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婚姻到期后他急了》
1. 01【修】
《契约婚姻到期后他急了》
元一乙/作品
晋.江.文.学.城.首.发
01
缪奕青刚把小电驴锁停车场的栏杆上,那辆熟悉的suv就横冲直撞进停车场。
带来的冷风扑了缪奕青满脸。
缪奕青把口罩拉高,看到驾驶座上元屹冷着脸的样子。
元屹车技好,横冲直撞、倒车入库,一气呵成。
大早上整得和秋名山车神似的。
缪奕青啧声。
.
两轮的小电驴比不过四轮的小轿车。
缪奕青踩点到科室,换好衣服,参与大交班。
缪奕青是A市二院消化内科护士。
工作三年,中规中矩。
周一大交班,所有医生护士都在。
缪奕青来得晚,站在靠门位置。
夜班护士此起彼伏念着夜班交班报告,每个人脸上表情严肃且冷漠。
元屹就站在正对门的位置,和缪奕青隔了个会议桌宽度距离,面对面。
室不大不小的会议室挤满人。
缪奕青双手背在身后,直着脑袋往前看,和元屹四目相对。
元屹个头高、眉清目秀,在一群内科医生里显得惹眼。
白大褂最上排的扣子没扣,露出灰色衬衫领。
元屹双手同样背在身后,微抬下巴,承住缪奕青的目光。
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盯住缪奕青。
一盯就盯半天。
缪奕青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元屹轻扯了下左边嘴角,嘴角有块愈合结痂的伤。
夜班护士念的一堆交班缪奕青一句都没听进去,全部心思放在那块伤疤上。
越看越心虚。
散会时,走缪奕青前面的几个女同事交头接耳,声音不小。
缪奕青听得一清二楚。
“今天又是元博臭脸的一天。”
“元博嘴角有道伤你们看到了吗?”
“瞎子才看不到。”
“血气方刚的年纪啊。”
“咦。”
缪奕青更心虚了。
.
元屹嘴上伤疤不是激.烈.亲吻留下来的。
伤疤的由来大概只有缪奕青最清楚。
伤口位置暧昧,真相直叫人无语。
那是缪奕青昨晚不小心挥手上去、用刚修剪还没磨平的指甲抠出来的。
并非缪奕青嫉妒元屹美貌故意去刮花人家脸蛋。
昨晚餐轮到缪奕青下厨,缪奕青学做新菜,全神贯注跟着视频操作,反手要拿上柜的调味料时失手挥到元屹脸上去。
背后突然出现个大活人。
缪奕青吓得不轻,元屹捂住伤口连连后退。
血哗啦从嘴角留下来,场面瘆人。
缪奕青急忙道歉,关了火,要去拿药箱。
缪奕青手机还锲而不舍播放美食节目。
咿咿呀呀的背景音乐又吵又闹。
元屹脸色比锅底还黑。
缪奕青欲哭无泪。
元屹臭脾气,一晚上到现在都没和缪奕青说一句话。
.
周一的工作量大,病区走廊堆满病人及家属。
缪奕青是科室为数不多的男护士,重累活都要承担下来。
男护安排在重症病房工作。
科室重症床位共12张,今日满床。
缪奕青和另一男护刘书冬给病人轮流做基础护理。
12床是位胃癌晚期患者,78岁,男,骨瘦如柴,插胃肠减压管,刚打完布桂嗪止痛,病恹恹躺着。
缪奕青站床边,左手弯钳右手镊子,拧干棉花团,压舌板撬开病人的嘴,仔仔细细清理口腔。
彼时元屹带着自己组上的一线住院医生和几个规培进修生进重病室。
一群人靠门边套脚套,元屹带队往12床这边来。
缪奕青用纱布擦干老大爷嘴巴,收口护盘,退出来,和元屹擦肩而过,相触瞬间,元屹用气音在缪奕青耳边说了声:“看手机。”
缪奕青愣了下,抬头去看元屹。
元屹已板起脸,双手背身后,架子大,面无表情听管床医生汇报12床病情。
仿佛刚才那个偷和缪奕青说话的人不是他。
缪奕青把医疗垃圾处理掉,洗手,准备拿手机,刘书冬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揽住缪奕青肩膀,神神秘秘:“刚元博和你说什么了啊?”
缪奕青手机差点掉地,结巴:“什、什、什么?”
“我刚看到了。”刘书冬睁大他的卡姿兰大眼睛。
缪奕青打掉刘书冬的手,瞎说:“他夸我口护做得好啊。”
刘书冬:“信你个鬼。”。
缪奕青:“他说晚上请我吃饭。”
刘书冬:“我更信他夸你口护做得好。”
缪奕青耸肩:“看吧。”
刘书冬啧声,不和缪奕青废话,走开去做其他事。
缪奕青左顾右盼,确定刘书冬不会再掉头回来,才看手机。
元屹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简洁意赅:“晚上坐我车。”
缪奕青十分谨慎敲了一排字回复:“去哪?做什么事?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元博,作.奸.犯.科的事小的我不参与哦!”
元屹查完房后才回缪奕青的消息,两条:
“回老宅,吃饭。”
“脑子里一天天想什么?”
缪奕青勾起嘴角,乖乖回应:“好呗。我要去买点东西带过去吗?”
元屹秒回:“不用。”
缪奕青还要几分矜持:“两手空空去蹭饭不好吧?”
元屹没回复。
缪奕青讪讪收起手机,专心干活。
他们这对契约夫夫,工作上要把夫夫关系瞒着藏着,长辈面前又要表现得恩爱非凡。
.
这段婚姻来得突然。
缪奕青是缪建平最小儿子,缪建平第五任缪太太林媛瑶所生。
林媛瑶25岁的时候嫁给了69岁的缪建平,一树梨花压海棠。
缪家人半是嘲讽地戏称林媛瑶“五姨太”。
缪奕青出生没多久缪建平就肺癌走了。
树倒猕猴散,五姨太以孩子还小替孩子保管钱的说辞拿走属于缪奕青的那份遗产,转头就改嫁他人。
缪家其他家产都给缪奕青前头几个哥哥姐姐争分光了。
缪奕青成了没人愿接手的拖油瓶。
最后是在缪家老宅工作的保姆田阿姨接手抚养缪奕青。
田阿姨年轻时宫.外孕大出血摘了子.宫,离异后才到缪家老宅打工,无儿无女。
林媛瑶每半年汇款一笔不多不少的抚养费给田阿姨,直到缪奕青成年,才断了这笔抚养费。
缪奕青大学时半工作半读书,后来在打工的酒店认识了元家人。
元家念旧情。
元老爷当年的命是缪建平救下来的,巧是追溯起来,元家和缪家还有一桩未实现的娃娃亲。
缪奕青前头几个哥哥姐姐早已结婚生子。
缪奕青懂事听话,长相清秀,元屹母亲蒋珊珊对缪奕青印象好,心疼缪奕青从小吃的苦,当场拍案决定让早和家里出过柜的大儿子元屹娶了缪奕青。
缪奕青其实想说:结婚大可不必?认个干儿子也可?
但马上蒋珊珊拿出元屹的美照让缪奕青看直眼。
要不是缪奕青够矜持,哈喇子可以当场就掉下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刚从国外回来的元屹还没倒过时差,终身大事就这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元父元母接受儿子是同.性.恋,但不接受儿子以后带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回来。
元屹哪想同.性.恋也逃不过催婚环节。
被父母长辈按头结婚,婚后没一天给缪奕青好脸色看。
缪奕青早熟,懂的道理多,看人看得透。
元屹臭脾气态度让缪奕青明白元屹的逆天颜值自己是无福消遣。
元屹提出和缪奕青契约婚姻,三年为期,每月固定给予一定金额作为缪奕青演绎“好伴侣”的演出费。
相当于缪奕青一个月打两份工,社畜打工人不亏,果断签下协议书。
转眼协议剩一年。
缪奕青掰着手指数还剩多少日子可以近距离观赏盛世美颜。
元家待缪奕青好,元屹给钱大方,缪奕青会安安稳稳度完这三年,不给元家闹大事。
平安离婚后大家都还是条好汉。
可从上个月开始,元屹不知吃错什么药。
行为举止较缪奕青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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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屹要缪奕青下班后到早上停小电驴的地方汇合。
冬日的天暗得早。
刘书冬要约缪奕青下班去吃火锅,缪奕青委婉拒绝,一下班就做贼样溜进停车棚,等元屹的车过来。
元屹没让缪奕青等太久。
缪奕青左顾右盼一番后才急忙钻进副驾驶座。
元屹冷笑:“做贼呢?”
“没被人发现。”缪奕青拿掉口罩,对自己每天恪守契约协议精神感到满意。
元屹又不回应了。
等缪奕青系好安全带,元屹才开回元家老宅。
要回来吃晚饭这事元屹提前和家里打过招呼,蒋珊珊做了一桌美食,元父元中陆也在家,小儿子元岚刚放学。
等元屹和缪奕青到家,一家子才整整齐齐上桌吃饭。
元中陆和元屹性子一贯清冷,话不多,缪奕青在长辈面前乖巧,食不言寝不语。
元岚和蒋珊珊就成了气氛调和员。
蒋珊珊东一句西一句打听夫夫俩近况,问最多的是:“阿屹有没有欺负奕青啊?”
缪奕青一边腹言元屹一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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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六天在科室加班哪里有时间欺负他,一边脸上带笑回应蒋珊珊:“他没有欺负我。”
蒋珊珊:“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找妈,妈给你出气。”
缪奕青演绎好伴侣角色:“阿屹对我很好。”
元屹在缪奕青说这话时侧目。
缪奕青也只有在老宅才会“阿屹”“阿屹”的叫,平时不是没大没小叫“元屹”就是有事相求时叫“元博”。
缪奕青双眸明亮,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红唇白齿,嘴甜得和抹了蜜一样。
元屹瞧着瞧着,伸手过去,食指指腹擦过缪奕青嘴角上沾到的蟹黄碎。
缪奕青夸元屹的话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像过电般颤了一下。
脑袋卡壳,张了张嘴,忘了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元屹抽纸擦手,慢条斯理与蒋珊珊说:“奕青上次还念叨没吃上秋螃蟹,今天倒是让他吃个满足了。”
蒋珊珊笑看夫夫俩互动:“这螃蟹是你们二姑今早从南边寄过来的,新鲜。”用公筷夹了只最大的放缪奕青碗里,“喜欢就多吃点。”
缪奕青嘴角还残留元屹指腹的温度,有些木然,和蒋珊珊道谢:“好的,谢谢妈。”
元岚小屁孩笑得花枝乱颤:“妈,你看看我嘴角有没有沾到汁,有就帮我擦一擦吧!”
蒋珊珊推了往自己身上黏的小儿子,“贫嘴!”
缪奕青脸燥起来,压低头。
元屹有心调侃,罪恶地手又伸向缪奕青,拿走那只最大的螃蟹,在一桌子人的注目礼下,元屹开始帮缪奕青剥螃蟹。
元岚又笑:“妈,都没人帮我剥螃蟹。”
缪奕青:“……”
元屹把螃蟹剥开、卸腿、去掉不能吃的部分,分离嫩肉,然后夹给缪奕青。
元中陆稳坐如山,真正贯彻食不言寝不语宗旨,只等元岚闹过头了才低声呵责,叫元岚别闹太疯。
总体是顿和和美美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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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元屹随元中陆进书房讨论今晚回来的正要事。
缪奕青先前隐约听科室的人提过,元屹想要再晋升,但被上头压下来了。
缪奕青看那紧闭的书房门,猜想元屹大概是为了这件事回来。
蒋珊珊去厨房洗水果。
元岚拉缪奕青上自己房间,要缪奕青帮忙指点作文。
元岚今年高二,文科生,书桌上叠着大堆复习资料。
两人有个小秘密:缪奕青和元岚读同所高中,元岚偶然机会下看到学校获奖荣誉宣传栏里缪奕青的奖状。
13届全国高中作文竞赛第一名
高二一班
缪奕青
元岚私下找人打听这位缪学长,得了不少八卦,好的坏的都有。
元岚感慨:“青哥深藏不露啊!”
缪奕青并不是很想让自己的精彩过往搬到元家台面上说,要元岚帮忙保密。
元岚:“总要给点封口费吧?”
元家小二公子不差钱。
缪奕青提出帮小二公子补课。
元家小二公子翻白眼:“我看上去像爱学习的样子?”
缪奕青:“学习不好泡得到对象?”
元岚想到那些打听来的八卦,撇撇嘴。
好呗好呗。
这个小秘密一直持续至今。
元岚拿出今天的作文主题:水满则溢。
元岚:“你之前教我的那篇得了高分,老师让我和缘缘参加下星期的省作文比赛。”
缪奕青挑眉,学方才餐桌上元岚的语气:“是上次那个缘缘哦?”
元岚嘿嘿两声,乖乖把自己先前写好的作文递给缪老师。
缪奕青了然,甘愿为这位“小叔子”的早恋做助力,作文手把手从头教改到尾。
等元屹来敲元房门时,缪奕青刚把最后一段总结思想改完。
房门没锁,元屹推开门,缪奕青和元岚回头。
元屹朝缪奕青扬下巴:“走了。”
缪奕青站起来:“好。”
蒋珊珊把剩下的几只螃蟹打包起来,要他们带回去。
缪奕青接过袋子,元屹去车库开车,蒋珊珊送到小院门口。
缪奕青上车,蒋珊珊叮嘱:“开车慢点,路上小心。”
元屹嗯声,缪奕青系好安全带。
元屹选了条近路开。
打包的螃蟹放车后排。
车厢里没放音乐。
初冬的晚上,霓虹灯在清冷夜里闪着光。
缪奕青从早到现在都没休息。
车内的暖气让缪奕青放松下来,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
一路无言,直到再快到家的最后一个红路灯口。
遇上红灯,车子缓慢停住。
缪奕青睁开眼,听到元屹不咸不淡地开口,问:“你和元岚关系这么好了?”
缪奕青唰地直起腰板。
2. 02
02
缪奕青揪了把冷汗。
缪奕青没忘记,两年前,元屹除了让缪奕青签下婚姻契约,还警告过缪奕青:两人只是契约婚姻,缪奕青别和元家的人有过多牵涉,同样,元屹也不会和缪家人有过多牵涉。
就怕离婚后麻烦扯不清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缪奕青赶紧赞美:“你弟弟学习很认真!你们元家都是高材生!”
元屹嘴角一挑:“你刚才在帮他看作业?”
“元岚牛逼,作文要参加省比赛。”缪奕青马屁继续:“好东西当然让人忍不住多看啊,我就只看看,没有打扰到他复习功课哦。”
红灯转绿灯。
元屹一语双关:“看不出来你还挺好学?”
缪奕青摸了摸鼻尖,这话没法接。
缪奕青上周刚被护士长在早交班上提问科室持续质量改进的问题,缪奕青没回答上来,被护长叨了几句,要缪奕青多把心思放学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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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已近半夜。
缪奕青把螃蟹塞冰箱里。
元屹洗手,洗着洗着,突然问关冰箱门的缪奕青:“你会煮螃蟹吗?”
缪奕青把冰箱门关好,用好学生答题模板回道:“不怎么会,但我可以看教程学。”
“你经常看那些美食教程?”
缪奕青点头。
元屹把水龙头关掉。
哗啦哗啦的流水背景声戛然而止。
没有流水背景音,厨房静了下来。
元屹嘴角上的伤还在,尤其是当元屹抿嘴的时候,伤口扯得又长又直。
晚间在老宅,元岚问过元屹是不是上火引起嘴角起泡受伤。
缪奕青凑前想解释伤口由来,蒋珊珊冒出来拉走元岚,笑得暧昧:“你哥是上火、上火!还好咱晚上没煮太上火的东西。”
元岚小脑袋瓜灵,立马意味深长“哦”起来。
元屹没解释,缪奕青尴尬。
眼前的气氛同样让缪奕青尴尬。
结婚两年,两人单独相处的次数不多。
最近频繁的单独相触让缪奕青不习惯。
元屹扯了张纸巾擦手,“是你经常看的美食女主播视频吗?”
缪奕青啊声,没想元屹会追问,“是啊,她的视频讲解通俗易懂,很快就能上手。”
元屹微皱起眉,语气压低:“你的厨艺都是看她视频学的?”
“也不都是看视频。”缪奕青无比诚实,“上个月还在她家学习过。”
元屹脸色一沉:“你们认识?”
“我学妹。”缪奕青并没觉得和元屹提女主播有什么不妥,元屹问,缪奕青还以为元屹感兴趣,就认认真真地说:“她护士执业资格证考了两次都没过,就转行做网红主播,现在混得还不错,她说她不是吃护士这行的料。”
元屹紧盯着缪奕青说话时脸上微表情的变化。
——坦诚。
——没有遮遮掩掩。
——缪奕青和女主播应该、没有不伦关系。
缪奕青:“怎么了吗?”
元屹敛下视线,把手擦干,对缪奕青说:“早点睡吧。”擦干手的纸巾团成团,丢进垃圾桶。
元屹离开厨房。
缪奕青跟上元屹脚步,“元博啊。”
元屹回头:“还有事?”
缪奕青比元屹矮了个头,要仰起头才能和元屹对视:“我小电驴还在停车棚……”
元屹点头应允:“我明天七点半出门。”
缪奕青九十度鞠躬,笑露八颗白牙:“谢谢元博!”
元屹抽了下嘴角。
两人并不睡一屋。
元屹主卧、缪奕青次卧。
主卧向南,有扇落地窗。
元屹在窗边设了把藤椅。
夜深人静。
元屹关掉屋内大灯,坐在藤椅上,面向窗外。
32楼高的视野。
车水马龙、霓虹灯亮成一片。
元屹低头漫不经心翻阅手机里十几张照片。
照片是一个月前一封匿名邮件发过来的。
照片里是缪奕青和美食女主播陈莎莎。
十几张的偷拍照。
两个人有说有笑,举止亲昵,一同出入陈莎莎公寓住所。
.
次日,缪奕青透早就守客厅等元屹开车载他上班。
入冬后天气一天天冷,小电驴哪有小轿车香。
缪奕青起得早,蒸了两颗鸡蛋,自己吃一颗,一颗给晚起的元屹。
元屹今天披了件外套,把那颗蛋塞外衣口袋里。
缪奕青操心:“你开车时别压到啊,小心你蛋爆了。”
元屹一瞬间的表情实在很难形容。
早上不是很堵车,从家出发,车子拐了几个路口,在快到医院的最后一个路口,缪奕青提前说:“在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就好。”
元屹侧目。
缪奕青已经拉上外套拉链,戴上帽子,整装待发,随时准备下车。
元屹喉结上下滚了两圈,欲言又止。
车子最后还是停在缪奕青指定的停车点。
缪奕青解开安全带,推门。
冷风扑面。
缪奕青抖抖身,下车,站稳,挥手与元屹道别:“感谢元博相送!”
元屹盯着缪奕青。
缪奕青头也不回地冲进人行道,健步如飞,在寒风里奔跑。
.
今天是缪奕青、刘书冬和罗芳玲上早班。
缪奕青上点滴,刘书冬口护和鼻饲。
缪奕青把第一批点滴泡好,核对医嘱,在重要特殊点滴标签上用红色马克笔做好标记
旁边做完雾化的罗芳玲凑过来,要给缪奕青打下手:“青哥,今天点滴这么对啊。”
缪奕青是罗芳玲轮转时的带教老师,两人关系好,缪奕青把后面几床的点滴分给罗芳玲,说:“我配针剂,你先去把这几个点滴上了。”
罗芳玲说好。
元屹今天查房比平时晚,来时缪奕青和罗芳玲刚把点滴治疗做完。
缪奕青坐电脑前写护理记录。
元屹进重病室时缪奕青抬头隔空和缪奕青对望一眼。
皆未多言。
刘书冬管的2床病人留置针肿了,重扎了两针没进,喊缪奕青帮忙。
缪奕青把写到一半的护记保存,起身去帮刘书冬。
换新针,排气,缪奕青刚用止血带给2床骨瘦如柴的老奶奶扎上,张白花就突然在重病室里大喊大叫:“11床谁管的啊!缪奕青!缪奕青!快过来!吸痰吸痰!”
缪奕青和刘书冬皆愣,往声源那望,张白花鬼喊鬼叫,凶神恶煞,戴手套的右手把病人胃管扯了出来。
病人在半支着上身在剧烈呛咳,脸色唰白,口唇青紫。
心电监护上血氧饱和度直线下降,报警声此起彼伏。
缪奕青心里咯噔一声,留置针丢还给刘书冬,疾步跑过去。
元屹他们几个查房医生也闻声赶过去。
缪奕青到床头后抓起吸痰管,戴薄膜手套。
11床老大爷在挣扎,张白花用力按住老大爷肩膀,把人扣床上。
缪奕青调了负压吸引力,快速为老大爷吸痰。
痰没吸多少出来,倒是吸了一堆食物残渣。
备用在床边的是小号吸痰管,食物残渣堵住吸痰管入口,一堵缪奕青就立马换新的一根。
护士站几个护士围过来帮忙,缪奕青换掉第四根小号吸痰管:“拿大号吸痰管过来!”
离开治疗室最近的赵红赶紧去翻用物。
“大号的没有啊!”赵红找半天找不到。
缪奕青又换了另一跟吸,老大爷不配合,缪奕青左手扣住老大爷下巴,从鼻腔进去吸痰,冷声吼道:“那就去借啊!”
赵红懵了一下。
罗芳玲见状,赶紧跑出去:“我去一区找,红姐,你去二区,没有就去库房!”
赵红连连点头:“哦哦哦好!”
兵荒马乱。
等罗芳玲把大号吸痰管借回来,缪奕青已经差不多把堵在老大爷喉咙的食物残渣和痰都吸干净了。
缪奕青换上大号吸痰管,最后彻底再吸一次。
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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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爷吃得不多,也没什么硬物。
张白花把氧气管给老大爷戴好。
缪奕青摘掉沾满食物残渣的手套,蹲下.身,把老大爷手上的约束带绑好。
血氧饱和度上去了,稳在百分之九十八。
老大爷停止挣扎,整个人奄奄躺在床上。
罗芳玲借回来剩余的大号吸痰管备用在这位老大爷吸痰盘里。
医生们围上来看情况。
缪奕青退后。
张白花绕过床尾,走到缪奕青身边。
缪奕青低声问张白花:“刚是怎么了?”
哪想张白花拔高音量,直接朝缪奕青开骂:“你还有脸问怎么了?”
声音又大又尖。
重病室里的医生护士纷纷望过来。
张白花是科室出了名脾气爆、爱挑事的护士。
缪奕青被这么一吼,懵逼。
张白花咄咄逼人:“你们早班是怎么做的啊?11床约束带解开翻身后怎么没给人家绑起来啊?老大爷脑子不清楚自己爬起来吃东西,你们怎么能把餐放病人床头啊?餐哪里来的?人家插胃管啊哪里要吃这些东西?”
缪奕青眨了眨眼。
没马上回话。
站边上的邱医生悄悄举起手,插话:“那个……抱歉,餐是我放的……”
缪奕青回头。
邱医生就站在元屹旁边,个头和元屹差不多高。
元屹正好也回头。
假夫夫俩视线隔空触碰。
元屹皱了下眉头,缪奕青跟着也皱了一下。
张白花没看到元屹和缪奕青的互动,厉声反问邱医生:“你干嘛把餐放这啊?”
邱医生非常抱歉:“抱歉,那是10床的餐,外头家属叫我拿进来的,我以为那个床头柜是11床的……”
管10床的护士在远处接话:“啊!难怪我刚才一直没找到10床的餐。”
邱医生又连连说了几声抱歉。
张白花再蛮横,到底只是个护士,管不了医生的事。
元屹沉着语气问邱医生,“这病人什么情况?”
邱医生是11床的管床医生。
邱医生转过身,继续对11床进行查体,汇报病情。
张白花表情还是凶狠的,怼完医生怼护士:“缪奕青,你呢?你也是不小心忘了11床要绑约束带吗?”
缪奕青张了张嘴,十分无辜:“花姐,我今天压根没接触过11床。”
张白花:“你不是11床管床护士?”
缪奕青看了墙上时钟:“不是夜班还没跟我床边交班吗?”
缪奕青一句话堵住张白花训人的话。
罗芳玲就站在缪奕青身边,张白花不说话了,罗芳玲才敢弱弱开口:“白花老师,我刚看小童姐是和你交的11床啊……我还纳闷今天11床不是我和青哥一起管的吗?”
张白花脸色顿时一阵变化。
缪奕青不说话,盯着张白花五颜六色的表情。
张白花突然变结巴:“是、是吗?”
罗芳玲乖巧点头:“是的,老师。”
“小童!”张白花黑下脸,放过缪奕青,转头去找夜班的麻烦:“刚才交班翻身你怎么没提醒我交错床了啊!小童!小童人呢!”
有护士回应:“花姐,小童下班了啊!不是交完班了吗?”
缪奕青和罗芳玲站在原地,目送张白花快步离开重病室的背影。
两人扭头相视,无奈笑着摇头。
罗芳玲去整理刚才小抢救产生的垃圾。
缪奕青原地多看了几眼11床的心电监护情况。
指标一切正常,缪奕青才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好在最后病人有惊无险。
.
职场的尔虞我诈远比想象中的复杂。
缪奕青回2床帮刘书冬打留置针。
元屹除了刚才那个皱眉外,全程没和缪奕青说一句话。
元博把“契约夫夫工作上装不认识”这条原则做全了。
大概只有元屹自己知道,刚才自己被缪奕青吸痰时吼的那一声给吼怔了。
3. 03
03
元屹手上重病人多,元屹很忙,忙到中午才有时间想起大衣外套口袋里那颗鸡蛋。
缪奕青也很忙,中午还抢救了一个重病人,根本没机会去想元屹有没有吃早餐。
下班后缪奕青去停车棚把小电驴骑回家。
缪奕青跑得快,元屹来重病室时扑了个空。
重病室只剩夜班和一两个没下班的白班同事在。
张白花还没走,看元屹过来,笑脸相迎:“元博,还没下班啊?”
元屹淡淡点了个头,没说什么,再看一圈重病室,确定缪奕青不在,便准备离开。
张白花瞧元屹的动作,连忙问:“元博在找什么啊?需要我帮忙吗?”
元屹敛下视线:“其他人都下班了?”
“早走了。”张白花呵声,“下班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元屹看着张白花。
“元博你嘴巴上的伤有没有涂药膏啊?”张白花看元屹嘴角的伤口,十分热情地关心:“我那有卸疤的药膏,在包里,我拿一支给你用用?”
张白花边说还边往元屹这靠。
元屹冷着脸拉开两人距离,当场拒绝:“不用。”
元屹脾气向来臭。
张白花讨了没趣,也不再巴巴往前。
元屹离开后,张白花才叨叨:“切,神气什么,不近人情,不会巴结,到头来想晋升也没人愿意帮你……”
.
冬日傍晚寒风凛冽。
缪奕骑车回家,吹了一脸冷风。
A市还没到供暖的日子,屋里屋外一样冷。
缪奕青洗了个热水澡,元屹电话就打了过来。
元屹在电话那头问缪奕青:“你在哪?”
缪奕青把擦头发的毛巾扯下来:“在家啊。”
元屹:“出来吃饭。”
契约合同里有两人轮流做饭的规定。
元屹厨艺不精,经常轮到元屹做饭时元屹不做,资.本家有钱,带缪奕青下馆子。
今天正好轮到元屹做饭。
缪奕青耳朵贴着手机,进厨房,料理台上摆着刚拿出来准备处理的螃蟹。
缪奕青为难:“可我今晚要蒸螃蟹啊,海鲜放久了会坏掉。”
元屹一时沉默。
显然是忘了昨晚的螃蟹。
缪奕青小声提议:“要不,您自己出去吃吧?”
