也无法继续扛住帝国军团和马萨人战士的压力,已经全然一副全线溃败之势,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弩手们只能靠自己...... .....个屁啊,弩手拿命硬扛具装骑兵冲锋?瓦兰迪亚人在数十年前的潘德拉克战役已经完美证明这一点了,所以,跑吧。 于是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弩手们立刻放弃了抵抗的想法,但是很明显,两条腿肯定是跑不过四条腿的,所以弩手们决定跑向己方的步兵队伍,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这位老乡借你人头替我挡灾。 具装骑兵们趁着弩手的溃退之势直接冲进了西帝国的队伍,被弩手们开出道来的西帝国步兵阵列顿时被具装骑兵毫无压力的撕扯开来,接下来更多的帝国弩手和帝国步兵也沿着这个缺口杀进了西帝国的队伍,而接下来离开了硬化路面的具装骑兵虽然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陷入了泥地,但是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西帝国败局已定。 雨水不断冲刷着地面,鲜血混在雨水中,却怎么也洗刷不干净,不断有新的鲜血洒下,涓涓流水沿着地势不断汇入阿米尼斯河,这条冰冷的河流一时间居然被温热的鲜血感染的暖和起来,西帝国彻底坚持不住,战线彻底全面崩溃,不少原本摇摆不定的西帝国将军此时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当即变换旗帜,转过头来将武器捅进自己战友的肚子里。 忒斐罗斯狼狈的想要逃进洛泰城里,但是通往洛泰城的道路已被东帝国的士兵死死拦住,无可奈何的忒斐罗斯只能在亲卫的保护下逃往南方的贾尔马律斯,但是面对着四周满是想要亲手砍下自己脑袋的敌人,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太阳逐渐西沉,雨势也渐渐变缓,终于在太阳停在山峰顶的那一刻,满天的乌云散开,金黄色的阳光洒在这片满是鲜血和烂泥的土地,宛如误入黑暗的一缕希望,阳光照耀在士兵们的脸上,他们眼前跪着缴械投降的敌人,他们大声欢呼着彭同的名字,将这一场伟大胜利的荣誉尽加于他们的皇帝。 彭同看着满场欢呼他名字的士兵,眯着眼睛看向橘红色的落日,明亮的阳光洒满他全身,将每一片鳞甲都印上金色的印记,彭同的副官连忙将彭同的桂冠找来,全然不顾满地的脏污跪在地上,双手将桂冠递上。 彭同接过桂冠,将其高高举起环视一圈,在士兵们期冀的目光下缓缓戴在自己脑袋上,那一颗全场的气氛再一次来到了最高潮,这一场宛如神话中英雄凯旋的一幕深深烙印在所有士兵的心中,在这一刻,在这条不再冰冷的冷河旁,在满地敌人或是战友的尸体上,彭同即是帝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3章 黎明或是日暮 “紫色的双头鹰徽沐浴在灿金色的光雨之下,暴雨过后的积水反射出落日的光辉,将这一片本应宛若地狱般一派血腥的战场点缀的宛若天堂。 在这充满神圣氛围却又因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而显得有些诡异的场景内,就像恶魔朝拜天使一般,浴血的战士高举着手中血迹斑斑的武器,欢呼着圣徒彭同的名号,圣徒彭同骑着白色的骏马,黄金桂冠为他铭刻荣誉,上帝赐予了他这一场胜利,并降下这场如梦似幻的雨水作为他的洗礼。 这是吟游诗人口中对于那场战役的描绘。 诗人们总是无法改掉自己喜欢夸夸其谈的毛病,他们将这场战争描绘成彭同皈依天主教的原因,但实际上在这场战争之前,帝国的宗教矛盾还远远没有达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但我们无法否认的是,彭同一世在这场战争之后,挟自己战胜之威,迅速开展了对于整个帝国宗教的革新,并且也有意将这场重新统一帝国的战争描绘成上帝的旨意,并以此来神圣化自己的地位,但是究其根本,最为现实的原因则是天主教能够大大的增加统治者的权威,减少统治者控制民众思想的成本,很大概率上这才是彭同一世强行推进自己宗教改革政策的主要原因。 冷河战役有着他非比寻常的地位,却不是在于它战役本身的军事意义,我们不能否认这是一场大规模的军团作战,但是其中所能代表的军事意义微乎其微,他没有过多的军事技术含量,也没有出现崭新的作战武器和战术配合,但冷河战役却依旧能够在历代数次大规模作战中排上号,这是因为这场战役意义更多的体现在他对于后世社会生活和政治斗争的影响,这是我们无法忽视,甚至影响至今的。 卡拉德历法第1090年着实是一个特殊的年份。 这一年,帝国再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重新归于一统,这一年,天主教正式登上历史舞台,并且极大的影响了接下来的历史,在此之后的历史发展均绕不过这门宗教,在这一年,崛起于东方高原的游牧民族将铁蹄踏到了遥远的瓦兰迪亚的国土。 这是编年史所记载的事件,单从此我们便可以窥得那一年的不同凡响,但后世对于这一年的研究却往往无法将它单独作为一个历史单位剖析,因为很多潜藏在这一年的,我们所忽视的细节和事件,却一直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后世许多年,甚至在这一年之后不久所爆发的那一场旷世之战也和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有着难以割舍的关系。 它是一个转折点,一个承上启下的年份,在这一年后,帝国,这个曾经统治卡拉迪亚大陆数百年的强大帝国,便开始他最后的闭幕演出,而取而代之的,则是崛起于东方高原的金帐汗国。 在这一年后,那萦绕在整个西方上空久久不散的乌云,便要开始聚集了,而那句曾经令所有西方人都闻之胆寒的话,也正式开始在大陆的民众间传播开来。 蒙兀特人来了。” ——《卡拉迪亚编年史》 冷河战役彭同大获全胜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大陆。 这其中自然多亏了那些苦于没有新鲜题材的吟游诗人,他们对于这种诸如战争啊,骑士啊,公主啊,爱情什么的一向青睐有加,不过一向不太喜欢听吟游诗人唧唧歪歪的拔都这次却要感谢一下对方,也不得不感慨卡拉迪亚大陆民众对于八卦吃瓜的热爱之切,因为醉醺醺的阿尔扎戈斯甚至还要比自己的信使早一天告诉自己冷河战役的结果,甚至全马鲁纳斯城的酒鬼都将此事作为酒后谈资了,并且对其中细节一清二楚,仿佛他们正是其中一员,自己的那些情报人员还在忙着收集更加详细的战役经过。 不过拔都可没闲心跑去把威利揪过来让他整顿他手下那群人的办事效率,因为拔都敏锐的从彭同胜利的消息背后预见了更遥远的可能。 这已经是彭同第二次统一帝国了,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统一之后反对彭同的声音肯定会更小,至少西境那些军阀们估计是没胆子继续跟吕卡隆对着干了,相对应的,彭同在帝国民众间的声望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面对这样的大号局势,彭同绝对不可能闲下来的,毕竟原来帝国的整个东部都还在金帐汗国手里,谁也不愿意在自己家首都附近溜达两圈就跑到别国领地上去了吧。 金帐汗国跟卡拉德帝国之间必然会有一战,这几乎是无可避免的,虽然眼下金帐汗国正处于国力的上升期,但是对比起帝国的庞大体量而言多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 最重要的是金帐汗国很多领土都是通过军事手段征服而来,虽然拔都尽可能的给那些投降来的他国贵族放权来巩固被征服区的统治,但是人心思变,在见到彭同取得又一次胜利之后,会不会有人蠢蠢欲动? 拔都最担心的还是被征服的塔奈西斯湖沿岸区域,沃斯特鲁姆和达努斯堤卡反而还在其次,图里亚多斯和俄洛斯在选择背叛帝国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可能再会被彭同接受,他们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只有跟着拔都一条路走到黑。 但是包括密泽亚,安普雷拉,席隆尼亚,俄尼拉城在内的靠近塔奈西斯湖的城市则是对金帐汗国充满怨恨,其中尤以俄尼拉为甚。 金帐汗国在这里的统治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般的稳固,由于上述城市是在拔都征战初期所征服的,因此这些城市大多要去满足蒙兀特本部和其余草原各部的需要,自然无可避免的有些过度盘剥的意味。 拔都在思量之后,最终还是决定给国内去一封信,让威利和木华黎加强对于俄尼拉,席隆尼亚两城的监管。 毕竟密泽亚和安普雷拉由于有仆从军团的存在,对于金帐汗国的认同感和依附感加强了不少,但俄尼拉和席隆尼亚就...... 拔都草草地将此事暂时放在一边,因为眼下对于他而言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瓦兰迪亚大军的情况,你探查的怎么样了?” 拔都喊来阿尔扎戈斯,自己在得知又一支瓦兰迪亚军队出现的消息之后便是让阿尔扎戈斯去探查的,一来整个巴旦尼亚西部都是一望无际的茂密森林,蒙兀特传统的骑兵斥候在这里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二来阿尔扎戈斯得益于早先年的间谍经历,对于整块卡拉迪亚大陆上的王国,民族和贵族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甚至还知道很多连一些贵族本人都不知道的秘闻。 “差不多吧,”阿尔扎戈斯拿起随身携带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后咂吧咂吧嘴说道“这次出现的瓦兰迪亚军队,人数在两万人上下,领军的是戴·阿罗曼克家族的恩里泰,这个人也是咱们俘虏的那位女男爵的丈夫和弟弟,他可是个护妻狂魔,所以这次这两万人又大几千人都是他从他们家族的领地上征召来的士兵,是,你没听错,征召兵,这支军队很多都是征召兵。” 拔都闻言顿时就升起一个疑惑“那他不是来送死吗?” “啊,似乎是这样,但是如果你真那么想,那你就错了,大错特错,虽然是征召兵,但是瓦兰迪亚人的征召兵跟帝国的征召兵可是两码事,这么说吧,帝国征召兵最基本的装备是一面盾牌加一把长矛,还有一把小破剑,再加一身布衣,家庭条件好的可以给自己备两身硬皮甲,但是瓦兰迪亚的征召兵很大部分都只有一种武器,那就是弩。” “征召弩手?” “嗯,是,不过你可不要小看这些弩手,虽然他们或许前几天还是一个老老实实在自己土地上耕种的农民,突然领主老爷下达了命令,随后就被骑士们带进城堡,脱下他们的粗布麻衣,换上一身简陋的武装衣,挂上两袋弩矢,再给他一把弩,一把铁剑,简单训练几天后就拉着他上战场,虽然听起来这样的士兵战斗力无法恭维,但是实际上他们的战斗力却不容小觑,而秘诀就在于那把弩上。” “弩……怎么了吗?” “这玩意儿你见过吧?不妨简单评价一下它最大的特点。” 拔都皱着眉思考了一下说道 “慢?” “还有呢?” “简单?” 阿尔扎戈斯闻言打了个响指,点了点头说道 “就是这个。” 拔都一下子明悟对方的意思了但是他还是有一个问题“可是弩不也值钱吗?” “人力是有限的,钱没了还能再赚,再说了,一把重弩的造价可远远比不上一条人命,虽然在贵族老爷眼中……人也不怎么值钱。” 说着阿尔扎戈斯打开窗子,让拔都得以看见窗外正在训练的巴旦尼亚弓箭手说道 “正常而言,训练一名合格的弓箭手,最少也得需要两三年,你看这些小子,堪堪达到勉强的一个合格标准吧,但他们已经训练两年了,而且弓箭手还不能吃的差,每一餐得大鱼大肉的喂,不然真的上了战场,弓箭手连手中的硬弓都拉不开,更别提拿他去射杀敌人了,训练时长长,训练成本高,这就是弓箭手,弓箭手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骑射手了,整个大陆除了你们这些天生的以外,其余国家要想培养骑射手,除非像阿塞莱直接去购买草原的奴隶,不然打底就是三年起步,但是你看弩,训练个两三天就能熟练掌握,甚至弩箭射出来的弩矢威力还要比一般的木弓更大,直接就是妥妥的小成本,大收益。” 拔都听着听着就开始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了,他不由得开口问道 “瓦兰迪亚征召弩手装配的弩威力多大?” “100米内能够射穿链甲,50米内射穿札甲。” 拔都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中满是凝重之色。 “所以啊,”阿尔扎戈斯拍了拍拔都的肩膀“尽量别通过正面硬刚的方式来击败这支军队,不然哪怕20个征召弩手换你一个骑射手都是赚的,瓦兰迪亚以前还不流行这样的暴兵政策,直到最近几年人口开始暴涨,外来的帝国流民越来越多,这便成了他们一个无法忽略的优势了。” 拔都闻言眨了眨眼,随后又看向阿尔扎戈斯问道“弩矢的装填时间是多少?” 阿尔扎戈斯闻言愣了愣,随后回答道 “很慢,比弓箭手慢的多,估计弓箭手射完三五支箭的时候,弩手才刚刚射出第二支。” 拔都闻言嗯了一声,不停的转动着手中的指环,随后点了点头 “那他们就死定了。” …… 与此同时,忒斐罗斯在四面满是追兵的情况下在绝望中选择了自杀,他的尸体之后被追击而来的东帝国士兵发现,之后彭同便带着他的战利品——忒斐罗斯的首级回到了吕卡隆。 彭同受到了吕卡隆市民热切无比的欢迎,市民们向他们凯旋而来的皇帝抛出鲜花,高声呐喊着,举着双手呼唤着皇帝的名字。 在这一刻,彭同于帝国的声望达到最顶点,但是对于元老院而言,一个不那么美好的现实则摆在了他们面前。 在凯旋之后的养老院会议上,彭彤正式推出了自己更改民众信仰宗教的政策提议,将原本信仰的卡拉德本土多神教派更改为天主教,这次提议遭到了元老院之中元老们的纷纷议论,看得出来,元老们似乎很是抵触彭同的政策。 但是彭同的凯旋军队正在吕卡隆城外驻留,城内对于彭同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元老们即便再怎么没眼力见也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和对方唱反调,便也只好使出了拖字诀。 但彭同显然一早就预料到他们会这样做,早就对元老有些不满的彭同在此刻决定不再惯着对方,撂下一句元老们什么时候签字同意通过这个提案,吕卡隆城外的军队什么时候回营便起身大步流星离开了元老院。 然而彭同的这一行为,无疑是在元老们心中投下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曼忒俄斯看向彭同的背影,眼神中逐渐凝聚出一股阴翳之色。 (之后就只更一章吧,快到小年了,家里来亲戚了,朋友们都也都回来了,大家有什么活动我也不好不去,然后也就没有多少时间能够继续待在电脑前面了) 第34章 原始法则 作为巴旦尼亚人最后的避难地,乌卡利翁高地不可避免的数次遭受帝国人的入侵和蹂躏,在数百年几乎没有停歇的战火之下,时间和洗劫使得如今巴旦尼亚很多远古的城市大都经历过数次重建,甚至不乏直接湮灭化作废墟的城市,现在矗立在乌卡利翁高地的巴旦尼亚城镇虽然依旧延续了它们曾经的名字,然而城市范围却大幅度缩水,只剩下那些掩埋在密林和藤蔓之中的断壁残垣在诉说着他们过往的辉煌 但是在这些城市之中却存在着那么一个例外,作为巴旦尼亚最为神圣的城市,邓格拉尼斯凭借自身至高无上的宗教代表意义吸引了无数巴旦尼亚人前往定居,加上深居内陆的地理优势,历史上帝国人的数次入侵能够将战火波及到邓格拉尼斯的少之又少,因此邓格拉尼斯几乎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重建,一直在安心发展,扩大城区,不断前往朝圣的外来人口加上和平稳定的环境让邓格拉尼斯摘下了巴旦尼亚第一城的桂冠,而这顶桂冠,邓格拉尼斯一戴就是上百年。 而如今,拔都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座雄伟的城市。 