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主母杀疯了婆家祖坟埋满了沐云书娄鹤筠小说全集》 第1章 恨相逢 “夫人,您跪了这么久,佛祖一定看到了您的诚心,您身子不好,奴婢还是扶着您起来吧!” 宝珠的声音焦急中带着哽咽,看着已经虚弱不堪,却还跪在佛前虔诚祈祷的沐云书,一颗心早已经揪成了一团。 夫人已病了多日了,可府上没一人过来看望,她怕夫人伤心,只能谎称小姐也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夫人,这才没有来。 夫人听说后,撑着病重的身子跑来佛堂为小姐祈福,几个时辰了滴水未进,她实在担心得紧。 可沐云书只是摆了摆手,若不是怕自己这副病容吓到欣儿,她真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娘亲!” 一声甜甜的呼唤从佛堂外传来,让佛堂里的两个人齐齐转过了头,这声音沐云书太熟悉了,这是她的欣儿在叫她。 “是欣儿来了?” 沐云书激动地想要起身去看娄欣儿,可她跪得太久,身上使不出任何力气。 宝珠忙走过来扶住了沐云书,搀着她走出了佛堂。 只是两人并没有看到娄欣儿的影子,宝珠意外地道:“夫人,声音好像是后院传来的,小姐可能在后面呢!” 可佛堂的后面住着沐云书那带发修行的大嫂,欣儿怎么会来这里呢? 缓步绕过回廊,两人就来到了佛堂的后院,沐云书以为这里应该是青灯古佛,没有半点烟火气的,可入目的景色让她整个人都看痴了。 院子极美,四周的墙壁上爬满了蔷薇花,中央特地挖了池塘,里面养着十几条手臂长的锦鲤,一看就是喂养了多年的。 树上还挂满了花灯,每一盏灯上,都有漂亮的题字。 “两情若是久长时,岂在朝朝暮暮。”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 这一字一句,像是一根根绳索,死死勒住了沐云书的心,痛得她无法呼吸。 不为别的,因为这些字她太熟悉了,都是出自她夫君之手! 那个如同天上皎月的清冷男人,从未与她说过一句暖心的话,她以为是他不懂表达,却不知他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别人! 沐云书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渐渐麻木,她没有勇气往前走了,可不待她逃离,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她时时惦念的声音。 “娘亲,欣儿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那个老妖婆病倒了,她还想让我去陪她,我才不会去呢,我只想陪娘亲你!” 显然,这句话并不是对沐云书说的,她透过叶子缝隙,瞧见了庭院里对话的那对女子。 年长些的穿着一袭素衣,生得秀雅绝俗,一颦一笑是说不出的楚楚动人,若不是沐云书认得她就是她大嫂楚氏,怎么也想不到这女人与她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妖婆”是同龄人。 而年纪小一些的,就是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养女,娄欣儿。 “你啊,怎么说她都教养你一回,你不该这样说她!”楚氏佯嗔了娄欣儿一眼,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娄欣儿委屈地低声嘀咕道:“她算什么养我,她宁可花银子给外头那些低贱的流民,也不愿给我买首饰、裙子,还让我学那么多礼仪规矩,逼我学男子才看的四书五经,她是把我当扬州瘦马来培养,想让我利用我给她赚银子,根本不是真心待我的!” 楚氏无奈摇摇头,“不管怎样,她都是你的长辈!” “好了,你莫说欣儿了,那女人根本不配做欣儿的长辈。” 一个长身如玉的男子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是热腾腾的汤,应该是刚熬好的。 男人已经接近不惑之年,可他的容貌仍然俊逸非凡,尤其看着楚氏时,那眼里的光彩,犹如美玉上莹润的光泽,柔和又坚毅。 这是沐云书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原来,他的夫君也会笑,也会对人嘘寒问暖,会为人洗手作羹汤,只是那个人不是她。 她十五岁嫁入落败的娄家,娄鹤筠刚与她拜了堂就匆匆赶往任上,只留下一家老小让她照料,她虽无助,但还是帮他撑起了这个家。 四年后,他返回京城,说是因为操劳而得了重疾,她没日没夜照料他,帮他寻医问药,即便她们的夫妻关系有名无实,她也从未抱怨过,后悔过。 当他说害怕没有孩儿,老了清冷孤独,她便尊重他的意见,领养了一个孤儿。 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曾经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变得既清晰,又讽刺。 宝珠的脸上同样没了血色,她惊诧地看着庭院里的三个人,抖着声音道: “相爷怎么会 第2章 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一道质问声从院门处传出,宝珠瞧见来人,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夫人,是老夫人!她不会允许相爷做出这样混账事的,她一定会给您一个公道!” 沐云书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她想要叫住宝珠,却已然来不及。 昏昏沉沉中,她瞧见婆母一脸狠厉地命人将宝珠的嘴巴堵住,然后把她朝水井边拖去。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去阻拦,头上却突然传来锥心刺骨的痛。 鲜血从额头上流下来,染红了她的眼。 意识涣散前,她听到了婆母含着怨气的声音,“沐氏,乖乖死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好么?为何总是给人添晦气!” …… “沐氏,沐云书!我在与你说话,你听没听到!” 耳边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子,沐云书艰难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位眉头紧锁的中年妇人正不悦地看着她。 正是她的婆母许氏。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么?难道到了地府也要受娄家人的欺辱? 不要,她为娄家做牛做马,却换得那样的下场,如果她死都不得安宁,那宁可闹个魂飞魄散,也不叫娄家人好过! “夫人,二少奶奶昨夜看了一夜的账本,实在是太累了,要不然您就让她休息一会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沐云书下意识转过了头,正瞧见宝珠一脸恳切地看着许氏。 说是宝珠也不太准确,这更像是宝珠十几年前的样子。 待看清房里的布置,沐云书一颗心飞快跳动了几下,她忽然意识到,她似乎还活着,并且回到了过去。 许氏见沐云书脸色确实差得要命,这才缓和了一些口气: “我也不是逼你,可你知道,鹤筠已经外放四年了,你们成亲四年却一直分别两地,这也不是个办法!今年考核鹤筠的成绩不错,只要走动走动,是可以调回京城的!你们大姐姐已经打问好了,那吏部文选司郎中的夫人最喜欢珠宝首饰,我若没记错,你手里应有一间不错的首饰铺子,正好可以送予卜夫人哄她开心。” 耳边许氏的话与记忆中的缓缓重叠,一字不差,沐云书更加确定她是真的重生了! 压下心里的激动,沐云书抬起头看向许氏。 许氏不到四十岁,长相虽不出众,保养得却很好,面相颇为和善,可外面的人不知道,这是个端起碗吃肉,放下碗便骂人的主儿。 她一直嫌弃她出身商贾,配不上他儿子,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却都要用她的嫁妆来打点。 沐云书用圆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桌子的边缘,心思飞快转动起来。 她已经回忆起现在是哪一年,是她十九岁,嫁给楼鹤筠的第四年。 就是这一年的夏天,大奉爆发旱灾,许多州府颗粒无收,大量流民涌入了京城。 回京述职的娄鹤筠带她出行,正好见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被人欺辱,在楼鹤筠的游说下,她将那女孩带回了娄府。 娄鹤筠以身体不好,可能无法留后为由,劝她收养了这个女孩,见娄府众人都很喜欢这漂亮伶俐的小丫头,她便同意了,给她取名娄欣儿。 现在想想,娄鹤筠定是故意带她去见娄欣儿的,虽然被她收养只得了养女的身份,那也好过被人知晓她真实的出身! 想到楼鹤筠居然与那人生下一个孩子,沐云书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忍不住恶心地吐了出来。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不舍得拿银子帮鹤筠打点?云书,你可不能这么糊涂,现在外头这么乱,鹤筠若是不能回京,很有可能会出事的!你难道想守寡抱着你的金银过日子不成?你无儿无女,以后能指望谁?还不是指望我们鹤筠!而且,你是他的妻,你们本就是一体,你的就是他的啊!” 许氏严厉的声音传入沐云书的耳膜,让她头痛欲裂。 她不由在心里咒骂了自己两声,娄家就是一群吸血虫,她前世怎么就看不清,还要替他们卖命呢! 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沐云书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淡淡道:“儿媳能指望的,当然是我自己,夫君现在不也指望着我?难保以后一直如此!” 许氏冷了脸,恼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也就能拿出点银子应急罢了,你以为银子是万能的?” 沐云书眼里露出几分嘲讽,真是笑死,前世他娄鹤筠的副相之位怎么来的?还不是靠她帮他打通人脉才一步步爬上去的。 凭他的能力和那自负的性子,如今的从六品已经是极限了。 前世,她以为夫君是个高风峻节的君子,可笑他只是在她面前装君子而已。 第3章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许氏不容分说地做了决定,像是害怕沐云书会拒绝一样,急忙转移了话题。 “我已经收到消息,过不了多久鹤筠就会回来了,母亲就不打扰你梳洗打扮了,你放心,这两年你在娄府没功劳也有苦劳,鹤筠回来,母亲会在他面前好好夸赞你的!” 说着话,许氏眼里有不屑一闪而过,在她心里,只要搬出儿子来,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沐云书最终都会妥协。 可能是懒得再哄沐云书了,话音一落,她就起身出了门去。 门被随意关上,宝珠咬着唇,一脸气闷地对沐云书道:“夫人这是什么话!好像您除了贤惠就一无是处了!您明明很优秀,配二爷绰绰有余!娄家真是忘了当年求娶您时低三下四的样子了!” 沐云书淡笑,娄家人一直是这样的,反复在她面前提起她商贾的身份,让她觉得娄家娶她是施恩,花着她的钱还要让她感恩戴德。 她家是陇西富商,做药材起家,门第与早已落魄的娄家相比,并不差什么,可商女这身份被婆家反复提及后,她也自觉矮了婆家一截,只能用尽办法对她们好,来弥补这个差距。 她用嫁妆和赚来的银子撑起娄府,最后却换得个兔死狗烹的结局,真是可笑。 想起许氏管夫人要铺子的事,宝珠心中焦急: “夫人怎能如此过分!那首饰铺子可是您嫁妆里最赚钱的一间了!不说铺子,里面那些首饰得值多少钱?您撑着娄府一百多口人的开销,几个姑奶奶的嫁妆要您操心,三爷四爷交朋会友也都记在您的账上,夫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把铺子送出去了,她有没有算过那是多少银子啊!” 沐云书看着宝珠那精巧的瓜子脸,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这丫头原来这么可爱的,她都快忘了她年少时的样子了,前世她帮她撑着娄府,一生没有嫁人生子,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她吃前世的苦了。 宝珠看着夫人对自己笑,心里毛毛的,“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您真的要将那铺子送出去,帮大爷打点?” “送,怎么不送,若不送母亲一日都不会让咱们消停!” 听沐云书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宝珠脸都扭了起来,“送了这一间,就会有下一间,您的嫁妆迟早被掏空的!” 沐云书现在才发现宝珠其实挺清醒的,前世,若她不那么愚善,能听进去劝告就好了。 怪她把这样一群豺狼虎豹当成了家人! 她安抚地拍了拍宝珠的手,“放心吧,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我愿意送,他们也得有胃口拿才行!” 宝珠见此刻的沐云书眉眼舒展,完全没了之前忧苦摸样,心中惊奇,夫人好像突然不一样了,从前她为了名声,是从来不敢违逆婆母一句的,今日却是怼得许氏险些下不来台。 可许氏的性格她是了解的,从来是来者不拒,铺子到了他们手上,绝对没有要回来的可能。 她担心地将手放在沐云书额头上,“少奶奶,您没事吧?” 沐云书失笑,给了宝珠一个小小的暴栗,“我很好,以后会更好!” 知道沐云书没事,宝珠才放下心来,想到二爷今夜归府,她看着二少奶奶素面朝天的样子有点着急。 虽然气愤老夫人欺负自家夫人,但宝珠还是希望少奶奶能跟二爷好好相处的,毕竟两人成亲四年一直分别,二爷终于回了京城,趁着这个机会,要让两人多亲近才是。 “少奶奶,奴婢给您上个妆吧,二爷好不容易回来了,您今日就莫要再穿那几件绛紫色的锦裙了,太显老气!” 说着,小丫头拿来了铜镜,将沐云书如瀑般的墨发散开,要为她重新梳一个发髻。 沐云书瞧见铜镜里的女子,微微愣住了神。 不是被自己的容色惊艳到,相反,她眼神里全是无奈。 她还未到二十岁啊,但为了操持娄府,外出打点,硬是把自己打扮得老气横生,还把自己喂胖了许多,只因这样才会显得更有威严,能管得住下人。 老夫人怕儿子不在她会拈花惹草,乐得见她如此打扮,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她性子严肃冷淡,长得也一副凶相,实在配不上娄鹤筠。 可其实,哪个女子喜欢这样装扮自己! 她照着他们想要的样子活着,到头来,没有人喜欢她,唯有默默守着她的阿旺和宝珠…… 这一世,她要随心而活! 沐云书朝铜镜中的宝珠淡淡一笑:“好,今日由你打扮。” 宝珠以为沐云书愿意打扮,是为了让二爷见了欢喜,于是手脚更加麻利起来。 很快,她就为沐云书上了一个淡妆,然后选了一件绣梅云峰白留仙裙,挂了一对儿碧玺耳坠,整 第4章 升米恩斗米仇 “母亲,怎么样?沐氏可同意将铺子拿出来了?”