元屹情绪不坏,问缪奕青:“不能今天算你煮饭吗?”
缪奕青反驳:“那我不就多煮了一次?”不划算啊这买卖。
元屹啧了声。
缪奕青是有原则的:“你自己出去吃吧。”
元屹:“真不帮我煮一份?”
缪奕青十分直白:“元博今早也没帮我说话呀。”早上就站旁边看热闹,缪奕青小本本上记录得清清楚楚。
元屹没想缪奕青还惦记早上的事,一时哑然。
元屹讪笑:“我看你早上挺厉害的啊。”
缪奕青:“我看元博不差外头吃饭的钱啊。”
元屹抬眼见邱医生规规矩矩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
邱医生朝元屹无声点了个头。
元屹低下音,直接帮缪奕青决定:“我半小时后到家,就先这样。”说完便挂了电话。
缪奕青对着被挂掉的通话界面,原地站了几秒,才去把头发吹干,然后进厨房处理螃蟹。
半小时后元屹准时到家,开门,一眼就看到缪奕青在厨房捣鼓的背影。
厨房玻璃门关着。
缪奕青系着围裙,手机搁在支架上。
手机里播放女主播陈莎莎蒸螃蟹的视频。
缪奕青有模有样跟着一步一步学习。
元屹换鞋进屋,推开玻璃门,站缪奕青旁边。
缪奕青把螃蟹全部翻身,壳朝蒸锅底,肚子上各放几片去腥的姜片。
元屹看了几分钟。
缪奕青才回头理元屹:“别看了,没你的份。”
元屹没急着接话,继续看蒸锅里有模有样摆着待蒸的螃蟹们。
缪奕青强调:“元博,真没您的份。”
气鼓鼓的。
元屹笑了,不紧不慢道:“帮你批评了邱生杰,不送只螃蟹报答我?”
缪奕青拿锅盖的动作一顿,回头,突然结巴:“什、什么?”
元屹只是笑。
缪奕青干咳两声,放下锅盖,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殷勤到不行:“元博辛苦了!元博您别干站这儿,厨房油烟大,您回屋稍作休息,小的蒸完螃蟹亲自给您端过去!”
元屹扬起下巴,还真有那股等人伺候的劲。
缪奕青内心:艹。
元屹又观摩了会缪奕青学视频蒸螃蟹的厨艺后才离开。
.
缪奕青又用螃蟹汤汁拌了两碗面。
同居两年,缪奕青知道元屹有洁癖,每次同桌吃饭,缪奕青都会把碗筷和菜色分两份,再不济也多备一双公筷。
蒸螃蟹有五只,缪奕青分了三只给元屹。
元屹先吃了几口面。
缪奕青跟着吃几口面,时不时看元屹一眼。
元屹开始剥蟹。
吃了一只。
缪奕青放下筷子,轻声问:“应该没失败吧?”
“还行。”元屹没否认缪奕青的学习能力,“第一次做?”
“以前跟视频学过几次。”缪奕青老实说,也伸手去剥螃蟹。
元屹知道缪奕青说的视频是指那个网红女主播的视频。
缪奕青把蟹黄掏出来,搅拌进面里一起吃。
元屹换了话题:“除了你家人外,你那边还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缪奕青喝了口汤,想都不用想,直接摇头,说:“没有。”
缪家人在缪建平死后早四分五裂。
家里没人要管缪奕青,更别说有人闲着要来关心缪奕青的婚事。
“那你朋友呢?”元屹微笑,“你身边朋友知道我们的事吗?”
比如那个网红女主播。
缪奕青依旧摇头:“没有啊。”
缪奕青直接的答案让元屹陷入沉思。
——不是缪奕青那边泄露的。
——那就是自己这边的某个人。
——某个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把那十几张照片发到邮箱里。
……知道他邮箱地址的人,一定是熟人啊。
元屹不再发问。
缪奕青默默继续吃面。
餐厅的灯光氤氲,照在两人身上。
元屹最后只吃了两只螃蟹,把第三只留给缪奕青。
.
一起吃完那顿螃蟹晚饭后,元屹和缪奕青的相处模式又调回一个月前。
元屹加班,早出晚归,碰上值班日子就直接不归家。
缪奕青偶尔蹭元屹的车上班,但多的还是骑小电驴上班,直到天气一天天冷下来,缪奕青最后和往年一样,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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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电驴,改打的到地铁口转地铁。
缪奕青以为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还有八个多月这段契约婚姻就会在这份平静中结束。
殊不知一切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周后,元屹在早交班会议上批评了张白花。
那天是缪奕青大夜交班。
交班护士和值班医生站在最里头。
元屹站在缪奕青右手边。
当着所有医生护士的面,缪奕青听元屹清清冷冷地语调把病人的投诉信念了一遍。
投诉信是之前重病室里11床老大爷写的。
老大爷前几天病情转好,迁至普通病房继续治疗。
投诉信主要写了重病室张白花护士举止粗暴、上班玩手机、夜班趴护士站睡觉、护理操作不规范、操作期间不尊重病人隐私、夜间聊天说话大声打扰病人休息。
元屹面无表情念着信上的内容。
老大爷笔力好,一笔一划铿锵有力,情绪嵌入书信,诉说自己的不满。
张白花被说得一愣一愣,脸又红又黑。
投诉信是老大爷昨天写完交给邱医生的,没直接举报到院长邮箱那去。
“如果正好这位病人用手机录音或者录像记录下你的言行举止,传到网上。”元屹把投诉信对折叠好,交给大主任,然后问张白花:“你还想在这行混吗?”
张白花脸唰得一下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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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交班结束后,护士长就这件事又在治疗室开了个小会。
主要是批评张白花,其次是让其他护士引以为戒,不可再犯这类错误,尤其是重病室里的护士,不要以为病人躺床病重,就可以什么都乱来,现在网络信息那么发达,有心人把事捅网上去,你职业生涯多半就毁了。
罗芳玲悄悄朝缪奕青眨眼。
缪奕青淡淡一笑,有些心神不宁。
心思全放到元屹那去了。
床边交完班后,缪奕青打车回家。
A市在前两天供了暖。
家里暖和。
缪奕青光脚踩着地暖上,洗了个热水澡,热了碗面线吃,边吃边给元屹发消息:“你是在帮我出气吗?”
元屹刚查完房。
缪奕青发来的短信内容没头没尾。
元屹看得懂。
其实也不全是在帮缪奕青出气。
前两天元屹又被张白花堵在办公室门口。
张白花硬要塞给元屹卸疤膏。
那时元屹嘴角伤疤早淡得快看不出来了。
短信发出去十分钟。
缪奕青光着脚踩在地上,净白的脚趾蜷缩起来。
十分钟后元屹才回复:“答谢你煮的螃蟹。”
缪奕青紧绷的身体松下来。
缪奕青挠挠头,把某种说不出的情绪扫掉。
缪奕青给元屹发送:“那你上次少做一顿饭的事咱们就一笔勾销啦。”
元屹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相对安静。
上午没门诊,元屹靠在办公椅上。
元屹没想缪奕青还真记下自己少做一次饭的事。
嘴上是说一笔勾销,缪奕青最后还是发了“谢谢”的微笑表情包给元屹。
元屹盯着聊天界面沉默一阵后,不想一笔勾销了。
元屹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元岚作文比赛得了第一名。”元屹问缪奕青:“是你替他写的吗?”
缪奕青一顿:“啊?”
4. 04
04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缪奕青整个人差点裂开,用力敲字:“您要相信弟弟的实力啊元博!”
元屹:“他和女朋友去游乐园的事你也知道?”
“元博,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刚经历完夜班的脑子不是很清醒,缪奕青秒回:“俩好学生互动交流,是好事。”
同.性婚姻法都通过了!
还不允许小男生有暗恋的对象了?
元屹笑了:“这么说你知道那臭小子在追同班女生的事情了?”
缪奕青:“……”妈的。
元屹这套话技术。
“叮嘱他别耽误学习。”元屹思想不迂腐,仅作为兄长要看着点自家弟弟:“也别做出格的事就好。”
缪奕青能说什么,只能遵医嘱:“好的,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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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奕青是累了。
夜休第一天,缪奕青睡得天昏地暗。
朦胧间听到隔壁主卧元屹回来的动静,迷迷糊糊又睡过去,等完全睡饱清醒,窗外太阳早已下山。
外头有饭菜香。
缪奕青推开门就看到元岚围着围裙在厨房捣鼓。
元屹坐在客厅沙发看时政新闻。
听到缪奕青脚步声,元岚回头,手上盛汤动作未停:“哟,嫂子起来啦。”
缪奕青走进厨房,瞪元:“你再叫一遍?”
“青哥饿不饿呀?”元岚怂,赶紧把盛出来的第一碗汤献给缪奕青:“妈让我给你们带了些吃的。”
缪奕青低头看。
莲子炖猪肚汤。
泻火。
缪奕青无语,手指了下自己嘴角,让元岚往元屹那看。
元屹嘴上的伤疤早好了。
臭小子注意里可不在嘴角上:“青哥,你俩夜班还分床睡啊?”
结婚第一个月就被元岚撞见几次两人分房睡。
元屹用“彼此不想打扰对方夜班后休息”为理由搪塞过去。
“小孩子家八卦什么?”缪奕青把那碗猪肚汤接过来,肚子正好空得慌,不喝白不喝。
元边看缪奕青喝汤,边凑近缪奕青,商量语气:“那青哥,我晚上能……”
“不能。”元屹用遥控器把电视关了,缪奕青和元岚的对话声清晰可闻。
缪奕青端着碗回头看元屹。
元屹给元岚下逐客令:“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回去。”
“别啊。”元岚跺脚,“我今天特地帮妈送餐过来就是为了叫青哥让他帮我……”打王者。
元屹背靠沙发,双手交叉搭胸前,堵住元岚下半句话:“上次作文就是他帮你写的对不对?”
缪奕青:“……”还惦记这事啊!
元岚哑然。
汤可以喝但锅不能乱背。
缪奕青没端碗的手举起来:“等等啊!这锅我不背!”
元岚跟着摇头:“真不是青哥!是我自己写的啊!”
元屹看元岚。
元岚眨眼。
元屹:“吃完送你回去。”
元岚叹气,乖乖点头。
缪奕青把汤喝完,又吃了些元岚带来的饭菜。
元岚想留下来的心愿是不可能实现的。
饭后元屹送元岚回去,出门前和缪奕青交代:“我晚上可能会很晚回来。”顿了下,“也可能不回来。”
缪奕青看旁边竖起耳朵偷听的元岚。
元屹在演好丈夫角色。
缪奕青演技不输元屹:“没事亲爱的!我都会给你留门。”
元屹毫无防备被那声“亲爱的”直击,表情微妙,眯着眼看缪奕青。
缪奕青眨眼。
元岚捂住耳朵:“还有外人在啊,你们矜持点!”
缪奕青笑元岚:“不是你想偷听的吗?”
元岚连连摇头。
元屹拿车钥匙:“走了。”
缪奕青挥手:“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元屹没回头,倒是元岚回头给缪奕青扮了个鬼脸。
等兄弟俩都出门了,缪奕青才给元岚发信息:“你别太浪,你哥已经知道你和你家缘缘的事了。”
那头过了大半天才回缪奕青:“呜呜呜缘缘还不是我家的!”
缪奕青:……
缪奕青百分百肯定元屹今晚不会回来。
元屹是借着送元岚回家的由头,回去商量事的。
科室里近期八卦传最多的就“元博得罪领导,估计要受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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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高材生,也最不缺有钱有权的人。
对于元屹想晋升,缪奕青不了解元屹这次的胜算有多少。
两人仅是同居的“假夫夫”关系。
大学舍友还会交心呢,他俩交流没一次真心。
消化内科这种科室又累又忙,就诊病人多,住院率高,医生在学术等多方面上是有优势。
但对于护士来说,又累又忙的科室并没什么好处。
近期消化病房一区有护士休流产假、有护士调岗离职、两个轮转护士换科室,还有个护士在休产假。
一区病房缺人手。
缪奕青夜休完回去上班时就被领导通知调出重病室,到一区上班。
缪奕青迷茫了几秒。
这事有些突然。
罗芳玲和刘书冬抓着缪奕青不放,来了场“生离死别”,缪奕青被他们逗笑:“又不是调去外太空,一区就在隔壁。”
大科室之间会分区,分区里人员调动是常事。
缪奕青入职那年就是在一区病房工作,后期才进重病室。
缪奕青以为这是常规操作,直到被安排管理元屹负责的几间病房时。
护士长说:“奕青,你接下来这段时间除了夜班,你都固定负责元博这几间病房啊。”
缪奕青才觉得不对劲。
当晚缪奕青晚饭也不煮了,守在客厅等元屹回来:“元博,我调到一区了。”
元屹比缪奕青晚到家。
刚进门,把沾了寒风的外套吊在玄关衣架上,十分镇定回应:“我知道。”
缪奕青:“你安排的?”
元屹换拖鞋,手里提着袋东西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是。”
缪奕青不快:“为什么?”
这种事都没提前商量一下啊。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元屹并没有马上解释,把手里的袋子放厨房,说:“晚上把这些牛肉煮了。”
缪奕青跟着进厨房,翻看袋子。
袋子里装着新鲜漂亮的牛腩肉。
冬天确实是吃牛肉的好时节。
“是过几天会有大事发生吗?”缪奕青刚皱的眉头还没散开。
元屹无声点了点头,洗了手,准备去书房。
缪奕青把牛肉倒出来准备清洗,“牛肉是你下班特地去买的吗?”
元屹没回头:“别人送的。”
别人是谁没做解释。
缪奕青淡淡哦了一声。
缪奕青红烧了那些牛肉。
饭桌上元屹也没提会是什么大事。
元屹不说,缪奕青便没多问。
缪奕青潜意识里觉得这会是一件好事。
好歹他们是法律上的夫妻关系,元屹总不会坑自己人吧!
.
缪奕青心态好、人缘好、工作态度也好。
调一区后半月不到就顺利融入新工作环境。
总体过得舒坦,除了有时候元屹组上喜欢收重病人来“折磨”缪奕青,让缪奕青忙得不可开交这点叫人郁闷。
元屹喜欢收重病人这点在科室不是秘密,是每个护士的槽点。
十一月初,A市下了初雪。
刘书冬在一区护士站等了近半小时才等到缪奕青下班。
元屹今天在门诊收了个肝癌破裂的男病人,39岁,要下班才办好住院手续上来。
放缪奕青管的床位上。
缪奕青交接班那会才开始处理医嘱,抽血,上心电监护、上点滴。
夜班护士接手后缪奕青才洗手下班。
刘书冬在海底捞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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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上排了号。
等缪奕青换好衣服,两人打车去吃火锅。
初雪这天出门的人多。
商场里外都是人。
出租车停在广场前。
广场上放眼望去,多数是手拉手肩揽肩出来看雪的情侣。
几乎人手一把手机拍雪景。
A市入冬后第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往下洒。
雪不大,广场LED灯光和路灯照射下。
如鹅毛般在空中飞扬。
地面上覆了层白。
缪奕青和刘书冬在海底捞门外等了小会才排到队吃饭。
是张靠窗桌。
透明玻璃外,是浪漫的雪夜景图。
服务员热情为两人服务,又上甜品又上饮料。
旁边几桌都是小情侣。
初雪的夜晚,适合约会。
今天最后收的那个肝癌破裂患者病情重,缪奕青支着下巴想,元屹八九不离十还在科室加班加点看病人。
更或者元博连“初雪”有多浪漫都不懂。
想到这,缪奕青扬眉,问刘书冬:“你怎么每次都约我出来吃?大好青年,应该多去和女孩子社交。”
“我这不是没女朋友嘛。”刘书冬无奈,“青哥,一区除了你都是女护士,有合适的给兄弟我介绍介绍?”
“一区不也都是咱们科的。”缪奕青哭笑不得,“都是自己人,你看上谁直接上去搭讪啊。”
“说的比唱得好听。”刘书冬啧声,“有本事你先直接上去搭讪个我看看?”
缪奕青摇头:“科室里没来电的。”
刘书冬抓住关键:“那科室外有咯?”
缪奕青似笑非笑。
服务员正好把锅底端上来,打断两人的话:“你好,请问辣锅朝哪边呢?”
刘书冬爱吃辣,缪奕青指对面:“朝他。”
服务员:“好嘞!两位小心烫。”
另一位服务员紧跟其后,陆续把两人下单的食材端上来。
刚才的话题被绕开。
刘书冬八卦又话多,等菜上齐了,刘书冬就开始滔滔不绝说最近听到的八卦。
平日在重病室搭班,刘书冬时不时分享些八卦消息给缪奕青。
现在缪奕青不在重病室,积累小半月的八卦,刘书冬似有准备今晚一顿饭的时间把八卦全倒出来的架势。
缪奕青一股脑把肉丸倒进锅里煮。
刘书冬从护士长那个在国外读书的儿子被女生骗十几万开始讲。
缪奕青不打岔,涮好了牛肉用公筷往刘书冬碗里夹。
听刘书冬滔滔不绝。
刘书冬说得口渴了便喝口酸梅汁,再继续说:“现在咱国内不是同性可婚了嘛。”
缪奕青刚用公筷夹起煮开的肉丸。
刘书冬这话一出口,缪奕青条件反射抖了下手。
丸子“噗咚”一声掉回锅里。
锅汁溅了出来,沾到缪奕青手背上。
“丸子用漏勺,不要用筷子夹。”刘书冬抽纸巾给缪奕青擦手,“没烫到吧?”
“没。”缪奕青放下公筷,用纸巾擦掉手背上的汁。
“然后呢。”缪奕青把纸巾团成团放一边,抬头问刘书冬。
刘书冬用漏勺把缪奕青刚才掉回锅里的肉丸捞起来,放缪奕青碗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缪奕青:“同性可婚。”
“哦。”刘书冬点头,接着说:“我上次好像和你说过元博晋升被压这事吧?”
缪奕青心跳快了一拍。
点头。
直直望着刘书冬,缪奕青抿了抿唇。
等刘书冬说下一句话:“好像是说压元博晋升这事的那帮人都是群仇视同.性恋的。”
缪奕青清了下嗓子,问:“人家仇视同.性恋,和元博晋升有什么关系?”
“我听我妹说啊……”刘书冬放缓语气,音量压低了不少,左顾右盼一番,确定周围没认识的人,才往缪奕青这头凑近,小声说:“元博结婚了!对象是个男的!”
5.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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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奕青没反应过来,不太明白:“你妹妹?”
“对,我妹和元博亲弟读一学校。”刘书冬和缪奕青关系好,什么都说:“元博他弟在追我妹。”
缪奕青有点头绪了,也有点凌乱了。
刘书冬满眼兴奋,分享八卦的那股欲几乎要溢出来。
缪奕青表情微动,“你妹叫什么?”
刘书冬快速回答:“刘缘缘。”
缪奕青:……
好样。
刘书冬在自己脑袋两边划了个长长的动作:“就上次你看我朋友圈照片里那个可爱女生,扎两条马尾辫。”
缪奕青沉默稍许,才翘起嘴角,调侃:“那你未来说不定会和元博成亲家啊?”
“苟富贵,勿相忘!”刘书冬拍拍胸脯,“等成亲家了我一定和元博提议把你调回重病室!”
缪奕青:“……那我先谢谢你了。”
.
这顿饭刘书冬抢着要付款,说这顿饭就是为了安慰在一区辛苦的缪奕青。
缪奕青不争,刘书冬叫服务生,缪奕青拿起手机,才看到半个多小时前元屹的两通未接来电。
缪奕青把手机调了静音。
微信里也有元屹的留言:
“你没回来?”
“没接电话?你去哪里了?”
缪奕青想不出元屹找他有什么事,只能回复:“刚和同事在吃饭,是有急事找我吗?”
那边元屹秒回:“刘书冬?”
缪奕青看了眼在和服务员用抵用券付款的刘书冬,回道:“嗯。”
然后对方就没回复了。
缪奕青觉得莫名其妙。
刘书冬付完款,看缪奕青还呆坐着:“怎么了?”
“没。”缪奕青站起来,“我叫车吧,回去吧。”
刘书冬也没有想逛超市的心思:“好。”
雪下了又停,断断续续,是有要下一整夜的趋势。
缪奕青怕再晚些雪大了不好走,打车回家。
元屹在客厅留了盏壁灯。
缪奕青把沾了雪的外套脱掉。
元屹房门是关着的。
客厅除了壁灯氤氲的光,屋里一片寂静。
缪奕青在客厅空站着,神色有那么几秒的落寞。
这么多年来除了田阿姨,再没其他人会夜深坐在客厅等他归家了。
.
元岚和刘缘缘的事,缪奕青后来旁敲侧击问过元岚:“你和你的缘缘说过你家庭情况?”
“青哥!都说还不是我的缘缘啊!”元岚说道,“家庭情况?具体指哪方面啊?”
缪奕青把措辞拿捏妥当:“就、家庭成员信息这块。”
元岚:“她是我们班长,帮老师录过班级同学信息,都知道啊。”
缪奕青想想,也是。
是缪奕青脱离校园生活太久了。
学校老师,尤其班主任,都是了解本班级学员的家庭情况。
家访、家长会,无一不是揭露学生家庭情况的途径。
青春期的学生多爱八卦、好奇、躁动,同班同学家庭情况如何在班级不是秘密。
就像缪奕青当初上学时,那些人都知道自己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
“青哥?你问这个有什么事情吗?”元岚直觉缪奕青不会没事找事问。
缪奕青偏头一笑:“没,怕人图你钱财。”
这话元岚不爱听了:“我们缘缘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可不一样啊!我虽敬您一声哥,但决不允许你玷污我们缘缘人品!”
元岚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缪奕青哭笑不得。
毛毛躁躁的小年轻啊。
.
初雪夜后,日子平静过了三天。
缪奕青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两点一线。
上次那位肝癌破裂39岁的男病人放在缪奕青负责的病房里。
男病人叫白发达,是个做电子商业的暴发户。
查出肝癌时已是晚期。
病情重,要求也多。
唯一欣慰的是病人及家属态度不错。
缪奕青上班时间基本都耗在这个病人上。
白天元屹查房,和病人谈做DSA这事。
晚期肝癌伴破裂,做DSA,风险大至上了手术台下来几率百分之三四十。
九死一生。
白发达躺在床上,接着心电监护、氧气管,两根静脉通路,身上病号服松松垮垮。
缪奕青跟着来查房,站在一堆医生旁边。
此时的白发达除了全身皮肤黄染外,言行举止,自理能力,神态反应,同常人无异。
谁能想到一个正值青壮年又刚发财的人,命不久矣。
元屹和邱医生分别给白发达讲解了目前病情和做DSA的利弊之处。
白发达听完,第一个问题是:“如果成功,我是不是还能多活一阵?”
邱医生点头:“理论上是,我们给你做这个,就是为了延长你的生命。”
白发第二个问题:“如果我做这个检查,可以让我再活多久?”
这问题问难住邱医生。
邱医生转头求助元屹。
元屹抿了下唇,给了个凌磨两可的答案:“看个体。”
缪奕青双手背在身后,站的位置离元屹较远,扭头去看时,只能看到元屹因为情绪带动而绷紧的侧脸,还有元屹上下滚了一圈的喉结。
医学上确实没有百分百保证的事情。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白发达思考几秒,果断点头:“我做。”
元屹稍稍松缓了面部表情:“家属等会过来办公室签字。”
缪奕青往另个方向看。
白发达妻子穿着件黑长裙,站在旁边,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仿佛是个局外人。
缪奕青没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
缪奕青一开始便注意到那个妻子。
怎么看都觉得怪。
办理住院当天,夫妻俩似乎刚吵过架。
.
元屹去联系介入室,加急安排先做白发达这台。
介入室把白发达这台安排在下午。
白发达请来了自己的律师团队,立遗嘱,分财产,且请求暂停一切护理治疗,直到立好遗嘱。
一区同事纷纷感慨:
“有钱人的世界!”
“我还是第一次看立遗嘱!以前都是在电视里看的!”
“元博病人事儿多。”
更有同情缪奕青的:“你晚上肯定托班,DSA室那边护士都很鸡婆,你不在那等着他做完下不了班。”
缪奕青皮笑肉不笑,推着治疗车去病房做护理,在走廊尽头迎面遇上元屹。
走廊不长,就元屹一个人,身边没其他人跟着。
元屹刚从洗手间出来,白大褂袖子挽到胳膊肘处,胳膊上沾着水滴。
缪奕青视线在元屹骨感分明的手肘处粘了几秒。
元屹先开口:“辛苦了。”是在指白发达的事。
缪奕青清了口嗓子,不急不躁:“还好。”
元屹:“晚上请你吃饭。”
缪奕青快人快语:“晚上本来就轮到你做饭啊。”
元屹没马上接话,抬抬下巴,示意缪奕青回头,声音低了几分:“有人。”
缪奕青回头。
刘书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走廊一角,睁大眼看他们这边。
见被看的两个人全回过头,刘书冬赶紧打招呼:“元博好!”
元屹闻声,淡淡点头,中断与缪奕青的聊天,迈腿绕开缪奕青,回了办公室。
等元屹走远了,刘书冬才小跑过来,神神秘秘凑近缪奕青:“刚元博和你说啥呀?”
场景似曾相识。
缪奕青勾唇,答案和上次一样:“他说晚上请我吃饭。”
刘书冬:“又骗人。”
缪奕青没反驳他,转言问:“你出来做什么?”
“里头又没大号吸痰管。”刘书冬摇晃手里库房钥匙:“我去库房拿点。”
缪奕青:“嗯。”
“外头今天忙吗?”刘书冬问。
缪奕青指着治疗车上满满当当的点滴,“就这样。”
刘书冬倒吸气,拍拍缪奕青肩膀:“看来要拖班。”
缪奕青扫掉刘书冬的手,“乌鸦嘴。”
最后缪奕青也没怎么拖班。
白发达花了三个小时立遗嘱,白发达妻子去医生办公室签DSA术署知情同意书。
下午做DSA。
邱医生亲自来备皮,缪奕青叫工友一起推床去介入室。
巧是今天DSA室值班的护士和元屹认识。
同校同届男同学,叫卓云。
内行人话都直接说:“你留在这里也没用,人家都签放弃抢救同意书了。”
缪奕青摊手:“那我走了。”
卓云:“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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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奕青就不客气,回科室洗手换衣服,下班。
元屹也刚下班。
两人在电梯相遇。
元屹旁边还跟着几个研究生,有男有女。
电梯下楼。
几个研究生时不时和元屹说几句话。
多是在讨论学术问题。
没人注意缪奕青,都围着元屹说话。
电梯一层层下,直到一楼。
几个研究生和元屹道别:“元博我们走啦。”
“元博拜拜。”
缪奕青在电梯里多停留了几秒,等人全走了才出去。
元屹在电梯外等缪奕青。
缪奕青上前,和元屹并排。
两人隔开了些距离。
换下工作服、离开科室后并没多少人认识他们。
元屹不避嫌,扭头问缪奕青:“晚上有想吃的地方吗?”
缪奕青环顾四周,没熟人才敢回话:“都行。”
元屹心里早有想法:“那就去上次那家吧?”
缪奕青一时没反应过来:“哪家?”
“咱小区附近那家。”
缪奕青皱眉头。
“你夸好吃的那家。”
缪奕青才反应过来,哦,是上次他夸菜色地道的闽南菜馆子。
田阿姨是闽南人。
那家闽南菜馆子有小时候的味道。
缪奕青眼神动了动:“都行啊。”
最后元屹开车去了那家菜馆子。
坐楼上包间,点了几样缪奕青觉得地道的菜。
两人都不常吃辣,口味清淡为主。
等菜期间,元屹接了个电话。
今晚值班医生打来的。
元屹听对方汇报完情况,交代几句,挂电话后,元屹和缪奕青说:“白发达下台了。”
缪奕青看了眼时间:“DSA做完了?”
