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晚宋津南江蔚书西洲》 第1章 离婚吧 夜半,乔晚躺在床上。 呼吸急促,脸颊绯红。 宋津南在外面应酬喝了不少,兴致颇高,一夜折腾五次,她有些吃不消。 第四次,用完了所有套子。 最后那次,宋津南红着眼把她牢牢抵住,坦诚相见,疯狂又肆意。 没有束缚的放纵爽是爽,但放纵的后果却要她一个人来承担。 二十八岁的宋津南正值盛年,在生意场上春风得意,生理需求也挺强烈。 结婚三年,宋津南一直在采取避孕措施。 她原来也没有怀孕生子的想法,但这半年却很想有个孩子。 一个流着她和宋津南骨血的孩子。 宋津南不光有张万里挑一的好皮囊,床上手段更是了得,偶尔也会把情话说得无比动听。 一年前,她发现自己对宋津南的感情变了,从冷漠抵触变成了喜欢。 说得确切点儿,是爱。 可宋津南除了在床上对她才会释放热情,其他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记得买药。”男人疏离清冷的嗓音打乱她的思绪,“怀上了就是麻烦。” 她心灰意冷地“嗯”了声。 这几天是她的排卵期,宋津南喝了酒,就算怀上也不能要。 但宋津南的话还是扎得她心口疼。 宋津南穿上睡袍去了盥洗室。 直到高顷挺拔的身姿彻底看不见,她才收回视线。 刺耳的手机来电响起。 乔晚拿起宋津南的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着“蔚书”两个字。 江蔚书。 宋津南的秘书。 一个举手投足间温柔婉转的女人,说一口江南口音的软糯普通话,别说男人,就算女人听了也很受用。 坊间传闻,江蔚书六年前放弃京城的高薪工作进入宋氏,为的是留在宋津南身边。两人明里上下级,其实是情人。 忽然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臂伸来,把手机抢走点开,体贴地喊了声“蔚书。” 尾音中全是宠溺和欢喜。 乔晚的心口又被戳了几个窟窿。 宋津南与她讲电话总是有事说事,生硬得没有温度,也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津南,有人欺负我,快来救救我——我在零点会所——” 宋津南接听时没有避开乔晚,江蔚书的求救声也清晰传入她耳中。 “我很快就到。有个朋友住在附近,我马上安排他过去,你先把门反锁。报警了吗……”宋津南脸色很不好看,疾步去了衣帽间。 乔晚气得身体轻颤,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跟过去。 上个月,她和电视台的同事去北郊出外景,为了避开对面逆行的渣土车,乘坐的车子侧翻进了路旁的沟渠。 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所有人都受了伤。 她伤到了右腿,鲜血直流,慌乱之中拨了宋津南的电话。 宋津南正在饭局上应酬,任她泣不成声,说了句“还能打电话,死不了”就结束了通话。 现在,江蔚书出了事儿,宋津南带着醉意二话不说赶过去,除了真爱还能是什么? 宋津南穿好衣服,走出衣帽间时还在柔声安慰,江蔚书说了什么乔晚听不清,只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 乔晚抢先一步挡住客厅的防盗门,狠狠咬唇,“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是吃醋还是在关心我,嗯?”宋津南眸底漾出莫名的光,伸手托起她下巴。 她目光温和了许多,坚定地说,“关心你。” “这种假惺惺,我不需要。”宋津南忽然垂下手臂,声线冷冽得不近人情。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津南扯了个趔趄,整个人跌坐在地板上。 门锁落下,宋津南走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她一个,空荡荡的,一如她这三年的婚姻。 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和委屈在心口弥漫开来,纠缠在她的四肢百骸。 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眼眶泛红,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保持同一个姿势在地板上坐了许久,站起来的时候双腿酸麻。 乔晚没有回卧室的心情,闭眼蜷缩在沙发上,脑子里浑浑噩噩。 一阵刺耳的手机来电把她拉回现实。 她以为是宋津南,用最快的速度从客厅跑进卧室,拿起手机点了接听键。 “晚晚,你的渣男老公为了江蔚书在‘零点’打人了!一啤酒瓶下去把人家的脑袋给开瓢啦,鲜血直流,惨不忍睹!” 是好闺蜜姜早。 心急火燎的,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乔晚呼吸有些不畅,勉强故作平静地“哦”了声。 以宋津南对江蔚书的在乎,别说打人,就是杀人她也不会觉得意外。 零点,是江城消费最高的私人会所。 也是宋津南和几个狐朋狗友常去消遣的地方。 “有个醉鬼把江蔚书堵在卫生间上下其手——”姜早继续八卦,“听第一个赶过去的目击者说,江蔚书胸口被咬得全是草莓印,内裤也被扒下来了!还好江蔚书够机灵,把自己反锁在女厕所……” 后续又说了什么,乔晚一个字都没听下去。 姜早的电话令她睡意全无,攥着手机的手苍白得骇人。 怎么会不生气呢。 刚刚在姜早面前的平静,不过是为了护住所剩无几的面子。 为了转移负面情绪,打开手机。 却没料到,宋津南在零点打人的消息已经在网上蔓延开来。 什么风流情种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宋氏集团副总与女秘书的隐秘之恋…… 把宋津南写成了一个为爱赴汤蹈火的霸总。 乔晚越看越气,索性扔下手机关掉台灯。 沉浸在黑暗中,她脑子越发清醒。 领证三年了,宋津南不仅没有对外公开两人的关系,还与几个会所的女人打得火热,江蔚书更是仗着宋津南的偏爱,有恃无恐地挑衅她。 这一刻,她开始思考这段从外烂到里的婚姻。 外面传来开门声时,她看了眼手机,早上五点半。 宋津南没回卧室,径直去了隔壁书房。 乔晚下床。 敲门前做了个深呼吸。 宋津南迟迟没做回应。 又敲了几下,她拧开房门。 “谁让你进来的?”宋津南对她的忽然闯入很是不满,当即沉下脸来。 她双手绞在一起,勇敢对上宋津南的寡情的双目,“离婚吧。” 第2章 尊重,可有可无 书房内只开了一盏度数很低的台灯,乔晚眉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凄楚和决绝。 “离婚”两个字是她耗尽所有期盼,怀了孤注一掷的勇气说出来的。 宋津南目光凌厉,“乔晚,你确定你在说什么?” “十分确定。”她垂下眼眸,已然带了几分心虚,“我要离婚。” 宋津南清隽的脸上全是嘲讽。 随之,打火机在他指间点燃,白雾缭绕。 他好看的五官在明灭不定的光线中闪烁着迷离的魅惑,幽深的眸底已不辨喜怒。 乔晚强忍着心酸,“与其在无爱的婚姻中耗着,不如早些分开。” “我名下财产做过婚前公证,真要离婚,你拿不到一分钱。”宋津南狠狠抽了口烟,弹了弹烟灰。 她嗓音黯淡,“我知道。” 其实,不过是一次次的失望积累成了绝望。 宋津南对江蔚书毫无底线的宠溺,已经掐灭了她刚刚萌芽的爱意。 “三年前,宋氏在江城的新能源项目,被我投在荔城作为娶你的聘礼。一亿多的投资让周世宏那个万年老二成了市政一把手。” 宋津南目光渐冷,“到今天在荔城的投资还没有一分盈利,你就准备过河拆桥了,嗯?” 被戳到痛处,她神色微滞。 周世宏是她继父,三年前因为宋氏的巨额投资,才在三个副职人选中脱颖而出。 离婚的决定是她痛定思痛才做出的选择。 虽然还贪恋着宋津南寥寥无几的温柔,但只要想到他为江蔚书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就心口疼。 她,不准备再忍了。 “我不再耽误你和江秘书了。”她唇角弯了弯,硬硬压下所有的不舍。 “只要你没有感觉到被耽误,我和蔚书自然不会觉得。”宋津南慢悠悠吐出几个烟圈。 蔚书,多亲切有爱的称呼! 对她,宋津南也就会在床笫间最亲密的时候喊一声“晚晚”,平时都是连名带姓地叫。 她抿唇,“是我过够了这种不被尊重的生活。” “你似乎忘了是怎么坐上宋太太位子的。”宋津南又点了支烟,眸底嘲讽尽染,“摸着良心告诉我,你有资格与我谈尊重么?” 乔晚的思绪瞬间被拉到三年前那个难堪的雨夜…… 委屈,羞辱一股脑涌上心头。 “在你算计嫁给我,周世宏平步青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们的婚姻规则是,只要我不喊停,你就必须咬牙硬撑。尊重,可有可无。” 宋津南见她沉默,继续补刀。 她身体轻颤,面色惨淡得没有血色。 原来,两人的婚姻在宋津南眼中只是一场没有任何尊重的交易。 起初她也这么以为,但不知为什么,磕磕绊绊了两年之后,对这场婚姻竟有了从未有过的期盼。 她不该有这种念想。 还好,情苗刚刚萌发,连根拔起就是。 宋津南把带着火星的烟蒂摁在烟灰缸中。 很快,对面的盥洗室传来洗漱的水流声。 这一刻,她的心彻底凉了。 结婚三年,两人从没有像其他情侣夫妻那样一起散步,看过电影,也没有单独在外面吃过一顿饭。 最和谐的时候只出现在床上。 前两年是在冷战中度过的。 第三年,两人的关系才有了细微的转折。 宋津南对她多了些许不曾有的耐心和温柔,偶尔会在过节时问候一下,送个小礼物。 不知不觉中,她看宋津南也顺眼了,开始试着关心他,揣摩他的喜好。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很快学会了做各种早餐。 因为两人的生活轨迹除去上床,很少有交集。 她只能用早餐多挽留宋津南几分钟。 明知这种想法可笑又卑微,还乐此不疲。 她藏在心底的期盼,总会被那个叫“江蔚书”的女人击得粉碎。 但凡宋津南对她有一点点爱意,又怎么会对外隐婚到现在呢。 宋津南洗完澡就去了隔壁客房。 严重的睡眠不足令乔晚没有一点精神,但上班前还是为宋津南煮了最爱喝的蓝山咖啡。 乔晚是江城市电视台一名财经主播。 这些年网络新媒体崛起,电视台的风光大不如前,但她手中握着一档收视率颇高的访谈节目,在江城大小也算是个名人。 打完卡走进办公室,乔晚就开始心慌气短。 从抽屉中找出提前备好的饼干,吃了几块才缓过来。 她是多吃几口就胖,一胖就上脸的类型。 为了上镜好看,很注重饮食。 日复一日的白水煮蛋,清水煮菜,没有油脂的牛肉鸡胸肉,一六五的身高,常年维持在九十七八斤。 她有低血糖,每天不吃点甜食根本扛不过去。 还有二十多天到农历新年,她的工作量比平时多了两三倍。 除了每周两次的财经新闻直播,提前录制访谈目,还要准备江城春节晚会的彩排。 中午去食堂吃饭,听到几个女同事在聊八卦,才知道宋津南在酒吧的打人事件已经登上江城热搜。 乔晚点开手机时手抖个不停。 宋津南和江蔚书,被网友们意淫成了单身风流总裁和可怜巴巴的灰姑娘。 很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在喊话宋津南,让他把江蔚书娶回家。 打好的轻食午餐,乔晚只吃了几口就没了食欲。 去药店买事后药,已经是下班之后。 挑来选去,她选了盒副作用最小的进口药。 结账的时候,遇到了宋津南。 确切地说是宋津南和江蔚书。 江蔚书额头覆着一寸多长的纱布,右手背上还有几道刚结痂的抓痕。 既温柔小意,又我见犹怜,能立马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两人进药店时有说有笑,任谁看都是一对儿恩爱情侣。 乔晚遇到这种场景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一次,还是难受得快要窒息。 “津南。”她努力平复好情绪打招呼,声音紧绷且克制。 宋津南淡淡扫她一眼,目光落在那盒事后药上,“加些剂量,别闹出意外。” 这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穿了她的心房,但江蔚书在场,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不会出意外的。”她硬硬挤出一抹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 都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在宋津南眼里却只是个“意外”。 或者,仅仅限于她的孩子。 江蔚书生的又另当别论了。 “真是巧,在这里也能遇到乔主播。”江蔚书看向乔晚,笑容甜美得人畜无害,“是药三分毒,就算是进口的也会有副作用。