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走肾不走心?我嫁别人你哭什么》 第258章 段尚书下台回家,北国使团重新出发。 由北国王的皇叔——安定王卓宇带队。 安定王是北国先皇的小儿子,生母不详。 —— 元日宫宴。 因为太子妃有孕,今年的元日宴,格外喜庆。 宫中红绸铺地,红灯挂檐。 四品以上官员及夫人嫡女皆可赴宴。 抠搜的皇帝,也是出血大方一把。 宫中灯火辉煌,宛如白昼。这一夜的烛火银子钱,就够皇帝心疼两日了。 好在宴会上所用的瓜果蔬菜是不用银子的,是柳二姑娘柳纪暖庄子上产出的。 秋日摘下,放在冰窖里,如今拿出来也如新鲜的一样。 桌上铺着细白的绢布,上面摆放着白瓷雕花的瓷器。佳肴珍馐摆满桌案。 水晶肘子、四喜丸子、八宝鸡、香酥鸭都是由天香楼的大厨操刀。 宫中办宴会,一应花销都是白嫖。 除了烛火银子。 皇帝看着桌子上的菜色,很是满意。 免费的就是最对的。 — 御膳房里高厨子的锅铲子,都抡出了火星子。 上下翻飞。 一道菜一道菜的出,必须都色香味俱全。 同行是冤家,御膳房的大厨感到了危机感,想干翻高厨子,本想给他使使绊子。 一看高厨子不要命的架势,默默的拿起一旁的帕子给他擦擦汗。 当太子妃的厨子,还玩命? 惹不起啊! — 乐师们拨弄手中的琴弦,与管乐齐鸣。 文武百官听着乐曲,看着歌舞,吃着天香楼的菜品。 为首的舞姬一身薄纱红裙,面附金色面纱,如绸的腰肢,婀娜多姿。 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睛,魅惑又勾人。 纤纤玉手翻转,赤足跳跃,便带着无尽的风情。 舞姬望着主位上的人,媚眼如丝。 众人顺着舞姬的眼神望去—— 皇上在给柳皇后夹菜,低声耳语,柳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拿帕子擦了擦嘴。 有位夫人道:“皇上同柳皇后的感情真好。” “是呢!” 皇帝看着舞姬的眼神——勾引他?吃掉他? 皇帝的手一抖,五两银子一杯的酒…撒了! 突然腰子一疼,女人太费钱! “皇后,把宫中乐人都送北疆去吧!你看她们跳的什么玩意? 养她们多费银子。”这是随便能养的吗? 这是皇宫不是襄王的天宫。老皇帝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荷包。 他穷,他不配! 当一个皇帝。 开始高瞻远瞩有远大理想之后,他开始节省了!!! 平圣王、平圣王。 老皇帝如坐针毡,必须节省开支。 征兵费银子,却不能加税。征兵加赋税,百姓会苦不堪言。 内忧外患就是亡国的前兆。 皇帝叹息一声,在心里给先皇一顿问候,都要骂诈尸了。 柳皇后挑眉,“本宫拿自己银子养的。” 皇帝点点头,那没事了,谁还没点小爱好呢! 媳妇花银子行,他自己是一文不能花的。 白看……行! . 舞姬一个转身,足上金铃声清脆又勾人。 皇上恨不得捂住自己的眼睛,“这玩意哪来的?” “襄王的皇宫里啊!她们是无家可归的女子。”柳皇后看的津津有味,咽咽口水。 “你皇叔比你会享受。” 皇帝低声道:“谁把她们送进皇宫来的?明天赶紧把她们送走。” “眠眠啊!” “……”皇上看向坐在下首的谢凌渊。 谢凌渊头也不敢抬,这是他敢看的嘛! 柳眠眠身边的瑞雪轻声道:“嫂嫂,红袖跳的真好!” “是很好!”何止是好,她一个女子都要咽口水。 场中乐声戛然而止,舞姬退场。 殿外,只见一如水般的女子,头戴丝绒百合花,一身青纱白裙,手拿一朵绢纱白莲花。 犹如人间仙子,仿佛踏月光而来。 她朱唇轻起,低低吟唱,“卿卿可采莲,悠悠君上弦。” 声音空灵犹如仙音,殿中升起白雾,青纱白裙的女子犹如从仙境中走来。 面容清冷绝尘,身段妖娆绝美。 “青莲姐姐,今日也很美。”瑞雪微微一笑,眼里泪光闪动。 “嫂嫂,其实我跳的也很好。” 此时。 殿外内侍高声道:“长公主谢璇驾到——” 从不参加宫宴的长公主,今日却难得的进宫了。 一身石榴红的宫装,头上戴着有些旧的芙蓉石头面。 芙蓉石的小兔子头钗,芙蓉石的珠花。 芙蓉石的颜色娇嫩,粉粉嫩嫩适合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臣妹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臣妹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笑道:“平身吧!你就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不要老窝在公主府。” “是。”长公主谢璇起身,扶下头上的芙蓉石头面。 待皇上看清长公主谢璇头上的头面,脸上的笑容一僵,眸光一深。 垂目掩饰着眼底的哀痛。 柳皇后笑道:“皇太后年纪大了不愿意来回折腾,今年便不回来了。” 看向谢璇的目光中带着疼惜,起身对老皇帝行礼道: “皇上,长公主的发髻乱了,臣妾带她去整理一番。” “去吧!”皇帝叹口气。 皇后离席,青莲的歌声重新唱起。“卿卿可采莲,悠悠君上弦。” 不多久,德胜公公行至柳眠眠身后,“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传召二位。” 第259章 瑞雪乖巧的回到八王妃身边,坐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 皇后宫中,长公主谢璇倔犟的跪在地上。 看见柳眠眠同谢凌渊进来,她慌乱的站起身,擦擦脸上的泪水。 “眠眠,怎么过来了,可是找你母后有事?” 柳皇后擦擦眼角的泪水,“本宫让他们二人来的。” 长公主谢璇便知道瞒不住了,便走到柳眠眠身边,拉住她的手道: “眠眠,你知道牵羊礼吗?当初大圣朝的谢璇就是北国的那只羊。 姑姑想体面的死去,你把胭脂还给姑姑吧!” 北国使团越来越近。 元日,天时地利人和。 安宁同柳泽恩带着八两回柳家了。长公主谢璇觉得自己能死一死了。 苟延残喘这么多年,这残破之身还能为安宁多争取些时日。 她觉得足够了。 她穿戴整齐,特意换上红装戴着豆蔻年华时最喜欢的头面。 打算去见她的母妃—— 见她的爱人。 没成想一颗药丸下肚,躺在床榻上左等不死,右等也不死。 小腹一热,月事来了。 长公主谢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颗药不是胭脂,好像是缓解月事疼痛的药。 元日宴。 长公主只能深夜来讨药,明日她女儿就回公主府了,再没有机会吃药了。 安宁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她。 柳眠眠从荷包中掏出一物,放在长公主手上。 长公主低头一看,险些叫一声祖宗。 趴在柳眠眠耳边,低声道:“你怎么把它拿出来了?被你父皇知道,要掉脑袋的。” 柳眠眠打开荷包,又拿出一枚——又拿出一枚——又拿出一枚。 长公主手心里满满当当放了五六个玉玺。 谢璇看向谢凌渊。“太子?” 谢凌渊眸中渐深,“皇姑姑…不管如何,你同安宁都要回北国。” 长公主谢璇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柳皇后厉声,又带着宠溺道:“你这孩子!都要当爹的人了,还吓唬你姑姑!” 长公主后知后觉的看向皇后,不知道怎么解释手中的玉玺。 她拿假的玉玺糊弄皇帝哥,皇帝哥的儿子做了一堆假玉玺? 砰的一声,谢璇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恕罪,谢璇罪该万死。 请饶恕安宁吧!只送我一人回北国即可。” 谢璇举起手中的玉玺,“我把玉玺带回去,放过安宁。” 谢璇从来都不信皇帝,天家无情!她如今只信自己同安宁。 对柳泽恩和柳眠眠也有半分信任。 她拿出玉玺是示好,同太子示好同柳家示好。 等她死后,仍可保安宁平安。 她死,安宁守孝三年。 便可多拖延三年不回北地,拖着拖着把皇兄拖死, 安宁可能就不用回去了! 她想以身死,换安宁平安。 她从未想过把玉玺交给北国君换安宁平安。 平圣! 她作为大圣人不会把玉玺交出去。比起皇兄她更不信北国君主卓狱。 长公主谢璇擦擦眼角的泪,刚要开口就听柳眠眠说道。 “姑姑,公输长生已经把玉玺给平圣王卓烈了。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应该发现玉玺是假的了。 不过,没关系咱们还有一百多个,可以都送给他们。 礼仪之邦,不能小气。”柳眠眠从谢凌渊的袖子里又掏出两个玉玺。 为什么是袖子呢? 因为谢凌渊无人给他绣荷包,他又不带绣娘绣的。 . 细看一下,玉玺几乎都一模一样。 只能说白老头手艺高超。 “姑姑你要相信父皇,他不会让你安宁被带走的。” 长公主谢璇摇摇头,“眠眠你不知道,谢家就没有好人。 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江山重要。” 柳眠眠看着谢凌渊黢黑的脸,问道:“那个——姑姑!万一有好人呢!” 长公主谢璇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找补道:“太子殿下是不同的。 他未经历过腥风血雨,仍旧能保持一份初心。 眠眠是个有福气的,太子殿下也一定会初心不改。” 不解释倒好,一解释谢凌渊脸黑如墨。 叫太子妃是—“眠眠。” 叫“凌渊”是太子殿下。亲疏远近高见立下。 还说他初心不改? 只有谢家人受伤的事界达成了。 谢凌渊臭着一张脸,“姑姑你听说过五石散吗?” 五石散? 谢璇愣愣的问:“襄王,天宫?不是被销毁了吗?” “没销毁,在我手里。”谢凌渊扶着柳眠眠坐下。 谢凌渊眸光深邃,“姑姑,你说五石散这么昂贵的礼物,北国君主会不会喜欢?” “………”谢璇已经不知作何反应。“会……会的吧?” 柳眠眠眼里满是疼惜,“姑姑若是想死遁也可以,不用真的身死。 