“嗯。”
“顺利吗?”
“还好。”元屹说。
缪奕青:“嗯。”
面对面相望,两人一时无言。
缪奕青倒了杯温水,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元屹。
元屹接过水杯,很自然地问:“你会觉得我每次收的病人都很重,你们私下对我意见是不是很大?”
元屹主动找话题,有点突然。
缪奕青喝了口温水,“你这是在采访我吗?”
元屹也喝了一口:“对。”
缪奕青:“回答得好有奖励?”
元屹放下水杯:“白天载你上班。”
条件诱人。
接下来的天气除了冷风,还有雨夹雪。
缪奕青眯起眼:“要听实话还是虚伪的话?”
元屹:“都说。”
缪奕青又喝了口水,润润喉,才挺不厚道地直说:“我们很烦你收重病人,病重就算了,屁事又多,有的家属还特他.妈难缠。”
元屹敛了敛神。
缪奕青半笑,“不过虚伪的说,你这是在履行你作为医者的义务,救死扶伤,病人都病得那么严重了,不收不治,妄为医者。”
虚伪的话元屹听进去了。
元屹眉头舒展开:“是。”
缪奕青啧声:“你就喜欢听虚伪的话。”
元屹没否认,把喝空的水杯递给缪奕青:“给救死扶伤的元博续个杯。”
缪奕青表情嫌弃,倒水,“早上还送我上班吗?”缪奕青关心的是这个,“元博?”
元博气笑,放下杯子,干脆:“送。”
这顿晚饭吃得还算顺利。
其中一盘清蒸鱼缪奕青吃了三分之二的量。
饭后,元屹付钱,缪奕青到店门口等他。
这几日夜间陆陆续续都会下雪。
气温低。
街上行人不多,光秃秃的行道树枝在街灯照射下显得凄冷。
元屹出来时,缪奕青正仰头对着黑沉沉的天空感慨:“一会又要下雪了啊。”
元屹停下脚步。
不提雪还好,一提,元屹就想到那两通未接电话。
听到身后脚步声停顿,缪奕青紧了紧身上大衣,回头叫元屹:“元博,赶紧回去吧。”
元博正在记仇呢。
缪奕青回头冲元屹微笑。
元屹就开始翻旧账:“缪奕青,你前几天没接我电话。”
缪奕青微笑表情一顿。
元屹拉长音线:“是在和刘书冬看初雪啊。”
6. 06
06
缪奕青满眼惊讶。
说好的这群博士都是读书怪都不懂浪漫呢?
“初雪”这么高端的词都懂了?
元屹扬音:“嗯?”
缪奕青转身站好,回应:“就一起吃了海底捞啊。”
元屹却说:“你别忘了合约第三条内容。”
缪奕青头顶问号。
还真忘了合约第三条是什么内容。
这个话题没再继续。
他们在大雪下来前回到家。
缪奕青翻行李箱找契约书。
查找第三条内容:
“婚姻有效期间,禁止与他人传绯闻,保持洁身自好。”
缪奕青:……
这误会大了啊!
缪奕青豁然起身,冲去找元屹。
元屹房门半开,缪奕青推门就进去,大喊:“元博啊!”
屋里静悄悄、昏暗暗。
没开大灯。
唯一亮着的地方是浴室。
缪奕青直觉不妙,立马想关门逃跑。
奈何缪奕青刚那一嗓子吼,把元屹从浴室吼了出来。
元屹打开浴室门,带着湿气出来。
沐浴香扑面。
屋里暖气足。
元屹下/身围了条浴巾,没穿上衣,八块腹肌尽显缪奕青眼前。
缪奕青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
……
想……
看啊!
悄悄分开指缝。
缪奕青从缝里偷看。
一片光从浴室里蹦出来。
元屹站在光里,些许水滴挂在麦色肌肤上。
缪奕青喉结没出息滚了一圈。
内心长叹。
两年过去……果然还是最馋人家身子。
元屹用毛巾擦头发,漫不经心:“不敲门?”
缪奕青把手放下,嗯哼一声:“是你门没反锁。”
不怪我偷看。
元屹把毛巾扯下来,声音有些低:“什么事?”
缪奕青再嗯哼一声,说:“元博,刘书冬不是同.性.恋。”
元屹没反应过来:“什么?”
缪奕青把契约拿出来,翻出第三条念。
字字句句,抑扬顿挫。
元屹静等缪奕青表演完,才问:“和他真没什么?”
“真兄弟情。”缪奕青就差发誓了,“我不喜欢他那款。”
缪奕青态度真诚。
元屹顿了许久。
算听进缪奕青的解释了。
挥手赶人:“出去把门关好。”
缪奕青眼皮微垂:“哦。”
后退,关门。
门外原地站了几秒。
缪奕青又把门打开,探头:“元博……”
元屹正要把浴巾拉开换裤子。
动作停住。
缪奕青门缝里探脑袋,双眼瞪得老大。
元屹手搭在浴巾上。
缪奕青脑袋轰隆响,拔高音调:“打扰了打扰了!”
用力甩上门。
啪嗒一大声响。
缪奕青弯下腰,摸两把脸。
缓半天,直感叹可惜。
再晚几秒进去就能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啊。
.
元屹换上衣服,把缪奕青叫到客厅谈话。
缪奕青不甘心,几番偷瞄元屹双腿交叉处。
元屹翘着二郎腿,心情不好不坏,把先前那些照片发给缪奕青,说:“照片你看看。”
缪奕青打开微信。
元屹好整以暇看着缪奕青。
等缪奕青惊愕的表情。
不出元屹所料,照片内容直击缪奕青小心脏。
活生生是“出轨被抓”现场。
缪奕青手机差点没拿稳:“……谁啊?偷拍我这些干嘛?照片怎么会在你手里?”
元屹双手环抱放胸前,反问:“这些不该是我问你吗?”
结合合约第三条内容。
缪奕青表情千变万化,又想发誓了:“元屹,我和她真没什么,我纯0……”
收声。
——倒也不用直白承认自己这事。
算了。
缪奕青叹了口气,声音放小,改口:“她就我一学妹,你别怀疑……”
元屹打断他:“我没怀疑你。”
缪奕青满脸写着“鬼信你”。
元屹正色起来,不开玩笑了,说:“我们被人盯上了。”
缪奕青抬眼:“嗯?”
元屹简单把事情和缪奕青说了一遍。
这也是元屹初雪那天晚上准备约缪奕青吃饭谈的内容。
照片是有心人发到元屹邮箱,刻意提醒元屹。
已经有人知道元屹已婚,对象是缪奕青。
有人想恶意制造“出轨”事件。
元屹说完。
两人之间有一段长长的沉默。
缪奕青指了指自己:“有人知道我和你……”
元屹:“是。”
缪奕青想起刘书冬那晚的八卦。
那帮恐/同的上级领导小团队在压制元屹,无法从元屹学术上找缺点,就从人品作风搞元屹。
缪奕青纠结:“那现在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元屹目不转睛,“我们俩结婚是事实。”
缪奕青给了个大囧的表情。
元屹缓声:“你不用想太多也不用想要做什么,一切听我安排。”
“好……”缪奕青点头,又问:“你不会害我对吧?”比如被调到一区这件事。
元屹嘴角一勾:“夫妻本是同林鸟。”
缪奕青:“大难临头各自飞?”
元屹一个眼神过来:“你往哪飞?”
缪奕青耸肩:“当然是远离你的地方啊。”
元屹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
缪奕青总这么一副没心没肺样。
没多大志向,日子一天天过,倒也安稳。
一区护士不多,夜班轮得到快。
又轮到缪奕青大夜班那天时,碰上白发达过世。
病房门口站着三个白发达家属。
其中一个是白发达的妻子,一身黑裙子。
缪奕青来交班,小声问上夜护士肖婷婷:“几点走的?”
和缪奕青搭夜班的傅芳在治疗室交接点滴,闻声探出头来,也想听。
肖婷婷坐电脑前补护记:“半小时前。”
缪奕青往那边深深看了眼。
肖婷婷把护理记录保存好,给缪奕青一个疲惫的表情,“交班吧。”
“姐,46床点滴就都丢了哦?”傅芳从治疗室出来。
46床就是白发达。
肖婷婷:“你说呢?”
傅芳摸摸鼻梁。
和肖婷婷搭上夜班的护士尤文彬在病房给白发达做终末尸体护理。
肖婷婷从1床开始床边交班,到46床时,门口三位家属默声让道。
46床床帘拉着。
尤文彬在撤除所有管道,填塞腔口。
缪奕青没把床帘拉开。
跳过46床,只交了旁边45床半身瘫痪躺床老大爷的病情。
等半小时后尤文彬收拾东西出来,门口其中一位男家属给他们四个夜班护士一人塞了一颗糖果。
傅芳是新人,接过糖果后一头雾水。
肖婷婷小声说:“收下来,这是规矩。”
傅芳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许多地方比较迷信,有些不成文的规矩。
给帮忙做最后尸体护理的医务人员一人一颗糖果。
简单点就是,去晦气。
要叫太平间前缪奕青最后一次问家属还有没有什么要做的。
两个男家属面色沉重,均摇头。
白发达妻子让缪奕青叫太平间的人上来接,完后又张了张嘴,像还有话要说。
缪奕青看她犹犹豫豫,没憋出一句话。
犹豫半天,纠结的气氛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打断。
声音是从46床那间传出来。
缪奕青脸色一沉,冲过去看情况。
其他几个人也连忙跟上。
46床床帘被人拉开了。
一年轻小姑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趴在白发达毫无生气的身体上嚎啕大哭!
白发达全身浮肿,还没裹尸单。
把旁边45床家属和老大爷吓了一大跳!
缪奕青楞住,一时没反应上来。
白发达妻子脸色顿变,最先冲上去,尖叫:“谁让你来了啊!大哥二哥!快把她拖出去!”
其他人都没回神,两个男家属就已经把小姑娘连拖带拽拉出病房。
缪奕青和傅芳面面相觑。
.
场面过于戏剧、魔幻。
等缪奕青了解完小姑娘身份后,小姑娘还蹲在病房走廊鬼哭狼嚎。
大半夜的。
期间有被吵醒的病人出来投诉。
缪奕青和傅芳好声安抚躁动的病人:“小姑娘刚考完试连夜从北京赶过来,没见到亲爸最后一面,大家体谅一下吧,抱歉抱歉!”
好在病区多是好说话的病人。
肖婷婷和尤文彬加班加点,两人搭把手把白发达裹上尸单。
缪奕青打电话叫太平间上来接。
剩下的就是家庭伦理问题了。
“遗嘱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啊,你父亲把你交给我了。”白发达妻子拦着小姑娘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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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进病房,一字一顿怼小姑娘:“他不想打扰你考试,没人叫你过来,你大半夜跑来添什么乱啊?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家家大半夜外地过来很危险啊?”
小姑娘哭得嗓子都哑了:“那是我亲爸啊!”
白发达妻子跟着吼:“那是我老公啊!”
小姑娘冲起来揪白发达妻子的衣服:“他才不是你老公!你这个黑心肠的小三!不要脸的臭女人!”
两男家属连忙上来把小姑娘拉开。
小姑娘还想拳打脚踢。
缪奕青扶额,头大,冷声呵责:“你们要吵出去吵,这里是病房,再吵我叫保卫了啊!”
缪奕青作势要打电话叫保卫科,几个人才讪讪作罢。
小姑娘又蹲着哭。
好在太平间的护工大叔及时赶来,把裹了尸单的白发达抬上平车。
男家属按住小姑娘。
平车出来时,白发达妻子紧跟在旁边。
缪奕青坐在护士站。
平车车轮声路过时。
缪奕青往那多看了几眼。
那个全程没哭过的被说是小三上位的白发达妻子,在小姑娘看不见的角度,通红了双眼,隔着尸单,紧紧抓住白发达的手。
小跑着跟上平车前进速度。
高跟鞋跟哒哒声,和平车车轮滚滚声混成一片。
缪奕青垂下视线。
.
对这个白发达,缪奕青仅仅只有几天护患关系的交情。
最后剩下的只有一阵感慨。
发财了有什么用。
39岁人就没了。
白发财,白发达。
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
那天下夜班回家后,缪奕青离奇梦到了自己根本没印象的缪建平。
缪奕青在梦里痛骂缪建平:“让别抽大烟你不听!看吧!死得那么早!钱财都给贪心人分光了,你心尖宠五姨太跟人跑了啊!亲生儿子寄人篱下没人疼没人爱!”
缪建平挥手要打缪奕青。
缪奕青惊醒,从床上坐起来,胸口起伏喘大气。
窗帘没拉严。
窗外纷纷扬扬下着雪,天气阴沉沉。
缪奕青口干舌燥,起来漱口,看手机时间才发现睡了一整天。
手机有许多未读短息。
几条不重要的群消息。
一条元屹的信息说今天值班不回来。
最多的是刘书冬的一堆八卦消息。
缪奕青缩回被窝,忽略群消息,先给元屹回声收到,再慢悠悠翻看刘书冬的八卦。
“你今天休息不在科室!这八卦简直了!大瓜!就你们昨晚送走的那个白发达的事!”
缪奕青把枕头垫在后背,认真看起来。
昨晚那个小姑娘是白发达和前妻生的。
白发达和前妻青梅竹马,婚后女的嫌男的穷,改嫁有钱人。
有钱人正好是本院骨一科某主任。
白发达会来住院,是骨一科主任托关系找元屹帮忙。
前妻不要女儿。
女儿判给白发达。
白发达对女儿非常好,近几年暴富后,把女儿送到北京好学校读书。
白发达和现在这个妻子是协议结婚。
缪奕青看到这里,停了下来。
“不过女的好像在这段契约婚姻里处出了感情。你懂的,本来是金钱明码标价的关系,扯上感情,就理不清了。”刘书冬文字里是这样描述。
缪奕青指腹在这段话上多停顿几秒。
继续往下看。
白发达说狠心是真狠心,说痴情也是痴情。
遗嘱里财产一半给了前妻。
另一半给再分两小份,一小份给女儿,剩下的给那个协议结婚的妻子,前提条件是要那个协议结婚的妻子照顾女儿到女儿成年结婚出嫁后,才可以拿到那份遗产。
白发达是抓着协议结婚妻子“喜欢上”自己这点,把女儿托付出去。
缪奕青看到这里,没在往下看。
这些内容都是刘书冬早上发的。
缪奕青隔了大半天才回复:“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刘书冬在线,语气一如既往地激动:“你说巧不巧!我表姐是那个骨一科主任的前妻!去年送我车的那个表姐,就你调侃说的那个富婆!”
缪奕青沉默住了。
还真是一出大戏。
.
缪奕青夜班后休了两天。
元屹值完班后休的那天也没回家,说是回老宅办事。
缪奕青没多问,安安静静在家当了两天咸鱼,出来上班当天,肖婷婷神神秘秘叫住要去干活的缪奕青:“奕青,护长找你。”
缪奕青转头:“什么事?”
“不清楚。”肖婷婷说,“元博也在护长那。”
7. 07
07
缪奕青云里雾里。
元屹在办公室和护长谈话。
缪奕青来时两人中断谈话。
缪奕青和元屹两三天没见了。
缪奕青叫了声“元博”,然后才问护士长:“护长,你找我?”
护士长今天头发梳得格外整齐,笑容满面,问:“奕青啊,你近期有大事安排吗?”
缪奕青直接摇头说:“没有啊。”
缪奕青朋友不多,亲人不多,生活简单,并没重大事情要他去做。
“那正好,现在有个很好的机会。”护士长说:“你和元博下乡支援一阵再回来。”
缪奕青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护士长把话重复了一遍。
缪奕青转头去看元屹。
元屹站起来,承接缪奕青疑惑的目光,说:“我带你去学习。”
缪奕青忤在原地,看看元屹,又看看护士长。
表情一言难尽。
这个消息又大又突然。
护士长解释说:“元博下乡需要带个帮手,你最近和元博搭档,干活默契,元博推荐你。”
“不是……”缪奕青越听眉头皱越紧,“我就一护士,我为什么……”
护士长:“有下乡经验,以后你升副高、正高,都是有用的。”
缪奕青:“护长,我工作才三年。”
离副高还不知道有多远啊!
护士长:“攒经验啊,又没让你马上考副高。”
缪奕青:“……”
元屹叫缪奕青:“去我办公室,我跟你说。”
缪奕青看护长。
护长点头:“去吧。”
缪奕青便跟元屹走了。
元屹把自己办公室门反锁。
没了外人。
缪奕青直接问:“这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叫我和你一起下乡?”
元屹把下乡文件拿出来给缪奕青看。
缪奕青随便看两眼,脸色不是很好:“您真坑我?”
几天不才感慨的夫妻本是同林鸟,不会互坑?
入冬季节,天气冷,南方没暖气。
这季节去南方山村下乡?
元屹说:“晋升必须有下乡经验。”
元屹没有这个经验。
“元博,我暂时不晋升……”缪奕青无奈。
“你以后晋升用得上,这次我们两个互相有照应,以后你想下乡就不一定是和我去。”元屹分析,“也不一定有机会去。”
这话是有道理。
缪奕青扯了扯嘴角,换问题:“但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早上给你打电话。”元屹说,“你没接。”
缪奕青掏手机看,还真有未接来电,只是打的时间不对,“我那会在交班。”
元屹顿了顿,又说:“去年你托我帮忙找田阿姨的事有结果了。”
缪奕青表情一僵:“什么?”
元屹:“昨天刚收到的消息,她消失前最后一个地方是福寿村。”
福寿村便是这次要去下乡支援的地方。
缪奕青瞬间沉下脸,说:“元屹,你不要拿这种事骗我。”
哪有那么巧的事?
田阿姨是缪奕青的一道心坎。
三年前田阿姨说要外出旅游散心。
一散就是三年。
杳无音信。
活生生一个大人,像人间蒸发一样。
怎么也找不到了。
元屹垂眸,“没骗你。”
缪奕青仰头。
元屹道:“没骗你,就像你没骗我你和陈莎莎、刘书冬只是单纯友情关系一样。”
缪奕青后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缪奕青表情复杂,有个非常离谱的想法:“你那么希望我和你下乡,不会是怕我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婚内‘出轨’吧?”
元屹静了下去。
半晌才说:“你的名额是爷爷那边托人要的。”
缪奕青心思在田阿姨的事上,张了张嘴,“我去后会有时间自由活动吗?”
元屹点头:“有。”
缪奕青有些动摇,“……那我考虑考虑。”
元屹:“可以。”
缪奕青打开门。
元屹最后多补充一句:“如果你不去,你们护长会塞其他人跟我去。”
缪奕青搭在门把上的手微动。
最后缪奕青并没马上答应。
缪奕青回病房继续干活。
.
双方其实都心知肚明。
一起去是最好的。
元屹为晋升而下乡。
缪奕青为找田阿姨而下乡。
双赢。
可缪奕青不知道该不该同元屹走近这一步。
缪奕青是真馋元屹的颜。
但元屹这小半年来情绪态度变化大。
下乡支援为期一年。
两人在陌生的山村里,同吃同住,互帮互助。
都是gay,最后到底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契约婚姻这东西摆在两人中间。
白发达和白发达契约结婚妻子的事才过去不到一周。
缪奕青不敢赌。
从小就过得苦的人,不会那么容易相信自己会有好运。
.
下乡这事暂且没后续。
护士长随后又找了缪奕青三四次,旁敲侧击让缪奕青脑子聪明点,不要傻乎乎放过这次机会。
缪奕青只陪脸陪笑。
下午缪奕青管的一位男患者变症。
血色素掉到6.2。
缪奕青忙碌起来,护长便没再来找他。
变症患者怀疑消化道出血,血氧和血压掉得快。
邱医生开了一堆医嘱。
缪奕青抽血型和备血。
二线元屹也赶来看病情、采集既往史、触诊病人腹部。
病人说不清自己这两天拉的大便到底是什么颜色。
元屹朝缪奕青伸手:“手套。”
缪奕青忙回身去治疗室拿。
搭班久了便会有默契。
元屹手大,要七号半的手套。
缪奕青拿来手套,递给元屹。
元屹边戴手套边让患者侧身屈膝躺好。
邱医生去拉床帘。
缪奕青站在床尾,看着元屹从容不迫地扯下患者裤子。
然后。
缪奕青看到元屹左手掰开患者屁/股,右手食指涂抹石蜡油,伸了进去。
用手抠肠.壁上的粪渣。
饶是和元屹上班这么久,缪奕青都没碰到、没亲眼看过元屹肛诊!
缪奕青脑袋一懵。
只觉一股热血直往头上冲。
男患者被这么一诊,缩着身直喊痛。
家属在一旁倒吸气。
邱医生见怪不怪,更凑近看操作。
缪奕青傻在床尾,眼睛瞪得老大,看元屹的动作。
看那双有力又修长的漂亮手、戴着手套、涂了石蜡油润滑、做肛诊……
元屹三百六十度抠了一圈后,拔/出来。
视线往床尾扫过。
和缪奕青四目相对。
缪奕青慌忙移开视线。
邱医生凑前:“元博?”
元屹收回目光,把指头上沾到的东西给邱医生看,说:“是黑便。”
邱医生连连点头,“是。”
缪奕青低着头默默离开病房,
回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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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室,洗手、摘口罩,透气。
傅芳刚好进来拿留置针,看到缪奕青的样子,疑声:“青哥?你脸怎么这么红?”
缪奕青把口罩戴好,嘴硬:“口罩闷的。”
傅芳笑:“你们男生体质好!我们女生恨不得裹棉被上班啊。”
缪奕青干呵了两声。
缪奕青承认自己是个色/胚子。
馋漂亮男生的身体。
尤其像元博这款,有钱有权智商高又有颜的。
.
一下午脑子里都是那根手指的影。
一度影响工作效率。
导致缪奕青最后拖了十几分钟的班。
忙完下班后缪奕青收到元屹发的信息:“妈让咱们晚上回去。”
“今天是什么节日呢?”缪奕青脑子里那根手指还没挥散,并不是很想单独和元屹相处,“一定要回去吗?”
“老家寄了些土特产来。”元屹说:“补冬。”
也就是特地煮了饭菜等他们回去吃咯。
缪奕青拉下肩,“好吧。”
坐元屹车回去。
今天没下雪。
天气一样冷。
元屹开着车,抽空回头看缪奕青,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缪奕青莫名其妙,摇头:“没有啊。”
“冷?”
“不会啊。”
“那耳朵怎么那么红?”元屹手指点了点耳朵位置。
缪奕青视线就不争气跟着那根手指走。
元屹:“嗯?”
缪奕青咬牙:“……是冷没错。”
“冷就说啊。”元屹伸手把车内暖气调高。
用的还是那根手指头。
缪奕青:“……”
目视前方,老僧入定。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到元家。
元岚住校,今天不在家。
今晚家里少了元岚。
但多了个元爷爷。
元爷爷双鬓斑白,拄着拐杖。
缪奕青和元屹一前一后进屋时,元爷爷连连招手:“小屹和小青回来啦!”
元爷爷出现得触不及防。
缪奕青脚步停滞。
侧目寻元屹,用眼神交流:你怎么不说爷爷来了?
元屹略过缪奕青的眼神,同元爷爷打招呼:“爷爷晚上好。”
元爷爷笑眯眯:“晚上好晚上好,小青啊,快来让爷爷看看,好久没看到你了。”
缪奕青也赶紧打招呼:“……爷爷好。”
“好孩子。”元爷爷牵起缪奕青的手,“小屹说你特想和他下乡啊?咱们小青真好学!好孩子,你们妈妈煮了牛肉和鸡肉,都是爷爷从乡下带来的,新鲜,晚上吃个饱!”
缪奕青小心搀扶着元爷爷,尬笑转移话题:“爷爷,咱们去洗手吃饭吧。”
蒋珊珊从厨房端菜出来:“都回来啦,快来吃饭。”
缪奕青同蒋珊珊打招呼,把元爷爷扶到餐厅,又和元中陆问好。
元屹去帮蒋珊珊端饭菜。
缪奕青跟着去。
俩人擦身而过时,缪奕青压着嗓子骂:“元屹你卑鄙!”
拿爷爷逼他!
元屹微微一笑:“互利共赢。”
缪奕青咬牙切齿。
.
斗不过元屹。
当夜,缪奕青妥协,给护长打电话,说自己同意下乡这事。
护长比缪元青还高兴,发申请表格让缪奕青填。
表格要上报审批、留底。
内容必须真实无误。
缪奕青在婚姻情况那栏勾了“已婚”。
表格上交。
不意外,缪奕青立马收到护士长的质疑:“奕青,你真结婚了啊?”
8. 08
08
员工基本资料常规存放人事科。
定科时护士长是可以看到自己科室新员工的人事资料。
不过多数护士长对员工家庭等私人情况并不过度打听。
护士长挺意外。
缪奕青在科室并没表现出已婚的样子。
甚至没休婚假或产假。
缪奕青低着声说:“护长,这事就不说出去了吧。”
护士长并非八卦人,把申请单收起来,说:“我等下就送上去审批。”
缪奕青扯了个笑:“谢谢护长。”
.
这次下乡本就是通过关系找的。
下乡文件审批两天就下来。
文件下来后,事情很快在科室传开。
整科室里张白花意见最大:“凭什么他个小年轻可以下乡?我们这些老员工都没机会下乡,这是怎么选拔的啊?”
有不满的老员工跟着小声说:“就是啊!凭什么!”
缪奕青本科毕业后就到这家医院工作。
工作至至今三年余。
缪奕青24岁毕业,今年27岁,和元屹差了三岁。
年轻,没根基没资本。
自然有人会说。
缪奕青递交申请书前就想到会这样。
不过除开那些人的只言片语,还是有许多人替缪奕青高兴。
其中刘书冬和罗芳玲最真诚。
罗芳玲盲目崇拜:“青哥牛逼!”
刘书冬调侃:“大冬天去,不给冷死?”
此话戳中缪奕青痛处:“我已经下单电热毯了。”
刘书冬:“我的富婆表姐最近在哈尔滨,我找她拿件正宗军大衣给你。”
缪奕青感激:“谢了好兄弟!”
同在一科室,元屹多少听到那些背后嚼舌根的话。
元屹面上没什么表现,私下在家里元屹是和缪奕青说:“嘴在别人身上,他们怎么说我们管不着。”
缪奕青知道这个道理。
元屹:“不用去理。”
缪奕青明白,本也没想要理。
元屹:“做好自己就行了。”
缪奕青:“我知道。”
元屹今晚又提回来一袋牛肉,递交给缪奕青。
缪奕青看那熟悉的包装袋,抬头问:“这些又是上次那个人送的?”
元屹记得上次的牛肉:“是。”
缪奕青把袋子左翻右转,语气略微妙:“男的女的送的啊?”
元屹嘴角弯了弯,没隐瞒:“骨一科主任,男的。”
缪奕青愕然:“上次也是?”
元屹:“是。”
缪奕青把事情联想起来,放下牛肉,做推理:“那主任送牛肉给你,是为了拜托你帮忙收白发达吗?”
换元屹错愕了。
“你消息倒是灵。”元屹没想缪奕青知道这事,便没卖关子:“本来不准安排做DSA,是白发达前妻托何主任找我,帮白发达一把,让他撑到女儿考完从北京过来。”
缪奕青睁大眼,张了张嘴。
恍然大悟。
这么一说。
缪奕青才完全明白过来。
为什么那天白发达听到可以延长生存时间就毫不犹豫同意做DSA。
仅为了撑着见女儿最后一面。
缪奕青眉头拧紧,表情复杂,一瞬间有很多问题想问元屹,又不知要怎么问。
白发达知道前妻帮他这事吗?
