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主母她要报复全家啊沐云书娄鹤筠的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 第1章 恨相逢 “夫人,您跪了这么久,佛祖一定看到了您的诚心,您身子不好,奴婢还是扶着您起来吧!” 宝珠的声音焦急中带着哽咽,看着已经虚弱不堪,却还跪在佛前虔诚祈祷的沐云书,一颗心早已经揪成了一团。 夫人已病了多日了,可府上没一人过来看望,她怕夫人伤心,只能谎称小姐也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夫人,这才没有来。 夫人听说后,撑着病重的身子跑来佛堂为小姐祈福,几个时辰了滴水未进,她实在担心得紧。 可沐云书只是摆了摆手,若不是怕自己这副病容吓到欣儿,她真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娘亲!” 一声甜甜的呼唤从佛堂外传来,让佛堂里的两个人齐齐转过了头,这声音沐云书太熟悉了,这是她的欣儿在叫她。 “是欣儿来了?” 沐云书激动地想要起身去看娄欣儿,可她跪得太久,身上使不出任何力气。 宝珠忙走过来扶住了沐云书,搀着她走出了佛堂。 只是两人并没有看到娄欣儿的影子,宝珠意外地道:“夫人,声音好像是后院传来的,小姐可能在后面呢!” 可佛堂的后面住着沐云书那带发修行的大嫂,欣儿怎么会来这里呢? 缓步绕过回廊,两人就来到了佛堂的后院,沐云书以为这里应该是青灯古佛,没有半点烟火气的,可入目的景色让她整个人都看痴了。 院子极美,四周的墙壁上爬满了蔷薇花,中央特地挖了池塘,里面养着十几条手臂长的锦鲤,一看就是喂养了多年的。 树上还挂满了花灯,每一盏灯上,都有漂亮的题字。 “两情若是久长时,岂在朝朝暮暮。”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 这一字一句,像是一根根绳索,死死勒住了沐云书的心,痛得她无法呼吸。 不为别的,因为这些字她太熟悉了,都是出自她夫君之手! 那个如同天上皎月的清冷男人,从未与她说过一句暖心的话,她以为是他不懂表达,却不知他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别人! 沐云书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渐渐麻木,她没有勇气往前走了,可不待她逃离,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她时时惦念的声音。 “娘亲,欣儿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那个老妖婆病倒了,她还想让我去陪她,我才不会去呢,我只想陪娘亲你!” 显然,这句话并不是对沐云书说的,她透过叶子缝隙,瞧见了庭院里对话的那对女子。 年长些的穿着一袭素衣,生得秀雅绝俗,一颦一笑是说不出的楚楚动人,若不是沐云书认得她就是她大嫂楚氏,怎么也想不到这女人与她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妖婆”是同龄人。 而年纪小一些的,就是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养女,娄欣儿。 “你啊,怎么说她都教养你一回,你不该这样说她!”楚氏佯嗔了娄欣儿一眼,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娄欣儿委屈地低声嘀咕道:“她算什么养我,她宁可花银子给外头那些低贱的流民,也不愿给我买首饰、裙子,还让我学那么多礼仪规矩,逼我学男子才看的四书五经,她是把我当扬州瘦马来培养,想让我利用我给她赚银子,根本不是真心待我的!” 楚氏无奈摇摇头,“不管怎样,她都是你的长辈!” “好了,你莫说欣儿了,那女人根本不配做欣儿的长辈。” 一个长身如玉的男子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是热腾腾的汤,应该是刚熬好的。 男人已经接近不惑之年,可他的容貌仍然俊逸非凡,尤其看着楚氏时,那眼里的光彩,犹如美玉上莹润的光泽,柔和又坚毅。 这是沐云书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原来,他的夫君也会笑,也会对人嘘寒问暖,会为人洗手作羹汤,只是那个人不是她。 她十五岁嫁入落败的娄家,娄鹤筠刚与她拜了堂就匆匆赶往任上,只留下一家老小让她照料,她虽无助,但还是帮他撑起了这个家。 四年后,他返回京城,说是因为操劳而得了重疾,她没日没夜照料他,帮他寻医问药,即便她们的夫妻关系有名无实,她也从未抱怨过,后悔过。 当他说害怕没有孩儿,老了清冷孤独,她便尊重他的意见,领养了一个孤儿。 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曾经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变得既清晰,又讽刺。 宝珠的脸上同样没了血色,她惊诧地看着庭院里的三个人,抖着声音道: “相爷怎么会 第2章 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一道质问声从院门处传出,宝珠瞧见来人,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夫人,是老夫人!她不会允许相爷做出这样混账事的,她一定会给您一个公道!” 沐云书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她想要叫住宝珠,却已然来不及。 昏昏沉沉中,她瞧见婆母一脸狠厉地命人将宝珠的嘴巴堵住,然后把她朝水井边拖去。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去阻拦,头上却突然传来锥心刺骨的痛。 鲜血从额头上流下来,染红了她的眼。 意识涣散前,她听到了婆母含着怨气的声音,“沐氏,乖乖死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好么?为何总是给人添晦气!” …… “沐氏,沐云书!我在与你说话,你听没听到!” 耳边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子,沐云书艰难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位眉头紧锁的中年妇人正不悦地看着她。 正是她的婆母许氏。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么?难道到了地府也要受娄家人的欺辱? 不要,她为娄家做牛做马,却换得那样的下场,如果她死都不得安宁,那宁可闹个魂飞魄散,也不叫娄家人好过! “夫人,二少奶奶昨夜看了一夜的账本,实在是太累了,要不然您就让她休息一会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沐云书下意识转过了头,正瞧见宝珠一脸恳切地看着许氏。 说是宝珠也不太准确,这更像是宝珠十几年前的样子。 待看清房里的布置,沐云书一颗心飞快跳动了几下,她忽然意识到,她似乎还活着,并且回到了过去。 许氏见沐云书脸色确实差得要命,这才缓和了一些口气: “我也不是逼你,可你知道,鹤筠已经外放四年了,你们成亲四年却一直分别两地,这也不是个办法!今年考核鹤筠的成绩不错,只要走动走动,是可以调回京城的!你们大姐姐已经打问好了,那吏部文选司郎中的夫人最喜欢珠宝首饰,我若没记错,你手里应有一间不错的首饰铺子,正好可以送予卜夫人哄她开心。” 耳边许氏的话与记忆中的缓缓重叠,一字不差,沐云书更加确定她是真的重生了! 压下心里的激动,沐云书抬起头看向许氏。 许氏不到四十岁,长相虽不出众,保养得却很好,面相颇为和善,可外面的人不知道,这是个端起碗吃肉,放下碗便骂人的主儿。 她一直嫌弃她出身商贾,配不上他儿子,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却都要用她的嫁妆来打点。 沐云书用圆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桌子的边缘,心思飞快转动起来。 她已经回忆起现在是哪一年,是她十九岁,嫁给楼鹤筠的第四年。 就是这一年的夏天,大奉爆发旱灾,许多州府颗粒无收,大量流民涌入了京城。 回京述职的娄鹤筠带她出行,正好见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被人欺辱,在楼鹤筠的游说下,她将那女孩带回了娄府。 娄鹤筠以身体不好,可能无法留后为由,劝她收养了这个女孩,见娄府众人都很喜欢这漂亮伶俐的小丫头,她便同意了,给她取名娄欣儿。 现在想想,娄鹤筠定是故意带她去见娄欣儿的,虽然被她收养只得了养女的身份,那也好过被人知晓她真实的出身! 想到楼鹤筠居然与那人生下一个孩子,沐云书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忍不住恶心地吐了出来。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不舍得拿银子帮鹤筠打点?云书,你可不能这么糊涂,现在外头这么乱,鹤筠若是不能回京,很有可能会出事的!你难道想守寡抱着你的金银过日子不成?你无儿无女,以后能指望谁?还不是指望我们鹤筠!而且,你是他的妻,你们本就是一体,你的就是他的啊!” 许氏严厉的声音传入沐云书的耳膜,让她头痛欲裂。 她不由在心里咒骂了自己两声,娄家就是一群吸血虫,她前世怎么就看不清,还要替他们卖命呢! 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沐云书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淡淡道:“儿媳能指望的,当然是我自己,夫君现在不也指望着我?难保以后一直如此!” 许氏冷了脸,恼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也就能拿出点银子应急罢了,你以为银子是万能的?” 沐云书眼里露出几分嘲讽,真是笑死,前世他娄鹤筠的副相之位怎么来的?还不是靠她帮他打通人脉才一步步爬上去的。 凭他的能力和那自负的性子,如今的从六品已经是极限了。 前世,她以为夫君是个高风峻节的君子,可笑他只是在她面前装君子而已。 第3章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许氏不容分说地做了决定,像是害怕沐云书会拒绝一样,急忙转移了话题。 “我已经收到消息,过不了多久鹤筠就会回来了,母亲就不打扰你梳洗打扮了,你放心,这两年你在娄府没功劳也有苦劳,鹤筠回来,母亲会在他面前好好夸赞你的!” 说着话,许氏眼里有不屑一闪而过,在她心里,只要搬出儿子来,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沐云书最终都会妥协。 可能是懒得再哄沐云书了,话音一落,她就起身出了门去。 门被随意关上,宝珠咬着唇,一脸气闷地对沐云书道:“夫人这是什么话!好像您除了贤惠就一无是处了!您明明很优秀,配二爷绰绰有余!娄家真是忘了当年求娶您时低三下四的样子了!” 沐云书淡笑,娄家人一直是这样的,反复在她面前提起她商贾的身份,让她觉得娄家娶她是施恩,花着她的钱还要让她感恩戴德。 她家是陇西富商,做药材起家,门第与早已落魄的娄家相比,并不差什么,可商女这身份被婆家反复提及后,她也自觉矮了婆家一截,只能用尽办法对她们好,来弥补这个差距。 她用嫁妆和赚来的银子撑起娄府,最后却换得个兔死狗烹的结局,真是可笑。 想起许氏管夫人要铺子的事,宝珠心中焦急: “夫人怎能如此过分!那首饰铺子可是您嫁妆里最赚钱的一间了!不说铺子,里面那些首饰得值多少钱?您撑着娄府一百多口人的开销,几个姑奶奶的嫁妆要您操心,三爷四爷交朋会友也都记在您的账上,夫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把铺子送出去了,她有没有算过那是多少银子啊!” 沐云书看着宝珠那精巧的瓜子脸,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这丫头原来这么可爱的,她都快忘了她年少时的样子了,前世她帮她撑着娄府,一生没有嫁人生子,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她吃前世的苦了。 宝珠看着夫人对自己笑,心里毛毛的,“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您真的要将那铺子送出去,帮大爷打点?” “送,怎么不送,若不送母亲一日都不会让咱们消停!” 听沐云书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宝珠脸都扭了起来,“送了这一间,就会有下一间,您的嫁妆迟早被掏空的!” 沐云书现在才发现宝珠其实挺清醒的,前世,若她不那么愚善,能听进去劝告就好了。 怪她把这样一群豺狼虎豹当成了家人! 她安抚地拍了拍宝珠的手,“放心吧,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我愿意送,他们也得有胃口拿才行!” 宝珠见此刻的沐云书眉眼舒展,完全没了之前忧苦摸样,心中惊奇,夫人好像突然不一样了,从前她为了名声,是从来不敢违逆婆母一句的,今日却是怼得许氏险些下不来台。 可许氏的性格她是了解的,从来是来者不拒,铺子到了他们手上,绝对没有要回来的可能。 她担心地将手放在沐云书额头上,“少奶奶,您没事吧?” 沐云书失笑,给了宝珠一个小小的暴栗,“我很好,以后会更好!” 知道沐云书没事,宝珠才放下心来,想到二爷今夜归府,她看着二少奶奶素面朝天的样子有点着急。 虽然气愤老夫人欺负自家夫人,但宝珠还是希望少奶奶能跟二爷好好相处的,毕竟两人成亲四年一直分别,二爷终于回了京城,趁着这个机会,要让两人多亲近才是。 “少奶奶,奴婢给您上个妆吧,二爷好不容易回来了,您今日就莫要再穿那几件绛紫色的锦裙了,太显老气!” 说着,小丫头拿来了铜镜,将沐云书如瀑般的墨发散开,要为她重新梳一个发髻。 沐云书瞧见铜镜里的女子,微微愣住了神。 不是被自己的容色惊艳到,相反,她眼神里全是无奈。 她还未到二十岁啊,但为了操持娄府,外出打点,硬是把自己打扮得老气横生,还把自己喂胖了许多,只因这样才会显得更有威严,能管得住下人。 老夫人怕儿子不在她会拈花惹草,乐得见她如此打扮,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她性子严肃冷淡,长得也一副凶相,实在配不上娄鹤筠。 可其实,哪个女子喜欢这样装扮自己! 她照着他们想要的样子活着,到头来,没有人喜欢她,唯有默默守着她的阿旺和宝珠…… 这一世,她要随心而活! 沐云书朝铜镜中的宝珠淡淡一笑:“好,今日由你打扮。” 宝珠以为沐云书愿意打扮,是为了让二爷见了欢喜,于是手脚更加麻利起来。 很快,她就为沐云书上了一个淡妆,然后选了一件绣梅云峰白留仙裙,挂了一对儿碧玺耳坠,整 第4章 升米恩斗米仇 “母亲,怎么样?沐氏可同意将铺子拿出来了?”娄燕婉迫切地迎了上来, 许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她敢不拿么?鹤筠本就不喜她,她总要想办法讨好你弟弟!” 许氏的笃定让娄燕婉放下心来,这次巴结文选司郎中夫人是她的主意,也不单单是为了二弟娄鹤筠,还因那文选司郎中是她夫君的顶头上司,哄得他们开心了,夫君在衙门也会过得舒心,婆家也会记得她这份功劳,让她好过些! “还算她懂事!”娄燕婉对慕云书做出了这样的评价,然后拉着许氏做到了罗汉榻上。 “能嫁到咱们娄府,遇到母亲这么好的婆母和鹤筠那么好的夫君,算是她上辈子积了德,不过母亲,你也不能太纵着她,要让她有一个儿媳的自觉,像这种事情,何须您开口,好像您惦记她嫁妆似的,她该主动打点才是!” 许氏也热得紧,转头瞥见了桌子上的酪浆,看了丫鬟一眼,丫鬟立即就退出去准备了。 许氏提着裙慢悠悠坐下来,“她一个商户女,眼界和格局低了些也正常,你平时多提点她几句就是!” 听了许氏的话,娄燕婉眼里闪过精光,立即把扇子凑到许氏面前摇了摇: “母亲,咱们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沐氏那商户女一时半会上不得台面,二弟回京后少不了应酬,不若你让她把铺子的契书交给我,我来交给郎中夫人,省得她把事情办砸!” 这东西从她这儿送出去和从沐氏手中送出去,效果能一样么?从她这里送,不仅郎中夫人要念她的好,二弟也得记着她的恩! 见许氏有点犹豫,娄燕婉急忙道:“母亲,不是我说您,哪有婆母像你这样卑微的!即便现在沐氏掌家,那掌的也是咱娄府的家,她不过帮忙理理帐,怎您要用银子的时候还要经过她的同意?您应该把库房钥匙都接过来才对!就您这般惯着儿媳,早晚有一天让她骑到您头上去,再让她巴结上卜夫人,那还了得!” 娄燕婉说这话的时候都忘了,沐云书嫁进娄府时,娄府还欠着债呢,是沐云书用她的嫁妆将娄府撑了起来。 可她不会去想这些,她只看到在夏日里能吃得起冰酥酪的,是她的娘家! 越说心里越不踏实,娄燕婉看着许氏道:“她同意拿铺子出来,怎么没把契书交到母亲手上?她是不是再耍什么心眼?母亲,二弟调任可是大事,可不能让那商女坏了事!” 许氏之前到没觉得沐云书会忤逆她,但想起沐云书今日拖拖拉拉的样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娄燕婉一看许氏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拿到契书,起身拉着她道:“母亲,您糊涂啊,走,咱们快去把那契书讨过来,省得夜长梦多!” 不多久,两人就来到了舒云院。 瞧见这院子里素净得如庵堂一般,连像样的花儿草儿都没有,娄燕婉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商户女果然是比不得她们这些世家女,完全不懂风雅,难怪得不到弟弟欢心。 娄燕婉挽着许氏正要往屋子里走,恰巧见沐云书带着宝珠走出了房门。 瞧见打扮一新的沐云书,娄燕婉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这是听说二弟要回来,所以才将自己精心收拾了一番,可她这身段和黑黝黝的脸,再如何打扮又能怎样呢! 许氏也十分的不高兴,可她与娄燕婉想的不一样,看着那洁白的衣裙,许氏不悦地道:“云书,鹤筠归京,你怎穿了一身白色衣裙,多不吉利,影响他升迁怎么办,快回去换下来!” 沐云书整理了一下臂弯上的披帛,淡道:“母亲,您的亵衣是上等白叠制成,比我这云峰白长裙还要白上几分,怎么,为了儿子,母亲竟连亵衣都没穿么,真是叫人感动!” 许氏被噎住了,气得脸色涨红,奈何她身上的确穿着纯白色的亵衣,她总不能当众承认自己没穿亵衣,那成何体统! 娄燕婉闻言惊讶地打量起沐云书,若是换做从前,母亲叫她去换衣裳,她必定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立即恭顺地退回去换衣裳。 今日怎敢跟母亲如此说话,莫非她觉得二弟回来,她就有了依仗? 真是蠢货,等二弟回来,她就知道二弟根本看不上她,想要做稳她们娄府的媳妇,还不是得巴巴的讨好着她跟母亲! “云书,母亲是为了你好,母亲是觉得你这般精心打扮了一番,二弟若是不喜,岂不叫你伤心!” 娄燕婉可不在意沐云书穿了什么,她哄了沐云书一句,还走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臂,热络地道: “你若不想换就算了,办正事要紧,快把铺子的契书交给我,你姐夫与卜大人关系不错,帮二弟运作的事情由我帮忙打点,二弟定会青云直上,你啊,就等着做诰命夫人吧!” 娄燕婉口中的卜大人,就是吏部的那位文选司 第5章 抢冰 沐云书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弯唇看向娄燕婉,“姐夫与卜大人那么要好,怎么大姐姐现在还没当上诰命?” “我!” 被戳中痛处,娄燕婉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可那抽动的眼角还是暴露了她即将喷薄的怒意。 “我真是糊涂了,跟你一个商户女说这些你怎么能懂!” 沐云书笑道:“那大姐就去找一个能听懂的人说吧,云书不奉陪了!” 娄燕婉发现沐云书简直是滚刀肉,让她完全无从下手,气得她心口直痛。 可铺子的契书在沐云书手中,她只能努力维持着笑脸:“云书,你是不是害怕鹤筠升了官会嫌弃你?做人可不能这般自私!鹤筠也不喜欢不明事理的女子!” 自私?沐云书挑了挑眉,她上辈子那般通情达理,可娄鹤筠和娄家人又是如何待她的? 虽然对娄家人厌恶到了极点,但沐云书并未将恨意表现出来,而是面带犹豫地道: “可是……大姐姐,这玲珑阁是我手上最赚钱的铺子了,若没了这铺子,娄府没了进账,我们手头恐怕就要吃紧了!” 娄燕婉心里冷嗤了一声,不赚钱她还不要呢!娄家吃紧,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见沐云书已经有所松动,再接再厉道:“不是还有二弟的俸禄呢!弟妹,凡事可不能看眼前,鹤筠好了你才能好,你的后半辈子可都指望着我们鹤筠呢!” 不愧是母女,想法都如出一辙。 不过这次沐云书倒是没有再拒绝娄燕婉,朝宝珠招了招手,宝珠立即就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 沐云书不舍地将木盒交给了娄燕婉,“这里是玲珑阁的契书,大姐姐拿去吧。” 