这种药吃多了,弄不好会让乔主播提前进入更年期。” 明知乔晚和宋津南的关系,江蔚书每次见面一口一个“乔主播”,压根没把她放眼里。 她知道,是宋津南给了江蔚书底气。 既然他们感情那么好,宋津南为什么不离婚把江蔚书娶进门? 已经三年了,周世宏手中的东西早就威胁不到宋津南了。 乔晚没有与江蔚书掰扯的欲望,扫码结账。 “津南昨晚喝太多,胃疼了一天,乔主播这个做妻子的真是失职。” 江蔚书的轻斥在她身后响起。 她听得刺耳,转身对上江蔚书挑衅的目光,“原来江秘书还知道我是津南的妻子——” 第3章 复查 乔晚腰杆挺得笔直,看向江蔚书的眼神是原配捉小三的气势。 “江秘书作为津南的下属,明知我和津南的关系还一再越矩挑衅,是真愚蠢还是别有用心?” “对不起乔主播。”江蔚书双眉紧蹙,急忙捂唇,“我又说错了,应该是宋太太,是我错了,现在就向您道歉。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乔晚知道她在故意伏低做小,博宋津南同情,直接戳穿,“江秘书的道歉我承受不起,这样假惺惺又该有人心疼了。” “津南,宋太太还不肯原谅我,肯定还在对昨晚酒吧的事儿耿耿于怀。你帮我向宋太太解释解释嘛。” 江蔚书向宋津南撒娇。 嗓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听在耳中酥酥麻麻。 乔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睛的余光瞥到宋津南。 宋津南手中多了支烟,眉眼中没有温度,“事实而已,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真的怕宋太太误以为我是破坏你们婚姻的第三者。”江蔚书又贱索索地说了句。 宋津南继续在乔晚心口补刀,“蔚书,帮我去拿药,不要与不相干的人浪费口舌。” 原来,与江蔚书比起来,她这个宋太太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乔晚强忍着内心不停翻涌的恶心,沉默走出药房。 关上车门之后,她身体一直在轻颤,连着两次才打开引擎。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 三个月前体检,她左胸有个两毫米的结节,已经与医生约好明天上午去复查。 她问过做妇科医生的姜早,自己年纪轻轻怎么会长那种东西。 姜早果断地说,十病九气,她的乳腺结节就是宋津南气出来的。 她嘴上抱怨姜早胡说,心中却深信不疑。 因为嫁给宋津南这三年,只有她自己知道受了多少窝囊气。 如果对宋津南的感情还停留在三年前,就算宋津南在外面作天作地,她也能心如止水,怪就怪她莫名其妙地走了心。 天色越来越黑,她开车在街上兜兜转转。 这个时候才发现,在江城除了九合苑,她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 九合苑是宋津南的房产,也是两人的婚房,领证前宋津南做过财产公证,她只有暂住权。 宋津南的疏离和冷漠,令她每次走进九合苑都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就算回去也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出神,因为宋津南一周要有四五个晚上在外面应酬,不过凌晨看不到人影。 为了逃避独处的寂寞,加班成了乔晚每日的必修课。 今天如果不是急着买事后药,这个点儿她也会在电视台加班。 令她没想到的是,拧开防盗门就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儿。 宋津南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讲电话。 背对着她,身姿高顷挺拔,语气是她从未领教过的温柔体贴。 “郑主任不是说了么,你额头不会留疤的。真要不放心,我后天带你去京城找更权威的专家看一看……就算留疤我也不会嫌弃……” 在药店看到江蔚书额头覆了层纱布,宋津南在与江蔚书讲电话无疑了。 看到宋津南的惊喜快速在乔晚脸上淡去,放下手包和外套去了盥洗室。 洗完脸涂润肤水的时候,宋津南站在了门口。 “明天上午八点,母亲有个朋友来江城,你替我去机场接一下。” 她就知道,宋津南主动找她准没好事儿。 “这位长辈既是母亲的闺蜜,又是母亲公司的合作伙伴,这两天你请假陪她在江城四处转转。无论花多少,我全额报销。” 宋津南默认她应了,转身走进对面的书房。 她眸底涌出细碎的水光,把擦完脸的一次性纸巾狠狠投进垃圾桶,“你另请他人吧,明天上午我有事走不开。” “我已经安排好了。季天会全程紧跟,负责食宿出行,你只需陪她聊天解闷。” 宋津南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落座后打开电脑。 她看向几步之遥的男人,目光幽怨,“我明天上午约了医生复查。” “复查什么?” “我曾经告诉过你,上次体检左胸有个结节。明天是复查的日子。” “一个小结节而已,往后延两天再去复查也没什么妨碍。” 宋津南的注意力一直在电脑屏上,嗓音不冷不热。 乔晚继续为自己争取,“我好不容易才挂上专家号,不准备延后。” “你和母亲一直不睦,现在她朋友来了,你好好招待,说不定还能改善一下婆媳关系。” 宋津南依旧没有让步的打算,声线冷冽,“就这么说定了。” 她还想反驳,但在宋津南眸底看到了不容拒绝的强势,十几秒的沉默之后哑着嗓子说了声“好”。 回到主卧,她才察觉到眼睛湿了。 手机来电响起,扫了眼上面的号码,她点了拒接。 接着又一个IP为荔城的手机号打来,她直接拖进黑名单。 这一夜,宋津南一直待在书房,连主卧的门都没进。 翌日早上起床,她发现宋津南已西装革履准备去上班了。 或许是昨晚没睡好,宋津南眼下有层淡淡的黑眼圈,略显疲惫。 但依旧遮盖不住好看的五官,举手投足间成熟男人的风华。 “半小时后,季天会在停车场等你。”宋津南戴好腕表扫她一眼。 淡淡的,她还没感受到就移开了。 她心有不甘,赌气叫住已拧开防盗门的男人,“江秘书会伺候人,比我更合适。” 宋津南止步,没有转身,“你还在宋太太的位子上,如果蔚书去接洽母亲的朋友,传到外面就坐实了小三的骂名。” 原来,这个时候把她推出去还是为了保护江蔚书。 估计他昨晚在零点为江蔚书打人的事儿,已经被知晓他已婚身份的人腹诽了。 防盗门关闭时裹挟了一阵北风,乔晚打了个冷颤立马清醒。 