前夫前妻之间余情未了?
那个何主任是什么心态?
还有那个契约妻子又是用什么心态接受这些帮助?是因为接受不了才会在办理住院前和白发达吵架吗?
缪奕青欲言又止。
最后什么也没问。
人心复杂。
没有谁是绝对的错。
当晚缪奕青把牛肉红烧了。
.
下乡前两人回了趟元家。
元爷爷昨天飞回北京。
蒋珊珊准备了一桌菜。
元岚放学在家,看见缪奕青就缠上来说:“我哥终于肯带你飞啦?”
缪奕青给这小孩的措辞逗笑:“去乡下有什么好飞的。”
“此飞非彼飞!青哥你不会不知道吧?”元岚做夸张表情:“我哥和爷爷说要带你一起努力修行、学习,让你将来成为一名更好的医者。”
缪奕青:……
元岚;“他没和你说?”
缪奕青抿嘴。
元岚:“我哥在立‘背后默默付出’的好男人人设?”
缪奕青敲元岚脑袋瓜:“一天天想什么呢?少看点没营养的书!”
元岚撇嘴。
不过元岚说得没错。
下乡一趟,能提高缪奕青各方面的水平能力、人生阅历。
今夜无雪。
回程车上,缪奕青拆了元岚送的旺仔牛奶喝,叼着吸管问元屹:“你觉得我学习能力怎么样?”
元屹说:“就那样。”
缪奕青咬扁吸管,“您回话态度过于敷衍。”
元屹:“你科目二什么时候去考?”
缪奕青长啊一声:“……回来再说吧。”
“拿到驾照后不但给你车开。”元屹手搭在方向盘上,说,“我还可以夸你学习能力强。”
缪奕青咬着吸管:“切。”切完又马上问:“车给我开?这辆还是新车?”
元屹呵声:“考过再说。”
缪奕青:“车库里的车随便挑?”
元屹复读机:“考过再说。”
缪奕青耸肩:“哦。”继续喝旺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对话。
谁也没去注意这些话里的漏洞。
一年后,契约婚姻就到期了。
.
次日天朗气清。
A市往C市的早班飞机准点起飞,准点落地。
福寿村在山区。
C市是距离福寿村最近的一个拥有机场的二线城市。
从C市到福寿村还要坐大巴。
缪奕青和元屹一人一大行李箱。
南方冬日白天温度比北方高,天气好时太阳光还是热的。
从机场打车去长途大巴站买票。
街上人来人往。
缪奕青拉着行李箱,全程紧跟元屹。
元屹到哪他就到哪。
长途大巴车站售票厅外一堆黑车拉客。
黑车司机缠上来,元屹全程黑着脸不予理会。
缪奕青好奇,多看那些人几眼。
元屹把缪奕青拽身边,表情严肃:“别看、别理,跟紧我。”
缪奕青乖乖点头:“哦。”
.
元屹买了一小时后出发的大巴票。
车程要近三小时。
元屹在附近小卖铺买了两瓶水。
缪奕青拿了几包薯片和面包,一起结算。
收银台柜前有卖晕车药。
元屹顺手拿了一盒。
目的地偏远,途中还有山路。
缪奕青看见,笑:“元博晕车?”
元屹付完款,把晕车药塞给缪奕青,说:“怕你吐我一身。”
缪奕青啧声:“我身强力壮……”
元屹:“最好是。”
缪奕青摸摸鼻梁。
好呗。
没出过远门的土包子。
缪奕青确实有点底虚。
.
开往福寿村的大巴车次不多。
乘客也不多。
一小时后缪奕青和元屹准时上车。
位置在前排。
元屹把靠窗位置让给缪奕青。
车里味道浓。
大件行李都放在车下箱里,小件贵重行李随身携带。
缪奕青落在后戴上口罩,塞上耳机。
半小时前缪奕青把晕车药吃了。
元屹没打扰缪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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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奕青头靠窗户,闭眼小憩。
大巴前进途中缪奕青迷迷糊糊听到元屹接了几通电话。
元屹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在谈工作上的事。
缪奕青歪着脑袋半睁开眼,看到元屹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了,搁在大腿上。
元屹左耳戴着蓝牙耳机,双手在键盘上敲打。
缪奕青保持歪头的姿势盯着元屹看。
元屹下颌微低,脖颈修长。
紧锁着眉,那双指骨分明的手在键盘上舞动。
工作中的男人魅力无限。
缪奕青在口罩后面偷舔了下唇。
大巴上多是回村的居民。
男女老少皆有,穿着朴实。
缪奕青和元屹混在其中,显得突兀。
元屹对着电脑捣鼓半天。
坐斜对面的一中年大叔突然朝他们这边说话:“年轻人啊!坐车就坐车,这么拼命工作干嘛?”
元屹敲键盘的手停顿,抬眼,和缪奕青一起看过去。
大叔顶着地中海头,普通话带着本地腔调:“你们是出来旅游的吧?旅游啊,就要好好放松心情,工作都放一边,太拼命不值啊,别以后人在天堂,钱在银行,老婆在别人床。”
元屹表情一滞。
地中海大叔:“你有老婆吗?”
元屹转动视线,和缪奕青对上。
缪奕青直起身。
元屹转头,冷言回复那大叔:“没有。”
缪奕青:?
元屹又说:“有伴侣了。”
缪奕青:……
那大叔大笑:“外头的情人啊?”
缪奕青:……
元屹表情陡然变冷。
前进的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
缪奕青没坐稳,身子直接往元屹那倒。
元屹眼疾手快扶住缪奕青。
有力的双掌按住缪奕青肩膀,没让缪奕青摔下去。
缪奕青不常和元屹肢体互动。
元屹掌心炙热,烫地缪奕青浑身一颤。
“坐好。”元屹大掌稍用力,把缪奕青推回原位,单手护住差点被撞掉的电脑,“压到电脑了。”
缪奕青抖了两下肩膀,重新坐好,然后小声问元屹:“你和那人胡扯什么?”
那人看着就不是善哉,流里流气。
元屹没应,把薯片拿出来塞给缪奕青。
缪奕青把薯片拆开,问:“你吃不?”
元屹摇头。
缪奕青拉下口罩,吃了几口,余光看那地中海大叔又往这边看了几眼,但没再说其他下.流的话。
元屹在改一份word文档。
密密麻麻一堆英文。
缪奕青拿了一片,递到元屹嘴边:“吃。”
元屹没拒绝,就着缪奕青的手吃掉薯片。
缪奕青又用同一只手抓了另一片,塞自己嘴里,然后再抓一片,递给元屹吃。
两人无声互动。
并没注意后排戴鸭舌帽男生诡异的目光。
.
乡下条件并不好。
村长给缪奕青和元屹安排的住宿是一居民家腾出的一室一厅。
厕所在外面。
家具不多,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衣柜、一台老式大/屁/股电视机。
两张床,一张摆客厅一张摆里屋。
缪奕青进门后就只想先躺床睡一觉再考虑住宿环境简陋的事。
元屹还有精力,拦住要往客厅那张床上躺的缪奕青:“去换干净衣服再躺。”
缪奕青揉揉眼睛,外衣袖口蹭了灰,裤管上沾了尘土。
元屹把缪奕青的行李箱推过来。
缪奕青撑着睡意,打开行李箱,拿睡衣。
元屹低头就看见行李箱里那件用压缩袋装起来的军大衣。
元屹皱眉:“你什么时候买军大衣了?”
缪奕青翻找睡衣,下意识回答:“昨天刘书冬给的。”
9.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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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屹语气沉了几分:“行李箱整理好放墙角,不要乱摆在路中间。”
缪奕青转头看元屹。
元屹面无表情。
缪奕青扯了扯唇角。
“军大衣是刘书冬表姐卖的。”缪奕青伸出三根手指,解释:“花了三百。”
“贵了。”元屹叫缪奕青把东西搬里屋去:“你睡里屋。”
缪奕青指着身后的床,“我睡这。”
元屹笔记本电脑摆到桌上:“晚上我要办公。”
住宿条件简陋。
网线在外面这间,桌子也在外面这间。
缪奕青:“好吧。”
里间和客厅之间有隔帘。
缪奕青拿睡衣进里屋换。
帘子拉上。
换好了睡衣缪奕青就想睡觉。
飞机两个半小时、大巴三小时、转乘的士一小时。
一整天都在路上。
“我睡一会。”缪奕青掀开帘子,问在拿电脑的元屹:“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呀?”
“明天。”元屹把电脑开机,看了眼时间,反问:“你就睡觉了?不吃东西吗?”
中午饭就那两包薯片和饮料。
缪奕青摇头,打了个哈欠:“不是很饿。”
元屹看缪奕青眼底一片青,语气缓了些:“去休息吧。”
缪奕青放下帘子:“有事叫我。”
元屹淡淡嗯声。
.
屋子向阳,光线明亮。
缪奕青把窗帘拉上。
关了灯。
缩上.床。
被子床单都是新的
南方冬天是真冷
屋内屋外一个温度。
被子盖身上都觉得不够暖和。
缪奕青给蒋珊珊他们报了平安短信后,赶紧把手缩被窝里,整个人在被子里蜷缩成团。
连打了几个哈欠,闭眸休憩。
一睡就是两三小时。
醒来后缪奕青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头晕脑涨。
屋里静悄悄。
客厅没有灯。
缪奕青从床上坐起来,被子滑落,缪奕青一哆嗦,又把被子抱好。
原地坐了几秒,缪奕青伸脖子往外头喊:“元博?”
没人应。
音调高几分:“元屹?”
外头没人。
缪奕青从枕边拿起手机,才看到元屹半小时前的短信:“我去买点吃的。”
缪奕青摸摸扁平的肚子。
整个人软绵绵没力气,也没饥饿感,但饭还是要吃:“帮我打包一份粥,谢谢。”
回完,缪奕青顺势倒回床上。
被窝里残留热气。
缪奕青侧身找了个舒适的体位,眼皮厚重,没两下又睡着了。
这次睡得不久。
缪奕青睡梦里迷迷糊糊听到元屹在叫他名字。
缪奕青脑壳痛。
整个人一会像在火炉一会像在冰窖。
冷热交替。
睡不踏实。
缪奕青猛睁开眼。
客厅的灯亮了,有微弱的光洒进来。
里屋的灯没开。
缪奕青平躺着,脑袋懵懵,额头滚烫。
下意识抬手去摸额头,手背触到湿热的毛巾。
元屹就站在床边,俯视床上的缪奕青。
“我……咳咳!”缪奕青想开口说话,扯动声带,喉咙发紧,引起一阵咳嗽。
胸口剧烈起伏。
元屹弯腰把缪奕青扶起来,大掌轻拍缪奕青后背,顺气,说:“你发烧了。”
额头上的热水巾顺着缪奕青起身动作滑落。
缪奕青虚着音:“不、不会吧?咳、咳。”
元屹稍用力拍了下缪奕青后背,一手拿走热水巾,直起身,气笑:“对啊,你不是说自己身强体壮吗?”
缪奕青吸了吸鼻子。
鼻涕都咳流出来了。
元屹把纸巾丢给缪奕青。
缪奕青抽纸擤鼻涕。
病来如山倒。
缪奕青没想下乡第一天,就被南方的冬天打败。
元屹也没想到来这里看诊的第一个病人是缪奕青。
.
缪奕青下午烧到三十九度,睡得糊涂,元屹买饭回来叫不醒缪奕青,才发现缪奕青发烧了。
元屹把带的对乙酰氨基酚片和感冒冲剂给缪奕青。
没有暖气的屋里冷冷清清,入夜后更是冷得刺骨。
缪奕青把军大衣翻出来穿。
元屹把粥热了。
缪奕青喝着粥,吃了药,又喝了大杯温开水,坐在椅子上,发呆想着今天的行动轨迹。
前几天都在高强度加班工作。
今早下飞机后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冻过,下大巴也被冷风扑过。
还有刚才睡觉时觉得被子不够厚。
劳累和着凉。
病由此起。
元屹去外头厕所洗了澡,回屋看缪奕青还坐原地发呆。
“回床上去。”元屹叫缪奕青。
缪奕青伸伸僵硬的脖子和双脚,期期艾艾:“元博,如果不是和你来这里,我就不会感冒了。”
都怪你啊。
“是你平时缺乏锻炼。”元屹冷血无情,“体质不行。”
缪奕青啧了一声。
.
下乡工作并没因为缪奕青病了而停滞。
次日一早,元屹和缪奕青跟着村长到村口诊所报道。
诊所算公家的,也是村里唯一家诊所。
市里下的支援文件内容是要元屹和缪奕青在这家诊所支援,帮助改善村里就医情况。
诊所不大不小,两层楼。
一楼是医生看诊、抓药、注射的地方。
二楼有三张简易的床位。
诊所只有两名医生,一男一女。
男的叫傅萧海,女的叫傅雪环。
傅是这个村的大户姓。
村长把缪奕青和元屹的来历情况和两位傅医生交代了一遍。
四人相互打过招呼。
傅雪环笑看缪奕青身上的军大衣,说:“乡下确实会比城里冷。”
缪奕青体温降下来,休息一晚后状态好了不少。
缪奕青扯扯还有些痛的嗓子。
元屹半笑,替缪奕青接话:“他感冒了。”
傅雪环哦了声:“这样啊,咱们这没暖气,你们北方人估计不习惯,平时要注意保暖。”
缪奕青干笑:“是。”
“要不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傅雪环关切说。
缪奕青没那么弱,笑笑:“不用,没事。”
傅雪环:“那先带你们熟悉下环境吧。”
傅萧海拿了两件干净白大褂出来,说:“咱这儿没大城市规矩多,你们就一步一步来吧,今天先观摩。”
元屹把两件白大褂接过来,把其中一件白大褂递给缪奕青。
缪奕青脱了军大衣,套上白大褂。
傅雪环热情,带着四周转了一圈,然后就让他们自由活动。
诊所开门没多久病人就陆续多起来了。
两位傅医生忙活起来。
缪奕青和元屹把诊所转了两圈后,找凳子坐,观摩傅医生他们看诊。
缪奕青左看右看,抓的重点没元屹多。
元屹观摩时会小声和缪奕青讲解:“那个病人说这两天反复头痛,一般你们护士会先测血压,这是对的,我们医生除了问血压,还会观察病人瞳孔、对光反射,还有……”
缪奕青边听边点着头。
元屹讲得细,音调低低沉沉,一顿一顿,锤在缪奕青心弦上。
缪奕青觉得今天的元屹挺不一样。
少了在科室时的那股冷清,多了能让人亲近的烟火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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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屹能力强,上午在旁边观摩,下午就能和两个傅医生一起坐下来看诊。
但并不是很顺利。
来看病的都是村里人,地方口音重,且多多少少都是邻里乡亲,熟人,一来开口就是:“傅医生啊,我还是上次那个老毛病。”
元屹楞住。
傅萧海坐在元屹右手边,热情亲和:“王大爷啊,你是不是又没按时吃药啊?头又痛了是不是?”
那王大爷连连说是,赶紧把自己情况说了一遍。
缪奕青拿电子血压计过来,要给王大爷测。
傅萧海摆手:“去楼上拿水银的那款。”
缪奕青没反应过来:“嗯?”
傅萧海说:“王大爷左右手血压相差比较大,你用水银测,准一些。”
缪奕青啊声,看着傅萧海,张了张嘴。
想说没必要吧。
现在电子血压计基本都精准啊。
缪奕青没动。
那边元屹先一步,起身,替缪奕青上楼去拿水银血压计。
缪奕青抿了抿唇。
傅萧海眉头轻皱。
“这是新来的医生吗?”王大爷才注意到缪奕青他们。
傅萧海说:“他们是城里来的,接下来一年会在咱们诊所帮忙。”
那王大爷用本地话问:“医术有傅医生高啊?”
傅萧海笑笑,没应。
.
元屹拿下来,缪奕青盖子打开后,水银柱开关拨了两次才打开,球囊开关没旋紧。
缪奕青很久没用水银血压计。
傅萧海看不过去,亲自动手帮王大爷测了两手血压。
缪奕青和元屹对看了一眼。
.
王大爷离开后,陆续又来了几个病人。
诊所并没有准点下班的习惯。
鉴于缪奕青和元屹是第一天来,傅雪环让俩人早点回去休息,尤其缪奕青还病着。
两人便早早收拾下班。
诊所距住处有段距离。
两人并肩走在傍晚的乡村小路上。
气温还是冷。
缪奕青把军大衣重新穿好,有风吹来时,紧紧衣口。
路过一家小炒店,元屹进去打包买了两份晚餐,口味尽量清淡易消化。
缪奕青扫码付钱。
等老板煮好打包,元屹拎着走。
出店后右拐。
两人凭记忆走回住处。
饭点时间。
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元屹掂了掂手里的打包盒,说:“宿舍没有厨房,不方便。”
缪奕青边走路边踢路边的碎石,“对啊。”
元屹:“晚上看看能不能腾地方出来当厨房。”
缪奕青点头。
两人又走了一小段,快到住处时,元屹又开口,问缪奕青:“你今天有收获吗?”
缪奕青侧目,唤:“元博。”
元屹:“嗯?”
“你今天话特多。”
又一阵风来。
吹起元屹的衣领子。
缪奕青嘴角擒笑。
元屹把被风吹翻的领子按下去,语气轻着:“是嘛。”
缪奕青盯着元屹看,看着看着,余光瞥见元屹身后某处。
缪奕青笑僵在脸上,“诶,元博你看。”
元屹顺着缪奕青视线,转过头。
他们身后是一片农田。
田间小路上走着两个男人。
位置距离不是很远。
很清楚看到走在最前头的是昨天大巴上的地中海大叔,衣服和昨天是同一件。
大叔身边还跟着个戴鸭舌帽穿鹅黄色卫衣的小个头男生。
像感应到他们打量的目光。
男生突然回过头来。
视线正好和缪奕青对上。
缪奕青触不及防,看到男生鸭舌帽下、怯生生的目光。
10.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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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的鸭舌帽是白色的,在暮色中比其他景物要显眼。
男生没敢多看,匆匆转头,疾步跟上地中海大叔的步伐。
缪奕青和元屹面面相觑。
算是个小插曲。
住处周边邻居房子多是农村老旧四合院,门口有小片水泥地作前院。
有的人家前院上停有小轿车。
家家户户大门都是敞开的。
缪奕青和元屹从门前路过,屋里头在吃晚饭的大叔大婶都会探出头来和他们打招呼。
乡村淳朴气息。
回到住处,两人简单解决了晚餐。
饭后趁着身子热,缪奕青去冲了个澡。
洗完进屋,看到元屹在移桌椅。
“怎么了?”缪奕青甩甩短发上的水。
洗澡时打了两个喷嚏,缪奕青鼻音略重。
元屹说:“电视机下面抽屉有吹风机。”
缪奕青去把吹风机拿出来,找插头,嘴上不忘问刚才的问题:“你要把桌子搬哪里去?”
“搬门口。”元屹打开门,说,“煮饭用。”
客厅有张床。
在客厅煮饭,元屹接受不了。
外头夜色浓厚。
他们这处院外没有装灯,农村也没路灯。
黑压压一片。
只有远处几乎人家亮着灯。
缪奕青出来看情况,摇头:“要摸黑煮饭吗?”
元屹愁眉。
夜风呼呼吹。
缪奕青病没大好,风吹得冷,缩回屋:“元博,行不通。外头没插座,碰到刮风下雨天,怎么煮饭?”
元屹犯难。
缪奕青打开吹风机,边吹头边环顾屋内四周陈设。
元屹进屋关门。
缪奕青把吹风机关了,蹦出一想法,指着床和里屋,说:“把床都移里面,客厅空间大,一半做煮饭啊。”
说完缪奕青和元屹皆顿。
两人对望一眼。
缪奕青尴尬,打开吹风机。
让嗡嗡声打破这份尴尬。
缪奕青是洗头把水洗进脑子里了。
这是在变相邀请元屹同寝吧!
元屹道貌岸然:“很好的建议。”
缪奕青觉得自己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元屹:“你不介意吧?”
缪奕青嘴硬,“为人民服务。”
元屹失笑:“吹完头过来移床。”
缪奕青喃喃:“哦。”
客厅的床是临时搭起来的,两人不用多少力就把床并到里间。
里屋空间不大,摆一张床时还好,摆了两张,就怎么看怎么觉得拥挤。
缪奕青站在窗帘下,看着两张仅隔半米的床,莫名有股异样感。
当夜缪奕青就和元屹同/房异床而眠了。
元屹作息规律,不加班就睡得早。
活得像个正人君子。
缪奕青脑子亢奋,喝了感冒冲剂都不觉得困。
元屹那边传来浅浅规律呼吸声时,缪奕青翻转身,借着客厅留的小灯光线,静静打量起元屹睡容。
这是缪奕青第一次见到元屹睡着时的模样。
元屹平躺在床,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
平时喜欢皱着的眉头舒展开,睡姿规规矩矩。
缪奕青吸了吸鼻子。
屋里有元屹的气息。
.
白天元屹比缪奕青早醒,轻手轻脚叠好被子,在床头站了几秒,才出门洗漱。
两张床距近,双方睡容相互相看得请清清楚楚。
缪奕青醒时元屹刚从外头买早餐回来。
缪奕青状态比先前好了许多。
两人吃了早餐,一道去诊所。
有了昨天观摩的经验,今天就顺利多了。
四个人里就缪奕青是护士,负责测血压、打针。
抓药配药的活是傅雪环在做。
诊所除了有西药,还有中药。
傅雪环和缪奕青介绍说傅萧海是中西医结合的医生。
缪奕青毫不吝啬夸赞:“好厉害。”
傅萧海听到赞扬声,淡笑:“过奖。”
元屹往他们这儿看了几眼。
中午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诊所没有休息室,大家都向往常一样回去休息。
缪奕青下班后没和元屹一道回去:“坡上有家小卖部,我去买点东西。”
“零食少吃。”这几天饭菜不香,元屹知道缪奕青嘴馋,“你病刚好。”
缪奕青说到大巴上的那款薯片:“我买薯片,分你吃。”
元屹高冷:“我不吃。”
缪奕青不信:“到时候别和我抢。”.
小卖部在诊所后面的坡上。
中午人不多。
缪奕青从货架上拿几包零食。
付款的时候,外头又有顾客进来。
缪奕青扫码付款,侧目看了一眼进来的人。
昨天田垄间那个鸭舌帽男生。
缪奕青没多停留,找店员要了塑料袋,快步离开。
走出店几米远后,又把脚步放慢。
一段下坡路。
缪奕青走得慢。
路上不断有村民农作归家吃午饭,挑着扁担,来往都是人。
缪奕青走到坡下。
在拐角处停下脚步。
等后面跟着的鸭舌帽男生撞上来。
鸭舌帽男生两手空空,没在小卖部买东西,也没想到自己行踪被缪奕青察觉。
缪元青横挡在路中间,近距离看才发现那顶鸭舌帽一开始不是白色的。
是脱色的旧帽子。
男生慌慌张张。
缪奕青横眉怒目:“跟踪我干嘛?”
男生吓得结巴,脆生生地:“……不、不是、没有。”
缪奕青冷笑:“那就别跟上来啊。”说着就要走,鸭舌帽男生赶忙叫住:“先生!”
缪奕青停步,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先生。
男生绕到缪奕青跟前,这次说话利索多了:“先生,您是我们村里新来的医生吗?”
缪奕青冷声:“干嘛?”
男生与缪奕青差不多高。
缪奕青高冷到一半,才注意到男生露在帽子下缘明显是病态的面容。
缪奕青皱眉:“不舒服吗?”
男生诚惶诚恐。
缪奕青有些烦躁,不喜欢这种温吞的人:“有不舒服就去诊所看,跟踪医护人员做什么?”
男生才又支支吾吾说:“你、你和另一个医生都会在吗?”
缪奕青眯起眼,扬起下巴。
好样。
都知道是两个人来村里。
缪奕青拖长音:“跟踪我们啊。”
男生局促不安。
缪奕青等了几秒,要等男生开口解释。
但男生并不肯开口。
缪奕青没耐性,转身就走了。
男生胆子小,没强追上来。
元屹还没午休,在用电脑回信息。
缪奕青进屋后匆匆把门反锁。
元屹抬头,问:“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缪奕青刚才是拽的二万五八,但一路回来,心有余悸,怕那人奇怪的男生再跟上来。
缪奕青口干舌燥,喝了杯水,把事情和元屹说了一遍。
听罢,元屹锁眉,目光凝聚,说:“最近不要单独行动。”
缪奕青很听话点头。
.
两人多留了心眼。
好在接下来几天没再遇到那个男生。
缪奕青以为事情就这样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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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三天后,傅萧海休息的这天,那个鸭舌帽男生来了诊所。
彼时缪奕青在和傅雪环学怎么看单子抓中药。
男生戴着顶泛白的旧帽子,坐在就诊椅上,小声说:“……医生,我来看病。”
元屹看诊,穿着白大褂,见到男生时,脸上没多大表情。
元屹翻了一页新的病历单,拿起笔,问:“什么情况?”声音比缪奕青更大,更冷。
男生温温吞吞。
傅雪环从中药柜绕过来,傅雪环认识那个男生:“白冉?你怎么来了?”
男生叫白冉。
听到傅雪环的声音,白冉一激灵,直起脖子叫人:“环姐。”
傅雪环让元屹起来,她给白冉看诊,在病历单上写下白冉名字,“哪里不舒服啊?”
元屹站到一边,看着白冉。
白冉难言启齿。
傅雪环:“不说我怎么看病?”
白冉才小声地说:“……我屁股流血。”
……
白冉不敢看在场几个人。
缪奕青瞅过来。
傅雪环干咳了声,“是痔疮吗?”
白冉:“不、不知道……”
傅雪环站起来:“先检查一下吧。”
白冉赶紧也站起来。
傅雪环是女的,不方便查体,指着元屹,“让这个医生帮你看看。”
元屹表情寡淡,“上楼。”
白冉愣愣地点着头。
缪奕青表情微妙,丢开手上气味难闻的中药材,跟着上楼。
傅雪环没跟上来。
楼上三张病床依次排开,中间都有屏风挡着。
元屹指着空床位:“躺上去,侧身,裤子脱一半。”
缪奕青把屏风拉上。
明眼人都看到出来白冉在害怕。
元屹没催促。
缪奕青拿了手套给元屹。
白冉摘下鸭舌帽,躺上.床。
帽子拿了,缪奕青和元屹才看清白冉的模样。
白白净净的少年,右边眉弓处有三颗排成三角形的小黑痣。
缪奕青只看一眼,就觉得白冉长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白冉按照元屹的吩咐侧躺好。
元屹掰开白冉屁/股,外周看了一圈,并没看到外痔。
但肛/周微红。
元屹问白冉:“建议我伸手进去检查吗?”
此话一出,白冉唰地翻身坐起来,动作过快,元屹毫无防备吓了一跳。
元屹后退半步。
缪奕青跟上来。
白冉提着裤子坐起来,脸憋得通红。
元屹便知他介意肛/诊。
没继续,元屹把手套脱了。
白冉下床,戴回鸭舌帽,站床边,低着头。
元屹边洗手,边问:“大便是什么颜色的?”
白冉声音在抖:“……我、我不知道。”
缪奕青:“你没看吗?”
白冉:“我、我住的地方是茅厕。”
农村有的家庭并没有洗手间,是搭建在户外的茅房,茅房下面就是粪池,拉了就掉下去,根本看不到。
缪奕青哑然。
元屹擦干手,说:“下去吧。”
缪奕青让白冉走前面。
白冉往前走了几步。
脸一会红一会白。
走到缪奕青身边是,白冉小声问:“医生,你们是从城里来的吗?”