娄燕婉迫切地迎了上来, 许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她敢不拿么?鹤筠本就不喜她,她总要想办法讨好你弟弟!” 许氏的笃定让娄燕婉放下心来,这次巴结文选司郎中夫人是她的主意,也不单单是为了二弟娄鹤筠,还因那文选司郎中是她夫君的顶头上司,哄得他们开心了,夫君在衙门也会过得舒心,婆家也会记得她这份功劳,让她好过些! “还算她懂事!”娄燕婉对慕云书做出了这样的评价,然后拉着许氏做到了罗汉榻上。 “能嫁到咱们娄府,遇到母亲这么好的婆母和鹤筠那么好的夫君,算是她上辈子积了德,不过母亲,你也不能太纵着她,要让她有一个儿媳的自觉,像这种事情,何须您开口,好像您惦记她嫁妆似的,她该主动打点才是!” 许氏也热得紧,转头瞥见了桌子上的酪浆,看了丫鬟一眼,丫鬟立即就退出去准备了。 许氏提着裙慢悠悠坐下来,“她一个商户女,眼界和格局低了些也正常,你平时多提点她几句就是!” 听了许氏的话,娄燕婉眼里闪过精光,立即把扇子凑到许氏面前摇了摇: “母亲,咱们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沐氏那商户女一时半会上不得台面,二弟回京后少不了应酬,不若你让她把铺子的契书交给我,我来交给郎中夫人,省得她把事情办砸!” 这东西从她这儿送出去和从沐氏手中送出去,效果能一样么?从她这里送,不仅郎中夫人要念她的好,二弟也得记着她的恩! 见许氏有点犹豫,娄燕婉急忙道:“母亲,不是我说您,哪有婆母像你这样卑微的!即便现在沐氏掌家,那掌的也是咱娄府的家,她不过帮忙理理帐,怎您要用银子的时候还要经过她的同意?您应该把库房钥匙都接过来才对!就您这般惯着儿媳,早晚有一天让她骑到您头上去,再让她巴结上卜夫人,那还了得!” 娄燕婉说这话的时候都忘了,沐云书嫁进娄府时,娄府还欠着债呢,是沐云书用她的嫁妆将娄府撑了起来。 可她不会去想这些,她只看到在夏日里能吃得起冰酥酪的,是她的娘家! 越说心里越不踏实,娄燕婉看着许氏道:“她同意拿铺子出来,怎么没把契书交到母亲手上?她是不是再耍什么心眼?母亲,二弟调任可是大事,可不能让那商女坏了事!” 许氏之前到没觉得沐云书会忤逆她,但想起沐云书今日拖拖拉拉的样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娄燕婉一看许氏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拿到契书,起身拉着她道:“母亲,您糊涂啊,走,咱们快去把那契书讨过来,省得夜长梦多!” 不多久,两人就来到了舒云院。 瞧见这院子里素净得如庵堂一般,连像样的花儿草儿都没有,娄燕婉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商户女果然是比不得她们这些世家女,完全不懂风雅,难怪得不到弟弟欢心。 娄燕婉挽着许氏正要往屋子里走,恰巧见沐云书带着宝珠走出了房门。 瞧见打扮一新的沐云书,娄燕婉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这是听说二弟要回来,所以才将自己精心收拾了一番,可她这身段和黑黝黝的脸,再如何打扮又能怎样呢! 许氏也十分的不高兴,可她与娄燕婉想的不一样,看着那洁白的衣裙,许氏不悦地道:“云书,鹤筠归京,你怎穿了一身白色衣裙,多不吉利,影响他升迁怎么办,快回去换下来!” 沐云书整理了一下臂弯上的披帛,淡道:“母亲,您的亵衣是上等白叠制成,比我这云峰白长裙还要白上几分,怎么,为了儿子,母亲竟连亵衣都没穿么,真是叫人感动!” 许氏被噎住了,气得脸色涨红,奈何她身上的确穿着纯白色的亵衣,她总不能当众承认自己没穿亵衣,那成何体统! 娄燕婉闻言惊讶地打量起沐云书,若是换做从前,母亲叫她去换衣裳,她必定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立即恭顺地退回去换衣裳。 今日怎敢跟母亲如此说话,莫非她觉得二弟回来,她就有了依仗? 真是蠢货,等二弟回来,她就知道二弟根本看不上她,想要做稳她们娄府的媳妇,还不是得巴巴的讨好着她跟母亲! “云书,母亲是为了你好,母亲是觉得你这般精心打扮了一番,二弟若是不喜,岂不叫你伤心!” 娄燕婉可不在意沐云书穿了什么,她哄了沐云书一句,还走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臂,热络地道: “你若不想换就算了,办正事要紧,快把铺子的契书交给我,你姐夫与卜大人关系不错,帮二弟运作的事情由我帮忙打点,二弟定会青云直上,你啊,就等着做诰命夫人吧!” 娄燕婉口中的卜大人,就是吏部的那位文选司 第5章 抢冰 沐云书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弯唇看向娄燕婉,“姐夫与卜大人那么要好,怎么大姐姐现在还没当上诰命?” “我!” 被戳中痛处,娄燕婉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可那抽动的眼角还是暴露了她即将喷薄的怒意。 “我真是糊涂了,跟你一个商户女说这些你怎么能懂!” 沐云书笑道:“那大姐就去找一个能听懂的人说吧,云书不奉陪了!” 娄燕婉发现沐云书简直是滚刀肉,让她完全无从下手,气得她心口直痛。 可铺子的契书在沐云书手中,她只能努力维持着笑脸:“云书,你是不是害怕鹤筠升了官会嫌弃你?做人可不能这般自私!鹤筠也不喜欢不明事理的女子!” 自私?沐云书挑了挑眉,她上辈子那般通情达理,可娄鹤筠和娄家人又是如何待她的? 虽然对娄家人厌恶到了极点,但沐云书并未将恨意表现出来,而是面带犹豫地道: “可是……大姐姐,这玲珑阁是我手上最赚钱的铺子了,若没了这铺子,娄府没了进账,我们手头恐怕就要吃紧了!” 娄燕婉心里冷嗤了一声,不赚钱她还不要呢!娄家吃紧,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见沐云书已经有所松动,再接再厉道:“不是还有二弟的俸禄呢!弟妹,凡事可不能看眼前,鹤筠好了你才能好,你的后半辈子可都指望着我们鹤筠呢!” 不愧是母女,想法都如出一辙。 不过这次沐云书倒是没有再拒绝娄燕婉,朝宝珠招了招手,宝珠立即就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 沐云书不舍地将木盒交给了娄燕婉,“这里是玲珑阁的契书,大姐姐拿去吧。” 娄燕婉一怔,没想到沐云书这般轻易将契书拿了出来,还真是像母亲说的,只要提起鹤筠,沐云书没有不允的。 娄燕婉迫切地想要接过木盒,沐云书却没有松手,她为难地道:“大姐姐,这次的事可务必要成,不然我们的日子就真的要难过了!” 听沐云书这样说,一旁的许氏终于紧张起来。 “燕婉,这事真的能行吗?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娄燕婉气愤母亲这个时候扯她后腿,忙道:“能有什么纰漏?我与卜夫人的关系很好的,绝不会出什么问题,要不这事儿我不管了,你让你的好儿媳去办吧!” 相较于沐云书,娄氏自然是更相信大女儿,什么也不如儿子升官重要,许氏也就不再多言。 见许氏和沐云书都不再阻拦,娄燕婉高兴地将木盒抱进怀里,这次若是能帮夫君讨得卜大人的欢心,夫君一定会高兴得在她院子里多留几晚! 没准这一回她就能一举怀男,看婆母还会不会对她甩脸子,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娄燕婉暗暗高兴之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沐云书淡淡勾起的唇角。 她像是一只戏耍着老鼠的猫儿,冷眼瞧着猎物是如何一步步掉入陷阱里去的。 就在这时,院子里走进来许多家仆,他们身上还扛着十几个大箱笼,箱子外凝着一层白霜,离老远,就让人感觉到了一股令人极为舒适的凉意。 许氏和娄燕婉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好奇。 舒云院另一个一等丫鬟翠玉快步走了过来,朝许氏和娄燕婉行了礼,这才对沐云书禀报道:“二少奶奶,奴婢将冰窖的冰都装好了!” 原来是冰凌! 娄燕婉扫了那些大箱笼一眼,心里颇为高兴。 这个弟媳没什么别的优点,但还算懂事,竟抬出这么多冰凌送给她,想到回去后婆母吃冰也得客气地问她要,她心里别提多得意。 想是这样想,可她嘴上却是道:“弟妹,不是我说你,你无事的时候也该多读读书,多了解些常识,太过贪凉对身子无益,不过这次你都准备了,也不能糟蹋了你的心意,我带回去就是了,可下回记得做事过点心!” 娄燕婉这话一出,宝珠和翠玉都飞快朝沐云书看了一眼,似生怕她抹不开面子,又将这些冰送给这个贪得无厌的大姑奶奶。 沐云书看着自己身边这两个大丫鬟,自嘲地笑了笑。 前世,因她这婆母怕热,衙门分给娄府的那点冰根本不够用,每到夏天,她都会想办法打点好京都的几位凌人,跟他们高价购得些冰凌。 得到冰凌自不能少了娄家任何一房,出嫁的娄燕婉她也会送上一份。 可她在背后说什么呢?她说她体寒,可她还给蔡府送冰,岂不是故意害她!她多年怀不上身孕,都是因为饮冰着了凉!还有蔡家老夫人会中风,也是夏日饮冰闹的,这全都是她的错! 这女人享用着她的东西,却 第6章 娄鹤筠要回来了。 娄燕婉脸都气白了,她以后若是生了什么病,不得被人说成贪嘴闹的! 她想骂沐云书几句,却实在找不到借口,瞧下人将冰一箱箱抬出去,完全没有给她留下几箱的意思,心里火急火燎的,只能着急地看向许氏。 许氏的脸也早就垮了下来,这么多箱冰,估计把冰窖都搬空了! , “云书,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把这么多冰送出去?这是要送去哪里?” 这可都是她娄府的东西,沐云书把她的东西抬走,比挖她的肉还痛! 沐云书就是在等着许氏这句话,悠悠地叹了口气,“母亲,怎么是好端端的,您可知今年是什么光景?” “不就是闹了旱灾了,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许氏神色淡淡,视线落在自己新涂好的蔻丹上,似乎外面受没受灾,还不如她指甲的颜色是否均匀更重要。 沐云书眸光沉了沉,她这婆母真是被她呵护得太好了,完全不知半点人间疾苦。 “母亲有所不知,今年大旱,药材不好收,百姓没银子抓药,还有几间药铺被流民给抢了,大部分铺子都是亏的,账上可用的银子已经不多了,这些冰都是我跟上林署胡大人赊来的。” 许氏不管事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娄家人根本不清楚她有多少家底。 前世她重病在床,婆母找来娄氏族人帮忙打理她手下的产业,当他们看见那厚厚的账目,无一不流露出震惊又贪婪的表情。 那时候许氏竟还斥责她,说她一定是借由娄鹤筠的官声偷偷在背后敛财,简直败坏娄家门风。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给娄家人多花一文钱! 沐云书收起眼底的寒芒,朝娄燕婉怀中的木盒看了一眼。 “我没舍得将玲珑阁拿出来,就是因为这些铺子里,只有玲珑阁勉强是盈利的,本想着灵珑阁还有几笔单子没结,等这些单子结了,便可以顶冰凌的帐,可现在玲珑阁送出去了,这冰凌的帐结不了,只能把没用完的冰给胡大人送回上林署去了!” “都赔了?你是怎么经营的?”许氏心里恼火,可她从不操心家中钱财,对赔了赚了也没什么概念,反倒是更舍不得这些冰凌。 “既然都买回来了,哪有送回去的理儿,你再想想别的办法!既然药铺不赚钱,那就卖出去两间,总能把这个窟窿补上。” 宝珠和翠玉都快被许氏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她们什么也不管,只管享受,享受不到就让奶奶卖铺子,真是欺人太甚! 翠玉想开口说话,却瞧见自家奶奶朝她摇了摇头。 沐云书脸上还是那般淡淡的浅笑,“母亲,现在这年景,铺子怎么可能说兑出去就兑出去!咱们娄府只有一月购买两旦冰的资格,多卖给咱们冰,胡大人已经是破例了,他让我月内就把银子补上,若咱们补不上,岂不害了胡大人?事情传出去对相公的名声也不好,儿媳实在不知道从哪儿筹这笔银子,母亲这么不舍得这些冰,要不您想想办法?” 听沐云书要她拿银子,许氏脸色更难看了,这些冰又不是她一个人用,叫她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府里,这儿媳真是坏了心肠! 连带着,她对大女儿也有些意见了,要什么不好,非要玲珑阁,她的冰怎么办?这酷暑让她怎么熬! 娄燕婉见母亲朝自己看过来,心里直打鼓,生怕母亲将玲珑阁又要回去! 她忙拉住许氏的手,低声道:“母亲,沐氏眼皮子潜,您可不能跟她一样!等二弟升了官,咱们就不用高价买冰了,这才是长远的打算!” 见许氏还是愁眉紧锁,娄燕婉又道:“哎呀母亲,不就是少用几块冰!等二弟升官给您请封诰命,咱们也学那些贵夫人,在屋子里放一箱子冰凌,让丫鬟摇着车扇给您解暑!” 想想那凉风往身上扑的情景,许氏最终还是被娄燕婉说服了,不能拿回灵珑阁,她也不可能自己掏银子,只能咬牙别过了脸,不去看往外抬箱笼的下人。 大女儿说得也不错,等儿子升了官,自然什么都有了! 从前,娄燕婉和许氏只要来到沐氏这里,总是会拿回各种好处,可今日非但没拿到,还险些折进去银子,叫她们心里十分堵得慌。 不过沐氏肯拿出玲珑阁来,说明还是害怕娄家抛弃她的,娄燕婉并没怀疑过沐云书有什么二心。 拿到了契书,娄燕婉更加趾高气昂了起来,扶了扶发钗对沐云书道: “好了,我们也不打扰弟妹了,你再去补点脂粉,一会儿到门外迎鹤筠吧!” “那我便不送母亲和大姐姐了!”沐云书微微欠了欠身,将礼数尽到,转身便带着宝珠和翠玉出了院子。 瞧见沐云书这么着急去迎接楼鹤筠,娄燕婉暗暗翻了个白眼,低声对许氏道: 第7章 踏出第1步 虽然知道了楼鹤筠归来的时间,娄燕婉也没打算派人告知沐云书,挽着许氏的手,与许氏回海棠院饮酪浆去了。 只是两人并不知道,沐云书并没有在府门口等娄鹤筠归来,而是坐着马车出了门。 宝珠和翠玉跟着一同上了马车,马车驶离的时候两人还沉浸在震惊中,瞧见车窗外的娄府越来越远,宝珠才急着问道: “奶奶,您不等二爷回来了么?要是错过了怎么办?二爷见您没迎他,会不高兴吧!” 翠玉也是一脸担心,“是啊奶奶,您要是有什么急事,要不交代给奴婢,奴婢代您跑一趟吧!” 看着两个为她着急的丫鬟,沐云书只是浅浅笑了笑,她到底是有多卑微,让性子清高的翠玉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必!” 沐云书倚在车厢上,享受着微风带来的丝丝清凉,对娄鹤筠这个名字再没了从前的紧张。 她珍视他,他是所有,没了这份珍视,他又算什么东西! “随他高兴不高兴,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翠玉发现奶奶好像是真的不在乎二爷的看法了,心中竟升起几分欢喜。 “奶奶,您早该这样了,她们就是欺负您在意他们!现在也得让她们看看,离了您,娄府会乱成什么样子!” 看着翠玉,沐云书浅浅笑了笑,能再见到这姑娘,真好。 翠玉和宝珠都是她的陪嫁丫鬟,按规矩,女子陪嫁中至少会有一人,在主母不方便照顾男主子的时,要帮男主子发泄欲望,俗称为通房。 宝珠对男女之事比较迟钝,翠玉自小有个竹马,两人都无心做妾,她就没有跟娄府报通房人选。 因这事,许氏数落了她好几次,说她即便商户出身,也不能不懂世家规矩,明里暗里让她将相貌出众的翠玉送到娄鹤筠屋子里去伺候。 虽然娄鹤筠没有这个心思,她还是担心毁了翠玉前程,早早给她备上了嫁妆,让她与竹马完婚。 