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一章 阶下囚 昏暗低沉,除了火把跳动的一点点火光之外,加不到一丝的阳光。 冰冷阴森,一股股冰寒之意像一根根钢针一般,刺透韩度肩膀的皮肤。 头痛欲裂,四肢酸软无力。 这是自己独有的醉酒后的症状。 自己究竟是在哪里?想到这里浑身上下一阵颤栗。 忽然,头痛欲裂忍不住痛呼出声,就好似宿醉过后的后遗症在瞬间全都爆发出来了一样。 同时记忆里的一幅幅画面开始喷涌而出,如梦幻泡影一般在脑海里闪过。 洪武十四年,户部侍郎韩德上奏废除宝钞。朱元璋当场龙颜大怒,下旨将韩德押入刑部大牢,等待他的将是满门抄斩的欺君之罪。 而韩度,就是韩德的大儿子,现在他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刑部大牢里面团聚。 父亲韩德,三十多岁年纪,一把胡须茂密修长。只是他现在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威严肃穆,满脸充满灰败和懊悔的神色。眼睛看向妻儿的时候,里面隐隐闪过泪光。 弟弟韩曙,蜷缩着蹲在阴冷潮湿的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没有生机的石雕。的确,对于即将落下的屠刀的恐惧,抽离了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生机。 母亲和妹妹紧紧的靠在一起,同样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恐惧。 满门抄斩,女眷充入教坊司,这是皇帝对韩家的冷冰冰的判决。 虽然母亲和妹妹不会死,但是她们即将面对的是生不如死。 上一刻还在二十一世纪和朋友觥筹交错的韩度,这一刻面对的就是这样必死无疑的局面。 我不要死。 这不是韩度怕死,而是人求生的本能。 “嘿嘿,哈哈哈。。。” 一阵充满着酒足饭饱的笑声,打断了韩度的思绪。 只见一老一年轻两个狱卒,边笑边剃着牙从远处走过来。到了韩度的牢门外面,摸出钥匙打开锁。随着铁链哗啦啦的声音,两个狱卒走了进来。 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韩度的心头,他猛然回神起身,一步挡在两个狱卒的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小爷自然是来乐呵乐呵......”年轻的狱卒嗤笑,眼露邪意,看向韩度背后的母亲和妹妹,意思不言而喻。 “啊......” 韩度听见妹妹惊呼声,不用回头都可以知道她的花容失色。 “放肆!”韩德为人刚直,要不然也不会上书请朱元璋废除宝钞,那里听得这样的污言秽语。而且对象还是他妻女,一股羞怒冲的他满脸通红,须发皆张。 “哈哈哈,放肆?”年轻狱卒对于韩德的训斥没有丝毫畏惧,“要是以往,小的见了你,自然会恭敬称呼你一声韩大人,但是现在你以为你还是户部侍郎吗?你现在草民一个,见了本大爷还敢拿出往日的做派训斥。还放肆?待会儿就让你亲眼看看,老子是如何在你面前放肆的。” “你敢!”韩度上前一步,双臂张开,将两个狱卒拦住。倒不是因为他和韩德一家有什么深厚的情感,他刚刚过来,如果说和他们有着什么情感的话,那才是扯淡。彼此之间的关系,顶多也就是属于熟悉的陌生人阶段。 不过是心中的道德底线,让他不由自主的拦在狱卒面前。 铮! 年轻狱卒也是个胆大妄为的人,一言不合,瞬间拔出腰刀,刀尖直接抵在韩度的咽喉。 冰冷,深寒,透露着死亡之气。 韩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遭遇,仅仅是一柄刀而已,四溢出的气息就足以让他畏惧。但同时,也激起了他心中的愤怒和痛恨。 他痛恨老天不公,凭什么别人穿越,都能够成仙做祖长生久视,而他却跑到这一无是处的洪武朝来。 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抖音,这样的日子在韩度看来就是一无是处。 如果死亡能够让他回到现代的话,韩度不介意一死。 缓缓瞥了一眼面前的长刀,韩度冷冷说道:“想杀我?来啊,现在就杀了我,不杀我你就是孙子。” 话音落下,韩度自己朝前微微迈出一小步。 年轻狱卒见韩度上前,陡然一惊,及时后退半步。 就这样,长刀都在韩度的咽喉上破开一个不深的口子,丝丝鲜血从伤口处浸出来。 韩度感觉皮肤微微一凉,随即就是一丝丝疼痛传来,心里瞬间浮起一阵后怕。但是他脸上毫无表情,双眼瞪圆死死地盯着年轻狱卒。 年轻狱卒情不自禁的后退之后,猛然反应过来,一种屈辱感啃噬着他的内心。带着为自己刚才的胆怯而屈辱的感觉,面目狰狞的朝着韩度咒骂:“该死的东西,你以为你爹还是户部侍郎?你还是堂堂韩公子?你爹现在就是草民一个,老子砍死你,也没人会多说一句。” 说着,长刀高举,就要朝着韩度劈下。 韩度双眼一缩,心里恐惧紧张,念头如电闪雷鸣般闪过。“你敢,我爹虽然不是户部侍郎了。但是我还是举人,只要皇上一天没有取掉我的举人功名,那我就是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你一个区区小吏敢杀我,难道你不怕被天下读书人千夫所指吗?” 韩度是今年才考中的举人,十九岁的举人算的上是天纵奇才。要是他老爹没有被治罪的话,他还准备明年去考取进士呢。可是拜韩侍郎一封奏疏所赐,大好前程戛然而止,变成了阶下囚。 不过他的举人功名倒是还在。按理来说,像韩度这样等着被斩首的囚犯,科举功名自然也会被剥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朱元璋年纪大了忘记了这茬,还是其他原因,反正现在韩度仍然是举人。 读书人! 三个字震的年轻狱卒眼冒金星。 在洪武朝,读书人之稀少、之金贵,那不是后世的人可以想象的,更何况韩度还不是一般的读书人,而是有着举人功名在身。 读书人这个群体常常抱团,谁要是惹到他们,就要有被他们群起而攻之的准备。 年轻狱卒心中生出退意,别说是所有读书人了,就是一个普通秀才他也惹不起。别看他是堂堂刑部大牢的狱卒,见了读书人,哪怕只是一个秀才,他也要气短三分。 不气短不行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狱卒而已,他的上司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不是读书人?哪一个不是以读书人自居? 再说了,他原本来这里就是想要吓唬吓唬,好找机会占一些便宜。难到他还真敢在这里杀了韩度?除非他也不想活了。 可是现在局面,让年轻狱卒有些恼羞成怒,又有些骑虎难下。 一时之间,年轻狱卒高高举起的长刀停滞在空中,双眼恶狠狠的死死盯着韩度,想要靠眼神压服他。 韩度眼看年轻狱卒的长刀没有干净利落的劈过来,心下瞬间大定,更是毫不退缩的和他对峙,局面僵持不下。 一张枯皱的手掌从后面,按在了年轻狱卒举着长刀的肩膀上。 “这么剑拔弩张的干什么,收起来,收起来。” 年轻狱卒缓缓放下手臂,借坡下驴,铮,回刀入鞘。 “韩公子不要误会,他只是和公子开个玩笑罢了。我们来此是例行巡视,没有别的意思。好了,现在我们也巡视完了,这就离开。”说完也不和韩度客气,转身便拉着年轻狱卒走出牢房。 再次将牢房锁上,两个狱卒对视一眼,便沿着来路返回。 等到离开韩度有一些距离之后,年轻狱卒尤自在不甘心的发狠,“该死的东西,要不是你老哥拦着我,刚才我就砍了他。” “算啦,小六。你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老狱卒倒是没有揭破小六的色厉内荏,继续规劝道:“反正他也没几天好活了,你砍了他,少不了要吃挂落,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不值当。” 小六缓缓点头,平复满腔烦躁,忍不住回头,留恋般的朝着韩度的牢房看了又看。 “怎么?还不死心啊?”老狱卒朝着小六调侃。 “不死心啊,这么俊的小娘子,别说是那些勾栏之地,就是那些大牌的青楼也少见的很呐。”小六回想起那窈窕的身段,仍然是禁不住的叹息。 “这要是遇到一个贪生怕死的,咱们哥俩今天的事就成了。谁知道会遇上这么个不要命的东西,只能认命,就此作罢。”老狱卒说着顿了一顿,继续道:“不过你要是真惦记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小六摇头轻笑,“老哥你不要诓我,人家是要充入教坊司的,教坊司那是咱们这种人能进去的地方吗?” 教坊司虽然和青楼做着一样的买卖,但是它毕竟不是青楼那种只要是有钱就可以进的地方。 教坊司只对官员开放。 老狱卒左右看了一眼,凑到小六耳边轻声说道:“也不是没有路子。” “真的?”小六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老狱卒。真是没有想到老狱卒的路子这么野,连教坊司都能够找到门路进去。要知道除了官员之外,就连那些有钱的富商也进不去教坊司。 老狱卒没有直言所说是真是假,微笑着看着小六,意味深长的道:“按规矩咱们是进不去,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管理教坊司的官员,自然是眼皮都不会夹咱们一下。但是教坊司可不只是有官员啊,官员下面还有着大量的胥吏呢。” 小六闻言,眼睛一亮,“老哥的意思是那些胥吏在私下引人进去?老哥你有这样的门路?” 老狱卒点点头,“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咱们都能够靠着这座大狱吃碗饱饭,那他们为什么不会吃那些女人?” 老狱卒的话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小六,笑而不语。 小六心领神会,拍在胸脯说道:“老哥放心,只要老哥肯引荐,好处自然是少不了老哥的。”回头看着韩度所在的牢房,恶狠狠的说道:“我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去好好伺候那两个娘们儿。” 老狱卒闻言高兴起来,拍着小六的肩膀笑道:“咱们什么关系啊,谈钱生分了,生分了。好说好说,到时候老哥一定帮你达成心愿。哈哈哈......”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一章 阶下囚免费阅读。 第二章 求生 韩度站在原地强撑着,双眼死死地盯住两个狱卒的背影。直到两人从转角处消失之后,才感觉到双腿一软,失去控制的一下子坐在地上。 胸膛不停的高低起伏,拼命的吸气。这不是对空气的渴望,这是对生存的渴望,就在刚才这一瞬间,超越了一切。 韩度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不管是从电视还是电影上都见过不少,甚至连无人机作战,一发导弹下去数十人肢体横飞的场景,他也见过。 但是见过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 刚才刀锋临喉的时候,韩度心里瞬间升腾起巨大的恐惧,好似血液都被冰冷的刀锋给彻底冻结,要不是他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气势咬牙撑着,刚才他就已经跪倒在地上了。 面对过死亡,自然就更加渴望生存。 可是怎么才能够活下去? 韩度转头看着自己老爹,堂堂户部侍郎从二品的大员,这要是提前几年到来,自己岂不是在这京城里面横着走么? 就算是不能够欺男霸女,至少那出门也是前呼后拥,整天勾栏听曲,是没问题的吧。 可是这样的幸福生活韩度连一天都没有享受过,就要面对被斩的命运。???. 韩度朝着老爹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他不知道老爹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非要独自去把宝钞这层窗户纸捅破,让自己全家落到这个下场。朱元璋是什么人啊,那是杀官不论个,论批的狼灭。 这朝堂之上不管是和老爹平级的侍郎,还有那些各部堂官,这么多的“衣冠禽兽”,哪一个不是人精呢?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宝钞的弊端吗?他们知道,但是他们都不敢说,都不敢去把朱元璋的这个脓疮刺破。 就只有自己老爹这个傻傻的一头撞上去,将全家送到这大牢里面。 朱元璋懂个屁的宝钞,韩度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嘴唇上带着一丝嘲笑。 朱元璋只会无度的印刷宝钞,以为这印出来的就是钱,哪里会知道什么叫信用体系,什么叫价值体现,没有把黄金白银和宝钞捆绑起来,宝钞早晚都会变成一张废纸,擦屁股都嫌硬的东西。 福至心灵,韩度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从地上坐起来。 “老朱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啊。韩度虽然不是很了解金融体系,但是身处于信息时代,他偶尔也会接收到推送的信息,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或许我可以凭借这些往日里的常识,争取到一条生路?” 想到就干,没有笔墨纸砚,韩度干脆把身上的衣衫脱一件下来当纸,狠心在自己手指上咬了一下。 “凡万物之事,皆有利弊,宝钞亦如此。用之善,则如神剑,足以令四方诚服;用之不善,则如烈日炙烤,民心似煮......”。 长时间跪匐在地上,让韩度的肢体有些僵硬,而且手指流血过多,也让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更加苍白了几分。不过他还是咬牙坚持着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才将将衣衫折叠收起,而且韩度还在结尾处还留了一个心眼,力求能够勾引起老朱的好奇心。只要把老朱的好奇心给勾搭出来了,他活命的机会也就来了。 “想不到度儿你对宝钞的认识这么深。” 韩度回头就看见老爹那张带着后悔与忧愁的脸。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啦,见你一惊一乍的,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毛病,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你是在陈诉宝钞利弊,你这是想要上书皇上,然后为全家挣条活路?” 韩度点头,说道:“爹,那你看看,如果皇上看见这个的话,会免除你的罪责吗?” 韩德挥手把韩度递过来的衣衫给推了回去,“刚才你写的时候,为父就看完了,也仔细思量过。你对宝钞的理解的确是要比为父深刻,如果当初为父上奏的是这些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触怒陛下。” 韩度听了脸上露出喜色,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看见了生的希望。 可是韩德接下来的话却把他的希望按进泥土里。 “可是现在陛下正在因为宝钞之事,处于盛怒之中,究竟会不会再看你这上书,或者是看了之后究竟是更加暴露还是能够冷静下来,为父没有丝毫的把握。” “而且咱们现在可是深陷在囚牢里面,你又怎么把你的上书给带出去,让陛下看见呢?” 韩度闻言,脸色煞白,刚刚燃起来的希望被一盆冷水浇灭。 老爹说的是啊,怎么才能够把自己的东西带出去,然后还要让老朱看见呢? 靠狱卒?这行不通,先不说狱卒根本就见不到老朱,就凭他刚才和两个狱卒硬碰硬的顶着。要是两个狱卒知道他的想法了,别说是帮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就将他手里的衣衫毁掉,好彻底断绝他的希望。 “爹,你做官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交好的么?他就不来看看你?”韩度双眼含着希冀问。这是韩度想到的唯一办法,也只有和老爹平级的大员,才能够在短时间内见到老朱。 韩德灰败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气呼呼的一摆手,“老夫为官清廉,不屑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同流合污。”说完,转身走到自己老妻那边,不再理会韩度。 韩度被自己老爹给噎的不轻,看来这条路也是断的。想想也是,如果老爹在朝堂之上有好友的话,那他想要上奏朱元璋废除宝钞的想法,肯定会不止一次的和好友商议。但凡这好友有点良心,都会提醒韩德,不会让他闷头一下子撞进来。 说什么不同流合污?不过是在朝堂之上混成了单打独斗罢了。 信息渠道断绝,手里的东西就算是有千好万好,老朱要是看不到,对自己即将人头落地的命运,也是没有丝毫帮助。 不过韩度还是小心的把衣衫给揣进怀里,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找到机会的。 大牢里暗无天日,也不知道过去了究竟是一天还是两天。 这天一阵吵杂声在大牢里回荡起来,韩度依稀的听见什么大人、小心脚下、这边等等声音。 看来是有大人物来到监牢了,韩度心下了然。这对自己来说说不定就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韩度右手不由自主的伸到怀里,把叠好的衣衫死死抓住。 大人带来的动静惊醒了韩度,自然也惊醒了牢里的犯人。上一刻还是如死亡绝域般沉静的大牢,瞬息间就变成了菜市场一般。大喊冤枉者有之,从牢房的栏杆间隙中生出手想要抓住什么者有之,拍打栏杆者有之,还夹杂着狱卒的呵斥与拍打声。 韩德也醒了,马上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朝着韩度那边看了一眼,他可是知道韩度想要上书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韩度也看见了老爹的举动,伸手将他想要过来的举动给安抚了回去。自己回头死死地盯着远处慢慢走过来的前呼后拥的一群人。 为首者年纪不大,一身绯色官服,借着他偶尔路过火把时候的光亮,韩度看清了他胸前的补子上绣着的是一只走兽。 看来是位将军。 将军在过道中间走的比较慢,好似在刻意的躲避着两旁伸出来的手。快要走到韩度牢房外面的时候,看见这边的牢房没有手伸出来,自然而然就往这边靠近了些。 韩度楸准机会,突然一个健步冲上去将此人的手臂死死拉住。 “大人,请大人救救天下百姓,将此物呈于陛下,一定要呈于陛下啊,大人。” 韩度一边大喊,一边把怀里的血书朝这人身上按,迫切的需要将血书塞到他身上。 “好胆!”跟在后面的狱卒见此,一声大喝,手里的刀鞘直接砸在韩度拉住官员的手臂上。 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韩度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像是被打断了一般,但是他还是咬着牙没有就此松手,这要是一放手,说不定自己全家的性命便没了。 好巧不巧的,刚才砸韩度的狱卒就是前几位那位小六。见到韩度仍然不肯放手,脸上便是一下狞笑,抽刀出鞘就要将韩度的手给砍下来。 此时那位官员面无表情的一眼瞥了过来。 小六见状,原本已经高高举起的长刀,顿时松懈下来,陪着笑脸道:“大人,此人如此冒犯大人,小的帮大人教训一二。” 为官者对此没有任何表示,见小六把刀放下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他,看向了抓住他的韩度。 韩度陡然迎上此人冰冷的目光,心里浮现起一丝惧意,不过生死当前,这一丝惧意不仅没有让他松手,反而激发起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更加死死地把他抓住,不肯放手。 “请大人将此物呈于陛下,救救天下百姓。” 为首者没有只言片语,看着韩度坚定的目光,鬼使神差的伸手将折叠好的衣衫接过。 韩度当即脸露喜色,松手后退,匍匐在地跪拜而下。“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或许有人认为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之外,岂能轻易下跪。 或许这对于对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韩度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自然当得了他这一跪。 为首者也没有和韩度客气,大刺刺的受了他这一拜后,才带着众人离去。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二章 求生免费阅读。 第三章 永昌候蓝玉 韩度看着离去的众人,如释重负般长长吐出一口气。想要大笑出声,又怕在这监牢里面被隔墙之耳听到,有些不合时宜。便强忍住内心的喜悦,顾不得手臂的疼痛,翻身起来跑到老爹面前,一脸笑容的看着老爹。 韩度发现老爹脸上愁容依旧,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问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韩德看着脸色大变的儿子,叹气道:“不是我想泼你冷水,你知道刚才的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韩度干净利落的回道。他的确是不知道,虽然他韩度也是在这京城生活了好几年,但是由于老爹一向都是严格要求他读书,所以他接触到的基本上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同窗,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朝廷里面谁谁谁当什么官。 难道这人是老爹的仇敌? 想到这里,韩度的心情可谓是从云端跌落到谷底,颤声道:“爹,难道他是你的对头?” 如果那人真是老爹的对头,那自己的命可真就完蛋了。自己刚才的行为,简直就是把救命稻草伸到别人的剪刀下,然后被人狞笑着一剪子剪断般可笑。 韩度越想脸色越是惨白的厉害。 韩德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的内心戏这么多,继续道:“他倒算不上是爹的对头,你爹我为官只是不愿意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罢了,但是也没有什么人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还真算不上有什么对头。” “呼,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韩度闻言自言自语的说道,然后轻声问了一句:“那爹的意思是?” 韩德无奈的看了一眼,道:“他叫蓝玉,前不久才打了败仗,被陛下一顿训斥,他就算是想要帮你恐怕陛下都不会见他。更何况他现在未必有勇气去触陛下的怒火,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看来我韩家这一劫,是渡不过去了,可惜......” 韩德看着韩度一阵叹息摇头。 而韩度却双眼猛然瞪的老大,完全没有注意到老爹的话语,满脑子都被“蓝玉”两个字占满。 蓝玉是谁? 哪怕是韩度这个理工男都知道,这是蓝玉案的主犯啊,被朱元璋抄家灭族的人物。 大明朝洪武年间最著名的两大案,一个是胡惟庸案,另外一个便是蓝玉案。胡惟庸案不去说它,单单只是蓝玉案,前前后后被牵连诛杀了上万人。 心思电转之间,韩度脑子里面只有两个念头。一个就是蓝玉不敢去见朱元璋,这样一来他几天之后就被砍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穿越回去。另外一个就是,蓝玉将他的上书呈给了朱元璋,然后便赦免了他全家,但是从此就被认为是蓝玉一党,几年之后又被老朱给提溜出来砍头。 左右都是死,也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韩度此时心里有句想要骂街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蓝玉一行则是办完了公事,便离开了刑部大牢。 站在大牢的门口,旁边的官员看着蓝玉手上捏着的衣衫,脸上露出一个微笑,问道:“蓝将军,难道你真的要帮他,拿着这个东西去见陛下?” “要不你去?”蓝玉面无表情的一伸手,将衣衫递到官员面前。 官员陡然被吓得如避蛇蝎一般,后退两步双手直摆,“不不不,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蓝将军自己去吧。” 蓝玉也不认为他会将这衣衫接过去,见他拒绝的如此干脆,便将其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轻叹一声:“败军之将,恐怕陛下未必会召见我啊。” 官员见蓝玉收回了手,便上前走到刚才的位置,听到叹息,好奇的问道:“既然将军如此为难,那又何必要帮那韩侍郎一家呢?据本官所知,那韩侍郎和将军应该没有什么交情才对。” “本将军自然和那韩侍郎没有交情。”蓝玉轻哼一声。 “本将军之所以要将此物呈给陛下,一来是因为那小子说此物关系着天下百姓。陛下经常说百姓之事无小事,所以哪怕是有着万一的可能,本将也不会轻忽。” 微微一叹,蓝玉继续说道:“这二来嘛,则是他让我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同病相怜?下官不是太明白。”一旁的官员短时间没有理解蓝玉的意思,别人在坐牢,你蓝将军又没坐牢,你们同的哪门子病? “我蓝玉曾经也算是意气风发,可是自从那一战之后......”蓝玉停顿一下,嘴唇挪动了几下也没有出声,好似实在是难以启齿不愿意再去提起一般。 片刻后继续说道:“你看那小子现在被困在牢中,其实本将在这京城里又何尝不像是在坐牢一般,就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发霉了都没有人知道。反正我在看见那小子眼睛的时候,就忽然感到自己其实和他的境遇很像,既然如此,趁着本将还能够有能力去帮他一把,那就顺手帮一次吧。” 一旁的官员明白了蓝玉的意思,蓝玉这是被冷落了太久了啊。 洪武五年,大明开始第二次北征北元,在沙漠之战中,蓝玉隶属徐达之中路军,时徐达以都督佥事,蓝玉则为先锋官。开始先出雁门关,在野马川打败扩廓帖木儿游骑,又打败在土剌河扩廓帖木儿的军队,扩廓逃去。蓝玉则率军一路追击扩廓帖木儿,但是这样一来便导致大军孤军深入,没有按照原作战策略行事。后被北元扩廓帖木儿和贺宗哲的联军在岭北击败,明军死万余人,被迫南逃。 大明中路军的溃败直接导致了进展顺利的东、西两路大军不敢继续进军,宋国公冯胜在判断形势之后明白大军已经失去了征伐北元的良机,无奈只能班师回朝。???. 至此,大明的第二次北伐宣告失败。 中路军的轻敌冒进导致了第二次北伐的失败,这自然是让朱元璋恼怒无比。但是对于中路军的惩罚,朱元璋却轻描淡写的揭过。或者说根本就没对中路军进行说明处罚,好像整个第二次北伐失败了也就失败了。 就像是平常人吃顿饭一般,过去了就过去了,至于这顿饭好不好吃,毫不在意。 或许是朱元璋在顾忌徐达,毕竟徐达作为开国的第一功臣,跟随他出生入死几十年,要是因为这一次失败就惩罚徐达,恐怕朱元璋自己都不愿意。 但是不惩罚归不惩罚,冷落却是不可避免的。 蓝玉虽然侥幸逃脱了战败的惩罚,但是接踵而来的便是长达数年的冷落,虽然在洪武十二年随沐英一起征讨西蕃的叛变大获全胜,还因此被封为永昌侯,俸禄二千五百石,并赐予世袭爵位。 即便是获得永昌候的爵位也没有让蓝玉真真正正的高兴起来,因为他心里一直心心念念的还是希望能够亲自打败北元,一雪前耻。 可是洪武十三年的第三次北伐朱元璋没有让他参加。这让刚刚振奋一点的蓝玉,犹如被泼了一盆冰水一般。 第三次北伐,朱元璋直接命令西平侯沐英率其陕西明军进攻北元,此战大获全胜,更是让蓝玉心底的心气直接跌落到了谷底。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沐英的胜利让蓝玉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力不行。 不能参与北伐对于徐达这样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人来说,根本无所谓,反正他的功劳早就已经足够,说不定要不是朱元璋命令他,他都不想去战场上折腾。 但是对于蓝玉这样正值壮年想要建功立业的人来说,不能参与北伐真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这也是蓝玉在大牢里面被韩度拉住的时候,会产生出感同身受的原因,在蓝玉看来他现在的处境和韩度是何其相似。没有带兵出征的机会,这座京城和大牢也没有什么区别。 一旁官员根本不想在蓝玉面前去提这茬,朝着蓝玉一拱手道:“既然蓝将军的事已了解,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告辞。” 官员衣袍飘飞的离开,清瘦的身躯套在官袍下显得有些滑稽。这是真正的官僚做派,对于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去探究,反而生怕会沾染到自己身上。 蓝玉瞥了离去官员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低头把视线落在了手里的衣衫上,虽然他想帮忙,但是就这么拿着去见陛下自然是不可能的,得找人帮忙才行。 该找谁呢? 蓝玉思索片刻,脑海里浮现一个人来,找太子殿下准能成。 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而常遇春是太子朱标岳父,所以作为太子妃舅父,而且蓝玉一向都是极力维护太子殿下的。 不管是论亲戚彼此间的亲近,还是论从属,蓝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子朱标。 想到太子殿下,蓝玉整日低沉的脸色都开始带上几分笑意。想要打开衣衫看看那小子究竟在这里面写了些什么东西,不过还没有打开,蓝玉犹豫了一下又再次把衣衫揣了回去。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刚才那官员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去的吗? 收拾好心情,蓝玉抬头朝着东宫而去。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三章 永昌候蓝玉免费阅读。 第四章 东宫 东宫是太子朱标的宫殿,自从洪武元年被确立为皇太子之后,朱标便一直都住在这里,这一年朱标才十三岁。 而自从朱标成年之后,便开始协助朱元璋处理国政。 历史上绝大多数的皇帝太子的关系,其实都不怎么样。毕竟皇太子作为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天然的就会对皇位上的皇帝产生最大的威胁。 比如号称千古一帝的康熙,把皇太子立了又废,废了又立,反复两次废太子。其目的不就是为了避免皇太子做大,威胁到他的帝位吗?然后还假惺惺的说什么皇太子不争气,皇太子的不争气其实还不是康熙给逼迫出来的。 但是朱元璋对于朱标的爱护几乎是无限的。 朱元璋命詹同考历代东宫官制,并选拔功勋道德老成者兼领东宫,辅导太子。其中左丞相李善长兼太子少师,右丞相徐达兼太子少傅。李善长是谁?这是文官集团的大佬啊,可以说朱元璋这是把文官天团给了朱标。徐达就更加了不得,开国功臣第一人不是开玩笑的。 你以为就这样就完了?别急,除了文官天团,朱元璋还给朱标准备了武官天团。 中书平章录军国重事常遇春兼太子少保,右都督冯胜兼右詹事,中书平章政事胡美、廖永忠、李伯升兼同知詹事院事,中书左、右丞赵庸、王溥兼副詹事,中书参政杨宪兼詹事丞,傅瓛兼詹事,同知大都督康茂才、张兴祖兼左右率府使,大都督府副使顾时、孙兴祖同知左右率府事,大都督府事吴祯、耿炳文兼左右率府副使,御史大夫邓愈、汤和兼谕德,御史中丞刘基、章溢兼赞善大夫,治书侍御史文原吉、范显祖兼太子宾客。 啧啧,这阵容里,光拎出来李善长徐达常遇春就很可怕了,整一个中央的班子全给了东宫了。 而且不再与东宫外另设府僚,朱元璋外出征战期间,全部都由太子监国、方便各将军丞相辅佐。 如果说朱标有心皇位的话,他随时都可以把皇位给夺过来。 由此可见,老朱对朱标还真是信任一点都没戒心的,这在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如果说在朱元璋一意孤行的时候,这天下能够将他劝住的只有两人。一人便是马皇后,另外一人就是朱标。 东宫也在皇城之内,蓝玉作为太子妃舅父,是不需要召见便可以去东宫的。 蓝玉来到东宫觐见太子,守卫让蓝玉稍等片刻通报之后,便领着蓝玉进了东宫。 东宫作为朱标的居所,除了有着和皇城一致的庄严肃穆之外,还多了一份奢华。东宫里奇花异草无数,常人第一次来肯定被震惊的眼花缭乱。 这不是说朱标生活奢靡,这些东西都是朱元璋强行塞给朱标的,反而是朱元璋自己的皇宫里没有这些东西,十分的朴素。 这就像是一个老农,总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自己最喜爱的儿子。 蓝玉早就不是第一见到这些场景了,一路目不斜视跟着守卫来到大殿之外等候。得到守卫允许的示意之后,蓝玉一步跨进大殿。 