缪奕青:“是啊。”
白冉不再前进,在楼梯口站住,欲言又止。
缪奕青:“下去再说。”
白冉深吸口气,像鼓足勇气般,猛地凑到缪奕青眼前。
缪奕青楞了下。
白冉低声哀求:“哥哥,你们救救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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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屹把缪奕青往后拉。
缪奕青和白冉之间空出距离。
白冉的话飘在半空。
白冉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色若死灰,看缪奕青的表情像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缪奕青愣住,目瞪口呆。
楼下傅雪环往楼上喊:“你们好了吗?”
跟着是阵上楼脚步声。
傅雪环声音还在楼下:“阿海来了,要不让阿海也看看啊?”
三人低头。
傅萧海站在楼梯中间,仰头说:“你们看好了吗?”
白冉慌忙把帽沿压低,挡住眼里所有情绪。
缪奕青一时无语。
“好了。”元屹替他们答话。
.
话题自然不能继续。
四人一前一后下楼。
傅萧海和白冉显然也认识。
白冉规规矩矩叫“海哥”。
傅萧海对白冉的病情并不关注,问的是家长里短:“三叔什么时候从C市回来的?”
白冉情绪紧绷,回答:“几天前就回来了。”
傅萧海:“三婶有一起回来吗?”
白冉摇头。
缪奕青被傅雪环叫过去继续抓中药。
最后傅萧海什么都没给白冉处理,甚至一句病情都没问。
白冉也没提流血的事。
相处气氛诡异。
有村民来看病,傅萧海把白冉晾一边,白冉低头匆匆离开诊所。
缪奕青心里不是滋味。
那天回住处后,缪奕青打寒颤:“元博,我瘆得慌。”
缪奕青脑海里已经迸出一堆《山村凶/案》故事。
对白冉的事元屹不予评价。
蒋珊珊加急快递寄了一堆锅碗瓢盆来。
元屹把还没拆的快递交给缪奕青:“过来帮忙。”
缪奕青哦声,蹲过来,好奇心还在:“你觉得白冉说救命是怎么回事呢?”
“你才来几天?”元屹把泡沫板折断放进纸皮箱里,板起脸,教育缪奕青:“长点心,不清楚深浅的事,别盲目插手。”
被厉声批评。
缪奕青脑袋一嗡,站起身,不悦:“我只是问问,你说话干什么这种语气?”
元屹:“我只是提醒你注意人身安全。”
缪奕青抿唇。
缪奕青明白元屹的意思。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出了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但缪奕青就是觉得元屹说话态度让人不爽。
缪奕青宣布冷战。
不理元屹。
蒋珊珊除了寄厨房工具,也顺便寄了食材过来。
元屹简单煮了面食。
不理元屹是一回事,吃饭又是另一回事。
缪奕青闷闷不乐,整整吃了两大碗。
吃完还不洗碗。
元屹好气又好笑。
任缪奕青耍小脾气。
冷战持续24小时。
诊所的休息天是轮流的。
缪奕青和元屹刚来,傅萧海特例让他们同天休息。
缪奕青决定村里到处转转,出门前拍了下元屹后背,冷声问元屹:“喂,你要不要一起出去?”
连“元博”都不肯叫了。
元屹抬头。
缪奕青开门。
元屹平心定气:“为什么要跟你出去?”
缪奕青扯唇:“万一有人再跟踪我呢?”
元屹笑笑,没怼,起身换衣服,跟缪奕青出门。
冬天,冷风瑟瑟。
缪奕青裹着军大衣。
元屹就一件棉服。
两人漫无目的在乡间小路晃荡。
“你会冷吗?”缪奕青看元屹棉服外套扣子都没扣。
元屹体热,“不会。”
显得缪奕青弱鸡。
缪奕青双手插口袋,不说话。
南方冬天不下雪,没暖气、空气湿冷,但到处还有绿。
远处的山是绿色的,路边树木叶子也是绿的。
只有乡间田地光秃秃。
乡下的空气纯,蓝天白云。
元屹跟缪奕青走了小段路,中途电话响了,看了来电显示。
元屹让缪奕青先走。
缪奕青指着前面的分岔路:“我顺右边这条路下去啊。”
元屹点头。
缪奕青顺路前行,隐隐听到元屹落在后头讲电话的声音。
缪奕青表情清冷。
两人虽住同屋,法律上是最亲密的关系。
但他们并不熟。
缪奕青没偷听人打电话的癖好,脚步越走越快。
直到听不到身后人的声音,才放缓脚步。
不远处水井台阶上坐着个男生。
水井周身爬满青苔。
四周没有其他村民。
缪奕青停下脚步,仔细看才发现是白冉。
白冉没戴帽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视线和缪奕青对上。
元屹警告的话在缪奕青心里存刺。
缪奕青没再上前,远远和白冉对话:“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啊?”
白冉十分狼狈。
没穿外套,就一件白卫衣。
袖口蹭到了青苔。
刚哭过,眼睛红彤彤,脸色比前两天还差,眼底是一片青。
白冉从台阶上站起来,指着井水,对缪奕青说:“我帽子掉下去了。”
缪奕青没上前看。
两人不看井。
白冉耸拉着肩膀。
后头有脚步声靠近,缪奕青以为是元屹打完电话跟上来了。
缪奕青回头看。
来的却不是元屹。
是大巴上那个地中海大叔,气冲冲走过来。
脚步声又重又急。
大叔还穿着上次那件衣服。
缪奕青原地站立,看到大叔上前大力揪白冉衣领。
白冉脚步踉踉跄跄。
大叔操着地方口音,破口大骂:“哭哭哭!有完没完啊!跟我回去!”
白冉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不就是帽子吗?”大叔巴掌重重拍在白冉后背上,“老子给你买十顶!”
白冉往前跌了几步,脸色煞白,说话都在颤抖:“那、那、不、不一样。”
大叔呸声:“都是帽子,有什么不一样!”
缪奕青有被吓到。
后退,心跳加速,怂。
白冉没开口向缪奕青喊救命,被连拖带拽扯走,和缪奕青擦身而过时,大叔朝缪奕青吼:“看看看,看鸟啊!”
缪奕青往旁边侧身,不敢贸然上前,直到他们远远走开了,才小心翼翼靠近井边。
探头往井里看。
井没盖石盖。
寒气扑上来。
带着青苔味。
是口.活井。
白冉那顶旧帽子就飘在水面上。
缪奕青看了几眼,姗姗来迟的元屹大喊:“缪奕青!你干什么啊!”
缪奕青站远离井,元屹大步流星过来,对缪奕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一个人不能自己看井你不知道?危不危险?”
元屹面部表情紧绷,面目严峻。
缪奕青啊声,伸出两根手指:“不是两人不看井吗?”
元屹气结,阴恻恻:“我会害你?”
缪奕青讪笑,指着井口:“……白冉帽子掉下去了。”
田间就这一条路。
元屹追上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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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青时,白冉他们动静那么大,元屹不是没看到。
元屹无奈:“你想帮忙捡?”
缪奕青欲言又止。
元屹和缪奕青大眼瞪小眼。
缪奕青想说自己捞。
元屹就先开口:“去找个打水的桶来。”
缪奕青没反应过来。
元屹:“难道你想跳下去捞?”
缪奕青恍然,赶紧点头:“你等等,我去找。”
元屹扬了下巴。
井是附近村民在用的。
缪奕青到最近的一户人家里借了木筒,带绳索的那种。
打井水这事上两人都是菜鸡。
缪奕青拽绳尾,元屹把桶丢下去,摆了十几次才连帽带水捞起来。
元屹把帽子挑出来给缪奕青,多余的水重新倒回井里。
帽子沾了水,湿漉漉。
缪奕青拎着,帽子在滴水。
元屹把绳子捆好塞桶里,单手提,偏头问缪奕青:“哪家借的?”
缪奕青指了个方向,前头带路,低眉看元屹脏了的袖子和脏兮兮的手。
元屹的手生得好看,指骨分明。
认识这么久,缪奕青只见过元屹用这双漂亮的手拿钢笔写病历、戴手套做操作、拿菜刀切菜淘米煮饭。
第一次见这双手干粗活。
木桶沾了水,在井壁蹭,又重又湿又脏。
缪奕青感叹:“你这双写论文的手啊。”
元屹走在缪奕青身侧,闻言低声:“嗯?”
缪奕青满脸愧疚。
元屹换了只手拎木桶,才对缪奕青说:“薯片分我吃。”
愧疚和零食是两码事,缪奕青零食不多,“你之前不是说不吃吗?”
元屹眼疾手快夺走帽子,往田边鸿沟前移:“那我丢下去了?”
缪奕青没防备被抢走帽子,跳脚,伸手要抢回来。
元屹抬高手。
缪奕青踮起脚,够不着,吹胡子瞪眼:“还给我!”
“帽子又不是你的。”元屹心情似乎不错。
缪奕青狠狠拍了元屹胳膊。
棉服被拍陷下去。
缪奕青朝元屹做了个嘴型:狗。
元屹笑了,把帽子还给缪奕青,说:“冷战结束了?”
缪奕青把帽子抓牢,装傻:“什么冷战?”
元屹嘴角上扬。
缪奕青清了清嗓子。
算结束冷战了。
.
把木桶还了后,两人没继续逛村子,带着帽子原路回住处。
缪奕青对帽子进行初步研究,很容易就从帽子上找到一些信息。
帽子内侧绣有品牌LOGO。
是CK前几年全球限量版的一款帽。
缪奕青觉得,这款帽子的价位不是白冉能消费得起的。
“你知道CK那年发售这款帽子时的事吗?”缪奕青问题抛给元屹。
元屹哪懂这个。
几年前元屹在晋二线,生活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元屹略尬,开电脑:“百度应该知道吧?”
缪奕青默了几秒,反手把帽子拍给刘书冬看,问走在时尚和吃瓜前线的刘同学:“这款你知道?”
刘书冬秒回:“CK的啊。”
“我不瞎。”缪奕青打字,“标签上有写。”
刘书冬还真知道得多:“是三年前的限量货啊。”
元屹走过来。
缪奕青把得到的消息亮给元屹看。
刘书冬打字利索:“怎么破旧成这样?你哪捡的?”
缪奕青想回不是自己的。
刘书冬就口无遮拦了:“崽,听阿爸一句,丢了,咱家有钱,给你买新的。”
缪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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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屹音线婉转:“崽?”
缪奕青收起手机:“玩笑、玩笑!”
元屹皮笑肉不笑,打开电脑,搜索Ck三年前限量版帽子的关键词,百度还是能找到挺多信息。
因为不是全球一两件这种程度的限量,百度科普并没什么用。
根本不会有购买名单。
缪奕青用衣架把帽子吊起来,放在客厅晾干。
乡村生活无聊又单调。
休息天过后,缪奕青和元屹继续开始上班。
满打满算两人在乡下待了整整一周。
缪奕青还没怎么进入状态。
元屹适应能力强,学什么都快,和看病的村民沟通时都能接上一两句常用的地方话。
偶有村民会夸元屹长得帅。
元屹从善如流。
相反缪奕青学习能力就没那么快了。
护士和医生的知识储备不一样,术业有专攻。
缪奕青不是康复中医方向,对基本的拔罐、艾灸、针灸不懂,中药材学名和作用分类也是学得稀里糊涂。
傅雪环教了几遍后,从一堆药材里抓一把出来,问缪奕青:“这个你认得吧?”
黑漆漆的东西让缪奕青为难:“……可能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傅雪环把药材撒回去,哭笑不得:“当归认识吧?”
这个缪奕青认得。
“仓库里进了些当归,拿出来添柜子里。”傅雪环改变教学方案。
缪奕青是尽力在学习,学不会就算。
按傅雪环的吩咐,缪奕青去把东西拿出来,拆开包装。
装当归的抽屉在最上层。
缪奕青搬了把A字梯来垫脚。
不需要其他人在下边扶。
爬梯缪奕青不是第一次,以前田阿姨行动不方便,家里换灯泡都是缪奕青一个人在做。
元屹远远看到缪奕青爬梯,走过来帮忙扶住梯脚,并抬头问:“怎么不叫人帮忙?”
“没事啊,很快就好。”缪奕青觉得没必要,三两下把当归倒进抽屉里,动作麻利,下梯的时候脚底却打了滑。
缪奕青赶紧抓住柜子上沿。
打脸太快!
缪奕青大窘!
下方扶梯脚的元屹反应快,大手下意识往上举。
不偏不离拖住缪奕青下滑的屁/股。
稳住缪奕青。
缪奕青吓得弹起来,又差点滑倒。
元屹也没想会刚好碰到,忙收回手,厉声喝止:“下来。”
缪奕青灰溜溜下来。
元屹双手背身后,掌心里还残留那抹肉/感。
缪奕青窘迫,低头把梯子搬回原位。
元屹拢了拢掌心。
一整天缪奕青都觉得屁/股奇奇怪怪。
好像还残留那双大手的触感。
缪奕青心神不宁,偷瞧了元屹几次。
元屹摸了别人屁/股,却没多大反应。
缪奕青叹气。
也不知道自己这失落情绪由何而起。
被占便宜不应该大发雷霆吗!
缪奕青纯0,作为医护人员,无菌观念强,怕脏怕交叉感染,长这么大没有约过/炮。
身边朋友少,同.性恋更少,想谈心都找不到人。
有私/密问题只能偷偷上网问知乎:“第一次做0会痛吗?”
评论区五花八门。
——痛到硬不起来,但做完还想要。
——痛并快乐着。
——非常爽的体验。
——又痛又想拉,可做完还想要啊。
——痛到我原地想做回直男。
——第二天那啥会流血……
……
缪奕青表情千变万化。
.
元屹不清楚缪奕青一天天脑袋瓜在想些什么。
元屹只知道傅雪环说缪奕青对中医这块知识非常薄弱。
元屹给元岚发信息,让元岚把家里那些中医书寄过来。
元岚立马把这好消息告诉缪奕青。
缪奕青知道后,心态复杂。
不知道要感谢还是要拒收。
来下乡根本不是缪奕青本意。
缪奕青想的是找到田阿姨。
可元屹朋友那边对田阿姨这件事一直没有下文。
下午下起了雨。
雨天来就诊的病人数减半,不忙。
元屹和缪奕青在楼下看着,傅雪环和傅萧海在楼上整理今天进货来的东西。
元屹披着白大褂坐在桌前,低头摘抄这几日遇到的病例。
缪奕青没事干,左右徘徊,晃荡半天,才上楼准备去帮傅雪环他们整理东西。
楼上除了三张床位,右手边还有个小库房。
缪奕青上楼。
傅萧海和傅雪环在库房。
远远能听到撕拉拆包装袋的声音。
走近过去,就能听清傅萧海和傅雪环对话声。
傅雪环在说事:“奕青早上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
缪奕青停下脚步。
接话的傅萧海语气里带着嘲讽:“他们这些城里人,娇贵,没做过粗活。”
傅雪环语气较委婉:“可能是没爬过梯子吧。”
“那些中药材你教多久了?他学会了吗?”
“没怎么会,他专业不是中医方向的。”
傅萧海话明显带了刺:“那你就不用再聊教了,浪费你时间,没必要。他们也就是来赚下乡经验,以后履历上好写得漂亮,哪里是真来学习。”
“海哥,你这话说得……”
“不是吗?前几年来的那几个不也是……”
缪奕青没再听下去。
默声下楼。
元屹刚把病例抄写好,收本子和笔,回头看缪奕青无精打采的样子,问:“怎么了?”
缪奕青摇头,“没。”
缪奕青并不是很想说。
也没什么要狡辩。
傅萧海说的没错,他心思不在这。
他就只是来找人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
缪奕青和元屹没伞,下班后从诊所借了把伞回去。
伞不大。
雨也不是很大。
缪奕青撑伞,元屹拿包。
元屹比缪奕青高,缪奕青撑伞时要举手。
举久了就手酸。
缪奕青把伞怼给元屹:“你来。”
两人在小小的伞下世界,挨着走。
缪奕青右手臂碰着元屹左手臂。
元屹接过伞。
高个子撑伞的体验是不一样的。
伞面一下抬高。
风夹着雨丝飘来。
缪奕青把衣领拉高,伸手:“包我拿。”
元屹没给,提醒:“看路。”
前方有块积水。
缪奕青迈开腿跨过去。
元屹把伞斜了大半给缪奕青。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傍晚下雨的村子显得更加寂静。
.
两人身上都沾了雨水。
元屹肩膀湿得多,先去洗漱换衣。
缪奕青把外套换掉,淘米煲饭。
元岚挑在这个时候给缪奕青发信息:“青哥青哥!有一个长得没你好看的男人在和我套近乎一路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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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多好多好!怎么办?我要不要骂他是妖/艳/贱/货?”
缪奕青撇了眼短信内容。
忽略。
没搭理元岚。
小孩子,神经兮兮。
晚饭是缪奕青做的。
两人简单吃了两菜一汤。
“我让元岚寄了书过来。”元屹边吃边说,“中医书。”
缪奕青夹菜,干笑,“没必要吧元博?”
元屹抬眼:“好好学。”
缪奕青唏嘘。
元屹把汤分两份,盛一碗给缪奕青。
缪奕青含糊着:“你知道傅萧海……”才给寄中医书的对吧?
“知道。”元屹直言。
缪奕青叹气。
“他批评得没错。”元屹客观分析,“但背后说人并不对。”
缪奕青点头。
元屹问缪奕青:“遇到这种事,你该怎么做?”
缪奕青无所谓:“不理就是了啊。”
元屹表情一副:孺子不可教也。
缪奕青耸肩。
有些医生看不起护士,缪奕青实习和轮转的时候在其他科遇到过不少。
“学不学看你个人。”元屹起身收拾碗筷,也不多劝缪奕青。
缪奕青淡淡哦了一声。
·
老式电视只有地方台。
缪奕青打开看新闻。
乡村生活单调到不行。
元屹开着门,借屋里的灯光,打了盆水在门口洗碗。
也没搬椅子坐,就随意蹲在门口,袖子卷在胳膊肘,全无“不食人间烟火”样。
缪奕青每次看元屹这个洗碗姿势,都要感慨一声“仙子下凡咯”。
元屹被缪奕青盯久了,就回头叫缪奕青:“过来帮我?”
缪奕青才不:“做饭的人不洗碗哦。”
元屹啧声。
地方台新闻在播如何养猪。
缪奕青按遥控器换频道。
手机这时响了。
来电显示是刘书冬。
元屹还蹲门口洗碗。
缪奕青接起电话:“喂?书冬啊。”
余光明显看到元屹挺直起来的背影。
缪奕青觉得好玩。
“老伙计!”刘书冬大嗓门。
缪奕青把手机拿远,声音比刘书冬还大,“干嘛啊喊那么大声?”
刘书冬:“你猜我现在和谁在一起!”
缪奕青好笑,手机重新贴回耳边:“哪家妹子啊?”
“我公休,带我妹出来。”刘书冬显然很开心,“我表姐也在,还有元博他弟!”
缪奕青卡住:“嗯?”
“对!没错!就是元博他弟!我妹不是和他明天在省里参加作文比赛吗?” 刘书冬滔滔不绝:“元博和你在乡下,他弟没人送,我妹就说带上他一起,元博他亲弟啊!白白净净,特乖一男孩子。”
缪奕青眼皮微抽,没回应刘书冬,转头叫门口的人:“元博。”
元博手里还拿着洗一半的碗,回过头:“怎么?”
缪奕青笑着,瞎说:“你弟被刘书冬拐走了!”
元屹顿了下,表情一言难尽,回头继续洗碗。
电话那头刘书冬不淡定,扯嗓子大喊大叫:“缪奕青你瞎说说什么啊!别给我在元博面前抹黑啊!”
缪奕青笑得花枝乱颤:“元博!刘书冬还说啊,他妹妹……”
“缪奕青你敢再说一句说我就不告诉你那顶帽子的事了。”刘书冬咬牙切齿,打断缪奕青。
威胁很有效。
缪奕青表情一秒沉下来。
那顶泛旧的鸭舌帽还用衣架挂在客厅,随着外头吹进来的风,左右摇摆。
13. 13
13
刘书冬不嫌事大,指挥缪奕青:“和元博说我是好人。”
缪奕青站起来。
元屹刚把碗筷洗好,端着盆子出去倒水。
缪奕青替元屹说:“你是好人。”
刘书冬:“你欠我一顿饭。”
缪奕青大方:“回去请。”
刘书冬才把帽子的事情说出来:“你这帽子是高仿。”
缪奕青走到帽子前,左看右看。
除了旧,缪奕青分辨不出真伪。
“你把帽檐翻面,看看里侧有没有绣着一串拼音。”刘书冬说,“很小很小的一排拼音。”
缪奕青照做。
仔细看一遍,还真找到非常小排的一串已褪色的拼音。
缪奕青很努力辨认。
是bai……
“是白冉。”刘书冬笃定语气,“这两个字的拼音。”
缪奕青目瞪口呆:“……是啊。”
是bairan。
刘书冬追问:“崽崽,你认识帽子的主人吗?”
缪奕青把风干的帽子拿下来,“算认识吧。”
“还……活着吗?”
缪奕青:“废话。”不活着怎么认识?
“就叫白冉?”
缪奕青点头:“是,你元博也知道这个人。”
“兄弟,你做了好事!”刘书冬情绪不稳,“我表姐可能会送你一辆跑车,不不,两辆、三辆,你想要几辆都行。”
缪奕青半笑,嘴上说:“有病吧你。”心却砰砰地狂跳。
缪奕青直觉,自己触到了大事件。
“你听我说。”刘书冬清了清嗓子,“你开扩音,我微信发张照片,你和元博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缪奕青照做。
元屹洗了手进屋,把大门反锁。
缪奕青把帽子丢开,叫元屹过来看照片。
元屹抽纸巾擦手,没搞懂什么情况。
刘书冬发的是张从相册里拍下来的照片。
拍得还算清楚。
缪奕青只看一眼,就确定是白冉。
缪奕青把手机递给元屹看。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白白净净,红唇白齿,笑眼弯弯。
右边眉弓处有三颗排成三角形的小黑痣。
元屹颦眉:“白冉?”
刘书冬听到元屹声音,更是激动:“元博!你也确定是这个人对不对。”
元博嗯哼一声,“怎么回事?”
缪奕青拿手机的手在微抖。
刘书冬喜极而泣般,把事情娓娓道来。
.
刘书冬表姐开车带元岚和刘缘缘到省里参加作文比赛。
刘书冬是陪护人。
车程远。
车上无聊。
开始刘书冬只是抱着蛮试心态,把旧帽子照片给表姐看。
毕竟论时尚,富婆表姐更在行。
富婆表姐还真懂。
一看这东西就是高仿。
然后刘书冬和车里俩高中生听了一路八卦。
富婆表姐说这款高仿品她三年前也在卖。
富婆表姐说,她前夫的现任老婆的前老公,有个弟弟,叫白冉,特喜欢这款帽子。
当时白家还没那么有钱,买不起限量款,就托了关系找表姐这买高仿。
还是绣有持有人名字的高仿。
刘书冬被关系绕晕:“关系有点复杂啊。”
“能不复杂吗?”表姐横眉冷对千夫指,“要不是当初接这单,你前姐夫也不会认识那小.贱.人!那小.贱.人能说会道,床.上功夫了得啊。”
刘书冬哎哎两声:“姐!车里还有未成年人!”
表姐嗤笑:“这俩不是早恋处对象吗?”
“……”
缪奕青听到这儿,不懂:“他们这几家的事这么复杂?”
“我其实很不懂他们的感情。”刘书冬说,“大人的世界,咱们小孩不懂。”
“元岚和谁处对象?”元屹抓的重点是这个。
缪奕青:“……”
刘书冬嘿了声,转话题:“我给你们捋一下人物关系啊。”
表姐的前夫是骨一科主任。
前夫的现任妻子是白发达原配,那个白发达死前还要把财产分一半的那个原配。
白冉是白发达亲弟。
缪奕青和元屹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白发达这事还有后续?
刘书冬说,白冉高三毕业后,沉迷网络,网恋,被骗进山。
白发达对这个弟弟大失所望,半丝遗产都没留给他。
也正因为白发达在白冉被骗初期不管不问,白冉没能第一时间被救出,留在这里,被网恋对象糟蹋。
“我表姐说,找到白冉,让他回来争那小.贱.人的财产。”刘书冬说“小.贱.人”时有些烫嘴。
“人家又不是第一顺位继承。”缪奕青冷笑,“遗嘱也明确立给前妻,争什么?”
“这些我就不管了。”刘书冬叹气,问:“反正,你们能把他带回来吧?”
缪奕青没马上回应。
元屹拿过缪奕青手机,把电话挂了。
缪奕青不懂:“干嘛挂掉?”
元屹问缪奕青:“白冉有手有脚,能一个人在村子里活动甚至跟踪我们,村口没围栏也不需要门禁,为什么这么久白冉自己不跑出去?”
缪奕青被问住。
“很多事没有表面上看得简单。”元屹把手机还给缪奕青,“凡是长点心。”
缪奕青拿回手机,原地静立了许久。
.
元屹在客厅电脑办公,把最近收集的病历转换成电子版。
缪奕青没有学习项目,洗漱完,躺床上,看手机时翻到早先忽略的元岚的消息。
综合刘书冬的话,缪奕青猜到元岚遇上的那个“企图勾引元博的妖.艳.贱.货”就是刘书冬。
缪奕青侧身躺,支脑袋,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缪奕想到一件被忽略的大事。
缪奕青翻坐起身,提心吊胆,回短信问元岚:“你没和别人说我和你哥的关系吧?”
元岚和刘书冬坐一辆车,甚至可能同吃同住。
刘书冬那家伙一路夸元博,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和元博是同科室的同事。
元岚小屁孩家家。
缪奕青就怕元岚口无遮拦!
缪奕青汗毛直立。
元岚等一晚上才等到缪奕青这声质问。
元岚有小脾气,冷言冷语回复:“青哥和我哥不是真爱吧?”
缪奕青倒吸冷气:“什么意思?”
“你们房间没有套套和润.滑.剂。”叛逆期的孩子真什么都敢说,“没有性.生活的夫夫会是真爱?”
缪奕青两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下床,跑到客厅,把手机丢给元屹:“你弟知道我们的事了?”
元屹被手机砸到手。
云里雾里,抬头看缪奕青。
缪奕青气鼓鼓。
元屹拿起手机。
页面停留在元岚聊天窗口。
只看一眼,元屹脸瞬间黑下来。
“真知道了啊?”缪奕青无语。
缪奕青自认自己演技不错,怎么会被元岚怀疑啊?
“可能知道。”元屹把手机递还缪奕青,“那孩子鬼精。”
缪奕青啧声。
是精。
不然怎么能扒出他高中时那些破事。
元屹看缪奕青光着踩地板的脚:“把鞋子穿上。”
缪奕青:“我要回床上。”
元屹面无表情。
等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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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青进里屋,元屹才给元岚发信息:“你翻我们房间?”
元岚回得快:“青哥告状了?”
元屹不回。
“我和他开玩笑,我炸他的。”元岚发了个搞笑表情包,“我哪敢翻你们房间啊!”
元屹沉着脸,不应答。
元岚察觉不妙:“哥,真开玩笑的啊,基本礼仪我懂,不随便翻别人东西……”
元屹盯着屏幕看。
元岚隔着屏幕感觉到元屹的低气压。
元岚小心翼翼:“哥,你们俩该不会真的是假的吧……?”
元屹反问:“你真不知道?”
“我早先就在怀疑啊!”元岚老实说,“但我真心喜欢青哥,不不,不是那个喜欢,是真的想让青哥做咱们家人。”
元屹面目严峻:“和其他人说过吗?”