娄燕婉一怔,没想到沐云书这般轻易将契书拿了出来,还真是像母亲说的,只要提起鹤筠,沐云书没有不允的。 娄燕婉迫切地想要接过木盒,沐云书却没有松手,她为难地道:“大姐姐,这次的事可务必要成,不然我们的日子就真的要难过了!” 听沐云书这样说,一旁的许氏终于紧张起来。 “燕婉,这事真的能行吗?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娄燕婉气愤母亲这个时候扯她后腿,忙道:“能有什么纰漏?我与卜夫人的关系很好的,绝不会出什么问题,要不这事儿我不管了,你让你的好儿媳去办吧!” 相较于沐云书,娄氏自然是更相信大女儿,什么也不如儿子升官重要,许氏也就不再多言。 见许氏和沐云书都不再阻拦,娄燕婉高兴地将木盒抱进怀里,这次若是能帮夫君讨得卜大人的欢心,夫君一定会高兴得在她院子里多留几晚! 没准这一回她就能一举怀男,看婆母还会不会对她甩脸子,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娄燕婉暗暗高兴之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沐云书淡淡勾起的唇角。 她像是一只戏耍着老鼠的猫儿,冷眼瞧着猎物是如何一步步掉入陷阱里去的。 就在这时,院子里走进来许多家仆,他们身上还扛着十几个大箱笼,箱子外凝着一层白霜,离老远,就让人感觉到了一股令人极为舒适的凉意。 许氏和娄燕婉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好奇。 舒云院另一个一等丫鬟翠玉快步走了过来,朝许氏和娄燕婉行了礼,这才对沐云书禀报道:“二少奶奶,奴婢将冰窖的冰都装好了!” 原来是冰凌! 娄燕婉扫了那些大箱笼一眼,心里颇为高兴。 这个弟媳没什么别的优点,但还算懂事,竟抬出这么多冰凌送给她,想到回去后婆母吃冰也得客气地问她要,她心里别提多得意。 想是这样想,可她嘴上却是道:“弟妹,不是我说你,你无事的时候也该多读读书,多了解些常识,太过贪凉对身子无益,不过这次你都准备了,也不能糟蹋了你的心意,我带回去就是了,可下回记得做事过点心!” 娄燕婉这话一出,宝珠和翠玉都飞快朝沐云书看了一眼,似生怕她抹不开面子,又将这些冰送给这个贪得无厌的大姑奶奶。 沐云书看着自己身边这两个大丫鬟,自嘲地笑了笑。 前世,因她这婆母怕热,衙门分给娄府的那点冰根本不够用,每到夏天,她都会想办法打点好京都的几位凌人,跟他们高价购得些冰凌。 得到冰凌自不能少了娄家任何一房,出嫁的娄燕婉她也会送上一份。 可她在背后说什么呢?她说她体寒,可她还给蔡府送冰,岂不是故意害她!她多年怀不上身孕,都是因为饮冰着了凉!还有蔡家老夫人会中风,也是夏日饮冰闹的,这全都是她的错! 这女人享用着她的东西,却 第6章 娄鹤筠要回来了。 娄燕婉脸都气白了,她以后若是生了什么病,不得被人说成贪嘴闹的! 她想骂沐云书几句,却实在找不到借口,瞧下人将冰一箱箱抬出去,完全没有给她留下几箱的意思,心里火急火燎的,只能着急地看向许氏。 许氏的脸也早就垮了下来,这么多箱冰,估计把冰窖都搬空了! , “云书,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把这么多冰送出去?这是要送去哪里?” 这可都是她娄府的东西,沐云书把她的东西抬走,比挖她的肉还痛! 沐云书就是在等着许氏这句话,悠悠地叹了口气,“母亲,怎么是好端端的,您可知今年是什么光景?” “不就是闹了旱灾了,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许氏神色淡淡,视线落在自己新涂好的蔻丹上,似乎外面受没受灾,还不如她指甲的颜色是否均匀更重要。 沐云书眸光沉了沉,她这婆母真是被她呵护得太好了,完全不知半点人间疾苦。 “母亲有所不知,今年大旱,药材不好收,百姓没银子抓药,还有几间药铺被流民给抢了,大部分铺子都是亏的,账上可用的银子已经不多了,这些冰都是我跟上林署胡大人赊来的。” 许氏不管事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娄家人根本不清楚她有多少家底。 前世她重病在床,婆母找来娄氏族人帮忙打理她手下的产业,当他们看见那厚厚的账目,无一不流露出震惊又贪婪的表情。 那时候许氏竟还斥责她,说她一定是借由娄鹤筠的官声偷偷在背后敛财,简直败坏娄家门风。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给娄家人多花一文钱! 沐云书收起眼底的寒芒,朝娄燕婉怀中的木盒看了一眼。 “我没舍得将玲珑阁拿出来,就是因为这些铺子里,只有玲珑阁勉强是盈利的,本想着灵珑阁还有几笔单子没结,等这些单子结了,便可以顶冰凌的帐,可现在玲珑阁送出去了,这冰凌的帐结不了,只能把没用完的冰给胡大人送回上林署去了!” “都赔了?你是怎么经营的?”许氏心里恼火,可她从不操心家中钱财,对赔了赚了也没什么概念,反倒是更舍不得这些冰凌。 “既然都买回来了,哪有送回去的理儿,你再想想别的办法!既然药铺不赚钱,那就卖出去两间,总能把这个窟窿补上。” 宝珠和翠玉都快被许氏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她们什么也不管,只管享受,享受不到就让奶奶卖铺子,真是欺人太甚! 翠玉想开口说话,却瞧见自家奶奶朝她摇了摇头。 沐云书脸上还是那般淡淡的浅笑,“母亲,现在这年景,铺子怎么可能说兑出去就兑出去!咱们娄府只有一月购买两旦冰的资格,多卖给咱们冰,胡大人已经是破例了,他让我月内就把银子补上,若咱们补不上,岂不害了胡大人?事情传出去对相公的名声也不好,儿媳实在不知道从哪儿筹这笔银子,母亲这么不舍得这些冰,要不您想想办法?” 听沐云书要她拿银子,许氏脸色更难看了,这些冰又不是她一个人用,叫她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府里,这儿媳真是坏了心肠! 连带着,她对大女儿也有些意见了,要什么不好,非要玲珑阁,她的冰怎么办?这酷暑让她怎么熬! 娄燕婉见母亲朝自己看过来,心里直打鼓,生怕母亲将玲珑阁又要回去! 她忙拉住许氏的手,低声道:“母亲,沐氏眼皮子潜,您可不能跟她一样!等二弟升了官,咱们就不用高价买冰了,这才是长远的打算!” 见许氏还是愁眉紧锁,娄燕婉又道:“哎呀母亲,不就是少用几块冰!等二弟升官给您请封诰命,咱们也学那些贵夫人,在屋子里放一箱子冰凌,让丫鬟摇着车扇给您解暑!” 想想那凉风往身上扑的情景,许氏最终还是被娄燕婉说服了,不能拿回灵珑阁,她也不可能自己掏银子,只能咬牙别过了脸,不去看往外抬箱笼的下人。 大女儿说得也不错,等儿子升了官,自然什么都有了! 从前,娄燕婉和许氏只要来到沐氏这里,总是会拿回各种好处,可今日非但没拿到,还险些折进去银子,叫她们心里十分堵得慌。 不过沐氏肯拿出玲珑阁来,说明还是害怕娄家抛弃她的,娄燕婉并没怀疑过沐云书有什么二心。 拿到了契书,娄燕婉更加趾高气昂了起来,扶了扶发钗对沐云书道: “好了,我们也不打扰弟妹了,你再去补点脂粉,一会儿到门外迎鹤筠吧!” “那我便不送母亲和大姐姐了!”沐云书微微欠了欠身,将礼数尽到,转身便带着宝珠和翠玉出了院子。 瞧见沐云书这么着急去迎接楼鹤筠,娄燕婉暗暗翻了个白眼,低声对许氏道: 第7章 踏出第1步 虽然知道了楼鹤筠归来的时间,娄燕婉也没打算派人告知沐云书,挽着许氏的手,与许氏回海棠院饮酪浆去了。 只是两人并不知道,沐云书并没有在府门口等娄鹤筠归来,而是坐着马车出了门。 宝珠和翠玉跟着一同上了马车,马车驶离的时候两人还沉浸在震惊中,瞧见车窗外的娄府越来越远,宝珠才急着问道: “奶奶,您不等二爷回来了么?要是错过了怎么办?二爷见您没迎他,会不高兴吧!” 翠玉也是一脸担心,“是啊奶奶,您要是有什么急事,要不交代给奴婢,奴婢代您跑一趟吧!” 看着两个为她着急的丫鬟,沐云书只是浅浅笑了笑,她到底是有多卑微,让性子清高的翠玉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必!” 沐云书倚在车厢上,享受着微风带来的丝丝清凉,对娄鹤筠这个名字再没了从前的紧张。 她珍视他,他是所有,没了这份珍视,他又算什么东西! “随他高兴不高兴,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翠玉发现奶奶好像是真的不在乎二爷的看法了,心中竟升起几分欢喜。 “奶奶,您早该这样了,她们就是欺负您在意他们!现在也得让她们看看,离了您,娄府会乱成什么样子!” 看着翠玉,沐云书浅浅笑了笑,能再见到这姑娘,真好。 翠玉和宝珠都是她的陪嫁丫鬟,按规矩,女子陪嫁中至少会有一人,在主母不方便照顾男主子的时,要帮男主子发泄欲望,俗称为通房。 宝珠对男女之事比较迟钝,翠玉自小有个竹马,两人都无心做妾,她就没有跟娄府报通房人选。 因这事,许氏数落了她好几次,说她即便商户出身,也不能不懂世家规矩,明里暗里让她将相貌出众的翠玉送到娄鹤筠屋子里去伺候。 虽然娄鹤筠没有这个心思,她还是担心毁了翠玉前程,早早给她备上了嫁妆,让她与竹马完婚。 可这亲还没结成,这丫头竟在一次娄府举办的宴会上被一个高官给瞧上了,许氏早把翠玉当成自家奴才,不必高官提便双手将人奉上。 那时她在病中,没有赴宴,等听到风声时,高官已经把翠玉给糟蹋了。 大奉的姬妾是可以随意赠送的,她拖着病体去高官府上讨人,却被人赶出,还差点被官府治了罪。 后来高官被外调,翠玉也跟着走了,这丫头早就无亲无故,她实在放心不下,命人暗中打探她的消息,希望可以接济她一二。 可女子被关进后宅,这世界的门也随之关闭了,等她有了翠玉的消息,翠玉竟早被那高官主母磋磨致死,她那竹马也跳河殉情了。 想到这些,沐云书的肺子里像是吸进了许多钢针,疼的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往后的路并不好走,她不仅要讨回娄家欠她的债,还要考虑如何带着宝珠和翠玉抽身。 休书她是不会接的,她绝不会背负娄家弃妇这个名声。 但和离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奉朝的女子若主动提出和离,估计会被吐沫星子淹没,各种猜疑声会让沐家女儿再抬不起头来,她不能连累族人。 最重要的是,和离后她若将嫁妆都抽走,娄家就会垮掉,娄氏族人不是傻子,他们宁可让她死在娄府,也绝不会放走她这只肥羊的。 想给自己挣条活路,绝非易事。 好在她也不急于一时,相比离开娄府的事情,她现在有更迫切的事情要做。 沐云书不由握紧了手,一双鹿眼不自觉笼罩上了一层雾气。 马上就能见到它了吧,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它! 