安宁还小,八两也还小,你舍得她们吗?” 【还有一部分,我明天补全。今天有点头晕。】 第260章 长公主换了套红缎牡丹绣花金色长裙,头戴红宝石福字簪。 鬓边别着一朵精致华贵的牡丹花,花蕊是由水头极好的黄翡所制。 足上的锦缎绣花鞋上,镶嵌着硕大的珍珠。 整个人金光闪闪,富贵逼人。 老皇帝看着长公主谢璇头上的珠钗头面。从刚才的哀痛变成了哎…痛! 无人可知啊! 谢璇这一身行头,是皇帝吩咐内务府给柳皇后新做的。 银子——他出的。 这玩意儿着实不便宜! 皇帝不确定啊!是柳皇后是借给谢璇的?还是赐给谢璇的? 能不能要回来? 派谁去要呢?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这点脸面还是要的,肯定不能亲自去。 让谢凌渊去… 他娘借出去的,他去要,没毛病! 有事嫡子服其劳— 皇帝哀叹败家媳妇,太败家了。 年近六十二老皇帝想找人告状。目光不自觉的往尚书府家眷的方向看去。 眼睛使劲踅摸。 柳尚书他师兄……没来! 德胜公公低声提醒,“皇上你忘记了?柳尚书夫人身子不适…告了假。” 柳尚书夫人身子不好,两口子都没来。 柳老太太已经八十多了,参加宫宴这么光宗耀祖的事,已经吸引不了她。 她已经过了虚荣的年纪。 柳府其他人都没有品阶了。 哦!还剩一个探花郎柳泽恩,他从五品,品阶不够进不来。 皇帝叹口气,“忘了。” 老皇帝心疼啊!办元日宴太费衣裳。 柳囡囡你知道这套衣服和头面多贵不? 衣服的金丝薅出来,都得有一斤。 更不要说头面了!头面上一颗颗的红宝石,比他吐的血都红。 还有那鞋,那鞋子上的东珠是从德仁皇太后凤冠上扣下来的,意义非常。 寓意着时时刻刻把老妖妇踩在脚下。 总共就十几颗东珠。 皇帝眼角微红,恨不得捶胸顿足。 长公主谢璇看见皇帝通红的眼角,险些没有落下泪来。 她突然…有些相信柳眠眠话了,皇上还…不那么坏? 随即,谢璇又摇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 谢家就没有好人。 这关心的眼神,微红的眼眶都是做给文武百官看的。 对! 谢璇被自己说服了, 长公主谢璇摸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凉飕飕的。“皇上为何一直盯着臣妹。”还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头? 欺君之罪被发现了? 想即刻弄死她?谢璇站起身,“皇上,臣…” 谢璇请罪的话,还未说出口。 只听战鼓齐鸣,咚咚咚! 四周的烛火被熄灭,只留四盏琉璃灯,在大殿四角。 昏暗的灯光,不辨方向, 众官员拥挤在一团,“有刺客吗?” “快来人护驾。” “救命,有刺客抓我腰。” “有刺客抓我脚。” “保护皇上。” 皇上?皇上坐在宝座上纹丝未动。 孙御史拨开身上的人,往前蹭去。孙夫人拽住他的官服,“相公,你去哪?” 孙御史咬牙道:“快松开,我去救太子妃殿下。” “太危险了,相公。”孙夫人摇头。 “富贵险中求…站队要站好!呸!”孙御史蹙眉,嘴一快把内心想法说出来了。 “忠君爱国,死而后已。”拽回自己的官服,拿起桌上的铜酒壶。“君子六艺,本官也是练过的。 小小刺客,不足为惧。”孙御史使劲往太子妃的方向扑腾。 海棠和紫荆一左一右护着柳眠眠。 海棠看见扑腾而来的孙御史。 手里还拿着个酒壶,海棠蹙眉道:“小姐,有个老头来敬酒了?” 是敬酒吧? 要不然,为何拿着铜酒壶呢? 摸黑给太子和太子妃敬酒? 海棠年岁小,没见过,真没见过。 柳眠眠一孕傻三年,最近说话都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海棠叫她起床,她听成海棠给她洗个桃。 刚才在内殿又同长公主谢璇说了许多话,烛火一灭,柳眠眠困了。 听见海棠说,有个老头来敬酒了。 柳眠眠端起自己的酒杯,里面装着红枣水。 “砰。”跟孙御史碰了一个。 “请。”柳眠眠是一个亲民的太子妃。 孙御史愣了,什么情况?太子妃怎么就干了? 孙老头寻思半天,打开酒壶一饮而尽。 主打一个……陪一个!一口闷。 柳眠眠放下酒杯,“大人好酒量,海棠给大人倒满。” 海棠很贴心又给孙御史拿了一壶。 来护驾的孙御史又干了一壶。 “酒逢知己千杯少,大人真是海量。”海棠又递一壶。 此时大殿中央升起一道光。 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披头散发跌跌撞撞跑到大殿中央。 带着无尽的绝望和伤痛道:“鞑子兵杀进来了…” 她满脸的血痕,眼角的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鼓声如倾盆大雨,咚咚敲打在心上。 一名鞑子军手拿长弯刀,一脸淫笑从殿外跑来,“跑啊!你再跑啊!看你往哪跑。” 女子绝望的摇摇头,“我不跑了,爹娘死了哥哥死了家都没了,还跑什么?能跑到哪里去? 我的丈夫被你杀了,我的孩儿被你摔死了。 我还能跑到哪里去?” “你们等等我,慢些走!奈何桥上等等我。”女子起身一头撞在柱子上。 尸身缓缓滑落,眼睛却始终未闭上。 鞑子呸了一声,“晦气。”鞑子提着刀转身就走。“挨家挨户搜,不能放过一个女奴。” 鼓声缓缓,如泣如诉。 十二个身影高声道:“吾身虽死,愿吾之血化为山河,保国之寸土寸地不受铁蹄践踏。” “小人杀一个鞑子保本,杀两鞑子个赚了,杀三个鞑子赚大发了。” “死小人一人,换吓退鞑子。值得!” “值得!” “值得!”齐齐的十二声,响彻整个大殿。 “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 “告诉俺媳妇,让她改嫁吧!我…回不去了。” “别告诉我祖父,我死了,反正他也活不久了。我在地下等他。” “弄啥嘞,俺是英雄了。” “我…我没什么想说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保家卫国,誓死不退。” 翰林院张栋之女张之遥呜呜哭出声。“不要!不要死… 求求你们,都不要死。” 殿内烛火点燃,犹如白昼。殿中的人已然退场。 孙御史泪流满面,手中的酒壶滴酒未剩。 第261章 元日宴。 大喜庆的日子,皇帝给他们看这个? 皇帝面无表情,他也是头次见——元日宴这个节目的! 说好的莺歌燕舞,欢聚一堂呢? 如今是哭成一堂,皇帝蹙眉,居高临下看向众人。 这里面有几人真哭,有多少人假哭,谁又能分的清楚。 内宅妇人往往更狠心手辣。 身居高位的大臣,早就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惺惺作态。 人人都是角儿。 皇帝目光移向康白氏,康白氏哭的梨花带雨。 跟旁边夫人说着康府忠君为国的事迹,说着康家二爷。 康伯爷也眼眶通红。 皇帝目光转向柳皇后,“囡囡,恐怕让你失望了,不是所有人家都姓柳。” 在皇帝心中柳家都是好人,都好的发傻。 世家大族,心冷似铁,邦硬! 给他们看这个? 对牛弹琴嘛!他们能感动吗? 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啊!没听过那句话吗?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柳眠眠擦擦眼角泪。 起身跪地道:“父皇…北国狼子野心,北疆战士保家卫国,铮铮铁骨。 身去好儿郎,再归是英魂。 儿媳愿捐赠十万两白银,以做军费。招兵买马抵御外族入侵。 我大圣土地,寸土不让。愿大圣朝长盛不衰。” 这让人感动的杀猪盘,柳眠眠接下了。 抛砖引玉,她可做砖。 哪里需要哪里搬。 孙御史跪地还不忘举起酒壶,“敬太子妃娘娘。” 也不知道是敬仰…还是敬酒。 “微臣家中…?”孙御史跪在地上。目光看向他夫人,他家里有多少银子,真是不知道啊! 中馈都是他夫人在管理。 孙夫人擦擦脸上的泪水。“臣妇捐一万两银子。” 孙御史一个月三十两的俸禄银子。 一万两银子也就是,孙御史不吃不喝二十七年。 孙御史不差事,也不差钱。世家大族底蕴丰厚。 “微臣再捐一万两。”站队嘛!孙御史懂。 皇帝眸光一闪,“姓孙的,你梦游呢?还是没睡醒。” 这傻x天天喊着撞柱,喊了有…十年?差不多二十年了。 一个月三十天,谏言二十八天。 今天还大出血捐钱了?皇帝挑眉往下看去,都怀疑姓孙的变成女子了。 居然多愁善感,感同身受了! 孙御史咬着后槽牙,皇帝一张嘴没一句好话,他想谏言。 六十二岁花甲之年,可以不必长嘴了。 孙御史不敢说出口,只敢自己腹诽。 “皇上,微臣也是大圣子民,理应为国出力。”孙御史说完这句话,又在心里骂皇帝一个来回。 艹,他说错话了! 什么叫大圣子民,理应出力? 这话…把满朝文武和同僚都装进去了。 他们但凡捐赠两万两以下的,都得自己好好寻思寻思——自己是不是大圣子民。 同为御史。 高御史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一巴掌呼死姓孙的。 他高家满门清流,书香门第,只有书香。 什么…惺惺相惜王八看绿豆,今日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别问!问就是两万两银子,他就倾家荡产。 果然来自同僚背刺最致命。 清水衙门的还有翰林院,张栋一个月只去一次天香楼。 一次最多点两菜,还得一荤一素。 如今掏出两万两白银?着实有点费劲,喘气困难。 彼时张之遥哭的梨花带雨,“爹爹,咱们家捐三万两。” 张栋险些喊出来,——你看你爹像三万两不? 张之遥哽咽道:“爹爹,女儿的嫁妆可以少一些。国将不国,女儿要再多嫁妆也无用。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张之遥声音不大,架不住四周无人说话。 少女沙哑的声音被皇帝听见了,皇帝点点头——还有个傻的! 他还怪喜欢这孩子的。“张家姑娘,你很不错!” 