元岚说:“没敢。”
元屹:“嗯。”
元岚琢磨片刻,又问:“以后你们会是真的吗?”
元屹没回答。
.
元岚三更半夜才给缪奕青发道歉信,说是开玩笑,没质疑夫夫俩感情,也没大嘴巴到处说两人的关系。
元岚基本常识是懂的。
社会复杂。
元屹是有身份的人。
同.性.恋婚姻虽合法,但不乏存在恐.同主义者。
缪奕青隔天早上才看到短信,讪笑,没搭理元岚。
缪奕青了解刘书冬性格。
刘书冬藏不住事,但凡刘书冬知道缪奕青和元屹是夫夫关系。
刘书冬不是电话轰炸就是直接开车找过来追问了。
白冉的帽子被重新挂了起来。
出门上班前缪奕青多看了几眼那顶帽子。
白冉的事在缪奕青心里成了块疙瘩。
自那日井边事后,缪奕青就再没见过白冉。
缪奕青和元屹说自己怀疑那个网恋骗子就是大巴车上流里流气的地中海大叔。
元屹不否认,这个怀疑不是不可能。
今日依旧是下雨天。
乡村路上到处坑坑洼洼。
雨天的南方更是刺骨的冷。
缪奕青穿上军大衣,和元屹一人一把伞,顺便把昨天借的那把还回诊所。
今天傅萧海不在,傅雪环说海哥出去后村看发烧躺床的病人。
缪奕青四下环顾。
雨天没什么人来看病。
诊所除了他们三个,没别人。
缪奕青记得白冉上次来时,和傅雪环关系比傅萧海好。
缪奕青把雨伞还给傅雪环,低声问:“环姐,上次那个说流血来看病的男孩子,你认识吗?”
傅雪环眉头一下皱起来,“怎么了?”
缪奕青瞎扯,“我记得他脸色好像不是很好,以前我们科室也遇到这种病人,流血,不是痔疮,是其他病……”
“奕青。”傅雪环打断缪奕青,“他的事,不要多管。”
缪奕青不懂,问:“为什么啊?”
傅雪环好心提醒:“别管就是了。”
傅雪环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缪奕青摸摸鼻梁,“好吧。”
“缪奕青。”元屹回头叫缪奕青:“过来给王大爷量血压。”
缪奕青和傅雪环闻声望去。
是上次那个不规律吃降压药的王大爷在门口收伞。
冒雨来看病。
“来了来了。”缪奕青赶紧过去,“还是水银血压计量吗?”
元屹:“不用,电子的就好。”
“哦哦好啊。”缪奕青问,“电子的测也准。”
王大爷收好伞过来,左顾右盼:“傅医生今天不在啊?”
“傅医生去后村了。”缪奕青叫王大爷坐下,拿了血压计要给王大爷测血压,笑盈盈道:“今天就咱元医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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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爷对缪奕青用电子血压计并不是很满意:“这个不准啊!”
缪奕青把袖带绑好,让王大爷不要说话,解释说:“大爷,现在科技发达,电子的也很准!”
测的血压是正常值。
王大爷皱着眉头,伸另一手想再测量一次。
缪奕青早先几日就对王大爷这番举动不赞同,“大爷,人体血压相差并不大,血压高和人情绪有关,您别每次都测两边血压,放松心情,没有不舒服,血压很正常的……”
王大爷不乐意,一拍桌子,缪奕青跳了一下。
王大爷横眉竖眼:“让你测你废话那么多干嘛?”
缪奕青放下血压计,直起脖子要反驳。
元屹连忙伸手扯住缪奕青。
王大爷吹胡子瞪眼:“傅医生呢?让傅医生给我看!”
傅雪环赶紧拿水银血压计过来,好声好气安抚王大爷。
缪奕青被推到一边。
元屹把缪奕青拉走,低声教训:“话别多说。”
缪奕青甩开元屹牵拉的手。
元屹:“这里不比医院。”
这是人生地不熟的乡下村子,就医环境、病人种类、人情世故,和城市差之千里。
缪奕青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哦了声。
缪奕青早感觉到不对劲。
村子里的人奇奇怪怪。
缪奕青小学时和田阿姨在乡下待过一段时间。
从前接触过的乡下村子并非这种感觉。
福寿村绝大多数村民思想顽固、闭塞、落后。
就连村长也是一副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的态度。
缪奕青想不懂为什么元屹会找到这里来支援。
窗外的雨还在下。
.
王大爷情绪被傅雪环安慰平稳才离开。
离开时顺走了小袋高丽参。
傅雪环把这事告诉傅萧海,傅萧海那边没回复。
缪奕青自觉提说高丽参的钱他来补。
傅雪环笑笑,最后没真要缪奕青补。
雨越下越大。
雨天黑夜来得早。
傅雪环担心雨再大点不好回家,早早放班,诊所关门。
傅萧海一整天没出现。
缪奕青从前在乡下住过,有经验,山村下暴雨,怕后半夜雨大会断电。
缪奕青提议去小卖铺买些蜡烛备用。
元屹没意见。
一道去诊所坡上那家小卖铺。
看店的是个留齐刘海的娃娃脸女生,穿着打扮时尚。
元屹个头高,手长,拿了货架上头的红蜡烛,递给缪奕青排队结算。
小卖铺不大。
傍晚来买蜡烛的村民多,人手一把雨伞,场面显得凌乱拥挤。
元屹站在缪奕青身后,把缪奕青和人群隔开。
娃娃脸女生从容不迫,结算速度有条不紊。
一切最初都很平静。
直到快到缪奕青结算时,外头火急火燎冲进来个人,大喊大叫:“阿妹啊!给叔来些蜡烛啊!他娘的菜炒到一半跳闸了!”
屋里人纷纷回头。
缪奕青定睛一看,才发现冲进来的是那个地中海大叔。
地中海大叔今天换了件黑外套。
“赶紧点!”大叔我行我素,连队都不排,直接扯嗓门指挥娃娃脸女生干事,“快点,等下水蚊子都来了煮不了菜!”
缪奕青回头和元屹对视。
元屹敛下目光。
村里居民大多互相认识,有人调侃:“是你煮饭还是你家那谁煮啊?”
“买蜡烛这种事咋还你亲自来啊?你家那个呢?这几天都没看到人啊。”
地中海大叔嘿嘿两声,“他那小身板出来不给这风刮跑咯?”
缪奕青皱着眉头,看到地中海大叔咧嘴笑时露出的一排黄牙。
娃娃脸女生把蜡烛丢给大叔,讥笑:“三叔有空把你家厨房门修起来不就没水蚊子就去了。”
地中海大叔又嘿了两声,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五十块,要娃娃脸女生找零钱。
缪奕青控制不住视线要往大叔身上瞧。
元屹双手掌轻按在缪奕青两侧太阳穴边。
把缪奕青脑袋摆正。
要缪奕青别多看。
缪奕青乖乖站好。
等地中海大叔走了,轮到缪奕青结算,缪奕青朝娃娃脸女生抛了个八卦眼神,笑问:“姑娘,那男的是谁啊?”
娃娃脸女生普通话标准,穿着、行为举止并不像常年居住在村里的人。
“他你都不认识?”娃娃脸女生把弹出来的收银抽屉推回去,抬头问缪奕青,“你外地人?”
元屹抢缪奕青前头,回:“村里人。”
娃娃脸女生嗤笑,“后村大榕树白墙楼的三叔啊,村里谁不知道?你还村里人?”
元屹被呛话。
缪奕青手肘往后捅了下元屹。
“十五块。”娃娃脸女生没多说其他。
缪奕青拿手机扫码付款。
元屹:“要个袋子。”
娃娃脸女生把白色塑料袋甩给他们。
小卖部外头又有人撑伞过来,在门口喊:“小雅啊!”
娃娃脸女生闻声看去,“阿公?来拿酒吗?”
“是啊!”外头的人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拿过来给我吧。”
这声音缪奕青熟。
转头一看。
好样。
是王大爷。
元屹把蜡烛装好。
王大爷也看到了他们:“哟,是城里来的医生啊!”
缪奕青刚在诊所那股气还没撒,看娃娃脸女生把几瓶酒交给门口的王大爷,缪奕青学方才娃娃脸女生的嗤笑,道:“大爷您血压高最好别饮酒啊。”
娃娃脸女生把酒交给大爷,笑说:“阿公听到了吗!大家都叫你别喝酒啊!”
王大爷表情变了变。
元屹推缪奕青后背,让缪奕青赶紧走。
外头天更黑了。
黑沉沉的。
山雨欲来。
.
上半夜雨势转大。
电闪雷鸣。
村口高压线被闪电劈中,断了电。
整个村子陷入黑暗。
“我们是不是没买打火机?”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缪奕青意识到这个问题。
彼时两人在客厅面对面坐着,刚收拾完碗筷。
手机屏幕微亮着微光。
场面陷入尴尬。
元屹轻咳一声。
缪奕青哭笑不得。
两人都没有抽烟的习惯,身上没备打火机。
元屹起身,说:“早点睡吧。”
冬天的雨夜气温骤降。
缪奕青裹着军大衣。
雨声愈来愈大。
冷风透过门板缝往里吹,呼啦呼啦响。
窗帘没拉,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外头一闪而过的闪电。
缪奕青心里没底,问元屹:“咱们出行有买保险吧?”
元屹嗯声。
“晚上应该没事吧?”
元屹直白:“自/然/灾/害,无法预测。”
缪奕青:“……”
元屹没有安慰人的天赋。
缪奕青掏手机,想和刘书冬他们吐槽自己此刻处境。
元屹凉凉又来一句:“雷雨天不要玩手机,这里没有避雷针。”
缪奕青:“……”把手机收起来,“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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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就乖乖上/床睡觉。
两张床间隔半米。
元屹和往常一样规规矩矩躺着,闭眼,盖好被子,呼吸平稳。
不知是睡了还是假寐。
缪奕青辗转反侧,心里总觉得空。
娃娃脸女生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明知道他们是外地人,为什么还要把地中海大叔住处说得那么详细?
——后村大榕树边白墙楼。
傅萧海今天去看高烧卧床不起的病人就住在后村。
夜里越想越不对劲。
缪奕青干脆翻身下床,要去摇醒旁边的元屹。
元屹半梦半醒,缪奕青手伸过来时,元屹猛睁开眼,条件反射扣住伸过来的那只手胳膊。
一个拽拉,直直把缪奕青上半身扣床上。
缪奕青直觉天旋地转。
反应过来时已被元屹扣押住。
胳膊被元屹反自然扣压住,缪奕青痛得眼泪冒出来,咝着冷气喊:“痛痛痛痛痛啊!”
元屹忙松手:“抱歉!”
缪奕青爬起来,一屁股坐在元屹床上,揉着疼痛的胳膊,瞪元屹:“元屹你和我有仇啊?”
元屹声音低哑:“抱歉,我以为有人要偷袭我。”
刚是元屹的身体本能防御。
“这里就我们俩,谁要偷袭你啊?”缪奕青胳膊酸痛,没好气。
元屹又连声道歉。
语气是以往没有的柔软。
缪奕青放下胳膊。
黑暗里两人表情看不真切。
缪奕青不知道曾经的元屹经历过什么,但缪奕青知道此刻元屹情绪被带得低沉。
元屹问:“胳膊没事吧?”
缪奕青甩甩胳膊:“我没那么弱鸡。”
元屹沉默一阵,才问:“刚才你想做什么?”
缪奕青碎嘴:“爬你床啊。”
缪奕青玩笑语气。
元屹又沉默了几秒,一把手过去,将缪奕青推倒,突然恶狠起语气:“缪奕青,你这几天很牛逼啊?”
这几天不知道惹元屹生气多少次!
缪奕青触不及防被推床上去,后脑勺落进元屹刚躺过的枕头里。
枕头上还存留元屹的气息。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
缪奕青看到元屹作势要压上来,缪奕青要起来,元屹力气大,大掌压住缪奕青肩头。
缪奕青爬不起来,双手乱挥舞,嘴慌得结巴:“元、元、元、元博!”
元屹凑近,狠狠盯着缪奕青,“怕了?”
缪奕青乱叫:“元屹我才不怕你!”
元屹就故意凑更近。
彼此能触到对方的呼吸。
缪奕青紧绷着脖子和脸,“呜呜元博不要乱来这里没安全套!”
元屹气笑。
翻身起来,放开压住缪奕青肩头的手。
缪奕青灰溜溜滚起来,跳回自己床上。
元屹冷笑:“缪奕青,你打不过我。”
“是是是是。”缪奕青小鸡啄米式点头,“打不过打不过。”
元屹:“书到了要不要好好看?”
缪奕青:“看看看,看!”
“学习态度要不要摆端正?”
“端正端正!摆端正!”
元屹顿了两秒,又说:“缪奕青,你对我有感觉吗?”
“有有有!”缪奕青条件反射点头,半秒后察觉不对:“嗯?”
元屹在黑暗中笑意不明。
孤男寡男的雨夜啊。
缪奕青绷起神经:“禁止套娃!”
元博勾唇,“你……”
“元医生!元医生!缪医生!缪医生!救命啊!”外头一阵急切敲门声和呐喊声打断元屹的话。
15. 15
15
缪奕青和元屹同时起身。
缪奕青压低嗓音问元屹:“怎么了?”
元屹比了个嘘声手势,走到门边。
没开门,隔着门板问:“傅村长?有什么事情吗?”
傅村长在外头,撑着大伞,在风雨里摇曳:“你们要不先开门啊!开门再说!外头雨太大了!”
缪奕青走在元屹身后,屏着气。
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雨天停电的晚上,几天对他们不闻不问的傅村长突然找上门。
缪奕青用气音说:“……乡村凶/案?”
元屹敲缪奕青脑袋。
傅村长等不到回应,才把遇上的事情扯嗓子喊出来:“后村有户人家孩子吐血了!傅萧海医生在那,他看不懂,他说你们在城里就是看这种病的,让我来请你们去!”
元屹没应。
缪奕青反应快:“后村哪家啊?”
傅村长:“后村大榕树旁边白墙楼那家啊!”
缪奕青脸色顿变。
元屹愣了下。
缪奕青戳元屹后背。
傅村长又用力敲了两下门,元屹才把门打开。
寒夜冷风夹雨扑进来。
傅村长冷得哆嗦,收伞进屋,
一屋的黑暗让村长疑惑:“你们没买蜡烛吗?”
元屹把手机手电筒打开,照明。
缪奕青讪笑:“……有蜡烛没打火机。”
傅村长是老烟鬼,让缪奕青拿蜡烛出来,当场给点燃。
屋子一下亮起来。
傅村长冒雨前来,裤管和后背湿漉漉。
椅子是不用坐了,傅村长点完蜡烛,催促缪奕青和元屹:“你们把看病用的东西都带上!傅三家那孩子吐血,都过去帮忙!”
缪奕青右眼皮跳。
元屹面色铁青:“吐血了?”
傅村长点头:“是啊!”
缪奕青已经默认那个吐血的人是白冉,“那还不快走!”
“你们不拿东西吗?”傅村长也急啊。
“有什么东西要拿?”缪奕青说,“傅萧海不是在那边吗?他没带医药箱吗?”
傅村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哎呀拍腿叫:“那还点什么蜡烛啊!快走快走!”
大门没关,风呼呼吹。
烛芯左右摇摆。
傅村长点了三支蜡烛。
最靠门边的那支被风吹灭。
元屹和缪奕青进里屋换衣服,拿雨伞。
住处距离后村大榕树有段距离。
村长敲了隔壁四合院老阿婆家,借了辆三轮车。
老阿婆家只有一件成人雨衣,给村长穿。
穿雨衣的人骑车。
缪奕青和元屹一人撑一把伞,坐三轮车后排。
雨比先前小了些。
闷雷还有。
停电的村子在雨夜里显得更寂静。
平时常听到的犬吠声都没了。
整个村子像被黑暗和雨水吞没。
路上半个行人都没有。
缪奕青和元屹一人坐一边,用手机手电筒照路。
缪奕青牢牢抓住伞柄,心扑通扑通狂跳。
元屹叮嘱缪奕青抓好扶手,别摔下去。
往后村的路坑坑洼洼。
三轮车左右摇晃。
这场面怎么想怎么魔幻。
.
人命关人。
傅村长用最快速度赶到那栋传说中那栋白墙楼。
三人全身湿透。
白墙楼共三层。
楼下大厅门敞开着。
三轮车声音大,停在院前。
里头人听到声音跑出来,是那个地中海大叔。
傅村长喊:“傅三,医生我带来了!”
地中海大叔叫傅三。
人称三叔。
傅三赶紧把元屹和缪元青领进屋。
没了先前的傲慢和不屑。
一楼大厅点了不知多少的蜡烛。
屋里被照的亮堂堂。
缪奕青一进门就看到躺沙发上的白冉。
白冉身上是最初见面时的鹅黄色卫衣,下/身仅一条四角裤。
气若游丝。
地板上有滩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血。
垃圾桶里似乎也有血。
一屋子血腥味。
缪奕青停在门边。
傅萧海坐在沙发边,见元屹他们过来,忙起身:“元屹!快过来看看,他是不是消化道出血了?”
元屹大步走到白冉身边,拍拍白冉肩膀,叫:“白冉?白冉?”
白冉没力气,睁开眼,看到是元屹,嗯了一声,歪头又闭上眼睛。
缪奕青跟着过来。
元屹蹲下/身摸数白冉脉搏。
缪奕青冷声问傅萧海:“这样多久了?”
傅萧海愁着张脸:“下午开始的。”
“多久之前吐的血?”元屹放下白冉手腕,起身问。
“三……”傅萧海顿了顿,看了眼傅三,才说:“两小时前。”
元屹:“测个血压”
傅萧海出诊的药箱还搁在茶几上。
缪奕青去拿血压计,给白冉测血压。
白冉浑身软绵绵,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缪奕青指尖在轻颤。
但此刻不是慌乱的时候。
缪奕青让自己镇定,测血压:“94or52,低了。”
“大出血。”元屹进门前看地上那些血量时心里就有数了,和傅三说:“立马送医。”
傅三目瞪口呆。
元屹环顾四周。
一屋子杂乱。
傅三惊慌失措。
傅萧海方寸已乱:“啊?送、送、送医?”
“消化道大出血,休克前兆。”元屹问傅萧海:“这里最近的大医院在哪里?”
傅萧海惊呼:“要到镇上才有啊。”
傅三凑上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要、要、要叫救护车吗?”
“救护车过来来不得。”元屹拿手机,查了下去镇上的距离,“有车吗?我们开车过去。”
傅三摇头,傅三不会开车,家里没车。
傅村长也不会。
傅萧海在村子多年,早不碰车了。
陷入困难。
“我们隔壁阿婆家院前不是有一辆?”缪奕青突然想起来,“阿婆儿子这两天在家。”
元屹也才想起来,“你们收拾一下。”指挥现场,“我和奕青过去借车,再来载你们。”
“阿婆家肯借吗?”傅萧海对四合院那家人印象并不太好。
元屹点头:“阿婆儿子我认识,应该肯借。”
傅萧海没声。
情况紧急。
没人再反驳。
元屹穿走雨衣,去开三轮车。
缪奕青紧跟上三轮车。
.
这次的场面更魔幻。
元屹骑三轮车。
缪奕青在后面打灯。
元屹车技比傅村长强,又急又快又稳开出老远后,元屹才和缪奕青说:“你回去把重要东西拿上。”
缪奕青没反应过来:“什么?”
“收拾行李。”元屹说。
“做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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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跑路。”
“啊?”缪奕青以为元屹在开玩笑:“为什么?”
元屹问缪奕青:“你有没有看到一楼里屋还躺着一个女的?”
缪奕青直起腰,摇头:“女的?”
元屹点头:“是。”
一楼大厅右手边有间没关门的小房间。
房间榻榻米上躺着个女人。
披头散发。
元屹给白冉把脉时匆匆瞥到了一眼。
女人右手缺如,睁着双大眼睛在观察大厅里的他们。
缪奕青鸡皮疙瘩一下全起来:“……乡、乡、乡村凶/案?”
元屹这次没反驳缪奕青。
缪奕青揪心:“那……那白冉呢?我们不管了吗?”
“管。”元屹说,“到时车我开,你坐后排。”
缪奕青点头。
.
蒋珊珊先前寄了一堆速冻品。
缪奕青他们住处没冰箱,找隔壁四合院阿婆借放,顺便分了一些给阿婆。
蒋珊珊买的多是优质食材。
阿婆炖煮后觉得好吃,也送了些自家栽种的蔬菜过来。
一来二去熟络起来。
前天元屹还帮阿婆家把网线牵好。
借车这事容易。
元屹和阿婆儿子去取车,缪奕青赶回住处收拾东西。
刚点的蜡烛还在。
没被风吹灭。
缪奕青东西不多。
重要的是元屹的电脑和书本。
缪奕青怕被傅三他们发现不对劲,没敢收行李箱,只把元屹重要的文件用军大衣裹起来,拿袋子装好。
元屹把车开过来,打开后备箱,看到那袋军大衣。
元屹半笑:“都这会还对军大衣念念不忘?”
缪奕青啧声:“毕竟花了300大洋啊。”
元屹也啧了声,然后问:“贵重物品都拿了?”
缪奕青:“手机电脑充电器。”拍拍外套口袋,“水果刀,藏兜里了。”
元屹嗯声,叫缪奕青上车。
缪奕青按照元屹的吩咐坐后排,就驾驶位后面那位。
.
元屹绕回后村接人。
白冉被傅萧海和傅三拖抱着。
他们给白冉穿上了裤子。
车子坐不下那么多人,傅萧海和傅三一道,傅村长没跟。
傅萧海坐副驾驶位。
白冉坐缪奕青和傅三中间,头歪歪斜斜靠在傅三身上。
傅三手里拿着塑料袋,对白冉再三交代:“你要吐一定和我说啊,吐袋子里,不要吐我身上。”
白冉无力哼了一声。
缪奕青抿了抿唇。
元屹开导航。
雨天山路滑,车开不了多快。
没人开口说话。
车里气氛沉,只有导航机械女声。
白冉没再吐血,但肚子肠鸣音明显。
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
雨刷左右摇摆。
出山后便有了路灯。
世界仿佛一下亮堂起来。
山村外没断电。
傅萧海看进镇了,才开口说:“中医院距离最近,去那边。”
元屹便把导航目的地选在中医院,然后让缪奕青打个电话。
“打给谁?”缪奕青身体凑前问。
元屹目视前方,说:“元中陆。”
缪奕青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元屹他爸。
缪奕青拿起手机,问:“要说什么?”
元屹:“让他联系忠义镇中医院院长,我这里有个消化道大出血病人半小时后到。”
16.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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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萧海转头看元屹。
元屹只吩咐缪奕青做事。
缪奕青照做,拨通元中陆电话。
嘟了几声便被对方接通。
缪奕青鲜少给元中陆打电话。
元中陆喂了一声后,缪奕青连忙毕恭毕敬叫:“元先生。”
距上次缪奕青这么正式叫人还是在入职面试见考官那会了。
元中陆本半梦半醒,缪奕青这声叫,一下精神起来。
缪奕青哪次不是嘴甜又亲切地叫“爸”?
元先生太见外。
元中陆直觉不对劲。
缪奕青规规矩矩把元屹要说的话转述一遍。
元中陆听完,就问:“遇到麻烦了?”
缪奕青握紧手机,说:“是的,这边是下雨天。”
元中陆沉下声:“好,我明白了。”
缪奕青便挂了电话。
元屹从后视镜和缪奕青对视。
元中陆关系网硬,元屹车刚到中医院急诊,就有医务人员推着平车来接人。
傅三和傅萧海合力把白冉抱上平车,白冉难受,哼哼唧唧。
抢救室家属进不去。
有护士在门口拦下他们。
“只允许一个跟过来。”护士说。
几人互看。
缪奕青把元屹推出来:“他去,他专业。”
傅三还没抢话,护士就急急忙忙把元屹拉进抢救室。
傅三对缪奕青说:“应该我进去吧,我知道他什么时候吐血的。”
缪奕青唏嘘,“三个小时前啊,我们都知道。”
傅三:“可是……”
傅萧海把傅三拉椅上坐,说:“人家是专业的,我们外面等就好,”
傅三显是有几分不乐意,又无奈长叹气:“造孽啊。”
镇上雨没有村里大。
急诊门外稀稀疏疏还坐着几个人。
缪奕青在离傅三不远的空位坐下。
能及时赶来医院,还得感谢缪奕青和元屹。
傅三长对缪奕青道了谢。
缪元青皮笑容不笑。
.
抢救室的林医生是元中陆安排来的。
护士给白冉开了静脉通路,补液扩容。
内镜室值班医生推机子来做急诊胃镜。
元屹根据前些天白冉的主诉推测:“出血时间应该挺久,病人有说大便后带血。”
林医生点头:“消化道出血。”
元屹问:“血常规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林医生看了眼时间:“最快半小时。”
“估计要输血。”元屹把林医生支开,“你去叫外面那个中年男人签字,我和白冉说两句。”
林医生问:“他是家属?”
元屹也只是推测:“可能是。你出去先问谁是家属。”
林医生便明白了。
等林医生走远,元屹把隔帘拉起来。
小空间里只剩下元屹和白冉。
白冉戴上氧气、上了点滴,状态好了许多,睁着眼,神志清醒。
元屹走到床头,问白冉:“现在肯说是怎么回事了吗?”
白冉眼眶红着。
元屹面容清冷。
白冉没有什么力气,声音及轻:“谢谢你们救我……”
元屹不需要这些客套话,“说重点。”
白冉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断断续续把事情说出来。
说得不是很全。
和缪奕青在刘书冬那打听到的一样。
白冉是网恋被骗进山村,一开始被关了几日,不给吃不给喝。
白冉当年提出可以拿他当人质,找他哥要赎金。
可白冉他哥不管不问。
其他被骗来的同伴大多被家属赎回去了。
没被赎回去的,有的被卖到更远的地方,有的留在村里。
白冉就是留在村里,被傅三带走。
傅三关了白冉大把月。
一天只给一顿饭。
白冉时常饿肚子,最后落下胃痛的毛病。
初期白冉性子倔,不听话。
不听话就会被揍,就没有饭吃。
后来白冉学乖学听话。
傅三才慢慢放白冉行动自由。
听至此。
元屹弯下腰,目光锁住白冉,沉声,问:“你和傅三,是什么关系?”
白冉吞了下口水,说:“他……他、他是男.同。”
元屹闻言。
直起身。
居高临下,看着白冉:“血便是什么开始的?”
白冉支支吾吾。
元屹耐性并不高:“不说我们就不管了。”
白冉才肯说:“我一开始以为是被捅出血……我就不敢去看医生,也不敢和傅三说……”
说得断断续续,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或者是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傅三一直说是我没清理干净,有血,脏。”
“实在痛了,我就说可能是里面裂伤了。”
“他就叫了傅医生来家里给我看情况……”
说到这里,白冉就不说了。
元屹等了几秒。
白冉没有要补充的。
元屹百分百肯定白冉没把事说全。
耐性耗光。
元屹态度骤冷:“你没有彻底相信我。”
白冉不吭声。
外头林医生叫了元屹一声,“白冉血常规出来了。”
元屹再看白冉,
白冉还是不说话,默声承认确实不信任他们。
元屹便拉开窗帘,去找林医生。
林医生把报告给元屹看,“血色素5.8g,要输血。”
“家属签字了吗?”元屹把单子收起来。
林医生摇头,“我刚先去拿报告了。”
元屹再次说:“家属应该是那个地中海中年男人。”
林医生:“好。”
.