翠玉和宝珠看见沐云书忽然红了眼睛,以为奶奶是想起二爷才难过,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奶奶和二爷的情况她们最了解,两人成亲四年了,可现在还没有圆房,二爷一直对奶奶不冷不热,再这样下去,奶奶最好的光阴都蹉跎了,身边也没有一儿半女,以后可怎么办啊! 就在两人替沐云书犯愁时,马车已经来到了西城门附近。 这里涌入了不少流民,形成了一个小型市集,流民能卖的不是旁的,是他们养不下去的儿女。 沐云书拿起一件深色的斗篷,披在了身上,又戴上了一顶帷帽,将自己捂得严实。 宝珠和翠玉虽然不解二奶奶来这种地方做什么,还是跟沐云书一起戴上了帷帽下了车。 “奶奶,这里人太杂了,您要买人手,奴婢帮你叫个牙婆到府里就是,咱们还是快回吧!” 那些流民瘦得只剩皮包骨,宝珠看着他们瞪着微微凸起的眼珠儿,将手中的孩子往她们面 第8章 救人 宝珠和翠玉惊讶极了,这小东西好像极通灵性,知道她们不会伤害它,所以她们走过来时,它才敢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要知道周围可都是食不果腹的流民,若是被别人发现它,这小东西定已经成了那些流民的腹中餐了。 沐云书将泪意逼回眼眶里,有些颤抖地将阿旺接了过来。 小家伙一进她怀中,嗓子里的哼唧声更急切了,像是撒娇,也像是在诉说委屈。 它这个样子,叫宝珠和翠玉更是惊奇不已,爱怜地在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揉了好几把。 “好可爱啊,二奶奶,您是在找这个小家伙么,您怎么知道这里有一只小狗?” 如何知道?当然是因为前世,她就是在这里遇见阿旺的。 那时她和娄鹤筠刚救下娄欣儿,在这里听到了小狗微弱的哼叫声,他们就将奄奄一息的阿旺救了出来。 娄鹤筠让她收养娄欣儿,可能是心虚,所以没有阻拦她将阿旺带回娄府。 重生后,她担心会出什么变故,提前过来看看,还真的让她遇见了这个小家伙。 阿旺确实通灵性,能分清善恶,回忆起前世阿旺见到楚氏和娄欣儿,就会忍不住龇牙叫嚷,沐云书自嘲地摇了摇头,她的心,还不如这小东西透彻。 找回阿旺,沐云书的心也安了大半,只不过这事实在不好跟两个丫鬟解释。 想了想,沐云书道:“是一位大师的指点……阿旺是我的福星,你们好好照顾它!” 有了这个借口,以后很多事情她都可以用这个理由解释了。 宝珠想起前几日二奶奶刚去万佛寺为二爷祈福,也许就是那天遇到的高人,因此完全没有怀疑沐云书的话。 “是,奴婢知道了!” 几人正打算离开,可阿旺却又哼哼的叫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事要告诉沐云书,可怜它无法开口,只能用急切的哼哼声来代替。 “饿了么?回府给你做吃的!” 沐云书揉了一下阿旺的小脑袋,继续往前走,阿旺哼哼的声音却又急了两分。 它甚至用了全身的力气从沐云书怀里挣脱,然后朝着与沐云书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 阿旺陪伴了沐云书多年,她了解阿旺的每个细节,瞧它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就知道它这是想带她去什么地方。 宝珠本想阻拦的,可沐云书已经跟了上去,她也只能与翠玉跟在了后面。 不久,三人就拐进了一间破庙里,可能因为灾难让百姓陷入深深的绝望,他们祈祷无用,便将愤怒发泄在了神佛身上,庙里的佛像已经被推倒,四处早已经杂乱得不成样子。 阿旺停在了被掀翻的供桌后,叼着什么东西用力地往外拖拽。 沐云书走过去后,一双圆圆的美眸瞬间瞪大了几分。 宝珠和翠玉也捂着嘴倒吸了几口凉气,不怪她们害怕,任谁突然见到一个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人躺在地上,都会漏出与她们一样的神情。 “二奶奶……这人,这人是不是死了?咱们会不会摊上麻烦?还是快走吧!” 宝珠伸手去拉沐云书,可沐云书却并没有离开。 她看了一眼男人缓慢起伏的胸膛,就知道这人还有口气在。 沐云书似乎明白阿旺为何要带她来这里了,前世她救下阿旺时,小家伙快要咽气了,她为它找了大夫,才将这小家伙救活。 醒来后的小家伙一直病怏怏的,有一次还从娄府溜了出去,好两天才垂着脑袋卧在了舒云院的侧门处。 现在想来,这个男人可能是小家伙原来的主人,它也许是想找人救主人性命,却不小心掉进了土坳里爬不上来了。 前世它跑出娄府,应该就是去寻找原主人了,以现在的情况看,这男人怕是撑不了两日,小家伙估计发现主人已死,所以才会伤心那么久。 万事皆是机缘,既然她提前来到这里,自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他是阿旺的主人。 “宝珠,去请个大夫来,快一点!” 宝珠担心地道:“您要救他么?奴婢瞧他不像什么好人,咱们还是走吧!” 主要她也不放心将二少奶奶留在这里,万一这男人醒来对二奶奶不利怎么办! “好坏可不是瞧外貌就能瞧出来的!”沐云书不赞同地道。 娄家人就是很好的例子。 她不想跟宝珠解释太多,声音严肃了几分:“快去,他这样子,撑不了多久!” 见二奶奶生气了,宝珠不敢再忤逆,嘱咐了翠玉几句,立即跑出了破庙。 沐云书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男人的情 第9章 京都2行 因为工具不趁手,几次银簪扎入肉里,让男子发出了几声低沉的闷哼。 剧痛让墨归有了一点意识,昏沉中,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勉强能分辨出是一个一头乌发的女子。 他想看清楚这女子的长相,可他太虚弱了,眼神根本无法聚焦,眼前只有朦胧素色和闪闪光点。 那光点应是耳饰反射的光芒,好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在给自己疗伤么? 墨归还来不及多想,一阵眩晕袭来,他就又晕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身边的女子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大夫。 老大夫见他醒来,笑道:“醒了就好,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 墨归愣了愣,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破庙,而是躺在一家医馆里。 他用沙哑的声音艰难询问道:“是谁……送我……来此?” 虽然只吐出几个字,可老大夫却意外地朝他多看了几眼。 无他,实在是这声音过于好听,与他这一身褴褛极不匹配。 老大夫将墨归按回床板上,“一位善人。” 老大夫的话音一落,墨归就觉着自己左臂上传来了湿湿凉凉的感觉,转头一看,正见毛团扒在他床边,用小舌头舔着他。 看见毛球,墨归脸上的戾气少了几分,眉头也舒展开了,“臭小子……是你寻人救了我?” 阿旺好像听懂了墨归的话,开心地在地上转了一圈,然后又扒在了男子的床边,拼命摇着尾巴。 墨归费力地伸手挠了挠阿旺的小肚皮,对大夫道:“可否告知恩人姓名,他日,必会重谢!” 老大夫笑了笑,根本没将男子的话放在心上。 虽看不清男子面容,但听这小子谈吐,知他应是读过书的。 可天灾过后,即便有些薄产的人家也沦为了乞丐流民,这些人想翻身,怕是难喽。 他是大夫,当然知道刚刚那位娘子是陇西保信堂的少东家,因听说过不少农夫与蛇的事,怕把沐云书的身份说出去,会给她带来麻烦,便摇头道: “小子还是好好养病吧,这才不辜负姑娘救你一回。” 顿了顿,老大夫又道:“哦,对了,姑娘说你若没办法照顾这个小家伙,就把他留在这儿,她会派人来接它。” 墨归看这老大夫的表情,就知他误会自己是那种想要攀龙附凤的小人,想要跟老大夫解释几句,可他还没退热,一着急脑子又眩晕起来,挣扎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眼睛,晕睡了过去。 老大夫见状忍不住再次感叹这小子命大,伤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被沐云书及时发现,就算不死也残废了! 发出感叹的不止有老大夫,还有走在沐云书身边的宝珠。 “那个小家伙当真忘恩负义!您救了它,它竟不愿跟您走,守着那乞丐,早晚被人填进肚子里!” 宝珠一脸愤愤,想着刚刚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那狗子始终无动于衷,心里就气闷的不行。 沐云书无奈地敲了敲宝珠的脑袋,遮住眼神中的不舍,勉强笑道:“那男子是它的主人,它丢下主人跟咱们离开,才是真正的忘恩负义!” 其实阿旺不愿意跟她走,她心里比谁都难过,可她知道阿旺有多忠诚,即便强行把那小家伙抱回娄府,它也会偷偷跑回男子身边的。 毕竟,它不像她一样,有着前世的记忆。 这样也好,比起外头,娄府才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未必能护它周全。 而且阿旺那么不舍得离开那男子,说明男子对它很好,只要阿旺平安活着,便是她所求,她不该贪心的! 宝珠会生气,是觉着二奶奶真的很喜欢那只小毛球,见二奶奶比她看得开,便也不再劝了。 几人沉默着跟罗三走到一个破旧的院落前,里面的阵阵鞭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二少奶奶,就是这里了!” 罗三皱着眉头朝院子看了一眼,“奴才已经打问清楚了,那脸上带刀疤的男子叫金大川,干的是给牙行送人的买卖,我与他说咱们要在北方开牙行,这才与他搭上话。” 沐云书点点头,罗三是娄府家生奴,自她入府就帮她做一些琐事,谨慎又机灵,可惜前世这样的忠仆竟被娄家人逼着给娄三郎顶了罪,让他落了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罗三哥,辛苦了。” 这声“辛苦”让罗三愣了一下,二少奶奶从前对他们这些下人很好,但她为人很是严肃,不好亲近,所以下人们都很怕她。 倒是府里其他的 第章 不淫商物;不欺买主。 “娘子想选什么样人?我这里调教出的绝对可以放心,听话又勤快!” 他回头给手下打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拉着几个六七岁的男孩走了过来。 “这几个长得周正,最适合当小厮,还有几个是长工的料,干活很麻利的。” 沐云书看了那几个孩子一眼,一个个都瘦弱得不成样子,哪里看得出周正不周正。 她不是来买这些孩子的,看着金大川问:“就这几个么?没有女孩子?” 金大川搓了搓手,他与城东花街的老鸨是相好,有姑娘都送去了花街,所以手中没有女娃。 正想回了沐云书,他手下忙道:“金爷,还有一个!就是那个不听话的!” 金大川拧紧了眉头,那个不听话的是容色最好的一个,小小年纪已经出落得颇为标致,长大了定是个摇钱树,他怎舍得就这么卖出去。 他正犹豫时,一个男孩突然扑了过来,一下子跪在了沐云书面前,“夫人,菱儿很听话的,求您买了她吧,她什么都会,一定可以伺候好您的!” 