只见一人国字脸,头戴金纹黒冠,身穿明黄蟒袍的年轻男子坐在一张堪称庞大的案桌后面,眉目低垂,正在奋笔疾书。 案桌上堆放的是大量的奏章文书,两旁是各类小官来来往往,走马灯一般。 朱标自从成年之后便开始协助朱元璋处理政务,这么几年历练下来,已经对此轻车熟路,所以他现在每天要处理的政务是越来越多。 蓝玉上前躬身行礼,道:“臣蓝玉,叩见太子殿下。” 朱标闻言,手下的笔锋自然一缓,抬头看见躬身的蓝玉,抬手示意微笑道:“舅父不必多礼,赐座。请舅父稍待片刻,等孤处理完这个奏折。” “谢太子殿下。”说完,便径直做到了左边的椅子上等候。有小吏适时奉上茶水,蓝玉也不客气,端起了抿了一口。 嗯,是小龙团。 所谓小龙团便是明初期茶叶的主流,制作工艺复杂。先是把采摘来的茶叶用锅蒸熟,然后碾碎发酵,捏成小团,美其名称:小龙团。喝的时候,先将小龙团烘焙碾成沫,再加入沸水用茶具打出泡沫,然后连茶沫一起喝下去。 小龙团因制作复杂,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巨大,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是达官贵人的专属茶叶。 老农出身的朱元璋很反感这种浪费,所以前几年就下旨禁绝小龙团,连他自己都忍住不喝。 但是东宫这里却能随意的拿小龙团来招呼蓝玉,对此朱元璋乐呵呵的视而不见,可见他对朱标的爱护。 片刻之后,朱标处理完了奏折,挥手让周围的官员小吏退了出去。 朱标随手拿起案桌上的一块绸布,擦了擦手心的汗水,走到蓝玉身边坐下,同样端起一杯小龙团喝了一口,搭话道:“舅父可是好久都没有来见孤了。实话说,要是舅父再不来,过几天孤就会抽时间去见舅父你了。” 蓝玉赶紧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故作惶恐的回道:“殿下如此挂记臣,臣铭感五内。” 蓝玉虽然在一般人面前有些嚣张跋扈,但是他绝对在太子朱标面前嚣张不起来。 朱标从小熟读儒家经典,性格仁慈宽厚,对人十分友爱,历来便受众人做敬重。再加上朱元璋对他悉心培养,协理政务多年,在文武群臣当中的威信早就建立起来了。 朱标见蓝玉诚惶诚恐的样子,宽声安慰道:“舅父太见外了,你和孤之间虽是君臣,但同时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句话。” 安抚了一下蓝玉,朱标转而问起蓝玉的来意:“舅父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找孤吗?” “确实有件事情想请殿下帮忙,是这样的......” 蓝玉也不再客套,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说完了,还从怀里把韩度给他的衣衫拿出,呈给朱标。 “殿下,这便是那人想要呈给陛下的,说是干系着天下百姓,臣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见殿下。” 朱标疑惑的接过衣衫,他不知道为什么舅父回去帮助韩侍郎的儿子,但是既然是舅父亲自来了,那么看一看也是无妨。 朱标将衣衫打开,人血书写的字迹虽然是干涸了,但是整张衣衫带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不过朱标也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对这种味道没有半分不适,直接无视气味,定眼朝血书看去。 看完前面几句,朱标不由地发出轻轻一声嗤笑,他觉得写这血书的人有些危言耸听。不过等他继续看下去,脸上的笑意却开始褪去。 最后,朱标全部看完之后,脸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 蓝玉没有打开看过,不过他在看到朱标神色的变化,不由地拿捏起一分小心,谨慎问道:“殿下,这血书是否有些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朱标回了蓝玉一句继续道:“这血书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引人深思。就是,就是结果有些不是那么好。怎么?舅父你亲自送这血书来,你自己都没有看过?” 说完,笑着望了蓝玉一眼。 蓝玉苦笑一声,道:“臣专研了几十年兵法,结果连仗都打不好,在洪武五年的北征当中一败涂地。臣根本就不懂民生,对于这干系百姓的东西,就算是看了也看不懂,看了也是白看,还不如不看。” 言语之间的落寞之情,跃然脸上。 看来蓝玉还是对于不能够参与征伐北元耿耿于怀啊,这是他的心结,或许只有等到蓝玉亲手再次击败北元的那天,他的这个心结才会解开。 朱标心中有所明悟,出言宽慰道:“舅父有胆有谋,乃天下名将。现在北元尚存,舅父肯定有再次率军征伐北元的一天的。” “臣谢过殿下吉言。”蓝玉被朱标安慰一阵,心情略好,笑着回应。只是蓝玉心里却不怎么相信下次征伐北元他就能够参加,毕竟论资历,老一辈的将领尚在。 蓝玉见事情办妥了,便提出告辞:“殿下,那臣就先行告退。” “好不容易才见面,舅父难道就不和孤多说上几句话吗?”朱标挽留。 “殿下几句话说的臣心里好受了不少,殿下政务繁忙,臣还是不耽搁殿下,等哪天殿下得空了,臣这个闲人再来和殿下说说话。” “哈哈,好,等孤有了空闲,一定和舅父好好说说话。” 蓝玉躬身一礼谢过朱标,后退几步,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朱标站起来,看着蓝玉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拿着血书回到了案桌后面坐下。 犹豫再三,还是先把血书放在手边,然后朝着殿门外喊了一声:“都进来。” 官员小吏闻声而动,一个个的从殿门外面走进来,又继续开始忙碌起来。 等到朱标将政务全部处理完,才发觉脊背有些僵硬,不由地努力挺了几下,感觉好像之后才拿起血书,带着太监随侍去找父皇。 老朱办公的地方叫奉天殿,奉天殿是朱元璋所独创。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四章 东宫免费阅读。 第八章 演示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宝钞本身的价值降低了一半,罪人将这种情况称之为贬值。宝钞的价值只有以前的一半,也就是一贯的宝钞其实只有五百文的价值,但是朝廷继续发放的宝钞却是认定了一贯就是一贯。朝廷发放宝钞的途径主要是官员的俸禄、朝廷物资的采购、以及军用粮草的采购和发放军饷抚恤等等。” “这有什么问题?朕不管宝钞价值多少,朕发给他们多少就是多少,难道他们还敢反对不成?”老朱语气虽轻,但是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霸气却是弥天极地,就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轻易而举的便可以俯视所有一切。 “陛下威服四海金口玉言,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自然是不会反对。但是陛下,宝钞发放出来终究是用来购买商品的,最终还是要落到购买各种物品,比如说粮食、布匹、等等。既然陛下以一贯宝钞便价值一贯财富的方式发放给他们,他们也只会以一贯宝钞便购买一贯商品的方式去与农和工交易,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会损失什么。但是这却是对于百姓无休止的掠夺,因为百姓拿着一贯宝钞并不能换回一贯的价值的东西,只能够换得五百文,这就相当于在这一次交易当中,百姓有一半的财富被无形夺走了。” 发放宝钞是在掠夺百姓的财富?朱标听的大惊失色,嘴巴张成〇字形,看着韩度,说不出话。 韩度没有停歇,趁热打铁一口气将宝钞危害给道了出来:“更为严重的是,宝钞是从上而下流通的,这流通过程不可能瞬间就从上面到达下面,而是会有一个不短的期限。官员和商人都是属于这个过程当中的上游,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宝钞的贬值,如果他们继续保留着宝钞,他们的财富必然会减少。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们一定会极力的挽回自己的损失,会收紧他们手里的金银使用,而全部用宝钞去换取东西。” 说道这里,韩度朝着太监微笑,“这位公公,一贯宝钞现在是五百文是不是?来,这里有二十贯,把你手里的十两银子给我。来嘛,来嘛,来嘛......” 韩度说着,直接将他的宝钞全部塞到太监手里,然后将太监手里的银子给抠出来。 太监面对着韩度的强盗行径,完全不知所措,他虽然不明白韩度为什么这样做,但是他总觉得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死命的想要捏住手里的银子。 不过韩度是有备而来,太监哪里是他的对手,随着最后一块银子从太监手里抠出来。韩度美滋滋的对着这最后一块银子吹了口气,乐呵呵的放到手里。 太监捧着全部的宝钞,手里连半块碎银子也没有,带着哭腔,看着老朱,道:“陛下,这这这......” 朱元璋脸色铁青,嘭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陡然起身,怒喝道:“他们敢!” 太监被吓的腿一软,手里的宝钞差点掉到地上,发现皇帝不是在说他,而是在对着韩度怒目而视的时候,心里一定,同时略微深思便将某件事想明白了。 韩度让他代表农和工的时候,他不知道韩度是不是有意的,当时他的心里还泛起一个疙瘩,觉得韩度有些不尊重他。 现在看来韩度就是有意的,有意让他避开皇帝的愤怒。如果当时韩度让他代表士和商的话,他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皇帝的怒火,就算这不是他的错,最起码也会在皇帝和他之间产生隔阂。 而一个皇帝对身边的太监产生了隔阂,这个太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太监想到这里顿时两股颤颤,对韩度投去感激的目光,韩公子是个好人啊。 韩度没有注意到太监带着友好的目光,他要是知道平生第一张好人卡居然是来自于一个老太监的话,恐怕会被膈应的几天吃不下饭。 面对老朱的愤怒,韩度两手一摊,苦笑道:“陛下,毕竟他们又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他们只需要在拿到宝钞的第一时间换成米粮,不管宝钞怎么贬值,他们都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损失。” “贬值是什么意思?”朱标在一旁忍不住发问。 “回太子殿下,贬值就是宝钞价值越来越少的意思。” 朱标突秃的问了一句,得到韩度的回答之后,又陷入了低头沉默当中,大概在思虑宝钞的事情。 老朱虽然暴怒,但是听到韩度的话之后,气势却陡然一泄。心道:“这韩度说的没错,朕就算是下旨也没有什么用。毕竟宝钞是自己以俸禄发给官员的,难道还能强行要求他们不去和百姓换取东西?这不成了耍流氓了嘛。” 虽然老朱平时没有少在朝廷上耍流氓,但是那毕竟是针对个别官员,真要面对朝廷全部官员,老朱自己也犯怵。 而且这还只是发放的一部分宝钞,其实宝钞的大部分都用来准备北征的。洪武元年到现在不过是十四年而已,大明就已经北征了三次。每一次北伐,大明都要出动十万以上的军队,征集民夫数十万,其他的粮草等物资不计其数,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支撑。 这些钱财从哪里来? 第一次北征蒙元,那时候国库还略显充盈,老朱在平定天下的过程当中缴获不少,但是再多的缴获也经受不起战争的消耗。 而且老朱还爱惜百姓,在洪武元年就下旨免除垦荒土地三年的赋税,除了江南这一带之外,其他地方的土地也得到了各种程度的减免赋税。 这样一来,虽然民间财富陡然猛增,百姓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但是老朱的钱袋子却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每年收上来的赋税连给官员发放俸禄都不够,国库一年比一年空虚。 洪武五年,第二次北征蒙元之后,国库空荡荡的能饿死耗子。直到洪武八年开始印发宝钞以来,这样的情况才开始改观,才有余力支撑去年再一次的北征蒙元。 虽然去年北征蒙元是胜利了,缴获也是不少,但是掰开手指一算,什么物资消耗、抚恤、奖赏下来,是亏的。 本来亏一点老朱也不在意,因为他有着发放宝钞聚集而来的财富。只要能够彻底消灭蒙元这个心腹大患,能够得到一个安定的北方,也算是值得的。 但是现在韩度却告诉他,他发放宝钞聚集起来的财富,是在掠夺民财。 每一次北征蒙元,都是在消耗老百姓的财富。 老朱自己就是老百姓出身,他见过太多底层百姓的生活是多么的苦不堪言,甚至他自己经历过的都不少。 正是因为如此,老朱在称帝之后才不止一次的减免赋税,想的就是让老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一点,容易一点。 可是本来他以为找到了致富渠道的宝钞,却变成了对百姓的掠夺,程度甚至更甚于他减免的赋税。这样一来,简直是让老朱心如刀绞。 一边是让他寝食难安的蒙元在北方虎视眈眈,不征伐蒙元行吗?不行,蒙元必须死。 可是打仗就要钱啊,没有宝钞的支撑,他拿什么去北伐? 可是发放宝钞就是在掠夺民财啊,岂不是又会让本来就饥寒交迫的老百姓雪上加霜? 一辈子杀伐果断的老朱也犹豫了,面对这样两难的局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双眼狠狠的盯着韩度,他现在都有些后悔召见韩度。他真想今天没有召见过韩度,没有听到他的这些话。 老朱一只手情不自禁的抓住御案上的砚台,青筋暴露,好似要把砚台给捏碎一般,哪怕是红色的朱砂染在他的手指上,他也一无所觉。 老朱真想把手里的砚台砸到韩度的脑门上,但是他明白他不能掩耳盗铃,如果杀了韩度就能够解决问题,那老朱肯定是毫不犹豫。但可惜的是杀了韩度也没用,问题还是得不到分毫解决。这些问题是真实存在的,不是韩度带来的。 “怎么会这样?这样一来,那岂不是......”朱标转头,表情骇然的看向老朱。 朱标长久以来帮助老朱协理朝政,对于宝钞的去向他一清二楚。甚至朱标还知道每一年发放了多少宝钞,分别流向官员俸禄多少、军需采购多少,他都是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他清楚,所以他才深知韩度说的话一定会成为现实。只要宝钞一开始贬值,官员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宝钞用掉。而采购军需因为是国家大事,所以采购军需的人只会按照宝钞的面值去购买物资。 如此一来,无论如何吃亏的都是百姓。 韩度见老朱和太子两人齐齐变色,心里嘿嘿一笑,这样就被吓到了吗?那干脆我再给你们加把火。 “启禀陛下,如果宝钞一旦开始贬值。发放出来的宝钞便会形成一个循环,一个恶性循环。有闲钱有积蓄的人会拼命的守住自己手里的金银,而把更多的宝钞用在交易当中。这样一来,从发放的第一张宝钞开始,到现在所有的宝钞都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会充斥在整个民间,会飞速的推动宝钞的贬值。”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八章 演示免费阅读。 第十章 货币 韩度将太监手里的宝钞全都收了过来,“陛下请看,假设我手里的宝钞没有丝毫的贬值,假如这位公公就是农民,他现在需要买一匹布,他将家里的一只羊卖掉得了三贯宝钞。” 韩度将手里的宝钞有零有整的给了太监三贯。 太监按照韩度的示意,接过三贯宝钞。 韩度继续说道:“公公你需要买一匹布,一匹布五百文,请给我五百文。” 太监依言拿出五百文宝钞给韩度。 韩度点点头,继续道:“好了,公公现在需要的布匹已经买好。假如公公没有其他需要买的东西,公公会把剩下的宝钞怎么办?” “怎,怎么办?当然是存起来啊,存起来等到下次需要什么的时候,不就可以直接用宝钞买了吗?”太监不明所以,只好按照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回答韩度。 韩度听到太监的回答,满意的朝他点点头。然后转向御座上的老朱,朝他摊摊两手示意他说完了。 老朱看着眼前一幕,情不自禁的伸手捻着胡须。 忽然,老朱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巨大的惊喜充斥在脸上。 韩度就好像看见老朱的漆黑眼珠,突然就变成了银白色,然后又在下一瞬间变成了金黄色,那是金子的颜色。 老朱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起来,眼睛里好似看见漫天花雨一般的宝钞朝着他落下,那每一张宝钞都是金黄色,都是金子,金子。 朱标还在邹着眉头冥思苦想,担忧的出声问道:“如此一来百姓手里还不是一样的充斥着大量的宝钞?这岂不是还是在掠夺民财?” “不,不一样。”这次没有轮到韩度出声,老朱直接插话道。 “如果说宝钞贬值的话,那的确是在掠夺民财。但是只要建立有韩度说的那个,那个信用体系。只要宝钞不贬值,那百姓手里的财富原本是多少,就还是多少。宝钞可以随时买到需要的东西,甚至能够随时兑换成等量的银子,怎么会是掠夺民财呢?” “即便如此,父皇请恕儿臣愚钝,不明白朝廷能在这其中获得什么好处。”朱标苦笑道。 “哈哈,太子不愚钝,相反你能这么快就明白宝钞运作,这些相当的聪明。”朱元璋十分高兴,或者说是兴奋,自从他被韩度一下子点破宝钞奥秘之后,他就不间断的在兴奋。这种兴奋程度他许久都没有体验过了,一生也没有体验过几次。 “朕虽然有所明悟,但恐思虑不够周祥,还是让韩度给你解释吧。” “是,陛下。”韩度欣然应道。 “殿下,朝廷能够获得的好处就是这些百姓存在手里的宝钞。”韩度微笑着朝太监手里指了指。 见朱标还是没有明白韩度伸手开始比划起来,“殿下,宝钞这个东西是有流向性的,所以要分两头来看。朝廷把宝钞印刷出来发放,宝钞是冲朝廷流向民间。只要信用体系建立起来,并且保持住宝钞不贬值,那么百姓手里的宝钞就是钱,钱就是宝钞。但是对于朝廷来说,不管是有没有这信用体系,这宝钞都是纸,因为它本身就是纸,是朝廷印刷出来的东西。” “是朝廷用一张张宝钞,换取了大量的物资。只要信用体系还在,民间存留的宝钞便是朝廷的收获。别说一户存十贯八贯宝钞了。就算是一户存两贯宝钞,这都是多少?我记得年初朝廷宣布的大明人口是超过一千万户吧。假如一户存两贯,这便是超过两千万贯的财富落入到朝廷。” “而且这还不止呢?百姓终究没有多少财富可存,真正能大量存宝钞的都是有钱人。如果能够把那些人世代积累的财富给换成宝钞,这可又是一笔泼天大的财富。” “不,不对。”朱标盯着韩度摇头,“就算是这财富落到朝廷,朝廷也不敢乱用。要知道你的信用体系是通过等量兑换银子建立起来的,如果有人拿宝钞来兑换银子,朝廷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怎么办?” 老朱听到太子的提问,美妙的心情陡然一滞。说实话,刚才老朱想到了大量的宝钞会滞留民间,而庞大的财富回涌向朝廷。一时之间被激动的心情充斥,他还真没有深思过宝钞兑换银子该怎么办的问题。 想不到太子却能够保持冷静,想到这一点。 这让老朱无比的欣慰。 “信用体系的建立,不仅要依靠金银,还要依靠宝钞自身。”韩度将手里的宝钞举起了,“像这种宝钞,粗制滥造,一看就不值钱,这是不行的。我们要把宝钞制造的精美绝伦,神奇无比,让人一看就值一两银子,甚至是超过。这样一来,几乎没有人会去把宝钞兑换成银子。” “如果还是有人要兑换宝钞呢?”朱标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那就给他们兑换。千人千面,千人同样有着千心。殿下说的这种情况的确是存在,但是这种情况是极其少数。本来宝钞就有准备金,也就是用来兑换的银子。如果有人非要兑换,那也没关系兑换给他们就行。”韩度解释。 “准备金兑换宝钞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朝廷根本不可能准备这么多的准备金。你认为朝廷能够发放多少宝钞?又需要准备多少准备金?”朱标说道。 “具体的没有详细测算过,但是如果发放二千万贯宝钞的话,准备四百万两银子的准备金应该就足够。”韩度也没有想过朱标会这样问他,只能够说一个保守一点的数字。 朱标大惊失色,“四百万两?这怎么够?” 按照他的估计最起码也要有一半的准备金才行,最好是有发放宝钞的七成,甚至是八成才好。 万万没有想到,韩度给他的数字是二成。 “你疯了,只准备两成?万一要是有人大量兑换银子,你该怎么办?”朱标质问韩度。 韩度笑着朝朱标说道:“殿下放心,就按照我说的把宝钞制作的精美绝伦,是不会有人兑换银子的,就算是兑换,那也是极少量的。” “如果,孤说......”朱标一字一句的问道,“偏偏有人用宝钞兑换大量的现银呢?” 韩度被太子逼问,抬头看了一眼老朱,见他有心动,又担忧的样子。 老朱当然心动,四百万两准备金就可以发放二千万贯宝钞,也就是说有一千六百万贯的财富落入他的口袋,他怎能不心动? 但是太子的问题也是极度的要命,真要有人持大量宝钞来兑换,那也是难以收场。一个不好,就如同韩度血书里面提到的,民心似煮民怨滔滔。 韩度面对太子的逼问,洒然一笑,幽幽的说道:“那此人必定心怀不轨,有祸乱大明江山之嫌,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好,好一个人人得而诛之!”老朱兴奋的大笑出声。老朱自然能够兴奋,如果说要面对整个天下耆老军民,那老朱也得犯怵,但是只是一小戳人的话。老朱表示,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朕还是提的动刀的。 而朱标则是一阵愣然,自己的问题这是被解决了?以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 韩度心里笑道,“自然是解决了。解决问题不一定要专注于问题本身死磕,有时候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也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只是这个方式不怎么美好,轻易间动用不得罢了。 “但是,不建议陛下这么做。”韩度朝着老朱一拜后,说道。 老朱听了则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韩度。呵呵?不这么做?不这么做,那里来的钱去北征蒙元? 韩度被老朱看的心里一凉,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好家伙,老朱这就把这部分财富视为禁脔了?自己要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难说还能不能走出这间大殿。 韩度连忙解释道:“陛下,民间财富最好是来源于民间,用之于民间,贸然抽走民间财富。太子殿下担心的事情,说不定就会发生。” “其实相比起民间财富,还有一类财富要胜过民间财富,而且取之几乎没有后患。” 朱标一直担心如果用宝钞大量抽取民财,会带来大明的不稳。毕竟在他看来,杀人解决不了问题。现在听到韩度还有办法,顿时满怀欣喜的看着他。 老朱听了韩度的解释,脸上神色稍敛,手指轻敲御案,“说说。” “是。”韩度继续说道,“刚才我说的是信用体系,现在我要说的是货币体系。” 货币体系? 又是一个新词。 老朱和朱标都没听过,静静的仔细听着。 “敢问太子殿下可知道,大明为什么一直都缺乏铜钱吗?导致陛下不得不发放宝钞来满足民间交易。” “这个,”朱标沉吟片刻,摇着头说道:“不仅是我大明缺铜,往上蒙元、南北两宋,甚至是隋唐都缺铜。因为这中原之地本身就缺乏铜矿,再加上这千年以来的采用,到我大明时,很多铜矿都被采掘一空了。这样一来,自然是缺铜,其实不仅是铜,大明就连金银也缺。”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十章 货币免费阅读。 第十一章 定价权的重要 “太子殿下博古通今说的不错,其实中原大地这块土地上本身就缺乏铜矿,这是其一。”韩度顿了顿,便道:“其二就是我大明铜钱铸造工艺先进,铸造出的铜钱精美,被周边藩属国大量的运输回去,当做他们本国的货币流通。”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对于藩属国运走大明铜钱的事他是知道的。甚至有些藩属国来大明进贡,回赠礼都专门要求大明给他们换成铜钱。即便是大明不给他们铜钱,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将物品换成铜钱,然后运回本国。 本来还不觉的这有什么,按照老朱的观念,人家来朝贡大明。完了把回赠礼品换成铜钱,这是人家的自由,大明总不能连这个也要禁止吧,但是现在听到韩度提起,或许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门道。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陛下。”韩度阴恻恻的笑着。 “我说过,宝钞用之善,则如神剑,足以令四方诚服。” “大明只要把宝钞印制的精美绝伦,周边藩属国看到,一定会和铜钱一样将宝钞作为他们本国的流通货币。到时候,大明可以以宝钞需要以等量金银来作准备金为由,让藩属各国将金银送到大明,才发放给他们等量的宝钞。” “原来如此,”老朱兴奋的点头,“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我们仅仅用纸,便换取了各国无数金银。” 老朱想到各国的财富,脸上涨的通红。 话说他早就对各国的财富无比垂涎了,只是一来有着北元这个心腹大患未灭,根本抽不出手来对付他们;二来就算是要征伐各国,那也基本上算得上是劳师远征,先不说大明军队能不能打赢,有些距离太远的国家,大明军队能不能走到那里都是个问题。 但是现在有了宝钞一切都不是问题,藩属各国自己把金银运过来,然后再自己把宝钞运回去。 而朕什么都不用付出,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奉天殿里,便可以收钱收到手软。 天下间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吗?老朱认为没有了。 但是韩度告诉他,天下比这还好的事情,还有。 “开始的时候,陛下可以下旨,要求藩属国和大明的所有交易,必须使用宝钞。藩属各国每年都会从大明采买大量的物资回去,以往他们用的是金银交易,现在让他们换成宝钞,只要我们把宝钞做的精美绝伦,让他们以为物有所值,他们便一定会接受。” “只要他们国内开始流通宝钞,这个时候他们的宝钞肯定不会很多,必然会因物以稀为贵而导致宝钞在藩属各国的价值上涨。也就是说,他们用等量的金银和大明换取宝钞,他们这个时候是有利可图的。太子殿下认为藩属各国,这个时候他们会如何做?” 韩度说的宝钞价值上涨这种情况是必然会出现的,因为藩属各国从大明运回去的铜钱的价值就要比大明铜钱本身的价值要高的多。而且就算是现在的这种大明宝钞,各国也不是没有拿回去使用,只是因为这种宝钞制作粗糙,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他们自己都可以制作,所以只是浅尝辄止的拿回去一点点而已。 如果有先进制作宝钞的技术,各国都无能力制作,那他们必然就会大肆的兑换大明宝钞,这点信心韩度还是有的。 朱标倒吸一口凉气,吃惊的看着韩度说道:“既然有利可图,那各国上层便会利用他们能够和大明换取宝钞的便利,大肆的用金银和大明换取宝钞,直到,直到......” “直到他们将全国的金银都兑换干净,直到他们全国上下都充斥着宝钞,直到宝钞的价值和面值一致为止。”朱元璋感叹着,帮太子把没说的话给说了出来。“如此一来,虽然各国并不发放宝钞,但是却相当于大明帮他们发放了。” 狠毒啊,太狠了。 老朱此时才认认真真的看着韩度,没想到这小子充满书生华质的一张脸下面,居然深藏着如此狠毒的主意。 “陛下所言甚是。”韩度站在一旁矜持的微笑。 朱标指着韩度,顿声道:“可是你说过发放宝钞是有风险的,如果没有等量的金银来作准备金,那宝钞便会和国运捆绑在一起。如果藩属各国宝钞横行,一旦宝钞出现贬值的话,那岂不是要耗尽国运,国将不国?” “这个嘛,殿下。其实不管大明做了多少准备,宝钞的发放都是有着一定的风险的。不过如果能够将藩属各国给拉进来,那大明发放宝钞的风险便会降到最低。”韩度谄笑着顾左右而言他。 但是朱标不是韩度这些小伎俩就可以糊弄过去的,厉声问道:“孤说的不是如何降低大明发放宝钞的风险,而是各国如果出现宝钞泛滥飞速贬值的话,大明该这么办?” “这个,这个,”韩度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用细如蚊吟的声音自语道:“死道友不死贫道。” “嗯?你什么意思?”朱标追问,“你的意思是就这样看着,不管不顾?” 天见可怜,自己这么小的声音,朱标都能够听到?难道聪明人真的都是耳聪目明? “当然不是,”韩度见自己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干脆义正言辞的说道:“大明作为天朝上国,对藩属各国是友好,是负责的,是有担当的。” 朱标满腔的怒火在韩度铿锵有力的话语当中开始平复,觉得韩度这话说的好,每一个字都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反观老朱的脸色就不怎么美妙,随着韩度的话,老朱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他好似感觉到已经飞到他口袋里的金元宝,又长处翅膀开始“噗呲噗呲”的飞走了。 老朱不悦的瞪了韩度一眼,端起御案上的参茶就要喝。 韩度的话音继续,“但是鉴于这是各国的内政,大明表示严重的关切和同情?” 最后两字韩度说的不是那么确定,因为他又看见了太子殿下在对他怒目而视。 就这? 朱标想要继续追问,却被朱元璋“噗呲”一声给打断。 老朱端坐龙椅,一口茶水喷在御案,将奏折都打湿了。但是老朱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挥手劝阻了太子。 看着韩度,老朱沉吟一下问道:“你想给你爹脱罪?” 关键时刻来了。 韩度扑通跪倒在地,“陛下明察,家父虽然在朝堂之上冲撞陛下,但是宝钞贬值的确会危及到大明江山。恳请陛下念在家父一片为大明的忠心上,免除死罪。” 韩度说完,长拜不起,等候着朱元璋的裁决。 “仅仅是免除死罪吗?难道你不想你爹官复原职?”老朱玩味的看着韩度。 “罪人不敢有此妄想。”韩度说的是真话。他真的没有想过老爹官复原职,更没有想过要在老爹的庇护下做个官二代欺男霸女。 在韩度看来,他老爹的性格就不适合做官,他老爹能够把官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才出事,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祖宗的庇护了。要是继续做下去,哪怕是没有宝钞这件事,也一定会发生其他的事情,让全家落到满门抄斩的地步。 做官要紧听伟人的教诲,“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这才是金玉良缘,这才是为官之道。 哪里有像老爹这样做官的?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居然连一个好友都没有。被下狱了也没有人拉一把,所以人都在等着韩家自生自灭。 这是做官吗?这是在作死呢。 不管韩度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老朱都不准备将韩德官复原职,至少不是现在。 “听说你是举人?”老朱心里另有所想。 “回陛下,罪人去年刚刚中的举。”韩度老老实实的回答,同时心里面也有了一些揣测。 “年纪轻轻就中举人,算的上少年才俊。”老朱适时的夸赞了韩度一句。 韩度心里苦笑,要是没有老爹触怒您,那自己就真的是少年英杰,不知道会成为多少父母教育孩子的标杆。可是全家锒铛入狱之后,他身上的光环就自然破的稀碎。 “举人也不错,举人也可以做官了。”老朱自言自语,顿了顿凝视这韩度,肃穆道:“韩度听封。” “韩度接旨。”匍匐在地的韩度,赶紧回道。 “朕封你为正八品宝钞提举司提举,戴罪立功,全权主持新宝钞印制事宜。你可要用心尽命,制作出你口中精美绝伦的宝钞来。” “臣韩度,领旨,谢恩。”韩度朝着老朱跪拜了三次,才从地上起身。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做出令陛下满意的宝钞。”韩度向老朱保证道,顿了顿问起一件他无比关切的事来,“敢问陛下,臣的家人是否可以随臣回去?” 韩度想既然做事,家人应该可以赦免了吧。 可惜他高估了老朱的大度了。 “你现在寸功未立,等你做好宝钞立了功再说吧。”老朱直接拒绝。 不过韩度还是不死心,退一步问道:“启奏陛下,臣的母亲和妹妹乃是女眷,久困大牢于名声有碍,不知陛下可否开恩,先赦免她们。”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十一章 定价权的重要免费阅读。 第十二章 用人 “喔,这个倒是可以。”老朱点头答应了韩度,继续下令,“今晚这里的发生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泄露丝毫出去。” 老朱说完,在韩度和太监身上扫视。???. “遵旨。”两人齐齐躬身应道。 