缪奕青他们在外等了大半天,抢救室里的医生才匆匆出来,问他们仨:“你们谁是病人家属?病人输血要签字。”
缪奕青和傅萧海还没做反应,旁边傅三连忙站起来:“我、我来!”
医生询问:“您和他什么关系?”
傅三说:“他大舅子。”
医生:“嗯?”
傅三解释:“我妹妹是他媳妇。”
“那他老婆什么时候会来?”医生又问。
傅三斩钉截铁:“不会来。”
林医生记得元屹的交代,虽不太很合理,但还是点头:“那你跟我来吧。”
傅三赶紧跟上。
缪奕青顶着一脑袋问号,看向傅萧海。
傅萧海摇手摇头:“你别问我,我不清楚。”
缪奕青嘴角下拉。
傅萧海装不熟。
缪奕青便不多问,拿手机给刘书冬发信息。
元屹是在傅三进去后半小时出来的。
缪奕青歪头往元屹身后看。
傅三没出来。
傅萧海问元屹:“白冉现在怎么样?”
“要输血。”元屹说,“傅三晚上在里头陪。”
傅萧海轻啊了一声。
三人总不能一晚上都坐在医院干等。
缪奕青跟在元屹身边,低头在和刘书冬发短信。
傅萧海提议说:“咱们先找家小旅馆吧?”
缪奕青收起手机。
元屹表情寡淡,点头说可以。
傅萧海:“我找看看附近哪家旅店还有房啊。”
元屹没反对,说:“我去趟厕所。”
“我也去。”缪奕青不肯离开元屹。
“我不去。”傅萧海在手机上看旅店。
缪奕青指着右边方向:“厕所在那边。”
元屹点头。
不是真想上厕所。
“我爸叫人过来也没那么快。”元屹知道缪奕青的顾虑,等没傅萧海在旁边,才说,“最快也要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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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
缪奕青皱着眉头:“我知道啊,我们可以就在医院等啊,去旅馆……”
元屹耐心解释:“如果这时候逆着他们的要求,会被他们发现不对劲。”
做坏事的人总会多疑。
缪奕青叹气,“好吧。”
.
傅萧海定的是医院附近一家小旅馆。
装修设施老旧。
因为是临时订房,只剩两间房。
傅萧海一间,缪奕青和元屹一间。
近凌晨三点半。
缪奕青睡不着,警惕心高,在椅子上坐半天,起身去拉门。
却发现门板纹丝不动。
有人从外面把房门锁了。
“元博。”缪奕青低声叫,“门好像打不开。”
元屹也没睡,合衣坐在床头看手机,闻声抬头。
缪奕青做了个拉门动作。
门板纹丝不动。
元屹表情没多大变化,“我以为他至少等到明天才动手。”
傅萧海和这家小旅店有关系。
他们被反锁在屋里了。
缪奕青走到元屹身边:“现在怎么办?”
元屹把充电插头拔掉,收起手机,问:“水果刀还在身上?”
缪奕青摸口袋,拿出来交给元屹。
元屹起身,拉开玻璃窗,往窗外看了一圈后,用水果刀把防蚊网割破。
小旅馆设施不全。
没有钢筋防盗网,只用纱制网当窗户的安全防护栏。
元屹把网撕开。
窗户中间还交叉着两根铁丝。
铁丝不粗。
元屹没犹豫,徒手把铁丝拨开。
铁丝老旧,扯动一根另一根就掉下来,元屹没想到会这样,躲闪不及,掉下来的铁丝直接划破元屹胳膊。
缪奕青搬椅子过来,看到这幕,吓了大跳。
元屹让缪奕青嘘声。
动静不能太大。
缪奕青双眼瞪得老大。
他们就住二楼。
元屹指着窗外一高一低原是要放空调外机的凸沿,说:“等下就踩那两块地方跳下去。”
看元屹手臂在冒血,缪奕青不耽误时间:“我先跳。”
元屹没反对。
翻窗这事缪奕青以前常干。
轻车熟路,三两下爬出窗,
窗外冷风夹雨吹满脸。
楼层不高。
楼下是草坪。
两个凸沿相距不远,缪奕青腿长,动作又快又准,三两下踩着凸沿跳下去。
稳稳落地。
站稳后缪奕青朝上头的元屹敞开双手,用嘴型说:“跳下来,哥接住你。”
男生就喜欢在嘴上占人便宜。
雨声淅淅沥沥。
元屹翻出窗,贴紧墙壁站在窗下沿,
元屹手臂受了伤,攀力不均,动作也没缪奕青娴熟,挣扎了几下,才踩着凸沿跳下来。
姿势不帅也不稳。
好在被缪奕青扶住上半身。
但缪奕青也没扶稳。
两人踉跄几步,差点摔草丛里去。
等站稳后缪奕青才放开元屹,轻呼:“元博跳窗,牛逼!”
元屹把胳膊上的血擦掉,被缪奕青的语气逗乐,低笑出声。
缪奕青跟着也笑。
元屹眼角上扬,笑露八齿,嘴角带起浅浅的小梨涡。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就环绕在缪奕青耳畔。
缪奕青第一次见元屹笑达眼底的模样。
看呆了眼。
雨水往下落。
两人立在雨里。
元屹笑着,缪奕青看着。
.
直到缪奕青手机振动,打断这个气氛。
缪奕青低头看手机来电提示,“是刘书冬。”
元屹笑容立马收敛。
缪奕青接起电话。
刘书冬在那头喊:“崽你在哪里啊?哥到镇上了!来接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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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脚下位置并不安全。
元屹拉着缪奕青穿过草丛,往有光的地方走。
缪奕青叫刘书冬把车开到中医院后门十字路口。
小旅馆不远便是大路。
马路灯光亮堂。
刘书冬报了车牌和颜色,电话保持畅通。
元屹和缪奕青加快脚步。
缪奕青边走边回身望。
雨还在下。
小旅馆一楼大门半敞着,楼身本不高,外墙斑驳。
门口挂的两盏红灯笼在冷风中摇曳。
四下寂静。
小旅馆沉浸在雨夜中。
他们跳窗动作娴熟,动静不大,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
刘书冬是和那位富婆表姐一起来的。
富婆表姐开的宝马5系新款,比元屹那辆旧车好上几百倍。
车停在路边。
缪奕青睁睁瞧车。
刘书冬摇下车窗,朝缪奕青喊:“上车!”
元屹拉开车门,右手挡在车沿,让缪奕青先上车。
刘书冬递来两条干毛巾。
缪奕青和元屹浑身湿透,道了谢。
刘书冬把车内暖气调高。
富婆表姐叫简洁,把车往大路开,问他们:“先去酒店还是医院?”
缪奕青擦着脸上的水,看到简洁,猛地才想起军大衣,一拍脑袋:“完了,我的军大衣!”
元屹幽幽侧目。
“人逃出来就好啊!”简洁笑了声,“回去送你一件。”
刘书冬搭话:“不用和我姐客气,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不是啊……”缪奕青唉声,转头和元屹解释,“元博,你那些书本笔记还有电脑,我用军大衣裹起来,在后备箱啊。”
元屹一顿,没料到是这样,失笑,“没事,文件有备份。”
缪奕青还是觉得可惜了。
元屹拿过缪奕青手里的毛巾,叠好放一边,和简洁说:“先去酒店。”
缪奕青拦话:“先去医院。” 然后把元屹袖子卷起来,露出元屹受伤的胳膊,“车上还有干净毛巾吗?元博受伤了。”
简洁回头快速看了一眼,啊声:“没啊,刚两条都给你们擦水了。”
刘书冬也看到了元屹手上的伤口,忙从手套箱里拿包纸巾递过去。
缪奕青把元屹袖子挽高。
刘书冬微微皱眉。
元屹手臂伤口从三角肌下缘直到前臂手腕。
呈一条线。
元屹痛,但不喊不叫。
缪奕青抽纸巾,想帮忙擦血迹。
元屹把手臂偏开,没让缪奕青碰,自己抽纸巾擦。
刘书冬问简洁;“姐,卫生巾借一片。”
简洁莫名其妙:“嗯?”
“压迫止血。”刘书冬做了个压住手臂的动作,“一般这种情况下卫生巾是最好的消毒贴。”
富婆表姐表情一言难尽:“……我又不是三百六十五天都需要那东西。”
缪奕青打断刘书冬稀奇古怪的想法:“先去医院。”
元屹张了张嘴。
缪奕青不让元屹说话,“你别反驳,伤口必须马上处理。”
元屹顿了顿,才说:“不能去中医院。”
他们并不知道傅萧海那边有多少人潜伏在镇上。
傅萧海能联合小旅馆一起作案,定不会只有两三个人。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大家都明白元屹的意思。
简洁导航,找了家私立医院。
简洁在车上等他们。
挂了急诊,元屹被护士带去清创室消毒,再打破伤风。
折腾一整晚。
缪奕青又困又累。
刘书冬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两瓶咖啡,递给缪奕青一瓶。
两人靠坐在长椅上。
刘书冬拉开易拉罐环,说:“崽。”
缪奕青猛喝了半瓶咖啡,情绪不是很高:“别叫我崽。”
刘书冬嗯哼:“青哥?”
缪奕青扬起下巴:“说。”
刘书冬拐弯抹角:“你和元博最近关系融洽啊。”
缪奕青没多想,“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俩同吃同住同工作,关系不能融洽吗?”
刘书冬嘴角微动。
缪奕青好笑:“你想听我们打架的八卦?”
“崽!”刘书冬拍拍缪奕青肩膀,语重心长,“元博是有夫之夫啊!”
缪奕青才反应过来,表情不快:“……想什么啊你。”
刘书冬一脸真诚为缪奕青着想的样子。
缪奕青把剩下的半瓶咖啡喝掉,“我去的第一天就发烧了。”
刘书冬:“这么弱鸡?”
缪奕青瞪刘书冬一眼,说:“他很照顾我。”
刘书冬皱眉不展:“他是有夫之夫啊。”
“他妈/的我是说元博是善良的好人、好同事!”
“他是有夫之夫。”
缪奕青咬牙:“你思想龌龊。”
刘书冬呵呵两声。
缪奕青好气又好笑。
算了。
不说了。
.
简洁定了家五星级酒店,距离中医院不远。
元屹刚打完针,状态不佳。
刘书冬让元屹和缪奕青先休息,一切等休息后再说。
“白冉那边我让医院看着了。”元屹说,“跑不了。”
“至于傅三他们。”缪奕青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简洁在意的只有白冉,白冉安全就行。
凌晨五点半。
雨停了。
刘书冬留了心眼,让元屹住单人间,缪奕青必须和自己住双人标间。
元屹瞥刘书冬一眼,没说什么。
缪奕青无语。
刘书冬:“没事,我姐有钱,开几间房都行。”
简洁笑骂:“有钱也不是这样挥霍。”
刘书冬往缪奕青身边站,悄声:“反正我是不会再让你和他单独相处了。”
缪奕青:“……”
刘书冬仗义:“作为兄弟,我要悬崖勒马。”
缪奕青:“我谢谢你了。”
.
白冉是跑不了。
但傅三和傅萧海跑了。
等他们再到中医院,急诊那位林医生还没下班,过来和元屹描述:“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那个大叔接了通电话,和护士说出去买尿桶,一出去就没再回来了。”
缪奕青和元屹皆默了几秒。
凌晨四点多。
是傅萧海发现他们跑了的时候。
元屹问林医生,“白冉情况怎么样?”
“输了三单位血,早上血色素上去了点。”林医生分析,“肺部也有炎症感染,肾功能不是很好,我的意见是转大医院保险。”
刘书冬立马接话:“那就转回咱们那。”说完又看元屹:“可以吗?”
元屹没马上答应,只说:“我问问苏主任。”
苏主任是科室大主任。
简洁举手:“费用这块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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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确定要转院,我们这边就不转消化科了。”林医生说。
元屹嗯了声,走远几步,出去给苏主任打电话。
缪奕青替元屹说:“稍等,他问问。”
刘书冬明白:“我们科收重症病人要经过大主任。”
林医生说:“这我懂。”
简洁指着抢救室门,问林医生:“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白天的抢救室比夜里还忙。
鱼龙混杂。
来往都是人。
他们站走廊角落,尽量不挡路。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
林医生也说等等,他给护士长打电话,得了同意才说:“白天人多,管得严,抢救室不堆积家属,你们别全进去。”
刘书冬便说:“那我就不进去了。”
刘书冬并不认识白冉。
缪奕青指指自己:“我和简姐一起。”
刘书冬在外头等打电话的元屹。
白冉被换到最靠墙的床位。
人已完全清醒,状态尚可,躺床上,接着心电监护。
见缪奕青和简洁来,白冉喜出望外,试图要爬起来。
缪奕青赶忙按住他,“你躺好。”
白冉热泪盈眶,对缪奕青叫了声哥哥,又急切地朝简洁喊:“姐姐!”
简洁语气哽咽,上前,轻抚白冉瘦削脸颊:“苦孩子。”
缪奕青稍退让,把空间让给简洁。
傅三跑了后没人管白冉。
白冉下不了床,上厕所都是问题。
林医生帮请了科室固定护工大叔。
护工大叔把白冉出入量表单交给缪奕青,缪奕青收着,问护工大叔:“护工钱给你了吗?”
护工大叔说:“林医生先给了。”
“好。”缪奕青点头。
简洁找护工大叔拿了温毛巾,小心翼翼给白冉擦脸、擦手。
缪奕青在一边只看,不打扰。
“姐。”白冉憋了半天,才问说:“我哥有来吗?”
简洁拿毛巾的手僵住。
白冉并不知情。
缪奕青舌尖舔后槽牙,别开脸。
“你哥忙。”简洁把毛巾交还大叔,语气温温和和,“姐等下带你回去,我们去大医院治病,治好病再去找你哥。”
白冉问得小心翼翼:“我哥是不是还在生气啊?”
“没生你气。”简洁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谎言,“你是他唯一的弟弟,他想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生你气?”
白冉不疑有他:“那就好,姐,回去后我再也不玩游戏不碰电脑了,如果我哥打我,你一定要帮我说话啊。”
简洁笑笑:“好,他打你我打他。”
白冉:“他是不是忙公司的事才没过来啊。”
简洁:“是,赚美/金的大忙人。”
白冉:“回去后我要和他学赚钱。”
简洁:“可以可以。”
缪奕青听不下去,转身离开。
.
元屹已经打完电话,见缪奕青沉着脸出来,上前问:“怎么了?”
缪奕青摇头,没看到刘书冬身影:“刘书冬呢?”
元屹指急诊导诊台:“苏主任说可以转,刘书冬去联系120。”
缪奕青嗯了声。
元屹:“我们也一起回去。”
“就这样回去了?”缪奕青不是很懂,“我们支援的事情呢?”
元屹低垂下眼,说:“三线定了其他人。”
这届晋升元屹没有机会。
18. 18
18
满打满算,两人下乡也才一个月。
下乡期限是一年。
缪奕青:“就走了?”
元屹嗯声,情绪不高。
缪奕青问:“你全是为了晋升才下乡的吗?”
元屹:“是。”
缪奕青眼神暗了几分。
元屹直言:“人都有私心。”
缪奕青看了元屹几眼,点头。
缪奕青知道,没有人是完全的善良。
尤其是野心满满的像元屹这类人,做什么都是有目的有规划。
目的达不到,那就取消为这个目的做的所有计划。
缪奕青是替福寿村的村民感到可惜,失去元屹这么负责任的医生。
落后地区医疗水平确实是个大问题。
缪奕青体会过那种滋味。
小时候在乡下发烧,田阿姨背着他徒步求医。
村里诊所没夜班,大门紧闭,田阿姨就背着他到镇上去看病。
小学日记里那些“晚上我发烧妈妈背着我去看医生”并非空口捏造。
缪奕青问:“定的是哪个主任?”
元屹顿了顿。
缪奕青自觉多嘴:“当我没问。”
科室群里没发正式文件通告,这种大事不可嚼舌根。
元屹倒是不介意,说:“宋离。”
缪奕青张张嘴,大失所望:“他啊……”
元屹:“嗯。”
“元博。”缪奕青替元屹惋惜:“别灰心,你年纪小,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刘书冬那边咨询完回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重大八卦,说:“叫120比较贵,但比较安全。”
元屹点头:“安全重要。”
缪奕青:“没事,你姐有钱。”
刘书冬笑笑:“嗐呀!”
.
元中陆派的人刚到。
在镇上公安局那边。
120救护车马上能出发,救护车只能跟一位家属。
简洁跟救护车走。
救护车走国道。
简洁让刘书冬把宝马开C市去放着。
“我还有其他事。”元屹对缪奕青说交代:“你和刘书冬先回去。”
缪奕青大体猜到元屹要去做什么,想跟,但元屹不让。
刘书冬叫缪奕青:“我姐给咱们买了机票。”
缪奕青看着元屹:“你什么时候回去?”
元屹也不确定:“处理完就走。”
刘书冬扯了扯缪奕青衣角。
缪奕青叹气:“好吧。”
元屹对刘书冬交代:“路上注意安全。”
四人便在医院门口兵分三路。
.
去C市路上刘书冬是开心的。
没了元屹,刘书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和你说。”刘书冬一路滔滔不绝,“你这次帮了我表姐大忙,她会好好感谢你,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想要什么礼物了。”
缪奕青就搞不懂:“白冉不是你姐情敌前夫的弟弟吗?”
“是啊。”
“那不就是仇人?”缪奕青想到抢救室那情深意切的画面,“关系应该水火不容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刘书冬虽和简洁走得近,但私事上刘书冬只知道个大概:“白冉以前和我表弟是同学,嗯……反正,哎!很复杂!我姐是真心对白冉好,这点我们可以放心。”
怎么还扯出个表弟。
缪奕青放弃思考,没再问。
刘书冬来了车内音响。
缪奕青目视前方
刘书冬自言自语大半路,才发现缪奕青不对劲。
刘书冬问:“你好像不太开心啊?”
“不瞒你说。”缪奕青转头,悠悠道:“突然离开元博我有点不习惯。”
整一个月他俩基本形影不离。
“啊?”刘书冬拔高音,差点急踩刹车。
缪奕青惯性往前倾,还好系了安全带:“草你开车小心点啊!”
刘书冬:“那你别吓我啊!”
缪奕青心想还有更吓你的事呢。
“缪奕青。”刘书冬语重心长,“你别陷进去了啊。”
缪奕青往前看。
他们走高速。
距离C市还有大半距离。
车外风景极速后退。
对于刘书冬的忠告,缪奕青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便没再说话。
刘书冬专心开车。
缪奕青低头给元屹发短信:“帽子帮我拿回来。”
如果缪奕青没猜错,元屹他们是进村逮人了。
元屹回得简短:“好。”
缪奕青相册里找到田阿姨的照片,发给元屹。
元屹懂缪奕青的意思,“会帮你一起问。”
缪奕青找了个“谢谢”表情包,又想起另一件事:“中医书的快递到了吗?”
元屹说:“我注意一下。”
刘书冬余光偷懒缪奕青,憋嘴问:“你不会在和元博发信息吧?”
缪奕青关掉屏幕,朝刘书冬笑:“是哦。”
刘书冬:“造孽啊。”
.
缪奕青直到上了飞机,还觉得不太真实。
没料到会以这种形式结束下乡。
A市昨日刚下过雪。
道路上还有积雪。
下飞机后各回各家。
简洁和白冉还在国道上。
刘书冬明天上班,会亲自帮白冉办理住院。
缪奕青中途结束下乡,没上报护理部,后续还要一堆报告等着审批。
缪奕青一个头两个大。
蒋珊珊叫元岚带炖补食材过来探望缪奕青。
缪奕青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元岚精力旺盛,赖在客厅不走,非要和缪奕青聊天:“青哥,缘缘约我万圣节去鬼屋玩。”
缪奕青躺在沙发上,眼皮上下打架:“那就去呗。”
“好哥哥。”元岚做嘤嘤动作,“我怕怕。”
缪奕青翻白眼:“好弟弟,哥哥我要睡觉觉。”
元岚不死心:“青哥当年大闹鬼屋可不是这样哦,青哥到时候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呀?”
缪奕青不理。
元岚缠过来。
“你青哥当年只是NPC!”缪奕青暴怒了,翻坐起来,指大门口:“收拾东西,麻溜滚回去。”
元岚是故意的。
故意想看缪奕青敢不敢进主卧。
但故意的元岚胆还不够大。
怕青哥真打人。
怕元屹回来削他。
“我走啦。”元岚起身,“汤记得喝,妈妈一早上起来炖的哦!”
缪奕青躺回沙发:“出去把门带上。”
·
雨停了。
元屹和公安人员到福寿村时,村口高压线网正在维修。
暴雨冲唰过后的福寿村,染着几分安宁。
元屹凭借记忆,带路,直奔傅三家。
元屹来时一路已做好心理准备:傅三和傅萧海跑了,人去楼空。
但并非如此。
后村大榕树是村里出名的地标。
大榕树旁边的墙楼是村里出名的六/合/彩赌博点。
傅三是村里出名的游手好闲啃老族。
房子是傅三爹妈生前留下来的。
傅三家从前算是小康,爹妈都在城里打工,工地出事后所有遗产都留给傅三和妹妹傅小。
傅小是残疾人。
右手缺如。
此刻整瘫坐在沙发上。
正是元屹那天晚上看到的榻榻米上的女人。
一屋子警察。
傅三被扣上手铐,由两位人高马大的民警压着。
“你们终于来了!”二楼扶手处出现个人,娃娃脸的女警察,正带队搜查楼上房间,探头同进门的元屹他们打招呼。
元屹身边几位民警和娃娃脸女警官认识:“夏姐!”
夏薇只对元屹热情挥手:“元医生也一起回来啦!”
元屹定睛看了看,才想起来这个女生是昨晚小卖铺卖蜡烛的女店员。
娃娃脸女生把齐刘海扎上去,穿了件警服。
与元屹同来的民警解释:“这位是我们安排在村里的卧底,夏薇。”
元屹点了点头。
民警说,夏薇昨晚看到元屹他们开车离村后,就联系总部,一宿守在傅三家附近。
直到凌晨五点左右,傅三开车回来,被他们扣住。
“只有傅三一个人回来吗?”元屹环顾四周,视线与傅三对上。
傅三瞪元屹。
元屹转来实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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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傅小几眼。
“对啊。”夏薇下楼来,也问,“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吗?”
元屹:“嗯?”
夏薇眉眼含笑,形容起来:“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笑起来很好看的男医生没回来呀?”
元屹眉头一皱。
夏薇以为是自己形容不准,又说:“就昨天和你一起买蜡烛的那个医生,他怎么没来?”
元屹:“你找他做什么?”
夏薇理直气壮:“要微信啊。”
“他不是医生。”元屹绕开夏薇。
民警在翻傅三随身携带的包,元屹走过去看情况。
夏薇原地站了几秒,鼓起腮帮子。
·
傅三犯事,被警方逮捕。
同犯傅萧海和傅村长潜逃。
民警与元屹说:“这起案件复杂,后续如果真有牵涉到你要寻找那个人的消息,我们会再通知你。”
元屹点头,道谢。
民警:“我们也该谢谢你们,你们帮了我们大忙。”
元屹笑笑。
警车来了三辆,傅三被扣押。
村民们站在田垄间看热闹。
元屹没跟警车出村,开着借来的车回去还给阿婆家,拿走后备箱装军大衣的袋子。
如缪奕青说的,军大衣里裹着元屹一堆重要书籍笔记。
元中陆派来的人开了辆车过来,接元屹回程。
元屹回住处,把和缪奕青的东西收拾起来。
那顶泛旧的帽子还挂在客厅。
元屹一并塞进缪奕青行李箱。
·
缪奕青在沙发上一觉睡到次日天亮。
被元屹开门声吵醒。
清晨六点。
外头天蒙蒙亮。
元屹推门进屋,看到躺沙发上的缪奕青,脚步停在门口。
缪奕青保持躺着的姿势,和元屹大眼瞪小眼。
元屹把两个行李箱推进屋。
缪奕青起身,顶着鸡窝头踩着拖鞋过来帮忙。
元屹问缪奕青:“怎么没回房间睡?”
缪奕青刚醒,声线低哑:“等你回来呀。”
元屹扯唇。
缪奕青拿走自己的行李箱,左看右看:“帽子呢?”
元屹换鞋进屋:“没拿。”
缪奕青不信:“元博记性好,怎么会忘呢!”
元屹进厨房,打开冰箱,“元岚带来的东西你都没吃吗?”
“太累,没热。”缪奕青行李箱丢房间里,准备去洗漱。
“我把汤热了。”元屹把汤碗从冰箱端出来,“你喝不喝?”
缪奕青已经进洗手间了,扯嗓子回:“喝!元博热的汤怎么能不喝!”
元屹失笑。
·
白冉一大早就在办理入院手续,安排住重病室,管床医生是元屹。
元屹人还没回科室报道,就先把病人弄进来。
少不了有爱嚼舌根八卦的人:“元博牛逼,都到南方医院捞病人回来了!”
“古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王熙凤,今有未见其人先见其病人的元博啊!”
平日最爱八卦的刘书冬今日格外安静,没参与讨论,认认真真给白冉办住院。
“我哥不要我了是不是?”白冉换了重病室的病号服,问给他抽血的刘书冬:“他都不来看我。”
120车是凌晨四点半到的。
简洁身体撑不住,吃不消,把白冉交给刘书冬后就急匆匆回家休息。
刘书冬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白发达已经去世的事。
“现在还早。”刘书冬给白冉看时间,先安抚白冉情绪:“你哥应该下午才会来。”
白冉怔怔点头。
·
白发达下午肯定是不会来的。
不过下午确实来了个人。
一位叫夏薇的女警,送来两面锦旗。
一面给元屹,一面给缪奕青。
俩主角今天都没来上班。
护士长叫还没下班的刘书冬一起帮忙接锦旗。
刘书冬洗了手赶过来,在走廊拐弯处没刹住脚步,和一女生撞了个满怀。
刘书冬连忙扶住女生: “抱歉抱歉!没撞伤姑娘吧?”
夏薇捂住磕到的胳膊,哭笑不得:“你们科室的人都这么文绉绉叫女生姑娘吗?”
19.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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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书冬视线黏在人姑娘家警服上,“你是……”
夏薇露出警徽:“警察。”
刘书冬肃然起敬,连声说抱歉。
夏薇又没受伤:“没事。”
“刘书冬!”护士长在办公室老远就看到刘书冬,招手:“过来。”
刘书冬才匆匆离开。
护士长桌上摆着两面锦旗。
刘书冬才反应过来刚那女警是来送锦旗的。
护士长说:“本来想让你来帮忙接锦旗。”
哪想赠锦旗的也没多正式。
护士长想拿那女警和锦旗拍照合影,女警以职业岗位特殊不能留照为理由拒绝。
“我拍锦旗给奕青看看吧。”刘书冬掏手机。
护士长把给缪奕青的锦旗挂办公室墙上。
刘书冬拍下来,发给缪奕青。
锦旗上绣着:见义勇为
缪奕青躺在客厅玩游戏,看到照片,停下游戏。
对自己的锦旗触动不大,缪奕青更想看元屹那份,“把给元博的拍我看看。”
刘书冬:“拒绝。”
缪奕青:“拉黑?”
几分钟后刘书冬把照片发了过来。
元屹锦旗上是“医德高尚”四字。
缪奕青叫房间里的元屹:“元博,有人给咱送锦旗,你要不要看照片?”
元屹回了句:“医德高尚?”
缪奕青惊讶:“你怎么知道?”
元屹不咸不淡:“猜的。”
“那你能猜到是谁送的吗?”缪奕青低头看聊天窗口刘书冬发的消息。
刘书冬在夸送锦旗来的女警有是多可爱。
元屹走出来。
缪奕青把刘书冬对那女警的描述念一遍。
元屹半笑不笑:“他这么描述你脑海里有轮廓没有?”