这男孩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但他眼睛极为明亮,看着沐云书时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的迫切看着让人心酸。 沐云书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一个孩子跪了下来,漆黑的小脸被泪水冲出两条白痕,跟着稍微大一点的男孩一起朝她磕头。 “妹妹很好的,求夫人收留她吧!求求您了!” 金大川看着这突然跑出来的两个男孩,气得挥起鞭子就朝男孩抽了过去。 大一点的男孩脸颊立即被抽出一道血痕,可他却没有闪躲,忍着痛,乞求地看着沐云书,一个劲地磕着头。 见男孩不躲开,金大川又挥起了鞭子,沐云书轻轻蹙了蹙眉,阻拦道:“金爷,你把人都打坏了,可就不是之前的价钱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想了想,金大川还是收起了鞭子。 “是有一个女娃,但那女娃脾气倔得很,不听管教,被我关起来了!” 跪在地上的男孩立即摇头道:“夫人,菱儿没有不听话,是他们对菱儿动手动脚的,菱儿这才咬了他们!” 宝珠和翠玉闻言,全都捏紧了拳头,这两个男孩看起来也就六七岁,他们管那个女孩叫妹妹,也就是说那个女孩不过五六岁,这些个畜生怎么下得去手! 沐云书眸色也冷了下来,“金爷可知牙行里的规矩?” 金大川嘴角抽了抽,规矩他是知道的,不走富户;不淫商物;不欺买主。 不走富户的意思是不可以拐带权贵家的孩子,以免以后被认回,惹来杀身之祸。 第二条是因为这些奴婢进了高门大户,没准会成为哪位权贵的妾室,若查到从牙行离开前就失了清白,那权贵怎肯戴这顶绿帽子。 最后一条就比较好理解了,不能对买主有任何欺瞒,万一这些奴婢的身份有问题,是逃犯或是细作,那惹得麻烦就更大了。 “娘子别听这小杂碎胡诌,她一个五岁娃娃,我们能把她如何?”金大川忙解释了一句。 “知道就好!”沐云书只是要敲打一下金大川,她还有事要金大川去做,现在还不是跟他翻脸的时候。 那个叫菱儿的小姑娘应该不是娄欣儿,借给金大川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娄家送来的人动手动脚。 娄鹤筠应该还没有将人送过来,看来先将娄欣儿买回的计划是行不通了,沐云书沉吟片刻,对金大川道: “我有笔生意要跟金爷谈,不知金爷愿不愿与我合作。” 说着,她让宝珠拿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金大川的眼睛瞬间就黏在了银票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好说,好说!娘子吩咐便是!” 金大川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大一单生意,要知道这年头一个男童也就能买五六两,丫头更是不值钱,他们多养一天就多赔一天的口粮。 而且现在各家各户都在往外卖人,没人买人手,生意实在不好做。 “这些人可要小的都给娘子送到府上去?” 男孩们听到这话,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虽然不知道沐云书是不是好人,但能离开这里,不必被打骂,他们就觉得很开心了。 “我说的生意不是指他们,金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也不等金大川回答,沐云书已经朝一旁走开了几步,见金大川跟了上来,她低声道: “这两日会有人请你做一件事,叫你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送入娄府。” 金大川一惊,眼神躲闪道:“这……这怎么可能?” 沐 第1章 归府 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协议,沐云书正准备离开时,跪在地上的小男孩蓦地鼓足勇气,含着泪冲到了沐云书面前。 他想要去拉住沐云书的裙摆,可瞧见自己脏兮兮的手,最终还是忍住了。 “夫人,您可不可以带走妹妹?求求您了!” 沐云书蹙了下眉头,没有回复他。 男孩眨着一双泪眼,哽咽道:“妹妹会死的,她会被那些坏人打死的……求您,求您行行好,这辈子和下辈子,小子都给您做牛做马好不好?” 小男孩明明很伤心,很无助,可他还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为了让沐云书答应他,似乎将小脑袋瓜里能想到的报答方法都想了一遍。 虽然人牙子打死一两个孩子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也不能被摆到台面上去说,金大川气急败坏冲过来想要抽打小男孩,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忙跑过来,用自己的瘦弱身体护住了弟弟。 鞭子抽在男孩身上,瞬间皮开肉绽。 小少年只是闷哼了一声,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求饶并不管用。 金大川骂骂咧咧道:“小杂种,都给我滚回去,吓到贵人我扒了你们的皮!” 沐云书觉得自己经历了上一世的事,已经冷心冷肺了,但看见男孩无望又失落的眼神,她的心还是揪痛了一下。 可她不会像上一世一样,爱心泛滥,这样只会害了她自己。 她不再去看两个抱在一起的男孩,只看向金大川,冷道:“我不管你做什么,别坏了我的事!” 金大川忙向沐云书保证:“当,当然不会!” 恭敬地送走了沐云书,金大川举起鞭子又想朝两个孩子身上招呼,可想起沐云书那犀利的眼神和警告,手上的鞭子竟没敢落下来。 他瞪了一眼两个孩子,骂道:“小畜生,快点滚,不然扒了你的皮做灯笼!” 两个孩子本以为这次求救不成,金大川一定会打死他们的,可令他们意外的是,金大川竟然就这样放过了他们。 但两个孩子并没有因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因为他们知道,躲过这一次,还会有无数次鞭打等着他们。 他们无所谓,可他们的小妹怎么办? “哥哥,是不是我的样子吓到了那位夫人了,为什么她不肯帮妹妹?”小男孩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声音模糊不清,好像眼泪都灌进了嗓子里。 哥哥咬着唇瓣,紧紧抱着他,眼中露出少年不该有的冷意,“修齐,别哭,这世上没那么多好人,你只能信你自己!” 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因为沐云书的一句话,悄悄发生了改变。 …… 一大队车马涌进娄府所在的街巷时,西沉的太阳已经将半边天染得血红。 许氏得闻二儿子归家,喜不自胜地带着娄家众人出门迎接。 许氏与丈夫育有三儿一女,还有一个庶子和一个庶女。 长子娄熊义早年入了军营,成婚一年后就去了战场,结果在一次战役中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的妻子楚曼娘因此去了寺中常住,说是为丈夫祈福,盼他可以早日归来。 今日除了大爷夫妇不在,外嫁的大女儿娄燕婉、三儿子娄凤鸣、庶子娄珏、庶女娄晴都站在许氏左右,等待娄鹤筠归府。 没多久,马车便拐进了巷子,打头的马车刚一停下,一个男子就掀起车帘,从车厢里探出身来。 如蝉翼般地夕阳笼罩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眸如星海,俊逸非凡。 “我的儿!” 许氏满眼泪意地迎上前一步,娄鹤筠立即在小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母子俩重逢,欢喜自不必多说,许氏拍着娄鹤筠的肩膀,满眼心疼地道:“我的儿,你瘦了,在外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吧!” 在任上哪能与京都比,娄鹤筠所在的那个县算是齐州比较富庶的县城了,但与京都比起来,那里就是穷乡僻壤,好在这几年他花银子给百姓造桥修坝,让上面瞧见了他的能力,终于是有机会回到京都了。 “儿子是百姓父母官,辛苦一些也是应该的!” 说着,娄鹤筠端端正正地给许氏行了一礼,满怀愧疚地道:“倒是母亲,这些年让您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儿子帮不上你什么忙,实在惭愧!” 娄鹤筠是真的愧疚,父亲几年前病逝,他在任上忙碌根本帮不上这家什么忙,只剩下母亲撑着,这是他的不孝。 许氏将娄鹤筠扶起来,拍着他的手,哽咽道:“你有心就好了!” 母子俩亲热的画面叫人看了感动,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第2章 碰不得,要不起! 娄鹤筠脑子里惦记着别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沐云书在不在场,就这样被许氏等人簇拥着进了府门。 一路上,人们的嬉笑声盈满了整个院子,没人注意到落在最后,穿着青色直裰的少年。 娄四郎娄珏眼神里满是嘲弄,他对身边的小厮道:“你说,那个人是不是很傻!” 小厮永仓一惊,忙拉了拉自家爷,“四爷,这话可不敢被人听见,这事您不该管,也不能管!” 娄珏扯了扯嘴角,眼底有痛意划过。 是啊,他有什么立场开口,他开口,只会越帮越乱。 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平,有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有人识得金镶玉,却碰不得,要不起! 许氏没让娄鹤筠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拉着他来到了海棠院。 她早为儿子备好了更换的衣裳,叫他就在海棠院换洗。 娄鹤筠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他离开这么久,母亲挂念他也属正常,便跟着丫鬟到耳房换了衣裳,简单擦洗了一番,其余人则是先被下人安排去了厅堂。 见换上的衣裳非常合身,娄鹤筠又被感动了,“母亲,这衣裳我很喜欢。” 许氏只夸儿子穿什么都好看,根本没提这些衣裳都是沐云书早早准备的。 换好衣裳后,娄鹤筠这才坐到许氏身边,着急地低声询问道: “母亲,欣儿怎么样了?她的事您可安排好了!” 听儿子提起欣儿,许氏板起了脸,难得地嗔怪了娄鹤筠一眼。 “你平时是个极守规矩的,怎就……怎就搞出这样的荒唐事!你若喜欢,把那女子收入房里过了正路就是,难道沐氏还能拦着你纳妾不成?现在好端端的亲生女儿变成养女,这要是被人发现,你的风评绝对会受影响!” 