可这亲还没结成,这丫头竟在一次娄府举办的宴会上被一个高官给瞧上了,许氏早把翠玉当成自家奴才,不必高官提便双手将人奉上。 那时她在病中,没有赴宴,等听到风声时,高官已经把翠玉给糟蹋了。 大奉的姬妾是可以随意赠送的,她拖着病体去高官府上讨人,却被人赶出,还差点被官府治了罪。 后来高官被外调,翠玉也跟着走了,这丫头早就无亲无故,她实在放心不下,命人暗中打探她的消息,希望可以接济她一二。 可女子被关进后宅,这世界的门也随之关闭了,等她有了翠玉的消息,翠玉竟早被那高官主母磋磨致死,她那竹马也跳河殉情了。 想到这些,沐云书的肺子里像是吸进了许多钢针,疼的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往后的路并不好走,她不仅要讨回娄家欠她的债,还要考虑如何带着宝珠和翠玉抽身。 休书她是不会接的,她绝不会背负娄家弃妇这个名声。 但和离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奉朝的女子若主动提出和离,估计会被吐沫星子淹没,各种猜疑声会让沐家女儿再抬不起头来,她不能连累族人。 最重要的是,和离后她若将嫁妆都抽走,娄家就会垮掉,娄氏族人不是傻子,他们宁可让她死在娄府,也绝不会放走她这只肥羊的。 想给自己挣条活路,绝非易事。 好在她也不急于一时,相比离开娄府的事情,她现在有更迫切的事情要做。 沐云书不由握紧了手,一双鹿眼不自觉笼罩上了一层雾气。 马上就能见到它了吧,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它! 翠玉和宝珠看见沐云书忽然红了眼睛,以为奶奶是想起二爷才难过,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奶奶和二爷的情况她们最了解,两人成亲四年了,可现在还没有圆房,二爷一直对奶奶不冷不热,再这样下去,奶奶最好的光阴都蹉跎了,身边也没有一儿半女,以后可怎么办啊! 就在两人替沐云书犯愁时,马车已经来到了西城门附近。 这里涌入了不少流民,形成了一个小型市集,流民能卖的不是旁的,是他们养不下去的儿女。 沐云书拿起一件深色的斗篷,披在了身上,又戴上了一顶帷帽,将自己捂得严实。 宝珠和翠玉虽然不解二奶奶来这种地方做什么,还是跟沐云书一起戴上了帷帽下了车。 “奶奶,这里人太杂了,您要买人手,奴婢帮你叫个牙婆到府里就是,咱们还是快回吧!” 那些流民瘦得只剩皮包骨,宝珠看着他们瞪着微微凸起的眼珠儿,将手中的孩子往她们面 第8章 救人 宝珠和翠玉惊讶极了,这小东西好像极通灵性,知道她们不会伤害它,所以她们走过来时,它才敢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要知道周围可都是食不果腹的流民,若是被别人发现它,这小东西定已经成了那些流民的腹中餐了。 沐云书将泪意逼回眼眶里,有些颤抖地将阿旺接了过来。 小家伙一进她怀中,嗓子里的哼唧声更急切了,像是撒娇,也像是在诉说委屈。 它这个样子,叫宝珠和翠玉更是惊奇不已,爱怜地在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揉了好几把。 “好可爱啊,二奶奶,您是在找这个小家伙么,您怎么知道这里有一只小狗?” 如何知道?当然是因为前世,她就是在这里遇见阿旺的。 那时她和娄鹤筠刚救下娄欣儿,在这里听到了小狗微弱的哼叫声,他们就将奄奄一息的阿旺救了出来。 娄鹤筠让她收养娄欣儿,可能是心虚,所以没有阻拦她将阿旺带回娄府。 重生后,她担心会出什么变故,提前过来看看,还真的让她遇见了这个小家伙。 阿旺确实通灵性,能分清善恶,回忆起前世阿旺见到楚氏和娄欣儿,就会忍不住龇牙叫嚷,沐云书自嘲地摇了摇头,她的心,还不如这小东西透彻。 找回阿旺,沐云书的心也安了大半,只不过这事实在不好跟两个丫鬟解释。 想了想,沐云书道:“是一位大师的指点……阿旺是我的福星,你们好好照顾它!” 有了这个借口,以后很多事情她都可以用这个理由解释了。 宝珠想起前几日二奶奶刚去万佛寺为二爷祈福,也许就是那天遇到的高人,因此完全没有怀疑沐云书的话。 “是,奴婢知道了!” 几人正打算离开,可阿旺却又哼哼的叫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事要告诉沐云书,可怜它无法开口,只能用急切的哼哼声来代替。 “饿了么?回府给你做吃的!” 沐云书揉了一下阿旺的小脑袋,继续往前走,阿旺哼哼的声音却又急了两分。 它甚至用了全身的力气从沐云书怀里挣脱,然后朝着与沐云书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 阿旺陪伴了沐云书多年,她了解阿旺的每个细节,瞧它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就知道它这是想带她去什么地方。 宝珠本想阻拦的,可沐云书已经跟了上去,她也只能与翠玉跟在了后面。 不久,三人就拐进了一间破庙里,可能因为灾难让百姓陷入深深的绝望,他们祈祷无用,便将愤怒发泄在了神佛身上,庙里的佛像已经被推倒,四处早已经杂乱得不成样子。 阿旺停在了被掀翻的供桌后,叼着什么东西用力地往外拖拽。 沐云书走过去后,一双圆圆的美眸瞬间瞪大了几分。 宝珠和翠玉也捂着嘴倒吸了几口凉气,不怪她们害怕,任谁突然见到一个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人躺在地上,都会漏出与她们一样的神情。 “二奶奶……这人,这人是不是死了?咱们会不会摊上麻烦?还是快走吧!” 宝珠伸手去拉沐云书,可沐云书却并没有离开。 她看了一眼男人缓慢起伏的胸膛,就知道这人还有口气在。 沐云书似乎明白阿旺为何要带她来这里了,前世她救下阿旺时,小家伙快要咽气了,她为它找了大夫,才将这小家伙救活。 醒来后的小家伙一直病怏怏的,有一次还从娄府溜了出去,好两天才垂着脑袋卧在了舒云院的侧门处。 现在想来,这个男人可能是小家伙原来的主人,它也许是想找人救主人性命,却不小心掉进了土坳里爬不上来了。 前世它跑出娄府,应该就是去寻找原主人了,以现在的情况看,这男人怕是撑不了两日,小家伙估计发现主人已死,所以才会伤心那么久。 万事皆是机缘,既然她提前来到这里,自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他是阿旺的主人。 “宝珠,去请个大夫来,快一点!” 宝珠担心地道:“您要救他么?奴婢瞧他不像什么好人,咱们还是走吧!” 主要她也不放心将二少奶奶留在这里,万一这男人醒来对二奶奶不利怎么办! “好坏可不是瞧外貌就能瞧出来的!”沐云书不赞同地道。 娄家人就是很好的例子。 她不想跟宝珠解释太多,声音严肃了几分:“快去,他这样子,撑不了多久!” 见二奶奶生气了,宝珠不敢再忤逆,嘱咐了翠玉几句,立即跑出了破庙。 沐云书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男人的情 第9章 京都2行 因为工具不趁手,几次银簪扎入肉里,让男子发出了几声低沉的闷哼。 剧痛让墨归有了一点意识,昏沉中,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勉强能分辨出是一个一头乌发的女子。 他想看清楚这女子的长相,可他太虚弱了,眼神根本无法聚焦,眼前只有朦胧素色和闪闪光点。 那光点应是耳饰反射的光芒,好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在给自己疗伤么? 墨归还来不及多想,一阵眩晕袭来,他就又晕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身边的女子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大夫。 老大夫见他醒来,笑道:“醒了就好,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 墨归愣了愣,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破庙,而是躺在一家医馆里。 他用沙哑的声音艰难询问道:“是谁……送我……来此?” 虽然只吐出几个字,可老大夫却意外地朝他多看了几眼。 无他,实在是这声音过于好听,与他这一身褴褛极不匹配。 老大夫将墨归按回床板上,“一位善人。” 老大夫的话音一落,墨归就觉着自己左臂上传来了湿湿凉凉的感觉,转头一看,正见毛团扒在他床边,用小舌头舔着他。 看见毛球,墨归脸上的戾气少了几分,眉头也舒展开了,“臭小子……是你寻人救了我?” 阿旺好像听懂了墨归的话,开心地在地上转了一圈,然后又扒在了男子的床边,拼命摇着尾巴。 墨归费力地伸手挠了挠阿旺的小肚皮,对大夫道:“可否告知恩人姓名,他日,必会重谢!” 老大夫笑了笑,根本没将男子的话放在心上。 虽看不清男子面容,但听这小子谈吐,知他应是读过书的。 可天灾过后,即便有些薄产的人家也沦为了乞丐流民,这些人想翻身,怕是难喽。 他是大夫,当然知道刚刚那位娘子是陇西保信堂的少东家,因听说过不少农夫与蛇的事,怕把沐云书的身份说出去,会给她带来麻烦,便摇头道: “小子还是好好养病吧,这才不辜负姑娘救你一回。” 顿了顿,老大夫又道:“哦,对了,姑娘说你若没办法照顾这个小家伙,就把他留在这儿,她会派人来接它。” 墨归看这老大夫的表情,就知他误会自己是那种想要攀龙附凤的小人,想要跟老大夫解释几句,可他还没退热,一着急脑子又眩晕起来,挣扎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眼睛,晕睡了过去。 老大夫见状忍不住再次感叹这小子命大,伤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被沐云书及时发现,就算不死也残废了! 发出感叹的不止有老大夫,还有走在沐云书身边的宝珠。 “那个小家伙当真忘恩负义!您救了它,它竟不愿跟您走,守着那乞丐,早晚被人填进肚子里!” 宝珠一脸愤愤,想着刚刚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那狗子始终无动于衷,心里就气闷的不行。 沐云书无奈地敲了敲宝珠的脑袋,遮住眼神中的不舍,勉强笑道:“那男子是它的主人,它丢下主人跟咱们离开,才是真正的忘恩负义!” 其实阿旺不愿意跟她走,她心里比谁都难过,可她知道阿旺有多忠诚,即便强行把那小家伙抱回娄府,它也会偷偷跑回男子身边的。 毕竟,它不像她一样,有着前世的记忆。 这样也好,比起外头,娄府才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未必能护它周全。 而且阿旺那么不舍得离开那男子,说明男子对它很好,只要阿旺平安活着,便是她所求,她不该贪心的! 宝珠会生气,是觉着二奶奶真的很喜欢那只小毛球,见二奶奶比她看得开,便也不再劝了。 几人沉默着跟罗三走到一个破旧的院落前,里面的阵阵鞭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二少奶奶,就是这里了!” 罗三皱着眉头朝院子看了一眼,“奴才已经打问清楚了,那脸上带刀疤的男子叫金大川,干的是给牙行送人的买卖,我与他说咱们要在北方开牙行,这才与他搭上话。” 沐云书点点头,罗三是娄府家生奴,自她入府就帮她做一些琐事,谨慎又机灵,可惜前世这样的忠仆竟被娄家人逼着给娄三郎顶了罪,让他落了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罗三哥,辛苦了。” 这声“辛苦”让罗三愣了一下,二少奶奶从前对他们这些下人很好,但她为人很是严肃,不好亲近,所以下人们都很怕她。 倒是府里其他的 第章 不淫商物;不欺买主。 “娘子想选什么样人?我这里调教出的绝对可以放心,听话又勤快!” 他回头给手下打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拉着几个六七岁的男孩走了过来。 “这几个长得周正,最适合当小厮,还有几个是长工的料,干活很麻利的。” 沐云书看了那几个孩子一眼,一个个都瘦弱得不成样子,哪里看得出周正不周正。 她不是来买这些孩子的,看着金大川问:“就这几个么?没有女孩子?” 金大川搓了搓手,他与城东花街的老鸨是相好,有姑娘都送去了花街,所以手中没有女娃。 正想回了沐云书,他手下忙道:“金爷,还有一个!就是那个不听话的!” 金大川拧紧了眉头,那个不听话的是容色最好的一个,小小年纪已经出落得颇为标致,长大了定是个摇钱树,他怎舍得就这么卖出去。 他正犹豫时,一个男孩突然扑了过来,一下子跪在了沐云书面前,“夫人,菱儿很听话的,求您买了她吧,她什么都会,一定可以伺候好您的!” 这男孩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但他眼睛极为明亮,看着沐云书时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的迫切看着让人心酸。 沐云书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一个孩子跪了下来,漆黑的小脸被泪水冲出两条白痕,跟着稍微大一点的男孩一起朝她磕头。 “妹妹很好的,求夫人收留她吧!求求您了!” 金大川看着这突然跑出来的两个男孩,气得挥起鞭子就朝男孩抽了过去。 大一点的男孩脸颊立即被抽出一道血痕,可他却没有闪躲,忍着痛,乞求地看着沐云书,一个劲地磕着头。 见男孩不躲开,金大川又挥起了鞭子,沐云书轻轻蹙了蹙眉,阻拦道:“金爷,你把人都打坏了,可就不是之前的价钱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想了想,金大川还是收起了鞭子。 “是有一个女娃,但那女娃脾气倔得很,不听管教,被我关起来了!” 跪在地上的男孩立即摇头道:“夫人,菱儿没有不听话,是他们对菱儿动手动脚的,菱儿这才咬了他们!” 宝珠和翠玉闻言,全都捏紧了拳头,这两个男孩看起来也就六七岁,他们管那个女孩叫妹妹,也就是说那个女孩不过五六岁,这些个畜生怎么下得去手! 沐云书眸色也冷了下来,“金爷可知牙行里的规矩?” 金大川嘴角抽了抽,规矩他是知道的,不走富户;不淫商物;不欺买主。 不走富户的意思是不可以拐带权贵家的孩子,以免以后被认回,惹来杀身之祸。 第二条是因为这些奴婢进了高门大户,没准会成为哪位权贵的妾室,若查到从牙行离开前就失了清白,那权贵怎肯戴这顶绿帽子。 最后一条就比较好理解了,不能对买主有任何欺瞒,万一这些奴婢的身份有问题,是逃犯或是细作,那惹得麻烦就更大了。 “娘子别听这小杂碎胡诌,她一个五岁娃娃,我们能把她如何?”金大川忙解释了一句。 “知道就好!”沐云书只是要敲打一下金大川,她还有事要金大川去做,现在还不是跟他翻脸的时候。 那个叫菱儿的小姑娘应该不是娄欣儿,借给金大川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娄家送来的人动手动脚。 娄鹤筠应该还没有将人送过来,看来先将娄欣儿买回的计划是行不通了,沐云书沉吟片刻,对金大川道: “我有笔生意要跟金爷谈,不知金爷愿不愿与我合作。” 说着,她让宝珠拿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金大川的眼睛瞬间就黏在了银票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好说,好说!