针对邓格拉尼斯城的围攻从卡·班赛斯解围后便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算算日子已经快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来乌卡利翁高地逐步褪去春季的峭寒,日渐升高的气温也象征着夏季的到来,泰瓦尔湖浅滩的冰层解封,一些光秃秃的枝丫也抽出新绿,树林内也开始时不时出现一些大型的野生动物甚至是棕熊,鸟儿在树梢上出现的频率也更多了,但是邓格拉尼斯的城墙却依旧岿然不动。 拔都不得不承认,这座城市的难啃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 它既有胡比亚,安普雷拉那种背靠山壁,大大减少城市可能的受攻击面积的优点,又有费卡翁那样临近河流不易被彻底切断水源的好处,当初在这里选址筑城的格拉尼斯至高王显然有着他独到的眼光,这座建立在一整块巨大岩石上的城市不仅有着居高临下的优点,几乎靠着岩石边缘建造的城墙让攻城的部队只能选择在城市的正大门或者后门展开进攻,而毫无疑问,这两处的防御力量无比强大。 最要命的是,城市正大门和后门门口预留出来的空地也很少,这就意味着能同时加入战斗的攻城武器和士兵数量有限,也导致拔都无法发挥手中兵力占优的优势,只能采用添油一样的战术一点一点慢慢磨。 不过拔都自然也不可能闲着,这两个月来他不断派出部队沿着邓格拉尼斯城周围扫荡,将邓格拉尼斯城后续扩建在岩壁下的外城区悉数占据,并且彻底切断了邓格拉尼斯城的对外任何联系通道,让对方变成了一座实际意义上的孤城。 同时拔都也在岩壁下架设了很多台配重型巨型投石机,日夜不停的朝着邓格拉尼斯城轰击,外围城区和军营已经失守的邓格拉尼斯自然无法派出军队摧毁这些巨型投石机,面对严防死守的巴旦尼亚步兵和死盯着城市正门和后门的蒙兀特游骑,坐镇城内的普林多尔即便派出无数支敢死队也奈何不了对方的巨型投石机。 只是巨型投石机的效果多少有些不尽人意,原因在于邓格拉尼斯城准备了很多预防巨型投石机的物品,士兵们在守城武器可以辐射到的区域内设置木栅栏和土坡,这些设施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石块的威力,甚至改变了石块的方向,同时由于巴旦尼亚不缺木材,城内也不缺水源,每到白天视线良好的时候对方就在城墙附近升起烟雾干扰蒙兀特士兵的视线,加上邓格拉尼斯城城墙坚固,往日无往不利的巨型投石机此时居然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无奈,拔都只能日复一日的拖下去,这是和拔都一开始速战速决的方案背道而驰的,因此期间他也不是没有建议过改变进攻目标,南边的彭·坎诺克城不还是在瓦兰迪亚人手里面吗?只是拔都似乎低估了巴旦尼亚人死脑筋的程度,或者说是低估了邓格拉尼斯城在巴旦尼亚人心目中的地位,他的建议遭到了巴旦尼亚酋长们的强烈反对,即便拔都通过科林下达了强硬命令,却依旧挡不住酋长们的苦苦哀求,无奈拔都眼看着邓格拉尼斯城将自己死死拖住,直拖到瓦兰迪亚的军队进入了乌卡利翁高地,和南方彭·坎诺克的因加泰尔部队汇合,此时拔都不由得有些气愤这些酋长怎么就这么固执,当初为何不听自己的,选择将彭·坎诺克作为第二目标。 但是气愤肯定是没有用的,事已成定局,而且拔都也没多少时间气愤,瓦兰迪亚人显然不愿意吐出到嘴的肥肉,因加泰尔和恩里泰已然带着军队朝着邓格拉尼斯城进发。 毕竟如果坐视不管,即便邓格拉尼斯城再怎么固若金汤,迟早也会被活活困死。 战争的天平似乎又拨了回来,邓格拉尼斯城的坚固给了瓦兰迪亚人集结部队的时间,一场新的大战似乎就要在巴旦尼亚重新打响,但是瓦兰迪亚人不肯善罢甘休,拔都又怎么可能是好相与的? 于是面对来势汹汹的瓦兰迪亚人,拔都当即决定带着部队将这支瓦兰迪亚部队扼杀在行军途中,可是意外总是不期而至,巴旦尼亚酋长们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拔都的要求。 面对这个结果,拔都是又好笑又无奈,他真的很想让手下人把这些巴旦尼亚酋长们的脑袋撬开,让他好好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些什么东西,人怎么能固执,或者说愚蠢到这个地步。 拔都很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拔都很确信,如果现在他提出跟瓦兰迪亚人议和,仅仅保留马鲁纳斯城作为科林的,也就是蒙兀特的领土,对方绝对举双手赞成,而且目前蒙兀特军队手上的战利品还有人质的赎金堪堪也能弥补回这一次的损失了,但是且不说自己费了这么大力气帮助人家巴旦尼亚佬,到头来自己却只是得到了一些路费军费的报销,而且还是自己派军队亲手拿的,大老远跑一趟,其余什么都没捞着,搁谁心里谁能愿意。 巴旦尼亚倒是得了不少好处,瓦兰迪亚力量被削弱,许多原本被围困的土地也都解除了威胁,这让他们原本岌岌可危的局势一下子就好了很多。 但凭什么? 拔都是蒙兀特可汗,又不是巴旦尼亚至高王,那些贵族们可没承认拔都,而科林脑袋上的王冠除了多给了她一个称号,似乎任何实质性的东西都没给。 巴旦尼亚酋长们的思路很简单,你拔都来帮我们,这难道是不是你身为前至高王女婿应该做的吗?所以我们感激就够了,其余的就算了。 毕竟巴旦尼亚人也不糊涂,拔都帮自己肯定别有所图,对方又能图什么呢?无非是土地,金钱,人口一类的,但在贵族们眼里,这些不是自己的东西吗? 好,退一万步来说,马鲁纳斯城可以给你,但其他的那也还是我们的,包括邓格拉尼斯城,虽然芬·登吉尔家族几乎灭族,就剩两个女孩还没找到,但那也是我们巴旦尼亚人自己的事,有你一个蒙兀特人什么事? 巴旦尼亚酋长们也确信拔都拿自己没办法,毕竟拔都要占着一个名正言顺,那么争取自己这些贵族支持就是必须的。 说白了,双方都是互相利用,只是在事后战利品和资源划分时,拔都更倾向于索取,而酋长们则更倾向于提防。 不过拔都可并不会惯着他们,巴旦尼亚人有自己的思维方式和政治习惯,他们利用这种思维方式和政治习惯来限制住拔都的更多索取,但是很明显,一直被限制在乌卡利翁高地,没有出去半步的酋长们显然不清楚蒙兀特是个什么民族。 简单而又质朴的一句话,我找你要,你得给,你不给,我就抢。 作为蒙兀特大汗,拔都自然也是这样想的,他可不愿意做什么慈善家,所以他决定自己把自己应得的东西拿回来。 既然这些酋长们心意已决,拔都直接懒得再和对方费什么口舌,干脆利落的把围城武器和围城营地丢给这些巴旦尼亚人,自己带着手底下的骑兵和帝国仆从军团往西去劫杀瓦兰迪亚人了。 对于这个结果,巴旦尼亚的酋长们还想当然的认为这是拔都再一次的向他们妥协,不由得弹冠相庆,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接下来一个月发生的事情会令他们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对于巴旦尼亚人利用继承法和贵族法来限制拔都对他们的权利,无限纵容他们自己所作所为的行为,拔都决定沿用一个古老但一直通用的法则来进行反击。 那就是,谁打下来的,那就是谁的,别扯什么其他的,有本事你自己抢回去。 这是一个不被大多数国家法律所明文记载在案的法则,但是它确实是全世界通用的,因为即便是法律要靠暴力机构来托底。 因此,秉持着这样简单朴素的美好愿景,拔都带着军队上路了,在蒙兀特斥候细致的专业的侦查下,拔都的军队成功的在邓格拉尼斯城和彭·坎诺克城的中点位置拦住了瓦兰迪亚人。 蒙兀特的斥候再一次表现出了草原骑手在空旷平原上无可置疑的侦察能力,他们悄无声息的射杀了无数瓦兰迪亚的侦察骑兵,并且将敌人的动向摸得一清二楚,最后保证了己方军队在对方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而数量庞大的战马所带来的无可比拟的机动性也让更晚出发的蒙兀特每日行进的距离反而要比瓦兰迪亚更多,以上双重因素的加持下,瓦兰迪亚人在遭遇蒙兀特骑兵的突袭时几乎是毫无准备,甚至就连他们的队伍都还是保持着行军时的长蛇阵。 长长的队伍一下子遭遇蒙兀特突如其来的袭击,限制于队伍形状,一时间军队内各部都无法很好的互相照应,蒙兀特的骑射手和重装枪骑兵趁着这个绝妙的空当不断推进着自己的任务进度条,突袭,拦截,转换,切断,蒙兀特的骑兵彻底把瓦兰迪亚的阵型搅了个稀巴烂,而后出现的帝国仆从军团迅速摆开阵型一点一点压缩着被分割的瓦兰迪亚部队的空间,不断收割着瓦兰迪亚的士兵。 然而,瓦兰迪亚人虽然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出现,并且对此没有任何准备,但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各级指挥官还是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并且下达了正当的防御指令,同时,恩里泰还组织着骑兵不断驱赶着蒙兀特的骑兵,为己方的步兵腾出空间集结,在付出了几千人被对方步兵军团包围的代价后,剩余各个结成小阵的士兵成功在骑士们的帮助下和后方的大部队汇合,而后,恩里泰果断的放弃了后方陷入蒙兀特人包围的士兵,果断下令部队中数量庞大的弩手朝着蒙兀特人和己方士兵混战的方向射出箭雨。 强劲的弩矢化开空气,在空中爆开刺耳的音爆声,粗短的弩矢在重弩的加持下平射直刺向正前方,一时间,密集的弩矢命中了无数蒙兀特骑手和己方的士兵,甚至还有些弩矢穿过缝隙击中了最后的帝国士兵。 然而,预想中的重弩射击长间隔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在第一排的弩手射出箭矢之后迅速往后撤,而后第二排的弩手迅速顶上,举起手中早已上好弦的弩矢,继续朝着前方射击。 就这样,弩手成功坐到了密集不间断的箭雨袭击,眼看着手底下的蒙兀特骑手们顶不住压力,拔都立刻做出命令,让骑手们退到步兵的盾墙之后,掩护着他们撤离。 而蒙兀特这边队形的变化,也让陷入包围的瓦兰迪亚步兵得以后逃,眼见此景,恩里泰也下令弩手们停止射击,骑士们则从两旁出列,护送着剩余的瓦兰迪亚步兵回到阵中。 拔都则看着对方弩手的阵型陷入了沉思。 第35章 疲于奔命 瓦兰迪亚人摆出了一个防守严密的弩手阵型,在这支大多由征召弩手构成的队伍里,少量的瓦兰迪亚披甲军士和轻甲步兵在最前方列出盾墙,其中还插进了不少的雇佣长枪兵,长枪交替在盾牌之间,死死的拦住了想要冲击弩手的骑兵。 而且由于弩手的数量太多,瓦兰迪亚人的阵型呈扇形,面对蒙兀特的骑兵几乎可以做到无死角覆盖射击,而在扇形两侧则是瓦兰迪亚人的重装骑士,他们护卫着阵列的侧翼,并且伺机而动。 这样的阵型防守确实是密不透风,但是拔都想要冲烂这个阵型却也不是不可能,多行交替的弩兵线列虽然可以保证对前方的箭雨覆盖不断,但是在整个扇面上相对分散的弩兵加上多重线列导致的进一步分散让他们在扇面的某一个面上的单位时间内射出的弩箭是有上限的,而且队伍中负责承担抗线的肉盾披甲步兵数量不多,这样皮薄馅大且远程火力分布均与的阵型面对其余常规的军团或许会让对方感到棘手,但是蒙兀特人的军队清一色由骑兵或者骑射手构成,而骑兵,尤其是重装骑兵对于远程士兵的克制几乎是碾压性的,或许克制重甲的弩手在骑兵没有冲到眼前时可以凭借射程和重弩优秀的破甲性对骑兵造成较为可观的杀伤,但只要拔都能够狠下心来拿出全部重骑兵专注于一点或者两点对对方进行重点性突破,那只有薄薄两三队步兵进行防御的瓦兰迪亚人终究是无法阻止蒙兀特人杀到自己弩手跟前。 说到底瓦兰迪亚人如今的士兵不论是披甲率还是精锐程度都无法和之前相提并论,抗线的披甲军士以及护卫两翼的骑士基本上还都是先前包围马鲁纳斯的因加泰尔和奥斯皮尔的部队,光是看军队精锐程度,瓦兰迪亚人肯定是远远比不上蒙兀特人的,而这往往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 只是对此,拔都却有些犹豫。 倒也不是拔都心疼手下的兵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果能够通过这些士兵的牺牲来换取有价值的战略目标,拔都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慈不掌兵,拔都看起来难道是一个很仁慈厚道的人吗? 这是一个战损比的问题,表面上来看牺牲部分重骑兵来将对方的两万人不断切割歼灭是一个很好的方案,但是此时却并不是一条命换一条命的问题,那些瓦兰迪亚征召弩手全身上下加一起连带着这个人甚至都没有怯薛的一把弓值钱,而且这些弩手的训练成本低的离谱,但是拔都手底下的蒙兀特士兵却是个顶个的精锐,拔都砸在这些士兵身上的第纳尔根本无从计算,所以就像阿尔扎戈斯说的那样,二十个瓦兰迪亚征召弩手哪怕能换掉一个蒙兀特骑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之前拔都面对德泰尔的部队可以无所忌惮的命令手下士兵直面硬刚,因为拔都很清楚,只要干掉了德泰尔的人,那么战场的主动权就完全是握在蒙兀特人手里了,这个战略目标值得,所以拔都也就那样去做了,但现在呢?拿精锐去换一些征召士兵的命?正面硬刚换掉这些瓦兰迪亚弩手对如今的战局又有什么意义?横竖不过一些拿着弩的农夫,换掉了眼前这一支,整个瓦兰迪亚的农民下一刻就又可摇身一变变成这样子的弩手,然后又跑过来跟自己打,长此以往的消耗下对于蒙兀特人肯定是不利的。 金帐汗国的疆域如今不算小,但是蒙兀特部族的人口却依旧无法跟这些农耕社会相提并论,更何况拔都还得靠着手底下的这些蒙兀特骑手去威慑臣服于拔都的城市或者贵族,跟瓦兰迪亚人换血完全是亏到姥姥家的行为。 但如果不正面硬刚,拔都还有其他办法吗? 自然是有的,不过这就相对麻烦一些了。 想到这里,拔都果断命令手下的骑射手和骑兵们撤退,望着呼啦啦跑开的蒙兀特人,恩里泰脸色一时间有些变幻莫测。 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手底下这些人的成色,这支出于自己救妻心切而匆忙拉起来的队伍正面跟蒙兀特人对决肯定是不够看的,但是对于瓦兰迪亚的贵族老爷来说,真正的主战力只有那些披甲职业士兵和骑士,征召兵完全就是炮灰一样的存在,死多少都不带心疼的那种,只要不影响到领地上的收成,拿多少征召兵去填线瓦兰迪亚的贵族老爷都不带眨眼的,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恩里泰反倒有些期望对方主动进攻,金帐汗国毕竟是远离本土作战,巴旦尼亚人又是个跛子民族,聊胜于无的骑兵肯本无法用来补充金帐汗国的军队,而蒙兀特人也不是没有其他对手,帝国一直对于沦陷的那些土地耿耿于怀,拔都自然不敢在这场战争中投入过大,所以拿这些不值钱的征召兵去换掉对面一些有生力量反而对整个战局而言是有利的,就算全部折进去,只要自己这些贵族能在骑士们的护卫下回到瓦兰迪亚,他们就又能拉起一支同样的征召兵加雇佣兵的部队去跟蒙兀特人换血,然后拼到一定程度,再带上国内的精锐士兵把疲惫的蒙兀特人和巴旦尼亚人一起收拾掉就行了。 是的,瓦兰迪亚如今国内还是有不少精锐力量的,毕竟国运这东西谁也不敢一梭子全赌进去,因此在一开始对巴旦尼亚宣战时,瓦兰迪亚就没有把所有精锐全部塞进乌卡利翁高地,所以即便德泰尔在弗林托格森林一战中输了个精光,如今国内依旧还是存有一支可观的作战力量的。 而之所以倨傲且武德充沛的瓦兰迪亚人没有继续选择拿着这支精锐去找拔都一决高下,还是先前弗林托格一战惊人的战损比让瓦兰迪亚的男爵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支陌生的东方军队, 对于瓦兰迪亚的男爵们而言,手中的精锐士兵数量是他们在国内立足的根本,因而军事采邑制度下,对蒙兀特人多少有些顾忌与忌惮的男爵们都有些不太乐意继续在这场战争里砸人,但是战败的一方可没有想停就停的权利,于是最后男爵们在德泰尔的主持下也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那就是拿征召兵去消耗蒙兀特人,拿捏拔都不敢在这场战争中损失太大的命门,这倒和救妻心切的恩里泰不谋而合。 所以方才恩里泰全然不顾场上还有己方步兵就命令弩手射击,也是出于消耗蒙兀特人力量的目的。 但现在蒙兀特人却走了,这就让恩里泰多少有些一言难尽了。 