娄鹤筠抿了抿唇,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缩紧。 他没有告诉许氏欣儿是谁的孩子,如果被人知道真相,曼娘定会被那些流言蜚语逼死! 她那么清贵高洁的一个人,怎能忍受得了那样的非议,这都是他办下的糊涂事,是他害了曼娘,害了欣儿! “不会有人发现的,让沐氏认下欣儿,她就是娄府嫡长女,只要我们疼爱她,没人会深究她的身世。” 许氏以为那欣儿娘亲的身份上不得台面,所以儿子才不敢提,这都怪沐氏,若她能拢住儿子的心,何至于让他被外头乱七八糟的女子迷惑! 她疼爱儿子,自然不舍得多苛责,只叹息道:“那沐氏那边怎么办?她若有了自己的孩儿,怎会全心全意对待欣儿!” 娄鹤筠脸色沉了沉:“既然如此,那就不让她生下孩儿就是!” “那怎么成!”许氏一下子着急起来,“儿啊,若欣儿是个男孩也就罢了,你不能为了欣儿不要嫡子啊!那我们娄府岂不是要断了香火!” 娄鹤筠垂下头,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眼中的痛苦。 他害了曼娘,不能给她名分已经够自责的了,他想把这份感情弥补在欣儿身上,更是不想让任何女人生下他的孩子,分走他对欣儿的宠爱。 “这件事以后再说罢,还是先把欣儿接回来更重要。” 许氏知道二儿子抵触沐氏,当初若不是看沐云书嫁妆丰厚,她也不会同意这门不匹配的婚事。 儿子已经为这个家牺牲太多,她不好再逼他,实在不行,就以沐氏无法生育为由,给鹤筠寻几个贵妾,生下儿子,也是娄家香火,是沐氏无法生育,旁人说不出娄家的错处。 难道沐氏还有脸到处说鹤筠不愿碰她么! 心里有了盘算,许氏才点头道:“放心好了,欣儿是我的孙女,她那么乖巧可爱,我怎会舍得她流落在外!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两日后你带着沐氏出门就能遇到欣儿了!” 提到女儿,娄鹤筠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欣儿很像曼娘,是个懂事单纯的孩子。 许氏叹了口气,叮嘱道:“既然欣儿娘亲已经去了,也算是省去了一个麻烦,她是你亲生女儿这件事你要烂到肚子里,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娄鹤筠明白母亲的顾虑,欣儿五岁了,可他与沐云书成亲才四年,若被人知晓他未成亲就有了孩子,向圣上参他一本作风不检,他以后的升迁路就难上加难了。 “儿子知道轻重,绝不会让人知晓的!” 许氏放心地点了点头,瞧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才意识到没人过来请她用晚膳。 这些事情以前都是沐氏张罗的,所以她完全没有操心。 将迎春招了过来,许氏带着几分怒意地问道:“怎么回事?晚宴还没准备好么?” 迎春哪里知道晚宴的事情,尴尬地看了许 第3章 再见 许氏觉得,沐氏的铺子能在京都赚钱,都是依仗她儿子在做官,如果没有她的儿子,陇西人怎么可能在京城站住脚跟! 这么算来,那铺子赚的钱都等同于是她儿子赚的,那女人根本就没做什么! 如此想着,许氏心中又舒服了一点,对迎春道:“叫人把晚膳摆到海棠院吧!” “是!” 娄鹤筠扶着许氏来到了海棠院的前厅时,娄家族人已经都到了。 除了娄鹤筠几兄弟,还有其他几房叔伯。 因为都是自家亲戚,并没有用屏风隔开男席女席,只在大堂里并排摆了三个紫漆描山水纹大圆桌。 人们各自落座,丫鬟们在后侧摇着大蒲扇,金漆青龙八窍香鼎里还焚着上等的千和香,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娄鹤筠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觉得哪里都不如家里舒适。 又过来一会儿,十几个穿着水绿丝绸裙的丫鬟鱼贯而入,一道道精美的菜品摆到了圆桌上,娄鹤筠这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若他没瞧错,桌子上那道鱼脍用的是齐州的鲈鱼,他在齐州几年,只有在当地豪绅的宴会上用过几次,没想到远在京都的家中竟能吃上鲜美的鲈鱼! 娄燕婉看着二弟皱眉盯着那道鱼脍,笑道:“二弟,你在齐州几年,不知道口味是不是变了,这道菜可是母亲特地命厨房给你做的!还有你尝尝这个连福肉海参,这是大姐姐给你带来的!” 听母亲和大姐姐如此惦念自己,娄鹤筠又红了眼,“叫母亲和大姐姐费心了!” 一旁的娄珏垂下头,掩盖住了眼中的讥讽。 许氏只管吩咐,哪会管求来这一条鲈鱼有多不容易,还有他们的好大姐,不过是拿了几条快变质的豚肉,却说得好像这一桌子菜,都是她带来的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娄三郎娄凤鸣突然“呸”了一声,然后恼怒地摔了一下碗筷。 许氏吓了一跳,嗔道:“凤鸣,你这是做什么?” 娄凤鸣将手拄在岔开的双腿上,拧着眉头看着那道鱼脍,“母亲,您自己尝尝,这鱼什么味儿!” 楼三郎被娇惯坏了,也不分什么场合,只要他不开心,肚子里的话就藏不住! 娄鹤筠不满地看了一眼三弟,正想教训他一句,却被母亲许氏给拦住了。 “好了好了,今天好日子,谁都不许给我动怒,惹我不高兴!” 说着,她让丫鬟给她夹了一筷子鱼,捏着袖子将鱼送入口中。 鱼肉一入口,许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拿着帕子将鱼肉吐了出来。 “的确不新鲜了!” 娄鹤筠刚刚已经吃过了,并没有觉察哪里不新鲜,复又夹了一筷子入口,仍然觉得鱼肉没有问题。 他哪里知道,娄府人的嘴,早就被沐云书给养刁了。 不仅鱼不新鲜,几道奶制品也没有从前鲜香,娄凤鸣气得差点砸了碗筷。 许氏的脸色也很难看,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今日还有其他的娄氏族人在,娄家竟拿出这样的饭菜宴客,让她的脸往哪里放! 大女儿说得没错,这人真是不管不行,她“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到桌子上,对迎春道:“沐氏人呢?到底上哪里去了?已经开了席也不见人,教了她几年的规矩怎还教不会!” 迎春吓得一抖,立即道:“奴婢,奴婢这就派人去寻二少奶奶!” 许氏这话,才让众人发现沐云书不在场。 夫君回来也不知道迎接侍候,几个伯伯辈的长辈眉头紧锁,对沐云书这种不懂规矩的行为十分鄙视,一个劲摇头。 几个婶子甚至在许氏耳边道:“也就是你这般好脾气,纵得她这般无礼,这若是我家儿媳,定让她跪上几日佛堂让她长长记性!” “商女本贱,当初我就说不该让鹤筠娶个商户女,你们不听,现在知道媳妇的教养和出身有多重要了吧!” “哎,沐氏还没怀上娄家子嗣,以后若生下孩儿,可要好生管教,莫把孩子养歪了才好!” 这些斥责声让娄鹤筠的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脸上更是火辣辣,羞愧得不行。 而一旁的娄珏则是听得头上泛起了青筋,好几次想要开口,可身后的永仓一直紧紧拉着他的衣袖,提醒他言多必失。 过了一会儿,迎春小跑着返回,朝着许氏福了一礼,低声道:“回夫人……咱们的人出去寻了,打听了守城的兵卫,并没瞧见咱们娄府的马车!” “她没去接鹤筠?”娄燕婉吃惊地瞧过来,这怎么可能呢,那女人那么用心的打扮,不是为了去接鹤筠能是为了什么! 这时,有下人来报, 第4章 反击 永仓担忧地拽了一下自家四爷,娄珏才紧张地别过眼,生怕被人看到他眼中的渴望和缱绻。 沐云书不是顶尖的美人儿,可他知道她的美不只是人们所能看到的,那是会叫人一点点陷进去,再难自拔的诱惑。 娄珏痛苦地咬了咬唇,他知道,即便那个人再好,也不是他的。 娄鹤筠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见到沐云书后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沐云书与他记忆里不一样了,记忆中那个少女娇憨动人,眼里全是光彩,容色虽然不及曼娘,但也算出挑,可现在她不仅被养得胖了许多,眼神也越发像她那精明的父亲,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娄燕婉皱起一双淡淡的眉毛,没好气地道:“弟妹这话问的,难不成不知道二弟今日回府?你说寻你何事?” 沐云书缓缓挑起了眉头,那表情好像在说,哦,那又如何? “怎么,没有我在,夫君是不认得回府的门了么?” 娄燕婉实在没想到沐云书瞧见娄鹤筠会是这种反应,这女人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另一桌的三叔婶冷笑了一声,“鹤筠回来,你做媳妇的也不知在旁伺候,哪家媳妇像你这般,开宴了还要叫人去请,真是没规没矩!” 沐云书笑道:“三叔婶说得没错,娄府的规矩确实有问题,估计也没有哪家,夫君回府不告知妻子,所有人都知道接尘宴设在海棠园,可作为妻子的我却不知。” 这世上的规矩又不是给她一个人定的,她严于利己,别人只会利用这一点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娄鹤筠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给沐云书来过书信,他一直挂心着欣儿的事情,所以忘记通知她自己今日归府。 虽然不想亲近沐云书,但她终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能给她感情,起码的尊重还是要做到的,于是他缓和了神色,对沐云书道: “是我的不是,我疏忽了,母亲事多,你也要多体谅,坐吧,一起用饭。” “这饭还怎么用?” 娄鹤筠想要息事宁人,可有人却不愿意。 娄凤鸣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已经皱成了一团,“二哥,这女人故意选了不新鲜的鲈鱼和牛乳给咱们吃,八成是想要害死咱们!这样不听话的女人就该吊起来打,打死了事!” 听到这话,沐云书觉得后脑上传来一阵痛感,临死前那窒息的感觉又涌上心疼,让她有些眩晕。 她忘不掉娄三郎拿着染血的棒子,站在许氏身边俯视她的表情。 娄珏发现沐云书脸色不好,放在身侧的手又握成了拳头,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想要上前询问,却又不敢,只能硬生生别过脸。 许氏顺势责备道:“也没叫你做什么,就让你选几条鱼,怎这点事都做不好?你是不是又贪图便宜,选了劣质的食材?平时也就算了,吃坏了鹤筠和诸位叔伯婶子,你担待得起么?还不端下去,换新鲜的拿上来!” 闻言,娄鹤筠眸光瞬间冷了几分,看来沐云书平时非但不尽心照顾母亲,还贪图小利,经常买不新鲜的食材回来,这女人竟这般对待他的家人,实在可恶! 翠玉气得脸都红了,许氏说得轻巧,什么叫只选几条鱼,这鱼一条就十几二十两,而且是长乐楼专供,因为二奶奶与长乐楼东家有些交情,长乐娄这才送来一条!