去机场的路上,她问季天,宋津南准备如何处理与江蔚书在网上愈演愈烈的绯闻。 季天是个人精儿,笑着说不知道。 任她又旁敲侧击,季天也滴水不漏。 在机场等到九点,季天接了个电话,皱着眉告诉她,对方登机前忽然改了行程,下周再来江城。 乔晚又是一肚子气,但怕被季天看了笑话,故意装出不在意的模样。 季天把她送到医院,挂完号才发现前面有十几个候诊的病患。 除了等,别无他法。 乳腺彩超结果出来之后,上面截取的图像她看不懂,但文字写得很清楚,左胸结节二点五毫米。 她莫名有些慌张。 因为三个月前结节是二点零,长这零点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4章 知情权 乔晚走进诊室之前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是恶疾,宋津南会不会为她伤心。 其实她十分清楚答案,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为她复查的是人民医院乳腺科李主任,有三十多年的临床经验,是个严厉认真的干瘦老头儿。 李主任戴着高度近视镜,盯着电脑屏面色凝重,“三个月长了零点五,不排除病变的可能。” 乔晚心中“咯噔”一声,呼吸瞬间失衡,“确定么?” “也可能是截取图像时人为的误差。”李主任顿了顿,“真要长个几毫米就确定无疑了,这零点五不好说。” “误差的几率有多大?”她脸色苍白,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其实只要不超过一厘米就没问题。我的建议是一个月后再来做个检查,如果继续长就要活检。”李主任摘掉眼镜,揉了揉眼。 “调整好心态,该吃吃该喝喝,不要为任何与健康无关的事情焦虑生气。心态好,肝气才能通畅,结节也就散了。” 她认真听着,把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下。 李主任为她开了两种化瘀散结的中药。 去药房排队拿药,又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两个人。 宋津南和江蔚书。 她快速移开视线,捂着心口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再被这两个狗男女污了眼睛。 “乔——”江蔚书刚张嘴立马改口,“宋太太,你怎么来医院了,哪里不舒服,我这边有熟人,需不需要我为你做引荐?” “不需要。”乔晚拒绝得干脆,昂首挺胸从两人面前走过。 这次,她挺有骨气,看都没看宋津南一眼。 因为是季天开车送她来的,从电梯出来,她就开始在打车软件上找车。 此时正值下班放学的午高峰,几条交通干道堵得厉害,她点了好几次都没等到司机接单。 忽然,左侧传来一个熟悉的鸣笛声。 她怔了怔,强忍住转身的冲动,继续在手机上下单。 因为在江城,那个牌子和型号的车有两三辆。 就算鸣笛的车是宋津南的,有江蔚书跟着,她多看一眼只会为自己添堵,还不如装作没看到。 鸣笛声又响。 “上车。”一道熟悉又强势的嗓音传来。 这个声音好像带了魔咒,瞬间抽掉了她的理智。 她,还是没能绷住,巡音而望,看到宋津南坐在驾驶座上,一张俊脸在半开的车窗中很是吸睛。 又看了一眼,江蔚书确实不在车内。 “上车。”宋津南凝住她又喊了一句,尾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她就这么鬼使神差地上了车,而且还是副驾驶。 车门关闭,车窗缓缓升起,把车内与外面的喧嚣隔绝成两个世界。 前面红绿灯闪烁,车子进入行驶状态。 如果刚刚没有遇到他们同时现身,乔晚或许还会主动挑起话题,但现在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 短暂的沉默,宋津南最先开口:“复查结果出来了?” 她闭眼,没有应声。 “长了还是消了?” “医生怎么说?” 宋津南又连问两句,她就像没听到一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继续沉默。 冬日的阳光透过车窗折射在宋津南身上,影绰斑驳。 他的不悦最终堙灭在理智中。 路上堵堵停停,到九合苑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 车子刚停下,乔晚就拧开车门奔了电梯间。 因为走得匆忙,有张巴掌大的纸从口袋滑出都没察觉。 宋津南下车捡起,打开,是乔晚乳腺彩超检查单。 上面的字他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右下角“建议一个月后复查”几个字令他莫名心烦。 摸出支烟点燃,吸到一半就被他扔到地上。 在手机通讯录中找到个号码拨出。 正讲着,季天的电话打来,他点了拒接。 结束通话,回拨给季天。 “先生,太太昨天的包裹信息已经查到。与前两年一样,都是从荔城转寄到海城,又从海城寄到江城,真实的寄件人——”季天愣了愣,“还是姓周。” “知道了。” 宋津南挂了电话,眸底仅有的温度弥散在冷风中。 为了陪宋津南母亲的朋友,乔晚昨晚把去医院复查的半天假改成了两天,上楼后第一时间在电视台内网上销了下午和明天的假。 入职以来,她对工作认真得近乎苛刻。 主播的工作时间不固定,台里对他们的考核也十分宽松,只要完成份内工作和广告绩效,考勤卡都不用打。 乔晚不同。 在江城举目无亲,只有姜早一个朋友,宋津南又依靠不上,只能把所有心思放在工作上。 好在付出得到了回报,短短两年,她就从一名普通外景主持晋身为电视台一线主播。 每天加不完的班,别说请假,就连例行休息日都当做工作日来用。 以至于昨天打电话延长假期时,刘台长无比凝重地问她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换了套舒服的家居服,翻了下冰箱找出两个鸡蛋和一把青菜叶子,和面条一起煮了。 出锅后又淋上两大勺橄榄油。 李主任的话言犹在耳,在结节的最终检查结果出来之前,她不准备再亏待自己了。 当然,不光是胃,还有感情。 以前几乎不会碰的碳水,她要吃。 早就戒掉的炸鸡和奶茶,她也要吃。 那个一天把她气得24小时心口疼的男人,任他在外面作天作地,她不会再劳心费神了。 宋津南进门,看到乔晚正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不再为上镜好看减肥了,在医院受了刺激?” 