“没有啊。”缪奕青摇头,“我对女生没概念啊。”
元屹去厨房翻了圈食材,问:“晚上吃什么?”
“元岚带的东西还有吗?”
“没了。”元屹心情似乎不错,“带你吃新鲜的?”
缪奕青起身:“吃火锅。”
也就在乡下一月不到吧,缪奕青就馋得不行。
元屹看窗外天气,尚可,没雪没雨。
“去穿外套。”元屹对缪奕青说,“我去开车。”
缪奕青不用元屹催,吃东西缪奕青最积极。
.
一起吃饭免不了探讨最近这些事。
缪奕青缓了一天才缓过劲。
快奔三的年纪。那晚翻墙跳窗动作是利索,但胳膊到现在还酸,拿筷子吃饭都会抖
元屹让服务员把辣锅朝外,缪奕青让要朝自己。
元屹说缪奕青身体吃不消。
缪奕青在吃上没多讲究,好吃管饱最重要:“你忌口点才是,刚打完破伤风。”
服务员问两人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元屹让服务员把辣锅低下的渣料捞走大半,别太辣。
缪奕青让服务员撤掉他们点的所有海鲜类食材,打完破伤风忌海鲜。
等服务员走开,缪奕青问的第一件事是:“那个断臂女人呢?你回去后有看到吗?”
缪奕青一直惦记“乡村凶/案”。
元屹说:“她是傅三亲妹妹。”
“傅三不是人?”缪奕青误会,“亲妹都砍?”
元屹解释:“她是残疾人,右臂缺如,双腿小儿麻痹后遗症,行走不稳。”
缪奕青张大嘴,“啊……不是吧。”
缪奕青记得在中医院时傅三说自己是白冉大舅子?
缪奕青觉得事情很荒唐:“所以白冉真和傅三妹妹领证了吗?”
傅三签的输血知情同意书元屹有看到。
元屹开始也是不信,但那天元屹在当地派出所户籍处查过,白冉和傅小确实是夫妻关系。
“白冉并没全信任我们。”元屹眼神晦暗,“肯定还要更大的问题被隐瞒。”
缪奕青想到先前白冉温温吞吞又小心翼翼的样子,“他警惕性是高。”
“如果他肯说。”元屹想,“案件会有跟大进展。”
缪奕青把面前的肉倒了些下锅,问:“他到科室了吧?”
元屹:“在重病室。”
“我明天上班过去看看。”缪奕青拿公筷涮肉。
元屹嗯了声。
缪奕青把涮好的肉夹给元屹:“元博辛苦了。”
元屹把菌汤里的青菜夹给缪奕青:“你也辛苦。”
缪奕青:“只有青菜啊。”
元屹一语双关:“跟元博没肉吃。”
缪奕青笑:“那元博要继续努力了。”
.
两人休息了一日。
次日集体上班。
下乡被迫提前回来,闲言碎语自然少不了。
缪奕青没精力管那些嚼舌根的话,拿着护长给的证明去护理部报备、盖章,再回来继续上班。
这周本没排缪奕青的班,但也不能让缪奕青一直休着,护长安排缪奕青上机动班。
哪里需要帮忙往哪里塞。
重病室那几个叫囔,让缪奕青进去帮忙。
今天张白花没上班,重病室气氛活跃。
重病室里一群人见了缪元青,三两嘴就是调侃缪奕青:瘦了啊,跟着元博受苦了!元博都没好好照顾咱们奕青啊!
白冉在靠门的1床。
缪奕青走到刘书冬身边:“我过去一下,有事喊我。”
刘书冬明白缪奕青的意思。
缪奕青把1床床帘拉起来。
见到缪奕青过来,白冉坐起来,叫了声哥哥。
缪奕青搬把椅子坐床头边:“好点了吧?”
“好很多了。”白冉说,“没再胸闷了。”
缪奕青嗯声。
“刚才他们在说你和医生哥哥。”白冉小声问,“你和医生哥哥是情侣吗?”
医生哥哥是指元屹。
缪奕青没跟上白冉思绪,皱眉头:“为什么这么问?”
“我那天看到了。”白冉比了个喂东西的动作,说:“你们进村坐的那趟大巴,我也上面,坐在你们后面,我看到你喂医生哥哥吃薯片。”
被救出来后白冉话变多了。
缪奕青表情微妙。
白冉追问:“你们是情侣吗?”
缪奕青思绪万千,表情一言难尽。
白冉问得直接又纯粹。
“这是我的秘密。”缪奕青换个说法,“我可以信任你吗?”
白冉当然说:“可以。”
缪奕青便顺水推舟:“那你可以信任我们吗?”
白冉啊了声。
迟疑。
缪奕青耸肩:“你看,我信任你你不信任我……”
白冉只思考了半分钟:“我信任你啊。”
比起冷漠、面无表情的元屹,白冉更贴近缪奕青。
缪奕青唇角上扬:“那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说实话呢?把你没和我爱人说的话告诉我?”
缪奕青会演,叫“爱人”眼都不眨一下。
白冉思路清晰:“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缪奕青:……
好吧,没绕过去。
白冉笃定语气:“你和医生哥哥是情侣啊。”
“是。”缪奕青点头,“我和他是合法伴侣。”
这是缪奕青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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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屹的关系。
缪奕青眼神闪烁。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的奇妙。
白冉小声:“男人和男人真的可以结婚了吗?”
缪奕青:“女人和女人也可以。”
白冉眼里泛光,哇声:“真好啊……”
同性婚姻合法实行不满五年。
白冉脱离现代生活太久了。
.
当晚回家时。
缪奕青情绪不是很稳。
静下来一想到白冉平平淡淡描述的那些事,缪奕青就想揍人。
情绪急需发泄。
发泄对象是比缪奕青晚半小时到家的元屹。
元屹才刚进屋,就听缪奕青在咒骂:“傅三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元屹知道缪奕青今天去找白冉打听事情。
元屹给缪奕青倒了杯水:“慢慢说。”
缪奕青大口喝水,难平心中怒火,抬头问元屹:“我能去揍他吗?”
“不能。”元屹比缪奕青冷静,“傅三早上刚入狱。”
缪奕青睁大眼:“真关啦?”
元屹:“是。”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一番盘查下去,警方才发现傅三不仅做赌/博生意,还参与境/外刷/单诈/骗、偷/税。
触犯经/济法。
缪奕青一愣一愣,想到傅三形象外貌和穿衣打扮,摇头:“看不出来他这么牛逼啊……”
元屹:“人不可貌相。”
缪奕青唏嘘。
元屹补充:“傅萧海他们你可以揍。”
“他们也有参与吗?”
“目前没有查到证据。”元屹说,“顶多只参与了人口拐/卖。”
缪奕青哦声。
言归正传。
元屹问:“白冉和你说了什么?”
不提还好。
一提缪奕青情绪又上头。
.
缪奕青把自己听到的毫无保留全倒出来。
白冉确实是被骗到村里的。
也确实白发达当初在气头上,没去救人。
这点缪奕青保留意见:“可能白发达以为白冉又在骗他,白冉说他之前骗过他哥两万块说要去学车。”
元屹点头。
现实版《狼来了》故事。
傅三把白冉买走,其一是看中白冉白白净净、清清秀秀,傅三是男.同,就好白冉这口。
这点缪奕青能理解。
缪奕青也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故事到这里都还算合理。
每个人都有错,白冉也有错。
许多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让缪奕青愤怒和匪夷所思的是后半段故事。
白冉说,傅三要白冉给傅三家传宗接代!
傅三有隐疾,精/子/质量不行,无法生育。
傅小小儿麻痹后遗症加残疾,嫁不出去,上门女婿都没有。
傅三把白冉买回家,除了让自己泄/欲,就是逼白冉上傅小。
傅三手段卑鄙。
每次逼迫白冉和傅小办事,傅三都会在旁边录视频拍照片,威胁白冉,要白冉乖乖听,如果跑走,就把视频曝光出去。
强女干残疾人。
是要坐牢的。
缪奕青咬牙切齿。
元屹也露出震惊表情,难怪那日在抢救室白冉不肯轻易开口。
这是元屹没想到的内容。
缪奕青:“人渣!”
元屹条理还算清晰:“他们是夫妻……”
话顿住。
缪奕青和元屹面面相觑。
缪奕青醍醐灌顶:“已婚关系,夫妻俩的事……那些视频照片不作数吧!”
20.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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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奕青多少了解过法律知识。
强女干残疾人,从重处罚,最高可判10年有期徒刑。
但如果是夫妻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缪奕青和元屹一言难尽。
元屹问:“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刘书冬。”缪奕青想了想,“他应该会和他表姐说。”
元屹:“那就是都会知道。”
缪奕青觉得有些疲惫,话题没再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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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书冬对这件事看法很多,最感慨的是:知识改变命运不是瞎话。
白冉当初但凡、但凡聪明点,也不至于被骗、被要挟。
缪奕青一面笑刘书冬格局大,一面替白冉惋惜。
刘书冬说:“放古代,傅三是要被五马分尸啊。”
缪奕青强调:“现在是法治社会。”
法治社会,入狱是傅三最后最合理的归宿。
白冉在重病室,家属不需天天陪护。
简洁探视时间都会过来。
骨科那位主任来过两次,一次是会诊其他病人时匆匆来看白冉一眼,一次带了吃穿用品来探望,并和白冉聊了小会。
科室免不了有人议论白冉,猜测白冉和元屹还有那位骨科主任的关系。
也会有人来问缪奕青。
缪奕青装一问三不知。
罗芳玲也会来八卦:“1床又帅又乖,笑起来好甜菜。”
缪奕青说实话:“他比你小。”
罗芳玲傻笑:“年龄不是问题。”
缪奕青打碎罗芳玲的少女心:“他不喜欢你这款。”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这款?”罗芳玲笑问。
缪屹青表情微变:“真喜欢啊?”
“开玩笑啦。”罗芳玲眼神往在远处查房的元屹那看,一脸花痴:“我更喜欢元博那款,高冷霸总。”
缪奕青嘴皮子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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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德高尚”的锦旗挂在元屹办公室。
缪奕青下午进去通知元屹抢救室有急会诊时多看了锦旗两眼。
元屹办公室锦旗不止这面。
墙壁上挂了许多。
这面是最新最大的。
赠给缪奕青的那面锦旗挂在护长办公室。
四下无人。
元屹轻笑:“喜欢?搬回家挂墙上?”
缪奕青摇头:“别了吧,这东西挂家里,很奇怪。”然后又问:“早上我看又有警察过来,是傅萧海他们抓到了啊?”
早上交班后有两名警察来找过元屹。
“不是。”元屹语气淡下去,“傅小和白冉是夫妻关系。要么尽快解除婚姻关系,要么必须承担照顾傅小的责任。”
抛弃残疾妻子,算遗弃/罪。
缪奕青敛起笑容。
“至于你拜托找的田阿姨。”元屹说,“目前还没消息。”
“没事。”缪奕青看得开,“都这么久了。”
元屹语气渐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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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倒数第二天。
科室迎来了新一批规培生和研究生。
人数多。
大交班时把会议室站得满满当当。
年轻男女,模样俊俏。
元屹被分到了两个学生,一个男规培生和一个女规培生。
当天护士小群体里就有许多人在八卦这件事。
俊男美女都是大家关注点。
“你们有看到元博带的那个女同学吗?”在治疗室配药的同事说:“长得贼特么好看!侧脸特像一明星。”
“皮肤好白啊,都没痘痘啊。”有人搭腔,“连黑眼圈也没有,太不科学了!”
还有人看得更具体:“是那个穿白裙子,头发卷卷,个子小小,脸圆圆还带一副黑框圆眼镜的女生吗?”
“你看得这么仔细啊?”
“对对对就是她!贼好看是不是!说话软绵绵的。”
来一区拿供应室消毒口护盘的刘书冬悄悄到缪奕青身边,低声说:“这群人都不知道元博性取向,我觉得另一个男研究生更好看。”
“元博是有夫之夫。”缪奕青无语,“别跟人家瞎嚼舌根。”
刘书冬哎呀声:“拿我那天的话堵我了哦?”
缪奕青不理刘书冬。
下班时下起了雪。
这是缪奕青和元屹回A市后下的最大一场雪。
缪奕青交完班,没急着走,在元屹办公室门口晃,看到了传说中那个长得贼好看的女研究生。
雪越下越大。
缪奕青要蹭元屹的车。
元屹没托班太久。
回程的路元屹怕大路堵车,选择拐弯走小路。
缪奕青在住院部楼下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热饮。
一瓶给元屹,缪奕青装作很自然地问:“刚才和咱们下电梯的那个女同学是跟你的吗?”
“是。”元屹开车不喝饮料,让缪奕青先拿着,“我师妹。”
缪奕青:“几岁啊?看着好年轻。”
元屹侧眸,说:“25岁,研一。”
缪奕青摸摸鼻梁,顺着问:“她单身吗?”
元屹才察觉缪奕青话里有话,皱眉:“你问这个干嘛?”
缪奕青嗯哼声,脸不红气不喘说瞎话:“刘书冬想问的。”
“我怎么知道她单不单身?”元屹松开眉头,“你让刘书冬自己去问。”
缪奕青撇嘴,“哦。”
气氛安静下来。
车内没有放音响。
缪奕青把手上的饮料瓶左右翻转。
水声哗哗。
元屹静了半晌,才又问:“元岚最近有来找你吗?”
缪奕青摇头:“没有啊。”
“我最近忙。”元屹手搭在方向盘上,说,“他在叛逆期。”
缪奕青等元屹下文。
元屹语气多了些诚恳:“近期可能要麻烦你帮忙多看管他些。”
缪奕青把饮料瓶摆正,问元屹:“有什么好处吗?”
元屹:“那本中医书在书房,可以借你看。”
缪奕青嘴唇翕动,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这个好处不要也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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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屹预言家。
当天晚上元岚还真联系了缪奕青。
元岚给缪奕青打电话:“青哥你明天休息对不对!”
缪奕青挑眉:“你要干嘛?”
元岚:“青哥你答应万圣节要和我去玩鬼屋的啊。”
缪奕青没印象:“……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青哥啊,你答应过的啊,不能装不记得啊。”元岚甭会撒娇,“就陪我去好不好啦~”
缪奕青浑身起鸡皮疙瘩,直接挂电话。
元岚再打来缪奕青也不接。
次日便是万圣节。
缪奕青休息。
元屹值班。
刘书冬那家伙不嫌事大,爱八卦的心没半天停歇。
上班摸鱼时不时给缪奕青发消息:
“我看到元博手把手教那个女研究生改病历了。”
“哇,女研究生不会触诊啊,元博在教她揉病人肚子。”
“卧槽卧槽卧槽,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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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在教她肛诊患者!”
缪奕青唰地从床上坐起来。
刘书冬消息还在发。
提示音噔噔响。
屋里静悄悄。
窗外的雪下了又停。
缪奕青睡了一下午。
元屹值班不在家,缪奕青朋友不多。
缪奕青休息天多是在家无所事事渡过。
私生活并不精彩。
从前觉得没什么。
可和元屹相处一月,出去外头转了一月。
缪奕青突然适应不了起床后这一阵清冷。
刘书冬还在发消息,缪奕青没去看,起床,随便吃了些东西,元岚电话又打了过来。
元岚锲而不舍。
玩鬼屋,要人陪。
缪奕青把碗筷洗掉,对着依旧空荡安静的屋子。
元岚电话又打过来。
缪奕青才答应和元岚去玩。
元岚喜出望外:“哥!我在禾西广场一号口这边的鬼屋!等你哦!”
缪奕青屋里门窗关好,问:“就你一个人吗?”
元岚说:“还有缘缘。”
缪奕青啧声:“你让我去当电灯泡哦?”
元岚:“青哥您是来给我壮胆的!”
男孩子怂,又爱面子。
陪女孩子玩鬼屋还要拉个人壮胆。
缪奕青哭笑不得。
搞不懂现在的小年轻。
缪奕青打车过去汇合。
元岚在鬼屋售票处等缪奕青。
商场过节气氛浓。
到处可见“不给糖就捣乱”的贴纸装饰。
鬼屋无疑成为今晚热门游戏项目。
刘缘缘不认识缪奕青,缪奕青提了两杯奶茶,一杯给刘缘缘,一杯给元岚。
刘缘缘礼貌道谢。
元岚对刘缘缘说:“我哥特想玩鬼屋,我叫他过来凑数。”
刘缘缘朝缪奕青点了点头,说:“这样呀,那真的太好了,这家鬼屋要凑够六个人才能开队呢。”
缪奕青看了眼元岚。
元岚嘿声。
缪奕青转头问刘缘缘:“加我还差几个人呢?”
刘缘缘伸出三根手指头:“还差三个。”
好样。
才开始组队啊。
刘缘缘抱着奶茶杯,喝了几口,双眼澄亮,对缪奕青说:“你买的奶茶好好喝,是哪家的呀?”
缪奕青嘴角上扬:“我家楼下,喜欢喝下次让元岚带你去喝。”
元岚使劲给缪奕青眨眼睛。
缪奕青哼笑。
刘缘缘笑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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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奕青只在刘书冬朋友圈照片里见过刘缘缘。
本人与照片相符。
元岚眼光不错。
至少比元屹好。
缪奕青看着眼前这对小情侣,感慨万千。
像缪奕青这么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元屹居然不喜欢。
缪奕青知道的,元屹不喜欢他。
不然也不会领证后把他一个人丢在火车站。
更不会故意不给他家钥匙,暴雨天让他托着行李箱在门口苦等三小时。
也不会有那份契约婚姻合同。
细雪又下了起来。
元岚把雨伞打开,给刘缘缘撑着。
缪奕青更觉得元岚怎么看怎么顺眼了,比整天和他互怼的元屹会照顾人。
“奕青?”有人在叫缪奕青,“是缪奕青吗?”
缪奕青闻声,回头。
身后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撑着一把伞。
雪花翩翩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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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见缪奕青回头,看清容貌,男人惊呼:“缪奕青!真的是你啊!”
男人疾步撑伞过来。
雪花落在缪奕青肩头。
男人自然而然把伞倾给缪奕青,语气是掩盖不了的激动和欣喜:“我远远看着觉得像,没想到真的是你,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
缪奕青一头问号,后退半步,离开男人撑的伞,打断男人的滔滔不绝:“等等,你是……”
男人剑眉星目。
似曾相识。
男人又把伞移给缪奕青,不紧不慢解释:“我,余景啊,你高中同桌。”
缪奕青怔怔,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是你啊!”
“对啊,是我。”余景打量他们几个,笑问:“怎么都站这里啊?”
“陪他们来玩鬼屋。”缪奕青指了元岚和刘缘缘,说道,目光打量余景,还有些恍惚。
“这么巧?”余景笑容更灿烂了:“我是这家店老板。”
元岚和刘缘缘四目相对。
缪奕青也没想到,“你还在做这行?”
“开了好几家分店。” 余景招呼他们,“走,请你们玩。”
元岚和刘缘缘傻眼。
万圣节,店里生意好。
前台排了两长队。
余景收伞进店。
元岚扯了扯缪奕的手,用眼神询问缪奕青:“真假?你们是同学?”
大马路上冒出个许久不见的老同学,说是店老板,要请玩游戏。
玄乎。
刘缘缘紧跟在元岚身侧。
余景去和工作人员沟通。
缪奕青点头,简单介绍:“我老同学,以前也是开鬼屋的。”
刘缘缘轻哇了声。
元岚反应快:“是以前让你去当鬼屋NPC的那个?”
余景端了几杯水过来,恰好听到这句话,放下水杯,余景笑着接话:“奕青你以前当NPC的照片和录像我那还存着呢。”
元岚视线移到余景身上。
缪奕青一滞,“你存那些做什么?”
“你知道的啊。”余景坐到缪奕青旁边空椅子上,极其自然地说:“我当年可喜欢你了。”
说罢,侧眸对缪奕青眨眼。
“咳!咳!咳!”元岚反应最大,被口中奶茶呛到,肩膀一耸一耸,憋涨红了张脸。
刘缘缘给元岚拍后背顺气,“别喝那么急。”
元岚幽幽瞪着缪奕青。
缪奕青干咳一声,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余景叹气,用可惜的语气说:“那会同/性/婚姻还没合法。”
元岚表情更幽怨了。
缪奕青不知道要怎么说,身体往旁边移了些。
拉开距离。
余景看缪奕青这番动作,淡笑道:“我结婚了。”
说着亮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枚大家都忽略的素戒,在室内灯光下闪耀发光。
缪奕青移身子的动作显得尴尬。
元岚差点又给奶茶呛到。
刘缘缘还给元岚拍背,再叮嘱元岚别急,小口点。
缪奕青尬笑,“恭喜恭喜。”
余景邀约:“有机会一块出来喝一杯。”
缪奕青点头:“可以可以。”
元岚把奶茶吸管咬扁,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余景问缪奕青:“你呢?你现在怎么样了?”
缪奕青跳过婚姻这块,只说职业:“学医狗。”
“我当初有听说你上了医科大。”余景回忆起来,“我还准备劝我弟也去学医呢。”
缪奕青指尖碰着杯壁:“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余景纠正缪奕青不乐观的思想:“救死扶伤,多伟大啊!”
缪奕青嗯了声,没接话。
缪奕青觉得他们这番对话并不投机。
元岚咬着吸管头,默声打量缪奕青空荡荡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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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景给缪奕青他们开了专场,不用凑够六个人就可以玩。
余景拿主题素材给他们挑。
这家店与传统鬼屋不同,店面占地面积大,分好几区,主题各有不同。
缪奕青是都可以。
元岚拿着本问刘缘缘:“你喜欢什么题材呢?”
刘缘缘把奶茶最后几口喝掉,说:“都行的,恐怖点更有意思。”
缪奕青明显看到元岚手抖了一下。
余景好心提醒,如果接受恐怖程度不高,就不要选太难为自己的题材。
元岚挺直腰板:“我也都行,女士优先,缘缘你挑,你喜欢什么我们就玩身什么。”
刘缘缘不客气:“那我就挑了呀。”
元岚把本子递给刘缘缘:“你挑。”
缪奕青在一边看,好气又好笑。
刘缘缘选了最恐怖的废弃医院题材。
结局和缪奕青想的一样:元岚尖叫一路。
刘缘缘胆大心细还体贴,一路保护安慰元岚。
缪奕青捂脸。
这都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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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后余景非要请缪奕青他们一起吃晚饭。
元岚惊魂未定,没心思去管余景和缪奕青的关系。
缪奕青本也打算请俩高中生吃晚饭。
余景邀约,缪奕青便没拒绝:“可以啊,一起吧。”
“四楼美食城。”余景对这块熟悉,“有家云南菜不错。”
刘缘缘刚看完手机短信,举手,说:“我哥也在附近,他也想请我们吃饭,要不我叫他过来,咱们一起吧?”
余景点头,没意见:“可以啊,人多热闹。”
缪奕青顿了下,没反应过来:“嗯?谁?”
元岚瞪大眼:“啊!那个!不是……哎!”
刘缘缘笑颜如花,不等缪奕青和元岚阻止,刘缘缘就抬起手,朝远处挥舞:“哥!我们在这里!”
元岚和缪奕青脸色顿变,心一紧,猛回头,望过去。
刘书冬撑着把蓝格子大伞,站在大门口。
背景是黑夜和霓虹灯。
缪奕青脸上一阵青一整白。
元岚差点要土拨鼠尖叫。
大杂烩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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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书冬把伞放门边,大走进来。
缪奕青别开头,想跑。
可跑不了。
也躲不掉。
刘书冬进门就发现缪奕青,走过来,惊讶道:“你怎么也在?”
缪奕青把别开的脸摆正,和刘书冬大眼瞪小眼。
缪奕青呵呵干笑两声。
元岚捂住脸。
余景云里雾里。
只有刘缘缘状态外,看看缪奕青又看看刘书冬:“你们认识啊?”
缪奕青干巴巴指着余景,说:“我同学的店。”
刘书冬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不对劲,上前揽住缪奕青肩膀,给亲妹妹介绍:“这是我哥们。”又对僵住身体的缪奕青说:“崽,这是我妹。”转头看到亲妹身后的元岚,刘书冬语气欢乐起来:“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元博又帅读书又认真的弟弟。”
被夸的元岚:……
比刘书冬还清楚人物关系的缪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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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景完全一局外人,搞不清状况。
元岚身子隐在刘缘缘身后,悄悄把刘书冬揽缪奕青肩膀的照片拍给元屹看:“青哥人缘很好啊。”
缪奕青没看到元岚小动作。
刘书冬的反射弧长。
缪奕青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说:“是你说的那个在追你妹妹的元博弟弟吗?”
刘书冬点头:“是啊。”
刘缘缘姑娘家脸皮薄,双颊一下就红透,跺脚:“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纯情少男元岚抿起唇,耳根子红彤彤,手机滴滴响。
元屹回复元岚:“你们在哪?”
元岚低头看内容,以为元屹也要过来,元岚赶紧阻止:“哥!您别来啊!我们这里人员爆满!吃饭没您位置啊!”
可别再来了!
一个鬼屋老板和一个缘缘亲哥就够了!
再来个元屹!
这碗饭还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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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屹没空和元岚唠叨,只说了句:“收敛点。”
元岚发了个哭唧唧表情包。
元屹嘱咐:“别吃太辣的东西。”
元岚才确定元屹不回来,暗暗松了口气。
元屹想去也去不了。
元屹今日值班。
科室三个区,重病人多。
白冉傍晚时血便一次,抽血、做检查。
住白冉隔壁的2床呕血、低血压、小抢救。
还有个40床叫余峰的,检查报告出了大问题,病人情绪不是很稳定。
女规培生叫周娉婷。
男规培生叫元乐非,和元屹同姓。
都是刚下临床不久的学生,一晚上跟元屹和一线医生忙前忙后。
晚饭都没时间吃。
元屹晚上叫的是水煮鱼。
等忙过一圈,才用空去吃饭。
水煮鱼泡得烂唧唧。
夜班护士没和医生一起吃饭,但也点了脆鱼,刚吃完不久,看到元屹他们打开的水煮鱼,感慨:“玄学,玄学,夜班不能吃鱼啊元博。”
元屹无奈,笑笑。
医院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玄学定律。
手术室值班不能吃西瓜,不然准接开颅手术。
医生护士值夜班不吃带“旺”的食物、不吃鱼、不吃红色包装食物,不然夜班可以忙到天昏地暗。
周娉婷不懂,直说:“事情都处理完了,接下来不会再忙了吧。”
跟元屹值班的一线医生是邱生杰,连忙打断周娉婷的话:“别,别说!上班千万不能说自己不忙……”
话音未落,刚出去的夜班护士折返回来,叫他们:“邱医生,元博,40床又开始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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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屹那头是忙得吃不上饭。
缪奕青这头,看似完全没有交集的五个人,凑在一桌吃丰盛晚饭。
余景推荐的这家云南菜地道,菜色花样多。
服务员陆续把饭菜端上来。
元岚给刘缘缘倒茶水,刘缘缘吃了几口饭后,才慢半拍反应过来:“不对啊……”
刘缘缘放下筷子。
缪奕青刚接过元岚倒的水,放在唇边小抿一口。
“元岚,你说青哥是你哥伴侣,你哥是我哥科室的主任。”刘缘缘吃过碳水化合物后的脑袋瓜飞速转动,抓着元岚手臂,“那青哥不就是……”
刘缘缘看向缪奕青。
缪奕青到嘴边的茶水晃了下。
刘缘缘推理出来:“青哥,难怪我觉得你眼熟,我之前在我哥朋友圈看过你们科室大合照啊,你和我哥有单独自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