娘子吩咐便是!” 金大川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大一单生意,要知道这年头一个男童也就能买五六两,丫头更是不值钱,他们多养一天就多赔一天的口粮。 而且现在各家各户都在往外卖人,没人买人手,生意实在不好做。 “这些人可要小的都给娘子送到府上去?” 男孩们听到这话,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虽然不知道沐云书是不是好人,但能离开这里,不必被打骂,他们就觉得很开心了。 “我说的生意不是指他们,金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也不等金大川回答,沐云书已经朝一旁走开了几步,见金大川跟了上来,她低声道: “这两日会有人请你做一件事,叫你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送入娄府。” 金大川一惊,眼神躲闪道:“这……这怎么可能?” 沐 第1章 归府 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协议,沐云书正准备离开时,跪在地上的小男孩蓦地鼓足勇气,含着泪冲到了沐云书面前。 他想要去拉住沐云书的裙摆,可瞧见自己脏兮兮的手,最终还是忍住了。 “夫人,您可不可以带走妹妹?求求您了!” 沐云书蹙了下眉头,没有回复他。 男孩眨着一双泪眼,哽咽道:“妹妹会死的,她会被那些坏人打死的……求您,求您行行好,这辈子和下辈子,小子都给您做牛做马好不好?” 小男孩明明很伤心,很无助,可他还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为了让沐云书答应他,似乎将小脑袋瓜里能想到的报答方法都想了一遍。 虽然人牙子打死一两个孩子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也不能被摆到台面上去说,金大川气急败坏冲过来想要抽打小男孩,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忙跑过来,用自己的瘦弱身体护住了弟弟。 鞭子抽在男孩身上,瞬间皮开肉绽。 小少年只是闷哼了一声,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求饶并不管用。 金大川骂骂咧咧道:“小杂种,都给我滚回去,吓到贵人我扒了你们的皮!” 沐云书觉得自己经历了上一世的事,已经冷心冷肺了,但看见男孩无望又失落的眼神,她的心还是揪痛了一下。 可她不会像上一世一样,爱心泛滥,这样只会害了她自己。 她不再去看两个抱在一起的男孩,只看向金大川,冷道:“我不管你做什么,别坏了我的事!” 金大川忙向沐云书保证:“当,当然不会!” 恭敬地送走了沐云书,金大川举起鞭子又想朝两个孩子身上招呼,可想起沐云书那犀利的眼神和警告,手上的鞭子竟没敢落下来。 他瞪了一眼两个孩子,骂道:“小畜生,快点滚,不然扒了你的皮做灯笼!” 两个孩子本以为这次求救不成,金大川一定会打死他们的,可令他们意外的是,金大川竟然就这样放过了他们。 但两个孩子并没有因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因为他们知道,躲过这一次,还会有无数次鞭打等着他们。 他们无所谓,可他们的小妹怎么办? “哥哥,是不是我的样子吓到了那位夫人了,为什么她不肯帮妹妹?”小男孩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声音模糊不清,好像眼泪都灌进了嗓子里。 哥哥咬着唇瓣,紧紧抱着他,眼中露出少年不该有的冷意,“修齐,别哭,这世上没那么多好人,你只能信你自己!” 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因为沐云书的一句话,悄悄发生了改变。 …… 一大队车马涌进娄府所在的街巷时,西沉的太阳已经将半边天染得血红。 许氏得闻二儿子归家,喜不自胜地带着娄家众人出门迎接。 许氏与丈夫育有三儿一女,还有一个庶子和一个庶女。 长子娄熊义早年入了军营,成婚一年后就去了战场,结果在一次战役中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的妻子楚曼娘因此去了寺中常住,说是为丈夫祈福,盼他可以早日归来。 今日除了大爷夫妇不在,外嫁的大女儿娄燕婉、三儿子娄凤鸣、庶子娄珏、庶女娄晴都站在许氏左右,等待娄鹤筠归府。 没多久,马车便拐进了巷子,打头的马车刚一停下,一个男子就掀起车帘,从车厢里探出身来。 如蝉翼般地夕阳笼罩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眸如星海,俊逸非凡。 “我的儿!” 许氏满眼泪意地迎上前一步,娄鹤筠立即在小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母子俩重逢,欢喜自不必多说,许氏拍着娄鹤筠的肩膀,满眼心疼地道:“我的儿,你瘦了,在外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吧!” 在任上哪能与京都比,娄鹤筠所在的那个县算是齐州比较富庶的县城了,但与京都比起来,那里就是穷乡僻壤,好在这几年他花银子给百姓造桥修坝,让上面瞧见了他的能力,终于是有机会回到京都了。 “儿子是百姓父母官,辛苦一些也是应该的!” 说着,娄鹤筠端端正正地给许氏行了一礼,满怀愧疚地道:“倒是母亲,这些年让您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儿子帮不上你什么忙,实在惭愧!” 娄鹤筠是真的愧疚,父亲几年前病逝,他在任上忙碌根本帮不上这家什么忙,只剩下母亲撑着,这是他的不孝。 许氏将娄鹤筠扶起来,拍着他的手,哽咽道:“你有心就好了!” 母子俩亲热的画面叫人看了感动,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第2章 碰不得,要不起! 娄鹤筠脑子里惦记着别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沐云书在不在场,就这样被许氏等人簇拥着进了府门。 一路上,人们的嬉笑声盈满了整个院子,没人注意到落在最后,穿着青色直裰的少年。 娄四郎娄珏眼神里满是嘲弄,他对身边的小厮道:“你说,那个人是不是很傻!” 小厮永仓一惊,忙拉了拉自家爷,“四爷,这话可不敢被人听见,这事您不该管,也不能管!” 娄珏扯了扯嘴角,眼底有痛意划过。 是啊,他有什么立场开口,他开口,只会越帮越乱。 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平,有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有人识得金镶玉,却碰不得,要不起! 许氏没让娄鹤筠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拉着他来到了海棠院。 她早为儿子备好了更换的衣裳,叫他就在海棠院换洗。 娄鹤筠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他离开这么久,母亲挂念他也属正常,便跟着丫鬟到耳房换了衣裳,简单擦洗了一番,其余人则是先被下人安排去了厅堂。 见换上的衣裳非常合身,娄鹤筠又被感动了,“母亲,这衣裳我很喜欢。” 许氏只夸儿子穿什么都好看,根本没提这些衣裳都是沐云书早早准备的。 换好衣裳后,娄鹤筠这才坐到许氏身边,着急地低声询问道: “母亲,欣儿怎么样了?她的事您可安排好了!” 听儿子提起欣儿,许氏板起了脸,难得地嗔怪了娄鹤筠一眼。 “你平时是个极守规矩的,怎就……怎就搞出这样的荒唐事!你若喜欢,把那女子收入房里过了正路就是,难道沐氏还能拦着你纳妾不成?现在好端端的亲生女儿变成养女,这要是被人发现,你的风评绝对会受影响!” 娄鹤筠抿了抿唇,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缩紧。 他没有告诉许氏欣儿是谁的孩子,如果被人知道真相,曼娘定会被那些流言蜚语逼死! 她那么清贵高洁的一个人,怎能忍受得了那样的非议,这都是他办下的糊涂事,是他害了曼娘,害了欣儿! “不会有人发现的,让沐氏认下欣儿,她就是娄府嫡长女,只要我们疼爱她,没人会深究她的身世。” 许氏以为那欣儿娘亲的身份上不得台面,所以儿子才不敢提,这都怪沐氏,若她能拢住儿子的心,何至于让他被外头乱七八糟的女子迷惑! 她疼爱儿子,自然不舍得多苛责,只叹息道:“那沐氏那边怎么办?她若有了自己的孩儿,怎会全心全意对待欣儿!” 娄鹤筠脸色沉了沉:“既然如此,那就不让她生下孩儿就是!” “那怎么成!”许氏一下子着急起来,“儿啊,若欣儿是个男孩也就罢了,你不能为了欣儿不要嫡子啊!那我们娄府岂不是要断了香火!” 娄鹤筠垂下头,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眼中的痛苦。 他害了曼娘,不能给她名分已经够自责的了,他想把这份感情弥补在欣儿身上,更是不想让任何女人生下他的孩子,分走他对欣儿的宠爱。 “这件事以后再说罢,还是先把欣儿接回来更重要。” 许氏知道二儿子抵触沐氏,当初若不是看沐云书嫁妆丰厚,她也不会同意这门不匹配的婚事。 儿子已经为这个家牺牲太多,她不好再逼他,实在不行,就以沐氏无法生育为由,给鹤筠寻几个贵妾,生下儿子,也是娄家香火,是沐氏无法生育,旁人说不出娄家的错处。 难道沐氏还有脸到处说鹤筠不愿碰她么! 心里有了盘算,许氏才点头道:“放心好了,欣儿是我的孙女,她那么乖巧可爱,我怎会舍得她流落在外!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两日后你带着沐氏出门就能遇到欣儿了!” 提到女儿,娄鹤筠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欣儿很像曼娘,是个懂事单纯的孩子。 许氏叹了口气,叮嘱道:“既然欣儿娘亲已经去了,也算是省去了一个麻烦,她是你亲生女儿这件事你要烂到肚子里,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娄鹤筠明白母亲的顾虑,欣儿五岁了,可他与沐云书成亲才四年,若被人知晓他未成亲就有了孩子,向圣上参他一本作风不检,他以后的升迁路就难上加难了。 “儿子知道轻重,绝不会让人知晓的!” 许氏放心地点了点头,瞧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才意识到没人过来请她用晚膳。 这些事情以前都是沐氏张罗的,所以她完全没有操心。 将迎春招了过来,许氏带着几分怒意地问道:“怎么回事?晚宴还没准备好么?” 迎春哪里知道晚宴的事情,尴尬地看了许 第3章 再见 许氏觉得,沐氏的铺子能在京都赚钱,都是依仗她儿子在做官,如果没有她的儿子,陇西人怎么可能在京城站住脚跟! 这么算来,那铺子赚的钱都等同于是她儿子赚的,那女人根本就没做什么! 如此想着,许氏心中又舒服了一点,对迎春道:“叫人把晚膳摆到海棠院吧!” “是!” 娄鹤筠扶着许氏来到了海棠院的前厅时,娄家族人已经都到了。 除了娄鹤筠几兄弟,还有其他几房叔伯。 因为都是自家亲戚,并没有用屏风隔开男席女席,只在大堂里并排摆了三个紫漆描山水纹大圆桌。 人们各自落座,丫鬟们在后侧摇着大蒲扇,金漆青龙八窍香鼎里还焚着上等的千和香,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娄鹤筠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觉得哪里都不如家里舒适。 又过来一会儿,十几个穿着水绿丝绸裙的丫鬟鱼贯而入,一道道精美的菜品摆到了圆桌上,娄鹤筠这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若他没瞧错,桌子上那道鱼脍用的是齐州的鲈鱼,他在齐州几年,只有在当地豪绅的宴会上用过几次,没想到远在京都的家中竟能吃上鲜美的鲈鱼! 娄燕婉看着二弟皱眉盯着那道鱼脍,笑道:“二弟,你在齐州几年,不知道口味是不是变了,这道菜可是母亲特地命厨房给你做的!还有你尝尝这个连福肉海参,这是大姐姐给你带来的!” 听母亲和大姐姐如此惦念自己,娄鹤筠又红了眼,“叫母亲和大姐姐费心了!” 一旁的娄珏垂下头,掩盖住了眼中的讥讽。 许氏只管吩咐,哪会管求来这一条鲈鱼有多不容易,还有他们的好大姐,不过是拿了几条快变质的豚肉,却说得好像这一桌子菜,都是她带来的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娄三郎娄凤鸣突然“呸”了一声,然后恼怒地摔了一下碗筷。 许氏吓了一跳,嗔道:“凤鸣,你这是做什么?” 娄凤鸣将手拄在岔开的双腿上,拧着眉头看着那道鱼脍,“母亲,您自己尝尝,这鱼什么味儿!” 楼三郎被娇惯坏了,也不分什么场合,只要他不开心,肚子里的话就藏不住! 娄鹤筠不满地看了一眼三弟,正想教训他一句,却被母亲许氏给拦住了。 “好了好了,今天好日子,谁都不许给我动怒,惹我不高兴!” 说着,她让丫鬟给她夹了一筷子鱼,捏着袖子将鱼送入口中。 鱼肉一入口,许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拿着帕子将鱼肉吐了出来。 “的确不新鲜了!” 娄鹤筠刚刚已经吃过了,并没有觉察哪里不新鲜,复又夹了一筷子入口,仍然觉得鱼肉没有问题。 他哪里知道,娄府人的嘴,早就被沐云书给养刁了。 不仅鱼不新鲜,几道奶制品也没有从前鲜香,娄凤鸣气得差点砸了碗筷。 许氏的脸色也很难看,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今日还有其他的娄氏族人在,娄家竟拿出这样的饭菜宴客,让她的脸往哪里放! 大女儿说得没错,这人真是不管不行,她“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到桌子上,对迎春道:“沐氏人呢?到底上哪里去了?已经开了席也不见人,教了她几年的规矩怎还教不会!” 迎春吓得一抖,立即道:“奴婢,奴婢这就派人去寻二少奶奶!” 许氏这话,才让众人发现沐云书不在场。 夫君回来也不知道迎接侍候,几个伯伯辈的长辈眉头紧锁,对沐云书这种不懂规矩的行为十分鄙视,一个劲摇头。 几个婶子甚至在许氏耳边道:“也就是你这般好脾气,纵得她这般无礼,这若是我家儿媳,定让她跪上几日佛堂让她长长记性!” “商女本贱,当初我就说不该让鹤筠娶个商户女,你们不听,现在知道媳妇的教养和出身有多重要了吧!” “哎,沐氏还没怀上娄家子嗣,以后若生下孩儿,可要好生管教,莫把孩子养歪了才好!” 这些斥责声让娄鹤筠的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脸上更是火辣辣,羞愧得不行。 而一旁的娄珏则是听得头上泛起了青筋,好几次想要开口,可身后的永仓一直紧紧拉着他的衣袖,提醒他言多必失。 过了一会儿,迎春小跑着返回,朝着许氏福了一礼,低声道:“回夫人……咱们的人出去寻了,打听了守城的兵卫,并没瞧见咱们娄府的马车!” “她没去接鹤筠?”