悄咪咪让手底下的骑士把自己准备逃跑用的战马藏起来,恩里泰咳嗽了两声,简单激励了一下士兵们的士气,渲染了一下此次胜利的伟大后便继续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上路了。 恩里泰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蒙兀特人的做法,难不成自己的军队看起来很强大? 恩里泰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笑容朴实衣着朴素甚至寒酸的征召弩手,想也没想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但既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蒙兀特人又为什么撤退呢? “大汗,我们为什么要撤退?” 合努占的弟弟斤帖格不解的上前问道“敌人的士兵看起来不过是一些临时征召来的农夫罢了,我敢说只需要一两次冲击我们的骑手,便能将这些征召兵冲的找不着北,瓦兰迪亚人以为靠着这些军招兵就能抵挡我们的铁蹄,我们为何不直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拔都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对方,略一思索后微笑着问道 “我记得你,斤帖格,你是合努占伯克的弟弟,你的兄长是我们汗国的优秀将领,他有着长远的目光,也有着常人所无法比拟的果断和谋略,作为他的弟弟你是幸运的,但也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让你追赶上你哥哥的光辉,如果碰见了什么问题,我想你不妨去问问你的哥哥,相信我,你会获益匪浅的。” 拔都说罢便不再理会斤帖格,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忙,回答对方已经足够看他哥哥合努占的面子了。 ...... 夜晚,蒙兀特的临时军营。 刚刚执勤完的斤帖格回到营帐,恰好碰见了合努占参加完拔都召开的军事会议回来,便想起来白天的事情,将其简单和自己的哥哥说了一下后问道 “阿哥,你怎么看?” 合努占闻言笑道 “可汗居然还搭理了一下你,真稀奇,要知道咱们的大汗平时可最讨厌和蠢货说话。” 斤帖格闻言顿时一脸黑线,不满的还了句嘴 “你这样说你亲弟真的好吗?” 闻言合努占脸上丝毫没有揶揄玩自己亲弟的愧疚,而是转而提到 “正好可汗在刚刚的会议上下达了一些军事部署,我将给你听听,看看你这个榆木脑袋能不能猜到一些。” 斤帖格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作为阔勒帖特家族的一员,他很清楚虽然如今家族在大汗的器重下日益壮大,但是家族人丁依旧有些单薄,哥哥合努占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孩,那么按照草原的规矩,合努占百年之后就是斤帖格继任族长,长久的战争让哥哥的身体逐渐有些吃不消,和嫂嫂也是聚少离多,不出意外,日后斤帖格必须得扛起阔勒帖特家族的大梁,所以他得抓紧时间成长起来。 “可汗说什么了?” “可汗分出了三支部队,一支重装骑射手和轻装骑射手混合,跟着瓦兰迪亚人时不时骚扰他们的补给,袭击他们的营地,一支以少量怯薛和帝国仆从军团组成,直扑如今守军不多的彭·坎诺克城,一支则是怯薛和重装枪骑兵组成,跟随骑射手部队,随时响应,怎么样,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斤帖格闻言脑子里不由得开始构建起战场的形势来,在思考片刻后,他不确定的问道 “可汗是想拿骑射手和骑兵拖住瓦兰迪亚人的野战部队,然后趁机拿下彭·坎诺克封死他们离开乌卡利翁高地的退路?但这也不对啊,瓦兰迪亚人不可能坐视不管,围城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走漏的。” 合努占闻言摇头笑了笑说道 “我愚蠢的弟弟啊,你的想法还真是天真,我告诉你一句话,你记好了,为将者,不能去过分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拿野战部队去防守脆弱的经济区和城市,远比拿要塞和城墙去防守效果要好得多,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你明白吗?” 斤帖格顿时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幡然醒悟道 “所以,可汗真正的目的是想歼灭这支瓦兰迪亚人的部队?”然而斤帖格却又不解道“ 那为何可汗要费这么大的功夫,今天白天直接冲过去不也可以吗?” “这可不一样,”合努占摇了摇头,耐心的告诉自己弟弟“瓦兰迪亚人绝对是还有自己的精锐部队在手里的,德泰尔就算再怎么孤注一掷,也不可能把国内所有精锐全部放在乌卡利翁高地,但面对已经失去主动权的战局,瓦兰迪亚人依旧没有拿出剩下的精锐部队,就是那一战失败后瓦兰迪亚人对我军实力有所忌惮,因此想要拿一些不值钱的征召兵来换掉我们的勇士,我们远离国土,巴旦尼亚人又是连马都骑不明白的玩意儿,兵员得不到补充,又困于帝国人的威胁和国内一些不安份地区的潜在叛乱势力,不可能再抽调更对士兵来了,瓦兰迪亚人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拿捏住我们,等到我们的勇士被那些廉价的征召兵换掉,瓦兰迪亚人再派出他们的精锐,这场战争胜负就未可知了。” 斤帖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所以可汗才跟瓦兰迪亚人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想用彭·坎诺克作为诱饵,吸引瓦兰迪亚人回防,再在这一来一回的过程中不断骚扰他们,让他们变成一支疲惫之师,再在合适机会趁对方筋疲力尽一举歼灭。” 合努占微笑着点了点头 “就是要让他们在这来去的途中夜不能寐日不能安,要让他们睡梦里都是我们铁蹄的声音,偏偏他们骑士的数量有限,不可能限制住我们来去自如的勇士,但他们又不能不管彭·坎诺克,不然就是一支深陷后方的孤军,灭亡是迟早的事,而等他们在行军途中耗干了身上所有的精气神,这支疲于奔命的亡命之军,就只配做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连一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第36章 袭扰 斤帖格的目光逐渐黯淡下来,他突然感受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可汗不过是在白天和瓦兰迪亚人打了一个照面,便继而想到了这样多的东西,可自己却还在疑惑为什么不给这些瓦兰迪亚人一点颜色看看,简直幼稚的可笑。 合努占看出来自己的弟弟情绪低落,一下子便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便出言安慰道 “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没有人一生下来就能够在某些领域将那些辛苦耕耘数十年的老学究给比下去,天赋固然重要,这个大陆也从来不乏天才,但是这个世道的魅力便在于此,年少成名最终却泯然众人的所谓天才比比皆是,却也不缺那些一直以来藉籍无名最后却傲视睥睨的存在,后天的选择和努力往往是要大于你的出身的,就像速不台将军,若是没有可汗提拔,他的命运大概也就和那些普普通通的牧民一般无二,这便是乱世的魅力所在啊,这个世道终究是残酷且混乱的,但也正因如此,他的机会往往也比和平年代多得多了。” 斤帖格目光略略有些动容,却还是有些不自信道 “可速不台将军天赋也很高啊。” 合努占闻言摇头笑了笑,接着又重新看向自己的弟弟神色认真地问道“你们都觉得速不台将军之所以成功便是在于他天赋极高,大家似乎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什么一个连正规军事教育课都没上过一节的牧民家的孩子能够成长为独当一面统帅一军的名将,但是这样的说法终究是片面的,如果将一个人所有的成功和他面上的光鲜靓丽都归于这样虚无而又主观的原因,那对那个人不会太不公平了吗?所以我想说的是,你们没看见的地方,速不台将军则是付出了远超常人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努力来支撑着自己一点一点成长,就像我说的,乱世之中机会多如牛毛,你播下的汗水,是真正可以变成未来供你采摘的硕果的。” 斤帖格神色渐渐变得明媚起来,眼眸里也逐渐有了光彩,见到自己的弟弟重新燃起斗志,合努占欣慰地说道 “阿爸的身体在那次大战之后便落下了病根,不久后便也英年早逝,那是你也还小,蒙楚格又不是一个心慈手软顾念旧情的人,我在他的治下不得不付出数倍的功夫去扞卫家族的利益,但是长久的征战和算计也早早地让我身心俱疲,可我们家族的旗帜和名号却依旧需要有人传承下去,我迟早会有提不起战刀跨不上战马的那一天,而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要肩负起你的姓氏赋予你的责任,扛起我们家族的大梁,卡拉迪亚大陆太小,它装不下拔都汗的野心,终有一天,我也相信有那么一天,拔都汗会将他的目光放在东方的那些帝国,帕沙帝国,河中帝国,而到了那一天,就是由你肩负着阔勒帖特家族的名号,跟随在可汗的大纛之下,将长生天的光辉恩泽四方之时。” 说着,合努占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未来追究属于你,也必然属于你,我也相信,我的弟弟,会比我做得更好。” 斤帖格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了,他略微有些哽咽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最终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啦,老大不小了还哭鼻子,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咱们还有得忙。” 斤帖格闻言胡乱的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随后仰头看向合努占顿了顿问道 “明天,什么事啊?” “可汗的命令,明天一早,你跟我一起,带着骑射手部队去给瓦兰迪亚人找点乐子,”说着,合努占回过头,微微停顿了一下道“好好看,好好学。” 斤帖格闻言顿时来了精神,重重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 蒙兀特军队向来没有拖拖拉拉的习惯,作战计划在昨夜公布后,各级将领便纷纷回到各自营地安排工作,等到第二天拂晓,军营中吹过号角,将士们便直接带着昨夜准备好的装备上路了,早饭直接便是在马背上啃几口烧饼肉干和奶块子,也正是因为这样,蒙兀特的骑射手们在瓦兰迪亚人还在吃早饭的时候便追上了对方。 突然出现的蒙兀特骑射手让瓦兰迪亚人的营地顿时陷入混乱,守在外围警戒的瓦兰迪亚人慌忙扔掉手中的面包和菜汤,却根本来不及拿起武器穿戴盔甲,便被急速射来的箭矢夺走了性命,蒙兀特人轻松的清理掉了外围警惕的哨兵,在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后,随机部分骑射手火速跑到营寨大门,扔出缰绳将大门口附近的障碍物拉走,随后剩余的骑射手们便换上长刀,呼啦啦一片从营寨大门的缺口处涌进了瓦兰迪亚的营寨内部。 由于营寨设计的惯性思维,大门之后是一条直挺挺的宽阔大道,一直通往恩里泰和因加泰尔等男爵的大营,蒙兀特骑射手得以在这条畅通无阻的大路上一路挺进,沿途零星的抵抗根本构不成对蒙兀特骑射手们的有效威胁,而由于大多数是征召兵构成,在男爵们临阵指导时倒还算好,可在此时的情况下,瓦兰迪亚兵员素质低下导致的抵抗意志薄弱的劣势就一览无遗地显露了出来,蒙兀特人从主路上不断分出人手继而穿插在营地内的各条道路上,将瓦兰迪亚的军营彻底搅得个底朝天,而男爵们虽然早就听到了动静,带着身边的骑士们外出查看,但是散乱一团的军营根本不给瓦兰迪亚男爵们重新整顿的机会,甚至期间还不乏成群结队的蒙兀特骑射手杀到男爵们近前,一度威胁到了男爵们的性命。 但好在两万人的营寨规模终究不可小觑,加上男爵们身边贴身骑士的拼死护卫,男爵们终于得以在尚且未被蒙兀特人攻势波及到的后方营地组织起来了成规模的反抗队伍,然而就在被弄得灰头土脸恼羞成怒的男爵们打算重新杀回前营给这些蒙兀特人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蒙兀特军队却突然吹响了撤退的号角,紧接着原本还在如同肆虐的蝗虫般蚕食瓦兰迪亚军营的蒙兀特骑射手立刻整齐有序的从己方掌控的营寨大门处撤退,期间侧翼响应,前锋开路,殿后掩护,整个军队井然有序,让带着士兵杀气腾腾回到前营的瓦兰迪亚男爵们只能对着满地狼藉和尸体,望着蒙兀特人马蹄远去扬起的沙尘无能狂怒。 蒙兀特人的这一番突袭给瓦兰迪亚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在短短的突袭时间内造成了近千名士兵死伤,而这其中不小的一部分都是士兵们争相逃命互相踩塌造成的,前营的部分军械和粮食也被蒙兀特人一并带走,而最关键的是这一出突袭给很多瓦兰迪亚士兵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本就是一些临时被征召而来的士兵,在此之前他们其中某些人做过最暴力的事情可能就是在村里跟某个争风吃醋的少年打上一架,毕竟即便是生在这样的乱世,大部分人虽然更加好勇斗狠,但依旧还是由于出生成长的环境,鲜少见血杀人的,毕竟农耕社会的安稳属性是渗透在方方面面的,因此他们对蒙兀特人此番突袭的恐惧也就几乎是顺理成章。 恩里泰也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他们的初衷是拿这些人去消耗蒙兀特人的有生力量,但问题在于即便填线队伍你也得有战斗欲望和战斗意志才行,不然以上战阵就丢盔弃甲四散奔逃毫无斗志,那不就跟送没两样吗? 但问题在于恩里泰对此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按理来说消除士兵们心中的恐惧就是让他们也看见蒙兀特人跪地祈求的模样,让他们知道对方也是人,是可以杀死的,蒙兀特人的一番突袭虽然占尽优势并且时机把握得相当好,可依旧难免有几个倒霉蛋被瓦兰迪亚人俘虏,可这些凶残嗜血的草原战士却几乎无一例外选择了相当刚烈的死法,不是在被俘之初趁着敌人没有完全将自己控制住和对方一换一,就是被压到全军面前趁着守卫不注意上前夺取武器,这一番操作下来恩里泰重振军队士气的目的没达到反而还起了反效果,甚至自己也差一点丢了性命。 恩里泰看着这些不知哪来的勇气的蒙兀特人也只能暗骂一句疯子之后草草收场。 恩里泰不知道的是,随着金帐汗国对外的一系列战争胜利,蒙兀特士兵们开始生出更多的对自己军队的归属感和认同感,以及最关键的对自己军队的自信心,这种东西往往是无形的,但在战场上却比第纳尔更能起到奇效。 因此蒙兀特人将投降视为耻辱,恶狼和绵羊的形象概念更加深入他们内心,这也就有了他们宁死不屈的一幕。 凭借多年的作战直觉,恩里泰断定蒙兀特人不可能只来上这么一次突袭,因此在这一天晚上布置营地的时候,恩里泰特意选了一个上坡的地段,附近还有森林掩护,同时为了防止军营陷入混乱,而跨度过大导致后方组织起来的士兵无法短时间内帮助前方稳定局势,恩里泰还将原本的大军营分成了几个小型军营以达到相互照应的目的。 一番布置下来,恩里泰再三确认了不会再有什么纰漏之后才心事重重的躺上了床,而与此同时,一直默默尾随着瓦兰迪亚人的合努占则得到了斥候传回的关于对方大致布置的情报,合努占在细细看过战报后笑着看向自己身旁的弟弟问道 “你觉得瓦兰迪亚人的布置怎么样?” 