老朱没有说泄露的后果,但是其后果却不言自明。 这时朱标插话道:“韩度你现在既然是八品宝钞提举司提举,再回刑部大牢却不合适了。而且现在已经宵禁,你要回家也是多有不便。”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或许你哪怕是回去了,你家里也不方便你住下。不若就在孤的东宫住上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韩度明白,自己家里现在还真不适合自己回去。韩家全家入狱,家肯定是被封了,哪怕是没有封,韩家遭逢如此大变那些下人恐怕早就一哄而散了。他回去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不如在东宫暂时住上一晚,明天再回去慢慢收拾。 “臣,谢过太子殿下。” 一旁的太监得到老朱的示意,走到韩度身前,“韩大人,请吧。” “臣告退。”韩度连忙朝御座上的老朱和一旁的太子施了一礼,跟着太监出门。 “有劳公公。”韩度跟着太监走到一个僻静之处,将手里的宝钞和银子全都塞到太监手里。 “韩大人这是干什么?”太监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收下。 韩度抱拳一礼道:“没有别的意思,在下是真心感谢公公。只是在下现在身无长物,也就这点东西,还请公公不要嫌弃。”太监作为朱元璋身边伺候的人,与之交好会有多少好处,韩度心知肚明。就算是不能交好,那至少也不能得罪。 太监佛尘一摆,道:“如果韩大人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咱家,那咱家就收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咱家的上一任就算因为向宫外透露消息被陛下给斩了,所以即便是咱家收了韩大人的银子,咱家也是不会给韩大人通风报信的。这样,韩大人还要送银子给咱家吗?” “公公对下官有救命之恩,下官是真心想感谢公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度岂能不送?要是不送岂不是更加得罪这太监?左右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罢了,反正只要自己能够活命就是最大的收获。至于银子,韩度不相信凭借着他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和见识,会赚不到银子。 “既然如此,咱家便收下。” 奉天殿里烛火幽幽,殿内无风,烛焰纹丝不动,像是一个个静立着的侍卫。 老朱和朱标父子对视着沉默。 忽然老朱幽幽的问道:“太子,你觉得韩度这个人怎么样?”轻飘飘的话语里面带着几分探究,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 “此人,”朱标闻言,眉头紧皱,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此人聪明过人、远见卓识,能想常人所不想,能思常人所不思,是难得的人才。但是......” “但是他行事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就像在宝钞一事上,他便以大明为中心,除了大明之外完全不顾其他藩属各国的死活,做法狠毒。你是想说这些吧?”老朱接着朱标的话,反问他。 “儿臣就是这样想的,这样的人有能力、能做事,但同时也是一个,一个祸患。”朱标梗着脖子直视朱元璋,这是他真实的想法,他不打算在老朱面前隐藏。 老朱笑着点点头,“太子,你说的都对,朕很欣慰你在看人方面有这样的本事。那太子认为此人,可用否?” 朱标沉吟,片刻之后回道:“能用,但不可大用。” 朱元璋听了摇头叹息。 朱标诧异,问道:“父皇,儿臣,儿臣错了吗?” “太子你的确是错了。”老朱肯定的说道。 朱标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正色道:“还请父皇为儿臣解惑。” “为帝王者要知人善用,什么是知人善用?咱想你的那些大儒师傅早就告诉过你了,咱就不用多说。咱只是给你举个例子,汉太祖刘邦曾说: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知人善用者如刘邦,知人不善用者如项羽,太子你明白了吗?” “儿臣明白。”朱标恍然大悟。韩度谋略恶毒又怎样?他又不是在祸害大明,反而是在帮助大明,增强大明的实力而削弱周边各国。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反过来,彼之仇寇自然就是吾之英雄。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好人和坏人从来就没泾渭分明的时候,只要韩度对大明好,那他对大明来说就是良臣。 老朱欣慰的点头,扶着胡须说道:“咱也不瞒你,如果这韩度比现在大上二十岁,那咱必杀他。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心神稳固、意志坚定,如果他再老谋深算,把他留给你那就是给你留下一个祸患。但是现在他才十八,正显稚嫩书生意气的时候,只要你有心,不难将他收入麾下,将来你有他辅佐,自然如虎添翼。” 朱标明白了父皇的意思,这是想要自己收服韩度。“父皇,儿臣知道怎么做了。” “恩,知道就好。去吧,咱会帮你看着他的。”老朱挥手,打发朱标离开。 朱标听到父皇说会帮他看着韩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毫无由来的一凉。 看来刚才父皇说如果韩度大上二十岁必杀他的话是真的,恐怕现在父皇都还没有彻底的放下杀心吧。 “不过父皇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儿臣必定将韩度收归麾下。”朱标心里斩钉截铁的暗道。 这便是他朱标的气魄,也是他被文武百官所敬重的储君的信心。 历朝历代,东宫都是单指太子所居住的一座宫殿。 但是朱标的东宫不一样,由于老朱对他的喜爱,他的东宫是一片宫殿。 所以在东宫这片宫殿的外围,找一间房间来让韩度将就一晚,那是很容易的事。 太监将韩度带到东宫,传达了一下太子殿下让韩度在东宫留宿一晚的意思之后,便径直回去想老朱复命,好似韩度那些宝钞和银子真的通通打了水漂一般。 韩度也不在意,和太监告别之后,就被东宫的侍女给领到一间房间住下。 这房间虽然在东宫这片宫殿里面或许不起眼,但是陈设也要超过一般的官宦人家。房间分里外两间,外间中央摆放的是一张八仙桌,四周的墙壁上还挂着字画,虽然不是什么名家字画,但是也算不错了,挺有风雅之气。里间自然是卧室,宽敞不说,还有着一个大木桶供人洗澡。 韩度刚刚在房间坐下,一队侍女宦官便提着木桶进来,将大木桶的热水倒满,然后又一起退了出去。 一行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韩度在牢房里面就吃不好、喝不好,被老朱提溜出来也没有喝上一口水,然后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给老朱解说,喉咙早就出烟冒火了。 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迫不及待的一口喝干。 茶水温热,入口微苦,但是带着一股浓浓的茶香滋润肺腑。 不过现在还是先去洗个澡吧,自己这身衣衫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天了,或许都臭了。 不过,也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臭?不知道为什么韩度心里忽然冒出来这个念头,然后鬼使神差般低头举起自己的手臂嗅了嗅。 “呕......” 一路小跑进入卧室,边跑边飞快的把身上的衣衫扯掉,跑到木桶面前的时候,正好脱的清洁溜溜。不再犹豫,噗通一下跳入热水当中。 “噗......”把嘴里一直憋着的气狠狠吐掉,韩度感觉到一阵松快。 舒适的水温让韩度十分贪恋这种感受,连手指都不想动。 在大牢里面的日子,对于韩度来说简直是一种地狱般的折磨。 韩度在现代也是有车有房的主,住的地方不说是豪宅吧,至少也是窗明几净的干净。 而大牢是什么地方? 阴暗,潮湿,空气还不流通。住在里面的人也没办法去讲究个人卫生,什么汗臭味、血腥味、屎尿味混合在一起,简直是要人命。 还有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牢房关押过什么人。 韩度就是在关自己的牢房里发现过一坨一坨的东西,还有一节一节的东西。 呕!!! 第二天韩度从床上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一夜休息让韩度精神百倍,俊秀的脸庞透出自信的神采。 这是韩度这么多天以来,休息的最好的一晚。前几天他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休息过,一来是恶劣的环境,让他根本接受不了在那样的情况下休息,二来是随时都可能落下来的屠刀,让他拼命想的都是怎么去逃脱全家被斩的命运,完全无心休息。 现在好了,老朱虽然是让他戴罪立功,那也就是说他全家的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总算是解决了生命威胁,他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松,这才让能够安心的睡上一整晚。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十二章 用人免费阅读。 第十三章 戴罪立功 “大人醒了?奴婢伺候大人更衣。” 猛不丁的一个声音,把韩度从舒适的享受当中给拉了出来。 一转头才发现自己的床边上站立一个侍女,侍女低头捧着官服。侍女样貌普通,长着一张大大的圆脸,皮肤略显黝黑。 看上去不像是那些传说当中千娇百媚的宫女,更像是辛苦劳作的农家女。 韩度仔细一想也明白,传说只能是传说,这世上那里来那么多的美女。就算是真有千娇百媚的美女,那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东宫的外围,还不早就被朱标给纳入后宫了吗? 食色者性也! 冷不丁的被这侍女吓了一跳,韩度窘迫的拉起被子挡住自己,不满的问道。 “你谁呀?” “回大人,奴婢是东宫的宫女,前来为大人更衣。”侍女低头回答。 韩度看了一眼她手里捧着的衣衫,问道:“这是官服?那我的衣服呢?” “回大人,大人的衣服,嗯......颇为陈旧,不便,不便......太子殿下便命人将大人的官服给送来。”侍女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含含糊糊。 不过韩度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就是因为自己的衣服发酸发臭了嘛,这也不能怪自己啊,在牢里呆了那么多天,不发臭才怪。 即便是这样,韩度也不习惯被人伺候着穿衣服。要是一个美女的话,倒也罢了,说不定韩度还有兴趣,去享受一下封建社会的堕落腐败。 既然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侍女,额,那还是算了吧。还没有自己动手来的舒服,至少不会一旁站了一个人,让自己别扭。 “你把衣袍放下,我......本官自己来就是。” “是。” 侍女转身将官服放下,便退了出去。 韩度起身,按照记忆力的穿戴将官服穿好,当然这是常服,不是早晚朝奏事时穿的公服。 常服裁剪得当,穿在韩度身上有几分威严。不过就是这常服的颜色有些碍眼,宝钞提举司提举是正八品,八九品的官服为绿色。 要知道现代的男人都比较忌讳绿色,首当其冲的就是绿帽子,其次便是绿衣服。 不过好在大明朝没有这个说法,只要韩度自己能过心里面的那道坎就行。 官员的常服是有补子的,宝钞提举司棣属于户部,算是文官。韩度的补子就是胸前一块四四方方的图案,里面绣着两只鹌鹑。 韩度看着两只鹌鹑,脸色不太好看,鹌鹑就算了,不知道谁设计的这个图案,把这两只鹌鹑绣的略胖了些。 “哎,算了,鹌鹑就鹌鹑吧。胖胖的也好,胖胖的喜庆。”摇摆一下脑袋,韩度放下心里的念头。 韩度打开门,一位小太监便迎了上来。 “大人,这是太子殿下的一份心意,另外太子殿下吩咐奴婢随大人去一趟刑部。”小太监挥手朝着桌子上示意。 韩度随着小太监的手看去,只见一封正式的文书放在桌子上。 打开一看,是关于韩度的任命以及对他家人的处置。???. 太子朱标协助老朱处理朝政,自然是可以对韩度进行任命。但同时朱标也是日理万机,要是一个普通的正八品官员,自然是不会被他放在心上的。 自己的事情能够让太子朱标帮他张罗,韩度心里把朱标的这份情谊几下。 韩度正色行礼致谢道:“替下官谢过太子殿下,有劳公公。” 老朱身边的太监韩度需要小心敬着,这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他也需要小心敬着。要不然遇到一个记仇的太监,说不定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不是说太监里面就都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记恨别人一辈子的变态。人分群体,不管是什么样的群体里面,都会有着好人和坏人。 只是因为太监这个群体,比常人少了些东西,所以出现变态的概率的确是要大上一些,至于好人嘛,也有,只是太少罢了。 陪着小太监来到刑部,交涉好之后,韩度便随刑部的一个小吏来到大牢。 韩度可没有老朱身边太监那么大的脸面,没有刑部左侍郎胡桢的亲自陪同,陪着他的只是一个小吏而已。 小吏就足够了,这个小吏一来到大牢,便受到了牢头的笑脸相迎。 “哟,小的刘奎见过大人,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小吏面对韩度的时候,还可以做到笑脸相迎,面对牢头的问候就只是冷傲的一点头。 这时,韩度从小吏背后走出来。 牢头看见韩度,眼睛里的惊讶快要溢出来,“这位不是韩公子吗?昨天还在牢里等候处决呢,怎么今天就穿上官服了?” 不过想到昨天晚上宫里来的一个太监将胡大人都惊动了,想来也是大人物,说不定就是陛下派来的。 如果是陛下见过韩公子的话,那韩公子还真的有可能做官了呢。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就是皇权! 当然牢头不知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但是他知道韩公子现在肯定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 庆幸着自己一直以来对韩公子一家照顾有加,从来没有得罪过。脸色挤出菊花般的笑容,“小的见过韩大人,韩大人安好。” “好,刘头也好。”心情甚好,韩度笑着对这牢头点头。这牢头为人还算不错,自己在牢里的时候,也没有为难过自己,韩度不介意向着牢头示个好。 毕竟自己现在只是戴罪立功,老爹和弟弟还要继续待在这牢里面呢。能够得到牢头几分好感,让他能够照顾一下老爹和弟弟,也是好的。 “咳,”小吏清清嗓子,正色道:“太子殿下有令,释放韩大人其母和其妹妹两人。” 原来是傍上了太子殿下,可是怎么只是释放其母和妹妹两人?其他两人呢? 牢头虽心有疑惑,不过他可不会犯傻当场问出来,而是笑着回道:“小的遵命。” 小吏见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便朝着韩度一拱手道:“韩大人请自便,下官这就回去复命去了。” “有劳了。”韩度客套道。 “无妨,小事而已,下官这就告辞。”小吏说完,风也是似的逃了,转身的时候韩度还看见他伸手捂住口鼻。 看来是受不了大牢这污秽之地,韩度摇头想道。 回过神来,朝着牢头一伸手,“刘头请。” 牢头赶紧回道:“不敢,韩大人先请。” 韩度也不客气,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来到熟悉的牢门外面,随着牢头打开牢房,喧哗声顿起。 本来已经陷入沉睡的韩德,陡然惊醒,一醒过来便看见身穿官服的韩度。 “度儿,你,你这是......” 随着老爹的一句惊呼,老娘和弟弟妹妹全都清醒了过来。 看着韩度的衣着,他老娘一阵惊喜,问道:“度儿,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穿上官服了?是不是陛下赦免了老爷的罪过?” 韩德心里明白,这根本不是陛下赦免他的罪责,而应该是韩度的血书被陛下看见了,这是韩度的功劳。 面对老爹的目光,韩度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陛下封孩儿为宝钞提举司提举,全权住持宝钞制作一事。” 韩德听了,异常高兴,说道:“正八品宝钞提举司提举,也算是不错了。就算你有举人功名,哪怕是你去选官,吏部也不会给你正八品的品级,更何况这还是让你直接主政一司。足以见得,陛下对你真是厚爱。” 举人虽然可以做官,但是却和进士乃是天差地别。举人想要做官,就要等吏部来选。吏部什么时候选?自然是有空缺的时候,才会选。 吏部选官会有多么坑?其他的不说了,就只说一条就知道。 长的丑的不要! 这就是吏部选官的第一条,也是第一个大坑。 如果你长的丑的话,还是劝你不要去选官了,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就被刷下。 如果你有不满,认为这样选官不公?那就去考进士吧,进士做官就公平,都不用选。 就算你全部通过了这些无比奇葩的选官过程,那你也别高兴太早,举人做官一般都是从最低级别开始,也就是从九品。如果你有靠山的话,垫垫脚,或许你能够直接得到一个正九品的位置。 就算是如此,你也只能作为主官的副手,根本不可能自己当主官。 像韩度这样,以举人身份一做官便是正八品,而且还是宝钞提举司这样,在京城里面也算是重要部门的主官的,在大明朝立国以来,都是绝无仅有的。 “在这牢里待了这么多天,老夫是连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既然陛下让你主持宝钞制作,那陛下肯定也赦免了我们全家的罪了吧。来,扶老夫起来,咱们回家。”韩德朝着韩度伸出手。 赦免,回家。 这些字眼,韩家人不知道在午夜梦回当中梦想过多少次。 陡然听到的时候,韩度的娘亲和弟弟妹妹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人的眼睛,瞬间变得无比明亮,再也没有前几日的颓废和丧气。 韩度看着老爹的手,没有去接,尴尬一笑,道:“陛下让孩儿戴罪立功,所以陛下只准许娘亲和妹妹随我回去。”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十三章 戴罪立功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 奸猾的老陈 只是戴罪立功? 那也就是说,陛下并没有完全赦免韩家的罪责。 韩德伸出的手凝固在空中,他以往听同僚说起陛下有点记仇的时候,他还觉得是同僚“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私下里诋毁陛下。 现在看来,陛下的心眼真的是不大啊。 不就是当庭顶撞了您嘛,您这把我老婆女儿都放回去了,就偏偏非要我在这里多受一些罪? 老夫真是自作自受! 韩德暗自苦笑。 韩度看到老爹脸上的失望之色,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娘亲、妹子,不如你们先随我回家?” 韩度轻声说道。老爹正在闷闷不乐,韩度可不好在大声刺激他。 韩度的娘亲和妹子自从看见一身官服的韩度,脸上的欣喜之意就没有落下过。 对于女子来说,这大牢就是真正的地狱。 更何况前几天还发生那样的事情,要不是韩度以死相逼的保护她们,如果被那两个狱卒得逞的话,她们真是连活下去的脸面都没有。 娘亲和妹子对于能够回家,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看见一旁的老爷(父亲),又不好把高兴表现出来。只得试探着忽闪着眼睛,看向老爷(父亲)。 “走吧,走吧。你们出去了也好。”韩德叹口气,“度儿戴罪立功,需要为朝廷做事。你们出去了尽量帮着他一些,让他早日完成陛下交代的事,也好让老夫早日出这大牢,一家团聚。” “老爷受苦。”娘亲抹着眼泪,伸手把弟弟拉到面前,“你在这里要照顾好你爹,知道吗?” “孩儿知道。”韩度的弟弟虽然只有十岁,但是经历过这场家庭剧变之后,猛然之间好像长大了不少。身上的稚气褪去大半,小肩膀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成熟和担当。 韩度忽然心中一动。 “家父和弟弟,还请刘头......” 不等韩度说完,牢头连忙附和道:“大人放下,只要小的在这里一天,便不会让韩侍郎和韩公子少一根毫毛。” “多谢。” 如此,韩度便带着娘亲和妹子离开了牢房。 等到将要出大牢的时候,牢头叫住了他。 “韩大人稍等。” 韩度疑惑的看着牢头,不明白他还有什么事,按照道理来说,该办的都办完了呀。 牢头见韩度疑惑,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韩大人。韩夫人和韩小姐毕竟是女眷,离开这里虽然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但是如果被小人看见的话,难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所以,小的准备了一辆马车,方便韩夫人和韩小姐回家。” 牢头一解释,韩度就明白了。 这个时代,女人的贞洁可比性命还重要。 而这时候的大牢,可不会去区分什么男女,都是统一混杂的关在一起。这期间会发生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就算是你没有发生些什么,也会被那些好事者恶意揣测。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个时代,流言蜚语之下口舌杀人,因此自杀的女子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 韩家虽然全家被关入大牢,但韩德毕竟是从二品大员,这消息也就只是上层的官员知晓。底层百姓对此是一无所知的,他们只知道又一个大官倒了罢了。 所以,如果被人看见娘亲和妹子从大牢里出去,说不定还真的会传的满城风雨。 这真是自找麻烦。 “刘头有心了。”韩度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韩度脑子里虽然多出来了一世的记忆,但这种市井生活的细节,却是他的盲区。 牢头笑着躬身回应,连称不敢。 站在大牢门口,注视着韩度一行人坐上马车离去。 等到看不见马车了,牢头的族侄好似再也忍不住了似的开口,“叔,你可真是舍得。一贯钱租用一辆马车,一贯钱都够咱们吃一顿席面的了。还是给别人用,你自己都舍不得坐吧。” 牢头斜视了自己这个族侄一眼,没有说话,完全不想搭理他。 一旁的中年狱卒打趣笑道:“好好跟你叔学学吧,一贯钱,一贯钱算什么。今日这一贯钱起到的作用,超过来日的十贯百贯。这往后你就算是把十贯百贯摆在人家面前,人家会不会抬眼看看,都是两说喽。” 中年狱卒目光幽幽的看着年轻狱卒,年轻狱卒还是一副抓耳挠腮不明所以的样子。中年狱卒见此,心里微微一叹,“牢头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想不到会有这白纸一样的侄儿。” “头儿,恭喜啊,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中年狱卒不去管年轻狱卒了,转头朝牢头恭贺道。 牢头微微一笑,一把按住中年狱卒的手,“都是兄弟,整这些个虚头巴脑的干什么。再说了,什么飞黄腾达,八字都没一撇的事。走,咱们回去喝酒。” 众人刚刚坐下,牢头忽然问道:“对了老陈和小六呢?今天好像没有看到他们。” “小六那家伙,昨天晚上巡了一夜,今天还在继续巡呢,早上我才见过他。”中年狱卒随口应道。 “至于老陈,说是吃坏肚子了,跑去茅厕了。” 咦?这老陈跑一趟茅厕怎么要这么久?中年狱卒自言自语说着,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味儿,脸上一变,吩咐旁边狱卒,“去茅厕看看,老陈还在不在。” 牢头也发现了问题,眼神凝重的看了中年狱卒一眼。 很快,去找老陈的狱卒回来。 “不好了,头儿。老陈跑了......” “哼,”牢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真是老奸巨猾。” “头儿,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去把老陈找回来?”事情办砸了,中年狱卒和牢头说话都变得小声起来。 “怎么找?”牢头眼睛朝着中年狱卒一瞪,“他要是让你轻易的就能找到,那他就不会跑。” “算了,算了。你们把小六给盯紧就行,可千万别让他再跑了。” “放心吧,头儿。看我怎么拿捏他......”中年狱卒见牢头没有怪罪他,庆幸着保证到。 韩度和娘亲妹子一起坐在马车里面。 前面驾车的车夫,是一个黑衣老人,没有年轻人的孔武有力,也没有不断的抽打马匹,只是把马鞭横放在面前,用缰绳控制着马匹不急不缓的前行。 马车十分的普通简陋,不管是外面还是里面都没有丝毫的装饰,连坐的都不是软垫,而是硬邦邦的木板。 但是娘亲和妹子脸上都充满着浓浓的喜色,仿佛这是她们坐过最好的马车,胜过她们以前坐过的所以豪华马车。 这是劫后余生的幸福味道。 马车不疾不徐的来到金陵城的一处韩府,这就是韩度一家人的家,一处三进的宅子。 “娘,我们到了。”韩度从门帘外缩回脑袋。 娘亲好像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没有回过神来,听到韩度的话才反应过来,“到了吗?走,我们回家。” 下了马车,三人看着眼前的韩府。离开这么多天,但是这韩府好似和以往没有丝毫区别。 原本韩家满门处斩,韩家的这处宅子肯定是会被收归朝廷,贴上封条封存起来的,甚至还会有兵丁看守。 但是现在韩府外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兵丁,也没有封条。 这肯定是因为韩度的戴罪立功,老朱干脆把这座宅子又还给他。 韩度三人推开门走进去,熟悉的地方都看了一圈,和原来的区别不大。 只是没有了仆人,以及家里的小件物品被顺的干干净净。 再加上多日来无人打理,落了些灰尘罢了。 “真是,兵过如匪啊。”妹子韩景云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闺阁,跑出来和娘亲哥哥抱怨。 娘亲一根手指点到韩景云脑门上,“能活着你就知足吧,你那些东西以后叫你哥再给你置办就是。” 韩家被抄家的当日,大批兵丁在官员的带领下,直接冲了进来。 不仅抓了韩家全家、遣散了下人,同样也把韩家给洗劫一空。大件的东西,那些兵丁自然是不会拿,但是那些小件的、能够放进衣袍里面的东西,这些兵丁可不会放过。 “妹子放心,以后你想买什么,为兄就给你买什么。”韩度笑着保证。 自己这个妹子完美的继承了娘亲的基因,生的肌肤赛雪、青丝如瀑,五官精致立体,最重要的是两只大眼睛忽闪,带着几分魅惑几分娇憨。给人一种“美的倾国倾城,但是这种没只是她的美丽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感受。哪怕是狼狈不堪、身陷囹圄也掩盖不住这份姿容。 这也是那两个狱卒动歪脑筋的原因。 不过韩度真诚十足的保证,在韩景云看来没什么用处,“大兄,你给我买?你有钱吗?” “咳咳,”韩度瞬间尴尬,他现在还真是身无分文,本来从太子那里淘换到的一点宝钞银子,结果全被他拿去喂养太监了。就连牢头帮他租的马车,他都没钱给他。 扯扯身上的官服,“大哥现在不是做官了嘛,等到俸禄发下来,就给你买。” 韩度想想自己现在也是宝钞提举司的提举了,负责宝钞发放事宜。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十四章 奸猾的老陈免费阅读。 第十五章 宝钞的地位 以大明今天在世界上的地位,他这个宝钞提举司提举,妥妥的就相当于后世的美联储执行主席啊。 钱是什么?钱就是哥手里的纸啊。 别和哥提钱,哥丢不起那个人。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韩景云根本不知道韩度心里在想些什么,听到韩度的话,她脸上的失望之色未减,叹道:“那还是算了吧。你才做多大的官,才有多少俸禄?爹做了那么多年的官,领到的那点俸禄什么时候够我们吃饭的了?这些年要不是靠着娘亲的嫁妆支撑着,咱们家也别等陛下杀头了,早就饿死了。”???. “死丫头说的什么浑话,小心被人听了去。”娘亲见女儿越说越没样子,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把她嘴里未出口的话给拍回到独自里面去。 韩度没有去安抚满脸不满的妹子,而是在低头沉思妹子的话。 自己的俸禄真的能够养活一家人,还给妹子买得起她的那些首饰吗? 要说谁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恐怕史学家们都会自己乱做一团,什么天可汗,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但是如果是评论谁是历史上最抠门的皇帝,恐怕所有人都会一致指向一个名字:朱元璋。 老朱真的是抠门啊,尤其是对待官员俸禄,极其的抠门。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历代官吏俸禄之薄莫过于明”。而明朝官员俸禄之薄莫过于老朱。 看看老朱给官员发多少俸禄,就那韩度的正八品来说。洪武十三年老朱重定文武官岁俸,以九品正从为差,共18级,正一品官禄米1044石,正七品的知县岁俸禄米90石(约合今5440公斤)。 而韩度这个正八品,则只能领取到一年八十石的禄米。 你以为这就完了?想得美。 官员并不一定能领到相应的米粮。因为明廷会将米折成钞票、胡椒等纸钞和调味品。看似彰显官员可以得到普通老白姓无法得到之物,实际上,宝钞是很容易贬值的;而且非必需品调味品也很难换取必需品。 所以,韩度暗自扒拉着小指头算了一下。自己的这些俸禄,大概、好像、也许、可能也就勉强解决一下全家人的吃饭问题。 至于什么衣住行,哪怕是烧火用的木材,自己都解决不了。 好在老朱还会给官员发放些宝钞,这让官员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但是现在随着市面上的宝钞贬值开始,这官员的日子却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不能这样! 不管是为了老朱交待给自己的任务,还是为了自己的钱袋子,宝钞都不能够再继续贬值下去了。 不仅不能贬值,而且还要增值才行。 韩度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尽快把宝钞给印出来,毕竟这和他现在的生计息息相关。 正当韩度沉思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外院传来。 只见一个老人从月门中走出,看见韩度众人的一瞬间,老人目瞪口呆,忽然悲喜交加起来。 “真是夫人回来?真是夫人回来了?老奴见过夫人。” “穆叔,你怎么来了?”韩度上前将老人给扶了起来。 穆叔是韩家的门房,本来韩度回来一个下人都没有见着,还以为都离开了呢。没想到,穆叔居然还在这里。 “是啊,老穆别人都走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娘亲也是疑惑。 穆叔直起摇身,叹息道:“夫人,少爷。自打那日之后,其他人都走了。老奴实在是舍不得这里啊,老奴在这里住了半辈子早就不想离开了。所以后来老奴每天都会来看上一眼,想着万一是朝廷错了,把老爷给放回来了呢。” “老奴天天来都看见贴着封条,站着兵丁。刚才老奴又来看的时候,却发现封条没了,兵丁也没了,就想着是不是老爷夫人回来了。真是上苍庇佑,万万没想到真是夫人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就好啊。” “好了穆叔,你也不要在激动了,大喜大悲都伤身。”韩度劝解了一句。 “好好好,不激动不激动。”穆叔在眼睛上面摸了两下,问道:“对了老爷在哪里?老奴我要去拜见老爷。” “老爷还没有回来。”韩度的娘亲迟疑着说道。 看着老穆脸上有些愣然,便和他解释道:“事情有些复杂,老爷可能要过段时日才能回来。” “哦,哦,只要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穆叔应和着,忽然说道:“那夫人你们稍待片刻,老奴去把屋子打扫一下。”说完转身欲走。 娘亲却叫住了他,“老穆你去把度儿的屋子打扫一下就是,老爷的屋子我和景云自己来就行。” 等到娘亲和妹子打扫完屋子出来,娘亲有给了穆叔一些银两,让他去买些吃食回来。 “娘,你那里来的钱?”韩度诧异。 他刚才闲着没事坐着的时候,都还在想一家人这几天的生机问题呢。没想到,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他娘亲居然就拿出银子来了。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娘亲身上没有钱啊,被抓近大牢的时候,连头上的首饰都给交出去了的。 娘亲笑而不语,妹子却是开口和韩度解释。 “哼哼,笨。当然是家里拿的啊。” 韩度对于妹子的这个解释不怎么认同。 家里早就被那些兵丁给洗劫一空了,那里还会有银子留下? “是娘亲英明,早就把值钱的东西都藏在暗格里。那些兵短时间内也只能拿看得见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搜查有没有暗格。” 原来如此! “娘真是聪慧过人。”韩度朝自己娘举起大拇指,顺势拍了自己老娘的马屁。 接下来,韩度又陪着和娘闲聊几句。 这时候,穆叔买好吃食回来了。 穆叔打开食盒,把饭菜一碟一碟的放在桌子上。 “夫人,少爷,可以吃饭了。” 韩度三人闻声走到桌子面前坐下,就连穆叔都在韩度强烈要求下坐了下来。 四个人围着桌子开始吃饭,还真有一丝其乐融融的味道在里面。 菜肴不多,也就是四个菜罢了,而且三个都素菜,只有一个带着一点荤腥肉沫。 但是也要比大牢里面吃的东西,要好上许多。 不管是娘亲,还是妹子,都吃的香甜无比。 只是韩度吃着吃着,有些胃口缺缺。 这个时代的菜肴做法,虽然比之唐代有所改善,但是相对于后世来说,还是十分简陋。 也就是增加了一个炒菜罢了,其他的不是炖,就是煮。 炒菜也没有后世那么多的花样,就是简单的下油炒一下,然后放上盐便算完事。 娘亲看韩度的筷子动的越来越慢,就快要停下了,便问他:“怎么?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吗?难道你在东宫吃过什么好吃的把胃口给吊起来了吗?” “大兄,早就听说东宫御厨做的菜美味无比。你下次再去的话,能不能给我带点回来尝尝?”妹子的小嘴像个无底洞一般,一边不断的往里面填塞饭菜,一边还对东宫的美食念念不忘。 妹子娇憨的眼神被老娘所无视,直接训道:“少吃点。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你看看你是什么吃相。” 韩度在一边看的想笑。 娘亲虽然在骂妹妹,但是她自己的吃相其实也没有比妹妹好到哪里去。 不过韩度也能够理解,以往不管是娘亲还是妹妹吃饭都不会这样,都会保持着官宦人家的礼仪的。只是刚刚劫后余生的她们,情不自禁的想要任性一回而已。 用过饭后,众人便各自去休息。 白日纷扰尽褪去,夜拥清辉枕梦台! 韩度躺在床上,脸上映着清冷月光,泪水在眼睛里面打着转,最后满溢出来,沿着脸庞留下。“老婆,孩子,祝你们幸福。” 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过去的事,只能让它过去,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把宝钞给制作好。 要是制作出来的宝钞,不能让老朱满意。那人头落地就是必然的事情,老朱可是个杀伐果断的皇帝。 不过,对于让老朱满意,韩度有着十足的信心。 后世的纸币老朱见过吗?入水不烂的纸币老朱没见过,什么是水印老朱也不知道。 在此韩度要感谢发哥,是他的无双让韩度知道了纸币是怎么制作的。虽然韩度没有发哥那么先进的设备,但是现在老朱也没有要求韩度去制作高精尖的美钞啊。 另一边。 韩景云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摸进了娘亲的房间。 “谁?” “娘,是我。”韩景云从暗处走到月光下。 “嚯,是景云啊。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屋子里面来做什么?刚才你吓了娘一跳,娘还以为,还以为......” 韩景云没等娘亲说完,走过去依偎在娘亲怀里撒娇,“娘,我一个人睡不着。” 娘亲掀开被子,让韩景云钻了进去,好躺在自己怀里,疑惑的问,“怎么了?” “我怕。”韩景云一边回应,一边身子禁不住开始颤抖起来,“我怕这是一场梦,一觉醒来还在大牢里。呜呜呜......”韩景云忍不住低声抽泣。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十五章 宝钞的地位免费阅读。 第十六章 走马上任 “乖女儿,别怕,啊。这不是梦,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双臂紧紧的把韩景云搂住,本人也是热泪盈眶,低落在韩景云的头发上。 万幸啊,万幸紧要关头自己的儿子想到了办法,见到了陛下。这才有了自己一家都差不多到了鬼门关面前了,居然又转圜回来。 要是没有韩度,妇人真是不敢想象一家人会有什么样的凄惨遭遇。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韩度在梦乡中,迷迷糊糊的感觉到面前有影影倬倬的光影闪动,慢慢睁开眼睛。 就看见韩景云端着一盏油灯,站在他的床前。 “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这是要干什么?”韩度趁机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一片,显然这还是晚上呢。 “大兄,你忘了?你现在是宝钞提举司提举了,是朝廷命官,每天都需要当差的。”韩景云见韩度醒了,便把手里的有灯放在桌上,转身去将韩度的官服拿过来。 “当差也是早上才去的吧,那里有半夜里起来上班的?”韩度裹着被子,懒在被窝里,没有丝毫要起床的意思。 “大兄你说的什么胡话?”景云妹子掩嘴一笑,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的朦胧魅惑,就连韩度这种久经美颜考验的人,神色都忍不住为之一动。 “爹当了那么多年的官,都是这个时辰起来去当差的。以前都是娘亲伺候老爹起来去当差的,现在大兄你还没有成亲,所以娘亲就让我来,等以后你娶了嫂子了,自然就有嫂子伺候你起来的。”韩景云掩嘴偷笑,看着韩度一脸无奈的表情,安慰他一句,“没办法谁让咱们家在外城内,离着衙门太远呢。” 金陵城的布局,和很多京城一样,也是分为皇城、内城、外城。 朝廷大大小小的衙门都是紧挨着皇城的,只是分品级轻重距离皇城的距离有些不一样而已。 越是品级高的、重要的衙门,自然也就越靠近皇城。比如说六部,都是在最靠近皇城的位置。甚至中书省还没有被老朱给裁撤掉的时候,中书省干脆就是在皇城里面办公,为了方便和皇帝沟通。 皇城向外,便是内城。内城和外城其实只是老百姓自己的说法,虽然内外城之间也有城墙相隔,但是朝廷却没有明确的区分过。 朝廷虽然没有专门区分,但是架不住人心汹涌啊。百姓人人都想要靠近皇城一点,美其名曰粘粘贵气。久而久之下来,这内城里居住的便都是达官贵人,一般的小老百姓没有那个实力,更没那份财力居住在内城里面,只得到外城居住。 本来以韩德从二品的高官,他是可以居住在内城的。但是居住在内城里面,这生活成本自然要比外城要高的多。韩德的俸禄本来就不多,如果住在内城的话,说不定连仆人都请不起。 所以,韩德索性便住在外城,哪怕是因此每天当差都需要他提前一个时辰起床,也在所不惜。 这就好比是在一线城市里买房一样,很多不愿意承受市中心高昂房价的人,不就跑到城市边缘去买,哪怕是因此上下班要坐几个小时的地铁也无所谓。 虽然偏远一点,每天花费的时间多一些,但是相比起实实在在节省下来的真金白银,很多人还是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而韩度的宝钞提举司衙门,论品级在这京城里面都算不上号,位置自然是离着皇城要远一些。 其实从这方面就可以看的出来,老朱只是把宝钞当卫生纸在用。没钱打仗了,便命宝钞提举司印一批出来,没钱发放俸禄了,再印一批出来...... 堂堂宝钞提举司沦为了街边的印刷铺子,完全没有美联储的赫赫声威,更别说什么建立货币体系,构建宝钞霸权什么的了。 不过万幸的是现在落到了自己手里,韩度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宝钞这柄货币利剑铸造出来。 好不容易韩景云才帮韩度穿戴妥当,提溜着一个灯笼给韩度,便将他赶出家门。 韩度提着灯笼,吸溜着冻得快要流出来的鼻涕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心里咒骂着老朱这个扒皮的大地主,这在大明朝为官的日子,还真不如他当小职员的时候的九九六生活。 九九六的时候他还敢和上司顶牛,大不了辞职不干罢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可惜,现在落到老朱手里,韩度却屁都不敢乱放一个。 想要辞职?小心人头落地。 为了自己的脑袋,韩度还是把衣领竖起来挡挡湿漉漉的夜风,埋头继续赶路。 随着韩度离着内城越来越近,一路上的灯笼也多了起来,这些都是和韩度一样住在外城的官员。 只是人家可不像韩度这样靠双腿走路,人家是坐在轿子里的,灯笼也是挂在轿子前头。 老爹还是户部侍郎的时候,出门也是坐的轿子。只是现在韩家的仆人都被遣散了,有轿子也没人抬,这才让韩度不得不靠双腿赶路。 一路走来也让韩度在心里发狠,“等老子有钱了,一定要在这内城买座宅子。”要不然,这每天需要提前一个多时辰起来不说,光是走这么一路,感觉自己的脚都快磨出泡来了。 韩度来到宝钞提举司衙门的时候,已经快要过卯时了。 本来每个衙门的主官,都会在卯时的时候,清点官员是否迟到或者是没来,这就叫点卯。 但是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别的官员来迟了,会被责罚,韩度这个主官来迟了,却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额,也不是。 比如说现在堂官主位之下,一左一右两位官员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对他的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韩度不去管他们,施施然的走到主位上坐下。 手持惊堂木一拍,“本官韩度,忝为提举。诸位同僚,来的挺早啊。” 堂下鸦雀无声。 刚才还对韩度脸带讥讽的两个官员,现在已经是泥塑菩萨一般,虚闭着眼睛,对韩度的话充耳不闻。堂下其他人面面相觑,见两个官员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敢吐露一字半语。 韩度见没人搭理自己,顿时有些尴尬,他知道下面这些人这是在给自己颜色看呢。 一来是欺自己年轻,二来也未必没有想要将自己架空的意思。 见此,韩度摩挲着惊堂木,心里冷笑,“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你们打错了算盘。” 韩度上辈子也是在职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油条,知道今天要是不能踢翻他们的如意算盘,这宝钞提举司以后肯定不会听自己的。 “原提举,李大人呢?”韩度继续问道。 宝钞提举司一直都是有着提举的,原来的提举是李普。但是因为老朱直接任命韩度为提举的原因,原来的提举李普便被自动免职,这真是大写的尴尬。 如果是在其他朝的话,按照一般的常例,应该是升一升李普的官,然后再体面的将其调走。 但是到了老朱这里,却是行不通了。老朱认为,正是因为你的无能,朕才找人来代替你。既然你没本事,那你就别想升官了,降下去吧。 所以原正八品提举李普,现在变成了从八品。“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像韩度这样直接霸占了别人原来的位置,还将别人一脚踢下去的,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虽然这事儿是老朱干的,但是没人敢去和老朱争辩,便只好针对韩度。 韩度话音落下,堂内还是鸦雀无声。 见还是没有人搭理自己,韩度面无表情,继续问话,“钞纸局曹正曹大人,印钞局程适程大人也不在吗?” 说完,看着左右两人,两人有些绷不住。 “如果点卯都不应的话,那本官只好上报吏部,请吏部责罚了。”韩度双眼死死盯着两人,牙齿里露这冷风。 “下官曹正。” “下官程适。” “见过大人。” 两人红了眼睛,回瞪着韩度。虽然嘴里说着见过韩度,但是他们心里却认为这是韩度对他们的羞辱。 “韩大人好大的官威呀,既然点卯一过,那请恕下官告退。”说完两人便要结伴离开。 两人之所以对韩度产生敌意,不过是因为韩度空降下来,抢了提举的位置罢了。虽然说原本的提举李普还在,提举的位置根本就轮不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 旁观者这么想,但是当局者的他们却不这样想。 俗话说,那个副的不想转正呢? 两人都认为一旦提举的位置空缺出来,坐上去的便一定是自己。要说这两人平日里的关系也不见得有多好,说不定还在私底下彼此敌视。只是因为韩度突然空降而来,成为了两人攻击的中心,招致了他们的一致对外。 韩度手里惊堂木一拍,冷声道:“本官都还在这里,你们要到哪里去?” “韩大人不用对我们耍威风。”曹正丝毫不惧,梗着脖子朝着韩度开始冷嘲热讽。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十六章 走马上任免费阅读。 第十七章 威逼 “下官可不像大人这么清闲,下官手里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忙呢。告辞!” 韩度那能随他们意,这么轻易的就放两人离开? “既然你们认为各自事务太多,那本官也是体恤下属的人。从现在开始宝钞提举司所有事务,不论大小,必须由本官决定。没有经过本官决断的,一律作废。” 曹正和程适两人听到韩度的话,气的胡须发抖,指着韩度厉声道:“你,你这是乱命。乱命,朝廷做事自有法度,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说改就改的?” 两人真是被韩度给气疯了,本来两人还想着给韩度一个下马威,吓他一吓,好方便以后架空他。没想到韩度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却胆识过人,对于他们的伎俩凌然不惧,直接让他们的打算落空。 计划落空,两人还准备回去再商量一下,怎么收拾韩度呢。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韩度居然当堂就要把他们手里的权力给掠夺一空。 人怎么能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这韩度那里是个毛头孩子?这分明就是一个土匪、强盗。 面对两人的指责,韩度面带微笑直接无视,转头看着堂下的其他人,问道:“你们呢?” 堂下还剩四人,都是钞纸、印钞二局和宝钞、行用二库的实际负责人,也就是最底层匠户的头头。 其实韩度心里对于不管是曹正、程适二人,还是这四人,他都不怎么看重。因为韩度不认为他们会对他想要制作的新宝钞会有什么帮助,这些人更大的可能是拖他的后腿。???. 韩度最看重的其实是最底层的匠户,只要自己能将那些匠户控制住,他就用信心将新宝钞给制作出来。 至于堂下的这些人,如果识趣点能够听从自己的命令,那就让他们分上一点功劳;哪怕是不听自己命令,但只要不捣乱不给自己拖后腿,那韩度也不介意让他们分上一点功劳。 但是,如果这些人非要和自己作对的话,那韩度也不会留情,必须的把他们清理出去。为此,哪怕是将宝钞提举司从上到下清理一遍,也在所不惜。 毕竟制作宝钞干系着自己全家的性命,谁要是敢阻拦在自己面前,那就让他去死。 曹正程适两人见韩度问其他人,心里冷笑道,“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心腹,他们岂会听从你一个新来的?哪怕是你是主官也不行。” 程适心情瞬间大好,笑意甚浓的看着韩度道:“韩大人不必枉费心机了,他们也是忠义之人,对于韩大人的乱命,他们自然是不会遵从的。” 本来四人对于韩度的到来,就保持着不置可否的态度,毕竟韩度没有直接触动他们的利益。宝钞提举司提举的位子就算是换十次,也轮不到他们。 但是程适一句话,却把四人逼到了墙角,逼到了不得不站队的地步。 “大人,大人还是遵守朝廷法度的好。”一个细如蚊吟的声音传了出来。 果然,程适在四人当中还是有着威望的。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四人心中的天平压到了他们那边。 这个结果没有出乎韩度的意料。 毕竟他是初来乍到,他又没有王八之气,不可能一来别人就对他顶礼膜拜。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了,四人也不再犹豫,陆陆续续的站到了曹正、程适二人身后。 六比一。 以绝对的优势,俯视着韩度。 曹正、程适二人此时心中陡然升起众望所归之感。 曹正此刻心情大好,本来还以为这毛头孩子不好对付,没想到他居然自掘坟墓,逼得四人站队。现在宝钞提举司除了韩度之外,所有人都站到了自己这边,那自己还有何惧? 哪怕是韩度这个提举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提举又如何,如果没有一个人听从提举的命令,那这个提举和一个木偶有什么区别? 韩度见到这样场面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这样一来自己都不用去一个个分辨了,直接将他们全部清理出去就行。 韩度拍拍手,“很好,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咱们也好聚好散。放心,本官会奏请朝廷,重新给你们安排一个位置,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哈哈哈,韩大人说笑了。下官可没有说过要离开宝钞提举司,下官还想在大人麾下效力呢。”程适嘴上说着为韩度效力,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不认为他说的是反话。 “再说了,下官虽然人微言轻,但是在户部也不是没有熟人的。大人在宝钞提举司一言九鼎,但是大人恐怕做不到在户部一言九鼎吧?” 曹正及时插话,幽幽的说道。 面对曹正拿户部来压自己,韩度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倒不是说韩度无惧户部,毕竟现在宝钞提举司棣属于户部,说不惧是假的。 韩度是不惧曹正,他完全没有必要和户部对上,他只需要对付曹正这些人就行了。 “你们真的不愿意离开?” “韩大人说笑了,我等对朝廷忠心耿耿,对宝钞提举司忠心耿耿,怎么会离开呢?” “本官让你们离开,是对你们好,真的。”韩度说的一脸真诚。 可是在场众人纷纷拒绝韩度的提议,更没有把他的提议当回事,只当他是黔驴技穷。 “好吧,既然各位都不愿意离开,那本官就先行谢过了。”韩度站起来,朝着众人行了一礼。 “哈哈,好说,好说。” “应该的,应该的。” ...... 就在众人都以为韩度已经服软的时候,韩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冲入众人的脑海,震得他们眼冒金星。 “本官在陛下面前立下过军令状,如若不能制造出令陛下满意的宝钞。宝钞提举司从本官以下,一体斩,立,决!” 震撼! 惊恐! 所有人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看着韩度,所有人心里回荡的都是两个字,“疯了,疯了!” “你,你不是人,你就是个疯子,疯子。”曹正颤颤巍巍的指着韩度,他已经语无伦次了,除了疯子两个字,自诩饱读诗书的他找不到其他字眼来形容。 韩度一如微笑的看着眼前一切,他当然是没有在老朱面前立过军令状。但是现在他说有,谁还能去找老朱查证不成?他本来就是老朱亲自任命的,说在老朱面前立过军令状也说的过去。 老朱的威名,去年才用丞相胡惟庸的脑袋给重新祭炼过一遍。 像曹正这种从八品的小官,看见老朱的形象不吝于看见了屠刀。 谁敢去找老朱求证? 曹正、程适两人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只剩下一张惨白的脸以及布满额头的冷汗。 “下官,下官恳请大人高抬贵手。” 万般无奈之下,两人只好服软向韩度求情。 本来刚才是他们在逼迫韩度,但是转瞬之间他们的生死就被捏在了韩度手上。韩度要是铁了心不让他们离开,他们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即便是有,那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 不服软不行啊,难道继续留在宝钞提举司等死吗?他们可不相信韩度能够制作出令陛下满意的宝钞来。 他们可不像韩度是戴罪立功,不作宝钞是现在死,制作宝钞失败是以后死。算起来制作宝钞还是占了便宜的,可以晚死几天。 韩度眼看自己彻底压服两人,心情大好,“两位大人放下,本官说到做到,一定会奏请朝廷将两位调离的。” “谢过韩大人宽宏。”两人齐声道谢。 “下官告辞。” “下官告辞。” 本想给韩度一个下马威的两人,最终却得到这样的局面,再无颜面继续待下去,转身便离开了这里,忙着去找他们信得过的人。如果韩度这里没有遵守诺言,将他们调离的话,他们还可以自己想办法自救一下。 两位堂官一走,剩下的四人则尴尬无比的留在这里。其中有两人还巴巴的望着曹正二人离去的身影,似乎是想跟他们一起离开。 但是曹正二人现在挖空心思,都是在想办法让他们自己跳出这个火坑,那里还会顾及的上他们? 韩度见此,也不恼,大手一挥,“都走吧,本官会将你们一并调离的。” “谢大人宽宏。”向韩度行了一礼,其中三人便失魂落魄的离开。 只留下最后一日站在那里。 韩度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走?” “回大人,下官一无依仗,二无钱财,实在是无路可去。再说,大人初来乍到,总需要一个人了解情况才是。” 韩度从主位上起来,背着手走到此人面前,仔细的看着他问道:“难道,你不怕死?” 此人抬头苦笑,“下官自然是怕死的。但是如果没了下官的俸禄,下官一家老小都得饿死。与其死全家,不如死下官一个。再说了,下官不认为跟着大人会死。蝼蚁尚且贪生,想来大人也不会轻言生死。” “呵呵,有胆识。”韩度摸着下巴笑道。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十七章 威逼免费阅读。 第十八章 军令状 此人真是有胆有识! 先不说韩度所谓的军令状,本来就没有的事。 就算是韩度真的立下军令状,那些人难道就不能动脑子想想,“韩度要是没有把握的话,他会立军令状吗?” 可惜他们没有去深入思考,或者说那些人都是没脑子。 他们被朱元璋的血腥威名给吓住了,一时之间魂不守舍,拼命挣扎着想要苟且偷生,那里还会仔细的思考? 这些人,其实就是曹孟德所鄙视的那种人,“见小利而忘命,做大事而惜身。” 和这种人一起共事,不被他们害死,都会被他们拖累。 因此,韩度见大度的放任他们离去,甚至还答应他们将他们平调离开。 围着此人看了又看,转了两圈,韩度站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熊莳。” 韩度此时才有心情仔细去观察熊莳,像曹正那些人本来就是要被韩度给撵出去的,根本就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熊莳年纪要比韩度大的多,恐怕接近四十岁了。浓眉大眼,嘴唇深厚,给人一种五大三粗的感觉,没有一般文官的那种衣袂飘飘的清瘦。像武将,多过像文官。 可就是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却偏偏有着玲珑心思,以及临危不惧的胆魄。 “好吧,既然你愿意留下,本官也不会拒绝。” 韩度点点头开口,收敛一下脸上的表情,语气平静的和熊莳说道:“希望你能用心办事,否则是什么后果,本官不想再提醒你一遍。” “下官一定尽心用命,帮助大人把新宝钞制作出来。”熊莳说的斩钉截铁,哪怕是失败了被处决他也不惜此身。 熊莳已经三十七岁了,他的儿子都没有比韩度小几岁。他可不像韩度那样聪明过人,年纪轻轻便中举。 熊莳是举荐官。 洪武初期的时候,天下刚刚经历战乱,百废待兴。但是能够读书写字的人却是少之又少,那时候别说是开科考试了,哪怕是把所有的读书人全都抓来做官,那也不够。 没有足够的读书人当官怎么办?老朱便想到了举荐为官这个办法,以弥补朝廷官员的空缺。也就是各乡各县可以向朝廷举荐当地的孝廉之士,朝廷便给这些人任命官职。 当然,这些任命的官职普遍都是从九品的小官。 举孝廉也不是说什么人都可以被举荐,这些孝廉之士至少也要识字写字是吧,总不能举荐一个文盲农民做官吧。 在这个时代,人是分阶层的,士农工商。 读书人那是士的阶层。 一般人不管是农还是商,上过几年私塾,读过几本书,能识字写字,这些都不能叫做是读书人。 熊莳原本只是上过几年私塾,恰巧遇到老朱用人唯贤(其实是人手不够,找个由头抓这些人的壮丁),再把家底子掏空,使了一把力,便当上了这宝钞提举司行用库的库官。 原本熊莳以为他当官之后,只要勤勤恳恳便会得到上官的赏识,然后走上仕途。 结果这宝钞提举司的情况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从提举大人到各局、司、库堂官,除了他之外都是读书人出身。 读书人出身的官员向来都鄙视举荐出身的官员,认为他们贪慕权力,没有文人的风骨。 所以熊莳一进来便被上官和所有同僚鄙视,别说是和他有什么来往了,人家根本就不和他搭话。 连他主动贴上脸去,人家都会转身离开,给他留下一个冰冷的后脑勺。 久而久之,熊莳心中便有了一股坚韧的心气,他想要往上爬,想要身居高位,想要让那些看不起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可是不被上官待见,他那里会有立功的机会?七八年下来,宝钞提举司的提举换了又换,他熊莳却还是最初的那个从九品库官。 就在熊莳以为他这辈子就只能这样,在行用库这个从九品的位子上一直干下去,直到死或者是哪天被人一脚踢开为止。 这个时候,韩度出现了。 虽然韩度乃是举人出身,和他熊莳完全就不是一路人,但是韩度一来,面对曹正等人的下马威,选择了直接硬刚,甚至还大获全胜将曹正等人一股脑的给全部赶了出去。 敌人的敌人虽然未必会是朋友,但一定不是敌人。 曹正等人离开,整个宝钞提举司里只有自己可以为韩度所用,如此良机熊莳怎么会不把握住? 至于两人不同出身的问题。 呵呵,在目标一致的情况下,连仇人都可以一致对外,更何况还只是出身不同。 熊莳见韩度没有发怒,反而是微笑着围着他转,心下顿时安定六七分,“看来自己是赌对了,这位年轻大人果然不像曹正那些人在乎所谓的出身。” 听了熊莳拍着胸口保证的话,韩度微微一笑没有多余的表示。 如果是现在的这种宝钞,韩度自然是可以轻易的制作出来。但是他想要制作的却是后世的纸币,哪怕是完全达不到后世纸币的程度也不要紧。自己只要能够制作出后世纸币的四五分精美,以及防伪,韩度便心满意足,也足以完美的向朱元璋交差。 可就算是这样的纸币也不是那么容易制造的,韩度不清楚大明现在的技艺水平是怎么样的。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激动到身躯微微颤抖的熊莳,韩度心下浮起一个念头。“不知道他在知道自己想要制作什么样的纸币之后,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高兴,但愿不要绝望自闭了才好。”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熊大人带本官去看看这宝钞提举司是怎么制作宝钞的吧。” “大人,请。”熊莳摆手示意。 韩度双手往后一背,当仁不让的在熊莳经过面前走了出去。 整个宝钞提举司自然不仅是在这皇城根儿下的几间办公的房子,真正制作宝钞的地方是在城外,一处守备深严的山谷当中。 熊莳带着韩度前来,到门口的时候都被守卫的士兵一板一眼的验明正身,哪怕是韩度这个提举也不例外。 熊莳带着韩度一边往里走,一边介绍道:“大人,这里便是钞纸和印钞二局,另外宝钞和行用二库在内城。” 韩度看着一排排的纯木房子,随意问道:“这里就是制作钞纸和印刷宝钞的地方?” “是的,大人。这边就是制作钞纸的地方,宝钞用的纸和一般的纸不一样,是我们特别制作出来的。”熊莳伸手朝着韩度左边一大片的房屋示意。 韩度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时候的人也意识到印制宝钞的材质需要与众不同,但是也仅此而已,他们还意识不到纸的材质,对于宝钞的防伪有着多么大的作用。 “另外这一边,便是印刷宝钞的地方,大人别看这边小,大明所有的宝钞都是从这里印刷出来的。宝钞最先是在钞纸局将纸张给制作出来,然后到这里印刷成宝钞,再把印刷好的宝钞清点好之后,再由专门的守卫一路护送去宝钞司进行存放,最后是行用库按照宝钞的使用来进行发放。”熊莳很耐心的和韩度介绍,顺便说了一下宝钞从制作一直到发放的大致流程。 见韩度听的津津有味,熊莳适时问道:“大人你想先去看看哪边?” “先去看看钞纸的制作吧。”韩度打算先去看看这个时代的纸是怎么制作的,想知道和他记忆里的有没有区别。 “大人,这边请。” 熊莳掀开厚重的帘布,带着韩度走进房内。 里面的人正在忙碌着手里的活计,见到韩度两人进来,赶紧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整个房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恭声道:“我等小民,拜见两位大人。” 见韩度微微颔首过后,熊莳挥手示意众人,“不用多礼,都去忙吧。” “谢大人。”众人这才起身去忙活各自的事情,房内的空气又开始流动起来。 韩度看着眼前开始继续忙碌的匠人,心情不是太美妙。 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专职的工人,但凡是给国家做工的,不管是上到有技艺在身的,还是下到打杂的,统统都被划分为匠人。 这些匠人和韩度想象中的差别很大。 原本按照韩度的想法,这里应该都是些年轻人在做工才对。就像他后世听闻过的那些工厂,里面挤满了挣钱养家的年轻人。 可是放眼望去这里几乎看不到年轻人,都是些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而且这些匠人一个个的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 正在此时,韩度感觉身后的布帘被掀开,转身便看见一老头儿脸上笑的像朵菊花般,走了进来。 “小老儿见过熊大人,见过......这位大人。”老头儿是认识熊莳的,但是他却不认识韩度,不过不认识人不要紧,认识官服就行。 “两位大人远道而来,小老儿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熊莳看来和这老头儿很是熟悉,见他到来便伸手招呼,“老黄头儿,别在那里文绉绉的拽文了,过来。” 老头儿也不恼,腆着笑脸走过来。 “大人,这位叫老黄,负责管理这里的匠人。”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十八章 军令状免费阅读。 第十九章 置身火药桶 “黄老安好。”韩度礼貌的问候一句。 熊莳此时,郑重其事的向老黄介绍韩度,“这位是宝钞提举司提举韩度韩大人,奉陛下之命来督造宝钞。”说话间,双手抱拳朝着皇城方向一拱手。 “原来是韩大人,小老儿当不的韩大人的称呼,大人叫我老黄就行。”面对着自己新的顶头上司,老黄拿捏着一分小心翼翼的拘束。 “老人家不必多礼,咱们以后还要齐心协力为皇上办差,大家随意一点。”韩度先开口,安抚了老黄一下。 老黄见这年轻的大人语气随和,也没有什么架子,心里提起来的小心谨慎便落了下来,神色顿时轻松了不少。 “敢问老人家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韩度觉得自己一个年轻人,对一个老人称呼太随意了有些不好,便又问起来老人的名字。 “嗨,大人说笑了。小老儿的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匠户,那里会起什么名字,说出来也是污了大人的耳朵,还不如老黄来的好听。” 韩度见老人不愿意说,便也不再追问。想来老人的名字确实是不太雅观吧,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数都没有读过什么书,再加上民间普遍认为名字贱一点好养活。 所以很多人的名字都是无比的奇葩,比如说狗、?(也就是猪)等等。 “怎么本官看到这里几乎都是些老人在干活,为什么没有年轻人?”韩度把心里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这个......”老黄迟疑了一下,看着熊莳。 熊莳见此面无表情的说道:“大人问你,你就说,看本官干什么。” 熊莳站在韩度身后,落后半个身位,略微躬身,一副彻底站在韩度这边,唯马首是瞻的态度。 老黄见到熊莳的态度,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敞开了说道:“不敢欺瞒大人,钞纸局里的确没有什么年轻人了,几乎......几乎都是老一辈的人在支撑着。” “为什么会这样?”韩度疑惑,“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匠户应该是世代相传的吧?怎么会没有年轻人呢?难道他们都没有后人?” 这根本不可能? 这个时代的人有多么重视香火传承,韩度看他自己就明白。他老爹有了他这个儿子,都还要给他生出一个弟弟来呢。 要说这些匠户家里连一个男子都没有,韩度是不信的。 一代是匠户,世世代代都是匠户,这就是老朱对士农工商四民的划分。 按照常理来说,这钞纸局里面的匠户,应该有着老中青三代人才对。 结果现在只剩下一些老人和中年人,这不对劲。 “这个,这个......”