张栋心下一颤,想起选秀事件。不错? 张栋看向他女儿,娇俏可爱心地善良,花骨朵。 老牛吃嫩草? 跪地道:“微臣愿意捐三万白银,以解边疆之急。” 皇帝眼神一亮,“张爱卿,你也很不错。” 自从他不上朝,这帮官员能听懂话了,也爱听说了。 “朕很欣慰啊!”皇帝点头。 此时已经加价到三万两白银了。 十万两在两万两之间,随意捐赠。 六部尚书七人,缺席两人,侍郎十二人,均到齐。 元日宴共四十一位官员,缺席两人。 工部尚书公输长生在边疆,户部尚书告假。 柳皇后从金红凤袍袖中拿出一张写满名字的纸和一根螺子黛。 螺子黛沾着酒水,孙御史和张大人的名字上画圈圈。一个写二,一个写三。 捐银子的画圈圈,不捐银子的画叉叉。 “皇后啊!红笔应景。” 年到花甲,皇帝才发现柳皇后比钓鱼有趣。 柳皇后点点头,“臣妾下一次,准备朱砂。” 还有下一次?皇帝嘴角翘起。 这群臣就像地里的韭菜,割完一茬,还有一茬。 常割常新。 康伯爷看向康白氏,低声问道:“咱们府里还有多少银子?” 康白氏抹着眼泪,“府里没有银子了,只剩下我的嫁妆了。 伯爷不会要我的嫁妆吧?” 康伯爷低声道:“你回去让钱氏拿两万两银子出来。” 康白氏在心里呸一声,嘴上嘲讽道:“伯爷要花侄媳妇的嫁妆? 自古以来…没有大伯花侄媳妇银子的道理吧? 伯爷,你说呢?” 说个锤子,康伯爷冷着脸。“要不是你这毒妇,烧死了阮氏,我怎么会没有银子用!” 康白氏翻个白眼,低声道:“阮姨娘会产银子吗?伯爷你疯了不成!” 康伯爷?真是要疯了。 如今康家只有二房有钱,二房的银子都是康君梧的了。 成功不拐弯。 此时殿外进来一名“小丫头,”就是刚刚被鞑子兵逼迫撞柱的。 夜莺——“小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奴才替我家主子,工部尚书公输长生,捐赠八万两白银,以表其忠君爱国之心。” 踏娘的,尚书级别的加价到八万两了。 不捐就是不忠心,有异心。 不忠君爱国。 多损。 新上任的工部尚书崔玉泉身影一晃,嘿!八万两。 心里把段尚书骂个半死。 元日宴——共收入一百零二万白银。 一年的税收。 皇后看着生死簿道:“皇上真是高瞻远瞩,四品以上无寒门。” 都能拿的出银子,真好。 皇帝摸着银票道:“寒门不舍得花银子,他们的路太长,走不到朕的面前。” 第262章 皇帝很满意如今的生活,柳家女子,人人带财。 柳囡囡的财运是被曹氏那个衰神压制住了——皇帝猜测到。 曹氏一死,便招财了。 皇帝不知道,这不叫招财叫抢夺不义之财。 柳家——家学渊源。 柳皇后划出几个人,吩咐莫雨道:“把樟木箱子里的物件,给这几位官员送去。 就说是圣上和本宫给他们嫡女的添妆。” 皇帝余光一扫,正好看见了张栋的名字。 还有几位官员,都是出自书香世家的。 “囡囡啊!他们清流人家也不是都清,孤本价格不菲。 有的可值千金。”别被骗了呀! 柳皇后又拿出七万两的银票,“劳烦德胜公公给小樱送去,还给公输长生。” 皇帝蹙眉,“且慢。”吃出去的肉,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德胜公公站着没动,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钱,有来无回。 “嗯?”柳皇后侧目。“皇上,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用来钓鱼的。 其余的钱用作军费。” 皇帝蹙眉,豪绅——公输长生?钓鱼——钓钱。 话是如此,皇帝不想还钱,亲儿媳妇的钱都未还呢! 皇帝一抬头,亲儿媳妇靠在榻上睡着了。 皇帝低声道:“谢凌渊那个小兔崽子呢?宴会上就不见踪影了。” 柳皇后双眸微微一沉。“替臣妾去庙里上香了。” 哦!皇帝便不再问了。 皇帝低声吩咐。“海棠,紫荆扶你们主子去东宫休息吧!” 海棠和紫荆如今也是有排面的人了,名字都被皇帝记住了。 “让她在这睡吧!一会凌渊就回来了。圣上乏了?就回宫休息去吧!”柳皇后开始撵人了。 皇帝眨眨眼睛,用龙袍擦擦眼角的眵目糊。“不困。” “皇上,奴才听说公输大人的身子不好?”德胜公公低声道。 皇帝“哼”一声,“你会医治啊!” 有起床气,还有睡觉气。 德胜公公也困啊!低声道:“皇上,奴才记得内务府还有几棵好参,还有一些名贵的药材。” 皇帝眼前一亮,“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药,你看着办吧! 让太医院的小魏太医送去,朕记得他金针用的不错。” 小魏太医? 小魏太医追你前儿媳妇去了。小魏太医——莫要惦记他。 德胜公公舔舔唇,求救的看柳皇后一眼。 柳皇后在算银子,拿着本子勾勾画画。 德胜公公斟酌开口,“小魏太医告老还乡了。” 夫妻双双把家还,还乡!没毛病吧! “???”皇帝抬起头。“啥玩意儿?” “二十岁几岁告老还乡了?魏家不是京城人士吗?” 皇帝捋着胡子道:“让他爹走,把他换回来。” “皇上,魏川柏给纪暖看病去了。”柳皇后幽幽开口。 “哦?”太医离京他居然不知道,皇帝目光一暗。 “皇上,柳二小姐。”德胜公公指指桌子上的银票。 “小魏太医是先辞掉太医院的职位,才出的京。” 银票。 柳纪暖做买卖缴税,宫中的蔬菜瓜果梨桃… 内务府的开销少了一些,寥胜于无。 省钱是硬道理。 皇帝点点头,“无妨,给柳纪柔…暖看病是大事。 让魏太医去一趟边疆,给公输长生好好看看,调理调理。” 哀叹一声。“孙太医、刘太医、张太医还有那个钱太医都去。” 皇帝扎心道:“魏太医书写不错,治病有待加强。” 又想了想,“让魏太医留下吧!出书最重要。” 冬季,冰钓太冷,花甲老人不抗冻。 乐趣只剩两个——看谢凌渊批奏折,看魏太医的话本子。 此时。 谢凌渊带着满身的寒意,还有身上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回来了。 进门未跪地请安,喊着万岁万万岁,而是同百姓人家的孩子一样—— 傻笑道:“爹娘,你们怎么没去睡?等我呢?” 皇帝打个哈欠,低声道:“小兔崽子,你死哪去了?” “出宫办点事。” “细说。”如今皇帝掌控欲很强啊!独生子,眼珠子——他啥都想知道。 谢凌渊眼神躲闪道:“去庙里上香,又去柳府跟老祖宗说了两句话。” 皇帝嗅嗅,“你身上血腥味怎么回事?” 谢凌渊眼神幽暗,他老爹类犬。 低声道:“有两个眼线,被儿子处理了。” “眼线?”皇帝坐不住了,“谁的眼线?”谢凌晨,八王独子还是北国,还是谢凌西的子嗣? 谢凌渊一死最大的受益者是谁?皇帝眸光渐深,心中杀意已起。 皇帝眼中的关怀让谢凌渊心中一暖。 笑道:“儿子未坐宫中的马车,同仇久骑马去的。 没准不是眼线,而是见财起意的路匪。 都已经处理掉了,父皇不必担心,仇久武功不错。” “你下次带着护卫队,真要出事可让朕同你娘怎么活?”皇帝说完这话,自己也一愣。 “行了,抱起你媳妇回家吧!” 谢凌渊行礼,“是。爹娘儿子回去了。” 未叫醒柳眠眠,便要伸手去抱。 紫荆抢先一步,用披风把柳眠眠裹好直接抱起,出了殿门。 放在软轿上。 柳眠眠有孕,正是嗜睡的时候,一路颠簸也未醒。 到了明月居仍旧被紫荆抱起,放到了床榻上。 谢凌渊面露欣赏,“紫荆,下个月涨月例。” “不必,奴婢没有花银子的地方。”紫荆面无表情道。 “……” 柳眠眠睡的小脸通红,谢凌渊亲亲她的额头。 吩咐二人,“本宫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们照顾好小姐。” 便转身出了门。 太子走后,海棠出门看向光秃秃的树,上面没有仇久。 海棠回到内室,把匕首找了出来,放在了身上。 紫荆出言提醒道:“不必如此。 青峰细语在暗处呢!这明月居前前后后有十几个高手在。” “用……用不上我吗?”海棠磕巴道。 “嗯。”紫荆眼里笑意一闪。 第263章 夜深人静。 元日,多少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内侍小包子提着灯笼走在谢凌渊的前面,仔细照着前路。 夜风吹来淡淡的血腥味。 小包子忍不住开口,“主子,叫府医过来,把身上的伤再处理一下吧?” “无事,不是本宫的。”谢凌渊淡淡开口。 太子府里外星沉月落。 谢凌渊推开书房的门,书房中空无一人。 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张大圣舆图。 他走到舆图前轻轻一推,暗门打开。 面前出现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挂着柴油灯。 谢凌渊伸手取下油灯,便向下走去。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 走到尽头,忽的眼前一亮,眼前的密室亮如白昼。 密室中有三个喘气的,谢凌渊来了之后,就要变成两个了。 仇久扔掉手中的小皮鞭,“主子,问出来了是你舅父派来的人。” 谢凌渊脸色一冷,刚想伸腿踹去,想到仇久身上的伤。 摸摸鼻子,收回了腿。 只冷声道:“你舅父! 我舅父在家打马吊呢!打一两银子的。” 仇久嘻嘻一笑,“不愧是户部尚书,打的真大啊!一晚上就赢八万两白银。” 八万两,没毛病。 仇久一指柱子上的两个血人,“你叔爷派来的人。”如今的北良王。 . 三十多年前良国内乱,一分为二,南良同北良。 如今的南良王单名一个澜字,同公主昭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 当年姐弟俩被他们叔父追杀至边境。 公主昭当即脱下弟弟皇子澜的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 让皇子澜换上了她的衣裳,当时两人才十一二岁,雌雄莫辨的年纪。 公主昭顺利引开了追兵想用身死换弟弟澜…活! 公主昭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没死。 