她不紧不慢吃着,完全是没听到的节奏。 “我看了检查单,结节只有二点五,有什么好紧张的。”宋津南说着把捡到的那张纸放到饭桌,“从医院到现在你一直板着脸,故意和我怄气么。”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乔晚给噎住了,放下筷子,“我没有与你怄气,只是不想说话。” 江蔚书额头有伤,他就要带去京城找权威的专家。 她呢? 结节都长了,他这个做丈夫的不帮着联系更好的医院就算了,还挑衅找茬! 听到她开口,宋津南紧绷的面色有些缓和,“医生怎么说?” “检查单上都写着,你已经看过了。”她很努力地控制着情绪,但还是带了明显的不满。 “我问的是医生怎么说,不是检查单。”宋津南忽然扣住她手腕,薄唇弯出抹嘲讽,“你是我的法定妻子,到底有没有恶疾,我这个做丈夫的有知情权。” 她的手被箍得生疼,凝着眉怼道,“天底下哪有丈夫这样关心妻子的!” “关心?”宋津南冷冷笑了声,“我对你没有关心,你有人关心,自然也不稀罕我的关心。我是个商人,凡事都会趋利避害。” 她刻意摒弃掉的负面情绪瞬间上头,“宋先生想怎么趋利避害?” “马上收拾下跟我去京城做个全面检查,如果真有罹患恶疾的风险——”宋津南眸底翻涌,藏着别人窥不到的心思。 “就,解除婚姻关系。” 每一个字就像一把看不到的刀子,狠狠凌迟在乔晚的心尖。 刀刀见血。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这话一点都不假。 第5章 珍珠 乔晚的眼眶红了。 手臂垂着,紧紧攥在一起,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 她知道宋津南不喜欢她,但还是低估了宋津南的冷血和无情。 前阵子网上有个新闻,一个环卫工为了给身患尿毒症的妻子筹钱看病,卖掉了唯一的房子不说,每周还要去黑市卖血。 她只是结节长了零点五,还没有确诊良性还是恶性,宋津南就按耐不住准备踢她出局了。 “不用去京城,我马上预约医生,明天在江城做活检更快。”她忍着快要崩溃的情绪,硬是把眼泪逼回去。 宋津南伸手捏住她下巴,目光凌厉得好像一道X光,“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恢复自由身了。” “宋先生难道不是么。”她用力咬住下唇。 淡淡的血腥味从唇角漾出,忽然而至的疼痛令她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宋津南眸底全是戾气,抬手把她抵在墙上,恨声问:“被我睡了三年,你觉得姓周的还会要你么?” 最后一句话,瞬间撕开了她记忆中最不堪的过往…… “为什么不敢与我对视,因为你在心虚,这三年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红杏出墙!” “三年前被姓周的摆了一道,到现在还惦记着他,你蠢不可及!” 任宋津南怎么诋毁,她都一言不发。 因为,她已经心如死灰。 宋津南的薄唇沿着她耳垂,脸颊,落在她没有血色的唇瓣上。 温热急促的呼吸萦绕了她的感官世界。 三年的耳鬓厮磨,她很清楚宋津南此时想要什么。 换做以往,她要么主动贴上去,要么任他肆意。 可这次,她冷着脸扯掉了抵在腰间的那只手,回了主卧。 宋津南怀中一空,很快在情欲中清醒。 从主卧经过时,他眼皮都没掀一下。 走进书房,门锁落下,他坐到窗前的休闲椅上。 闭眼。 许久,他从保险柜拿出三个一模一样的精致盒子。 巴掌大小,定制的绿檀木,上面还镂刻着象征吉祥的云纹。 宋津南把它们在写字桌上一字排开。 每个盒子后面都刻着日期,前年的,去年的,昨天收到的包裹中装的是今年的。 但最后面两个数字无一例外都是12和06。 腊月初六,是乔晚的阴历生日。 也就是明天。 每个盒子中装着一枚拇指肚大小的澳白珍珠,成色质感都是上乘,一看就不是寻常物。 乔晚嫁给他三年,每年生日前两天他都会收到一个奇怪的包裹。 明明写的是乔晚的名字,收货人的联系方式却是他。 第一年,是一颗装在绿檀盒子中的澳白珍珠。 里面还附了张小巧的手写卡,没有署名和落款,只有“生日安好”四个字。 颇有造诣的小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机打出来的。 宋津南第一时间就猜到这是谁的手笔,但还是让季天查了下。 第二年和今年也是如此。 乔晚三年没回荔城,那人从荔城辗转海城寄来三颗价值不菲的澳白珍珠。 除了“情深”二字,宋津南再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字眼。 这三颗珍珠,三次生日祝福是乔晚所不知道的,他也不准备说。 其实第一次收到的时候,他就该扔掉,却莫名其妙地选择留下,扎眼,扎心。 宋津南把自己关在书房,乔晚在床上躺着也不安生,没到上班的点儿就开车去了电视台。 她满脑子都是结节,恶疾,离婚,以至于有两次差点闯了红灯。 与宋津南的冷血比起来,她对宋津南的爱是那么的可笑。 既然注定见不得光,就让它在不见天日中枯萎死去吧。 她有自己的打算,先把婚离掉,再按李主任说的一个月之后进行复查。 车子在电视台停车场泊好,她没有急着上楼,而是拨通姜早的电话。 当姜早听到她要一个乳腺结节恶性确诊结果时,气得连着说了三声“呸呸呸”。 “明天是你二十五岁生日,一个小结节而已,说这么丧气的话做什么!” 乔晚吁了口气,“我想好了,去黑市办个假的。这么晦气的东西,我极可能是头一份。所以,你要向我提供诊断单上用到各种数值。” 那头的姜早愣了片刻,“为了你能早日摆脱渣男,我来想办法,等我好消息。” “就算和宋津南捆一辈子,我也不希望你为我做违法的事儿——” 乔晚话没说完,姜早就挂了电话。 只要想到和宋津南的婚姻即将画上句号,乔晚就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她连着骂了自己好几句“没骨气”。 临近年底,媒体人都挺忙,她的工作量比平时多了两三倍。 这些年,网络新媒体的发展早就盖过了传统媒体,江城市电视台也在与时俱进,把创收当成了主业。 对很多大公司集团来说,能请到乔晚这种电视台的台柱子去主持个年会倍有面子。 面对年年缩水的广告赞助费,电视台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来钱门路,特意制定了分红模式。 台里的主持人去外面窜场,薪酬四六分,电视台四,主持人六。 在办公室刚落座,乔晚就收到刘台长发来的一条长长的行程表。 