只是放了半日,怎么就不新鲜了! 她正想帮沐云书分辨几句,却见沐云书像是以往一样,朝她摇了摇头。 以为二奶奶这又是要忍气吞声,翠玉心头窝火,却见沐云书嘴角含笑,看着许氏缓声道: “看来母亲是不满意儿媳准备的饭菜,儿媳知晓了,现在就把菜都撤了。” 沐云书看了一眼宝珠和翠玉,佯怒道:“还愣着作甚?母亲不满意,还不都将饭菜撤下去!”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立刻应了一声,上前将酒菜一道道放回食盒中。 见桌子变得空荡荡,许氏懵了,她只叫她将鱼换了,她怎么能将菜都撤走,那她们吃什么? 娄燕婉不悦道:“云书,母亲是叫你把鱼换了,你撤别的菜作甚?” 翠玉终于有了给沐云书分辨的机会,立即屈膝道:“这些酒菜都是二少奶奶亲自出去采买的,怕是都不够新鲜,二少奶奶怕吃坏了大家她担待不起,所以只能让奴婢们撤下来!” 听着丫头竟然不留脸面地把实话说了出来,娄燕婉瞬间恼羞成怒,“贱丫头,你胡说什么!这酒菜哪里都是沐云书置办的!” “翠玉,不得造次!” 相比起气急败坏的娄燕婉,沐云书就淡定了许多,她柔柔地嗔了一眼翠玉,“我都忘记了,那盘联福肉海参中的豚肉是大姐姐带来的,这肉应该没有问题,你们还不赶紧拨出来给大家吃 第5章 妻唯娶云书 “凭什么记在我头上!”娄燕婉瞬间就急了眼,永乐楼一桌饭菜,没有大几十两下不来,她凭什么掏几十两给这些人吃饭! 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说的太急,把她心里的想法表露无遗,族亲们和二弟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我没有旁的意思,是二弟的接尘宴,我怎好出风头!” 娄燕婉慌忙解释了一句,这帐要是记到她头上,她回府后夫君怕是会打死她! “哦,大姐姐这般说我便知晓了,这帐是记在母亲头上对吧!”沐云书一脸真挚。 “我……”娄燕婉想说这不是她的意思,可她害怕一松口,长乐楼真的会来蔡府结账,最后硬生生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许氏见女儿将事情推到她头上,眼角都忍不住抽动起来。 沐云书可没有等许氏找出推脱的理由,看了一眼宝珠和翠玉收拾好的饭菜,说:“母亲说夫君喜欢吃鱼,记得多求几条。” 宝珠努力压着往上翘的嘴角,面露难色地道:“可这鲈鱼难求,奶奶您守了大半日才求到,而且府上没有冰凌,拿回来恐怕也会叫人说不新鲜,说咱们故意买廉价的东西回来,请二奶奶责罚,这差事……奴婢是怕办不好……” 翠玉也应和道:“二少奶奶,不然咱们还是看看夫人如何办吧!” 沐云书看来一眼两个机灵的丫头,笑道:“瞧我,真是糊涂了,你们说得对,我不该这般冒进,应该跟母亲学着些。” 说完,她嫣然一笑,端端正正给许氏行了一礼,“那就劳请母亲出面了。” 她的笑容很浅,却如江南春雨,似乎带着沁人心脾的兰香,却能把人堵得心头发慌。 众人都看得一怔,这个成天愁眉紧锁的木头,什么时候也会笑了! 而这个时候,娄鹤筠也终于明白过来,这鱼并非廉价货,而是府上没有冰镇着,所以没有之前新鲜了。 这也很正常,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额外的冰用来镇鱼,镇过鱼的冰会有腥味,不能再用,那也太浪费了! 还有,他也没想到这些东西都是沐云书张罗的,他还以为这女人贵小姐当惯了,只会在府里养尊处优。 许氏早被气得嘴唇都紫了,让她给长乐楼结账,已经是挖她的肉,还要让她亲自去长乐楼求菜,她可是六品命官的娘亲,怎么能做这种丢人的事! 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但怕在外人面前坏了形象,只能咬着牙道:“算了,这么晚了,就别折腾了,把菜摆回来,今日就先凑合用一顿,下次你做事注意着些!” “这怎么行!上次的荔枝隔了夜,三弟吐了半宿,您怕三弟出事,叫儿媳在佛堂念了一夜的经!这次若再出事,那儿媳就是知错不改,让我跪几夜都无法赎罪!” 沐云书眼里含上盈盈泪意,好像真的吃一堑长一智了。 这是许氏给她立的规矩,许氏若说不对,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娄凤鸣也闹了起来,摔着碗碟气道:“我不吃这些鬼东西,都给扔出去,你现在就去长乐楼让她们做一桌全鱼宴,现在就去!” 听小儿子吵着要点全鱼宴,许氏心都在滴血,拉着娄凤鸣劝道:“凤鸣,今日就算了,你二哥赶了一路,已经乏了,等长乐楼将饭菜送来不知要何时,还是改日再说吧!” “加些银子就是了!今儿我可是推了饭局才回来的,不是看在二哥的接尘宴我才不回来!” 娄凤鸣一脸的理所当然,把凳子一踢,“你们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走了,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去跟常公子他们打骨牌!” “一百两?”娄鹤筠惊了,他的俸禄一年也就一百两,三弟哪里来的底气,一开口就要一百两! 他刚想怒斥三弟几句,竟见母亲扶着额头,朝一边歪了过去。 “母亲!”娄鹤筠惊呼了一声,哪还顾得上娄凤鸣,立即去扶晕倒许氏,眼里满是担忧。 许氏按了按眉心,费力地喘着气道:“没什么……老毛病了,躺一会儿就好了!” 娄燕婉最了解母亲,知道她是装的,心道还是母亲高明。 她锁起一对儿愁眉,满脸哀怨地道:“什么没什么?母亲您就别硬撑着了!” “母亲病了?到底怎么回事!” 瞧见许氏痛苦喘息的样子,娄鹤筠急坏了,之前没听说母亲生病了,这么大的事母亲竟瞒着自己,定是怕自己忧心分神吧! 娄燕婉在旁抹着眼泪儿:“大夫说母亲这毛病要好好静养才能好起来,可母亲就是不听,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不病倒才怪!也没个尽心的人在母亲跟前伺候,还总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给她添堵,母亲怎么能好起来呢!” 这话再明白 第6章 重疾 许氏也不害怕被大夫瞧出她是装病,说来她这病也不完全算是装的。 最近一段时间,她确实有些不舒服,总是头昏眼花的,想是夜里着了凉,本打算过两日找个大夫把她这病说得种一些,好让儿子心疼她,不想这会这病倒是派上了用场。 沐云书今儿闹着一出,不就是想在儿子面前邀功么?她必须要让沐云书知道,鹤筠有多么孝顺她,想留在娄府,留在鹤筠身边,就得学会听话! 娄鹤筠的确很担心许氏的病,已经没心情再用饭,叫人扶着许氏进了内室。 发生了这样的事,族亲们也不好继续坐着,无不装作担忧的样子,围在许氏左右询问她的病情。 唯有沐云书笔直站在远处,好像这一切与她无关。 娄鹤筠脸色越发沉冷,忍不住走到沐云书身边,责问道: “我将母亲交给你照顾,你竟然让她劳累到病倒,还不知给母亲请个大夫调理,你就是这样照顾母亲的?我不求你如其他人一般知书达理、柔顺体贴,只希望你能照顾好母亲,为何这点事情你都做不好,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沐云书才缓缓抬起头朝娄鹤筠看了过来,那如同孤月般清冷的眸子写尽了嘲弄。 失望么?她已经记不清前一世从失望到绝望她经历了多少,但她知道,她一定会把这些痛慢慢还给他。 娄鹤筠没有见过沐云书这样的眼神,从前他能感觉到,她看着他时,满眼都是爱慕和依恋,可现在,那种感觉竟然没有了。 是因为分别太久而生疏了么?还是说她又在算计什么?总之沐云书现在的这种眼神,让他感到极为不适。 “我在与你说话,我看着我作甚?母亲操劳一生,我只想让她过上好日子,你既然与我成亲,就该尽一个妻子的本分!” 娄鹤筠不自觉又将语气加重了几分,他心里乱糟糟的,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沐云书并未生气,只浅浅勾了勾唇,“夫君还真是辛苦,不知道想让多少个人过上好日子!” 娄鹤筠被沐云书说得一怔,随即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脖根竟涨红起来。 因为他想起曾经到沐家提亲时,他对沐父保证过,一定会让沐云书过上好日子! 可他已经很努力了,若不是为了这个家,他怎会到那么苦的地方任职!她留在京都难道不是好日子?不然短短几年工夫,沐云书怎会长胖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心宽才会体胖! 真正过苦日子的是曼娘,在寺里粗茶淡饭,孤苦无依,可他现在却没办法接她回来,为他吃苦的人,只有曼娘。 心中虽然对沐云书万分不满,但娄鹤筠自持君子,还是将话忍住了。 夫妻俩人相顾无言,气氛比陌生人还要尴尬。 过了一会儿,葛老大夫就被翠玉领进了门,娄鹤筠朝葛老大夫作了一揖,道: “这么晚请您过来,实在是打扰了,我母亲突然头晕,麻烦您老给瞧瞧到底害了什么病!” 葛老大夫皱眉看了娄鹤筠一眼,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过头看向沐云书,口气不善地道:“丫头,你急匆匆请我来是给别人瞧病的?” 沐云书朝葛老福了一礼,“是给我婆母,她突然病倒,情况有些紧急。” 葛老摇了摇头,一脸的失望,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背着药箱进了内室。 娄鹤筠以为葛老大夫不高兴,是因为沐云书这么晚了去请他,皱眉对沐云书道: “等会儿你多给葛老赔几句不是,让他尽心给母亲瞧病。” 心中挂念许氏的情况,娄鹤筠不再理会沐云书,提着衣摆大步进了内间。 葛大夫此刻已经拿出了脉枕开始为许氏诊脉,半晌后,老大夫皱着眉头将手指松开。 娄鹤筠看着大夫的表情心头一紧,忙开口问道:“葛老,我母亲的病可严重?” 葛老大夫用手指捻着胡须,眉头都打成了一个结,只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严重。” 听到这话,许氏的心也提了起来,顾不得装了,着急地看着葛老大夫道:“严重?那我是得了什么病啊?大夫,要怎么治您尽管说,是要卧床还是要进补?我现在就叫人去保信堂取人参!” 葛老大夫看着许氏这胆小惜命的样子,厌恶地朝后撤了撤身子,从嘴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休息?进补?你再休息,再进补,这条命就不用要了!” “什,什么意思?” 不只是许氏,众人都有点糊涂了,生了病难道不休息?不休息怎么会好起来呢? 娄鹤筠有些不满葛老大夫的态度,怎么说他也是朝廷命官,但母亲的病更加重要,他还 第7章 真是无知且话多! 葛老大夫话音一落,那边娄燕婉就嗤笑了一声。 “你这老大夫到底会不会瞧病?沐氏这身型还用得着休息?你是不是把我母亲和她的病症说反了?” 葛老大夫恼道:“这位夫人这么懂,要不你来开方子?真是无知且话多!” 一句话怼得娄燕婉难堪至极。 