不幸运的是想不起来她姓甚名谁了。 堂堂公主流落街头,变成小乞丐了,每日跟野狗抢食。 幸运的是遇见好心的张家人,变成了张家小姐身边的小丫鬟。 那一年选秀。 张家小姐张敏的名字赫然在列。可…张敏已有心上人,张家父母也舍不得女儿。 于是公主昭就变成了张敏,替张敏入了宫。 缘分让她住进了柳妃的侧殿。 缘分叫曹皇后。 因为公主昭张敏没有银子打点,没上炮儿! 抠搜。 就被分到了当时的柳妃身边。皇后想借刀杀人,一石二鸟,让她们内斗。 没成想柳妃没带刀,她俩处的还挺好。 一人失忆傻乎乎的,一人是真豁达。 时间久了,两人也如亲姐妹一般。让柳妃在四方天地里多了点乐趣。 让公主昭也多了一个姐姐。 — 谢凌渊眼神一暗,对着仇久道:“你信吗?” 仇久坐在凳子上,翘着着二郎腿晃悠悠道:“不信啊!” 两名血人嘴里呜呜呜,想说话。 奈何嘴里塞了汗巾子。 谢凌渊也翘着腿,坐在凳子上。 似笑非笑道:“死侍的嘴可不会跟裤腰带一样松,什么都顺嘴往外秃噜。” 柱子上绑着的死侍一脸茫然,这大圣太子在说什么? 什么裤腰带?什么秃噜… “你们要在被抓的一瞬咬破嘴里的毒囊,彰显对主人的忠诚。”谢凌渊一把拽掉一名死侍嘴里的汗巾子。 “你说点啥吧?” 死侍——没听懂!怎么说。 这人谁啊?肯定不是太子,谁家太子如此说话? 来地牢培训他们的? 怎样当一名合格的死士? 他侧过头,对着自己同伴道:“情报有误,他根本不是大圣太子。 咱们找错人了,没想到大圣太子如此谨慎,还有替身。” 他的同伴看向仇久。 仇久往后一靠,“斯哈!”靠到背上的伤口了。 没好气道:“看我干啥玩意儿,我是太子呗? 你们赶紧交代,不交代就赶紧自尽,别耽搁人睡觉。”说完仇久还打个哈欠。 死侍一看,这两抖腿的哪个也不像一国太子。 目露悲怆道:“算我们兄弟倒霉,今日找错了人辜负了王爷的信任。 十八年后,再报效王爷。”头一歪,嘴角流下一串黑血。 谢凌渊淡淡开口,“一会把尸体扔进茅坑里,让他带着味道投胎。 看他家王爷还认识他不?” 仇久点头。“好的,好的。”太损了。 另一名活着的死侍,“呜呜呜…” 谢凌渊拿掉他嘴里的汗巾,“你有话说?” 死侍略带决绝道:“你们是谁?为何会去祭奠公主昭? 你们给太子带个话,北良王誓取太子狗命。” 仇久看向谢凌渊点头,“好的,已经带到了。” 就是说…这传话速度快不快吧? 死侍吐血雪道:“你们是太子的替身还是幕僚?还是哪家的庶子? 我想做个明白鬼。” 仇久嗤笑一声,“有木有可能?我家主子真是太子。” 太子殿下顶着一张面如冠玉的脸,翘着二郎腿在用手擦眼屎——眵目糊。 死侍略带嫌弃,“太子殿下会连帕子都不用起吗?你以为我们良国人蠢钝如猪吗? 这么好骗。 太瞧不起我们良国人了!” 太子殿下真没帕子。 皇帝也没有啊! 一脉相传,不会刺绣啊! 跟谁说理去? 谢凌渊打个哈欠,“惭矣,望恕之。”不好意思哈!“给大圣百姓丢脸了。” 死侍泪流满面,血泪呼一脸。刺杀这么个替身,折了二十多个人。 仇久挑眉,“兄弟,你觉得太子殿下应该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死侍的脑子里浮现一个身影,雍容闲雅的身影。 脱口而出,“拂竹皇子那样的。” 拂竹皇子?谢凌渊同仇久对视一眼。 仇久眼神一暗,啧啧两声。“腐竹? 你们皇子口腹欲挺重啊!” 死侍脸色红温,双目赤红。“呸!不学无术!微风拂竹你们都未听过?” 谢凌渊眼神一闪,“啥微风腐竹,新品种啊? 你们良国卖的吗?” “噗…”死侍硬生生吐出一口血。 死侍咬牙切齿,“南良太子殿下,拂竹太子微。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你不许侮辱他。” 仇久啧啧两声,挑眉对谢凌渊道:“同为太子,你被认成太子替身? 腐竹…是清风明月。” 又一拍大腿,调笑道:“比不过啊!太子殿下你啥也不是!丢大圣的人呐!” “所以,你是皇子微的人?嗯?”谢凌渊似笑非笑。 “噗…”死侍又来一口血。 被套话了—— 死侍的内心——(互动请宝子们补全。) 第264章 谢凌渊点燃了一根香。“香燃尽,你再不自杀本宫就动手了。” 良久。 死侍也不磕毒药,就愣愣的看着谢凌渊。 谢凌渊耐心耗尽,拽起仇久的衣服擦擦手。 “本宫不愿杀生,你服毒自杀吧!” 一朝太子——专职劝死! 死侍眉头紧锁,不言不语。沉默是金,心如死灰。 香燃尽一半。 仇久站起身,伸伸胳膊,伸伸腿腿。 他坐过的高背红椅上,染了一片血红。 “兄弟,哥哥送你上路。”仇久向后腰摸去。 匕首?哦!送人了。 仇久矮身捡起地上的鞭子,“两个选择,服毒还是被抽死?” 谢凌渊蹙眉,“本宫不想见血。”眠眠闻到血腥味会吐。 “忘记了。”仇久撸起袖子,“兄弟,我掐人快狠准。 不必害怕,十八年后你没准还得死在我手上。” 骨骼分明的手掐住了死侍的脖子。 “唔”死侍双眼瞪出,如青蛙一般,伸谢舌头,艰难吐出两个字。“九哥?” 酒歌? “啥玩意?死前还想唱一段,嘲讽我?”仇久手上用力。 谢凌渊起身,握住了仇久的手腕。“他说九哥。” 嗯?仇久松开了自己的手。 “咳咳咳…”死侍声音沙哑道:“九哥,我是小黑子。” 小黑子?仇久蹙眉,什么玩意?小黑子小绿子。 死侍流着泪,“九哥! 你看看我,我是药王庙里的小黑子,你忘记了吗? 你胳膊上的疤痕是被我咬的,你还记得不?” 仇久眸光一深,看看自己胳膊上的疤痕。 带着贱贱的笑:“那就是仇人喽,仇人见面你死我活。” 死侍急切道:“九哥你说笑了! 那时候世道艰难,没有你…我们几个孩子也活不久。 我们都很感激你,九哥你后来去哪里了?”他不提咬人的事了。 谢凌渊眸光渐深,“认识,旧相识?” 死侍点点头,“是啊!儿时的兄弟。”又转头对仇久道:“久哥,你为何在大圣啊?” “叛国了不行吗?”仇久重新坐下,翘着二郎腿。 — 谢凌渊幽幽开口,“你们腐竹皇子为什么杀本宫?他在南良我在大圣,井水不犯河水。 他总不能是心血来潮,想看看大圣朝太子的血,是什么颜色吧?” 死侍眼神一闪,“我们皇子喜欢的姑娘,被北良王捉走了,北良王要杀你。 我们皇子也是无可奈何。” 谢凌渊拿过仇久手中鞭子,在手中把玩。 “北良王同本宫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识。 为什么要杀本宫?你这理由,本宫不接受。” 死侍垂目,眼神躲闪,“小人地位卑微,不得而知。” 死侍又抬起头,满脸真诚道:“小人可以去打听,小人可以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良臣择木而栖。” 良臣?谢凌渊蹙眉,这死侍心还不小,志向远大啊! 还想当良臣! 仇久转过头贱兮兮的。“主子他说你是木头。” 谢凌渊坐直身子,犹如柳泽楷附体。严肃道:“你们良国死侍的信念,这么不坚定吗? 这是不对的。 人要言而有信,从一而终。 背弃旧主,不忠不义不孝。” 死侍双目微红,心里恨的要死,这大圣太子好像傻。 “太子殿下— 小人同九哥自小相识,可以一同为太子殿下效力。” 死侍眼神很真诚,“太子殿下,请你相信小人! 为表忠诚,小人可以带你们去剿灭良国潜伏在大圣的细作。” 谢凌渊唇边一抹笑,剿灭细作? 诱敌深入? 他信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如今很懂。 今天都钓一次鱼了,不能次次当诱饵啊! 谢凌渊点点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你很好,本宫喜欢真小人。” 手中的长鞭脱手,铁质的鞭把,没入死侍胸口。 死侍吐出一口鲜血,“你…你武功好高。” 谢凌渊起身。“谢谢你哦!”谢谢你夸赞。 “虽然本宫对你很动心,但我祖母说别人的狗不能要。” 屋里四人,两个喘气的。 仇久满脸惋惜,“怎么不把他留下来,引蛇出洞?”杀了挺可惜啊! 谢凌渊伸个懒腰,“良国想杀我的人,闭着眼睛都能数过来。 有什么好引蛇出洞的。 养子为患!舅舅的报应来了。” 养子为患? 仇久嘴角一抽。 可不就是养子为患嘛! 南良王逃亡的时候伤了子孙根,成年之后陆续从宫外抱回了几个男婴。 分别养在皇后、贵妃和嫔妃的名下。 皇子之中呼声最高的,分别是皇子微、皇子钰。 本来这两人争夺皇位,争的好好的。 只要熬死便宜父皇,一切皆有可能。 结果墙透风了,吹出了南良王亲外甥的风。 把众人的心吹的哇凉哇凉的。 皇子的养母们心里都门清的!她们的儿子都是路边捡来的,跟皇帝毫无关系! 娘亲舅大!亲情大过天啊! 以后皇位是谁的,都不一定了。 领养儿子的嫔妃们,都肉眼可见的慌张了! 几十年养了个寂寞,养头猪都出栏了。 皇位飞了。 如今她们只有一个想法,停止内斗。 先弄死那个横空出世的外甥。 猫有猫道,狗有狗路,这些年来她们都不走寻常路。 经过四处打探总有一些眉目。皇帝亲外甥在大圣的消息不胫而走。 还好嫔妃们不知道,到底是谁! 谢凌渊前些日子,特意露出了马脚。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谢凌渊转动手上的龙石种扳指。 翘起唇角,“我的武艺也算小有所成了,辛苦值得。” 仇久很认同,皇子之中谢凌渊武艺最高。 因为——谢凌西和谢凌晨不会。 仇久撇撇嘴,“你那叫辛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还辛苦?辛苦的是我同五良。”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日不停歇。 仇久叹口气。“童子功啊!” 仇久突然有些伤感道:“主子,皇上想看看你。” 仇久口中的皇帝是南良王澜。 他活的窝囊,属于半个傀儡皇帝。 当初南良王为同他叔叔抗争,为得到各方势力的支持— 广纳后宫,来者不拒。 于是南良的皇宫里,很微妙的形成了一种平衡。 幸亏南良王,病了! 要不都得累报废。 谢凌渊点点头,“嗯,等北国事了就回去。” 