未经她同意,台里为她接了七个公司的年会主持工作。 看到第一场就在今天下午,还是宋氏集团的员工年会时,她的头都大了。 宋家有好几个都在宋氏工作,再加上一个江蔚书,她是一百二十个不想去。 拨通刘台长电话,委婉说出自己的想法。 刘台长是个职场老油条,立马摆出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气势,把她说落的哑口无言。 中午十二点到十二点半有《财经新闻》的直播,乔晚在念到宋氏集团收购银河传媒的新闻时,差点出了口误。 因为上面有宋津南的名字。 那一刻,她想起宋津南说如果是恶疾,就解除婚姻关系的情景。 下午一点,宋氏集团派来辆豪华小巴接乔晚和几位同事来到宋氏大厦。 在停车场迎接他们的是江蔚书。 宋津南现在是宋氏副总,江蔚书作为他的铁血亲信,也算是给了电视台一个面子。 江蔚书的温柔小意是做给宋津南看的,宋津南不在,对谁都十分高冷。 绷着脸与年会的导演打过招呼,不安分的目光就落在乔晚身上。 第6章 有名分也亏 乔晚不卑不亢回望着江蔚书。 江蔚书微丰的唇瓣弯出个好看的弧度,“乔主播真人比屏幕上憔悴不少呢。” “家里养了只流浪小公猫,隔三差五地发情,每天都要去外面找母猫寻乐子。这几天,我被它闹腾得没睡好。” 乔晚浅笑着含沙射影。 江蔚书自然知道公猫和母猫是谁,脸拉得更长,“公猫发情往外跑,说明外面比家里更有吸引力,是管不住的。” “确实管不住。等忙完这阵子,我准备送它去做绝育,让它一辈子做公公。” 乔晚又云淡风轻地叹了声,“只是可怜了那只经常在我家楼下晃荡的母猫,还发着春呢,以后可怎么办啊。” 江蔚书一脸愠怒,但碍于其他人在场又不好发作。 两人的嘴仗终结在电梯门开启的刹那。 江蔚书把他们送到顶楼就离开了。 与乔晚交好的化妆师萍姐小声提醒,“你们聊公猫母猫时,我感觉江秘书很不高兴,看你的眼神带了很深的敌意。她可是宋津南的心头爱,也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你下次与她说话可要小心。” “宋津南的心头爱,确实得罪不起。”乔晚心酸喃喃。 江城很多人都知道宋津南深爱江蔚书,却不知道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宋太太。 算了,比起健康,情情爱爱又算什么呢。 这些破事儿就不再纠结了。 年会定在了下午五点,宋氏大厦顶楼的大型会议室。 宋氏上周与电视台已经达成合作,昨天下午,年会导演张一就带着灯光师摄像师过来,安排专人布置会场。 乔晚和男主持人先上台进行了彩排。 入职电视台三年多,她直播了三百多场财经新闻,主持了几十场大中型晚会,宋氏这种不足千人的年会自然能娴熟应对。 和男主持人找好各自的站位,乔晚在台下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背起要用到的稿件。 入场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她后面有个年轻女孩喊了句:“宋副总和江秘书来了!” 听到这儿,乔晚咬住下唇。 越不想看到他们同框秀恩爱,越要来她眼皮底下晃荡! 她不想再被两个狗男女气到,没有抬眼,继续看手中的稿件。 但半分钟不到,她的注意力就飞到了宋津南那边。 宋津南先是与张导演寒暄聊天,又与坐在最前排的男主持人问好。 接着,熟悉的脚步声就到了她身侧。 她垂着眼帘,继续装。 “小乔,宋副总来给大家加油鼓劲了。”张导演见她不上道儿,急忙招呼。 她不得不起身,扫了眼宋津南,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不冷不热喊了声“宋副总”。 “乔主播。”宋津南轻轻颔首,“哪里招待不周尽管向我提,还请乔主播不要难为我的秘书。” “……” 乔晚弄了个大无语。 难为他的秘书? 什么时候? 怎么难为的? 只要江蔚书不挑衅她,她连句话都懒得与江蔚书说。 此时的江蔚书正站在宋津南身后,拧着眉,一脸委屈,像足了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莲。 “我和小乔是一起过来的,小乔与江秘书只聊了几句养宠物的心得,宋副总肯定是误会了。” 张导一边笑着做和事佬,一边不停地向乔晚使眼色,让她赶紧道歉。 乔晚这才恍然大悟,刚刚那两句调侃已经被江蔚书添枝加叶说给了宋津南。 宋津南是来兴师问罪的。 如果不是江蔚书找茬,说她憔悴,她也不会反唇相讥。 反正江蔚书说什么,宋津南就信什么。 她解释和不解释结果都是一样的,还不如硬气点,为自己博些面子。 “宋副总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从始至终我没有难为过江秘书。” 宋津南还没应声,张导已悄悄扯了下乔晚的衣衫,示意她马上闭嘴。 她幽怨的目光从宋津南身上滑过,拿着稿件走向后面的化妆室。 “都是我小心眼,误会了乔主播,我马上向乔主播道歉,这事儿就翻篇了……”江蔚书茶里茶气的声音被乔晚甩在身后。 乔晚前脚走进化妆间,萍姐后脚就跟过来。 宋氏对这次年会是用了心的,为两位主持人提供的是两个独立的化妆间。 乔晚带了三套礼服,两西一中,与男主持人商量之后敲定了第一套穿中式礼服。 萍姐一边为乔晚化妆一边八卦。 “两人虽然身份悬殊,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江秘书对宋津南绝对是真爱,宋津南对江蔚书就难说了。” “萍姐,你眼神不好,宋津南对江蔚书是真爱中的真爱。”她心酸地回。 萍姐悻悻地问:“你认识宋津南?” 她一脸嘲讽,“我没那个福气。” “我总感觉你们肯定认识,之间还有些曲折。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就是宋津南对你有意思。” “别瞎说。”乔晚急忙撇清,“江城人都知道宋津南的心思在江蔚书身上,他刚刚是来替江蔚书出气的。” 萍姐在电视台这个名利场浸淫多年,自然知道有些事看破不能说破,忙转了话题。 “咱们电视台的主播哪个没金主罩着,宋津南是风流了点儿,但有颜有钱,一看就是个风月高手,女人跟了他,就算没有名分也不亏。” “别说没名分,有名分也亏。”乔晚狠狠咬住后槽牙,就事论事。 “有名分亏什么!”萍姐笑得高深莫测,“宋津南在外面再风流,回家还是要向太太履行夫妻义务。 男人在床上厉不厉害看喉结和毛发,宋津南喉结突出,发质浓密,裸露出的手臂上体毛挺重,肯定是个好床伴。” 