斤帖格闻言点了点头 “很细致,也很全面,森林让我们的骑射手在袭击时有了很大的不便,而分开布置营寨则可以避免陷入士兵无法响应或者响应不及时的困境,而且我们的人手没有对方多,分开队伍逐个攻击风险很大,不得不说对方将领很是老道。” 合努占认可的点了点头“确实,这一番布置下来,几乎是把我们骑射手的路子卡得死死的,你看看,他们还砍伐树木修建了了一些了望台和拒马栏,呵,就差学帝国佬一样拿石块打底,再挖出堑壕修建一个永久化军事营垒了。” 但接着,合努占眯了眯眼,眸子里透出一丝危险的目光 “不过可惜了,看门犬终究是看门犬,瓦兰迪亚人仰帝国鼻息生存了这么久,虽然社会方方面面都受到了帝国人的影响,但是粗浅的雇佣兵终究无法学到鼎盛帝国的精髓,过分在意某件事情的威胁却忽略了其他潜在的威胁,终归还是没有学到家啊,瓦兰迪亚佬。” 说着,合努占拿出一根手指放在嘴里用唾液沾湿后举起,微微拂过的阵风让他的手指感受到清晰的凉意,随后合努占看向落叶尚未完全腐烂,树木也依旧没有彻底振作过来的乌卡利翁高地,喃喃说道 “天干物燥啊......” ...... 恩里泰依旧觉得自己睡不太安稳,只能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反复思考着每一处细节,然而不等他想到什么,突然帐外就隐隐传来士兵惊恐的呼喊声,恩里泰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起身,草草披了件衣服后走到帐外,却见不远处紧挨着己方营地的友军营地隐隐有火光显现,恩里泰顿时面色灰败,四周被风拂过沙沙作响的树木则让他的心更加坠入深渊。 “快!快去救火!你们,马上带人清理出一条隔绝带,绝对不能让火势蔓延过来,快去,喊醒所有人,快去!” 合努占此时接应到了放火回来的的骑射手们,他看向火光冲天的瓦兰迪亚营地,不禁对着自己的弟弟调侃道 “巴旦尼亚人一直将森林视作神圣之地,只是不知道我们的友军要是知晓了此处发生的事情会作何感想?”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虚构情节大家不要模仿) 斤帖格闻言笑了笑“瓦兰迪亚人自己操作失误点燃了森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闻言合努占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也是,走吧,瓦兰迪亚人今天晚上有的忙了,不过咱们可得早点休息,毕竟明天我们还有得忙。” 第37章 大雨 士兵们竭尽全力的抢救着大火,然而火焰像是一头头张牙舞爪的恶兽肆无忌惮的吞噬着所有碰见的东西,滚滚浓烟如乌云般翻涌,刺鼻的焦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警报声、呼喊声、哭嚎声交织成一片混乱。 更多的士兵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未被火焰波及的另一个军营也倾巢而动,有的人甚至还赤着双脚,来不及做更多的动作便在指挥官的命令下匆忙投入灭火行动,无数的士兵们拎着水桶,在营地与河边之间来回奔命,脚步踉跄却又急切,但火势太猛,河水泼上去瞬间化作水汽消散,有人试图用浸湿的棉被去覆盖火苗,却被热浪逼退,棉被也很快被点燃,火焰终于不可避免的烧到了恩里泰所在的军营,但是此时恩里泰提前下令设置的隔离带起了作用,火焰的势头顿时被遏制住,但是巴旦尼亚森林的茂密程度远远高于恩里泰的想象,火焰在短时间的萎靡后又趁着士兵们来不及做出隔离带的地方迅速包抄过来。 忙碌的救火一直持续到天拂晓,而此时,天空中霎时响起一声炸雷,紧接着,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下,这意外之喜让士兵们喜极而泣,纷纷跪在地上感恩上帝,但是恩里泰看着突如其来的大雨,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凝重。 雨还在下。 恩里泰以往对于上帝一直是虔诚的,但直到今天,他却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以往虔诚供奉对象的可信度,不然为何肆虐的火舌甫一吞没瓦兰迪亚的半数营地,磅礴的大雨便又在天微微拂晓之时顷刻间落下? 上帝似乎无权干涉乌卡利翁高地上的事情,在这里,大地之母掌管着一切。 再也没有什么道路、树林或是平地,整个世界只剩下没完没了的烂泥,残破不堪的营地内满是黑褐色的烂泥,而那是飘扬的灰烬混着雨水落进泥地和成一团后的遗迹。 由于营地被毁于一旦,没有了多余的地方存放军械,指挥官们便顶着大雨和满脸的雨水,不顾已经瓦兰迪亚士兵们如今已经精疲力尽,强令他们将手中的重弩举过头顶,试图避免珍贵的紫衫木被扔在烂泥地里或是贴在他们已经浸湿的身上被泡坏,毕竟在男爵和指挥官们看来,那些重弩可比士兵更加值钱。 士兵们此时也没有了一开始见到大雨落下时的欣喜,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般重复着麻木的工作,只有时不时转动的眼珠尚且显露出他们作为人的一丝生气。 几乎所有的补给都没了,大火毫不留情的吞噬了大量的补给马车,大雨又将幸存的蔬菜和面包泡的稀烂,马车已经被士兵们腾空,但仍然难以前行,男爵们却不想放弃这些造价不菲的马车,可泥泞的高地仿佛一滩巨大的泥沼,毫不留情的想要将所有闯入之人吞噬殆尽,这些马车和仅存的一些辎重此时却变成了悬挂在瓦兰迪亚士兵们头顶上的催命符。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恩里泰已经萌生退意,因为他很清楚如今的部队已经无法坚持抵达到邓格拉尼斯城下了,缺少的补给或许还可以通过洗劫巴旦尼亚人的村庄获得,但是摇摇欲坠的士气已经无法再支撑他们抗住蒙兀特人下一次的袭扰。 而恩里泰很明白,蒙兀特人随时会来,或许就在下一秒。 满腹心事的恩里泰一脸凝重的找到了因加泰尔和奥斯皮尔,向两人传达了自己希望就此撤退的想法,然而对此奥斯皮尔和因加泰尔的意见却是出奇的一致,全都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但是两人反对的原因却各不一样,因加泰尔觉得就这样灰溜溜的跑回瓦兰迪亚过于丢脸,顾忌自己的面子,他希望能够取得一些战果后再撤出乌卡利翁高地。 但奥斯皮尔的想法则是如今己方军团已经深入了乌卡利翁高地,蒙兀特人始终围绕在他们身边等待着对他们发动袭击,因此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等人安然无恙的撤出高地,而己方军队士气低落无比,士兵们也精疲力尽,所以奥斯皮尔更倾向于放手一搏,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反击,设置好伏击圈等待蒙兀特人上钩,狠狠地打回去。 奥斯皮尔的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他一本正经的向恩里泰和因加泰尔介绍起自己的计划,他收集了不少有关乌卡利翁高地的地形情报,其中有一处入口相对狭窄的小型山坡峡谷地形,并且离他们并不算远。 恩里泰耐着性子听完奥斯皮尔的计划后冷着脸将大帐的帘子掀开,几人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破败灰暗的场景,尚未停息的雨幕像是一张沉重的灰色大网,无情地笼罩着满目疮痍的营地,昨夜那熊熊大火如同一头疯狂的巨兽,肆意吞噬着这里的一切,如今留下的只有焦黑的残垣断壁,空气中顿时涌入一股古怪的味道,那是弥漫不散的刺鼻焦味混合着雨水下泥土和草菌的气味。 士兵们在雨中默默穿梭,他们的身影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单薄而又落寞,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与他们眼中的黯淡交织在一起,他们身上的罩袍早已被雨水和灰烬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却没有人在意这份寒冷与不适——或者说已然麻木更加贴切,一些士兵僵硬地弯下腰,收拾着那些被大火烧得变形的武器零件,弯曲的骑士剑已然看不出他曾经的寒光凛凛,而之前还尚算整齐的营房,如今只剩下几堵摇摇欲坠的黑墙,焦黑的原木如同犬牙般参差交错,几名军士正费力地抬起一根被烧断的原木,来清理出一片空地,他们的脚步略显踉跄,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身形,但那几乎可以将人心灼穿的落寞和麻木却可以刺破这厚重的雨幕,直插大营内几人的心脏。 营地里的军旗被雨水冲刷的垂下了脑袋,旗杆被烧得漆黑,旗帜在风雨中偶尔有气无力的抖动两下,这一幕幕像是一记记盾击毫不留情的打在几人心上,方才还意气风发信心满满的奥斯皮尔沉默了,现实如同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他脸上,经历了那样毁灭性的灾难,即便是他们男爵手中的职业士兵都无法重新振作,何况还是这些征召兵呢? “我们该走了,至少阿斯特堡还在我们手里,一天一夜的路程,至少保存我们的实力回到瓦兰迪亚。” 恩里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沉重,但淅淅沥沥的雨水声却扰乱了他的节奏,那断断续续的话语碎成一块块和雨声揉成一团,反而加重了几人的心理负担。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远没有恩里泰预想的那样简单顺利,蒙兀特人随时都会发起进攻,甚至只要那些草原骑兵的身影出现在瓦兰迪亚的士兵们眼前,士兵们便会立刻放弃继续战斗的心思。 因此别说是一天一夜的路程了,他们能不能有下一秒都难说。 但是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撤退,或者等死。 这几乎是一个不用选择的选择题,男爵们放弃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毫不迟疑的选择了撤退。 雨还在下,似乎没有要停的迹象,士兵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在男爵的强令下开始了撤退的行军,由于必须腾空马车,避免陷死在泥泞中,士兵们只能穿上他们的罩袍盔甲和挂满了武器的武装衣,雨水落在武器和链甲上,让士兵们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是仿佛粘稠到化不开的粘液发出的声音。 队伍中,士兵们低垂着头,脚步拖沓,仿佛脚上绑着千斤重的石头,与满身的武器相比,他们的行囊显得很是简单,里面装着的是在大火中勉强抢救出来的物品,而骑士们也没好到哪去,虽然他们可以将部分盔甲扔给本就艰难的步卒,但是泥泞的道路让行军变得更加艰难,马蹄深陷其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骑士们每走一步都得担心下一刻马蹄会不会彻底陷死在泥地中。 士兵们的靴子早已湿透,沾满了厚厚的泥巴,每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在队伍的最前方,因加泰尔,恩里泰等男爵骑着高大但却并不那么神采奕奕的战马,恩里泰看向队伍的眼神里没有太多感情,但确实也透出来了一丝无奈和担忧,他很清楚,这样拖拖拉拉的队伍,绝对扛不住蒙兀特人的哪怕一次冲锋。 随着时间推移,雨水终于停下,但是道路依旧泥泞,太阳终于得以偶尔刺破厚重的云层,不知何时,队伍两旁的场景逐渐改变,密林变成了荒芜的田野,那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庄稼在风中瑟瑟发抖,偶尔能看到几座废弃的农舍,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恩里泰不清楚这些村庄和农舍是普林多尔坚壁清野的手笔还是瓦兰迪亚入侵后的杰作,但出现农舍也就意味着他们进入了某方的势力范围,但大概率不会是友军。 恩里泰内心的不安感顿时又重了些,他不得已让手底下的士兵们再一次加快了脚步,哪怕他们早已筋疲力尽饥肠辘辘。 不过心事重重的恩里泰没有注意到,两旁那些农舍里,一双明亮的碧色眼瞳正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这支失魂落魄的军队,眼睛的主人半蹲在窗后,手中死死握着一张林地紫杉木长弓。 “伯克,他们已经走远了,看方向是往阿斯特堡。” 一身轻装的蒙兀特骑手一边疾驰着,一边溅起满地的泥点,快速朝着合努占而来。 恩里泰显然是被昨夜的变故吓得乱了阵脚,他一心担心着蒙兀特人的袭扰,却忘记了这样的泥泞道路也同样是骑兵的噩梦,更何况雨水还会扰乱骑射手的视线,影响箭矢的飞行轨道,因此合努占并没有像恩里泰想的一样发起进攻 而是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营地内等到雨势减小才派出斥候探路。 合努占闻言脑子里浮现出一幅乌卡利翁高地的地图来,他细细在心里计算着路程,片刻后看向身前的斥候下令道 “你立刻赶去速不台将军的营地,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他,或许我们不用拿彭·坎诺克当诱饵了,瓦兰迪亚人死期已到。” 斥候重重地点了点头,拽动手中的缰绳,转身再一次飞快的跑出了营地。 “这场雨下的可真是时候。” 此时,一旁的斤帖格走上前,看着眼前一片烂泥感慨道。 合努占闻言点了点头,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运气有时候也是胜利的重要条件,看样子瓦兰迪亚人的运气并不好,他们的神没有眷顾他们。” 说着,合努占看向身后正在给自己的战马蹄子上裹上油布的蒙兀特士兵们,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骑兵之国,蒙兀特骑手们甚至都不需要长官们提醒,自己就会随身携带很多应付各种恶劣天气的对应物品,油布也是其中之一,将其系在马蹄上能够很有效的防止马蹄在泥泞道路上打滑,但是如果要避免马蹄陷进去,还是得减轻马匹的负重,因此这一趟骑兵们携带的装备很简单,盔甲也是能省则省,就连骑射手也只携带了一袋子箭矢。 “这样的话,骑兵们防护力会不会不太够,毕竟我还是觉得拿我们的勇士去换对面那些绵羊一样的士兵怎么看怎么亏。” 合努占听到斤帖格的疑问,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弟弟说道 “有舍有得,而且我们的敌人绝对比我们的情况更糟糕。” 在骑手们准备得差不多了后,斥候也带回了速不台的回信,同为这个时代这片大陆上顶级的将领,速不台迅速明白了合努占的意思,并且承诺重装枪骑兵们会配合合努占手下的骑射手们歼灭筋疲力尽的瓦兰迪亚人。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蒙兀特骑手们便骑上战马,在合努占的带领下朝着瓦兰迪亚人追击而去。 天空中乌云密布,似乎预兆着又一场风云来袭。 第38章 溃败 暴雨后的乌卡利翁高地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气,这股气味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味道,让人几近窒息,战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瓦兰迪亚征召兵的尸体,在近日暮时分的暗色森林影影绰绰的映照之下宛如一片死寂的人肉森林。 蒙兀特骑兵们分散在战场各处,开始打扫战后的残局,黑色的铁制面具遮住了他们的表情,只能透过面具的缝隙窥得他们眼神中透出的久经杀戮的麻木,马蹄踏在泥泞的土地上,发出“噗噗”的声响,配着横流遍地的红色涓流,让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这片土地的伤口上。 