又指着柱子上的两人,“先把这两玩意扔茅坑里去。 还跟我玩心眼? 哎!我可是从小被娘骗到大的呀!” 谢凌渊提起油灯,吩咐道:“处理干净些,我去念念佛经。 别让他们冲撞了我儿子。” 第265章 元日过后,沐休十五日。 皇帝登基以来,假期最长的一次。 太子是个好人。 文武百官都在考虑怎么谏言,让皇帝退位让贤。 怎么谏言能不用花银子,从前跟皇帝说话废命,如今说话废银子。 从前是——有银子没命花,如今是——人没死没钱了。 两个都挺难受的。 康伯爷的小妾们顿顿稀粥和萝卜条,但凡见点荤油都算硬菜。 京中哀声一片,闭门不出。 元日后走亲戚?别闹!拿什礼尚往来?让老皇帝知道家中还有余钱…还得了?还得薅。 近日。 赵家果铺旁边又开了一家酱菜铺子,生意特别红火。 来买酱菜的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婆子丫鬟。 天香楼的楼上,达官贵人一个没见。 花街柳巷,摇曳生姿的美娇娘们都开始轮休了,上二休五。 皇帝的薅羊毛,给文武百官薅秃噜皮了。 柳眠眠踏着大雪回柳尚书府了。 马车一路嘎吱吱… 谢凌渊呼噜震天响,一身香烛味好像在佛前,跪了八百年上了八百炷香。 好像寺院的铜钟成精了。 柳眠眠忍无可忍,叫停马车。“仇久!你上前面来坐。” 柳眠眠同海棠紫荆坐在了一起,车上还有秋月和秋霜。 仇久也是没想到啊!有一天能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 如坐针毡,呼噜震天。 — 秋霜往旁边蹭蹭,“启禀太子妃,奴婢和秋月下去走吧?” 柳眠眠看着海棠道:“外面雪大,会湿了鞋袜。你今日穿的如此好看,弄脏了岂不可惜?” 秋霜低垂着头道:“奴婢想穿的好看一点。 回去给爹娘看看,让他们放心。” 秋月、秋霜低垂着头。同太子妃坐在一辆马车上,让她们不适。 如今的太子妃,不是柳府的五小姐了。 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五小姐,也不是看话本子的五小姐。 砰的一声,秋霜跪在地上,秋月也紧随其后。 海棠看着地上的两人,缩着身子好像两只小鹌鹑。 还是淋雨的那种。 傻傻的问道:“小姐,奴婢用不用跪啊?” “你说呢?”柳眠眠被海棠逗笑了。 海棠打个哈欠,摇摇头,“奴婢没犯错,不想跪。” 柳眠眠眸光一闪,“秋霜秋月为何跪?” 秋霜低垂着头道:“奴婢不敢同主子同坐。” 她不敢说尊卑有别,太子妃是君是主她是奴。 她怕把海棠装进去,如今也看明白了海棠同紫荆一样,海棠同紫荆同她于秋月不一样。 从前在柳家是五小姐宠她们。 如今太子妃不待见她们。 就听柳眠眠道:“如今你们还想做侍妾吗?” 秋月秋霜惊恐的抬起头,齐齐摇头。“太子妃娘娘,奴婢没钱。” 原来想当侍妾暖床的丫头也行,就是想有银子花,当人上人。 如今?皇帝是个抠逼。 后宫中的嫔妃,不掏银子的都送到边疆成亲生子去了。 秋霜秋月两人一合计,拉倒吧!边疆太冷,她俩宫寒。 老老实实在府里找个人嫁人吧! 两人听着震天响的呼噜声,心里寻思——太子不是好归宿啊! 秋月磕巴道:“太子妃娘娘,奴婢…奴婢同柳大勇两情相悦,他…他同奴婢提…提亲了。 奴…奴…奴婢答应他了。”磕巴的小脸煞白。 秋霜想磕头,结果“砰”一头磕在紫荆腿上。 “奴…奴婢?”秋霜抬头看着海棠。 多少有几分小心翼翼。“海棠妹妹,我嫁去柳瑞家你不会怪我吧?” 海棠被问的一愣。“啥?我啥要怪你啊? 柳瑞家的儿子人很好,恭喜秋霜姐姐。” “同喜同喜。”秋霜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谢谢你。” 柳瑞家的不喜欢她,希望海棠做她儿媳妇。 秋霜都知道的。 可是她引诱不了太子,还引诱不了一铁憨憨吗? 于是…柳瑞家的已经去她家提亲了。 “本宫给你们每人一百两的添妆,愿你们往后过的顺遂。” “谢太子妃娘娘。”砰。秋霜又磕海棠腿上了。 “谢太子妃娘娘恩典。”砰一声秋月磕秋霜身上了。 海棠拍拍荷包,“两位姐姐大婚一定要请妹妹,妹妹也有添妆。” “是,肯定不能忘了妹妹。”秋霜秋月赶忙点头。 — 马车一路到了柳府。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太子殿下万福金安,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呼噜噜……呼噜噜……” “呼噜噜……呼噜噜……” 谢凌渊同仇久呼噜震天,主仆界的泥石流。 第266章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柳泽楷自谦之时,称自己草民,愠怒之时称微臣。 他曾是京城中年纪最小的解元。 师承柳老爷子,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只是无心朝堂故而当了教书先生。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柳泽楷对着太子府马车道。 柳泽博和柳泽恩看一眼他们大哥,悄咪咪的跟上了柳尚书。 跟爹不跟爷,没错吧? 风紧扯呼,脚下生风。 —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柳尚书府门口,一人一马车终是扛下了所有。 护卫们和车夫眼观鼻鼻观心,齐齐老僧入定神情肃然。比正月里祭拜祖先还肃然。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两炷香后,柳泽楷拽开了马车门。厉声道:“谢凌渊,你给我出来!” 只见谢凌渊扑棱一下站起身。“砰…”撞到了马车顶。 晕晕乎乎脱口而出:“大表哥我马上写马上背,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① — 柳祖父死的早,柳大老爷和夫人跑的快,柳尚书又忙。 柳祖父咽气之前,拉着柳泽楷的手道:“楷儿啊!帮祖父看好这个家,看好凌渊。” 谢凌渊一直被看的很好,柳泽楷亲给自启蒙。 谢凌渊四岁时,柳泽楷18岁。 柳祖父给柳泽楷启蒙,手把手的教。柳泽楷给谢凌渊启蒙,手把手的教。 传承,一个不能落,一个不能少。 还好皇子要住宫中,不必时时相处,要不然?两人之中,有一人得疯。 谢凌渊小小年纪过上辛苦的日子。 午时之前,在宫中听皇子太傅谆谆教诲。 午时之后,听柳府大表哥谆谆教诲。 空余时间还要练武。 皇子太傅教授功课点到为止,皇帝舍不得银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道理是一样的!一毛不拔还想吃小灶? 呵! 太傅也不傻! 柳府教授的课程都是干货,柳尚书三元及第不是闹着玩的。 柳泽楷的言传身教,逼叨叨,一度让谢凌渊厌学了。 谢凌渊甚至一度怀疑,这世间最苦的差事就是——“皇帝” 会的少群臣忽悠你。 会的多?都是皇帝了,为什么要全会… 柳泽楷教诲“欲善其事,先利其器。”打铁还需自身硬,无须扬鞭自奋蹄。 谢凌渊只想问?我为啥要打铁啊! — 仇久迷迷糊糊掏出身上的小皮鞭,“有刺客?主子你先走。” 头皮的疼痛感让谢凌渊瞬间清醒。 头疼道:“我…我也走不了。” 柳泽楷低声怒道:“谢凌渊你给我下来,当街在马车上鸣鼾,像什么样子!” 行走的寺庙铜钟,一身香烛味的谢凌渊跳下了马车。 满脸堆笑,讨好道:“大哥莫气,唯此一回,后勿复为。” 柳泽楷冷脸道:“太子殿下乃天下学子之师,世家大族之表率。再不可任性妄为了。” 谢凌渊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对对对。“大哥说的都对。” “请太子殿下同微臣去书房。”柳泽楷态度恭敬,仍气的不轻。 谢凌渊眼前一黑,赔着小心:“大哥今日是…回门家宴。” “臣同太子殿下有要事要谈。”考教功课。 柳泽楷很是生气,柳泽楷要开小灶上课。 谢凌渊赔笑道:“大哥!祖母还在寿康院等着咱们呢!” “祖母不待见你。”柳泽楷神情严肃。“同我去书房。” 不待见我?谢凌渊点点头,“大哥说的对。”你爱咋说咋说。 “大哥有木有可能,我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祖母是不待见你?”谢凌渊嘟嘟囔囔。 柳泽楷躬身道:“太子殿下,请。”生气归生气,礼仪不能错。 “有劳柳先生了。”谢凌渊态度温和有礼,嘴角的笑都恰到好处。 有礼贤下士的温和也有上位者的矜贵疏离。 “嗯。”柳泽楷很是满意。 看着柳大哥点头,谢凌渊如释重负。 一不留神秃噜嘴,“大哥书院哪日开学?” 柳泽楷嘴角翘起,“微臣告假了。海氏高龄产子恐伤了身子,微臣在家多陪陪她。” 提到海氏,柳泽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气质儒雅,让人如沐春风。 谢凌渊有些恍惚,“大哥这一笑,好像祖父。” 柳泽楷摇头,“比不得祖父,祖父年轻之时被世人誉为云城公子,学富五车才貌双全。 岂是草民能比拟的!” 谢凌渊眸中一亮,草民? 哎?不生气了? “祖父去的太早,我…”谢凌渊看一眼柳泽楷马上改口。 “祖父去的太早,本宫都要忘了,忘记祖父的样子了。 祖父给本宫做了一个木马?” 柳泽楷面露怀念,“嗯,那时候你还小,想骑大马。 祖父怕你摔了,就亲手给你做了一匹小木马,只有半人高。 还是祖母画的图纸。” 谢凌渊眸中一暗,“本宫记得是一匹枣红色的小木马。”后来被谢凌西给烧了。 嫉妒他有,他无。 从此谢凌渊再不敢把柳府的东西带回宫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书房,谢凌渊腿肚子转筋。 用袖子擦擦眼角,“大哥!本宫想祖母了,本宫先走一步。” 柳泽楷看着书房的门,“祖父给你留了东西。” 柳云城给这便宜外孙留了东西,若是便宜外孙能问鼎,便拿出来。 若是不能,便付之一炬。