呃—— 乔晚打了个嗝。 还真被萍姐说中了。 前两年,她和宋津南一直在冷战,同住一套房子,晚上每人一间各不相扰。 除去第一次,再也没有过任何肌肤之亲。 第三年,宋津南一次醉酒后闯进了她的房间,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无论她多抗拒,宋津南那个渣渣总有令她上天入地的本事。 “做了宋太太,有钱花,还有高质量的夫妻生活,再生个孩子把男人牢牢绑死,每天打牌做美容逛街扫货,不比我们九九六的社畜强一百倍……” 萍姐絮絮叨叨,乔晚听得心烦。 敲门声忽然响起,两人还没应声,宋津南推门进来。 第7章 我有男朋友 萍姐眼睛的余光瞥到宋津南进门,为了掩饰心虚装作没看到,淡定地挑起另一个话题。 “小乔,你入职时间也不短了,不要总把精力用在工作上,考虑下个人问题吧。 我侄子京大法学院硕士研究生,高个儿,长得帅,性格好,在京城和江城都有房产。他经常看你的节目,对你颇有好感,约个时间见一面呗。” 乔晚本想婉拒,但从化妆镜中看到了刚进门的宋津南,赌气道,“等忙完这阵子,可以约个饭试着聊聊。” “就这么说定了,挑日子不如撞日子,就周六晚上吧。小乔,我是真的想和你成为一家人。” 萍姐笑得合不拢嘴,打遮瑕霜时不小心涂到乔晚唇瓣上,忙用湿巾擦掉。 此时的宋津南已经黑脸。 两人的目光在化妆镜中相遇。 他双目微眯,眸光幽深,全是乔晚看不懂的东西。 乔晚没有打招呼的欲望,保持原有的动作。 “宋副总来了。”萍姐这才转身问好。 “我与乔主播聊几句。”宋津南下了逐客令,“你先去别处转转。” 萍姐识相地放下手中的化妆刷和眼影盘,走出化妆间。 乔晚从化妆镜中冷眼凝住宋津南,“又来替江秘书讨公道吗?” “来看乔主播相亲。”宋津南站到她身后,双手落在她肩膀上。 此时的乔晚,穿的是件红色旗袍,得体的剪裁把她的身材包裹得非常有料。 一身娇软的瓷白肌与红衣相衬,腰臀间的弧度勾魂摄魄。 “还没离婚就想着找下家了。”宋津南说着手上力道忽然加大,疼得她双肩一颤。 她闷哼,“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 “不许。”宋津南的手依旧搭在她肩膀上,轻捏慢捻,声音越发冷厉,“在停车场,当着那么多人你是怎么骂我的?” “以江秘书的德性,我说过的和没说过的,都应该告诉宋先生了。” 她面色平静。 宋津南右手缠住她一缕发梢,眼底的寒霜渐浓,“现在连句话都不想与我说了。” 为了出镜好看,这两年她头发的长度一直在肩膀处,萍姐还没为她的头发做造型,此时正散在脑后。 为了缓和当前的尴尬气氛,她缓缓开口。 “上午,我在人民医院做了结节活检。明后天结果就出来了。” 子虚乌有的事儿,被她说得和真的一样。 宋津南伸手把她扯到怀中,烟味儿由淡转浓,她嫌弃地皱眉。 想试着挣开,却被越箍越紧。 “不说这些晦气的,说点开心的。”宋津南看她的眼神忽然多了几分暖色调,“喜欢什么牌子的珠宝?” 乔晚只把这当做一个错觉。 因为十几分钟前,宋津南还在为江蔚书讨公道。 却没想到宋津南又问了一次。 “买不起牌子,也没研究过。”她不明就里扯掉宋津南一只手。 宋津南的手很快又落到她腰上,“不看重牌子,总有喜欢的材质吧,黄金,翡翠,钻石?” “珍珠。”她脱口而出。 宋津南脸色骤变,眼底已酝酿出一场她不知道的疾风骤雨。 她还没看清男人的表情变化,男人的脚步声已远去。 接着,化妆间的门被“砰”地一声带上! 明明没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又惹到了这个男人! 或许只有入了眼的人,无论说什么都听得顺耳。 入不了眼的人,只有嫌弃。 很不幸,她是后者。 萍姐帮她化完妆,又给头发做造型。 她翻着稿件背词儿,萍姐笑着试探,“小乔,你与姐说实话,宋津南是不是想追你啊?” “没有。”她一口回绝,吁声道,“萍姐,刚刚答应你去相亲是一句玩笑话。我这两年会以工作为主,不想交男朋友。” “小乔你就别推脱了,我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侄子了,他开心的不得了,把相亲宴定在了周六晚上,福公馆。后天晚上,咱们不见不散。” 萍姐笑嘻嘻地说。 乔晚的心彻底凌乱了。 去相亲不过是为了气宋津南说的一句玩笑话,萍姐还真安排上了! 为了脱身,她只好撒起谎来,“其实,我有男朋友,谈了好多年了。” “做了三年多同事,我从没有听你提起过男朋友啊,小乔,你是为了逃避相亲骗我的吧?” “是真的。”她硬着头皮表态。 萍姐摇头:“我不信,除非你把男朋友带到电视台让我看看。” “我和男朋友是异地,他平时工作忙,很少过来。” 萍姐无奈地叹了声,“谈恋爱是光明正大的事儿,做了三年多同事,你是半点不露啊。” 一场相亲的乌龙来得快,走得也快。 下午四点半,乔晚和男主持人站到舞台上,进行了最后一次走位彩排。 五点,年会正式开始。 宋老爷子在第一排的C位坐了半小时,就在秘书的搀扶下离席,宋津南坐了他右侧的位子,左侧空着。 江蔚书的位子在宋津南身后,因为前后座椅交错分布,两人交头接耳十分方便。 乔晚的目光每一次落在观众席,都能看到江蔚书伸着脖颈与宋津南小声说着什么。 宋氏运营部开启了网络直播,乔晚站在台上用了十二分的小心。 每一次开口,每一个微笑,都无懈可击。 舞台上的她,口若悬河,明艳不可方物。 这次年会是宋津南亲自承办的,主打一个字——豪。 抽现金,抽手机,抽电脑,新能源轿车……除了员工的自备节目就是各种抽奖。 所有员工不分级别,现场摇座位号,简单又粗暴,场内气氛一波嗨过一波。 到了宋津南上台颁奖环节,因为要致辞鼓励没中奖的员工,乔晚主动把话筒递过去。 却没想到宋津南舍近求远,越过乔晚,朝离自己远一些的男主持人伸手。 乔晚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悦,往后退了两步,唇角带笑说了句“有请宋副总——” 男主持人很有眼力见,把话筒恭恭敬敬递到宋津南手中。 宋津南讲完,又与男主持人互动了几句,把乔晚彻底晾在了一旁。 为了不显突兀,乔晚故意垂着眼帘装作在看手中的提词卡。 第8章 红包 宋津南走下舞台是在五分钟之后。 这五分钟,他和乔晚零互动。 乔晚脸上始终保持着浅浅的笑容。 耳麦中不止一次传来张导严厉的催促声,让她主动与宋津南互动。 她全当了耳旁风。 宋津南为了替江蔚书出气,故意把她晾在台上,让她尴尬出丑,她挺着就是! 台下也渐渐有人意识到,她因为得罪江蔚书才受到宋津南的冷落报复。 