老黄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有说出过一二三出来。 “大人,”见此情况,熊莳对韩度招手示意。 韩度附耳过去。 熊莳低声在韩度耳边说道:“大人,个中缘由还请大人不要深究,情况是这样的......” 随着熊莳的解释,韩度才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老朱分划四民的初衷是好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来越不是原来那么回事。 匠户在洪武年初期的时候还好一点,那个时候老朱注重的是百姓的休养生息。所以那几年也是匠户日子最好过的时候,毕竟是有手艺的匠人,凭着手艺养家糊口没有问题。 但是随着大明征战不断,对匠户的征调变得越来越频繁,到了现在官府已经是在长年累月的征召匠户了。 要知道官府征召匠户,是不会给钱的。 这就相当于匠户在给朝廷白打工,而没有任何的收入。 试想一下,原来的匠人可以凭借着手艺养家糊口,相当于家里的顶梁柱,但是现在变成不仅不能养活家人不说,反过来还需要家里人来养活他们。 这一来一回,便导致匠户人家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以至于到了如今,百姓对成为匠人已经到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步。 而匠户人家也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下一代逃离成为匠人的命运,或是过继给兄弟,或是花钱解决。 总之现在的匠人已经越来越少,官府征召匠户变得越来越困难,而匠人给朝廷白做工的时间也在变得越来越长。 “情况就是这样,还请大人大量,不要透露出去。”熊莳说完无奈的向韩度恳求道。 “大人,请大人饶过我们。” “大人,我们给您跪下了。” “请大人可怜可怜我们......” ...... 在场匠人个个面露悲怆,朝着韩度跪下。 韩度心里也是不好受,来自后世的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时候的制度居然是这个样子的。放在后世,钞纸局这样的地方是什么,这就是国企啊,而且还是肥的流油的国企。 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能进这样的国企,而削尖了脑袋;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自己的儿女能进这样的国企,而无所不用其极,宁愿背上近亲繁殖的骂名,也阻挡不了他们。 但是现在呢,韩度看着一个个跪倒在地的匠人,无语的很。自己麾下这堂堂钞纸局,居然被他们视为了一个火坑,人人都想要逃出去。 不过这不是他们的错,这是朝廷的错,这是老朱的错。 如果朝廷能够每月给匠人付上一些报酬,也不至于会让他们个个想要逃离,甚至如果老朱能够给这些匠人一官半职的上升渠道的话,恐怕会让他们趋之若鹜。 韩度在众人之间来回走动,边走边沉思,“看来自己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匠人的待遇问题。” 匠人多么珍贵啊,匠人在这个时代就代表着先进的技术。 大明本来拥有着全世界领先的技术,结果却磕磕绊绊才延续了二百多年,这和大明不重视技术有着直接的关系。 虽然自己现在不能改变大明朝不重视技术的风气,但是自己既然为宝钞提举司主官,自然要努力改变一下自己麾下的风气。 不过这件事光凭自己和这些匠人说是没有用的,说不定他们还以为自己要害他们,还是要自己去找老朱才行。 韩度把心里的打算暂时放下,挥手示意所有匠人,“大家都起来吧,本官不会透露的。” “谢大人。” “大人恩德,小人铭记不忘。” ...... 见韩度答应不揭破这个匠人的秘密,老黄分外感激涕零,对韩度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畏惧,反而是对他多出一份亲近之意。 “大人请看,这里便是处理钞纸原料的地方。” 韩度顺着老黄走,来到另外一间房子。 “那边的原料经过粗略的挑选,合格的便会被送到这里来进行更近一步的加工。” 韩度看见有树皮、有麻杆藤,以及其他的各种东西。匠人们正在用刀仔细的将干枯的树皮外层刮去,麻杆等其他东西也是一样的操作。 “大人,我们制作的钞纸,里面加入了桑皮和麻。这样制作出来的钞纸柔韧,不容易破,可以被反反复复的折叠。” 韩度看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柱中不断漂浮的灰尘,眉头一皱,问道:“这里禁火吗?” 老黄不明白韩度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回大人,由于这里都是些易燃的树皮枯枝,所以这里是禁火的。” 韩度听了点头,看着光柱中那些浓重的灰尘,点头道:“光禁火不够,另外做工的时候,要把所有的窗户打开。” 韩度在看见那些灰尘的时候,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词。 粉尘爆炸!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里到处都是易燃的灰尘产物,连地上都有着一层厚厚的木屑草屑。一旦温度上升,或者是谁手里的刀掉到地上碰到一块石头冒出火花。 任何一个可能,都足以把这里炸上天。 “还有,每天必须安排人将地上的这些木屑清扫干净,这里面不能留下一点木屑。”韩度神色凝重。 “大人,每天清扫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老黄面露难色,“但是如果要打开窗户的话,恐怕与规矩不符啊。如果让有心人看见了钞纸的原料......” “就这样的破钞纸,你居然还怕泄密?”韩度心里十分无语。 这样的钞纸原料,根本不如韩度的眼。再说了,你以为你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别人就不知道你的原料是什么了吗? 反正,如果韩度想的话,他是可以轻易而举的知道的。根本就没有必要跑到这里来偷看,只需要查一查这钞纸局每一次进的什么货,不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吗? 哪怕是韩度想要制作纸币,他都完全没有想过在原料上能够瞒住有心人。 真正能保密的可不是原料。 不过韩度也不打算和老黄解释,只是挥手打断他的话,吩咐道:“无妨的,如果谁知道原料就能将本官的宝钞给制作出来,那本官倒是要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个,”老黄听到韩度这样说,他也不好再拒绝,转身朝匠人吩咐道:“大人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把窗户全部打开。” 随着一扇扇窗户完全打开,韩度那种置身于火药桶里面的感觉,终于是消退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十九章 置身火药桶免费阅读。 第二十章 技艺的重要性 接下来,韩度又在老黄的带领下看了纸浆的制作过程,以及如何从纸浆里面将纤维物给捞起来,最后压成钞纸的。 整个过程和韩度所了解的区别不大。 就是在发酵原料的时候有些区别,装原料的大坑不是韩度想的那样。只是一个在地上挖出来的土坑,泡发原料的时候,泥土一样被溶解在水里,导致后面的纸浆发黄,制作出来的纸也是发黄。 韩度伸手扯下钞纸的一角,在手里揉碎,明显的能够看见淡黄的尘土出现在指尖,这是泥浆渗透进纤维里面的表现。 这样以来,泥土就相当于是一种杂质,大大降低了钞纸的品质。 但是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技术能够将泥土从纸浆里面分离出来。 韩度也没有这样的技术,但是他可以提前杜绝泥土发泡到纸浆中。在后世,这很好解决,修建几个水泥坑就是。 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根本解决不了,也许有人说可以用石缸。可是别忘了,石缸太小,给老百姓装点生活用水还可以。想要凿出像房子大小的石缸,在此时更本就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情。 “看来想要造出好的钞纸,自己得先把水泥给造出来才行。”韩度心道。 接下来韩度又去印钞局看了一遍,和想象的差不多。只是印制宝钞的印版只是用一种坚硬的木料雕刻出来的,上面的花纹和字迹都粗陋不堪,根本达不到韩度心目中的那种精密印刷。 倒是印刷用的墨不错,上等的松烟墨。 看来自己想要印制出理想的纸币,这印钞工艺也是需要极大的改进。 看完了钞纸、印钞二局,韩度带着熊莳回到了宝钞提举司。邹着眉头,打发走了熊莳之后,韩度便准备觐见老朱。 来到洪武门外,由于现在已经不是早朝的时间,所以哪怕是韩度身穿官服,但是他一样必须先行通报,等得到允许之后,才能进入皇城。 当然,如果是六部的尚书以及左右侍郎的话,倒是可以直接进去,因为他们都是在皇城里面办公。 等当值的洪武门守将,对韩度验明正身之后,便将他放入皇城。 韩度一路直行,来到奉天门外,在这里向守卫表达了直接觐见陛下的愿望之后,便在门外等候。 如果是在洪武初年,这奉天门外会站满了等候老朱召见的大臣。但是现在这里确实空空荡荡,也就韩度一个人在此等候。 因为去年的时候,老朱以图谋不轨之名诛杀丞相胡惟庸,屠灭三族,连坐其党羽,到现在为止,其党羽都还在不断的侦办当中。 如此一来,自然百官惶惶不安,生怕被老朱记起来自己的名字,将自己当作是胡惟庸的党羽给一并处决了,那里还会跑到老朱面前来自找麻烦? 奉天殿内。 老朱正端坐在御案上面,奋笔疾书。 身旁伺候的老太监,见殿门外面忽然来了一个小太监在躬身等候,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埋头批阅奏疏的老朱,没有打扰皇帝,老太监悄无声息的走到殿门外面。 很快,老太监又回来。 见皇帝面色如常,不喜不怒,便上前轻声道:“陛下。” “何事?”老朱没有回头,声音低沉问道。 “启禀陛下,韩度求见。” 他来干什么?朱元璋心底疑惑,手里笔走龙蛇的御笔不由自主的开始缓慢下来。这才上任第一天就来求见朕,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朱元璋想到宝钞干系重大,不敢轻忽,便道:“宣。” “臣韩度,拜见陛下。” 老朱仍然没有放下手里的奏折,时而仔细琢磨,时而落笔朱批,低着头问:“宝钞之事干系重大,这才是你上任第一天,你不去想办法尽快将宝钞给制作出来,跑到朕这里干什么?” 说完,抬头看了韩度一眼,很快又低头把目光放在奏折上。 朱元璋是个重实务的皇帝,说话喜欢直来直去有事说事,最恨的就是那种拐弯抹角半天说不明白的官员。曾经有位官员给老朱上书,结果花团锦簇的说了半天,老朱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气的老朱当场罢免了他的官职。还专门下旨,让百官上奏必须开门见山言之有物。 “启奏陛下,臣此来正是为了尽快制作出宝钞......” 接着,韩度便将匠人的问题像老朱说明。 当然,韩度没有直接将匠人的那些小伎俩给说出来。如果让老朱知道那些匠人居然在挖空心思的摆脱匠人的身份,恐怕迎来的不会是老朱的同情,而是血淋淋的屠刀。 韩度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来说,认为朝廷不能白白让这些匠人做工,应该给予一定的补偿。 韩度的理由是,宝钞最重要的是防止别人能够轻易伪造,而防伪的主要手段就是在制作宝钞的过程当中,使用上各种顶尖的技艺,凭此来彻底杜绝掉他人伪造的可能。而这些技艺都是匠人们代代相传的,如果不给予一定的补偿,他们必然不会同意献出来。 老朱听的大皱眉头,连手里一刻不停的御笔都被他放在一边。 “你的意思是,朝廷应该像给官员发放俸禄一样,给这些匠人发放薪俸?” 老朱的声音都开始变得尖细起来。 “陛下明见万里。” “不可。”老朱干净利落的拒绝韩度的要求。 听到老朱拒绝,韩度心中陡然一惊,不明白老朱为什么会拒绝的如此干脆。不死心的继续问道:“敢问陛下,为何不可?” “自古以来,无此先例。” 朱元璋见韩度不依不饶,干脆伸手端起参茶喝了一口,也算是趁机休息片刻。 韩度心下一沉,知道老朱一直以来都是比较推崇唐制。连大明朝的官职和官服等,基本上都是遵循的唐制。唐代就有的中书省,大明也有,要不是去年因为胡惟庸谋逆把中书省给撤销了的话,说不定现在都还在呢。 但是,有些事,韩度不得不为。 深吸一口气,韩度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道:“陛下天授智勇,崛起布衣,纬武经文,统一华夏,凡其制度,准今酌古。然古人之事,未必全对,例如唐宋。唐武备煊赫,威服四方,然唐最终亡于兵祸。” 随着韩度不断出口的话语,老朱脸上悄然挂起森冷之意。 老朱自然是推崇唐朝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将朝廷架构以及各种服饰礼仪都几乎是照搬唐制。而且因为老朱三征北元的关系,现在朝野之间也开始冒出皇帝穷兵黩武的意思。 见到韩度如此说,老朱当然不高兴。 韩度也是没有办法,他想要成功规劝老朱,那就必须要让老朱有所触动。不然,如果光是说些轻描淡写的东西,又怎么能够打动老朱? 韩度见老朱脸色变化,心里也有些怯怯。老朱可是“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的狼灭,被老朱给惦记上,谁能不怕? 韩度语气赶紧一转,“但是宋朝呢?宋朝认为只有文官才可以安定天下,拼了命的压制武备,认为如此便可以高枕无忧。结果呢?蒙元铁骑南下,大好河山遭受到百年蹂躏。要不是陛下持剑血战天下,驱逐蒙元,我等汉民尚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华夏衣冠。” 韩度不露痕迹的拍了一下马屁。 老朱脸上的冷意也悄然冰释,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便是布衣起兵而逐蒙元、立天下,韩度的话可谓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见老朱神色缓和,韩度心里的石头落下。“呼,看来拍马屁的效果不错,果然,只要是人都是喜欢听赞美之词的。” “陛下,”韩度心下大定,继续说道:“如此可见,古人的做法也有错漏之处。臣以为,对待古法,应当‘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去粗存精。” “臣认为,优厚匠人能够给朝廷带来丰厚的利益,应当行之。” “去粗存精?”老朱咂摸一下嘴巴,“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但是朕不认为给匠人薪俸能够给朝廷带来利益,反而会增加朝廷的负担。” 老朱仍然是摇头反对。 陛下,你要是这样认为的话,那臣可就要给你上一课了! 韩度浑身上下洋溢着自信,“陛下,臣以为国家要兴旺,社会要繁荣,工、农、商的发展,缺一不可。俗话说:无农,则国不稳;无工,则国不强;无商,则国不富。” “陛下对待匠人,应该像对待农民一样。陛下重农,与民休息,曾说过:天下初定,老百姓财力困乏,像刚会飞的鸟,不可拔它的羽毛;如同新栽的树,不可动摇它的根,重要的是休养生息。” “匠人与农民,皆是陛下子民,何以厚此而薄彼?” “朕厚此薄彼?无农不稳,你这话没问题。”老朱斜着眼睛看韩度,“但是无工不强,这话朕不赞同。汉唐之时,朝廷也没有有过给匠人薪俸的先例,难道你认为汉唐不强吗?” 汉唐怎么不强,华夏历史上论强盛,再无超越汉唐者。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二十章 技艺的重要性免费阅读。 第21、22章 上奏 汉唐的强盛,韩度无可辩驳,但是他也不是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 韩度另辟蹊径,问老朱,“陛下通博古今,陛下可知道远古先民是怎么样生存的?” 朱元璋虽是放牛娃出身,但是一直以来都勤学不坠,韩度的问题难不住他,“古书记载,远古先民茹毛饮血,猎猛兽为食。” “陛下请看。”只见韩度微笑着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生而为人,论尖牙比不过家犬,论利爪比不过野猫,论力气牛马甚于人数倍。更遑论豺狼虎豹,除非天赋异禀,绝大多数人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面对猛兽,都只有沦为野兽腹中食的下场。人凭什么能够从那样的环境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压倒一切生灵的存在?凭的就是不断出现的各种技艺。” “远古先民没有利爪尖牙,便磨石为斧,削杆为枪,结藤为网,猎杀猛兽。等到后来技艺得到发展,青铜器开始出现,这时候的猛兽便不能威胁到人了,一个手持青铜剑身着甲胄的猛士,完全可以单独屠杀一头猛兽。技艺再进一步发展,便有了现在的铁,百炼之钢比青铜刀剑更加锋利、更加坚韧。” ...... “陛下,试想一下,如果有两只军队,一只装备青铜刀剑,一只装备百炼钢刀,这两只军队在战场上相见会上什么模样?百炼钢刀会轻易的斩断青铜刀剑,装备百炼钢刀的军队会对装备青铜刀剑的军队进行一面倒的屠杀。军队如此,国亦如此。” “敢问陛下,工可否强国?” 韩度说完,再次拜倒在地。 这次朱元璋没有立刻出言反驳他,而是带着凝重的神色,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老朱内心震撼,因为从来没有人给老朱讲过这样的历史。 不是朱元璋不了解历史,相反他是十分赞同“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这句话的。只是以往,不管是他自己读史书,还是请大儒来给他讲历史,都是站在帝王或者是统治者的角度来理解、看待历史,从中汲取教训,总结经验。从来没有像韩度这样,站在一个技艺不断发展导致人越来越强的角度,来解析人的发展史。 如此一来,便瞬间就超出了老朱的认知,内心受到极其剧烈的震动。 虽然韩度的角度奇特,说法看似荒诞,但却是脉络清晰、条理分明,老朱内心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是对的。 无工国不强! 可是要开金口给匠人发放薪俸,老朱却不怎么愿意,主要原因就是朝廷没钱。为了与民休息,老朱减免了大量的赋税,财政年年赤字,要不是有宝钞这支撑着,别说是北征蒙元了,要不了几年朝廷就会垮掉。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皇帝也是一样。 韩度拜倒在地,随着时间推移,心里越发忐忑起来。如果这样老朱都还是不允许的话,那他就真的毫无办法了。 “朕提拔你为宝钞提举司提举是让你印好宝钞的,不是让你去抄心匠人薪俸的。” 果然,老朱还是不同意吗?韩度心里一凉。 “朕只问结果,不问过程,造不好宝钞,小心你人头落地。滚出去!”朱元璋说完看着韩度,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一阵心烦意乱,一个不好的兆头在心底浮现。 韩度闻言大喜,终于,老朱终于是同意了。 “谢陛下,”韩度脸带喜色,试探着问:“那不知朝廷可否调拨一些银钱,支持一下。”暗暗搓了搓拇指和食指,在韩度看来老朱总要有所表示才行,总不能光拿好处不出血吧。 韩度胆子不小,竟然想从老朱身上把银子给扒拉下来。 一旁的老太监听到韩度向皇帝要银子的话,眼睛都直了。身子绷紧,随时等候老朱一声令下,他便冲上去把韩度五花大绑拿下。 “没有,朝廷要是有钱,那还用你来干什么?”出人意料的是老朱没有下令将韩度抓起来,而是直接拒绝。 不给钱? 不给钱还想要技术,那里有这样的好事?韩度直接炸毛了,梗着脖子等候片刻,见老朱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只能退而求其次。 “如果陛下不调拨银钱的话,那便请陛下准许宝钞提举司售卖自己的技术。陛下总不能一点收入来源都不给宝钞提举司留下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臣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韩度两手一摊,唉声叹息的耍起来无赖。 “准!” “谢陛下,陛下英明。”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看着韩度离开,朱元璋微微一笑,自语道:“敢和朕讲条件,有趣。没想到一向耿直的韩德,居然能够生出这么有趣的一个儿子。” 一旁的老太监见皇帝面带喜色,忍不住插话道:“皇爷看来很喜欢这小子啊,难得见皇爷笑一回。” “无所谓,如果他不能将宝钞制好,即便是朕喜欢他,朕一样要治他的罪。” 朱元璋就是这么一个头铁的人,别说只是感觉有趣的人了,就算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也是说杀就杀,不带丝毫犹豫的。 但同时老朱也是一个务实的人,更是一个爱才的皇帝。只要你有本事,对朝廷和百姓有利,那么即便是你在他面前肆意一点,那也不会杀你。 但是如果胆敢贪污受贿、残害百姓的话,剥皮充草了解一下。 韩度朝着皇城外面走去,今天没从老朱的口袋里榨出银子,让他略感有些遗憾。不过此行最大的目的既然达到,那也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看着天色还早,于是决定继续去宝钞提举司当差。 自己今天刚刚逼走了几个堂官,韩度可没有权利就这样让曹正他们滚蛋,还是需要上奏朝廷准许才行。 上一世韩度自然是没有拿过毛笔的,但是这一世的他却考取到举人功名,用毛笔写字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一手拈花小楷肆意挥洒下来,一封说清楚来龙去脉的奏折便写好了。 整理好奏折交给小吏递上去,韩度见已经到了下值的时间,便再次迈开双腿朝家里走回去。 一进家门,韩度便看见自家的宅子有一处在冒烟。 这是,火烧房子了? 韩度心里一惊,来不及看清楚,便朝着冒烟的地方飞奔而去。 韩家在京城就这么一出宅子,要是被烧了那真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韩度跑到冒烟的地方,见是厨房,而且只看见白烟滚滚,没有看见明火,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下。 看来不是失火。 “咳咳咳,” 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从厨房传来。 这是谁在烧火吗?怎么弄出这么大阵仗? 韩度屏住呼吸,抬脚进去,不断挥手把眼前的浓烟打散,便看见一身白色装束的妹子正在灶台面前生火。 “景云,你这是在干什么?” 韩景云听到韩度的声音,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大哥在自己面前。 一张俏脸上,全是黑一道、灰一道的痕迹,像只大花猫一样。 “大兄,咳咳咳,我,咳咳咳......” 韩度见她被呛得说不出话,赶紧示意她别说了,伸手将她拉起,就往门外走。 来到门外,没有了浓烟的笼罩,两人都齐齐深吸几口气才缓和过来。 “你这是在干嘛?没事跑到厨房干什么,难道你一个大家闺秀,你会做饭?” “咳咳咳,”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韩景云大囧,喏喏的轻声说道:“我看见大兄昨晚吃饭的时候,好像对送来的饭菜没什么胃口,便想着......” 韩景云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她低着头恨不得在地上找个坑钻进去。 好吧,韩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自己亲爱的大妹子以为自己胃口不佳,便自作主张的想要给哥哥换个口味。 只是妹子,从你生火的情况来看,大哥我得有一个钢铁一般的胃,才能够把你做的黑暗料理给吃下去。 “你这是心疼哥吗?就你这模样做饭,还不如送来的那些呢。”韩度幽怨的看了景云一眼,但是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想想,可不能够说出来。 妹子能不能做好饭没有关系,态度表明一切,自己可不能打击妹子的态度。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韩度前世作为大吃货帝国的一员,对于吃的天赋可以说是与生俱来。再加上他结婚之后,力争做好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男人,在他老婆的不断鞭策之下,终于是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厨艺。 见浓烟基本上消散干净,韩度抬步朝着厨房走去。 “大兄,你要做什么?”韩景云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做饭。”韩度头也没回的进去。 韩景云听了却是花容失色,连忙说道:“大兄使不得,君子远庖厨,你可不能......” 话没说完,韩景云上前去将韩度拉住。 韩度见妹子紧张的模样,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君子远庖厨,是说君子要有怜悯之心,和做饭没有关系,读书不要断章取义。”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21、22章 上奏免费阅读。 第二十五章 建窑 “呜呜呜,大人公侯万代。” 这是老一辈匠人对韩度的祝福。 年轻一辈的匠人就要直接多了,“大人万岁......” 只是此话一出口,就被老一辈的匠人蒲扇大的巴掌给忽在脑门上。 “瞎咧咧什么,瞎咧咧什么?是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现在匠人们都视韩度为他们的救星,这么多年了他们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一个为他们着想的官员,他们可不想给韩大人找麻烦。 年轻匠人被打了,丝毫不敢发怒,反而是舔着脸笑着,“是是是,陛下万岁,那韩大人千岁?” 这次年轻匠人倒是学怪了,说的不是那么肯定。 但是韩度听了却忍不住冒冷汗,好似感觉到胯下一凉,心里萦绕起一丝阴影,他可不想进宫去伺候老朱。 “通通闭嘴。”韩度见他们越说越离谱,赶紧让他们打住。 “下面,本官安排你们做第一件事。” “请大人示下。”老黄抱拳朝着韩度躬身道。 “本官想要建两座石灰窑,你们有会建窑子的吗?” 韩度刚问完,老黄便转头朝着人群梗着脖子大吼,“黑子,赶紧滚过来。” 一个黑瘦的年轻人左挪右闪,便来到韩度面前,笑脸嘻嘻的抱拳,“黑子见过大人。” 人如其名,果然够黑。 脸黑也就算了,两只手也比他穿着的粗布衣衫都还要黑。虽然黑,但是指节粗壮有力,像两只熊爪子一样。 “大人,这小子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烧石灰窑的。他走路摔屁墩的时候,就跟着他老爹烧窑,论烧窑的手艺,比他老爹都强。”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黄忍不住叹口气,“他老爹烧了一辈子的窑,却是越烧越穷,爷爷辈积攒下来的家业都烧光了,所以他老爹无比痛恨烧窑。哪怕是他手艺再好,也不让他烧了,这才弄到我这里来。” 韩度点头,表示理解。 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无比重视手艺,种地的人靠天吃饭,手艺人却不靠天便可以吃饭。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天涝天旱,照样吃饭。” 甚至在古代,一门独门秘技,还有着秘而不宣,传男不传女的规矩。 可见,当时的人们对于技术的重视。 只可惜他们遇到朱元璋这么一个老农出身的家伙,把匠人当做是擦屁股的来用。匠人们以往能养家糊口的手艺,在匠户制度下变成了全家人的负担,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大坑。 如此一来,谁还会让自己的手艺传承给下一代?还不如,干脆让手艺断绝传承算了。 古代技术断代最厉害的就是在明朝初中时期,可以说朱元璋的匠户制度的危害,比秦始皇的焚书坑儒还大。 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现在还是在洪武年,老一辈的匠人都还活着,真正的技术断代还没有到来。 自己又在老朱面前要到了卖技术的恩准,如果自己这里开好了头,或许会转变老朱的想法,能够让这些技术都保留下来? 想到整个中国古代,几千年传承的技术堆积在自己面前,韩度两眼放出骇人的精光。 看向面前匠人们的眼神,无比的和蔼可亲。 技术是什么?哪怕是在现代,都有“谁掌握了技术,谁就掌握了世界”的口号。 没看见一个芯片技术,就把兔子的整个行业蹂躏的欲死欲仙吗?兔子的芯片技术比鹰酱的差多少?只是差一线罢了。 但是,就是这么一线差距,便是天与地的差别。 而现在大明的技术比别人高多少? 这简直就是没有办法衡量,因为大明很多技术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别人根本就没有。 “呵呵,”韩度心里乐开了花,“好样的,年轻有为、前途远大。黑子,你告诉本官,建两座石灰窑需要多长时间?” “回大人,如果人手足够的话,大概两天便可。”黑子没有丝毫犹豫,干净利落的回答韩度。 两天的话,速度还可有,韩度心里点头。 毕竟这个时候可以没有挖掘机,只能用人工挖掘,两天能够建好已经是不错了。 韩度朝着老黄一指,“那就两天,缺人手你找老黄,”然后又指向熊莳,“缺钱你找他,希望你两天之后,能够给本官建好。” “大人请放心,”黑子脸上带着黝黑的笑容,“只要人手足够,小的保证两天之内建好,保证建的漂漂亮亮的。” 这时候的人们普遍重承诺,哪怕是空口白牙的许诺,那即便是拼了命也是要完成的。 事不宜迟,黑子在韩度吩咐完了之后,便开始组织人手,然后便是选址,准备工具开始挖掘。 韩度这两天一次都没有去过宝钞提举司的衙门,每天都是天未明,便来到钞纸局这里,亲眼看着匠人们像是蚂蚁搬家一般,将泥土挖掘出来,两座石灰窑,一点点的呈现在韩度面前。 奉天殿。 夜已深。 老朱批阅完了最后一本奏折,放下手里的毛笔,端起手边的参茶喝了一口。 缓解一下疲惫,随口道,“毛骧。” “臣在。” 屏风边缘的一个角落里,传出来一声阴戳戳的声音。 一般人嘴里普普通通的两个字,但此人说出来这声音却带着无比的怪异。 明明乍然听来是一个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但是这声音里面偏偏却带上了一股子阴气,让听到的人感觉到骨髓都有些发冷。 就连一旁伺候老朱的老太监听见这声音,都忍不住眉头一皱,神色当中带着几分排斥、几分厌恶、以及几分敬而远之,脚下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好似不愿与此人距离过近。 韩度见过老朱两次,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发现在屏风边缘还存在这么一个人。 此人上前两步,从阴影里面走出来,摇熠烛火照在他身上。 “请皇上示下。” 老朱仍然是在品着参茶,“韩度那小子这两天在干什么。” “回皇上,韩度这两天都没有去过宝钞提举司,而是带着属官在钞纸局。”毛骧面无表情,实事求是的回道。 老朱听闻,喝茶的时候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心道,“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办实事的。” 老朱虽然执着于让官员上朝,但是如果就此便认为老朱喜欢官员流于形式,那边说大错特错。相反,老朱更喜欢做实事的官员。 “他的宝钞印的如何了?” “回皇上,韩度没有印宝钞。” 没有印宝钞,那这两天韩度在钞纸局里做什么?老朱眉头微微一皱,不会是在钞纸局里混日子吧,难道这小子这么早就学会了浑水摸鱼? 子不教父之过。 这小子这么早就开始浑水摸鱼了,那就是韩德这个为人父的过错,看来把他下狱是没错的。 “阿嚏。”刑部大牢里的韩德忍不住打个喷嚏,震的胡须乱颤。 “爹,你没事吧,不会是受了风寒吧?”韩曙关切的问,“要不要带个信出去,让大哥请个大夫来给爹看看?” 几天前,牢头悄悄的告诉过韩曙,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找他,哪怕是给外面带个信或者是带人来探监都可以。 所以韩曙一看到老爹可能是受了风寒,便想起来这茬。 韩德叹息着一挥手,阻止了韩曙,“不用,爹没有受风寒,或许你娘在家里念叨我罢了。” 老朱重重的把手里的茶杯顿在御案上,厉声问道:“那他在做什么?” “在挖石灰窑。” 嘭,老朱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心里怒火中烧,“朕让他去印制新宝钞,他居然去挖石灰窑?” 在朱元璋看来,这挖石灰窑完全就和印制宝钞沾不上边。石灰窑能做什么,无非不过就是烧石灰而已,就算是印制宝钞需要用到石灰,那也完全没有必要去挖窑子,去工部调用一些不就可以了? 