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凌渊迈出去的腿,又不情不愿的收了回来。 两人进入书房。 仇久打着哈欠站在门口,寻思寻思…纵身一跃跳到临近的树杈上。 居高临下,小风嗖嗖的!困意全消。 居家必备解困神器——西北风。 柳泽楷进入书房,拿下墙上的一幅画。 画上一红衣女子躺在牛背上,嘴里叼着一棵草。 看不清女子的模样,只觉得她活的肆意潇洒。 柳泽楷把画放在谢凌渊手里,“拿好了!要是弄坏了?祖父晚上就得去找你。” 谢凌渊嘴欠道:“祖父孩子都得好几岁了。” 柳泽楷摇头,“不能!他说他在奈何桥边等祖母。 不会去投胎的。” 谢凌渊叹口气,祖母——祖母更不敢死了! ①这句话出自《大学》,原文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第267章 谢凌渊双手捧着画,仿若世间珍宝。 感动吗?不敢动。 白天大哥考教学问,夜深人静祖父入梦考教学问,可还行? 终是白天黑夜都不能休息了。“小渊啊!祖父问你大学之道在于明德是何意啊?” ——谢。 画后是一方方正正的暗室,不大只能放下一个盒子。 柳泽楷伸手拿出黑盒子,放到桌子上。 拿出帕子擦擦手,确定手上无一丝一毫灰尘后,郑重的接过了画,又挂了回去。 反复调整位置。“祖母的画像必须对着书桌,确保祖父一眼就能看见。” 祖父搁哪呢? 不是在奈何桥桥上,苦苦等了十来年了嘛! 谢凌渊拽拽身上的披风。“阿嚏…大哥 让你说的我有点冷。” “阿嚏…阿嚏…”树上…耳力极好的仇久,也被吓冷了。 昨天晚上他俩刚送走二十来个人。 柳泽楷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啪”一声,打开了黑盒子。“看看吧!这是祖父留给你的。”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祖父的疼爱有没有?没有。 谢凌渊以为是一沓银票,结果是一沓身契,还有书信。 “这是…我x。”看见上面内容,谢凌渊忍不住爆粗口。 “啪…”柳泽楷一巴掌呼在他背上。 “请太子殿下恕罪,微臣情难自控。”柳泽楷是儒师从不打人,除非忍不住。 不怪谢凌渊骂娘啊,一沓纸庶舅和庶姨们的卖身契,任谁见了不得高喊一声……刺激! 让自己姑娘儿子签卖身契? 谢凌渊举起大拇指,“我都不知道该夸祖父绝情还是有情了。” 对庶出子女绝情,对嫡出子女有情! “想什么呢!他们本来就不是柳府血脉,只是祖父在外面抱养的孤儿。” “啊?”真刺激—— “祖母知道吗?”谢凌渊握着手中的身契。 “祖母不会在意。”柳泽楷摇头,“或许猜到了。” “祖父说祖母不应该是内宅女子,是他困了她一生!可他不悔。” 原话是——不后悔遇见她,不后悔困住她。 不能执手,相忘于江湖,柳家云城做不到!必须强行牵手。 谢凌渊拍拍柳泽恩的肩膀,“大哥你同祖父很像。” 柳泽楷“啪…”一声打掉谢凌渊的手,“别埋汰我,我没纳妾也没有庶子。” “……” 谢凌渊后知后觉的发现,没有他庶出三舅的身契。“没有三舅的身契?三舅是祖父的亲生孩子?” “是。”柳泽楷点点头。 谢凌渊满脸歉意,“大哥!刚才是弟弟说错话了。” 柳泽楷脸色不虞。“请太子殿下谨言慎行。” 柳泽楷又崇拜又看不上祖父。 只有祖父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谢凌渊懂了。“所以三舅被过继出去了?” 柳泽楷点点头。 书房久不来人,并未点炭炉子。柳泽楷拽拽身上的披风,把身契抽走露出一封信。 “请太子殿下过目!阿嚏…” 信上的火漆还在,谢凌渊惊讶道:“大哥没看过?” “殿下把微臣当什么人了?阿嚏…”柳泽楷打开书房的门。 “殿下慢慢看,微臣去寿康院等你。” 柳泽楷严厉却不傻。 兄弟情义师生关系都被西北风吹散了。 不是银子…不着急。谢凌渊把信件和卖身契重新放回黑盒子里。 对着树喊了一声,“仇久收好。” “殿下不好奇信件上的内容?”柳泽楷点点头,“不急不躁这样很好。” “谢大哥夸奖。”谢凌渊抿嘴一笑。 好奇啥啊? 祖父情史——还是—[小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怎么看?写完烧给我,祖父在奈何桥上等。] 谢凌渊抖了一抖。“大哥,咱们同去。” —— 寿康院中。 柳老夫人歪在榻上,一名眼生的婆子守在旁边。 地上还跪着一人。 赫然就是已经“暴毙的”太子府侧妃柳青儿。 “砰…”“祖母救救青儿!”柳青儿一头磕在木板地上。 柳老夫人似笑非笑,“钻狗洞?青儿你可真是出息了。如果不是被旺财发现,你还想做什么? 在井水里投毒?还是埋一封通敌卖货的书信?诬陷柳府有不臣之心? 说出来听听,让老娘开开眼界。” 柳青儿茫然的抬起头,“什么?投毒,书信?” 她居然没想到?…啊。 柳青儿垂目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弄死吧!”柳老夫人指着地上的人。 “是。”婆子撸起袖子,手指咯咯作响。 老老夫人眼里的冷漠无情不作假。 让柳青儿害怕,这样的祖母她从未见过。 柳青儿看着越来越近的婆子。 大喊出声:“祖母我是你和祖父最疼爱的孙女啊!你不能这么对我,祖父会怪你的。 他会来找你的!” “老身左青龙右白虎牛头在胸口,我会怕他?”柳老夫人嗤笑一声。 婆子越走越近。 柳青儿退无可退,门口也守着两个膀大腰圆壮硕的婆子。 踏娘的手里还拿着匕首。 柳青儿泪流满面了,“祖母,我才是你最亲近的孙女啊! 我身上流着你的血,咱们都是张家人。” 柳老夫人摇摇头,“你自己又蠢又毒别带上我,此张非彼张。 你的张——不是我张落尘的张。 你们张家的恩情,柳云城那虎逼已经还完了。我不在欠你什么了。” 什么此张非彼张? 柳青儿一句也听不懂,她才知道祖母叫张落尘。 柳祖母的眼神,犹如在看死人。“你同你娘不一样,你娘是真蠢,你是又蠢又狠。 祖母老了!也许哪一天眼睛一闭就睁不开了。 不想给柳家留着祸害和隐患。 你知道吗?二丫头。 我已经给过你三次机会了。 凌渊不是狠心的孩子,只要你好好的,自然有一份好前程。 你呢?送他一顶帽子?还是绿的。 还跟曹氏的儿子搅和在一起。”那是他的杀母仇人啊! “你有嫁妆后半生也无忧,为何要钻狗洞回柳家?” 脸生的婆子一双手快如闪电,柳青儿两只胳膊瞬间脱臼,耷拉下来。 柳青儿还来不及痛喊,嘴里就被塞了一颗药丸。 瞬间就没了声音。 柳老夫人厉声道:“二丫,好好搜搜。” “是。”脸生的婆子一顿摸索,还真摸出一包药。 “当家的是浪里仙。”顶级春药。 给柳祖母气笑了,“青儿真不愧是张家的子孙,一脉相承!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钻狗洞,就为了睡男人。 谢凌渊又不是天上谪仙人,睡了他?你能飞升成仙吗? 还是能长生不老? 你都对不起柳云城那死鬼,对你的期望。” 柳老夫人捂着头,“给她送回张家,让张家人好好看着。” “呜呜呜!”柳青儿摇头,说不出一句话。 第268章 送回张家? 叫二丫的婆子抬头问:“当家的?不弄死她吗?让她活着乱蹦哒?” 婆子的铁拳嘎嘣嘣作响。 柳老夫人翻个白眼,弄死? 这玩意儿好歹身上流着她的血,那血量——比蚊子都多。 刚才吓唬她罢了!害人性命这方面…柳家人都怂。 别人家是假仁慈,柳家是真下不去手。 柳老夫人没好气。“你当是杀鸡呢?说弄死就弄死,你问过鸡吗? 鸡只想下蛋,不想死。” 柳青儿就是那只想下蛋,不想死的鸡。 她吃了助孕药有备而来的,那药极贵让她花光的所有的首饰银子。 柳老夫人一捂头,“赶紧把她送回张家,让她自生自灭吧! 闹眼睛。” “哎!”婆子给门口的人一个眼神。 那婆子收好匕首,从后腰里掏出一个麻袋。 一抖落儿。 就把瘫成一团的柳青儿塞了进去。 掏出麻绳一系,抡起来就扛在了肩膀上。 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行云流水,比码头扛沙包的还利索。 “当家的?用不用派人看着她?” 柳老夫人揉着太阳穴道:“看着!她敢跑回来腿打断。” “是。”婆子扛着麻袋就往外走。 路上还碰见了来请安的众人。 柳青儿在麻袋里听见众人的声音,反倒是不敢闹腾了。 不是怕丢人。 是怕死。 婆子砰一声,把麻袋扔在地上。跪地道:“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被摔的柳青儿一声不吭,主要是想吭声,也喊不出来。 柳眠眠眉梢微挑,嘴角上扬,眸中带着一丝狡黠。“你是祖母院里出来的,扛的什么?” 婆子低声道:“狗洞里钻出来一只野狗,老夫人让奴婢处置了。” 柳母一只野狗,挡在了柳眠眠面前。“那快去吧!” “是。”婆子背起麻袋走的飞快。 望着婆子的背影,柳眠眠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宝儿…你笑什么?”柳母蹙眉望着婆子的背影。 嘟囔道:“这婆子怎么眼生呢!” 白氏紧忙回道:“娘!是前两个月新买的,平日子就在寿康院伺候。 一共买了三个婆子,两个小丫鬟。” “哦!我说眼生呢!”柳母不在意道。 众人进门,柳老夫人已经歪倒在榻上,打着哈欠。 半眯着眼睛道:“二丫!我先睡会,眠眠她们来了叫我。” 叫二丫的婆子没回话。 柳眠眠快走两步,笑意盈盈道:“祖母安康。” 柳老夫人睁开眼睛,慈爱的看着柳眠眠。 目光落在她的腰间,点点头。“胖了。 如今满朝文武百官割肉瘦,只有我家眠眠胖。 不错。” 柳母赶忙提醒道:“母亲!眠眠有孕了你忘记?” 柳老夫人仔细看看,有孕了? 哎呀娘啊!真忘记了还以为大孙女吃胖了呢! “人老犯傻,真忘记了。” 算算年龄,虽然没到十八岁。不过骨骼也长成了,生孩子也无事。 “女人先爱己再爱人,生完这个缓一缓,别伤了身子。” 柳眠眠依偎在柳老夫人身边。撒娇道:“是,祖母最好。” 