娄燕婉吃惊地瞧过来,这怎么可能呢,那女人那么用心的打扮,不是为了去接鹤筠能是为了什么! 这时,有下人来报, 第4章 反击 永仓担忧地拽了一下自家四爷,娄珏才紧张地别过眼,生怕被人看到他眼中的渴望和缱绻。 沐云书不是顶尖的美人儿,可他知道她的美不只是人们所能看到的,那是会叫人一点点陷进去,再难自拔的诱惑。 娄珏痛苦地咬了咬唇,他知道,即便那个人再好,也不是他的。 娄鹤筠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见到沐云书后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沐云书与他记忆里不一样了,记忆中那个少女娇憨动人,眼里全是光彩,容色虽然不及曼娘,但也算出挑,可现在她不仅被养得胖了许多,眼神也越发像她那精明的父亲,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娄燕婉皱起一双淡淡的眉毛,没好气地道:“弟妹这话问的,难不成不知道二弟今日回府?你说寻你何事?” 沐云书缓缓挑起了眉头,那表情好像在说,哦,那又如何? “怎么,没有我在,夫君是不认得回府的门了么?” 娄燕婉实在没想到沐云书瞧见娄鹤筠会是这种反应,这女人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另一桌的三叔婶冷笑了一声,“鹤筠回来,你做媳妇的也不知在旁伺候,哪家媳妇像你这般,开宴了还要叫人去请,真是没规没矩!” 沐云书笑道:“三叔婶说得没错,娄府的规矩确实有问题,估计也没有哪家,夫君回府不告知妻子,所有人都知道接尘宴设在海棠园,可作为妻子的我却不知。” 这世上的规矩又不是给她一个人定的,她严于利己,别人只会利用这一点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娄鹤筠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给沐云书来过书信,他一直挂心着欣儿的事情,所以忘记通知她自己今日归府。 虽然不想亲近沐云书,但她终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能给她感情,起码的尊重还是要做到的,于是他缓和了神色,对沐云书道: “是我的不是,我疏忽了,母亲事多,你也要多体谅,坐吧,一起用饭。” “这饭还怎么用?” 娄鹤筠想要息事宁人,可有人却不愿意。 娄凤鸣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已经皱成了一团,“二哥,这女人故意选了不新鲜的鲈鱼和牛乳给咱们吃,八成是想要害死咱们!这样不听话的女人就该吊起来打,打死了事!” 听到这话,沐云书觉得后脑上传来一阵痛感,临死前那窒息的感觉又涌上心疼,让她有些眩晕。 她忘不掉娄三郎拿着染血的棒子,站在许氏身边俯视她的表情。 娄珏发现沐云书脸色不好,放在身侧的手又握成了拳头,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想要上前询问,却又不敢,只能硬生生别过脸。 许氏顺势责备道:“也没叫你做什么,就让你选几条鱼,怎这点事都做不好?你是不是又贪图便宜,选了劣质的食材?平时也就算了,吃坏了鹤筠和诸位叔伯婶子,你担待得起么?还不端下去,换新鲜的拿上来!” 闻言,娄鹤筠眸光瞬间冷了几分,看来沐云书平时非但不尽心照顾母亲,还贪图小利,经常买不新鲜的食材回来,这女人竟这般对待他的家人,实在可恶! 翠玉气得脸都红了,许氏说得轻巧,什么叫只选几条鱼,这鱼一条就十几二十两,而且是长乐楼专供,因为二奶奶与长乐楼东家有些交情,长乐娄这才送来一条!只是放了半日,怎么就不新鲜了! 她正想帮沐云书分辨几句,却见沐云书像是以往一样,朝她摇了摇头。 以为二奶奶这又是要忍气吞声,翠玉心头窝火,却见沐云书嘴角含笑,看着许氏缓声道: “看来母亲是不满意儿媳准备的饭菜,儿媳知晓了,现在就把菜都撤了。” 沐云书看了一眼宝珠和翠玉,佯怒道:“还愣着作甚?母亲不满意,还不都将饭菜撤下去!”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立刻应了一声,上前将酒菜一道道放回食盒中。 见桌子变得空荡荡,许氏懵了,她只叫她将鱼换了,她怎么能将菜都撤走,那她们吃什么? 娄燕婉不悦道:“云书,母亲是叫你把鱼换了,你撤别的菜作甚?” 翠玉终于有了给沐云书分辨的机会,立即屈膝道:“这些酒菜都是二少奶奶亲自出去采买的,怕是都不够新鲜,二少奶奶怕吃坏了大家她担待不起,所以只能让奴婢们撤下来!” 听着丫头竟然不留脸面地把实话说了出来,娄燕婉瞬间恼羞成怒,“贱丫头,你胡说什么!这酒菜哪里都是沐云书置办的!” “翠玉,不得造次!” 相比起气急败坏的娄燕婉,沐云书就淡定了许多,她柔柔地嗔了一眼翠玉,“我都忘记了,那盘联福肉海参中的豚肉是大姐姐带来的,这肉应该没有问题,你们还不赶紧拨出来给大家吃 第5章 妻唯娶云书 “凭什么记在我头上!”娄燕婉瞬间就急了眼,永乐楼一桌饭菜,没有大几十两下不来,她凭什么掏几十两给这些人吃饭! 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说的太急,把她心里的想法表露无遗,族亲们和二弟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我没有旁的意思,是二弟的接尘宴,我怎好出风头!” 娄燕婉慌忙解释了一句,这帐要是记到她头上,她回府后夫君怕是会打死她! “哦,大姐姐这般说我便知晓了,这帐是记在母亲头上对吧!”沐云书一脸真挚。 “我……”娄燕婉想说这不是她的意思,可她害怕一松口,长乐楼真的会来蔡府结账,最后硬生生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许氏见女儿将事情推到她头上,眼角都忍不住抽动起来。 沐云书可没有等许氏找出推脱的理由,看了一眼宝珠和翠玉收拾好的饭菜,说:“母亲说夫君喜欢吃鱼,记得多求几条。” 宝珠努力压着往上翘的嘴角,面露难色地道:“可这鲈鱼难求,奶奶您守了大半日才求到,而且府上没有冰凌,拿回来恐怕也会叫人说不新鲜,说咱们故意买廉价的东西回来,请二奶奶责罚,这差事……奴婢是怕办不好……” 翠玉也应和道:“二少奶奶,不然咱们还是看看夫人如何办吧!” 沐云书看来一眼两个机灵的丫头,笑道:“瞧我,真是糊涂了,你们说得对,我不该这般冒进,应该跟母亲学着些。” 说完,她嫣然一笑,端端正正给许氏行了一礼,“那就劳请母亲出面了。” 她的笑容很浅,却如江南春雨,似乎带着沁人心脾的兰香,却能把人堵得心头发慌。 众人都看得一怔,这个成天愁眉紧锁的木头,什么时候也会笑了! 而这个时候,娄鹤筠也终于明白过来,这鱼并非廉价货,而是府上没有冰镇着,所以没有之前新鲜了。 这也很正常,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额外的冰用来镇鱼,镇过鱼的冰会有腥味,不能再用,那也太浪费了! 还有,他也没想到这些东西都是沐云书张罗的,他还以为这女人贵小姐当惯了,只会在府里养尊处优。 许氏早被气得嘴唇都紫了,让她给长乐楼结账,已经是挖她的肉,还要让她亲自去长乐楼求菜,她可是六品命官的娘亲,怎么能做这种丢人的事! 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但怕在外人面前坏了形象,只能咬着牙道:“算了,这么晚了,就别折腾了,把菜摆回来,今日就先凑合用一顿,下次你做事注意着些!” “这怎么行!上次的荔枝隔了夜,三弟吐了半宿,您怕三弟出事,叫儿媳在佛堂念了一夜的经!这次若再出事,那儿媳就是知错不改,让我跪几夜都无法赎罪!” 沐云书眼里含上盈盈泪意,好像真的吃一堑长一智了。 这是许氏给她立的规矩,许氏若说不对,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娄凤鸣也闹了起来,摔着碗碟气道:“我不吃这些鬼东西,都给扔出去,你现在就去长乐楼让她们做一桌全鱼宴,现在就去!” 听小儿子吵着要点全鱼宴,许氏心都在滴血,拉着娄凤鸣劝道:“凤鸣,今日就算了,你二哥赶了一路,已经乏了,等长乐楼将饭菜送来不知要何时,还是改日再说吧!” “加些银子就是了!今儿我可是推了饭局才回来的,不是看在二哥的接尘宴我才不回来!” 娄凤鸣一脸的理所当然,把凳子一踢,“你们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走了,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去跟常公子他们打骨牌!” “一百两?”娄鹤筠惊了,他的俸禄一年也就一百两,三弟哪里来的底气,一开口就要一百两! 他刚想怒斥三弟几句,竟见母亲扶着额头,朝一边歪了过去。 “母亲!”娄鹤筠惊呼了一声,哪还顾得上娄凤鸣,立即去扶晕倒许氏,眼里满是担忧。 许氏按了按眉心,费力地喘着气道:“没什么……老毛病了,躺一会儿就好了!” 娄燕婉最了解母亲,知道她是装的,心道还是母亲高明。 她锁起一对儿愁眉,满脸哀怨地道:“什么没什么?母亲您就别硬撑着了!” “母亲病了?到底怎么回事!” 瞧见许氏痛苦喘息的样子,娄鹤筠急坏了,之前没听说母亲生病了,这么大的事母亲竟瞒着自己,定是怕自己忧心分神吧! 娄燕婉在旁抹着眼泪儿:“大夫说母亲这毛病要好好静养才能好起来,可母亲就是不听,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不病倒才怪!也没个尽心的人在母亲跟前伺候,还总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给她添堵,母亲怎么能好起来呢!” 这话再明白 第6章 重疾 许氏也不害怕被大夫瞧出她是装病,说来她这病也不完全算是装的。 最近一段时间,她确实有些不舒服,总是头昏眼花的,想是夜里着了凉,本打算过两日找个大夫把她这病说得种一些,好让儿子心疼她,不想这会这病倒是派上了用场。 沐云书今儿闹着一出,不就是想在儿子面前邀功么?她必须要让沐云书知道,鹤筠有多么孝顺她,想留在娄府,留在鹤筠身边,就得学会听话! 娄鹤筠的确很担心许氏的病,已经没心情再用饭,叫人扶着许氏进了内室。 发生了这样的事,族亲们也不好继续坐着,无不装作担忧的样子,围在许氏左右询问她的病情。 唯有沐云书笔直站在远处,好像这一切与她无关。 娄鹤筠脸色越发沉冷,忍不住走到沐云书身边,责问道: “我将母亲交给你照顾,你竟然让她劳累到病倒,还不知给母亲请个大夫调理,你就是这样照顾母亲的?我不求你如其他人一般知书达理、柔顺体贴,只希望你能照顾好母亲,为何这点事情你都做不好,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沐云书才缓缓抬起头朝娄鹤筠看了过来,那如同孤月般清冷的眸子写尽了嘲弄。 失望么?她已经记不清前一世从失望到绝望她经历了多少,但她知道,她一定会把这些痛慢慢还给他。 娄鹤筠没有见过沐云书这样的眼神,从前他能感觉到,她看着他时,满眼都是爱慕和依恋,可现在,那种感觉竟然没有了。 是因为分别太久而生疏了么?还是说她又在算计什么?总之沐云书现在的这种眼神,让他感到极为不适。 “我在与你说话,我看着我作甚?母亲操劳一生,我只想让她过上好日子,你既然与我成亲,就该尽一个妻子的本分!” 娄鹤筠不自觉又将语气加重了几分,他心里乱糟糟的,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沐云书并未生气,只浅浅勾了勾唇,“夫君还真是辛苦,不知道想让多少个人过上好日子!” 娄鹤筠被沐云书说得一怔,随即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脖根竟涨红起来。 因为他想起曾经到沐家提亲时,他对沐父保证过,一定会让沐云书过上好日子! 可他已经很努力了,若不是为了这个家,他怎会到那么苦的地方任职!她留在京都难道不是好日子?不然短短几年工夫,沐云书怎会长胖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心宽才会体胖! 真正过苦日子的是曼娘,在寺里粗茶淡饭,孤苦无依,可他现在却没办法接她回来,为他吃苦的人,只有曼娘。 心中虽然对沐云书万分不满,但娄鹤筠自持君子,还是将话忍住了。 夫妻俩人相顾无言,气氛比陌生人还要尴尬。 过了一会儿,葛老大夫就被翠玉领进了门,娄鹤筠朝葛老大夫作了一揖,道: “这么晚请您过来,实在是打扰了,我母亲突然头晕,麻烦您老给瞧瞧到底害了什么病!” 葛老大夫皱眉看了娄鹤筠一眼,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过头看向沐云书,口气不善地道:“丫头,你急匆匆请我来是给别人瞧病的?” 沐云书朝葛老福了一礼,“是给我婆母,她突然病倒,情况有些紧急。” 葛老摇了摇头,一脸的失望,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背着药箱进了内室。 娄鹤筠以为葛老大夫不高兴,是因为沐云书这么晚了去请他,皱眉对沐云书道: “等会儿你多给葛老赔几句不是,让他尽心给母亲瞧病。” 心中挂念许氏的情况,娄鹤筠不再理会沐云书,提着衣摆大步进了内间。 葛大夫此刻已经拿出了脉枕开始为许氏诊脉,半晌后,老大夫皱着眉头将手指松开。 娄鹤筠看着大夫的表情心头一紧,忙开口问道:“葛老,我母亲的病可严重?” 葛老大夫用手指捻着胡须,眉头都打成了一个结,只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严重。” 听到这话,许氏的心也提了起来,顾不得装了,着急地看着葛老大夫道:“严重?那我是得了什么病啊?大夫,要怎么治您尽管说,是要卧床还是要进补?我现在就叫人去保信堂取人参!” 葛老大夫看着许氏这胆小惜命的样子,厌恶地朝后撤了撤身子,从嘴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休息?进补?你再休息,再进补,这条命就不用要了!” “什,什么意思?” 不只是许氏,众人都有点糊涂了,生了病难道不休息?不休息怎么会好起来呢? 娄鹤筠有些不满葛老大夫的态度,怎么说他也是朝廷命官,但母亲的病更加重要,他还 第7章 真是无知且话多! 葛老大夫话音一落,那边娄燕婉就嗤笑了一声。 “你这老大夫到底会不会瞧病?沐氏这身型还用得着休息?你是不是把我母亲和她的病症说反了?” 葛老大夫恼道:“这位夫人这么懂,要不你来开方子?真是无知且话多!” 一句话怼得娄燕婉难堪至极。 葛老大夫不屑多看娄燕婉一眼,只对娄鹤筠道:“二少奶奶这是过劳导致的脾虚之症,寒湿困脾,色憔虚肿。娄大人若不信老夫的诊断,再请他人看过便是,老夫能力有限,就不多留了!” 说着,他朝娄鹤筠拱了拱手,但却没有移步离开。 娄鹤筠并不知道葛老这是什么意思,只能尴尬地说了几句客套话。 一旁的娄珏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半晌后走上前对娄鹤筠低语道:“二哥,诊金!” 娄鹤筠瞬间红了脸,从前他只管在前头走,自有人为他花银子,没想到今日竟没人管大夫的诊金。 他死死捏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这才吩咐下人拿了银子过来,交给了葛老大夫。 