宝钞关乎大明国运,如此重要的事,他竟然如此轻忽? 毛骧面无表情的看着朱元璋来回踱步,知道这回皇上是真的生气了,心里面浮起一丝窃喜,以及一股子暗藏极深的渴望。 朱元璋猛的回头,朝着老太监吩咐,“你派人去告诉韩度,让他不要忘了他是在戴罪立功,如果做不出令朕满意的宝钞,小心他的脑袋。” “奴婢遵旨。” 老太监回答之后,转身便退出大殿去安排了。 老朱气呼呼的坐回到了龙椅上。 侍立一旁的毛骧,心里一阵叹息,带着丝丝凉意,见老朱没有了别的吩咐,便径直退后两步,再次被遮蔽在阴影当中。 石灰窑昨天就建好了,按照小黑的说法,晾上一晚,今天便可以装窑烧石灰了。 韩度早早的便来到钞纸局,见匠人们把石灰石搬到窑里,堆放在巨大的铁架上面。 正在此时,有人通报韩度,“大人,外面来了一位宦官,说是有皇上的口谕要传给大人”。 韩度不知道老朱要告诉自己什么,一挥衣袖,“快快请进来。” 来人连忙跑出去把宦官给请进来。 韩度很快便看见一位年轻的宦官,手里把持着佛尘,脚下踩着碎步朝着他走来。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二十五章 建窑免费阅读。 第二十五章 石炭 韩度连忙迎上去,问候道:“公公辛苦,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宦官将老朱的意思向韩度转述。 韩度一脸懵逼,自己这不是就是在想办法造宝钞么?怎么还催? 老朱真是个急性子,那里有这样才几天就开始催的。自己也想赶紧把宝钞造好啊,可是这不是没有原材料嘛。想要造宝钞,那也要先有原材料不是,没有原材料,那也要先等自己把原材料给做出来不是? 哪里有这才几天,就开始催促的? 不过这话,韩度可不敢吐露分毫。 谁叫老朱是皇帝呢,金口玉言,他说了算。 “请公公回禀皇上,臣牢记于心,一定尽快造好宝钞。” 宦官笑着点头,“有韩大人这句话,咱家便好回去交差了。” 韩度朝着宦官一拱手,一两银子的小元宝不着痕迹的落入到宦官手中。这宝钞还是几天前景云妹子塞给韩度的,说是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钱。 宦官脸上的笑意更浓,转身便回去复命去了,连韩度要送他,都被他随意的挥手止住,直言请韩度留步。 见宦官离开,小黑来到韩度身边。 “大人,窑装好了。这第一把火,还请大人来点才合适。” 哦?这么快就装好了?那就赶紧烧吧,没看见老朱都开始急了么。 早日做好宝钞,自己也好早日把戴罪两个字去掉。 韩度来到石灰窑面前,正要上前点火,却陡然发现窑里面架着的是木材。 “大人,请点火吧。” 韩度举着火把,摇摇头,指着木材问,“为什么要用木材,怎么不用煤?” 煤? 众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韩度说的是什么。 韩度见他们茫然,自己也是一脸懵逼,“不是说元代开始,人们便开始使用煤炭了吗?怎么这都是明朝了,看他们的表情,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或许是名字不一样? “就是一种黑色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是从地下或者是山里开采出来的,就像是开采这石灰石一样。这种东西可以用来燃烧,比木材更加耐烧。”韩度试着解释。 匠人们窃窃私语,忽然其中一人高声道。“大人说的,可是石炭?” “对,就是石炭。”韩度眼睛一亮,煤的另外一个名称就是石炭,“你知道哪里有吗?” 韩度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匠人。 匠人干笑着看着韩度,有些手足无措,“大人,小的不知道哪里有,小的只是听别人提起过石炭。” “难道这京城里面都没有石炭?”韩度眉头皱起。 匠人摇摇头,“没有。” “那百姓都烧什么?”怎么能没有石炭呢?京城这么多的人,每天生火做饭,他们难道全部烧的是木材吗?那每天需要的木材岂不是一个天文数字? “回大人,一般百姓自然是烧的木材。有那些官宦之家,烧的便是木炭。” 原来真的没有人用煤炭吗? 韩度摇头叹息,随手把手里的火把扔到地上。 没有煤炭可不行,制作水泥的原料除了石灰之外,另外一种就是煤灰。所以煤炭是必须要用的,这可不是烧材火可以代替的事情。 好在韩度还记得,在这京城的东边不远,便有一处后世探明了的煤炭矿区,句容。 现在应该是叫句容县,归属于应天府。 这片煤炭矿区或许在全国来看,更本排不上号。要知道中国可是全世界煤炭储量第一的国家,全国范围内储量二十亿吨以上的煤矿都有几十个。 这处煤炭矿区虽然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大煤矿,但是论储量怎么也有亿吨左右,否则它根本就不会被记录下来。 韩度眼睛一亮,合该本官发财! 既然这偌大京城都没有丝毫煤炭的踪迹,那就说明这处矿区肯定没有被开发出来。 要是自己能够将其买下...... 那就不仅仅是自己发家致富的问题了,那是子孙数代人吃喝不愁。 买卖土地,在明朝可是合理合法的。 韩度将火把抛在地上,周围一圈匠人都不明所以,更不敢上前来问。 最后还是熊莳硬着头皮上前,问韩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人这是?” 韩度摇了两下头,道,“不能用木材烧,太慢不说,烧出来的石灰质量还不好,恐怕达不到本官的要求。” “这该如何是好?”熊莳听了,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毕竟大家都是用木材烧的石灰,现在韩度说木材烧出来的石灰不行,那就只能是用石炭来烧了,可是石炭市面上又没有,难道这石灰便不烧了? “本官来想办法。”韩度一口应下来,然后转头朝着众人说,“大家忙了一早上都累了,你们都散了吧,先去吃饭。烧石灰的事,等本官把石炭找回来了再说。” 韩度遣散了匠人,便离开了钞纸局。 匠人们虽然对韩度的行为十分疑惑,甚至还窃窃私语的喧闹了一阵。 不过他们却听不到“吃饭”二字,此时谁还去想提举大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吃饭才是最紧要的事。 自从韩度让熊莳在钞纸、印钞二局里面办食堂,几天以来,所以的匠人都对韩度的做法举双手称赞。 但称赞归称赞,干饭是不能少的。本着自己这这里多吃一点,回家就少吃一点的原则,虽然熊莳提供的只是简单饭菜,甚至是连肉都没有,但是匠人们还是吃的热火朝天。 有人甚至为了能够多吃一些白食,早上根本就不在自己家里吃饭,晚上回去也不吃,一天就吃这么一顿。 熊莳看着饭堂内热火朝天的景象,虽然吃的不是他自己的,但是也让他十分不快。 韩度现在手底下就他一个官员,所以熊莳现在几乎了成了宝钞提举司的管家。看着提举司的银钱化成粮食,被这些匠人大口大口的吃下去,他没有破口大骂都算是脾气好的了。 按照韩度现在花钱的速度,他实在是不知道剩余的银子还能够支撑多久。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至于韩度红口白牙说的进项,他连影子都看不到。 韩度从钞纸局出来,便直接奔往家里。 一进门,便去找娘亲,这时候娘亲正在和景云两人在天井里面坐着休息。 “娘,家里还有多少银钱?”韩度一来到娘亲面前,便开口要钱。 “你问这个干什么?”娘亲比较奇怪韩度为什么会问她家里有多少钱。 毕竟以前,韩度可是从来都不关心这些的,而在出狱的这几天里,韩度可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好端端的,突然提起家里多少钱干嘛? “娘亲你就别管了,你就说现在家里有多少钱,全都给我吧。” 见自己儿子说的神神秘秘的,刘氏也不好再追问。反正自己这个大儿子最争气了,全家都被皇上打入大牢,居然都还能够被他给翻过来找到转机。 比起家破人亡来说,一点点银钱罢了,又算的了什么。 “差不多有三百两银子,一百多贯宝钞吧,其他的就是为娘的一些嫁妆了。你全都要?” “娘的嫁妆就算了吧,银子和宝钞给我就行。”韩度估摸着四百多贯也差不多够了。 毕竟现在都还没被发现的煤矿区,肯定会是荒山。四百多贯银钱,或许买良田的话,买不了多少。但是买荒山的话,那可真是能够买下几座的。 这个时代的人们完全认识不到荒山的价值,几十贯钱便能买下一大片。 刘氏没有再多说什么,抬头示意站在一旁的景云。 景云嘟囔着脸,不情不愿的转身去拿银钱。 很快景云拿着已一个木盒,来到韩度面前,“大兄,这是宝钞,银子我可搬不动。你一下子拿这么多钱来干什么?” 韩度伸手接过木盒,见妹子捏的紧紧的不愿意松手,便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我是不会乱花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哥哥我给你挣下一份大大的嫁妆如何?” “什么嫁妆,你......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一点正形都没有。”果然女孩子被说到嫁人的问题,总是很害羞的。韩景云也不列外,被韩度一说,她那里还有精力去管手里的木盒子。 手顿时一松,宝钞便被韩度轻轻松松的收入怀中。 韩度正要离开,便看见穆叔带着几人走了过来。 一共三个女子,除了一个偏胖的女子年纪在三十往上之外,其他的两人看着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几人虽然穿着不是很好,也就是麻布衣服而已,但是重在干净,其中年轻的两人模样还颇为清秀。 穆叔让三人停下,走上前来,“夫人,按照您的要求,这三人都是老奴托牙行的人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位是厨娘李氏”,穆叔指着那位胖胖的女子说道。 “这两个丫鬟,都是好人家的姑娘,由牙行介绍过来的,和咱们签的活契。” 穆叔说完,韩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难怪这几天,一大早就看不到穆叔的人影,原来他是去办这件事去了。 韩家以往也是有奴仆的,还有着不少,不仅有主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就连给老爹抬轿子的轿夫也有。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二十五章 石炭免费阅读。 第二十六章 丫鬟清涟 但是,韩家没有马夫,因为韩德是文官。 文官坐轿,武官骑马,这是不明文的规定。 虽然不少强制要求,但是一个文官最好还是不要骑马。以免被人误解,为人耻笑。当然,因工作需要的可以列外,比如说事情紧急这种,以及像宝钞提举司这样。 宝钞提举司衙门虽然也是在内城,但是钞纸、印钞二局,都是在城外,如果不骑马,出行都考轿子的话。那早上从衙门出发,等到到了钞纸局的时候,恐怕都是中午了,这是不现实的。所以,宝钞提举司有着自己的马匹可以使用。 只是可惜,因为韩家突然被皇上治罪,一家人根本就来不及安排什么,便被丢进了大牢里面。 当时韩家的那些奴仆见到主人都如此了,他们自然便“大难临头各自飞”,在那些兵丁的面前一哄而散。 刘氏看着穆叔找来的三人,点点头,她还是比较满意的。伸手一指,朝着韩景云道,“你们挑一个丫鬟吧,既能照顾你的起居,平时也好陪着你说说话,免得无聊。” 然后又对韩度说道,“你也挑一个,也好照顾你的起居,总不能总是让景云每天深更半夜叫你起床吧。” 韩度还没有什么反应。 韩景云倒是两眼放光的跑到两人面前,看着两人,指着其中一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没有名字。” 这个时代穷苦人家的孩子,哪怕是男孩都很少有正式的名字,女孩没有名字的更是比比皆是,一点也不奇怪。 韩景云便有转头问另外一人,“你呢?” “奴婢叫狗儿。” 这个倒是有名字,只是这名字让韩景云眉头大皱。 最后韩景云还是选择了这个叫狗儿的丫鬟,毕竟她相比起另外一个要显得聪明不少,胆子也大上不少,不像另外一个那样显得憨憨的。 韩景云拉着狗儿的说,开心的说道:“狗儿的名字太难听了,要不要本小姐重新给你起一个好听的。” “但凭小姐做主。”狗儿这丫鬟没有反对。 韩景云伸出手指,戳着自己下巴,“喔,以前我的丫鬟叫绿珠,不过她自己已经走了。现在我不喜欢绿珠这个名字,不如你就叫红萼吧。” 另外一丫鬟见自己的同伴一来便得到了韩景云的青睐,而她自己却还不知道会不会被这家人收留,顿时感到有些失落。 没有开过眼界的她,有些怯生生的,一时之间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就快要哭出来。 对于她这样穷苦出身的女子,能够到一家官宦人家做工,是比较好的一个出路。先不说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要比家里好上太多,只要是在这样的人家待着,见过的世面也要超过常人数筹,运气好还能跟在小姐公子身边读书写字。 而且眼前的这户人家,主人家都面带善意,说话之间也是和和气气,一点都没有看不起她们的意思。这样的官宦之家,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嗯,你就跟着我大兄,”没等韩度开口,韩景云便帮他做主了。还回头问韩度,“大兄,要不要我帮忙给你这丫鬟起个名字,没有名字你使唤起来,可不方便。” “怎么?你小看你大兄我?”韩度眉头一挑,算是拒绝了景云的提议。 对于这丫鬟有些憨憨的,韩度倒是不在意。 他毕竟是后世来的人,虽然他极力的隐藏,但是有些后世的习惯,还是免不了的会在无意之间体现一些出来。这些和这个时代,可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是一个聪明的丫鬟的话,说不定就会注意到这些。相反丫鬟憨一点,反而对韩度来说,要比精明的丫鬟更好。 “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韩度吟声片刻,便说道:“要不你就叫清涟吧。” 清涟脸显得略圆,感觉就好似还未完全长开。听到自己也被留下了,顿时笑出一个大大的圆脸,就是笑的有些憨。 这里或许就有些LSP基金会的就会认为韩度从此就步上了“有事丫鬟干,没事干丫鬟”的堕落生活了。 但是要告诉大家的是,你们都想多了。 从宋开始,便禁止民间蓄奴。丫鬟也不能像宋之前那样,随意折辱打骂了。现在的丫鬟就和来韩家打工的人差不多,不仅不能随意打骂,连丫鬟的婚嫁都是她们自己做主,作为主家的并不能干涉,更不能强迫,否则就是犯法的事情。 至于在洪武年间,官员犯法会有多严重?呵呵,还是让老朱的屠刀告诉你吧。 当然,如果丫鬟自己愿意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不过韩度现在可没有功夫去管一管憨丫鬟的事,把她丢给景云之后,他便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韩度便找上熊莳,两人骑着马朝着城东赶去。 韩度边赶路边问,“句容县令你知道是谁吗?有过交集吗?” 熊莳闻言,苦笑了一下,回道:“大人,这句容县令,属下只是知道他姓周,具体是谁,属下便不知道了,更没有和他有什么交集。像属下这种底层的京官,很少会和地方官员有交集的。” 韩度也是随口一问,见熊莳并不认识,便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反正此行不过是去买几座荒山,就算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也不会有多大的难处。 如果是良田的话,或许说不定还会出现一些波折,荒山送人都不会有人要的东西,谁会在意? 出东城门,不过二十来里地。 韩度和熊莳二人骑马,不到一个小时便赶到。没有直接去县衙,韩度转而是跑去问此地的村民,哪里有荒山,最好的不毛之地。 得到回答之后,韩度便径直来到村民指示给他的其中一处荒山,爬到山腰。说是山,其实严格的说起来,不过是丘陵而已,根本就不高,上下还不到百米的高度。 从马背上拿出一根长铁钎,用锤子狠狠地把铁钎打入地下,然后再拔出来。 韩度伸出手指,在铁钎的尖端一处的少许黑灰上抹了一把。 温润的阳光照射在韩度的指尖,看着手指黑灰中闪现出的几点亮光,韩度笑了。就这么细碎的几点亮光,让韩度开心不已,眼睛里面透露出比看见金子的光芒,还要高兴。 随意搓了几下手指,把黑灰搓掉。 韩度转朝熊莳说道,“走吧,咱们去下一处。” “大人,这里就这样......完了?”熊莳不明所以。 在他看来,韩度兴致勃勃的一大早就来这里,结果除了用铁钎打了一下之外,什么都没干,这就要离开了? “嗯,完了。走吧,咱们趁着时辰还早,多跑几个地方。”韩度把工具,一一放回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朝着距离最近的一处荒山赶去。 熊莳不敢怠慢,连忙骑马跟上。 韩度如法炮制的跑了几处,等到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他才停住了继续探索荒山,带着熊莳朝着县衙赶去。 县衙门口站着衙役,见两人身穿官服,骑着高头大马前来,在衙门口翻身下马。 两名衙役赶紧上前,一人帮助韩度他们牵好马匹,一人双手抱拳,行礼道:“不知两位大人从何而来,到此有何公干?” 从头至尾,衙役都没有怀疑过韩度两人的身份。 一来是因为这年头能够骑马的,都不会是普通人。更不要说韩度两人骑的还不是一般的马匹,而是朝廷的官马。官马和民间的马匹差别极大,一眼就可以看出了,而且官马还有着特殊的记号。刚才另一位衙役上前牵马的原因,一是表示对官员的尊敬,另外一个就是去查验官马印记。 二来是因为韩度两人身穿官服,官服这可不是随便穿的。文官飞禽,武官走兽,这只是最基本的区别,更加细致的区别还体现在官服的材料、颜色、样式、补子等等。可以说,每一个级别的官服,都和其他的完全不同,基本上杜绝了冒充的可能。而且,非官员穿官服,这是大罪,要杀头的,伪造官服同样如此。 所以,不是官员基本上不可能穿官服,即便是有极少数不怕死的,那他们也找不到人给他们做官服。 衙役看清楚了韩度两人的官服,再问一下两人是什么官职,两相对比一下,便可知两人的真伪。 “本官宝钞提举司提举韩度,前来有事请见你们县令周大人。”韩度随手把手里的缰绳交到衙役手里,背着双手四平八稳的站在县衙门口。 衙役一听,心里便有数。赶紧回应道:“请韩大人稍待,小的这就去通报。” 韩度微微一颔首。 衙役便转身朝着衙门里面,小步跑去。 没有让韩度等多久,很快他便看见一群人朝着自己这里走来。 为首一人,胡须花白,身形清瘦,脚下步子飞快,脸上带着笑容。 “哪位是韩大人?”人未至,便高声问道。 韩度双眼朝着此人的官服看去,正七品,看来这便是那位周县令。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二十六章 丫鬟清涟免费阅读。 第二十七章 周县令 韩度上前几步,来到此人面前行礼一拜。 “下官韩度,见过大人。” 人家是正七品,自己只是正八品,论官职韩度称呼周县令大人,是没有错的。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 韩度是京官,宝钞提举司以前是直属中书省,可以说是皇上的直管机构,品级虽然不高,但是权势极重。虽然后来中书省被裁撤,宝钞提举司又转到户部名下,但这也是属于户部直管的衙门,权势仍然是不低的。 俗话说,京官外出大三级,更有甚者是那些巡察御史,不过是正七品的品级,到了地方上,哪怕是三品的大员,也要对他们俯首帖耳。 有那不要脸的三品大员,还对这些个七品的巡察御史自称下官呢。 所以说,如果韩度要端起架子,和这周县令平等相称,或者是高居其上,这位周县令也是没有办法的,甚至连不快的表情都不会透露出来。 只是韩度今日是有求于这位周县令,自然不会盛气凌人的俯视他,而是按照正常的品级相待。 周县令闻言,顿时一阵惊讶。 一是惊讶于韩度的年轻,本来韩度和熊莳两人站在一起,他还以为熊莳才是韩度呢。毕竟熊莳从年龄上看,要比韩度年长的多,是主官的可能性更大。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纪和他儿子差不多的人便是韩度,宝钞提举司的提举,正八品的主官。 “这韩度也太年轻了吧,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周县令忍不住心里一阵嘀咕。 二是惊讶于韩度居然对他如此客气。前面说过,京官出京大三级。这不仅是民间传闻,而是官场上形成的不明文的规则。哪怕是周县令棣属于京畿之地的应天府,像韩度这种衙门主官,不说把姿态端的比他高,至少和他平等相待是好问题的。但是他没有想到,韩度居然把姿态放的这么低。 “韩大人言重了,言重了......”周县令赶紧将躬身行礼的韩度给扶住,他可不好真的受韩度的礼,免得被人说他自大。 不过,韩度能够对他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周县令还是很高兴的。 两人相互扶着手,一路说说笑笑的来到县衙后面,周县令的书房内。 侍女奉上香茶。 周县令端起茶杯,示意韩度,“韩大人,请用茶。” “请。”韩度客气的回应,抿了一口。 “韩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啊,不知道韩大人是什么时候就任的宝钞提举司提举啊,老夫记得以前的提举是李大人。当然,韩大人要是觉得老夫冒昧的话,不说也无妨。”周县令好奇问道。 韩度微微一笑,“周大人严重了。”韩度顿了顿,“承蒙皇上不弃,下官是前几天刚刚上任的,以前的李大人高升离开了。” “哦,原来如此,多谢韩大人解惑,”周县令见韩度真的没有介意,说话之间也放开了些,没有刚才的拘束。 再次问道,“看韩大人年纪轻轻便担任一司主官,大人应该是读书人吧。” “不错,下官是十三年中的举人。”韩度有问必答。 “韩大人竟然还是举人?”这下周县令才是真正的吃惊了,原本他见韩度年纪轻轻的便担任宝钞提举司主官,还以为是走了谁的门路呢,真没有想过韩度会是举人出身,原本他还以为这韩度是京城里,那家公侯的子弟。 在周县令想来,宝钞提举司这样的肥缺,没有足够的实力,是想也别想的。就好比如他,虽然他是正七品县令,但是他想要担任宝钞提举司提举这个正八品的官职,还需要有人提携才成。 一时之间,周县令心神震动,没有回过神来。 韩度倒是一脸平静,默默的喝茶。 等到周县令回过神来之后,苦笑一声,“失敬,老夫真是失敬。想不到韩大人如此年轻,便有了举人功名。”长叹一口气,转而继续问道,“既然韩大人如此天资卓越,那大人何不等金榜题名,高中进士之后再出来做官呢?何必急于一时?大人可知道,这举人出身和进士出身,有着云泥之别......” 周县令忍不住替韩度可惜。 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啊。韩度年纪轻轻便能考中举人,来年就算是高中进士,也不奇怪。就算是来年没有高中,哪怕是再等上三年,那也不亏。 正所谓,五十少进士。 意思就是说,哪怕是五十岁中进士,那你也算是进士里面的年轻人。 当然,实际情况没有这么夸张。而且现在是洪武年,天下刚刚脱离战乱还不到二十年,对于考取进士的难度没有那么高,考试的内容也不像是后来的那种科举必须考程朱理学,而是内容相对来说很宽泛。 而韩度现在才多少岁?哪怕是他等上三年再考中进士,那他也不到二十岁。 不到二十岁的进士,同样是风华绝代,足以惊艳众人的存在。 因此,周县令才替韩度可惜。 韩度倒是无所谓,他要是不出来做这个官,说不定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那里还有时间给他去考取进士。 当然,这些个中内幕韩度没有必要和周县令解释清楚。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皇上圣意,违背不得。”便将其揭了过去。 “原来韩大人这是简在帝心啊,难怪,难怪。”周县令闻言,心神更是震动,连脸上的表情都维持不住。连忙端起茶杯喝茶,掩饰一番。 “不过,就算是韩大人简在帝心,相比起进士出身来说,也是亏了,”周县令忍不住再次叹气,“韩大人如果能够高中状元,说不定几十年以后,那左右丞相之位......” 周县令说道这里,陡然闭上嘴巴,歉意的朝韩度道:“老夫失言,老夫失言......” 韩度一脸平静的喝茶,好似他刚才根本就没有听到周县令的话一般。 周县令见此,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不知韩大人今日前来找老夫,是有何贵干?” “哦,是下官的一点私事。”韩度接过话来,便将他想要来购买一些土地的意愿,告诉了周县令。 “原来韩大人是想要买点土地,这个容易,”周县令没有丝毫犹豫,自己答应下来,抬头朝着书房外面高呼一声,“来人,去请县丞将鱼鳞图册带来。” 县丞一脸笑容的带着鱼鳞图册来了。 “见过县太爷,见过......这位大人。” 韩度朝县丞点头致意,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周县令接过鱼鳞图册,放在他和韩度中间的茶几上,摊开,展示给韩度看。 “韩大人请看,这便是本县的鱼鳞图册,全县所有的良田、土地都在上面。不知道大人,想要买那块良田,需要买多少呐?” 朱元璋自从立国以来,一直让百姓休养生息,更是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对于百姓开垦出来的荒地,实行免赋税三年到五年不等的政策。 所以在明初人口不是太多的时候,土地的供应量其实一直都是比较充足的,而百姓也愿意将开垦出来的土地,拿来售卖给官府。因此,此时的土地价格其实是不高的。 相反,官府反而不怎么愿意去买百姓手里的土地,因为即便是买到了土地,那也需要人去耕种。所以官府更多时候,都是作为一个百姓售卖土地时候的见证人存在,也就是在买土地的人和出售土地的百姓之间,起一个联系的作用罢了。 韩度仔细的看着鱼鳞图册,对应着其中的标识,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几座荒山。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就这些,周大人看看,多少钱卖给本官合适。” 周县令看着韩度手指划过的几处,一脸诧异的看韩度,有些为难的提醒道:“大人,你要的这些,可都是不毛的荒山啊......” 周县令为官十几年,只见过买土地生怕买不到良田,买平田的;却从来没有见过韩度这种,专门买不毛荒山的。 这几处荒山周县令无比清楚,早年的时候还有百姓去上面开垦土地,想着即便是种不了稻谷,能够种些树木来砍柴烧也好。结果没想到,这些荒山连树木都种不活。 从那时候开始,便再也没有人打这几座荒山的主意。 可以说,即便是官府将这几座荒山送给百姓,百姓也不会要。因为按照鱼鳞图册的规矩,只要是登记了姓名,有了从属的土地,那就是需要上赋税的。即便是荒山的赋税低到了略等于无的地步,那也是要每年都付出一些银钱的。对百姓来说,毫无出产的荒山,只要是握在手里,那便是一个负担。 难道这韩大人是一个傻子? 周县令定定的看着韩度,他怎么也不会认为韩度这年纪轻轻就能够中举的人,会是一个傻子。 “既然韩度不是傻子,那他买这些荒山,那就是有目的的了?”在周县令的眼中,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二十七章 周县令免费阅读。 第二十八章 买下 可惜,周县令只能猜测到韩度买这些荒山是有目的的,但是韩度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却猜不出来了。 但是周县令却说不出,不卖的话来。 一来是因为他没有理由拒绝韩度买荒山的要求。这些荒山在官府手里,不过是些毫无益处的东西。韩度既然愿意花钱将其买下,对于官府来说便是相当于给官府创收了,这是对官府有益的,也算是周县令的一个政绩,他没有理由拒绝。 二来是韩度对周县令一直都十分的客气,甚至是言语当中还对他充满了敬意。对于韩度这样年轻,又简在帝心的官员,前途远大那是一定的事情。反正周县令无论是怎么看,他都觉得韩度的前程要比他好很多。贸然拒绝韩度,说不定就是得罪了一个未来的大佬,对于周县令来说是极为不划算的事情。 可是尽管有各种理由都支持周县令将荒山卖给韩度,但是他的心里却反而对此产生了感受,他隐隐觉得韩度买荒山有着重大的目的。 韩度无所谓,在鱼鳞图册上面指出了自己查探过的几座荒山,便安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喝茶。 周县令百般纠结,想要从韩度脸上的神色当中探寻一二,结果韩度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好似买荒山的事只是随口一提,成与不成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一般。 最终,周县令还是熬不过韩度。 “哈哈,既然韩大人有意要买这些荒山,那老夫也不能驳了韩大人意。”周县令见僵持不过,只得开口同意。 韩度闻言,微微一笑,内心的狂喜没有表露丝毫,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拱手朝周县令一拜,“那就请周大人多多费心了。” “哈哈,好说,好说。”周县令眼睛一转,“只是这荒山从来没有人买过,究竟是按座来卖,还是按亩来卖?还有就是,这价格嘛......” 这时韩度开口了,“这些都是不毛之地,怎么能够按亩来卖?本官看,不如就按座来卖吧,至于价格,一座荒山本官愿意出十贯钱,如何?” 韩度虽然带来三百两银子和一百多贯宝钞前来,但是他可不是冤大头,能够以低价买到的东西,他为什么要出高价?他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十贯钱一座?那四座也就是四十贯钱。 虽然这是白得的收益,但是周县令还是有些不愿意就这么买了,毕竟总价太少了点,对县衙的补益有限。 摇着头反对,“韩大人不能这么说,既然这些荒山在鱼鳞图册上面标注了亩数,那便应该按照亩数来卖。老夫也不问韩大人多要,就一亩荒山一贯钱如何?” 周县令说完,笑呵呵的捋着胡须。 韩度闻言,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县令,诧异出声,“大人莫非是在开玩笑?竟然要将荒山,以土地的价格卖给下官?” “再说了,这一座荒山便是数百上千亩土地,莫非大人认为下官回出上千贯钱来买一座没什么用的荒山?” 周县令也是自觉他实在是太过狮子大开口,有些尴尬的看着韩度,“韩大人不要生气嘛,老夫忝为县令,自然要为县里考虑。” 韩度重重的把茶杯放在茶几上面,冷声道,“周大人,良田有良田的价格,土地有土地的价格,没有你这样把荒山卖成土地价格的。看来下官是白跑这一趟,告辞。” 韩度朝周县令一拜,就要离开。 周县令赶紧将韩度的手拉住,“韩大人不要生气,价格,价格还可以商量嘛......” 韩度也不是要真的走,被周县令一拦,便顺势坐下,只是他脸上仍然是十分生气的样子。 “周大人,如果以亩数来卖的话,那本官最多出到一亩十文,再多一文都不能加了。” 周县令毫不在意韩度的生气,既然韩度能够再次坐下来,那就说明他是真的要买的。既然韩度要买,那就简单多了,无非便是“坐地起价,落地还钱”而已。 “韩大人,你如果一亩才给十文的话,那还不如一座十贯钱卖给你呢。不妥,不妥,看着老夫和你一见如故的份上,老夫给你个实诚价,一亩五百文,这是最低价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少......” 一老一少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讨价还价,期间韩度还几次起身,准备离去。 最终达成了两人各自比较满意的一个结果。 韩度以一百文一亩的价格,买下四座荒山共四千五百一十六亩的土地,而韩度则需要总共支付周县令四百五十一贯。 至于六百文的尾数,周县令大度的一挥手,给韩度免了。 两人谈妥之后,周县令招呼着县丞将地契制好。 先是在鱼鳞图册上面四座荒山的空白处,列出土名、原额、见业(也就是户主,韩度的名字 )等项。让后周县令又在地契上,郑重其事的盖上官印,才将地契递给韩度。 韩度一脸闷闷不乐的接过地契,仔细确认没有半点不妥之后,才将地契折叠放入怀中。 朝着周县令一拜,气呼呼的说了一声,“告辞”,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县衙。 “韩大人莫急,老夫已经准备了酒席,不如吃了饭再走啊......”周县令脸带笑意的看着韩度离去,朝着韩度的背影喊了一声。 韩度听了,离去的脚步更是加快了一分,结果衙役手里的缰绳,和熊莳一起翻身上马,挥鞭离去。 周县令见韩度气冲冲的离开,也不在意,反而是能够从韩度身上敲下四百多贯钱来,让他得意不已。 韩度骑着马,一直等到彻底远离了县城,才一拉缰绳将马匹停住,忍不住在马背上放声大笑,久久未平。 “大人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这么高兴?”熊莳虽然陪着韩度跑了一天,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韩度跑到几处荒山上做了什么。而且韩度每次都还是很快就离开了荒山,这更是让他一头雾水。 而韩度和周县令在书房谈话的时候,熊莳也在外面等候,更不知道韩度究竟和周县令谈了些什么。 韩度笑意盈盈的转头看着熊莳,“没什么,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你回去之后去找黄老,让他安排几个懂采石的匠人,去今天咱们去过的那些荒山,挑一个来挖。” “是......”熊莳低头回应。 同时他心里面也有了些猜测,韩度就是因为没有石炭才暂停了烧制石灰窑而跑出来的。 难道他发现了石炭,就在那几座荒山下面? 