一名骑兵弯腰从一具尸体上拔出自己的长刀,刀身抽出时,带出一串粘稠的血水,在灰暗的天空下拉出一道刺目的红线。那具尸体的胸腔被利刃豁开,内脏外露,脏器已被雨水泡得泛白,混杂着泥浆,散落在一旁。 不远处,几个骑兵正将尸体拖到一起,准备集中焚烧,劫掠杀戮经验丰富的蒙兀特人的防疫意识很高,他们抓住尸体的脚踝,在泥泞中拖拽,在身后留下一道道血痕,有的尸体被扯得肢体分离,断臂残肢在地上拖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骑兵的铁蹄之下众生平等,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高高在上的骑士此时都不过是一摊摊烂肉,那些尸体的表情凝固在死亡的瞬间,有的惊恐万状,双眼圆睁;有的痛苦扭曲,嘴巴大张,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生命最后一刻的绝望。 战场上随处可见破损的武器和散落的盔甲,血迹斑斑的脏污长矛折断在泥里,盾牌被砍得粉碎,零碎的铁片在血水中闪烁着寒光,下马的蒙兀特骑兵们偶尔停下,捡起有用的物件,随意的在身上擦拭了一下,接着放进随身的皮囊中。 一只只乌鸦早早地盘踞在战场上空,偶尔飞扑下来,落在某具尸体上,用尖喙啄食着裸露的内脏,时不时发出“呱呱”的叫声,凄厉的嘶叫久久回荡空寂的战场上,为这死寂的战场增添了几分诡异,雨水停了好久,但此时又在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尸体上,冲刷着凝固的血迹,却怎么也洗不掉这浓重的血腥气息。 蒙兀特人在半下午的时候终于赶在瓦兰迪亚人逃进阿斯特堡之前成功拦截了住了对方,接着,如同恶狼扑向绵羊一般,铺天盖地的蒙兀特骑射手配合着蒙兀特重装枪骑兵轻而易举地撕裂了疲惫的瓦兰迪亚人的阵型,在骑兵的枪尖将前来阻拦的瓦兰迪亚骑士如同热油切黄油一样击杀后,整个瓦兰迪亚的队伍就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大溃败。 早已筋疲力尽的瓦兰迪亚弩手们在看见骑士老爷们顷刻间溃败后,内心仅存的一丝侥幸也随之烟消云散,随后便是一场丢盔弃甲,抱头鼠窜一般的大溃败。 战局在一开始便变成了一边倒的情况,这不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而是一场血腥无情的屠杀,不过人数占据优势的瓦兰迪亚人反倒变成了被追杀的对象,骑射手的利箭轻而易举地的刺破了征召兵们简陋的盔甲,枪骑兵们的骑枪也在肆无忌惮的收割着瓦兰迪亚人的生命,战局演变到后来,蒙兀特骑手们甚至都懒得再去拿手里的武器收割对方的性命,直接骑着战马横冲直撞,将一个个瓦兰迪亚士兵的身躯都撞得支离破碎。 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穿梭,拖拽着敌方士兵的尸体,脚步略显艰难,不知为何,尸体往往总是比活人更加沉重,这些尸体都被雨水和烂泥泡得肿胀发白,皮肤皱缩,仿佛一层薄纸,轻轻一扯就会破裂,士兵们面色凝重,双手沾满了血水与泥浆,他们抓住尸体的四肢,费力地将其拖行至堆积点。有的尸体因为过于湿滑,几次从士兵手中滑落,重新陷入泥沼,溅起大片浑浊的泥水。 堆积处的尸体越摞越高,相互交叠挤压,断臂残肢扭曲地纠缠在一起,瓦兰迪亚鲜红色的军服和鲜血混在一起,叫人一时分不清楚,雨水顺着尸体的轮廓不断流淌,与地面上的血水混合,形成一道道暗红色的细流,蜿蜒向远方。 终于在太阳落下之时,蒙兀特人将瓦兰迪亚人的尸体收拢堆积完毕,蒙兀特骑手们将浸满油脂的火把扔向尸堆,随后“轰”的一声,火焰腾起,瞬间将尸体包裹,湿冷的尸体遭遇火焰,发出“滋滋”的声响,大量的白色水汽伴随着刺鼻的黑烟冲天而起,那是肉体被炙烤、水分迅速 蒸发的声音。 火焰舔舐着尸体,皮肉开始卷曲、碳化,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在火光的映照下,士兵们的脸庞被烟雾笼罩,轮廓忽明忽暗,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战争后的疲惫,又有对这残酷场景的麻木,但更多的眼神却是一种病态的,贪婪的,宛如窥伺猎物的恶狼般闪动着诡异的眼波,蒙兀特人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熊熊燃烧的尸堆,直至夜幕降临,火光依旧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跳跃闪烁,混合着焦臭味和雨腥味,飘散在这这片高地上久久不散。 ...... (今天在外面,拿手机简单更新了一点,明天一早回去,把这俩天的都给大家补上) 第39章 议和(一) 随着瓦兰迪亚大军一溃千里,恩里泰和因加泰尔两人虽然侥幸在骑士的护卫下逃进了阿斯特堡,然而速不台和合努占却并不打算放过两人,蒙兀特的将领们早在出征之前就接受过关于这个遥远的西方国家的一些基本常识教育,自然也很清楚在瓦兰迪亚的军事采邑制度下,只要贵族们没有死绝,领地上哪怕还剩一名农夫一杆草叉,男爵们都能将他拉上战场。 蒙兀特劳师远征,自然不愿意陷入和对方的长久消耗战之中,因此合努占和速不台在分出一部分军队押送俘虏运送战利品到拔都的驻地去后,便带着剩余的人手毫不犹豫地将阿斯特堡包围了起来。 巴旦尼亚的城堡似乎都有一种粗制滥造的简陋感,帝国的外交官曾经如此评价道“哪怕就算是帝国村庄最简单的篱笆,都要比巴旦尼亚人的城堡做工精良。”而相对于外交官们文绉绉却也不加掩饰的鄙夷,帝国将军们的评价就简单粗暴多了:“垃圾。” 刚刚狼狈逃到阿斯特堡的恩里泰二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将身上的盔甲卸下,城墙上的警钟就如同催命符一样紧随而至,沉重的钟声一下又一下将恩里泰二人原本稍稍放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恩里泰慌乱之间甚至连自己的头盔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俩人匆忙间赶到城楼之上,只见乌泱泱的蒙兀特士兵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建造围城营地的各项工作,眼见这样一幕,恩里泰和因加泰尔两人立刻找到负责阿斯特堡防务工作的戴·梅罗克家族的王家方旗骑士,两人一个久居杰屈朗,一个率军在南部的马鲁纳斯围攻,因此俩人心里对于阿斯特堡的防御能力都没个数。 巴旦尼亚的城堡出现的很晚,事实上,在很久之前,巴旦尼亚的军事化堡垒不过是简单的圆形石塔,后来随着巴旦尼亚部族的壮大,逐渐拓展到兼具军事防御和资料生产的双重大型建筑群,这些建筑群慢慢再演变成巴旦尼亚历史上有名的城镇,巴旦尼亚人的先祖对自己创造出来的建筑十分自豪,可惜的是,这样有些过于臃肿的城镇在帝国人入侵之后便将它的缺点暴露无遗,那些满载荣誉的部落堡垒在帝国的战争机器下瞬间便被碾压的粉碎,数百年前足迹远布卡拉迪亚大陆北部的巴旦尼亚人也不得不被迫退守乌卡利翁高地。 然而一味退让的巴旦尼亚人没有得到片刻的喘息,正值巅峰的帝国人毫不犹豫地入侵了巴旦尼亚人最后的避难所——乌卡利翁高地。 然而,巴旦尼亚人凭借着乌卡利翁高地的地形不断地拦截阻击帝国人的入侵,并且在其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其中就包括引进帝国人的先进经验,在最为重要的地理要地修建纯军事化的军事堡垒来更好的防御帝国人的入侵,即城堡。 但是巴旦尼亚人的城堡却存在着某种先天不良,甚至巴旦尼亚人的某些城镇也存在着这样的问题,那就是他们的石匠功夫实在是差劲。 似乎是困于就地取材的思维,巴旦尼亚人的军事营垒或许称之为营寨更加合适,鲜少见到帝国那样用纯粹石料构筑的堡垒,更多的是木制围栏中填满夯土的构造,这样的建筑倒不是说不够坚固,只是乌卡利翁高地上的气候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湿冷。 乌卡利翁高地的温度很低,而同时这里的降雨还出乎意料的多,这也就导致木制夯土结构在这片高地不耐用得很。 如今阿斯特堡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情况,连日的大雨加上巴旦尼亚人略显糟糕原始的城建导致积水连日不散,最底部的木制外墙长时间泡在水里已经出现了部分腐烂的情况,更糟糕的是纯木制成的门楼防水性极为差劲,在邓格拉尼斯遭到围攻之后,紧挨对方的阿斯特堡自然也得不到什么补给,加上附近依靠着城堡生活的村庄居民大多对瓦兰迪亚心存抵触,拒绝为对方修理建筑,甚至还出现了大规模背井离乡的人潮,而一直被芬·登吉尔家族当作家族亲兵和依附小家族青年培养基地的阿斯特堡本身深处乌卡利翁高地内陆,本身并没有很多军事价值,因此瓦兰迪亚留守在这里的兵力并不算多,而本身芬·登吉尔家族对这座内陆城堡也没有太多的军事上的侧重,这也就导致阿斯特堡到现在很多基础的防御工事都处于失修状态。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恩里泰和因加泰尔两人自知无法抵挡住蒙兀特人的进攻,几乎是在方旗骑士汇报完情况的第一时间就立刻琢磨起接着跑路的事情了。 然而现实却给了俩人当头一棒,阿斯特堡附近基本上都是裸露的岩壁,光秃秃的连几棵树都没有,即便是在夜晚,一行人在月光的照射下也无所遁形,只不过蒙兀特人此时倒是表现出来了前所未有的贴心,速不台在观察完阿斯特堡的城防情况后,立刻猜出对方极大可能会跑路,于是当即下令手下士兵准备了无数封书信,接着绑在箭矢上,密密麻麻的射进了城堡内。 信上的内容很简短,甚至速不台还考虑的十分全面,照顾了瓦兰迪亚士兵的感受,信封上的内容都是用瓦兰迪亚语写就的,而且还考虑到瓦兰迪亚军队中有不识字的人,速不台还让蒙兀特骑手们整夜整夜围着城堡大声嚷嚷着信里的内容——投降不死,只诛首恶。 不得不说,速不台这一举动很好的拿捏住了阿斯特堡的瓦兰迪亚守军的心理,虽然恩里泰和因加泰尔迅速的派遣手下的骑士将那些箭矢和信件统统收缴了起来,并且集中焚毁,同时让城墙上的守军朝着城堡外的那些蒙兀特骑手还击,逼得蒙兀特骑手们不得不往后退,声音也小了不少。 然而即便如此,蒙兀特人劝降的消息也迅速在城堡内传播开来,一时间,整个城堡上下的守军看向两位男爵大人的目光都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恩里泰丝毫不会怀疑这些守军会将自己五花大绑送到蒙兀特人跟前,即便那些骑士顾忌自己的身家,但是阿斯特堡的守军显然还是那些平民大头兵占多数,其中更是不乏一些老兵油子清楚的知道脚底下的这座城堡绝对挡不住蒙兀特人的进攻,阿斯特堡的守军或许是不多,但是那也要看跟谁比,跟城堡外的蒙兀特人比肯定是不够看的,但是对比恩里泰和因加泰尔两人带来的亲卫骑士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因加泰尔也察觉到了这些守军的心思,本就大败的他怒火攻心下不由得直接让手底下的骑士抓来了两个大头兵,把他们衣服扒光,捆在柱子上拿鞭子一下又一下的狠狠抽打着,一时间凄厉的哀嚎声久久地回荡在阿斯特堡的庭院里,直至两名士兵的求饶声逐渐变得微弱到彻底消停,因加泰尔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接着恶狠狠的看向一旁围观的噤若寒蝉的其余守军,啐了一口后将鞭子摔在地上,眼神阴翳的环顾了一圈四周的守军后便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瓦兰迪亚的封建等级体现在上层的国王和各位男爵之间表现出来的义务和责任或许并不怎么森严,然而在男爵和他所统领的封地的领民之间的义务等级关系则是森严的很,但此时面临着性命攸关的抉择,即便对上以往高高在上只能仰视的男爵大人,守军们依旧是恶向胆边生。 今夜的阿斯特堡注定不太平静。 (晚点还有两章四千字,这个是昨天欠的。) 第40章 议和(二) 一清早的薄雾笼罩着将远山的色调变得有些灰暗难明,与晴朗爽利的德夫赛格高原不同,乌卡利翁高地的风景总是给人一种哀伤之感,一如巴旦尼亚这个民族苦难而多磨的历史,或许这也恰好解释了为何巴旦尼亚人总是喜欢沉溺于醉人的酒精和哀伤的诗篇。 但是这个清晨,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出现了两群不属于这片土地的军队,暗红色和亮黑色的人群聚集在一起,蒙兀特骑手们骑在战马上,俯视着正跪在他们面前的阿斯特堡的守军。 速不台的战略最终还是奏效了,阿斯特堡的守军在生与死之间十分从心的选择了生,即便恩里泰两人谨慎的将主城的守军都换成了自己手下的骑士,同时也让自己的侍从把战马喂饱,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面对被少数老兵鼓动起来的守军,人数处于绝对劣势,同时还对于阿斯特堡地形不够熟悉的男爵骑士们终究双拳难敌四手,面对冲进自己房间里的守军,原本还打算拿男爵身份来压一压对方的恩里泰两人虽然一开始吓住了对方,但是人数更多的守军在老兵的一嗓子吼下直接一拥而上将护卫在恩里泰两人身边的骑士乱刀捅死,接着无数浑身带血的瓦兰迪亚士兵站在恩里泰两人的门口死死的看着对方,那架势,活像是要将两人给一整个囫囵吞下去吃得一干二净一般。 恩里泰看着这一幕,他的眼神扫过面前的每一个士兵,那些士兵们平静的,愤怒的,外强中干的,幸灾乐祸的神情一一映入他的眼中,竟是让恩里泰蓦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死,这股子心死让他顿时敛去了身上久居高位的所谓‘威严’,一下子整个人都萎靡起来,这哪里还有什么阿罗曼克男爵,有的只不过是一个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罢了。 恩里泰默默的将手中的骑士长剑收回剑鞘,接着抬起头微微叹息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和不甘。 “何至于此啊,各位。” 恩里泰的一句话让在场的瓦兰迪亚守军们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恩里泰的问题,长久的沉默后,还是一名穿着链甲衫和锅盔的瓦兰迪亚弩手走了出来,他抬起头,那眼神顿时叫恩里泰不敢对视,那样的目光似乎是要将恩里泰的心脏都给灼出一个洞来,只见那名老兵语气略微颤抖着,字句间夹带着一丝无奈,哀哀切切的说道 “大人,弟兄们也不想如此,若是还有的选,谁又甘愿去做一个懦夫?可在场的弟兄们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人的吃食和生计就全指望着弟兄们的这条命,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说着,那名弩手的语气彻底变得哀伤起来,言语间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些哭腔 “可咱们没得选,那么大的队伍,昨日不到天黑,跟割草谷一样一批一批成片成片的倒下,里头说不准就有在场弟兄们的亲戚发小,弟兄们在城头上看的一清二楚,人命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啊?可偏偏那些死的毫无尊严毫无价值的弟兄们,又是多少个家庭里的妻子,老父老母们日夜等待盼望着的顶梁柱哇?!” 说着,那弩兵便是颤颤巍巍的将自己的双手摊开,明灭不定的烛火下,那双满是新旧茧子的手掌就这样一览无遗地映入了恩里泰的眼瞳,那是那样一双粗粝的手,让人无法想象这双手承载了多少难以想象的苦难,这双手让恩里泰的眼睛感觉到一阵的刺痛,他不自觉地微微别过脸去,手掌也不禁攥紧。 “小的已经数不清在瓦兰迪亚军中服役了多少个年头了,但小的还记得,这双手一开始握着的,也只不过是一把锄头,可后来,锄头变成了铁弩,长剑,小的面对的,也不再是麦子和面团,面团可不会蜷缩着哀嚎着,一边喷洒着鲜血一边苦苦求饶!这些年来,铁锈味儿,血腥味儿,这些各种各样令人反胃作呕的味道,咱已经闻过太多,但是,咱还是想能有那么一天,再次拿起锄头,再闻一闻麦子的谷香,咱服役的那支部队的男爵在离开这里时答应咱,等这场战争结束,咱就可以回去,回到咱的哪一座小木屋子,回到那平静的日子里去,咱也憧憬,可您告诉咱们这些泥土地里刨食的老农,还会有那一天吗?” 那么弩兵的话说完,房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恩里泰也重新将头转过去看向那些士兵,那之前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神情此时全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种统一得诡异的,苦涩而期盼的面孔。 “求大人......给咱条生路吧。” 这一句沙哑的,断断续续的,几近哀求的话语,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击在恩里泰的心脏上,顿时让他的耳边仿佛都是嗡嗡一片,心里那难以言说心死发酵着变化着,竟然是生出一股愧疚和怜悯来。 恩里泰默默无语,看着那些期待的眼神,那些紧张的面孔,终于是在一声叹息之后,默默的解开了系着盔甲的牛皮绳,那盔甲哐当落地的闷响久久回荡在房间里,却也让恩里泰感觉到心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解开了,放下了一般。 “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脸面,再赶着各位去为我送死呢?”说着,恩里泰苦笑一声,伸出自己的双手,语气居然顿时轻松起来“若是拿我这一人短暂片刻的不得自由,去换诸位的一条生路,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买卖,便也是值得的。” 在场的守军们闻言皆是喜不自收,纷纷单膝跪倒在地,垂下脑袋来,言语间难掩激动,赞美着,感谢着恩里泰的成全。 一旁的因加泰尔见状此时则是面色铁青,一开始在自己的随身亲卫骑士被杀后便一直躲在恩里泰身后不敢出声的他,此时倒是大起了胆子,一把上前拽过恩里泰的胳膊,小声却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疯了吗?!咱们手里还有这座城堡,还有这些守军,未必不能拖住那些该死的蒙兀特人为我们创造逃跑的机会,你现在却要因为这些懦夫的胆怯去甘愿自缚双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面对咬牙切齿的因加泰尔,恩里泰只不过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对方,随后云淡风轻的抓起对方拽着自己的那条手臂,看似随和却又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其一点一点扯开。 “所以,他们的命就只配给我们创造所谓逃生的机会吗?” “不然呢?”因加泰尔不怒反笑“难道你真觉得这些贱民的命值几个第纳尔吗?你真以为你是上帝派下人间的天使来救苦救难来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软弱了?还是你打算换一个面貌示人?我需要改口吗?嗯?悲悯者恩里泰?” 恩里泰沉默了,他看向因加泰尔的眼神也变得嘲讽和可怜起来 “利己主义没什么不好的,想法不同我也不去勉强你,但是我还是劝你好好看清眼前的现实,成为蒙兀特人的俘虏,还是成为第一个被部下哗变生擒的瓦兰迪亚男爵,都到这个关头了,至少给自己留点体面吧,这样不好吗?” 随后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因加泰尔,冷冷地丢下了一句 “我言尽于此,我已经太累了,只想睡个好觉,就这样吧。” 因加泰尔看向跟着几名阿斯特堡守军离开的恩里泰,顿时气急反笑 “好,好好好,你甘愿堕落成俘虏,自缚双手认命,我可还没到那个可怜的地步!” 说着,因加泰尔大步流星的就要往外走,但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几个面色不善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你们干什么?!敢拦我的路?!不想活了?!” 那几名士兵目光冷冷的看着因加泰尔,却完全没理会对方的破口大骂,这让因加泰尔不禁后背有些发凉,但却依旧壮着胆子,上前粗暴的拉扯着那几名士兵的身子,一边还不断地破口大骂 “该死该死该死!你们他妈的一个个都是疯了吗?我是男爵!瓦兰迪亚的男爵!你们这些贱民长了几个脑袋!赶紧给老爷我让开!” 然而拉扯间那几个士兵彻底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一把将因加泰尔推倒在地摔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的因加泰尔一时间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他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门口的那群士兵,嘴角抽了抽,似乎是气急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向那些士兵,瞬间一股子怒火涌上心头。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然而以往那些看见他都会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敢直视的他口中的贱民,此刻却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因加泰尔,目光中满是嘲弄和奚落。 “男爵大人,弟兄们现在还尊称你一句男爵大人,但是我们不希望您依旧不识抬举,您真该看看您现在的样子,多么可笑,对,就是可笑,您哪怕拿您的脚趾头想一想,弟兄们会这样放您离开吗?我们都做到这份上了,还希望您好好配合弟兄几个,不要让咱们难办,不然......” 因加泰尔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他手指颤抖着,嘴唇哆嗦着,不可置信的说道 “你...你在威胁我?!” 说话的那名士兵眼神顿时变得冷冽,神色也开始有些不善 “这可还不算威胁,但您要是再这么固执,那您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威胁了。” 因加泰尔嘴角抽了抽,再次环顾了一圈那些士兵,随后终于是认命一般无力的垂下了手。 见状,那名士兵冷笑了一声,招呼着人将因加泰尔带了下去。 这就是昨夜的阿斯特堡,而今日,阿斯特堡守军向蒙兀特人投降,他们的身后则是门户大开的阿斯特堡,速不台看着眼前的瓦兰迪亚士兵,只见他们之间让开了一条路,恩里泰神情自若的在几名瓦兰迪亚士兵的跟随下走到了速不台马前,而他的身边则是五花大绑的因加泰尔。 看着待遇截然不同的两人,速不台嘴角微不可察的弯了弯,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速不台先是看向恩里泰,朝着对方点头示意后说道 “恩里泰男爵,作为金帐汗国的俘虏,您现在会被送到马鲁纳斯,您的妻子和儿子眼下也在那里,请您放心,他们一切都好,蒙兀特对他们礼遇有加。” 清晨的微风将恩里泰的头发吹的有些凌乱,他神色略显疲惫的看向速不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走向自己的蒙兀特士兵,自觉地跟着对方走了过去。 接着,速不台将目光看向因加泰尔,却不料对方反倒抢先一步说道 “我要求金帐汗国按照各国于吕卡隆签订的战时贵族条款,给予我应有的良好待遇。” 听到对方的话,速不台微微皱了皱眉,他神色不复方才对待恩里泰的彬彬有礼,而是不再将目光放在因加泰尔身上,只冷冷的丢下一句 “那个条款是兀儿浑乃特签订的,与蒙兀特无关,你将跟着我们前往彭·坎诺克城外的驻军营地,大汗要见你。” 说罢,速不台也不再去管身后因加泰尔的抗议和挣扎,几名蒙兀特士兵走上前一把将因加泰尔从阿斯特堡守军的手上抢过来,接着毫不客气地朝着他的肚子上来了一拳,又一脚踢向对方的腘窝,因加泰尔被对方穿着坚固扎甲的结实两下给打得说不出话来,任由着对方像是拖死狗一样将自己拖走。 速不台此时已经骑着战马来到了阿斯特堡的守军面前,他看向眼前乌泱泱的士兵,大声说道 “阿斯特堡的守军,你们已经做出了你们的选择,这是明智的,金帐汗国亦然会遵守向你们许下的诺言,不仅如此,你们每人还可以领取一定量的第纳尔和口粮作为路费,接下来你们排好队伍有序领取,领取完之后向北,离开乌卡利翁高地,回到你们的故乡。” 说罢,速不台看了一眼副官,对方会意,上前开始安排起工作来。 阿斯特堡易主,恩里泰因加泰尔被俘,瓦兰迪亚的第二波攻势,以蒙兀特方面不过付出微乎其微的损失而被彻底瓦解。 (一更) 第41章 议和(三) 作为瓦兰迪亚开国君主‘铁臂’奥利克斯的故乡,加伦城亦作为瓦兰迪亚王国的都城在西部海岸矗立了上百年,虽然近几十年加伦城的经济职能逐渐被后来居上的帕拉汶德,沙拉斯等农业和贸易重镇赶超,但上百年的底蕴加上都城的身份加持,加伦城的城市建设在整个瓦兰迪亚都称得上是一流水平,不过即便是这样,加伦城依旧有它隐藏在黑暗中的见不得光的角落,贫民窟几乎是每一座卡拉迪亚大陆的城镇的特色了,只不过这个特色放在位于西海岸气候湿润适宜的瓦兰迪亚更加显得脏乱差,一年到头的充沛降水虽然支撑了瓦兰迪亚的农牧业发展,但同时也让烂泥地成为了这里随处可见的场景。 贫民窟是没有一处像样的硬化道路的,即便是在首善之地的加伦城也不为过,德泰尔虽然一直以仁慈善良着称,但这位仁慈的国王能给他治下贫民窟的居民的也不过是一块松鼠巴掌大的面包和一碗能与刷锅水媲美的菜汤,可即便是这种不堪入目的食物,也足以让百姓们对德泰尔连连称道了,毕竟对比于其他男爵动辄打死治下百姓的行为,德泰尔至少还把他的领民当人看。 所以提哈家族的骑士实在是想不明白家族新任的费恩哈尔男爵为何在来到加伦城后第一时间会跑到贫民窟来。 骑士们强忍着内心反胃的感觉行走在加伦城贫民区的烂泥路上,他们精致漂亮的小牛皮靴子沾上了厚厚的裹着垃圾和粪便的烂泥,那股子酸臭的刺鼻气味让骑士们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费恩哈尔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进入这里后,男爵大人便一直用自己沾染了一些香水的精致帕子紧紧捂着口鼻,生怕多呼吸一口这里的不带任何过滤和净化的空气,玷污了他高贵的鼻腔。 费恩哈尔走到一处歪歪斜斜摇摇欲坠的木头房子前,抬起头简单瞥了一眼房子的构造后闭了闭眼睛,强忍着不适感走进了房间,两名骑士则笔直的站在门前守卫着他们的领主。 贫民区拥挤不堪,所谓的道路也狭窄无比,街道上满是眼神迷茫无所事事的行人,他们大多光着双脚,毫不在意地走在遍地的烂泥上,脸上也是胡子邋遢不修边幅,如今依旧是初夏时节,但是位于海岸边的加伦城还是稍显寒冷,尤其是在一场降雨过后,可他们却似乎毫不在意,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松松垮垮的衣衫,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寒冷一样。 偶尔有几户人家推开窗户毫不犹豫的将大盆大盆的排泄物倾倒在街道上,那如同爆炸一般弥散开来的恶臭味熏得人简直睁不开眼,可偏偏这里的居民对此却是见怪不怪,只要那盆东西不是恰好倒在了自己身上便无人在意,街上的小孩子也是毫不在意地四处狂奔,到处撒欢,这拥挤脏乱的一幕幕让守在门口的两名骑士看起来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干净整洁的红色罩袍绣着金色的提哈家族十字,打理干净的面庞硬朗俊俏,笔挺的身躯加上腰间那柄装饰华丽的骑士长剑都让两人看起来是那样显眼,但偏偏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敢对骑士们投去任何目光,哪怕是躲在暗处偷窥的目光都没有。 瓦兰迪亚的等级尤其森严,封建制度下虽然国王和男爵时常爆发争执,可哪怕再有钱的富商见到任何一名最普通不过的骑士都得老老实实把头低下,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区别仿佛一条鸿沟,让任何想要尝试跨越的人都望而生畏。 费恩哈尔进去了一会儿后便走了出来,似乎是完成了什么事情,他脸上的表情不再像一开始刚进入这里时那样沉重,但就在他走出来刚打算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候,一个正撒着欢的小男孩却好巧不巧的撞上了男爵大人。 费恩哈尔第一时间没有去理会那个反被撞倒在地的小男孩,而是看向自己被撞的那个地方,脏兮兮的小男孩不出意外的将男爵大人的裤管染上了一丝污泥,但就是这一小块儿污泥却让费恩哈尔的眉头死死的扭在了一起。 两名骑士见状立刻二话不说将那个小男孩一把提起,此时贫民窟的空气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小男孩后知后觉的想要逃命,但是他的两只胳膊已经被骑士们死死抓住,他不安分地挣扎却只能让自己小小的胳膊被骑士们的链甲手套磨出一大块透着血丝的红斑,而此时费恩哈尔终于舍得分出一丝眼神给这个可怜的,眼眶已经红润的小男孩,但是这可怜的摸样却无法让这位男爵的心里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费恩哈尔漠然地向自己的骑士们投去一个眼神,接着伴随着一声惨叫,骑士们毫不犹豫地扭断了小男孩的胳膊,将他如同扔垃圾一样扔在了贫民区厚厚的烂泥里。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费恩哈尔的脸色这才稍微好转一些,随后他便转过身子,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这个在他看来肮脏无比的地方。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在贫民区掀起任何波澜,来来往往的行人甚至连一丝怜悯的眼神都没有给那个在烂泥里不断扭曲蜷缩哭号的小男孩,对他们而言,苦难的生活中这一幕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了,谁又有闲心去关心一个事不关己的小屁孩呢?何况对方还是冲撞了某位大人物,这种下场不是很正常的吗? 嗯,甚至还算好的了。 阿斯特堡和平易主,奥斯皮尔,恩里泰和因加泰尔三位男爵先后被俘,两万军队全军覆没的消息迅速的传回了瓦兰迪亚国内,加伦城迅速召开了紧急会议,喊来了国内剩下的男爵和男爵们的长子亲属商量接下来的应对方案,而作为国内唯一没有亲自参战,或者说不被批准参战的大男爵,提哈家族的费恩哈尔此时反而成了这次会议中话语权最重的男爵。 只不过费恩哈尔似乎对于这场军事会议缺乏兴趣,带着手下的骑士在加伦城溜溜达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前往加伦城的主城大厅,直到主持会议的埃尔杜兰实在是没了耐心,派人去反复请了费恩哈尔好几遍才等到对方漫不经心的走进会议大厅。 “你迟到了,费恩哈尔男爵。” 埃尔杜兰看着对方漫不经意,一派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对于自己这位表哥兼未来的大舅子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见到对方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自然更加厌恶。 “哦。” 费恩哈尔的回答顿时让埃尔杜兰脸色憋得青紫,但当着这么多贵族的面也不好发作,年轻人终究有些脸皮薄,因此埃尔杜兰在最终也不过一拂袖子不再去理会对方。 戴·佛斯特家族的埃莱迪兰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作为费恩哈尔的邻居加发小,他自然是站在费恩哈尔的一边的,自身损友加上男爵家族们天然的不乐意搭理王室的传统,因此埃莱迪兰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就差没起哄让两人打一架了。 埃莱迪兰招呼着费恩哈尔坐到自己的身边,兴致勃勃的跟对方蛐蛐起埃尔杜兰来。 费恩哈尔听着对方说的关于埃尔杜兰最近的一些出糗的事迹,不屑的冷哼一声 “这蠢货干蠢事,不正好跟懦夫逃跑一样很正常吗?"说着,费恩哈尔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埃尔杜兰身上打转,意有所指的侧身贴到埃莱迪兰的耳边说道“咱们的国王陛下还没跑回加伦城吗?” 埃莱迪兰瞬间理会了对方的暗讽,笑嘻嘻的说道 “没呢,咱们的国王陛下还躲在奥曼法德堡,美其名曰遥控大军,嘿,我估计他就是没脸回加伦城了,毕竟那么多骑士,一天不到全折进去了,换我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哪还有脸待在奥曼法德堡跟个没事人一样?” 费恩哈尔则也是嗤笑一声,此时,埃尔杜兰也准备好了发言的稿子和沙盘,正式开始了会议。 埃尔杜兰先是将最近的战况简单的跟众人说了一下,不过对于一些细节也是比较含糊其词,毕竟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埃尔杜兰和诸位瓦兰迪亚的领主老爷们还是要面子的。 在简单说完后,埃尔杜兰让人将沙盘地图推了上来,他指向乌卡利翁高地的微缩沙盘,语气严肃的说道 “目前我们在乌卡利翁高地战线随着蒙兀特人的到来节节后退,到目前为止,邓格拉尼斯告急,彭·坎诺克被围,恩里泰男爵原先制定的计划到目前看来已经失败,拿征召兵换取蒙兀特人的战损的计划无法实现,诸位,战况紧急,如果我们继续坐视不理,我们在乌卡利翁高地取得的所有战果都将丧失殆尽,因此,我和我父亲手底下的骑士们,以及戴·热兰家族的瓦尔坦男爵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 然而,不等埃尔杜兰的话说完,费恩哈尔就漫不经心的一边拨弄着指甲一边出言打断道 “得了吧,还费什么劲,这场战争打了这么久了,投进去多少人力物力,到现在了还不肯认输吗?非得把瓦兰迪亚的国立挥霍一空,全部折进那片高地才肯罢休?” 费恩哈尔的一番话一下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埃尔杜兰更是神色不善的看向了费恩哈尔,冷冷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 费恩哈尔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道 “议和呗,还能什么意思?” (二更) 第42章 议和(四) “议和!?” 埃尔杜兰整个人的气质彻彻底底的冷了下来,他将手边的一份文件狠狠的摔在了费恩哈尔面前,语气有些许克制的恼怒而又带着一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自己好好看看,这里的文件,你拿着你那可怜的生锈小脑子掰着指头好好算算,为了这场战争我们瓦兰迪亚投入进去了多少?眼看就要收获了,眼看整个巴旦尼亚就要臣服在我们脚下,蒙兀特人却又来横插一脚,我们前期的所有战果顿时毁于一旦,多少的士兵,多少的第纳尔被填了进去,现在议和?各家男爵投入进去的投资算什么?!我们瓦兰迪亚的尊严和荣誉又算什么?!” “就是因为要毁于一旦了,”费恩哈尔漫不经心的掏了掏耳朵,斜睨了一眼埃尔杜兰,语气嘲讽的说道“现在什么都快要没了才跟我说各家男爵的投入算什么,早干什么去了,见好就收吧,再拖下去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见好就收?你现在跟我说见好就收?当初这场战争打到一半,是王室想要继续打下去的吗?王室当初没有见好就收吗?现在还能见好就收吗?蒙兀特人是战胜方,金帐汗国赢了战争!他们怎么可能让我们见好就收?” 说着,埃尔杜兰的目光缓缓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埃莱迪兰,因为当初正是贝尔吉尔不愿意就此打住,才导致即便德泰尔公开表示不会继续支持战争行为,最终还是不得不在男爵的裹挟下继续了战争行为,因此在注意到埃尔杜兰投来的目光时,埃莱迪兰不自觉地别开了脑袋不与之对视。 “可是这场战争是王室掀起的!”费恩哈尔此时突然加重了语气,眼神冷冷的看向埃尔杜兰,随后目光又扫过在场其他神色各异的男爵,冷笑一声道“而且,王子殿下可别忘了,提哈家族可是被排除在这场战争之外的,换言之,你们是把整个巴旦尼亚都打下来了也好,还是亏得血本无归丢城失地也罢,那都跟我提哈家族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和我提哈家族半个第纳尔的关系都没有懂了吗?” 埃尔杜兰还想说点什么,费恩哈尔却淡定的站起身,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袖子,随后挪开身后的丝绒靠背椅,一边往外走一边淡定的丢下一句 “你们要不要继续打下去那是你们的事,我的建议也给出来了,我的态度也很明确,我戴·提哈,半个第纳尔都不会出。” 说着,费恩哈尔脚步不停,继续头也不回的朝着主城大厅外面走去,埃尔杜兰看着对方嚣张的背影气得牙痒痒,但是理智强迫他冷静下来,内心斗争了片刻,随后出声喊住对方,刚打算说些什么,却提前被费恩哈尔打断 “行了,别白费力气了,你也少拿那些什么鬼大道理来压我,这场战争跟我半个第纳尔关系没有我已经说过了,我也懒得听你讲什么家国大义,没用,你们可没把我戴·提哈家族当成这瓦兰迪亚的一份子,不然当初作战的时候也不会一星半点好处不给我们,现在出事了想让我们顶上去,呵,做梦。” 说着,费恩哈尔从骑士手中接过自己的外衣,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埃尔杜兰,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也别想着拿出国王的名头来压我,我跟你说,我不吃这一套,而且我也给你爹说明我们提哈家族的价码了,你爹要是同意,自然会联系我。” 说着,费恩哈尔还不忘补上一刀 “多少年了也没见你有个长进,跟小时候一个遭瘟鬼模样,躲你娘裙子底下哭去吧,你哥我可没工夫搭理你。” 说罢,费恩哈尔便带着自己手底下的骑士们扬长而去,丝毫不顾身后埃尔杜兰已经涨红到铁青的脸色。 ...... 费恩哈尔带着人并没有急着立刻离开加伦城主城,而是继续溜溜达达的走到了加伦城用来关押重要犯人的位于主城塔楼正下方的地牢,看守地牢的狱卒作为在首善之地混饭吃的,自然不可能不认得戴·提哈家族的族徽,而且费恩哈尔身上的罩袍还绣着金边,一看便是贵族,狱卒见状便连忙走上前恭恭敬敬的点头哈腰 “大人,不知道提哈的贵族大人来地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小的必定全力配合尽力而为。” 费恩哈尔眼神嫌弃的看了一眼点头哈腰的狱卒,语气淡漠的吩咐道 “开门,我要见阿尔德里克男爵。” 狱卒闻言顿时犯了难,他自然知道对方口中的阿尔德里克男爵是什么人,但那可是国王钦点的重犯,一般人可是没有权力探望的,连国内的官方正式男爵都不行。 狱卒刚要支支吾吾的开口,费恩哈尔却已经没了耐心,直接粗暴的说道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你是脑子不好还是嘴巴坏了?做不了主就找你们管事儿的来。” 这一番带着辱骂性质的话落在狱卒耳朵里却是如闻天籁,只见他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接着快速点头道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我这就找我们头儿来。” 说完,狱卒立刻手脚并用飞也似地跑掉了,似乎生怕在这里再多待一秒。 狱卒离开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名军官打扮的中年男人匆匆忙忙地赶来,他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裤子,另一只手急急忙忙的系着裤腰带,使得他奔跑的样子略显滑稽。 那军官一跑到费恩哈尔面前,费恩哈尔就闻到一股子浓烈到有些刺鼻的脂粉甜腻味儿,结合这军官的模样,费恩哈尔顿时也猜到了对方刚刚是在做什么,原本就因为等待而显得不耐的费恩哈尔脸上此时更是多了厌恶的情绪。 费恩哈尔明显是嫌弃极了,以至于面对军官的问好他都懒得搭理,而是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骑士,用下巴朝着那名军官点了点,骑士见状微微颔首,走上前去对着那军官模样的人说道 “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是戴·提哈家族的费恩哈尔男爵,他是帕拉汶德和德拉庞堡的领主,提哈家族之下骑士的主人,伟大的‘铁臂’奥利克斯的玄外孙,我家大人现在命令你打开牢房门,带大人去见阿尔德里克男爵。” 那名军官闻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但听到后半句却又犯了难,费恩哈尔见状微微翻了个白眼,接着将一袋子第纳尔扔到地上,语气不耐的说道 “赶紧的,别磨蹭。” 第纳尔落地的声音似乎也将那狱头心里的纠结解开了,只见他顿时喜笑颜开的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那袋子第纳尔,还不忘将散乱的一些第纳尔一并捡起来。 狱头将钱袋子提在手里微微掂量了一下,随后立马上前打开牢门,笑脸灿烂的活像一个招客的老鸨。 “大人,请跟我来。” 费恩哈尔微微呼出一口气,跟着对方走进了牢门。 地牢里的构造有些复杂,弯弯绕绕的有不少岔路,一行人走了半天才走到一处漆黑无比的小空间,那狱头小心翼翼的划开火柴,将一旁的油灯点亮,接着转身朝着费恩哈尔鞠了鞠躬,满脸笑意的提醒道 “尊贵的大人,您先聊,小的就在外候着,这里位于地牢最深处,只有一个很小的排气口通风,大人可不敢聊太久,不然这火把会把空气全部抢走,等到了时间小的再来提醒你。” 费恩哈尔点了点头,随后也让自己身边的两名骑士一起退到外头后者,等这处牢房只剩下费恩哈尔和阿尔德里克两人时,费恩哈尔才转过头看向躺在地上慢慢起身的阿尔德里克。 “费恩哈尔?”刚刚稍微起身的阿尔德里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亮光了,两只眼睛微微眯起,看来好半天才适应这种光照环境,也确认了面前站着的确实是自己的儿子。 “你怎么来了?”阿尔德里克有些纳闷的问道,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不可置信道“你也被抓进来了?!” 费恩哈尔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自己带来的点心扔在牢房里的干草堆上,无奈的回答道 “我说我亲爱的老爹,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你不是被抓进来的?”阿尔德里克看向草堆上那包点心,狐疑的问道“那德泰尔怎么可能放你进来?” “很简单,德泰尔那老东西现在不在瓦兰迪亚。” 阿尔德里克敏锐的从费恩哈尔的话语间窥见了什么,试探着问道 “瓦兰迪亚出事儿了?” “是,”费恩哈尔点了点头,接着又补充道“是出了大事儿。” 阿尔德里克来了兴趣,坐直身子问道 “什么情况?” “嗯,说起来挺复杂的,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德泰尔在乌卡利翁高地把国内半数以上的骑士给折进去了。” “多少?” “半数以上。” “那咱们……咱们家还剩多少?”阿尔德里克面色有些惊恐了。 “急什么呀,一个不少。” “啊?”阿尔德里克不太理解。 “是这样的,这场战争真正一开始不知道德泰尔和巴旦尼亚那个叫普林多尔的完蛋玩意达成了什么协议,两人里应外合,一下子攻下了巴旦尼亚的半数领地,你说像这种好事,轮得到咱们家族吗?所以咱们家族的骑士压根就没参战,全部都待在国内,老老实实啃灰,但是好玩的是,还记得巴旦尼亚卡拉多格那老东西的女婿吗?拔都,就那个金帐汗国的可汗,他带着人千里迢迢跑来巴旦尼亚把德泰尔给揍了一顿结实,我们前期吞下的领地现在都岌岌可危,德泰尔倒是从战场上跑了回来,不过待在奥曼法德堡没脸回加伦城。” 阿尔德里克闻言好半天才将费恩哈尔说的内容消化掉,他迅速找到了事情的重点,问道 “那国内现在是不是要组织反攻?” “当然,德泰尔那老东西联系了我,埃尔杜兰那小王八犊子也开了个什么所谓的军事会议,不过我没搭理那小东西,我知道他做不了主,所以我直接给德泰尔开的价。” 阿尔德里克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确实,你做的很对,我们现在手里有资本有话语权,确实该谋点好处,你开的什么价?” “取消莉耶娜跟埃尔杜兰那混小子的婚约。” “什么?”阿尔德里克闻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费恩哈尔似乎早就料到自己老爹的反应,提前捂住了耳朵,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果然,阿尔德里克接下来痛骂了半天费恩哈尔,只不过一句都没被费恩哈尔听进去就是了。 半晌,阿尔德里克终于是骂累了,气喘吁吁的坐了回去,见状费恩哈尔挑了挑眉,也将手放下。 “只有这个吗?还有别的没有??” “军费他出,战后城池划分,咱家拿大头。” 阿尔德里克默默叹了口气“这两点倒还合理,不过,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们需要你妹妹和王室联姻,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我明白,”费恩哈尔叹了口气“但是她是我妹妹,也是你女儿,她生在我们家族,理应幸福的过完一生,而不是被当成联姻的工具,家族的事情,有你我就够了,不该去牺牲她后半辈子的幸福。” 闻言,阿尔德里克长叹了一口气 “你啊......不过你知不知道,德泰尔不会同意的,就算现在迫于形势,以后也会想办法将这桩婚姻推行下去,因为我们需要王室的支持,王室也是同理。” 闻言,费恩哈尔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 “或许吧,但是如果因为这样我就错过这个机会,那还不如跟那老东西说把你放回来换我们出兵。”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放我回去?” 阿尔德里克冷不防的反问让费恩哈尔无奈的扶了扶额,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我说您是坐牢坐傻了吗,德泰尔还有可能暂时答应取消联姻,可您想想您做过的那些破事儿,那可是触犯了老东西底线的,人连一点口都不会松的好吗?” 阿尔德里克闻言却并没有生气,而是点了点头说道 “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还不算太蠢。” 