葛老走后,卧在床上的许氏竟哭了起来,她哪有脸承认自己是又懒又馋才得了病,拉着娄鹤筠说葛老信不得,没准是被人买通来害她的。 这回娄鹤筠倒是没有信许氏的话,葛老什么脾气京都的人都知道,若这么容易被人收买,当初也不会被赶出太医院了。 看着流泪的许氏,娄鹤筠五味杂陈,回来不过一个时辰,他却觉得好多东西都颠覆了他的认知,又想到母亲前半生辛苦,享受几天好日子也没什么错,便耐下性子,在床边好一阵劝抚。 可即便儿子什么都没说,许氏的心情还是糟糕透了,早知道会丢这么大的脸,她就不让沐云书去请大夫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想让族人再看笑话,只能装作虚弱地让众人都回了。 接尘宴就这么莫名的散了,众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娄鹤筠今年有可能调任回京,他们以后还要依仗娄鹤筠,自不能将许氏给得罪了。 于是大家只当不知许氏病因,走到沐云书面前时,还冷脸吩咐她要好好照顾许氏,似乎只有训斥了沐云书,才能体现他们是真心关心许氏的身体。 只有娄珏走过来时,关切地看了沐云书一眼,但又担心这一眼会给沐云书带来麻烦,很快垂下头,“二嫂……也要保重身体。” 这话声音极小,若不是沐云书站在跟前根本没办法听到。 沐云书愣了一愣,浅笑朝娄珏点了点头。 娄家这一窝子财狼,也就只有这个少年是有心的,不过前世她们接触的并不多,娄鹤筠调回京城后不久,娄珏便离开京城去陇西求学,后来一直在外头做官,再没有回到京城。 人虽然没有回来,但逢年过节都会派人送东西回来,都是陇西的特产,礼物虽不贵重,这份心意她是记得的。 沐云书淡淡点了点头,算作谢过娄珏的关心。 跨出院门,娄珏才留恋地将微侧的脸完全转过来,能与她说上一句话,他是开心的,可这又能如何呢,他只能看着那些人欺负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从没有那一刻如此羡慕二哥,若他可以早生几年该多好,若他早生几年,去陇西求学遇到她的人会不会是他! 跟在娄珏身后的永仓见自家少爷又失落起来,便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永仓叹了口气,虽然同情少爷,可但这事可不兴被人瞧出端倪! 他低声劝道:“爷,奴才瞧二少奶奶今天好像不太一样了,要是以往,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二奶奶怎么可能把接尘宴的酒菜全撤下去让夫人难堪!奴才觉着,二少奶奶以后不会再受委屈了!” 娄珏回想今日发生的事,眸子里竟染上了几分笑意。 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吧?她从不是个愚蠢的女子,只是甘愿为家人牺牲罢了。 娄珏回头朝海棠院瞧了一眼,对永仓道:“你明儿一早就去把这个月的香、布、银碳这些东西都领了,能多领点就多领一点!” 永仓糊涂了,从前四少爷不愿意多拿家里一分一毫,管事那边送来分例,他都想办法送回去,若银子不够用,他也不怕被人笑话,偷偷帮人抄书攒钱,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让他去领东西,还要多领一些! “爷,你不是说二少奶奶撑着这个家辛苦,你帮不上她也不能拖累她么?” 娄珏笑了笑,眉毛舒展开,乌木般的眼眸中带着让人察觉不到的一丝缱绻。 “别问了,我叫你这么做,你照做便是!” 永仓不敢再问,忙点头应了声“是”。 …… 此时的海棠院中,娄 第8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沐云书之所以将葛老请来,就是知道许氏有积聚之症。 前世娄鹤筠归家时,许氏并没有急着将身体不适的消息告知娄鹤筠,而是让她先请了大夫回来,想让大夫把她的病情说得严重一些。 得知自己因为贪嘴得了病,许氏哪好意思宣扬出去,命沐云书不准泄露她的病因,只对娄鹤筠说自己是积劳成疾。 娄鹤筠心疼母亲,因此更加孝顺,想尽办法弥补呵护。 之后许氏也不知忌口,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她在旁劝着,许氏就说她黑了心肠,见不得她吃的好,见不得她儿子对她好。 后来许氏这病慢慢发展成了消渴症,娄鹤筠知晓后以为她故意向他隐瞒,竟质问她是不是要加害他母亲! 沐云书的眸光淡淡扫了一眼半跪在许氏身边的娄鹤筠,既然如此,那这一回她就不再为许氏遮掩,许氏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得的病,所有人都会慢慢知晓,操心的事情,就让娄鹤筠自己体会吧,他会尝到其中乐趣的! 娄鹤筠果然没能劝动许氏,只能让她吃了几块蜜饯,等许氏又躺下了,他才站起身对着一旁的庶妹娄晴道:“小妹,今日你留下来照顾母亲吧,有什么事让吴妈妈去前院寻我!” 娄晴是一百个不愿意,自从沐云书进了门,这种事就不用她来做了,为何今日又要她来给嫡母侍疾? 嫡母有多么难伺候,她从前是经历过的,娄晴满眼乞求地看向沐云书,低低唤了声“二嫂……”声音里带着怯,听上去很是可怜。 但沐云书却没有应她,这个前世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宠爱的姑娘,最后却在她背后捅刀子。 见沐氏没有搭理她,娄晴有些不可思议,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娄鹤筠已经皱眉朝她看了过来。 娄晴不想让二哥看穿自己有躲懒的心思,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应下了。 将许氏安顿好后,娄鹤筠这才与沐云书离开了海棠院。 夜已深,微风将回廊里的灯笼吹得轻轻晃动,惊起了栖在枝头的几只鸟儿。 两人沉默地走在青石小路上,直到分叉口,娄鹤筠才停下了脚步。 从海棠院出来,娄鹤筠以为沐云书一定会想办法邀他去舒云院,他在考虑要用什么理由拒绝她,可一路走来,沐云书一句话也没有说,好像根本不关心他晚上要宿在哪里。 为什么会这样?四年来她每月都会给他寄书信,信上都是些没有意义的琐事,但她还是能写上好几张纸,现在他回来了,她却没有任何话要问了么? 娄鹤筠心情越发的烦躁了,见自己停下来沐云书也没有回头,愠声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么?” 沐云书觉得可笑,前世她什么事都想与他分享,他冷了、热了、渴了、累了,她都会心疼询问,可娄鹤筠见到她就躲,好像她是什么瘟神。 如今她没话要对他说,他反倒询问起来。 她朝娄鹤筠福了一礼,淡淡道:“确是有一件事要与夫君商量。” 娄鹤筠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就知道沐云书在装腔作势,给了她竿子她就会顺杆爬,竟开始懊悔刚刚多嘴问了那么一句。 不料沐云书却是道:“葛老刚刚的话夫君也听到了,妾身的确觉得最近身体不大好,应是没办法伺候夫君了,所以烦请夫君这些日子留在青鹤园吧,妾身会选几个得力的丫鬟去青鹤院。” 娄鹤筠怔了怔,没想到沐云书非但今日没请他去她的院子,还直接给他安排到了青鹤院,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欲情故纵么? 被这女人往外推,娄鹤筠莫名觉着有些羞恼,冷道:“我公务繁忙,本也没打算住进舒云院,那就住在青鹤园吧。” 不用与娄鹤筠周旋,沐云书只觉轻松了不少,脸上那假笑竟真切了一些,“那妾身不打扰夫君了,妾身告退!” 说着,她没有任何眷恋,转身就朝舒云院走去。 望着沐云书离去的背影,娄鹤筠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身边的小厮满福见自家爷不高兴,上来劝道:“奶奶估计因为您没告诉她归期,跟您耍小性子呢!爷要不要哄一哄?” 娄鹤筠眉头的川字更深了,“哄她只会纵得她更加小家子气!我那么多正经事要做,怎会顾得上这点小事!不必理她,叫她自己想通才行!” 满福称了声“是”,也觉二少奶奶会想清楚自己没有闹脾气的资本,过不了多久过来寻爷了,于是不再多话,跟着娄鹤筠回了青鹤园。 次日,沐云书以养病为由,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嫁入娄府近四年,这是她第一次睡懒觉,第一次没有早早去给许氏请安。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许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了,不必惦记这个,想着那个,只觉浑身都舒 第9章 有什么事不1样了。 沐云书见院外没有声音了,便问:“那他怎么走了?” 宝珠笑着回道:“翠玉见您睡着,怕三爷惊了您,就跟三爷说您病了,暂时管不了府里的事,还跟三爷说您抬走冰凌也是迫不得已,将昨日大姑奶奶要走铺子的事儿跟三爷说了!” 沐云书弯了弯唇,宝珠和翠玉都很聪明,不用她多说什么,她们就能理解她的意思,把事情做得很好。 娄凤鸣早就被许氏给宠坏了,那就是个混不吝,根本不讲道理,谁叫他不好过,他就会叫谁不好过。 这样的性子倒是也好利用。 被翠玉这样一点拨,娄凤鸣便会认为是娄燕婉让他用不到冰的,他可不会管娄燕婉的目的是什么,只会去找娄燕婉的麻烦。 “他去蔡府了?”沐云书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宝珠惊得将一对圆圆的眸子瞪得更圆了,“您怎么知道?没错,三爷得知没了铺子,娄府以后就用不到冰了,气哼哼跑去蔡府闹了!听说大姑奶奶一开门,三爷就给她泼了一桶泔水,还骂大姑奶奶不要脸,嫁出去的女儿天天惦记娘家的东西,拿着半条搜肉哄二哥,觍着脸说宴席都是她置办的,其实隔三差五来娄府打秋风!还骂蔡府自己没本事,竟怂恿儿媳到娘家要东西,让大姑奶奶将铺子吐出来。” 沐云书失笑,这的确是她这小叔子能干出来的混事。 对付无耻的人,那就需要给她找个更加无耻的人才行。 宝珠也笑:“听说三爷骂得可难听了,把蔡府老太太气的差点背过去,周围还围上来不少百姓,大姑奶奶想解释,可不好说要铺子是要拿去走后门的,被三爷骂得直跳脚,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后来被气得直哭,场面更乱了!” 沐云书并不惊讶,似乎这情形早在她意料之中,“娄燕婉拿了什么打发娄凤鸣?” 宝珠又张了张嘴,她还没有说后面发生的事情,二少奶奶怎么就知道大姑奶奶没有归还铺子的事! 她回道:“奴婢听说大姑奶奶被三爷给吵怕了,求了她的婆母给三爷抬了一箱子冰,还塞给三爷一些陪嫁首饰,这才将三爷打发走了。不过周围许多百姓都瞧见了,大家伙今儿茶余饭后可有的聊了!” 虽然让大姑奶奶吃了瘪,宝珠心里很解气,可想起娄燕婉昨日跟娄鹤筠邀功的样子,她又忧心道: “奶奶,三爷也没能把铺子要回来,您真的要便宜大姑奶奶?奴婢总觉着大姑奶奶不会那么好心地帮二爷!” “不急,”沐云书将一旁的账本拿起来翻看,淡道:“这个铺子给她带来的麻烦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这辈子的时间都是赚来的,她可以跟她们慢慢玩。 看了一会儿账册,沐云书将视线定在账册里的一行字上。 看见那行字,她平静的眸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咸宜庵……” 是大嫂楚曼娘现居的地方。 娄家大爷在战场失踪,楚曼娘就以为夫祈福为由,住进了咸宜庵。 现在想来,应该是得知自己怀了娄鹤筠的孩子,怕事情藏不住,所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孩子生了下来。 不必伺候婆母,还能博得深情的好名声,真是一举多得。 可笑她嫁进侯府后,每月都给咸宜庵捐不少香油钱,只因娄鹤筠说这样可以保大哥平安归来。 当时她还觉得夫君重情,每月都会超出分例地给咸宜庵捐银子,哪里知晓这些钱并不是祈祷娄大爷早日归来,而是养着楚曼娘,让她不必吃苦受罪。 沐云书自嘲地笑了笑,将账本轻轻合上,“宝珠,这个月把给咸宜庵的香火也停了吧!” 宝珠意外地朝沐云书看了过来,不解道:“奶奶,您不是说其他银子可以省省,这个银子不能省么?而且……而且这银子要是停了,万一大爷那边传出什么噩耗,夫人定会拿这事跟您闹的!” “心诚则灵,佛祖看得是心不是银子,大嫂那么诚心,定会感动佛祖的,佛祖若是没被感动,只能说明她的心还不够诚,母亲若不愿意,自己从公中出银子便是,这钱,咱们不花了!” 宝珠这才反应过来,府里的开销都是用的二奶奶的嫁妆,娄府的事当然要娄府自己出银子,二爷已经回来了,没有还让奶奶贴补的道理! “奴婢知道了,这就叫人去传话,您就放心吧!” 沐云书满意点点头,宝珠做事她很放心。 用了早点,她便叫人从书架上找来几本医书翻阅,前世她一心扑在这个家里,放弃太多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一生当然要一点点找回来。 沐云书悠闲在院子里看书,海棠院那边就没这般惬意了。 如今正是酷暑,许氏身子不爽,本就烦 第2章 求子 “胡扯!” 许氏哪里能承认自己是得了大夫说的那种病,为了颜面也不能承认! “定是沐氏那烂了心肝的女人买通了大夫来害我!我不信吃个点心能把人吃出什么来!” 一想到她这病因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笑话她,许氏心中郁结,竟委屈地哭了起来。 吴妈妈无奈,只能将娄鹤筠请过来安慰。 娄鹤筠刚回京城,许多事还没做,有点焦头烂额,但听到母亲有事,还是放下了所有事来了海棠院。 进门还未坐稳,许氏就对他一顿抱怨,说那些大夫都是沐氏找来害她的,她怎么会得那样丢人现眼的病! 若娄鹤筠还认她这个母亲,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与别人说是大夫误诊了,不然她真的没脸活下去了! 娄鹤筠看着母亲痛哭流涕的样子有些怔愣,他并不太能理解许氏的想法。 大夫有多大的胆子敢谎报病情,更何况他找了两三个大夫,说法都是一样的! 有病应该听医嘱安心治病才对,可他与许氏说了一会儿道理,许氏根本不听,不由让他头都开始痛起来。 从前母亲的确也有不听劝的毛病,可沐氏进门后,他便专心政事,很少收到母亲唠叨抱怨的书信,还以为是他当官后,家里摆脱了窘境,母亲的性子也变了呢! 娄鹤筠苦口婆心的劝了好一会儿,许氏仍是痛哭不止,最后只能妥协地叫人早晚送些点心过来,寻思只吃一点点应无大碍,母亲自己应该可以掌握分寸! 见儿子让步,许氏这才收了哭声,她也不光为挣那一口点心,还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要她吃了点心没有事,就能证明沐氏害她,昨日丢的脸也就能挽回来了! 所以她不仅要吃,还得当着众人的面儿多吃!心里这样想,倒也没在儿子面前说出来。 娄鹤筠陪了许氏一会儿就要回去忙公务,可许氏不太乐意,又是让娄鹤筠陪了她好一会儿才放人离开。 出了海棠院,娄鹤筠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本以为回到家会轻松一些,可事情怎么与他想的不一样?娄府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娄鹤筠走后不久,下人就送来了两盘点心,是许氏最爱的核桃起酥和白玉霜方糕。 