柳老夫人哈哈一笑,“莫要自恋—— 不止对你,祖母对柳家女人都说过这句话。” 海氏笑道:“小妹!祖母同我也说过。” 白氏笑意盈盈,“小妹!祖母同嫂子也说过。” “眠眠…祖母同我也说过。”安宁郡主羞红了脸。 柳眠眠挽着柳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是世上最好的祖母。” 柳老夫人眼神一闪,用手点点柳眠眠的额头。 对着几人道:“你们几个回去吧!我同眠眠有话要说。” “是。”众人行礼,刚要离开。 柳老夫人喊道:“等等,告诉泽楷我睡了。” “母亲放心,老大他同太子殿下去书房了。” 以柳老太太对柳泽楷的了解,根本放心不了。 “你们几个,午膳时就不要来寿康院了。 祖母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牙口也不行了。 咱们就各吃各的吧!” 白氏捂着笑道:“祖母嫌弃我们就直说。 孙媳昨日还看见祖母磕榛子呢! 怎么就牙口不行了,祖母这口牙!活到一百岁也不成问题。” 牙活到一百岁? 成精的牙? 柳老夫人一捂头。“樱凝啊! 你快别说话了。 让白院长听见,他得气死。” 众人嬉笑出了寿康院。 柳老夫人眉头微蹙,又舒展开,眸中还有几分骄傲。“柳青儿的事,是你做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是。”柳眠眠垂目,她就知道瞒不过祖母。 她也没想冒着。 “柳青儿住在梨花小巷里,那里居住的女子多是行商的妾室。 孙女只是买通了她隔壁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只是跟她提了一嘴。” “你呀!”老夫人叹口气,“行啦!你去白老头那看看吧!我眯一会儿!” “一会回来,用午膳。” “是。”柳眠眠屈膝行礼。 留午膳?祖母并未生气。 柳眠眠走后,柳老夫人歪在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中—— 有蓝天白云、还有青草的芬芳。 红衣少女躺在老黄牛的背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老黄,我想吃沙爹味的牛肉干。” “敢问姑娘?可否给学生一杯水。”青年一身月牙白衣衫,头戴玉冠。 长的人模狗样的! 落尘抬眼,似睡非睡道:“老公牛没有奶!有红牛你要吗?” “姑娘,学生想要一杯水!”白衣青年拱手。 落尘鼻子动了动,“你有锅碗瓢盆吗?马上就要下雨了!你接好。” 想要水,有的事! 少女白皙的手,拍拍身下的黄牛。“老黄,要下雨了!回家吧!” 老黄牛抬起头,好似听懂了一般,咽下嘴里的青草。 甩动尾巴,慢慢悠悠往一个方向走去。 落尘从牛背上坐起身,伸个懒腰。“快点走,马上就要下雨了。” 第269章 柳老夫人擦擦嘴边的口水,小声嘀咕了一声:“又做噩梦了。” 解开绣着灵猴献桃的荷包,从里面摸出小镜子照一照。“那虎嘚!在梦里怎么没变老?”真气。 想怒摔镜子,出出气!一寻思还得传给眠眠,又悻悻然的放回荷包里。 碧桃听见屋里的动静,挑了帘子进来。“老夫人,喝温茶水还是蜂蜜水?” “都不喝,给我来杯热水。”热水治百病。 治百病等于驱邪避凶,趋吉避凶等于避柳云城。 “是。”碧桃把热水递过去。“有些烫,老夫人你慢点。” “你不懂,烫一点辟邪。”柳老夫人“斯哈斯哈”的喝起来。 辟邪?碧桃关切道:“老夫人可是做噩梦了,下次小憩留奴婢在屋里伺候吧! 老夫人再做噩梦,奴婢可以叫醒老夫人。” 碧桃真是怕,怕老夫人睡过去。 柳老夫人叹口气,“你们站着我躺着?你们但凡抹抹眼泪,我都不敢醒过来。 都得装死,配合你们!” 碧桃跺脚道:“老夫人老祖宗!奴婢那天不是抹眼泪,是…是擦眼屎。” 柳老夫人喝完水,摆摆手。“不必解释! 一个擦眼屎,两个还擦眼屎?你们吃啥了,火那么大? 年纪轻轻的赶紧成亲吧! 去去火。” 听见成亲去火的话,碧桃羞红了脸,退至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老夫人看着打帘子进来的人,又说道:“还有你?大老远的跑来卖身?” 婆子就是孙二娘,她眼角抽抽。“卖身?” 哦。 说卖身也没毛病,黑虎山擒拿手孙二娘水灵灵的把自己卖了。 还挺便宜的! 柳泽博的夫人白氏一看孙二娘身强体壮,体格子比柳府护卫还壮实。 就给她十五两银子的高价。 孙二娘回价三两银子!她觉得自己不值十五两银子。 白樱凝也没见过这样的,还自己往下砍价的! 孙二娘哭震天响、汗流浃背啊! 孙二娘哭的震天响,周围的丫头婆子汗流浃背。 都寻思这孙婆子,好像不是在哭,是在表演龙吟虎啸。 孙二娘给自己编了一套悲惨的身世,什么还没出生爹娘就死了。 刚一出生家里的猪也都死了,反正就是孤家寡人,可怜至极。 家里的蟑螂都死干净了。 白氏樱凝听的汗流浃背,怀疑这婆子是天煞孤星转世。 她还没出生爹娘就死了?棺材子加遗腹子吗? 这人是…?仇人派来克她们柳家的? 这多少银子都不能买啊!白给都不能要… 孙二娘眼看自己演砸了,报出了柳老夫人的名号,拿出了老夫人的信物。 白氏樱凝看着手里的信物问道:“你家有适龄女子待字闺中吗?” 又是一个张姨娘? 孙二娘?待字闺中?待字是有几个。 闺中? 都漫山遍野的瞎跑,不算闺中吧?如今跟着柳二爷瞎跑,不算闺中。 肯定回道:“没有。” 白氏樱凝害怕啊!害怕又来一个挟恩图报的张姨娘。 三两银子孙二娘把自己卖了。 同她一起来的两个婆子,一寻思不能比当家值钱啊! 两人一合计,值二两。 三个人卖了七两银子,收获了五两的银锭子和二两的碎银子。 当天晚上三人就买了七两银子的猪头肉和卤肉牛,一顿全造了。 撑得嗝噶的,从此在柳府当婆子了。 柳老夫人叹气,“你们回山上去吧!别守着我这僵死之人了,让我多活两天。” 一顿饭二十个馒头、十个菜。 柳老夫人看的是——眼角有泪花,嘴角有口水。 看人吃饭香,她食欲大开,奈何她八十岁的肠胃不配合。 只能独自擦掉,这让人伤心的口水。 泪水是…寿康院的伙食费蹭蹭蹭往上涨,还不是她吃的。 三十多岁的婆子撒娇道:“太奶奶,你身边没人不行。 我留下来照顾你正好。” 孙二娘按辈分得叫柳老夫人一声太奶奶,叫柳眠眠一声姑,没有啥血缘关系。 只怪柳老夫人当初在山寨里辈分太大。 孙二娘她爷爷叫柳老夫人落尘姑姑。 以至于—— 劫富济贫、叱咤风云的黑虎山大当家孙二娘不止要叫柳眠眠姑,还得叫紫荆一声姑。 还得喊紫荆一声姑,谁懂啊! 清风寨的人际关系就是,没有血缘关系,还都是亲戚。 不是亲人更似亲人。 七大姑八大姨,没有血缘都是姨。 你大爷我大爷,全村都是二大爷。 孙二娘祖辈生孩子早,年纪挺大辈分最小。 柳老夫人一捂头,“你是我祖宗,你撒娇就撒娇别跺脚。”地动山摇。 “你撒娇都对不起,你吃进去的八个馒头。” 孙二娘一掐腰,“太奶奶你厚此薄彼。” 柳老夫人揉揉太阳穴,“挺好!来了两个月还会用厚此薄彼了。 比你爹强。你爹只会说奶奶个熊滴。” “祖奶奶,你头疼?我给你按按。”孙二娘伸出手。 “那我明天就得出殡,等不了一天。”柳老夫人往床里挪挪。 躲避… 一点不想让孙二娘碰到。“二丫啊!你爹呢?”咋不管管你呢? 孙二娘拿起桌上的核桃,“太奶奶你又忘了,我爹都死好几年了。” 孙二娘无子无女无牵无挂,只有两个兄长。 她运气不好。 她兄长娶的媳妇、生的孩子都不待见她,嫌弃她打打杀杀,舞舞喳喳。 柳老夫人脑壳疼,“真忘了,人老真不行。” “你回去帮帮纪暖。” 孙二娘一愣儿,什么纪暖?随即反应过来:“纪暖?柳二爷啊!” 孙二娘摊开手,手里全是核桃仁碎。“劲大了!” 又拿起一个,“我岁数大了,得享享清福了。 东奔西跑的日子,我过不了。” “嘎嘣。”一声,又碎了。再拿一个。 柳老夫人看的嘴角抽抽,“你这不是擒拿手啊!你是铁拳孙二娘啊! 手比砖头都好使啊!” “对哦!”孙二娘把核桃排成一排。“砰…砰…砰”挨个爆头。 “砰。”一下,柳老夫人的心嘚瑟一下。 “二丫!我让你吓得心痛。”柳老夫人捂着胸口。 孙二娘把核桃仁仔细挑起来,吹掉上面的碎渣。 双手捧到柳老夫人面前。“太奶奶,吃核桃仁。” 憨憨的表情同儿时一模一样。 第270章 柳老夫人刚把核桃仁扔进嘴。 孙二娘当啷来一句:“吃核桃仁补补脑子,省得你脑子不好使总忘事!” 说她没脑子? 柳老夫人嘴里的核桃仁咬的嘎吱嘎吱。“二丫!你在外行走也这样? 说话不过脑,顺嘴瞎咧咧吗?” 孙二娘眼神一暗。“哪里能啊!我又不傻!该装还是要装的,我精明着呢! 黑白两道谁不知道我…”柳二娘拍拍胸口,“黑虎山擒拿手孙二娘狡诈如狐。” 一顿饭八个馒头的狐狸,柳老夫人也是第一次见。 “我记得你爹…?”柳老夫人蹙眉——这个姓孙的孙子,她都忘记长啥样了! 真是时光如白驹过隙。 一眨眼…马屁股都看不见了,物是人飞啊! 飞,飞地府去了。 孙二娘怀念道:“爹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我们兄妹三人,也不是孙子孙女。 是太奶奶您。” 她爹说没有太奶奶的牺牲,清风寨的人早都死绝呼了。 柳老夫人摆摆手,“快让他放心吧!下面熟鬼多好好叙旧。 不必担心我。” 谢了。 柳老太太还不想死。 如今…天大地大她最大,这舒坦日子去哪里找? “你出去…”把眠眠叫回来。 柳老夫人还没说完。 孙二娘虎躯一震,猛女落泪道:“太奶奶。 黑虎山都人去山空了,村口的狗都跟柳二爷走了。 你不收留我,我就无家可归了。” “好好说话,别装哭!”柳老夫人一抖。 太吓人了。 小丫头匆匆来报,“老夫人,太子殿下和大爷过来了。” 柳老老夫人身子一歪,“告诉他们,老身已经睡下了。” 又补充道:“单独告诉老大。” 便宜外孙——孙女婿还是能看两眼的。 小丫头咬着唇,站在原地不动。 她一个月半吊钱的月例银子,不好得罪人吧? “碧桃,你去说。”柳老夫眯眼道。 “啊?”被点名的碧桃视死如归的点点头,“好的,老夫人。” 孙二娘粗腿一迈,撩开帘子。“我去…” “砰!”撞到了就好泽楷的身上。 孙二娘眼睛瞪大满脸惊恐,后退一步道:“请大爷恕罪。” 