费恩哈尔切了一声,但此时狱头也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提醒费恩哈尔该离开了。 闻言费恩哈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后看向阿尔德里克,微微叹了口气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 “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 阿尔德里克闻言没有说话,目送着儿子离开,在对方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却突然出声喊道 “腰板挺直点,走个路都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 费恩哈尔闻言顿了顿,随后微微将腰挺直了起来。 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了,狱头也将这里的火把熄灭,一切又回到了阿尔德里克刚进来时的漆黑样子。 但不知为何,阿尔德里克背靠着墙壁,嘴角却是露出一抹他进来后从未露出过的笑意。 (马上过年啦,跟大家请个小假,其实今天回大家消息的时候有读者建议我休息两天再好好更新,当时还没想到,今天晚上我爹提醒我明天之后就是我几个伯伯包括我爷爷这几个本家亲戚互请团圆饭的时候了,除夕也没几天了,就觉得放个小假也没什么不好,这边将前几天欠下的,包括今天的更新都给大家补上了,大家新年快乐哈,作者偷懒去啦。)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议和!?” 埃尔杜兰整个人的气质彻彻底底的冷了下来,他将手边的一份文件狠狠的摔在了费恩哈尔面前,语气有些许克制的恼怒而又带着一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自己好好看看,这里的文件,你拿着你那可怜的生锈小脑子掰着指头好好算算,为了这场战争我们瓦兰迪亚投入进去了多少?眼看就要收获了,眼看整个巴旦尼亚就要臣服在我们脚下,蒙兀特人却又来横插一脚,我们前期的所有战果顿时毁于一旦,多少的士兵,多少的第纳尔被填了进去,现在议和?各家男爵投入进去的投资算什么?!我们瓦兰迪亚的尊严和荣誉又算什么?!” “就是因为要毁于一旦了,”费恩哈尔漫不经心的掏了掏耳朵,斜睨了一眼埃尔杜兰,语气嘲讽的说道“现在什么都快要没了才跟我说各家男爵的投入算什么,早干什么去了,见好就收吧,再拖下去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见好就收?你现在跟我说见好就收?当初这场战争打到一半,是王室想要继续打下去的吗?王室当初没有见好就收吗?现在还能见好就收吗?蒙兀特人是战胜方,金帐汗国赢了战争!他们怎么可能让我们见好就收?” 说着,埃尔杜兰的目光缓缓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埃莱迪兰,因为当初正是贝尔吉尔不愿意就此打住,才导致即便德泰尔公开表示不会继续支持战争行为,最终还是不得不在男爵的裹挟下继续了战争行为,因此在注意到埃尔杜兰投来的目光时,埃莱迪兰不自觉地别开了脑袋不与之对视。 “可是这场战争是王室掀起的!”费恩哈尔此时突然加重了语气,眼神冷冷的看向埃尔杜兰,随后目光又扫过在场其他神色各异的男爵,冷笑一声道“而且,王子殿下可别忘了,提哈家族可是被排除在这场战争之外的,换言之,你们是把整个巴旦尼亚都打下来了也好,还是亏得血本无归丢城失地也罢,那都跟我提哈家族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和我提哈家族半个第纳尔的关系都没有懂了吗?” 埃尔杜兰还想说点什么,费恩哈尔却淡定的站起身,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袖子,随后挪开身后的丝绒靠背椅,一边往外走一边淡定的丢下一句 “你们要不要继续打下去那是你们的事,我的建议也给出来了,我的态度也很明确,我戴·提哈,半个第纳尔都不会出。” 说着,费恩哈尔脚步不停,继续头也不回的朝着主城大厅外面走去,埃尔杜兰看着对方嚣张的背影气得牙痒痒,但是理智强迫他冷静下来,内心斗争了片刻,随后出声喊住对方,刚打算说些什么,却提前被费恩哈尔打断 “行了,别白费力气了,你也少拿那些什么鬼大道理来压我,这场战争跟我半个第纳尔关系没有我已经说过了,我也懒得听你讲什么家国大义,没用,你们可没把我戴·提哈家族当成这瓦兰迪亚的一份子,不然当初作战的时候也不会一星半点好处不给我们,现在出事了想让我们顶上去,呵,做梦。” 说着,费恩哈尔从骑士手中接过自己的外衣,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埃尔杜兰,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也别想着拿出国王的名头来压我,我跟你说,我不吃这一套,而且我也给你爹说明我们提哈家族的价码了,你爹要是同意,自然会联系我。” 说着,费恩哈尔还不忘补上一刀 “多少年了也没见你有个长进,跟小时候一个遭瘟鬼模样,躲你娘裙子底下哭去吧,你哥我可没工夫搭理你。” 说罢,费恩哈尔便带着自己手底下的骑士们扬长而去,丝毫不顾身后埃尔杜兰已经涨红到铁青的脸色。 ...... 费恩哈尔带着人并没有急着立刻离开加伦城主城,而是继续溜溜达达的走到了加伦城用来关押重要犯人的位于主城塔楼正下方的地牢,看守地牢的狱卒作为在首善之地混饭吃的,自然不可能不认得戴·提哈家族的族徽,而且费恩哈尔身上的罩袍还绣着金边,一看便是贵族,狱卒见状便连忙走上前恭恭敬敬的点头哈腰 “大人,不知道提哈的贵族大人来地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小的必定全力配合尽力而为。” 费恩哈尔眼神嫌弃的看了一眼点头哈腰的狱卒,语气淡漠的吩咐道 “开门,我要见阿尔德里克男爵。” 狱卒闻言顿时犯了难,他自然知道对方口中的阿尔德里克男爵是什么人,但那可是国王钦点的重犯,一般人可是没有权力探望的,连国内的官方正式男爵都不行。 狱卒刚要支支吾吾的开口,费恩哈尔却已经没了耐心,直接粗暴的说道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你是脑子不好还是嘴巴坏了?做不了主就找你们管事儿的来。” 这一番带着辱骂性质的话落在狱卒耳朵里却是如闻天籁,只见他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接着快速点头道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我这就找我们头儿来。” 说完,狱卒立刻手脚并用飞也似地跑掉了,似乎生怕在这里再多待一秒。 狱卒离开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名军官打扮的中年男人匆匆忙忙地赶来,他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裤子,另一只手急急忙忙的系着裤腰带,使得他奔跑的样子略显滑稽。 那军官一跑到费恩哈尔面前,费恩哈尔就闻到一股子浓烈到有些刺鼻的脂粉甜腻味儿,结合这军官的模样,费恩哈尔顿时也猜到了对方刚刚是在做什么,原本就因为等待而显得不耐的费恩哈尔脸上此时更是多了厌恶的情绪。 费恩哈尔明显是嫌弃极了,以至于面对军官的问好他都懒得搭理,而是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骑士,用下巴朝着那名军官点了点,骑士见状微微颔首,走上前去对着那军官模样的人说道 “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是戴·提哈家族的费恩哈尔男爵,他是帕拉汶德和德拉庞堡的领主,提哈家族之下骑士的主人,伟大的‘铁臂’奥利克斯的玄外孙,我家大人现在命令你打开牢房门,带大人去见阿尔德里克男爵。” 那名军官闻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但听到后半句却又犯了难,费恩哈尔见状微微翻了个白眼,接着将一袋子第纳尔扔到地上,语气不耐的说道 “赶紧的,别磨蹭。” 第纳尔落地的声音似乎也将那狱头心里的纠结解开了,只见他顿时喜笑颜开的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那袋子第纳尔,还不忘将散乱的一些第纳尔一并捡起来。 狱头将钱袋子提在手里微微掂量了一下,随后立马上前打开牢门,笑脸灿烂的活像一个招客的老鸨。 “大人,请跟我来。” 费恩哈尔微微呼出一口气,跟着对方走进了牢门。 地牢里的构造有些复杂,弯弯绕绕的有不少岔路,一行人走了半天才走到一处漆黑无比的小空间,那狱头小心翼翼的划开火柴,将一旁的油灯点亮,接着转身朝着费恩哈尔鞠了鞠躬,满脸笑意的提醒道 “尊贵的大人,您先聊,小的就在外候着,这里位于地牢最深处,只有一个很小的排气口通风,大人可不敢聊太久,不然这火把会把空气全部抢走,等到了时间小的再来提醒你。” 费恩哈尔点了点头,随后也让自己身边的两名骑士一起退到外头后者,等这处牢房只剩下费恩哈尔和阿尔德里克两人时,费恩哈尔才转过头看向躺在地上慢慢起身的阿尔德里克。 “费恩哈尔?”刚刚稍微起身的阿尔德里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亮光了,两只眼睛微微眯起,看来好半天才适应这种光照环境,也确认了面前站着的确实是自己的儿子。 “你怎么来了?”阿尔德里克有些纳闷的问道,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不可置信道“你也被抓进来了?!” 费恩哈尔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自己带来的点心扔在牢房里的干草堆上,无奈的回答道 “我说我亲爱的老爹,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你不是被抓进来的?”阿尔德里克看向草堆上那包点心,狐疑的问道“那德泰尔怎么可能放你进来?” “很简单,德泰尔那老东西现在不在瓦兰迪亚。” 阿尔德里克敏锐的从费恩哈尔的话语间窥见了什么,试探着问道 “瓦兰迪亚出事儿了?” “是,”费恩哈尔点了点头,接着又补充道“是出了大事儿。” 阿尔德里克来了兴趣,坐直身子问道 “什么情况?” “嗯,说起来挺复杂的,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德泰尔在乌卡利翁高地把国内半数以上的骑士给折进去了。” “多少?” “半数以上。” “那咱们……咱们家还剩多少?”阿尔德里克面色有些惊恐了。 “急什么呀,一个不少。” “啊?”阿尔德里克不太理解。 “是这样的,这场战争真正一开始不知道德泰尔和巴旦尼亚那个叫普林多尔的完蛋玩意达成了什么协议,两人里应外合,一下子攻下了巴旦尼亚的半数领地,你说像这种好事,轮得到咱们家族吗?所以咱们家族的骑士压根就没参战,全部都待在国内,老老实实啃灰,但是好玩的是,还记得巴旦尼亚卡拉多格那老东西的女婿吗?拔都,就那个金帐汗国的可汗,他带着人千里迢迢跑来巴旦尼亚把德泰尔给揍了一顿结实,我们前期吞下的领地现在都岌岌可危,德泰尔倒是从战场上跑了回来,不过待在奥曼法德堡没脸回加伦城。” 阿尔德里克闻言好半天才将费恩哈尔说的内容消化掉,他迅速找到了事情的重点,问道 “那国内现在是不是要组织反攻?” “当然,德泰尔那老东西联系了我,埃尔杜兰那小王八犊子也开了个什么所谓的军事会议,不过我没搭理那小东西,我知道他做不了主,所以我直接给德泰尔开的价。” 阿尔德里克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确实,你做的很对,我们现在手里有资本有话语权,确实该谋点好处,你开的什么价?” “取消莉耶娜跟埃尔杜兰那混小子的婚约。” “什么?”阿尔德里克闻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费恩哈尔似乎早就料到自己老爹的反应,提前捂住了耳朵,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果然,阿尔德里克接下来痛骂了半天费恩哈尔,只不过一句都没被费恩哈尔听进去就是了。 半晌,阿尔德里克终于是骂累了,气喘吁吁的坐了回去,见状费恩哈尔挑了挑眉,也将手放下。 “只有这个吗?还有别的没有??” “军费他出,战后城池划分,咱家拿大头。” 阿尔德里克默默叹了口气“这两点倒还合理,不过,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们需要你妹妹和王室联姻,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我明白,”费恩哈尔叹了口气“但是她是我妹妹,也是你女儿,她生在我们家族,理应幸福的过完一生,而不是被当成联姻的工具,家族的事情,有你我就够了,不该去牺牲她后半辈子的幸福。” 闻言,阿尔德里克长叹了一口气 “你啊......不过你知不知道,德泰尔不会同意的,就算现在迫于形势,以后也会想办法将这桩婚姻推行下去,因为我们需要王室的支持,王室也是同理。” 闻言,费恩哈尔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 “或许吧,但是如果因为这样我就错过这个机会,那还不如跟那老东西说把你放回来换我们出兵。”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放我回去?” 阿尔德里克冷不防的反问让费恩哈尔无奈的扶了扶额,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我说您是坐牢坐傻了吗,德泰尔还有可能暂时答应取消联姻,可您想想您做过的那些破事儿,那可是触犯了老东西底线的,人连一点口都不会松的好吗?” 阿尔德里克闻言却并没有生气,而是点了点头说道 “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还不算太蠢。” 费恩哈尔切了一声,但此时狱头也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提醒费恩哈尔该离开了。 闻言费恩哈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后看向阿尔德里克,微微叹了口气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 “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 阿尔德里克闻言没有说话,目送着儿子离开,在对方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却突然出声喊道 “腰板挺直点,走个路都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 费恩哈尔闻言顿了顿,随后微微将腰挺直了起来。 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了,狱头也将这里的火把熄灭,一切又回到了阿尔德里克刚进来时的漆黑样子。 但不知为何,阿尔德里克背靠着墙壁,嘴角却是露出一抹他进来后从未露出过的笑意。 (马上过年啦,跟大家请个小假,其实今天回大家消息的时候有读者建议我休息两天再好好更新,当时还没想到,今天晚上我爹提醒我明天之后就是我几个伯伯包括我爷爷这几个本家亲戚互请团圆饭的时候了,除夕也没几天了,就觉得放个小假也没什么不好,这边将前几天欠下的,包括今天的更新都给大家补上了,大家新年快乐哈,作者偷懒去啦。)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