许氏满意地将一块儿糕点放在嘴里,却觉有点干腻,想起三儿子从蔡府抬回了一些冰,就让下人去给她做几碗冰酪,要多多放糖的那种。 娄晴听得直咽口水,这些东西以前也不少她的,总吃也不觉得怎样,可现在她又累又渴,真的十分渴望能饮上一碗。 想到这儿,她不由又埋怨起沐云书,若不是她断了府里的冰,她怎会苦哈哈地在这里给嫡母扇凉! 眼里有精光闪过,娄晴凑近许氏,低声道:“母亲,您觉不觉得二嫂嫂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许氏咀嚼的动作一顿,朝娄晴看了过来,“你想说什么?” 娄晴咬了咬唇,讨好道:“母亲,我是在想,二嫂嫂不会有什么二心吧?她嫁妆那么丰厚,进娄府的时候,抬嫁妆的人都挤满了整条西武街,怎么可能连冰凌的钱都付不起,何至于要把府里的冰都送走!” 许氏将糕点咽下,沉着脸思索起来。 她之前却是没考虑那么多,因为沐氏从来不敢跟她说谎,可现在想想,娄晴的话也不无道理。 就算沐云书的铺子都在亏钱,她还有个富商爹爹在,没有银子写封信回去就是了,要是不是那些冰,昨日怎会闹出那样的笑话! 可若说沐云书有什么二心,她却是不信的,这几年沐云书费尽心思讨好他们,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想在鹤筠面前邀宠罢了。 “二心?就她也配!”许氏轻蔑地咕哝了一句,“若是被娄家休弃,她那样貌那身段,嫁给泥腿子人都嫌弃!” “母亲说得是!”娄晴认同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装作有些忧心地道:“也许是我多想了,我以为二嫂嫁到娄家,咱们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可二嫂嫂明明还有很多私产,却叫咱们过得如此拮据,若是母亲掌家,定不会让哥哥们受这种苦!” 娄晴这话说进了许氏的心坎里,说到底,就是让沐氏手中捏了银子,她才会生出这个家是由她管着的错觉,若把她的嫁妆都收到她手里,看沐氏还敢不敢跟她耍心眼! 许氏虽想要得到沐氏的嫁妆,可也知道嫁妆是女子的私有财产,只会留给自己的子女,她想要强要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许氏眼神忽地一亮,她怎么忘记了,等欣儿过继给沐氏,她就是沐氏的女儿,沐氏的嫁妆不都是欣儿的! 到时候,她让沐云书早点将欣儿的嫁妆备出来,交给她管着,沐氏没有理由拒绝! 越想 第21章 她不在乎他的心思了。 舒云院。 紫金兽型香炉里吐着淡淡木香,给燥热的天气带来了几分清爽。 沐云书从梨花木小榻上起了身,将脸上的药泥洗去,宝珠立即抱着铜镜走了过来。 看着铜镜中沐云书那变得光滑许多的脸,宝珠惊奇地张大了嘴巴,“奶奶,老太爷给您留的这方子也太神奇了!只用了两三日,您的脸就白嫩不少呢,晒斑都不见了!” 沐云书笑着点了一下宝珠的额头,她知道根本没有宝珠说得那么夸张,不过长期保养下去,她的脸会慢慢好起来的。 前世她总听人说女子的样貌不重要,品性才重要,所以没有在意这张脸,可当她变老、变丑后,那些人非但没有再说容貌不重要,还笑话她,羞辱她。 如今,她不会再听那些可笑的话,女子爱美不是罪过,不为取悦他人,只为自己开心! 翠玉也是一脸欣慰,一边帮沐云书梳理着长长的秀发,一边道: “奴婢觉得也不光是这方子好,奶奶这两日不再操心府里的事,夜里都睡得安稳了许多,奴婢看您精神多了,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宝珠忙跟着点头:“奶奶之前就是为这个家耗了太多心血,可气的是二爷竟然还不知,不过奶奶您变得越来越漂亮,二爷一定会被您迷住的!您早点生下小小少爷,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听宝珠还对娄鹤筠心存幻想,沐云书不由摇了摇头。 翠玉更懂察言观色,见沐云书频频蹙眉,便知她不想听到二爷的事,低声对宝珠提醒道:“以后莫要再提二爷了,让奶奶心烦!” 宝珠也瞧见沐云书因为听到娄鹤筠的名字,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不由心疼了起来。 “奶奶,奴婢知道您失望,可您和二爷终究是夫妻,二爷只是被蒙蔽了,等二爷瞧见您的好,他定会回心转意的!” 她觉着二爷心里是有二奶奶的,她还记得二奶奶未出嫁时,两人在陇西偶遇时的情形。 那时候二爷在陇西求学,为赚银子在一家书斋给人抄书描画,一日有位富商让二爷把一幅名画的落款换成他的名字,二爷因为描得入神给忘记了,富商因此差点叫人掀了书斋。 书斋掌柜让二爷给富商赔罪,二爷一身傲气,觉得富商欺世盗名,就是不肯低头。 是二奶奶帮二爷解了围,通过书斋东家之手给富商陪了银子,这件事才了了。 二爷知二奶奶家境优渥,没敢攀谈,只悄悄为二奶奶画了好些幅画。 后来二爷高中,便跑到沐家求亲,还带来了他为二奶奶画的画,整整一个箱笼。 舒云院里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墙壁上挂得全是二爷给二奶奶画的画,若是不喜欢,怎么会用这么多心思呢! 清风拂过轩窗,将纱帘扬起,也拂动了沐云书额前碎发。 夕阳下,沐云书单手倚在桌上,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那些字画上。 她其实想不明白,为何她万事不敢行差踏错,那个人的眼神却会从炙热到冷漠,再到仇恨! 说什么蒙蔽,不过是没有用心罢了。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不在乎他的心思了。 沐云书出神的时候,没有发现院子里走进来一个人。 娄鹤筠踏着暮色而来,眉宇间还笼着淡淡的忧色。 他并没有急着跨进屋子,也没让院子里的小丫鬟通传,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竟然静静站在了窗边。 此时,房间里传来了沐云书轻柔的声音:“把那些画都撤下来吧!” 沐云书将眼神从画上收回来,继续研究祖父留下的那些医方。 宝珠惊诧地看向沐云书,“画?您是说二爷的画?” 她不明白二奶奶为何忽然要换掉这些画,可她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得让二爷知道二奶奶很惦记他才行,那样二爷才会感动,才会记起当年的情义啊! “奶奶,您是怕画脏了么?这个您别担心,奴婢和翠玉一定会小心保护的!” 窗外的娄鹤筠听到几人的对话,得知沐云书还珍藏着自己送她的那些画,好像回忆起什么,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一直都知道沐云书对他的喜欢,正是因为这份喜欢,他才容忍了她的谎言。 若不是因为她的欺瞒,他何至于一时气愤喝醉了酒,犯下那样的错事! 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曼娘! 虽然对沐云书心里有恨,可他终究娶了她,还是要为她打算一二。 让她收养欣儿,她身边算是有了个孩子,不必再担心孤单寂寞,他如此为她着想,她应该满意了吧! 第22章 可配? 翠玉瞧见了沐云书刚刚的眼神,知道奶奶看见了二爷,那些话她是故意说给二爷听的,虽然惊讶奶奶的改变,但她知道沐云书做的一切都有她的道理,遂拉了拉宝珠的衣袖,朝她摇了摇头。 “照奶奶吩咐去办就是,别扰到奶奶看书了!” 说着,她放轻手脚将字画一幅幅摘了下来,拉着宝珠出了房门。 宝珠干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抱着画跟着翠玉下去了。 天刚亮,娄府下人已开始为去广昭寺祈福做起了准备,娄鹤筠也早早来了海棠院给许氏请安。 许氏见他眼底有些青紫,心疼地问:“没睡好么?是公务繁忙还是青鹤园住着不舒服?怎这般没精打采的!沐氏是怎么照顾人的?” 娄鹤筠揉了揉眉心,同僚说去冀州查案的皇城卫指挥使已经回京,听说冀州赈灾款一案被他查破,此案牵连甚广,将齐州知州都牵连进去,他在知州手下做事,不知道会不会遭到波及。 同僚们都说这两日要一起拜访那位指挥使,探探他的口风,可他觉得自己清廉爱民,修桥有功,为何要去巴结一个朝廷爪牙? 去见,实在有辱清名,会被清流看不起,不见又担心同僚给自己穿小鞋,娄鹤筠真的是非常烦躁。 本想在院子里散散心,无意中走到了舒云院,不想竟听到沐云书与丫鬟议论他的话。 还以为沐云书听到声音会着急地追出来跟他解释,结果等到深夜都未见人影! 算了,那女人八成是没有见到自己,不然以她对他的在乎程度,怎么可能不来与他解释! 她什么都不懂,自己跟一个无知妇人计较什么呢? 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见欣儿了,娄鹤筠又舒了口气。 “没什么,儿子只是担心欣儿的事。” 许氏佯嗔了他一眼,“母亲应了你的事,何时没有做到过!放心吧,沐氏那性子我比谁都了解,她只会求着你收养欣儿,不过我可要提前叮嘱你,她求你的时候你可不要着急松口,要让她瞧见咱们的为难,以后才会更尽心对你,对欣儿!” 娄鹤筠有些不忍如此算计一个妇人,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们虽然骗了沐云书,但让欣儿那么天真可爱的孩子陪在沐云书身边,也是对她好,这是善意的谎言。 欣儿来了后,不管是沐云书还是母亲,应该都会很开心,家里少了烦心事,他也能专心公务。 如此想着,娄鹤筠的脸上就多了几分释然,对许氏道:“那母亲,咱们尽早出发吧!” 许氏知道儿子急,也没推辞,招来迎春将她扶了起来。 几人刚迈出门,娄鹤筠便瞧见门口停着两顶软轿,讶异地朝许氏看了过去。 “母亲,我们不是坐马车出门?” 许氏被搀扶着坐上了轿子,用手里的桑蚕丝扇子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那不是还要走到府门口?走得一身臭汗如何见人!儿啊,你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我们娄家从前是望族,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不能让人瞧低了你,快坐下吧!” 可娄鹤筠觉得这样的讲究并没什么必要,而且母亲的病也不宜久坐,他想劝许氏走走,可这么多下人在又怕伤了许氏的脸面,只能心情复杂地捏了捏拳,说: “儿子不太习惯,还是您坐吧!” 许氏嫌弃太阳晒,便没有再劝娄鹤筠,一行人便呼呼啦啦地走出了娄府。 沐云书已经等在了门外,她穿着一身石青色长裙,裙摆上用白线绣着点点花瓣,头上戴着帷帽,轻纱直落腰间,素净却不失雅致。 这样的沐云书让娄鹤筠有些恍惚,可想起前日见到她的样子,心中那份怦然很快就淡了去。 后面走出来的娄晴瞧见沐云书的这一身裙子,差点没能将眼中的渴望藏好,她装作十分亲昵地走到了沐云书身边,挽着她的手臂道: “二嫂,你这么早出来等着,是不是早盼着去寺里上香,求菩萨让你快些怀上麟儿?你这样诚心,菩萨一定能让你如愿的!” 娄晴知道沐云书最在意二哥,以为这样说定会让沐云书开心,不料沐云书只是淡淡地道: “若菩萨真能听到我愿,我更希望她能听见百姓的哭声,让大奉少些苦难。”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她去寺里并非为了求子。 可娄家人却觉得她是在假装矜持,不好意思在门外议论孩子的事,所以并没有多想。 娄晴并不关心百姓疾苦,索性没有去接沐云书的话,只笑着将眼睛落在了沐云书的裙子上,夸赞道: “二嫂嫂这裙子很漂亮,就是……就是不太衬嫂嫂 第23章 再见欣儿 沐云书没有扶他,这让娄鹤筠怔了一怔,停在半空中的手掌忙化成了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 这女人怎么回事,自己主动亲近她,她居然躲开了? 是了,一定因为她戴着帷帽才没有看见他的手,否则怎么可能越过他直接上了车?如果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一定很后悔吧! 宽慰了自己一句,娄鹤筠脸上的窘态才散去了一些,也跟着登上了马车。 进了车厢,娄鹤筠正瞧见沐云书将帷帽摘下,只是她脸上竟还戴着面纱,看不见面容。 他心中不解,正想问问沐云书为何戴着面纱,却见许氏皱着眉头朝他摇了摇头。 在许氏看来,沐云书此举无非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自卑于自己的容貌,怕被儿子嫌弃,要么,就是故意吸引儿子注意,想让儿子关心。 儿子若真的主动询问,那就着了这女人的道儿,会让她得寸进尺的! 她给娄鹤筠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坐下,不必去理会沐云书,等一会儿自有沐云书来求他们的! 娄鹤筠只好忍下了口里的话,静静坐到了一旁。 许氏本以为她这样晾着沐云书,沐云书就会心慌,会想着找机会跟他们说话,求着她不要生她的气。 却不料一路上沐云书都没有开口,只静静端坐着,甚至没有朝儿子的方向多看一眼,规矩得如同一座瓷观音。 她拧紧眉头,竟有些看不懂沐云书到底在想什么。 去广昭寺求子不过是一个幌子,娄府众人来到广昭寺上了香,便一刻未停地折返回了都城。 马车驶入城门没多久,车厢忽然一歪,惊得几人下意识扶紧了车厢。 车夫死死勒住了缰绳,好一会儿才将马车停稳。 “二爷,路上突然冲出来一个孩子!” 听到这与上一世如出一辙的理由,沐云书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幽光,嘴唇也抿成了一线。 娄鹤筠作势要下车,却被许氏按在了座位上。 她给娄鹤筠使了个眼色,让他沉住气,提醒他这件事得让沐云书来求他们才行。 娄鹤筠飞快地看了沐云书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听话地坐回到座位上,等待许氏的安排。 没一会儿,车外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叫骂声:“小崽子,居然还敢逃跑,看我不打死你!” 声音未落,鞭打声就响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小女孩的惨叫和求饶声:“疼,好疼!呜呜……不要再打了,我不敢再跑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很可怜,估计不管是谁,遇到这种情况可能都会被激起保护欲,出面拦上一拦。 许氏等着沐云书开口,可沐云书却好像没有听见声音一样稳稳坐着,完全无动于衷。 这让许氏整个人都蒙了,沐云书不开口帮忙,下面的戏要怎么唱? 男人抽了几鞭子,见车里毫无反应,咬着牙继续朝女孩抽了几鞭:“叫你跑,必须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下回还敢不敢跑了!” 娄鹤筠听到欣儿的哭喊声,心都跟着疼了起来,实在没能忍住,对沐云书道:“听上去是个孩子,怎能受到了这样的鞭打,你跟我下车看看吧。” 许氏见儿子没能沉住气,只能对沐云书吩咐道:“听上去怪可怜的,走吧,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许氏和娄鹤筠下了车,沐云书当然不会自己留在马车上。 