年会定的是五小时,但数不清的奖金奖品砸下来,大家热情高涨,十点半才接近尾声。 乔晚不知道的是,在网上观看年会直播的人数超过了五百万。 结束后,乔晚双腿酸麻,在休息室揉了足足十分钟才缓过来。 电视台的同事陆续与她会和,一向以严格著称的张导对大家的表现赞不绝口。 又看了乔晚一眼,“虽然你的主持和控场挑不出毛病,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大局为重,不要让个人情绪影响到工作。” 乔晚违心回了句“知道了”。 江蔚书拿着几个红包来了,冷着脸发给众人,说是公司的小小心意。 最后剩下两个最鼓的。 上面的递给男主持人,男主持人礼貌道谢。 把红包递向乔晚时,江蔚书的手故意一抖,红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乔晚弯腰捡起,连句道谢的话都没说就放进手包。 江蔚书走后,大家开始拆红包,灯光师问乔晚是不是得罪江蔚书了。 “我和江秘书素昧平生,谈不上得罪。”乔晚淡声回。 与江蔚书的恩怨又岂是三两句能说清的,不如说不认识。 大家的红包都是八千八,萍姐好奇地问男主持人的红包是多少。 男主持人没有打开,只用拇指和食指摸了摸就笑着说,“两万。” “宋氏真不亏是江城的商界巨擘,连红包都比别家豪。”萍姐由衷地说。 还真是如此。 乔晚去年才被台里安排接洽企业年会,收到过两千的,四千的红包,迄今为止最大的是六千六。 但大多数公司只给主持人备红包,其他工作人员一律无视。 宋氏倒挺大方,顾及了所有人的虚荣心和面子。 就算不看,乔晚也猜到自己也是两万。 因为她发现,只有自己的与男主持人是同样的厚度。 这场年会大家收获颇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从电梯下到停车场,乔晚发现最喜欢的一盒大地色眼影不见了,急忙折返上楼。 此时已经过了十一点,她不想占用同事们的休息时间,让他们先走,准备打车回九合苑。 却不料化妆间的门已经上锁,她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只好忍痛割爱放弃。 等电梯的时候,整个楼层空无一人,她心血来潮拿出鼓鼓的红包摸了下,感觉还真有两万。 打开,只一眼,她的脸立马沉下来! 因为—— 红包里整整齐齐放着一叠花红柳绿的冥币! 此时此刻,乔晚脑子里就像飞进去一群蜜蜂,嗡嗡个不停。 有个声音在劝她不要生气,还有个声音说江蔚书欺人太甚。 她站在原地,唇线紧绷,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电梯门开启,她没有进。 终是没能控制住胸腔中的愤怒,疾步走向江蔚书的办公室。 在此之前她来过宋氏大厦两次。 一次是为宋津南做专访,另一次是为财经新闻做外景主持。 她不知道江蔚书此时还在不在,用力敲门。 江蔚书的办公室和宋津南相邻,她看了眼,宋津南的门虚掩着。 很快,江蔚书把门拉开。 看到是乔晚,她一脸惊诧,“乔主播还没走啊。” 乔晚满目厉光盯住她,“我有话与你说。” “说吧,我听着呢。”江蔚书双手抱怀倚在门口,并没有让乔晚进门的打算。 乔晚掏出红包,对着江蔚书的脸甩过去! 花花绿绿的冥币从江蔚书头上落下,有几张还贴在她的脸和身上。 “江蔚书,你除了会勾引有妇之夫,暗戳戳地做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儿还会什么?”乔晚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 “我听不懂乔主播在说什么。”江蔚书话落,立马调整了个站姿,一脸委屈。 “我好心为宋太太开门,宋太太二话不说甩我一脸冥币,我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到了宋太太。” 乔晚不傻,半分钟不到,江蔚书变了称呼和态度,分明是做给宋津南看的。 宋津南此时肯定看到了这一幕。 “做了不敢承认,江蔚书,你比我想象的还怂包。”乔晚毫不留情怼道,“不过也情有可原,你就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做的事情也见不得光。”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请宋太太明明白白告诉我。”江蔚书越演越上头,眼眶都红了,“每次见面宋太太都出言不逊,我已经忍好久了。” “人活一世不容易,江蔚书,你不用忍,直接辞职就是!” 乔晚已察觉到宋津南就在身后,但怒火难消,依旧无法收敛负面情绪。 “宋太太消消气,我明天就向津南打辞职报告。”江蔚书低眉顺眼,一副标准的受气包模样。 “江蔚书,你只是一个秘书,谁给了你对宋津南直呼其名的权利?” 积在乔晚心底的三年的委屈和愤怒一触而发。 江蔚书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乔晚身后的宋津南身上。 乔晚也缓缓转身,与宋津南视线相遇。 宋津南眉心微蹙,唇角噙着抹疏离,“过分了,乔晚。” 那神情分明就是在嫌弃她无理取闹。 明明已经决定不生气了,乔晚的鼻子还是一酸,“宋津南,江蔚书欠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宋津南摸出支烟夹在手中,另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蔚书是我的下属,你想要什么解释,找我便是。” 乔晚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脏被一双看不到的手扯出,扔地上践踏成了碎片。 极度的委屈感蔓延在她的每一个细胞,吞噬着她的生命。 想摆脱,却又无能为力。 乔晚勉强打起精神,看宋津南的目光充满厌弃,“宋津南,去问问你的江秘书,为什么给我的红包中全是冥币。” 宋津南面色微怔,还没开口,江蔚书就开始为自己辩解。 “宋太太,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所有的红包都是我在宋副总面前包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人看我不顺眼,故意把钞票换成冥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