但是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他陪同了韩度一路,韩度从东城门出来,便一路来到那些荒山。但是韩度也没有在荒山停留多久啊,如果说就这么点时间,韩度便确定了山下面有石炭,那这也太多不可思议了一点。 不过没关系,既然韩大人让匠人们去挖,等他们挖出来不就知道结果了吗? 几天之后,几辆马车拉着满满的煤炭驶进了钞纸局。 韩度立刻安排匠人用煤炭,开始烧制石灰。 看着石灰窑里面燃烧起的湛蓝火焰,韩度露出了微笑。这些煤炭的质量,比他预料的还要好,是最上等的无烟煤。 就和轻质石油是石油里面的王者一样,上等的无烟煤同样也是煤炭里面的王者。 煤炭可是号称工业的粮食。没有煤炭的工业,只能够活活饿死。 应天府下句容县发现石炭的消息不胫而走,像是一股飓风一般,在最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个时候的人们,其实早就在将石炭当做是一种燃料用来烧了。 西汉至魏晋南北朝,出现了一定规模的煤井和相应的采煤技术,煤的用途,不仅用作生产燃料,而且还用于冶铁;不仅能够利用原煤,而且还把粉煤进行成型加工成煤饼,从而提高了煤炭的使用价值。 元代的时候,煤炭开发更为普遍,用途更加广泛,冶金、陶瓷等行业均以煤作燃料,煤炭成了市场上的主要商品,地位日益重要,人们对煤的认识更加深化。甚至,连煤炭的炼焦技术已臻成熟。 元代便有人们用煤炭当做燃料,而比木柴便宜数倍的记录。 但是在京城为什么没有见到丝毫煤炭呢? 京城之所以不见石炭的踪迹的原因,主要就是原本周边并没有发现过石炭。 石炭的开采和使用,多是在西北等地,而那些地方人烟本就稀少,对石炭的开发利用也一直处于一个不温不火的状态。 相反,虽然京城人口稠密,每天对燃料的需求极大,但是因为周边没有发现过石炭,想要用石炭便只有千里迢迢的从西北运过来。 这个时候的陆路运输,只能让人泪目。就算是把石炭运到了京城,恐怕这个时候石炭的成本也会飞涨到远高于木柴的地步,根本就不现实,也不会有人去做这么傻X的事情。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二十八章 买下免费阅读。 第二十九章 消息传开 发现石炭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京城传开。 百姓或许有人还在将信将疑,但是周县令却是派人亲自去查看过的。 据后来的小道消息传说,听说周县令在从属下的口中得知,发现石炭的地方,就是在韩度从他手里购买的一座荒山里面的时候,气的他将最心爱的茶杯都砸了,打骂韩度无耻小人、贪婪无度。然后像火烧眉毛一样,赶紧去给朝廷写自辨的奏折。 对于京城内围绕石炭掀起的一波又一波风雨,韩度充耳不闻,整天泡在钞纸局里面,按部就班的烧制着石灰,以及他的最终目标,烧制水泥。 韩度这里四平八稳,但是有人却在大发雷霆。 应天府发现石炭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老朱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之后,便派出人去查探,结果是让老朱又喜又气。 喜的是,确实是有石炭,而且看样子储量还不少。 老朱是个从最底层爬起来的帝王,深深的知道百姓每年在木柴上面的开销会有多大。 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看清楚,柴是排在第一位的,甚至还排在米的前面。 老朱作为一个处处为民着想的帝王,自然知道石炭对于百姓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但是让老朱生气的是,这处石炭不是官府的,而是私人的。 就在发现石炭的前夕,这处荒山被卖给了私人,那就说明这些石炭和朝廷没有什么关系了,除非老朱想要破坏掉他自己制定下来的规矩。 憋了一肚子火的老朱,先是把工部尚书薛祥召来,一顿臭骂。骂他尸位素餐,藏在眼皮子底下的东西,这么多年了居然没有丝毫发现,让人捷足先登。 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被老朱骂的抬不起头来,只能够跪匐在地上请罪。 毛骧仍然是静谧的站立在阴影里,看着跪匐在地的薛祥,眼睛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但是这光芒一闪即逝,飞快的消失干净。 毛骧现在可不敢落井下石,因为他有预感,这次他自己恐怕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出言,引起皇帝的注意。 可是有些事,不是他想躲就能躲过的。 果然,老朱在骂了薛祥之后,停息片刻,忽然怒声喝道,“毛骧!” 毛骧径直从阴影当中走出,低着头来到薛祥身边,直挺挺的跪下,和薛祥做了一对难兄难弟。“臣,知罪。” 良久,老朱才慢悠悠的出声,“怎么?除了知罪,你就没有别的话说了吗?” 话音轻飘飘落下,但是压在毛骧的身上却是比泰山还重。 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毛骧的额头,以头抢地,等候着老朱的裁决。 就在毛骧内心的恐惧,越来越盛的时候,老朱终于发话了,“念在你以往的功绩,朕饶你这一次。去,将句容县令给朕提来,如果再有差池,小心你人头落地。” 毛骧闻言,如获大赦。“遵旨,”便起身要离开奉天殿,去抓县令。 “父皇,不可。”正在此时,太子手里拿着一封奏折从殿外进来。 朱标来到御案前面,双手将手里的奏折捧给老朱,“父皇,此乃句容县令自辨奏折。石炭之事,不是他的过错,相反他秉公办事以高出平常数倍的价格将荒山卖给韩度,算得上是一位能吏,请父皇不要责罚于他。” 老朱将奏折打开,双眼扫视几次,便将奏折看完。 随手将奏折扔在御案上,“以数倍的价格将荒山卖掉固然无错,但是这不排除他事先和韩度合谋,故意将石炭卖给韩度,如果他事先和韩度勾结,那他仍然难逃罪责。” “父皇,”朱标见父皇还是对县令不依不饶,不由地语气有些加重。 “父皇明鉴,韩度才从牢里出来,上任没几天,根本不可能和县令相互勾结。”说完,朱标又转头朝毛骧问道,“毛校检,请问韩度和县令之间有勾结之嫌吗?” 毛骧躺地中枪,但是他却不得不回答朱标。 毛骧偷偷看了朱元璋一眼,艰难的开口,“回殿下,据臣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此二人确实,确实没有。但是如果此二人有臣不了解的情况的话,那,那臣也不敢保证......” 老朱和朱标,毛骧一个都惹不起,只能够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这句话对于朱标来说便以足够了。 “父皇明见万里,请不要无罪而责罚良臣。” 老朱原来要毛骧去抓县令,本就是怒急攻心之后作出的决定。 现在,有太子在此,执意要拦住他,老朱也不好再拿县令出气,挥手让薛祥和毛骧退下。 “县令没有错,那韩度这小子呢?他居然敢将产出石炭的荒山买下,他这是想要干什么?枉朕还认为他是个人才,没有想到也是一个奸佞之徒,去,将韩度给朕召来。” 老太监被老朱看一眼,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快步出去,安排人去召韩度。 对于老朱要召见韩度,朱标却没有阻拦,他也阻拦不了。 在这次风波当中,最重要的就是韩度和县令两人。既然县令是没有错了,那么韩度便逃不了嫌疑,谁让他是这起事件里面,最大的获利者呢? 朱标虽然很是欣赏韩度对于宝钞的深刻认识,认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他也不可能对韩度进行无休止的袒护。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在这里,等到老朱发怒的时候,好及时救下韩度一命。 韩度窝在城外钞纸局里。 等到韩度马不停蹄的感到奉天殿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余。 在这一个多时辰里面,一向勤勉的老朱没有批阅过一封奏折,没有和朱标说过一句话,可见老朱心里的怒火是何其的旺盛。 “臣韩度,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韩度满头大汗的赶来,气都没喘匀,只能强行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避免失礼。 失礼于御前,可是大罪。 “起来吧。”老朱话语轻柔,好似风平浪静一般。 但是韩度却从这句话里面听出来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意味。 “谢皇上。”韩度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眼睛余光瞥见太子殿下,见他正在朝自己使眼色。 “朕听说你发财了?”老朱随意的问道,就好像是在和韩度拉家常一般。 老朱虽然语气平静,但是韩度却从老朱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片红的,就好像是得了红眼病一般。 老朱就是得了红眼病,他眼红石炭的财富。要不是因为眼红,他又何必雷霆大怒的把薛祥和毛骧两人臭骂一顿? “发什么财啊,臣穷的都快要要饭了。皇上你也知道,臣全家下狱,家宅都被查封过一回。要不是皇上开恩,臣现在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可是臣家里却是被洗劫一空了,就连现在臣家里的开销,都还是靠着臣妹子的嫁妆在支应着。” 韩度既然明白老朱这是犯了红眼病,那事情也就简单了,无非不过是分出一部分利益出来给他便是。 再说了,韩度从来就没有打算过将所有的石炭全部一口吞下,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更没有那么硬的背景。 让出大部分的利益,将老朱拉来给他当靠山,然后他才能安安稳稳的将属于自己的利益落入口袋,这才是王道。 否则别说是老朱了,哪怕是周县令都有一百种办法让他将暴利的产业做成破产。 要不是有着这一层考虑,韩度岂敢把周县令往死里坑? “哦?想不到你还记得是朕开恩,才让你能戴罪立功的,不错。”老朱虽然嘴上说着韩度不错,但是从他牙齿缝里面透出来的冷风,还是未有丝毫的减少。 “皇上,臣是个懂得报恩的人。”韩度义正言辞的说道,“所以臣决定将买到的石炭矿,上交九成给陛下。臣不是向皇上要那一成的石炭,只是臣制作宝钞的过程当中需要用到石炭,请皇上明鉴。” 说完,韩度将买到的地契捧在手里,呈现给老朱。 一成,便足以让韩家吃饱了。 高坐龙椅上的老朱,根本就没有听到喊的后半句话,他被韩度愿意奉上九成石炭矿的行为震动。 “你说什么?你愿意给朕九成?你没有说错?” 一旁的朱标,坐在椅子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韩度。 本来韩度将石炭矿全部买下的时候,他给朱标的感觉是,“此人是个有才华的,但就是贪婪了一点。” 能不贪婪么,用买荒山的价格买下石炭矿,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至于说韩度是运气好,先买了荒山,然后恰好在山下面发现了石炭矿。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是太小了,小到了几乎不可能发生。 朱标还是愿意相信是韩度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提前知道了那荒山下有石炭矿。 要不然这京城周围的荒山那么多,韩度为什么不买?却偏偏买了那几座? 几座? 朱标陡然反应过来,发现石炭的是其中一座荒山,现在看来其他几座荒山下面恐怕也是石炭矿。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二十九章 消息传开免费阅读。 第三十章 石炭储量 但是现在韩度竟然一下子愿意让出九成,这又让韩度高风亮节、大公无私的形象,像颗星星般在朱标心中冉冉升起。 “你真的愿意给朕九成?”老朱也回过味来了,咂摸着嘴巴,玩味的看着韩度。 “臣愿意,如果不是臣制作宝钞需要用到石炭的话,臣愿意将全部石炭矿通通奉给皇上。”韩度说的铿锵有力,丝毫不带犹豫的。 更是表情丰富的感动到哭泣,“皇上对臣的恩德,比山高,比海深,臣就算是把石炭矿全部奉上,也不足以报皇上天恩的万一......”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明朝的官员还是有着读书人的风骨的,敢指着皇帝鼻子骂的多,拍皇帝马匹的少,像韩度这样不要脸开启“舔狗”模式的,几乎是见不到。 哪怕是在洪武朝,朱元璋杀的百官人头滚滚,百官也只是对老朱畏惧,没有人的膝盖会软到一见老朱便跪下的地步。 老朱当皇帝这么久,都没有机会见识过韩度这样的十八散手,一时之间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良久之后,老朱才干咳两声,道:“朕富有四海,岂会贪图你那一点点石炭。朕既然制定了规矩,你能够规矩买下,那就是你的,把你的那些地契收回去吧。” 顿了顿,“当然,你要是想要报恩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不过不用奉上九成,就奉上五成吧。”老朱手掌拂过御案,轻飘飘的说道。 韩度闻言心里苦笑,我倒是想要拿五成,但就怕拿了没命花。 “皇上天恩,岂是区区五成能够报答的,臣一定要奉上九成,请皇上笑纳。” 老朱龙袍一挥,“朕金口玉言,说了五成就是五成,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说了。” 韩度见老朱圣意已决,内心焦急,恨不得原地跺脚,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他今天要是真拿了五成的份额,等到老朱以后知道了那石炭矿的储量,肯定会对他恨的咬牙切齿。说不定那天,他就会因为左脚先跨入大殿门,而被老朱给斩首了。 这可不是笑话,老朱是真做过这样的事情。 历史上傅友德的儿子傅让就是因为没有按照规定佩带剑囊,而遭到了杀身之祸。 韩度着急上火,忽然瞥见了坐在一旁的太子朱标,顿时心里灵光一闪。 “皇上既然赏臣五成份额,那臣只好手下。不过臣愿意将四成送与太子殿下,已报殿下救命之恩。”韩度说完,朝着朱标一拜。 朱标闻言惊讶的看着韩度,原本半靠在椅子上的身躯都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坐直了一些。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脸上才真正透露出笑容,他对韩度的表现感到满意。 朱元璋虽然金口玉言的只要五成,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只想要这么多。钱财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好东西啊,包括皇帝。数次征伐北元,朝廷的财富早就被消耗一空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印刷宝钞。 皇帝也缺钱啊,所以老朱面对韩度送上的九成石炭矿,自然也心动。 但是他毕竟是皇帝,现在石炭矿的消息传的满城风雨,他如果是一下子从韩度手里拿走九成,这会带给朝廷百官一个不好的印象,显得他这位皇帝贪婪。 所以,无论如何老朱也不会从韩度手里直接拿走九成,最多也就拿走一半罢了。 现在这种情况就很好,韩度懂事的送给太子四成,这样一来,谁也不会说他这位皇帝贪婪。 毕竟皇帝是皇帝,太子是太子。 而且,如此一来还是相当于他拿到了九成的石炭矿,毕竟太子现在辅政嘛,父子两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老朱见韩度如此上道,也不介意大方一回,“四成就算了,你给太子三成吧,给你自己留下两成。” 朱标本来就没有想过要韩度的份额,正要拒绝,却不想听到老朱的话。抬眼看了一眼老朱,便知道这是父皇想要的意思,只好将没有出口的话给压了回去。 不料韩度再次拜倒,“臣谢皇上隆恩,但两成的份额实在是太多了,臣万万不敢接受。” 老朱见韩度极力推辞,片刻之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愣然问韩度,“等会儿,朕一直没有问你究竟发现了多少石炭,难道你买下的这几座山的石炭很多?” 这时候虽然人们已经懂得了使用石炭,对石炭矿也有了初步的开采手段,但是从来没有发现过什么大的石炭矿。以往发现的石炭矿,往往只是零星的矿脉。小的石炭矿也就开采几万担石炭,便开采尽了,最大的也不过开采百万担。 原本老朱也认为韩度买下的这些荒山石炭矿不会很多,可能也就是几十万担或者百万担罢了。但是他见韩度一直推辞不受,才忽然想到是不是因为这次发现的石炭矿储量极大。 韩度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朝着老朱点头说道,“皇上圣明,臣估计这次发现的石炭储量恐怕有百万......” “百万担?”老朱没等韩度说完,便插话,声音还提高了几度。 “恐怕有百万万担。” 嘶! 老朱和太子同时胸膛剧烈起伏。 哪怕老朱这样见惯了惊人场面的皇帝,在听到韩度说出的数字之后,都忍不住的心神震动。 百万万担是什么概念,哪怕是一担石炭卖十文钱,那也是能卖整整一万万两银子。 一万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老朱数次征伐北元,每一次动用军队二三十万,每一次的军费花费也达到了三四百万两银子。就这么数年才有一次的花费,都成为了朝廷的严重负担,以至于让老朱不得不通过发放宝钞来弥补财政赤字。 可是现在却突然掉下来一座银山,在老朱看来一万万两银子,可不就是一座银山吗?如果这些石炭能够马上变成银子,那岂不是想怎么北伐就怎么北伐,再也不用担心国库空虚的问题?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但即便是不能马上变现,这也阻止不了老朱的激动。 “你确定?”老朱的声音都开始走调,不敢置信的问韩度。既希望从韩度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又怕这是韩度在夸大其词,让他白欢喜一场。 “臣确定。”对于石炭矿的储量,韩度是有信心的。 按照他的记忆,这处石炭矿的储量在接近十亿吨左右,他说有百万万担都是十分保守的数据,真是的储量应该接近二百万万担。 当然韩度不可能告诉老朱他是穿越过来的,所以他知道石炭矿的储量。 如果这样说的话,恐怕老朱第一时间就会把他当做是妖孽,直接拖出去砍头。 所以韩度便装模作样的和老朱以及太子普及了一下测量山高的三角测量法,通过计算出山体的体积,然后来推测石炭的储量。 老朱看着韩度画在纸上的线条数据,点头赞道,“想不到你还精通算学。” “臣,臣平日里喜欢看一些闲书,对算学也比较喜欢,研究的也多了一些。”韩度心里一阵咯噔,他可不知道这三角测量法在此时算什么水平,反正在他中学时代便可以随便计算的题目。 爱看闲书真是一个好托辞啊,反正闲书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出现。韩度打定主意了,以后如果自己泄露后世的知识出来,就通通推给闲书。 其实老朱对于韩度的三角测量法没有多重视,他只对石炭矿的储量感兴趣,只要韩度能够拿出证据证明石炭矿的储量就可以了。 继续问韩度,“那你认为这处石炭矿,朕应该交给谁去开采?” “这自然由皇上圣裁。”韩度既然分到了一成的份额,其他的事情他便不想再去操心了。 占一成干股,等着分钱不好吗?干嘛要费心费力的去在意老朱安排谁去开采? “传薛祥。”老朱朝老太监吩咐。 “传,薛,祥,觐,见。”老太监提高音量,拖长每个字的尾音,让声音远远的传出殿外。 一个老头身穿正二品官服,走到韩度身边朝老朱拜下。 “臣薛祥,拜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 老头语气四平八稳,没有被老朱臭骂的时候的唯唯诺诺,直起腰身的时候,还朝韩度露出个菊花般的笑容。 韩度心里懵然,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老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着自己笑。 “薛祥,你从工部抽调一批精干工匠,交给韩度。”老朱随口吩咐道,转而又看向韩度,“石炭开采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你要想办法尽快开采出尽量多的石炭。这可是关乎京城数十万户百姓的大事,轻忽不得。” “臣遵旨。”薛祥回答的干脆。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征调一些工匠而已,工部的工匠数以万计,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是对于韩度来说,他却有些不愿意,硬着头皮道,“皇上,臣还有宝钞提举司的事务在身,恐怕分身乏术,不能担此重任。”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三十章 石炭储量免费阅读。 第三十一章 二入东宫 朱元璋直接挥手,拒绝了韩度,“就这么定了,都退下吧。” “臣告退。” 没有办法,韩度只好和薛祥一起退出大殿。 一出大殿,韩度便朝薛祥行了一礼,“下官韩度,见过薛大人。抽调工匠之事,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韩度不知道老朱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但是对于他来说,确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坑,而且他还不得不往坑里跳。 他区区八品的宝钞提举司,竟然要去抽调堂堂工部的工匠,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去挖工部的墙角吗? 挖人墙角是多么得罪人的事,韩度还是知晓的。所以他提前向眼前这位大人伏低做小,就是希望他不要为难自己。 薛祥脸带笑意的看着韩度,捻着胡须说道,“韩大人的名字,老夫可是如雷贯耳啊,想不到今日一见,见面更甚闻名。” 韩度闻言苦笑,“老大人太抬举小子了,小子区区一个八品小官,哪能入您老的法眼。” “你认为老夫说的是假话?”薛祥打量着韩度。 “这个,小子实在是想不到,老大人为什么会关注到小子。”韩度也是心里疑惑。像薛祥这样的正二品大佬,工部的一把手,怎么会注意到自己呢? 自己不过是个上任没几天的八品小官,而且还是棣属于户部。 工部的八品官人数众多,恐怕这位老大人都未必全部认识,怎么会来关注自己这个户部的八品小官呢? 薛祥没有回答为什么会关注韩度,而是反问了他一句。“听说你要给宝钞提举司的工匠发放薪俸?” “这个,确有其事。”韩度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薛祥。 “唔,那你为什么会想要给工匠发放薪俸呢?”薛祥继续问。 这问题韩度回答过老朱,松了口气便将当时他的回答照搬了出来,“小子认为工匠对于朝廷相当重要,他们为朝廷做工,朝廷便应该补偿他们,而不是让他们自带食粮的来补贴朝廷。” 说完了,韩度又问了一句,“老大人还未告诉小子,为什么会知道下官呢。” “为什么会知道你?”薛祥呵呵一笑,“你可知道,要不是老夫压着,弹劾你藐视朝纲的奏折,恐怕早就到了皇上的御前了。” 韩度脸色陡然变的铁青。 藐视朝纲,这真是一顶好大的帽子。 自己不过是想要改变一下手下匠人的生活罢了,怎么就藐视朝纲了? 韩度在想给匠人发放薪俸的时候,就想到过或许有人会对他不满,尤其是工部的那些官员,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工部的官员会以藐视朝纲来弹劾他。 没想到自己打打擦边球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居然就成了滔天大罪,这真是哔了狗了。 “何至于此。”韩度一声叹息。 “何至于此?”薛祥轻笑一声,“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喝酒吃肉,却见不得别人吃糠咽菜。不过你放心,只要老夫一日还在工部,便不会有一个工部的人弹劾你,所以你如果想要做什么的话,最好是趁着老夫还在,赶紧去做。” “下官谢过大人,不知道下官何德何能,能够让老大人如此维护。”韩度客气的问道。 对于薛祥让他赶紧去做的话,充耳不闻。 他韩度又不是三岁小二,轻易的便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哦,你叫我做我就去做?我还没有那么傻,薛大人,咱们不熟的。”韩度心里的话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他的行动上却和薛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带着一分疏远。 啪! 韩度额头上挨了一下。 “大人这是何意?”韩度没有生气,疑惑的望着薛祥。 薛祥似乎打了韩度一巴掌还不够解气,气呼呼的说道,“老夫这是教训你,不要把好心当做是驴肝肺。小小年纪,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老狐狸的谨慎。算啦,信与不信,你日后自会见分晓,老夫懒得和你计较。” 袖袍一挥,薛祥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度还站在原地,仔细寻思着薛祥的话。 “薛工部是位好官。” 韩度闻声望去,双手一拜,“臣,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朱标伸手朝着韩度虚扶了一下。 “你是不是疑惑,本宫为什么这么说?” 韩度没有出声,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朱标也不在意韩度没有回应他,继续和韩度解释道,“洪武八年,薛工部出任工部尚书,时有人举报修建宫殿之工匠用厌镇法......” “厌镇法?”韩度突然插话,轻笑出声。 “你认为厌镇法是真是假?”朱标见韩度不以为然,便随口问了一句。 自然是假的! 韩度作为一个富有科学精神的人,怎么可能去相信厌镇法这么荒谬的事情。但是他虽然不相信,但是架不住别人相信啊,尤其是老朱。 他要是直接说厌镇法是假的,那万一老朱要是让他证明的话,他该怎么办? 他也没有办法证明这个东西是假的。 所以韩度耍了一个滑头,“臣也不知其真假,不过汉武帝曾经因厌镇法杀了许多人,后来汉武帝也后悔了。” 朱标点点头,“不错,厌镇法之说虚无缥缈,历史上因此而死的人倒是不少。” 感叹了一下,朱标继续说道,“当时父皇震怒,下令将全部工匠一体斩立决。后来还是薛工部以工匠有不在工者,以及厌镇法和铁石匠不相干为由,救下数千人。” 果然不愧是“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的老朱。 韩度听的冷汗淋漓。 一个厌镇法,便要被杀掉这么多人。 救下来的都有数千,那被杀的恐怕也不会少于这个数字。 老朱是不是随时都带着一把屠刀啊,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抽出来挥舞几下,每一下都是人头滚滚。 这已经不是“伴君如伴虎”了,这是“伴君如伴剑齿虎”,哪怕是靠近一点,都要在你的身上划伤几道口子。 韩度想不通,当初的老爹是哪里来的胆子,要老朱废除宝钞的。明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如此的嗜血,老爹还要上前撩虎须,真不知道他是无畏,还是无知。 但是这位薛工部却是真的不同凡响啊。 能够在老朱的屠刀下面捞人,而且一捞还几千人。 看来在给工匠发放薪俸这件事上,这位老大人还真是有可能会帮自己。 明白了薛工部是真心实意的在帮助自己,韩度便把这份情谊放在心里,但是他也不能操之过急,不可能现在就跑到薛祥的面前,向他建议给所有的工匠发放薪俸。 工匠自带干粮,免费给朝廷做工,这是延续了千年的症结,那会是这么容易就被解决掉的。 还是要慢慢来,有薛工部在身后给他撑着,韩度这里先撕开一个口子,徐徐图之,才是正道。横冲直撞的蛮干,要不就是把别人碰的一脸血,要不便是自己被碰的一脸血,或者是两败俱伤,没一个能落个好。 “谢殿下解惑。” “这些不过是人人皆知的事情,算不上解惑,你不知道只是因为你刚做官不久,等时间长了,你也会知晓的。” 朱标对于韩度向他表示感谢,觉得韩度有些过于慎重,轻笑着说了几句。 “有没有兴趣,到本宫那里坐坐?” 朱标忽然邀请韩度。 “臣,敢不从命?” 对于韩度拿捏着的谨慎,朱标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侧头一点,“走吧。” 能够进东宫的官员很多,但是能够被朱标亲自邀请进去的,不多。 两人边走边说话。 “你能让出九成的石炭矿,真是出乎本宫的意料,而且还这么大的石炭矿。”朱标感叹一声,他到现在都对韩度的果断感到钦佩。不是每一个人,面对这么巨大的财富的时候,都舍得的。 “殿下高估臣了,”韩度摇头洒然一笑,“石炭矿虽大,但并不是立刻就可以兑现的。臣估计,这么大的矿,起码要上百年才能够完全开采出来,这期间还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臣以为,殿下也不要将它看的太重,就算以后开采顺利,平均下来也就每年百万两银子罢了,这还要包括开采和运输的成本。殿下乃是储君,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完全没有必要将这点石炭矿放在心上。” 两人一路走来,很快便来到了东宫的花园。 “一年一百万两的银子啊,本宫没有办法不放在心上。”朱标笑笑,转而问韩度,“你可知道,这每年亲王、官员俸禄,修整河工,建造宫殿等等,需要花掉多少银子?更不要说还要筹备军资,北伐蒙元了。” 朱标忍不住叹口气,“有时候,本宫都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现在你给朝廷找到了每年九十万两的进项,说实话让本宫好不容易能够踹口气,本宫都不得不向你说一声谢谢。” 两人走到花园里的一处亭子里面坐下,便有侍女奉上茶点。 “殿下过奖了,臣愧不敢当。”韩度可不能大刺刺的接受朱标的夸赞。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三十一章 二入东宫免费阅读。 第三十五章 九成 “呜呜,娘亲皇上为什么要拿走咱们家九成的石炭矿?”景云妹子有些委屈。 刘氏漂亮的凤眼,横扫了景云一眼,“怎么?你认为皇上拿走九成很多?” 见景云妹子点头,刘氏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继续说道,“告诉你,一点都不多。皇上就算是全部拿走,我也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是给咱们家留下一成,让娘感到有些意外。” 见景云妹子点头,刘氏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继续说道,“告诉你,九成一点都不多。皇上就算是全部拿走,娘也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是给咱们家留下一成,让娘感到有些意外。” 景云妹子忽闪着大眼睛表示听不懂,她还是比较心疼那被老朱拿走的九成石炭矿,妥妥的一个小财迷啊。 刘氏见韩景云不明白,便只好和她解释,“石炭矿这种东西,咱们韩家是手不住的。”刘氏边说边摇头,“别说你爹已经被罢免了官职,就算是你爹还是户部侍郎,咱们家也守不住这份富贵。这是这京城周围发现的第一个石炭矿,恐怕也是唯一的一个。你想想这京城里面有多少万户?进百万户的人口,每一年消耗的石炭将会是一个恐怖的数字,而且这还不包括京城周边的各府各县。如果石炭一旦开始开采发卖,影响的肯定不止是京城周围,甚至连周围的各个承宣布政使司都会来采买石炭。每一年发卖的石炭赚到的银钱会达到数百万贯,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到了那个时候,这石炭矿就不是咱们家的富贵了,而是韩家的催命符。” 无论刘氏怎么和自己女儿解释,韩景云都是一脸的不高兴,嘴巴嘟起闷闷不乐,她总觉得自己家吃了大亏。 “你个笨丫头,”见女儿还在纠结那被皇家拿走的九成石炭矿,刘氏无奈叹气,“钱重要还是人重要?人没了,你有再多的钱,那也不是给别人做嫁衣罢了。皇上既然从我们家拿走了九成石炭矿,那必然也会补偿咱们家。你爹和你弟弟还在大牢里面呢,皇上既然拿走了九成石炭矿,那也就是说不会再追究韩家的罪责了,即便是你大哥不能戴罪立功,咱们家也会相安无事。” “真的?”韩景云惊喜的问道。 在大牢里面那几天的经历,对于韩景云来说,就是一场噩梦。虽然他大哥凭借着一己之力,在最后关头将全家从噩梦当中拉了出来,但是这噩梦却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一旦她大哥制作宝钞失败,这噩梦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将她笼罩。 