认错态度之快。 好像柳泽楷是什么赃东西。 柳泽楷每日晨昏定省一日不落,伺候柳老夫人用膳。 柳老夫人在他的陪伴下,身体愈发好了,脂肪肝都治好了。 柳老夫人这两个月的爱好——看孙二娘吃饭,然后酸上几句。 如今…寿康院谈楷色变。 柳泽楷只觉眼前一黑,眼冒金星。撞到石头上了吗? 鼻管里两腔热血喷洒而出。 孙二娘揉揉自己的额头,“大爷恕罪。” 一声大爷,声如洪钟。 孙二娘从小习武,长的高大健硕,只比柳泽楷矮半个头。 脑门对鼻子。 砰…柳泽楷感觉自己鼻子磕在了砖头上。 这等奴婢搁在一般人家,又不自称奴婢又撞主子,高低一个赐死或者发卖。 柳泽楷看清对面的人,拍拍胸脯,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不是对他有想法的小丫鬟,清白保住了。 其实他大可不必害怕,寿康院一花一草对他毫无想法。 柳老夫人坐起身,双目放光,“二丫,大爷受伤了快把他送回院子。” 儒雅的柳泽楷对上黑虎山擒拿手孙二娘,还未等柳泽楷出声。 孙二娘一招擒拿手,直接把柳泽楷扛在了肩膀头。 “是老夫人。” 孙二娘不顾柳泽楷的反抗,直接出了门。 直到再也看不见柳家大爷柳泽楷的身影。 柳老夫人一拍大腿,满脸笑意。“碧桃,把太子妃请过来。” “是老夫人,奴婢这就去。”碧桃行礼,这个活儿她能干啊! — 还未等碧桃走出门,谢凌渊便扶着柳眠眠进来了。 柳眠眠一进门便打趣道:“祖母可是消气了?” 心里却想着。 不管祖母生不生气,她都不会让柳青儿活着。 谢凌西柳青儿上一世害了谢凌渊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活不了一点。 上一世,柳青儿同谢凌西在宫外有了苟且。 这一世,柳青儿被禁足连院门都出不去。 一个想借腹生子,一个想绿了亲弟,两人唯一的机会就是新年家宴上。 再有个谢凌晨从中牵线,绮罗宫就是最好的地点。 可是柳庶侧妃暴毙了,柳青儿依旧活着。 上一世,柳青儿给谢凌渊下慢性毒药,让其身中剧毒,最后药石无灵。 一朝身死。 谢凌渊在位期间,励精图治,以一人之力稳住大圣江山,修水利重民生。 他死后却被柳青儿说成不能人道,身有顽疾。 让世人嗤笑。 谢凌渊死后,襄王之孙谢卓之嫡子谢仁继位。 沈祁扶摇直上,柳府衰败已成弱势,朝堂之上只有四哥一人在苦苦支撑。 那时柳家父母早已过世,无人约束柳青儿。 柳青儿索性入了谢凌西的府邸。在里面活的也算潇洒,儿孙满堂。 可怜谢凌渊死后背上骂名。 可怜柳家从高处一跃而下。 一朝天子一朝臣,再不复往日荣光。 柳眠眠垂目,掩饰着眼里的厉色,再抬头已是笑意盈盈。 柳老夫人看见柳眠眠脸上的笑容,一阵恍惚。“那时还没有你,你祖父最喜欢柳青儿。 她四五岁的时候,也算玉雪可爱。 带着红色的绒花,蹦蹦跳跳的跟在凌渊身后。 你祖父逗她,问她要不要嫁给凌渊做媳妇? 她说要。” 柳眠眠转过头看着谢凌渊。 谢凌渊吓了一跳,急忙摆手,“我可没同意,我没说话。 柳青儿这人,得不到的就毁掉,我可不敢碰她。 你儿时养了只小兔子,你还记得吗?” 柳眠眠摇头,“不记得。”啥兔子?柳眠眠只记得旺财。 谢凌渊拉着柳眠眠的手道:“是我送你的雪兔。 柳青儿想要,你没给她,她就把你的兔子淹死了。” 柳老夫咬牙切齿,“又毒又狠。哎!我若是早发现。” 早发现…祖母就起锅烧油了。 “早发现?她能改过来吗?祖母?” 柳老夫人冷哼,“发现的早能打她一顿。 改不过来的,切记狗改不了吃屎。” 冒昧了。 祖母骂人无差别攻击,柳青儿是狗,他们是什么? 旺财的同胞吗?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你祖父那傻缺还喜爱她,喜爱的不行。” 柳老夫人不知道,柳青儿的有一分像她,所以柳云城才喜欢她的。 柳眠眠眸光一亮。“那祖父会开心的。” 柳青儿已经在路上了,飘的快一些,已经上奈何桥了。 “眠眠,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柳眠眠微微一笑,“祖母咱们中午吃红烧兔肉吧!” 第271章 冷盘素菜十道、荤菜十道,有十全十美之意。 还不算点心汤羹,便已经满满登登一桌子。 以前柳祖父活着时,男女是分开用膳的。 海氏白氏等孙媳,是要站着伺候长辈用膳的。 长辈用完,她们方可食用。不是柳祖父苛刻,而是世家大族的规矩就是如此。 祖父一死,再到家宴还是两桌。 不分男女,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 柳眠眠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兔肉,海棠心领神会。 夹了一个兔子腿,放到柳眠眠的盘子里。 柳眠眠刚要入口。 柳泽楷轻咳一声,“小五,古语有言女子有孕不易食兔。” 柳眠眠恋恋不舍,把兔腿夹到谢凌渊碗里。 “是,大哥所言极是。”咽口水。 柳泽恩点点头,便不再说话,食不言寝不语。 年近四十,依旧气质儒雅,肖似祖父云城公子。 如今…鼻头通红,鼻孔里塞着两团棉花。 “噗…泽楷!吾非笑汝,勿生疑窦也!”我不是笑你,不要多心啊! 柳老夫人可儒雅可奔放。 “祖母,食不言寝不语。”柳泽楷近四十岁的老脸,有些红。 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柳老夫人乳腺增生。 在吃饱和吃不饱中间,她选择了对付一口。 “祖母脾胃娇弱,不可过度食用肥肉。”柳泽楷又道。 娇弱? 柳老夫人翻个白眼。 她好娇弱啊!她快八十了,脾胃也八十了,那不叫娇弱,那叫不干活! 过度?排骨上小拇指大小的肥肉叫过度? 柳老夫人有一瞬间,好似梦回五十年前。 听那张俊脸逼叨叨。 柳老夫人放下筷子,使劲挤出两滴眼泪,“泽楷啊!祖母饿啊!” “啪…”柳泽楷迎来了他老爹柳尚书的关爱。 “食餐饭而已,汝絮聒不止,何时方休乎!”吃个饭就你逼叨叨,逼叨叨的有没有完。 柳尚书想用大白话骂! 想一想还是算了吧!大白话家里丫头婆子都能听懂。 还是给四十岁高龄孩子,留点脸面吧! 哼—— 转头给自己姑娘夹了一块红烧兔肉,给自己老娘夹了一块排骨。 “人生不过三万天,能活一天是一天。” “老二,莫要学我说话。”柳老夫人夹起排骨。“老二,谨言慎行。” “……” 众人用过午膳。 柳老夫人春困秋乏夏打盹,吃饭午饭眯一会儿。 便让大家都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柳尚书除外。 柳眠眠刚要起身,柳老夫人来了一句。“眠眠等一等,把你侄女带上。” 众人走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众人双眼冒光?侄女?软软糯糯的小姑娘。 “侄女?哪里来的侄女?”柳眠眠肉眼可见的愉悦了。 “我就是你侄女。”声如洪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黑虎山擒拿手孙二娘,你侄女! 柳眠眠仰起头,柳眠眠比划一下!很好,她到孙二娘胸口。 这侄女打破了她对侄女的幻想。 侄女变成了虎狼之词。 声如洪钟。 “你会胸口碎大石吗?”不知为何柳眠眠脱口而出。 孙二娘点点头,风淡云轻道:“能捏碎。” 真劲爆?能捏碎。 多好的三个字啊!海棠差点跪了。脱口而出,“你是紫荆姐姐的师傅吗?” 孙二娘点点头,“算是吧!她是我小姑。” 海棠跪了,“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海棠有一种感觉,觉得会越来越危险。 明明她的主子已经是当朝太子妃了,三个人以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妃。 皇帝、太后、皇后三个人。 可是她仍旧觉得很危险,太子和仇久身上的血腥之气。 那么浓重的香烛之气都遮盖不住。 还有仇久那么机警的一个人,可以整夜整夜的守在树上,都不带困的。 怎么会轻易的睡过去? 她同小姐同紫荆姐姐都闻到了血腥味。 只是主仆三人谁都没有说,紫荆姐姐进了柳府人就不见了。 海棠知道,她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她想变得更好,更厉害。可以保护小姐,不用被别人保护。 “你年纪大了!”孙二娘刚想拒绝,一寻思不能拒绝。 再拒绝她就得回黑虎山了。那山上鸟不拉屎鸡不去的地方。 如今更是空无一人,她回去只能吃西北风。 马上改口道:“我观小友骨骼惊奇,是练武的好苗子。 以后你便跟着为师吧!呸…以后为师就跟着你吧! 不出三年五载,必定学有所成。” 黑虎山擒拿手孙二娘扶起了海棠。 海棠有些吃惊,世外高人收徒这么随意的吗? 第一不是世外高人,只是劫富济贫的穷人。第二不是随意,是给口吃的就行。 第三能随时看见柳老夫人就行。 两下一合计,黑虎山擒拿手孙二娘又把自己转手卖了三两银子。 连包袱都没有就跟着柳眠眠上了太子府的马车。 柳母看着孙二娘远去的背影都愣了,“老爷,这是张家人吗?怎么叫你爷爷?叫我祖母。” 柳母虽然年纪大,但是阅历少。 还在处变就惊一惊的年纪。 柳尚书握住柳母的手,“夫人此话说来很长。 这孙二娘才是母亲的亲戚,母亲姓张,但是此张非彼张。 柳尚书低声道:“母亲的身份是山匪。” “山匪?”柳母捂住嘴。 柳尚书低声道:“清风寨大当家的养女,附近十八寨的军师。 就是多年前朝廷找的尘先生。” 柳母眼神锃亮啊,“土匪窝的尘先生,那个劫富济贫杀尽贪官的尘先生。 那个开仓赈灾的尘先生吗?” 柳母年过半百,发现儿时崇拜的人是自己婆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路往寿康院里走。 到寿康院门口,被告知柳老夫人睡着了。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