这样好的一出戏,不看实在浪费了。 她将帷帽戴在了头上,跟着缓步下了马车。 娄府的车队已经靠着路边停了下来,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宝珠和翠玉从后面的马车下来,小跑着来到了沐云书身边。 看着周围有些熟悉的环境,以及那个她们见过的疤脸大汉,宝珠不由紧张地朝沐云书看了过去。 还是翠玉要沉稳些,她拉了拉宝珠的衣袖,朝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坏了奶奶的安排。 几人下车后,金大川并未停手,而是用了更大的力气朝小女孩抽打过去,好在两人隔着些距离,鞭子只在小女孩身边掠过。 可这一下还是惊得周围人发出了一声低呼,无不对男人的凶残感到气愤。 男人并未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而是恶狠狠地要去拖拽小女孩,小女孩大惊,爬起身就朝沐云书的方向躲了过去,拽着她的衣裙,躲在了她的身后。 沐云书垂下头,正撞见小女孩那双含着眼泪的眼睛。 女孩的眼睛很漂亮,很惹人怜爱,沐云书如今才发现,娄欣儿跟楚曼娘是有几分神似的。 前一世,她也 第24章 墨归墨知许 小女孩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叫人心生怜惜。 “好可怜的小丫头,再打下去怕活不了多久了。” “哎,造孽啊,要是有个富贵人家能收留就好了!” “这小姑娘好漂亮啊,你们说她不会是被拐来的吧!真可怜啊!”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娄鹤筠和许氏紧张地观察着沐云书的表情,气氛已经被烘托到这里了,她总该提留下欣儿的话了吧。 沐云书垂下眸子,当作没有看到许氏和娄鹤筠眼中的殷切,只叫宝珠从车上拿了几块糕点下来交给了娄欣儿。 “饿了就吃吧,不够我这里还有,吃完就回去吧。” 娄欣儿愣住了,这怎么跟祖母说得不一样!不是说只要她装得可怜一些,这个女人就会把她留下来么? 翠玉见孩子拿着食物发呆,并没有吃的意思,觉察出哪里不对,蹙眉问:“不是饿了么?怎么不吃?还是不合口味?” 娄欣儿一点也不饿,被翠玉问得一慌,忍不住偷偷朝许氏看了过去。 许氏见沐云书如何都不上道,气得牙痒:“看你都把孩子吓着了,回什么回!这孩子这么可怜,回到那个狼窝窝可怎么活!沐氏,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娄鹤筠脸色也沉了下来,甚至开始后悔今日的安排,他想让欣儿回娄府,同样也是想让沐云书身边有个孩子,因此他才一直没有给欣儿找个庶母带回娄家。 亏他还以为她性子柔和,应该是个不错的母亲!早知道沐云书对待孩子会是这样的态度,他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你送她回去,可想过她以后怎么活?” 娄鹤筠质问了沐云书一句,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小女孩如今的惨状是沐云书造成的。 沐云书透过帷帽上的轻纱朝娄鹤筠看来,“把她卖到人牙子手上,他父母可曾想过她的以后?这话夫君该问她的父母,怎么问起妾身来?” “你……”娄鹤筠被噎住,真是又气又不知道如何辩解。 若就这样把欣儿送回去,以后就难再找到好的借口带她回娄府了! 许氏也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可如论如何都不能让欣儿就这么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对沐云书命令道: “好了,既然碰见了,说明咱们娄家与这个孩子有缘,把这孩子留下吧,回头你给这个牙子补些银子!” 沐云书缓缓朝许氏福了一礼,“母亲,府上奴仆已经够多了,念着多年跟随的情分,所以没有裁减,您带回一个小姑娘,要把她放进哪个院子?这么小的年纪,若让她去外院做粗活好像也不大合适吧!” 这话一出口,几个院子里的丫鬟都有点紧张地看向了许氏,月银就那么多,多一个人分她们就少一分收入,这年景谁家里都不好过,家中都盼着她们的月例活命,她们怎么愿意与别人分银子。 刚刚对小姑娘升起的同情心瞬间就被熄灭了。 许氏眼角抖了一抖,急得声音都破了音:“我何时说要让她做奴婢?” 沐云书疑惑地皱了皱眉,“既然不做奴婢,那……母亲是想收她做养女?” 许氏差点被沐云书气晕过去,孙女变女儿,那不是乱了套,她怎么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不要胡说,我是喜欢这个小姑娘,可我这个年岁怎么可能收养她!” 沐云书疑惑:“母亲既不想收养她,又不要她做奴婢,儿媳实在不知母亲的意思,还请母亲明示!” 听到沐云书终于把话绕到了正题上,许氏暗暗松了口气。 “你今日去寺里求子,回来咱们便遇到这么一个这么惹人怜爱的孩子,说明这是菩萨赐给你的机缘!你把她认下吧,以后好好待她,我们会把她当成你亲生的一样看待,就算你以后无所出也没有关系!” 周围百姓们听到这句话,无不都在低声称赞娄夫人菩萨心肠。 “这是西武街娄家的娄夫人吧?娄家也算大户了,这小姑娘命可真好啊!” “我听说这位娄二奶奶成亲四载都未诞下一儿半女,娄夫人想让儿子收养个孩子也情有可原,竟还愿把这孩子当成娄二奶奶的亲生骨肉,这么替儿媳着想的婆母去哪找啊!” “可我瞧二少奶奶好像不大乐意,她年纪不大,应该是想有个自己亲生骨肉吧!” “不过是个女娃,又碍不着嫡子什么,没准有了这女娃,二奶奶才能怀上身孕,这种事很是邪门嘞!” “你没听娄夫人说么,她们去寺中求子,回来就遇见这个小姑娘,也许真是菩萨显灵安排了这缘分!而且娄家那么富贵,多养个孩子又如何,又不用她亲自拉扯,娄二奶奶怎如此小气?”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翠 第25章 无盐女 听萧正祁提起小家伙的娘亲,墨归轻轻蹙起了浓眉,眼底的冷芒中透着恨和令人不易察觉的痛。 萧正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笑了一声,安慰道:“元宝为救你而死,死得其所,说起来你这一次真是凶险,以后寻到你的救命恩人,本王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元宝是奶狗的娘亲,跟着墨归破了许多案子,墨归查冀州赈灾款一案时,冀州几个涉案官员害怕事情败露,收买了他的部下,想将墨归暗杀于冀州。 元宝发现了不对,拼死托住了想要给墨归下毒的部下,这才让墨归得以回到京都。 人是回来了,但伤得也不轻,大夫说他这次是九死一生,若不是有人救了他,不死也残废了。 案子破得很漂亮,可惜元宝再也回不来了,萧正祁理解墨归的心情,但他不喜欢凝重的气氛,挠着奶狗的肚皮笑问: “你给它取名字了没有?叫踏雪怎么样?威武霸气!要不叫寻梅也不错,文雅又好听!” 墨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没掩饰心中的嫌弃:“难听!” 萧正祁撇了撇嘴,一副你这铁疙瘩真是不懂风情的表情:“怎么难听了?总不能叫什么阿福、阿旺的,那才俗气!” 不料当他说出“阿旺”这名字时,奶狗竟然兴奋地“旺”了一声,小尾巴也欢快地摇了起来,似乎很中意这个名字。 萧正祁惊了,瞪着眼睛对奶狗道:“你什么品味!打死也不能叫这个名字!本王不同意!” 墨归没有理会与阿旺“斗嘴”的萧正祁,他听到街道上有嘈杂的吵闹声,撑着身子向前探了探,掀起车帘一角,对车夫问道:“出什么事了?” 街上人很多,马车行驶得很慢,车夫听到询问,就侧头回道:“哦,回墨爷,是一个孩子从人牙子手里跑了出来,不小心撞到了娄府的马车。” 萧正祁听说有热闹瞧,直接将车帘掀了起来。 “娄家?哪个娄家?” 车夫答道:“回七爷,西武街娄府,祖上好像出过一个探花。” 见萧正祁显然对这样的人家没什么印象,车夫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家二爷刚从齐州回来,好像因为修桥立了功,今岁考核后应是会升迁,算是同科里较为出众的了。” 闻言,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墨归挑了挑长眉,喃喃道:“是他!” “你知道他?”萧正祁好奇地朝墨归看了过来,能被皇城卫指挥使记住的人,十有八九是贪官污吏,可这娄二爷造桥有功,听上去倒不像是个贪官。 墨归没有回答萧正祁的话,而是对车夫道:“继续说。” 车夫跟在七皇子身边什么风浪没见过,可墨归的声音还是让他心头一凛,这也不能怪他胆小,实在是这位爷寒气太重。 他立马恭敬回道:“小的也是听百姓们议论,说是那小女孩被人牙子殴打虐待,娄家人瞧那她可怜,想让府中多年无所出的二少奶奶将那孩子收养,但那位少奶奶好像不太愿意,所以僵持在这里了。” 萧正祁面露不悦地道:“既然自己不能生,怎还不允许夫君领养,这女人怎么想的?” “大家也都这么说,觉得这位少夫人不近人情。” 说着,车夫还惋惜地为娄家叹了口气,“奴才听闻娄府那位二少奶奶貌若无盐,现在看这心肠也不怎么好,无貌、无德还无后,可惜了娄二爷的好人才!” 被车夫这么一说,萧正祁对这个娄家二爷也同情了起来。 墨归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在他认为,认下一个不知底细的小女孩,不是善良而是蠢! 他透过车帘缝隙瞧见人群中那道素影,轻轻蹙起了眉。 这女子似乎有些眼熟。 只是还不等他深想,萧正祁就将车帘给放了下来。 “我差点忘了,你伤还没好,不能吹风!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父皇能扒了我的皮!” 萧正祁没有开玩笑,他父皇是真的很在乎墨归。 别人以为墨归只是父皇手中的一把刀,好用的刀,他背靠镇国公府,张扬无畏,可以震慑奸臣,也能让那些目中无人的老臣头疼不已,但萧正祁知道并非如此。 若无本事,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在二十五的年纪,穿着一身绯袍,站在朝堂之上。 视线被阻隔,墨归也没有继续探究,闭眼休息起来。 萧正祁依旧在继续唠叨着:“看来这个娄二很不错,这次案子查办了不少官员,倒是空出不少位置来,本王可以跟父皇提上一提,省得父皇日日为无人可用而犯愁!” 墨归撇了萧正祁一眼,“殿下就知他是个好的?” “起码是善良正直的,心怀百姓, 第26章 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人们觉得热闹看尽,正要散去的时候,沐云书缓缓开了口:“母亲,等一等。” 许氏不耐烦地看了过了来,“沐氏,你还有什么事?” 没用沐云书再开口,金大川忙龇着一口黄牙上前,朝许氏和娄鹤筠作了个揖: “几位善人,是小的还有事相求……你们既然收养了这一个,也不差其他几个吧,我这里还有几个苦命的孩子,跟着小的个个吃不饱穿不暖,这年头也没人来牙行买人,您们可愿意将他们也带回去?” 这话让要离去的百姓又停下了脚步。 许氏一怔,找这个牙子的时候,并没吩咐他说这些,事情已经办妥了,他为何要多这么一句嘴? 正想拒绝,金大川已经从人群里拉出了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更加瘦弱,脸上半两肉都没有,让人看着都揪心。 最大的男孩飞快朝沐云书看了一眼,虽然看不见沐云书的样貌,但他已经猜出这就是前两日来找金大川的那位夫人! 男孩知道,这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也许是唯一的一次机会,遂鼓足了勇气,拉着身边的几个孩子,一下子跪倒在沐云书和许氏的面前。 “夫人,也救救我们吧,让我们做什么都好,只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 “夫人,求求您发发慈悲吧!” 孩子们没有痛哭流涕地诉说自己的悲惨,可他们眼中对生的渴望比任何话语都能打动人心。 这五个孩子的出现让许氏不知所措起来,若认下,那他们都会成为鹤筠的继子,到时候可是要分娄家家产的,她怎么可能愿意! 可她刚刚态度强硬地让沐云书认下了欣儿,现在有什么理由拒绝别的孩子? 许氏气得要死,不停给沐云书使眼色,让她出面拒绝,可沐云书却好像根本没有看懂她的意思。 她将几个孩子从地上扶起来,目光里透着疼惜地看向许氏:“母亲,他们真的好可怜……” “是很可怜……可你也说,今年咱们家也是勉强支撑,收养一个已经吃力了!” 许氏压抑着怒火,看着身边的娄欣儿道:“这丫头年纪小,又是个女孩子,相比起他们来说更需要咱们帮助,要不……还是让他们问问别的好心人吧!” 许氏话音一落,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低下了头,生怕这件事摊到自己头上。 现在到处都缺粮食,谁愿意平白捡个养子回去,若是个好的也就不说了,万一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这时候他们倒是忘了,刚刚是怎么数落沐云书心铁石心肠的了。 男孩听了这话,连忙把他身边的小女孩推了过来。 “夫人,你们不要我们不打紧,收下我妹妹吧,她很听话的,吃得也很少,求求你们把她收下吧!” 说着,男孩用力朝地上磕了几个头,再抬头时头上已经是一片青紫。 可能是因为很久没吃东西了,男孩磕过头后脑子一阵眩晕,差点栽倒过去。 “母亲是想选一个最可怜的带回去照顾?”沐云书看向许氏,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许氏一怔,这可怜要怎么比较,还不是她觉得谁可怜,谁就可怜。 正要称“是”,就见沐云书竟然抢过金大川手里的鞭子,作势就要朝孩子们抽打过去。 孩子们吓坏了,几个男孩儿迅速将最小的女孩护在身下,颤抖着紧紧抱在一起,似乎这样就能缓解鞭打带来的疼痛。 只有娄欣儿懵懵懂懂地看着沐云书,完全没有害怕,甚至对她手里的鞭子露出了几分好奇之色。 大家先是惊愕,随后很快就明白过来,只有经常挨打的孩子才会出现应激反应,那个发呆的女孩儿看来并没有真正地挨过鞭子。 沐云书当然不会把鞭子打在孩子们身上,她将鞭子交给了宝珠,对几个孩子安抚道:“别怕,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打你们!”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翠玉,“去给他们拿点吃的过来!” 翠玉立即点了下头,将放在马车里的点心盒子又拎了出来。 食物摆在面前,几个孩子却不敢动,可他们那渴望的眼神是隐藏不住的,周围人甚至听到了他们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不由回忆起另外那个小女孩得到食物时的样子,眼中完全没有对食物的炙热。 不由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之前都没发现,这小女孩脸上虽然脏,可漏出来的手脚是白白嫩嫩的,好像没吃过什么苦啊!” “她嘴里喊着饿,可你瞧她拿着食物并不想吃。” “你们说她不会是看到贵人的马车,故意扑过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