这些日子,韩景云虽然在母亲和大哥面前表现的活剥开朗、无忧无虑,其实午夜梦回之际,她时常惊醒,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迷茫和恐惧,生怕一觉醒来便被再次带回到大牢里面。 虽然觉得韩家损失了一大笔财富肉疼的厉害,但是比起能够彻底的摆脱那个噩梦,韩景云还是勉强点头答应下来。 “那,好吧。” 韩度见妹子有些可怜兮兮的,忍不住的插话道,“这样吧,大哥做主了。以后这一成的股,大哥留一半给你,就当做是给你的嫁妆。” 伸手撩开妹子遮住额头的秀发,韩度忍不住心道,妹子还是要富养才成。 自己这个妹妹年纪虽小,眉眼之间却有了几分天香国色,偏偏她的脑子好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如果不富养一下,指不定哪天就被一个穷小子给骗走了,那才是让自己痛心疾首的事情。相比起来,五分石炭矿的股,这一点银子,韩度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真的吗,大兄?”韩景云眉开眼笑,抓住韩度的手臂摇啊摇。 “当然是真的。” “不行,”韩度没有反对,但是却遭到刘氏的反对,“你一个姑娘家的,拿那么多钱来干什么?至于你的嫁妆,娘会为你准备的,你就不要打石炭矿的主意了。” “娘......”韩景云脸色一下子就沮丧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像是一只即将被饿死的小猫。 “娘,就给小妹一半吧。”韩度开口说道,见刘氏又要说话,挥手阻止了她,“娘你听我说完,石炭矿因为开采量的原因,前期的收益肯定是没有你说的那么大的。而且有儿子在,家里还担心缺钱么?”韩度挺了挺胸口,他有着那么多超前的知识,别的不说,至少对搞钱他还是有着信心的。 刘氏见大儿子坚持,也不好在阻拦。而且儿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石炭矿不就是他自己捣鼓出来的吗?要不是因为他执意将那些荒山买下,这石炭矿根本就和韩家没有丝毫关系。 无奈,只得叹息一声,“随你便吧,反正你现在翅膀硬了,也不听为娘的了。枉自娘从小把你拉扯大,呜呜呜......” 韩度见娘亲都用处杀手锏了,那里还敢继续坐在这里,赶紧找个理由开溜才是王道。 “娘,既然无事了,那儿子便告退了。” 无视了刘氏假意的哭泣声,韩度转身逃出门。 “娘亲,我去看看大兄......”韩景云虽然不聪明,但是见到这样的局面,站在那边她还是知道的,随意敷衍了刘氏一句,便风也似的跟着韩度出门。 刘氏见自己伎俩失败,恨恨的跺脚,心里大骂:“自己这儿女就是来收债的,看不到一点的孝顺”。 韩景云最出门,朝着韩度挥手。 “大兄,等等我。” 韩度停下转身看着景云妹子,戏谑的笑道:“怎么?以为大哥说话不算话?放心吧,说了给你五分股就给你五分。” 韩度见景云急急忙忙的追自己,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她的嫁妆呢。 “大兄,不是这个,”景云妹子脸色泛起微红,双手连连摇摆,“是家里的钱不多了,大兄你看现在娘亲又是这个样子,”迟疑了一下,韩景云低着头狡黠的撇了韩度一样,“所以,大兄你身上还有钱吗?” 钱,韩度还是有一些的。伸手把怀里的宝钞给摸了出来,这些还是他当初买荒山的时候剩下的呢。早知道要在这里被妹子打劫,今天在东宫的时候,就该从朱标那里诓一些出来。 韩景云见大兄把钱拿出来,顿时眉开眼笑,伸手接过。 拉了一下,没有拉动,抬头疑惑的看着韩度。 “大兄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哪有,”韩度谄谄笑道,“只是,能不能给大哥留下一点。” “好的,大兄。”韩景云笑脸相迎,“呀,那是什么?” 啥? 韩度情不自禁的回头望去,结果什么都没看见,就感觉手上一松。再次回头的时候,就只能看见妹子飞快的从圆门处消失。 “这妹子是来讨债的。”韩度呆立原地,看着手上空空如也,不由自主的和娘亲有了相同的感受。 隔天,韩度打着哈欠来到钞纸局。 老朱制定的作息时间,真的是太不人道了。韩度刚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从大牢里死里逃生的原因,还能够坚持。可是时间一长,身体便好似恢复到以前了一般,每天早起都是瞌睡连连。 好在这钞纸局就他最大,别人也不敢说他什么。 早就一旁跟随着韩度的黄老将一切看在眼里,“这位大人什么都好,又是体恤匠人给大家发放薪俸,又是在钞纸局里办食堂,让大家免费吃饱,但就是太过惫懒了一点。”黄老抬头看天,这都已经是太阳上竿了,他却是一副完全没有睡醒的样子。 见韩度似乎是比刚才清醒了许多,黄老便靠前说道,“大人,你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要不要去看看?” 烧制水泥的原料准备齐了? 韩度闻言,精神一震清醒了不少。那就去看看吧,早一天把宝钞制作出来,自己就不当官了,也好早一天脱离这每天卯时不到就要起床的苦海。 “走,看看去。” 石灰、黏土、炭渣,这是制作水泥最根本的原料。 韩度和黄老来到石灰窑的时候,这里已经站满了工匠。众人面前的三大桶东西,正是韩度让匠人准备好的原料。 雪白的石灰,韩度伸手捏起一点在指尖揉搓。这石灰雪白细腻润滑,没有丝毫膈手的感觉。“还不错。” “那是,小老儿可是完全按照大人的吩咐。将石缸洗的干干净净之后,才一点一点在里面发出来的。而且还用筛子,仔仔细细的筛过。” “黄老有心了。”韩度满意的笑道。 对于黄老能够百分百的按照自己的要求来,韩度很高兴,他最怕的就是那种敷衍了事的做事态度。 韩度虽然知道制作水泥的材料,但是他可不知道各种材料准确的配比。想要制作出水泥,需要他接下来一点点的尝试。如果原料的质量不能够保证,那接下来对于找出准确配比,无疑是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不知道要多浪费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三十五章 九成免费阅读。 第三十六章 水泥 黄老办事非常靠谱,不仅是石灰,另外黏土和炭渣都是一丝不苟的按照韩度交代的做好。 韩度一样样检查了一遍,满意的点头,吩咐匠人取出少量原料,按照比例将三种原料混合在一起,再次装窑把原料烧成熟料。 韩度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这里和众多匠人一起看着石灰窑里面熊熊燃烧的碳火。 等到石灰窑煅烧的时间足够了,熄火,开窑,将熟料取出。 等到熟料冷却下来,韩度俯身仔细查看。看颜色这熟料和以往他见过的水泥颜色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效果是不是也和水泥一样。 把捏在手里的熟料放下,拍了拍手,韩度吩咐道:“来人,将准备好的砂子和水取来。” 匠人飞快的背来砂子倒在木板上,混合上熟料将砂子掏成一个火山的形状,加上一点水之后,便开始不断的反复搅拌。 等搅拌充分之后,匠人便将其放入到准备好的木框当中。 韩度见工作做完,便点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黄老见韩度还算满意,便上前问道:“大人,这,能成吗?” “成与不成,本官也不知道。”韩度摇摇头,“不过明天早上就知道成不成了,等着吧。” 次日,韩度满怀激动心情的来到钞纸局,让匠人把木框拆开,取出其中的混凝土。 两尺见方的混凝土,颜色有发白,韩度见此心里忽然一凉。 果然,在后来的实验当中,这混凝土根本就没有他记忆中的那种坚若磐石的硬度,在匠人的铁锤之下,只是坚持了不到五下,便四分五裂。 “大人,这是成了吗?”黄老反而是很高兴,他刚才看的十分清楚,这东西如此坚硬能够抗住铁锤好几次敲击,这可比单纯的石灰,要强的多了。 韩度掂量着手里的混凝土碎块,仔细的看了又看,听到黄老的话,转头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成什么成,失败了。重新换个配比,再试一次。” “啊?”黄老瞪大了眼睛,就这还是没成,这在黄老看来已经算是好的了?那要什么样的才算是成了?不过既然韩度下令,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应道:“是。” 接下来几天,一次次实验,一次次失败。 韩度几乎是废寝忘食的守在钞纸局里。 一天早上,韩度还在睡梦当中便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 打开门,揉搓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抬眼一看,原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大人,成了,成了......”黄老一看见韩度,就激动的语无伦次,双手连连搓着都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什么成了?”韩度还没有回过神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抓住黄老枯瘦的手臂,“你是说水泥成功了?真的?快带我去看看。” 黄老好似被韩度的举动有些吓到,楞了一下没有反应。 韩度那里还有时间去管黄老,随即松手,自己一个人朝着石灰窑那边快步跑去。 韩度到了的时候,这里已经围满了匠人。 众人在窃窃私语,见到韩度前来,都赶紧问候。 “大人。” “大人,” “大人,这东西真是神奇。” 韩度此刻没有心思去理会众人,一双眼睛盯在众人围住的那块混凝土板上。青灰色的混凝土板,偶尔泛起点点微光,那是水泥砂浆凝固起来的现象,这和他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 韩度深吸一口气,正好这时黄老赶到,便转头问他,“有让人试过没有”。 “试过了,和大人说的一模一样,坚若磐石,任由铁锤如何砸,也完好无损。啧啧,老汉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能够把沙子像做豆腐一样做成石头。大人,这是宝贝啊......”黄老点头。 宝贝? 这自然是宝贝,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去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将它给试验出来。 韩度满意的笑了。 奉天殿。 毛骧告罪一声,在老朱耳边附耳一句。 “你说什么?”老朱眼睛瞪的老大,侧着头看向毛骧。 “臣所言句句属实,韩度在钞纸局造出奇物,能在化沙子为磐石,而且坚硬无比无惧铁锤敲击,比一般的石头更加坚硬。”毛骧低着头,一点私心都不敢有,如实向皇帝禀报。 化沙子为磐石,而且还比石头更加坚硬。 每一句话听到耳朵里面,都让老朱心神震动。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边关的城防问题,北边的城防起着抵御北元入侵的作用,虽然修建城池的时候,也使用了砖石、石灰、糯米等修砌而成。 但是石灰、糯米毕竟差真正的石头太多,根本没有石头那种抵御风吹日晒的能力,时间一长粘连的效果便会大大降低,所以几乎边关的城池几乎每年都需要修葺。 每年修葺边关城墙,对于大明的财政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现在,韩度居然弄出来了能够化沙为石的东西? “立刻,移驾钞纸局。”老朱朝身边的太监吩咐。 老太监忽然接到老朱的旨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好在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应下,“遵旨。” 皇帝出行,自然是非同小可。 哪怕是匆匆而行,一起动用的人手都不在少数。 很快,老朱便领着众人离开了奉天殿。 政事房。 自从皇帝去年诛杀胡惟庸,废除中书省之后,左丞相李善长便搬到了这间普普通通的房子里办公。 “皇上突然出宫了?”从下属官员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李善长都被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别的不说,皇帝勤奋的程度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皇帝废除中书省的时候,说实话李善长也是心有不满的,毕竟他是左丞相可以说是距离中书省这个权利中枢最近的人,哪个做臣子的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执掌中枢,礼绝百僚?” 不仅是李善长,当时几乎所有的文官都像看皇帝的笑话。因为没有人认为,天下的政务,仅凭皇帝一个人就能够处理的过来。 但是这一年下来,老朱用实际行动告诉百官。“你们错了。” 老朱不仅一个人便将政务全部处理干净,更是连一些县级层面的小事都处理的妥妥帖帖,让百官感觉不到有没有中书省的差别。 当然,老朱也不是没有付出。自从废除中书省以来,几乎每天老朱都需要处理政务到深夜。大量的时间被政务占据的干干净净,以往老朱还时不时的出宫微服私访一下,但是自从中书省被废除之后,老朱连一次出宫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皇帝居然突然出宫了。 “是哪里出了什么变故?还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李善长眼帘一垂,低头想到。 忽然抬头吩咐,“备轿,老夫前去觐见皇上。” 钞纸局。 匠人们听到韩度宣布成功了,都沉浸在欢呼的喜悦当中。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大家也太不容易了。 韩度都被熬出来两只兔子眼睛,其他的匠人自然是比韩度更加的辛劳。韩度只是负责指挥和试验而已,而匠人们却是要不断的配比原料,还要不断的开窑、烧窑,大家都被折腾的不行。 这时候就看的出来韩度当初提高匠人们待遇的好处了。 如果是以前的话,像韩度这么折腾,这些匠人早就满腹牢骚的不满了。毕竟匠人是自带干粮上工,没有任何收获的纯付出。但是现在韩度给他们发放了薪俸,又解决了他们吃饭的问题,匠人们对韩度的各种要求,自然是一一满足。 “累一点怕什么?吃顿饭的功夫,这力气不就是又回来了吗?反正吃饭吃的也是韩度提供的饭菜,出把子力气,自然是应该的。”这便是匠人们共同的想法。 正当韩度仔细的把准确的配比记录下来,让匠人再次装料继续煅烧水泥的时候,一声尖细响亮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皇上驾到。” 老太监跟着老朱走进钞纸局,远远的看见韩度的身影,便立刻高呼一声。 “不管皇上此行对于韩度是好是坏,咱家能够做的就这么多了。” 韩度诧异转头,便看见了老朱的仪仗。 赶紧带着一干匠人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到老朱面前。 “臣韩度,接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草民拜见皇上。” “免了。” 老朱直接从御撵上下来,来到韩度面前。 “皇上此来,所谓何事?”韩度小声问道。 “朕听说你做了一件奇物,能化沙为石?”老朱直截了当问道。 “什么化沙为石?”韩度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化沙为石,你干脆说我能点石成金算了,这是谁在老朱面前造自己的谣? 韩度眼睛朝着老朱身后的众人一瞥。 忽然韩度反应过来,“皇上难道指的是水泥?” “水泥?这是什么东西?”老朱来这里是看化沙为石的奇物的,可不是什么劳什子的水泥。 水泥,这名字也太普通了,一点都不会奇物相匹配。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三十六章 水泥免费阅读。 第三十七章 作用 “皇上,这边请。” 韩度带着众人一起,走到那块混凝土板那里。 “皇上请看,这便是水泥。”韩度伸手从旁边还没有使用的水泥里面抓出来一把,展示给老朱看。 老朱看的眉头一皱,这和他想象当中的差距很大啊,怎么看这些灰沫也不像是能够化沙为石的样子。 韩度微微一笑,朝着地上的混凝土板一指,“这便是水泥和沙子混合之后凝固出来的东西,额,这东西的确是坚若磐石。如果说着水泥能够化沙为石的话,倒也没有错,不过臣还是更愿意叫它混凝土。” 老朱是个干劲十足的人,才不去管它究竟是叫混凝土还是其他什么土,俯身下去伸手朝着混凝土板上就是一阵摩挲,还用力的各处按了几下。 冰冷,坚硬,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大体上和石头差不多。 老朱起身拍了拍手,问道:“这真是沙子和你那水泥做成的?” “千真万确,皇上。”韩度把手里的水泥放了回去,同样把手拍干净。 “怎么做的?” “非常简单,将沙子水泥和匀,加一定的谁搅拌,然后放入制作好的木框当中,就像是做豆腐一样,等到彻底凝固之后就变成这样了。”韩度解释的细致。 老朱听到可以像做豆腐一样做,那岂不是就可以随意的改变形状?想到这里,他的一双眼睛更加明亮。 “毛骧。” “臣在。”一直侍立在老朱背后的毛骧,立刻回应。 毛骧?韩度听闻,心里一惊。眼睛不由自主的朝着毛骧看去,这就是那传说当中的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虽然说也有人认为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并不是毛骧,但既然是朱元璋设立的锦衣卫,那么锦衣卫便应该有一位指挥使才对,除了毛骧,历史上也没有其他人了。 韩度看着毛骧,心里翻起汹涌波涛,锦衣卫啊,真是如雷贯耳的名字。不过这毛骧从表面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凶神恶煞,一双浓眉笔直而坚硬,眼睛大大、鼻子高高,长相英俊非凡当中有蕴含着一丝秀气。 这真是毛骧?不会是同名不同人吧。 可是韩度实在是想不到,能够在朱元璋身边侍卫的,还能够有另外一个叫毛骧的人。 “去试试。”老朱可没有韩度那么多的内心戏码,直接吩咐道。 “遵旨。” 毛骧卷起衣袍,伸手拿过匠人手上的铁锤。 众人都退开,留出一片空地来给毛骧表演,连老朱也不例外。 “咚。” “咚。” “咚。” ...... 毛骧一锤一锤的朝着混凝土板砸上去,可惜除了声响较大之外,也就能够从混凝土板上砸掉一点点的砂子而已。 唉,谁叫这毛骧不懂科学呢。 韩度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混凝土本来就是以抗压著称。什么是抗压?也就是正面硬刚,这可是混凝土的长项。你或许可以一锤子把一块铁板砸出一个凹陷出来,但是你不可能吧混凝土砸出一个坑出来。 因为锤子在接触到混凝土的时候,发出的力道会被混凝土的内应力分散,极大的削弱锤子砸出来的效果。 想要砸碎一块混凝土很简单,只要把混凝土板的两端踮起来就可以了,保证一锤子下去混凝土板四分五裂。 这是因为混凝土虽然抗压,但是它并不能抗拉。这也是为什么现代修建高楼大厦,都要在混凝土当中增加钢筋,原理就是要增加它的抗拉特性。 添加了钢筋网的混凝土板,你可以去试试,哪怕是你踮起两端用铁锤敲,就算是混凝土板被你敲的跳起来,它也完好无损。 而像毛骧这样蛮干,想要敲碎混凝土板,还是早点歇着吧。混凝土板平放在地上,打击的力道全都被传递到泥土里面,能够敲碎才有鬼了。 果然,随着毛骧一锤锤的下去,只见混凝土板被打的深陷到泥土里面,至于混凝土板本身自然是完好无损。 “够了。”老朱挥手止住毛骧。不是老朱知道毛骧在蛮干,而是他觉得能够试到这里,已经有答案了。 “挖出来。”老朱吩咐。 匠人们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混凝土板给挖了出来。 老朱仔细的将混凝土板检查了一遍,见真的完好无损,不由地开怀大笑。 “哈哈哈,好,好神奇的东西。韩度,你有功,朕要赏你。” “谢皇上,臣只是尽力而为......”有赏赐怎么能不开心?韩度心里乐开花,但是脸上还是要绷住,嘴上想要说些矜持的话。 不过老朱对这种话听的太多了,也没有兴趣听韩度扯淡,挥手制止了他。 转身朝一老臣问道,“李卿认为该如何赏赐?” 韩度见此人头发、胡须花白,身穿一品一品绯色仙鹤官袍。能够官居一品的除了已经被诛杀的胡惟庸,便只有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左丞相、韩国公李善长了。 “下官见过韩国公,”韩度上前行礼,却猛然发现李善长身旁还有一人,站立的位置更比李善长还要靠前。 此人见到韩度看向他,笑了一下,自己介绍道,“本公徐达。” 韩度感激的看了徐达一眼,再次拜道,“下官见过魏国公。”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难道一个水泥就能够吸引来这么多的大神? 韩度心里自言自语。 李善长却开口了,“回皇上,臣以为可以遵循唐制,但凡献技艺与朝廷者,赏钱一贯到十五贯,水泥此物如此神奇又有大用,应该赏钱十五贯。”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 韩度却闻言心里一凉,多少? 十五贯? 你们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哈哈哈,如此甚好,那朕就赏你们十五贯。”老朱显得十分的高兴。 其他人也是一副附和着老朱表情的样子,就只有韩度,脸色阴沉的冻气成冰。 气急而笑道:“呵呵,十五贯,真是好大一笔钱呢。皇上,难道宝钞提举司这么多人日夜不歇,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才制作出来的水泥,就只值十五贯吗?臣说的难听一点,十五贯,光是在试验的过程中耗费掉的材料钱都不止十五贯。如果皇上执意要十五贯买走水泥制作技艺的话,那臣只能说声抱歉,不卖!” 韩度的话一出口,瞬间将在场的欢喜气氛扫的一干二净。 李善长和徐达两人都诧异的看着韩度,他们可是一路跟随着老朱立国的,但是他们都没有见到过敢这么正面顶老朱的人。 嗯?不对,前些日子好像就有一个。 李善长忽然想到,哦,是那户部侍郎韩德,听说这韩度就是韩德的儿子?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父子两人真是一脉相承。 可是,当初韩德顶撞皇上差点被全家斩首,也不知道这韩度会是什么结果。 老朱倒是没有像韩德顶撞他的时候那样暴怒,而是随意撇了撇嘴,说道:“难怪你非要朕答应你,让你可以出售技艺,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朕呢。” “朕金口玉言,既然答应你了,自然就算数,”老朱好整以暇继续说道,“好吧,那你说你的这个水泥,多少钱才肯卖?” 按照老朱的想法,既然韩度十五贯不愿意卖,那自己便再加加价,这水泥顶多也就卖个几十上百贯。韩度在此事上的用心程度,老朱是知道,在他看来韩度是个办实事的人,他也不会和韩度计较这点铜钱。 徐达听了老朱的话,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这小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上位的面前挖坑给他跳。嗯,上一次这么干的是谁呢?时间太久,徐达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就是不知道他坟头的草,长到多高了。或许是被皇上给碎尸万段,早就死无葬身之地,连坟墓都没有了。 韩度见老朱松口,也不好再冷着脸,仔细盘算了一番,给出了一个极地的价格。 “那就一万贯吧。水泥配方的价值极高,臣只是象征性的回收一点点资金,好弥补研发的亏空罢了。” 这个价格真的是相当于白送了,水泥的用处太大了,在韩度看来,随着水泥的推广,水泥配方的价值是要超过石炭矿的。 这个价格真心不高,但是别人不这么想。 随着韩度开口,李善长和徐达两人眼睛都瞬间瞪大了看着韩度,很快又恢复正常。 不过两人虽然脸色如此,但是看向韩度眼神却是变了,既像是在看疯子,又像是在看死人。 老朱听到一万贯的时候,心跳都慢了一拍。看着韩度的笑容立刻变成了冷笑,牙齿上都泛着寒光,“哦?一万贯,你可真敢开口。” “一万贯真的不高,水泥的价值远远不止一万贯。”韩度摇摇头,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要是在现代谁把水泥的专利注册了,以这样的价格卖给他,那他做梦都要笑醒,光是吃专利费都要吃的富可敌国。 “水泥有大用,朕深以为然,但是有多高的价值却是未必,你张口就要一万贯,不觉得过分了吗?”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三十七章 作用免费阅读。 第三十八章 敲竹杠 朱元璋被韩度气极反笑,真是好大的胆子,敲竹杠都敲到朕的头上来了。 老朱的话让韩度心里发毛,再环视一遍众人的神色,他忽然回过神来,或许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水泥的价值。 “臣不敢,请皇上听臣解释。”韩度连忙低头一拜。 误会啊,误会大了。 和普通人产生误会,最多彼此隔阂,但是和老朱之间产生误会,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韩度赶紧向老朱解释,“皇上是想用水泥修砌城墙吧。” “不错,难道不可以吗?”老朱反问道。 “可以,砌墙自然是可以的,”韩度连忙应和,很快他话锋一转,“不过在臣看来,水泥最大的作用,却不是用来砌墙。” “那是用来干什么?”李善长插话问道。对于水泥的用途,在看见的第一时间他也和老朱想的一样,但是现在韩度说还有更加重要的用途,他便忍不住好奇一问。 “回韩国公,下官以为水泥最大的作用是用来修路。” “用来修路?”原本好整以暇,静立在一旁的徐达疑惑问道。 “不错,”韩度自信又回来了,水泥道路别人都没有见到过,但是韩度却说见了太多了。“敢问魏国公,以水泥此物修出来的道路,会是什么样?” “这个,”徐达沉吟片刻,“老夫没有见过,不敢妄断。” 韩度朝着老朱解释道,“皇上,以水泥修筑出来的道路,平整、坚固,最重要的是不惧雨水冲刷,哪怕是在倾盆大雨之下,人马车辆依然可以在其上自由行走。” “可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有随行的官员问道。 韩度微微一笑,想要告诉此官员,什么是“要想富先修路”,道路的便利对于经济社会的发展可是有着居功至伟的作用的。不仅如此,道路对于朝廷掌控地方,其实有着极大的增强作用,所谓“山高皇帝远”,那些远离京城的地方为什么会容易反叛,还不就是因为朝廷鞭长莫及嘛。如果有了便利的道路,极大的提高朝廷大军的行进效率,你看看这些地方还敢不敢轻易反叛。 但韩度没有和此人解释,转而向老朱说道,“皇上,魏国公,都是用兵大家,臣斗胆问一句,我朝每次征伐北元,都要消耗多少国库?” 徐达听到韩度疑问,只是看来皇上一眼,没有说话。 朝廷一直对老朱的北伐颇有微词,所以被韩度这样问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但他忽然回过几分味来,破天荒的回答了韩度,“每次北伐的消耗,大约都是在三百万贯到五百万贯。” “敢问皇上,这其中粮草辎重占了多少?”韩度继续追问。 “大概,七成吧。”心有所悟,老朱回答的轻松。 一旁的徐达和李善长两人,看见皇上和韩度一问一答十分默契,都感到诧异。他们可是极少见到皇上以这样的一个态度,面对一个低级官员。 两人都是极为聪明的人,仔细思量一番,便有了几分明悟。 “七成。就以三百万贯算,那也是二百一十万贯。粮行千里,不足一成。这其中超过九成的粮食,都会被消耗在运输过程当中。” 说到这里,韩度顿了顿,正色道:“而如果有了水泥修建的道路,便可以极大的提高运输的效率,极大的减少运粮的时间,减少时间便相当于减少了粮食在运输过程当中的消耗。” “皇上请看,”韩度挥手指向那块混凝土板,“此物凝固之前,像稀泥一样,可以被制作成任意形状。而在凝固之后,又会变得坚硬、平整。马车行驶在这样的道路上更不就不需要惧怕路面高低起伏带来的隐患,可以在其上快速飞驰。” “以往一匹马不过能背负二三百斤粮草,一日行军不过二十里。但是如果换成了马车,一辆马车可以载重千斤,一匹马便可以拉着马车在这样的道路上快速前进,一日行进超过百里。最重要的是,这样的道路不会出现坑洞,可以不分昼夜的日夜兼程,效率可比以前提高十倍有余,自然对于粮草的消耗自然就会降低到不足现在一成的地步。”???. 韩度停了一下,郑重说道:“皇上,只是一次北伐,水泥道路能够给朝廷节约下来的粮草便会超过百万贯。臣只卖一万贯,这真的是低到再不能低的价格了。” 韩度说完,朱元璋和徐达眼睛里齐齐冒出精光。 他们两人都是用兵的大家,虽然在第一次看见水泥这样的事物的时候,没有往深处想。但是被韩度一通点拨,两人去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韩度只看见了水泥道路在运输上面的优势,但是两人却看见了更加深层的作用。 那就是水泥道路及其方便调兵。 所谓兵贵神速。 速度可是用兵的第一要义。 但凡是带兵之人,便没有人不会去极尽全力的追求速度的,“朝发夕至、神出鬼没”,这可是自古以来所有将领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两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这样想法。 老朱和徐达默契的对视一眼,心有所悟。“照韩度这小子说来,这东西咱一万贯买下,还真不贵。” 韩度见老朱满意,自己也是笑意盈盈。 “皇上,韩度此人居心叵测,妖言惑国,意图乱我大明江山,请诛之。” 笑意凝固在脸上,自己怎么就居心叵测了?韩度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人群当中一个身穿工部官服的官员,在朝着老朱拜下。 “这位大人,下官好像不认识大人吧,怎么就说下官居心叵测了?”韩度一脸难看的看着此官员。 天地良心,自己可都是在为大明着想。 “韩度,你不要以为你的那点心思无人知晓,告诉你,今天本官在这里,你的奸计就休想得逞。”此人态度更加张狂,好似认定了韩度是奸人一般,对他怒目而视,好似天生便和他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一般。 可是韩度又不认识他,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深仇大恨呢?忽然,韩度想到薛工部曾经提起过的一句话,那就是“工部有人因他给匠人发放薪俸而弹劾他藐视朝纲”。 这家伙恐怕就是那弹劾他当中的一人吧。 一定是的。否则怎么会在皇上面前,无缘无故的朝他开炮? 韩度被气笑了,这种人真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嘲讽道:“下官这是强边的良策,岂能容你污蔑。” “休要混淆视听,韩度你不过是想要大明重蹈覆辙而已,”此人伸手怒指韩度,转头向皇帝告状,“皇上,史书记载,秦灭韩之前,就是诓骗韩国,说修建直道可以快速运输粮草辎重,能方便调兵。结果韩国修建直抵边界的直道之后,秦军便借直道出击,直插韩国都城,轻易而举的便将韩国灭掉。” 转头俯视着韩度,义正言辞的指责道,“北元铁骑本就来如如风,快我大明军队数倍,你还要欺君罔上,让皇上修建直道,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北元铁骑能够轻易而举的直插我大明腹地,你究竟是何居心?” “沙比。”韩度撇撇嘴。 “你说什么?”虽然不明白韩度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此人用屁股想也知道韩度说的不是好话,顿时对韩度怒目。要不是在皇帝面前,他都敢朝韩度动手的样子。 “说你寸光之见。”韩度可不怕他,也不给他留丝毫的情面,即便是他官职比自己高又如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绝满门。 再说这些趴在匠人身上吸血的官僚,根本就被韩度看不起。自己只是给下属匠人发放薪俸而已,这些官僚就敢弹劾自己。有机会自己一定要把这个场子,给找回来。 不过还是要向老朱解释清楚的,不解释清楚,万一生性多疑的老朱真怀疑自己有异心的话,那才是要掉脑袋的事。 “皇上乃用兵大家,自然是对骑兵了如指掌。”韩度笑着,拍了一下老朱马屁,“不过臣今天还是要班门弄斧的解释一下。” 老朱神色如常,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韩度继续。 “骑兵的马蹄上面都钉有马蹄铁,在马蹄踏在草地上的时候,马蹄铁会深陷到泥土当中,起到稳固的作用。”韩度两手比划示意。 这些都不过是常识,韩度一说,众人都纷纷理解过来。 “这便是骑兵可以在草原上纵横如飞、来去如飞的原因,”韩度话语一转,“但是,水泥道路坚若磐石,一旦骑兵在这上面行走,马蹄铁根本就不可能陷进混凝土里面,也就起不到稳固马匹的作用。甚至在臣开来,马蹄铁和水泥道路一样的坚硬,两者相遇还会容易出现打滑的现象。” 韩度俯身将毛骧丢在地上的铁锤拿起来,放在混凝土板上来回拖动几下。 嗯,顺滑无比。 “就像是在石板铺就的道路一样,谁敢在石板道路上纵马急奔?” 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第三十八章 敲竹杠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