葛老大夫不屑多看娄燕婉一眼,只对娄鹤筠道:“二少奶奶这是过劳导致的脾虚之症,寒湿困脾,色憔虚肿。娄大人若不信老夫的诊断,再请他人看过便是,老夫能力有限,就不多留了!” 说着,他朝娄鹤筠拱了拱手,但却没有移步离开。 娄鹤筠并不知道葛老这是什么意思,只能尴尬地说了几句客套话。 一旁的娄珏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半晌后走上前对娄鹤筠低语道:“二哥,诊金!” 娄鹤筠瞬间红了脸,从前他只管在前头走,自有人为他花银子,没想到今日竟没人管大夫的诊金。 他死死捏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这才吩咐下人拿了银子过来,交给了葛老大夫。 葛老走后,卧在床上的许氏竟哭了起来,她哪有脸承认自己是又懒又馋才得了病,拉着娄鹤筠说葛老信不得,没准是被人买通来害她的。 这回娄鹤筠倒是没有信许氏的话,葛老什么脾气京都的人都知道,若这么容易被人收买,当初也不会被赶出太医院了。 看着流泪的许氏,娄鹤筠五味杂陈,回来不过一个时辰,他却觉得好多东西都颠覆了他的认知,又想到母亲前半生辛苦,享受几天好日子也没什么错,便耐下性子,在床边好一阵劝抚。 可即便儿子什么都没说,许氏的心情还是糟糕透了,早知道会丢这么大的脸,她就不让沐云书去请大夫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想让族人再看笑话,只能装作虚弱地让众人都回了。 接尘宴就这么莫名的散了,众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娄鹤筠今年有可能调任回京,他们以后还要依仗娄鹤筠,自不能将许氏给得罪了。 于是大家只当不知许氏病因,走到沐云书面前时,还冷脸吩咐她要好好照顾许氏,似乎只有训斥了沐云书,才能体现他们是真心关心许氏的身体。 只有娄珏走过来时,关切地看了沐云书一眼,但又担心这一眼会给沐云书带来麻烦,很快垂下头,“二嫂……也要保重身体。” 这话声音极小,若不是沐云书站在跟前根本没办法听到。 沐云书愣了一愣,浅笑朝娄珏点了点头。 娄家这一窝子财狼,也就只有这个少年是有心的,不过前世她们接触的并不多,娄鹤筠调回京城后不久,娄珏便离开京城去陇西求学,后来一直在外头做官,再没有回到京城。 人虽然没有回来,但逢年过节都会派人送东西回来,都是陇西的特产,礼物虽不贵重,这份心意她是记得的。 沐云书淡淡点了点头,算作谢过娄珏的关心。 跨出院门,娄珏才留恋地将微侧的脸完全转过来,能与她说上一句话,他是开心的,可这又能如何呢,他只能看着那些人欺负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从没有那一刻如此羡慕二哥,若他可以早生几年该多好,若他早生几年,去陇西求学遇到她的人会不会是他! 跟在娄珏身后的永仓见自家少爷又失落起来,便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永仓叹了口气,虽然同情少爷,可但这事可不兴被人瞧出端倪! 他低声劝道:“爷,奴才瞧二少奶奶今天好像不太一样了,要是以往,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二奶奶怎么可能把接尘宴的酒菜全撤下去让夫人难堪!奴才觉着,二少奶奶以后不会再受委屈了!” 娄珏回想今日发生的事,眸子里竟染上了几分笑意。 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吧?她从不是个愚蠢的女子,只是甘愿为家人牺牲罢了。 娄珏回头朝海棠院瞧了一眼,对永仓道:“你明儿一早就去把这个月的香、布、银碳这些东西都领了,能多领点就多领一点!” 永仓糊涂了,从前四少爷不愿意多拿家里一分一毫,管事那边送来分例,他都想办法送回去,若银子不够用,他也不怕被人笑话,偷偷帮人抄书攒钱,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让他去领东西,还要多领一些! “爷,你不是说二少奶奶撑着这个家辛苦,你帮不上她也不能拖累她么?” 娄珏笑了笑,眉毛舒展开,乌木般的眼眸中带着让人察觉不到的一丝缱绻。 “别问了,我叫你这么做,你照做便是!” 永仓不敢再问,忙点头应了声“是”。 …… 此时的海棠院中,娄 第8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沐云书之所以将葛老请来,就是知道许氏有积聚之症。 前世娄鹤筠归家时,许氏并没有急着将身体不适的消息告知娄鹤筠,而是让她先请了大夫回来,想让大夫把她的病情说得严重一些。 得知自己因为贪嘴得了病,许氏哪好意思宣扬出去,命沐云书不准泄露她的病因,只对娄鹤筠说自己是积劳成疾。 娄鹤筠心疼母亲,因此更加孝顺,想尽办法弥补呵护。 之后许氏也不知忌口,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她在旁劝着,许氏就说她黑了心肠,见不得她吃的好,见不得她儿子对她好。 后来许氏这病慢慢发展成了消渴症,娄鹤筠知晓后以为她故意向他隐瞒,竟质问她是不是要加害他母亲! 沐云书的眸光淡淡扫了一眼半跪在许氏身边的娄鹤筠,既然如此,那这一回她就不再为许氏遮掩,许氏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得的病,所有人都会慢慢知晓,操心的事情,就让娄鹤筠自己体会吧,他会尝到其中乐趣的! 娄鹤筠果然没能劝动许氏,只能让她吃了几块蜜饯,等许氏又躺下了,他才站起身对着一旁的庶妹娄晴道:“小妹,今日你留下来照顾母亲吧,有什么事让吴妈妈去前院寻我!” 娄晴是一百个不愿意,自从沐云书进了门,这种事就不用她来做了,为何今日又要她来给嫡母侍疾? 嫡母有多么难伺候,她从前是经历过的,娄晴满眼乞求地看向沐云书,低低唤了声“二嫂……”声音里带着怯,听上去很是可怜。 但沐云书却没有应她,这个前世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宠爱的姑娘,最后却在她背后捅刀子。 见沐氏没有搭理她,娄晴有些不可思议,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娄鹤筠已经皱眉朝她看了过来。 娄晴不想让二哥看穿自己有躲懒的心思,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应下了。 将许氏安顿好后,娄鹤筠这才与沐云书离开了海棠院。 夜已深,微风将回廊里的灯笼吹得轻轻晃动,惊起了栖在枝头的几只鸟儿。 两人沉默地走在青石小路上,直到分叉口,娄鹤筠才停下了脚步。 从海棠院出来,娄鹤筠以为沐云书一定会想办法邀他去舒云院,他在考虑要用什么理由拒绝她,可一路走来,沐云书一句话也没有说,好像根本不关心他晚上要宿在哪里。 为什么会这样?四年来她每月都会给他寄书信,信上都是些没有意义的琐事,但她还是能写上好几张纸,现在他回来了,她却没有任何话要问了么? 娄鹤筠心情越发的烦躁了,见自己停下来沐云书也没有回头,愠声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么?” 沐云书觉得可笑,前世她什么事都想与他分享,他冷了、热了、渴了、累了,她都会心疼询问,可娄鹤筠见到她就躲,好像她是什么瘟神。 如今她没话要对他说,他反倒询问起来。 她朝娄鹤筠福了一礼,淡淡道:“确是有一件事要与夫君商量。” 娄鹤筠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就知道沐云书在装腔作势,给了她竿子她就会顺杆爬,竟开始懊悔刚刚多嘴问了那么一句。 不料沐云书却是道:“葛老刚刚的话夫君也听到了,妾身的确觉得最近身体不大好,应是没办法伺候夫君了,所以烦请夫君这些日子留在青鹤园吧,妾身会选几个得力的丫鬟去青鹤院。” 娄鹤筠怔了怔,没想到沐云书非但今日没请他去她的院子,还直接给他安排到了青鹤院,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欲情故纵么? 被这女人往外推,娄鹤筠莫名觉着有些羞恼,冷道:“我公务繁忙,本也没打算住进舒云院,那就住在青鹤园吧。” 不用与娄鹤筠周旋,沐云书只觉轻松了不少,脸上那假笑竟真切了一些,“那妾身不打扰夫君了,妾身告退!” 说着,她没有任何眷恋,转身就朝舒云院走去。 望着沐云书离去的背影,娄鹤筠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身边的小厮满福见自家爷不高兴,上来劝道:“奶奶估计因为您没告诉她归期,跟您耍小性子呢!爷要不要哄一哄?” 娄鹤筠眉头的川字更深了,“哄她只会纵得她更加小家子气!我那么多正经事要做,怎会顾得上这点小事!不必理她,叫她自己想通才行!” 满福称了声“是”,也觉二少奶奶会想清楚自己没有闹脾气的资本,过不了多久过来寻爷了,于是不再多话,跟着娄鹤筠回了青鹤园。 次日,沐云书以养病为由,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嫁入娄府近四年,这是她第一次睡懒觉,第一次没有早早去给许氏请安。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许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了,不必惦记这个,想着那个,只觉浑身都舒 第9章 有什么事不1样了。 沐云书见院外没有声音了,便问:“那他怎么走了?” 宝珠笑着回道:“翠玉见您睡着,怕三爷惊了您,就跟三爷说您病了,暂时管不了府里的事,还跟三爷说您抬走冰凌也是迫不得已,将昨日大姑奶奶要走铺子的事儿跟三爷说了!” 沐云书弯了弯唇,宝珠和翠玉都很聪明,不用她多说什么,她们就能理解她的意思,把事情做得很好。 娄凤鸣早就被许氏给宠坏了,那就是个混不吝,根本不讲道理,谁叫他不好过,他就会叫谁不好过。 这样的性子倒是也好利用。 被翠玉这样一点拨,娄凤鸣便会认为是娄燕婉让他用不到冰的,他可不会管娄燕婉的目的是什么,只会去找娄燕婉的麻烦。 “他去蔡府了?”沐云书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宝珠惊得将一对圆圆的眸子瞪得更圆了,“您怎么知道?没错,三爷得知没了铺子,娄府以后就用不到冰了,气哼哼跑去蔡府闹了!听说大姑奶奶一开门,三爷就给她泼了一桶泔水,还骂大姑奶奶不要脸,嫁出去的女儿天天惦记娘家的东西,拿着半条搜肉哄二哥,觍着脸说宴席都是她置办的,其实隔三差五来娄府打秋风!还骂蔡府自己没本事,竟怂恿儿媳到娘家要东西,让大姑奶奶将铺子吐出来。” 沐云书失笑,这的确是她这小叔子能干出来的混事。 对付无耻的人,那就需要给她找个更加无耻的人才行。 宝珠也笑:“听说三爷骂得可难听了,把蔡府老太太气的差点背过去,周围还围上来不少百姓,大姑奶奶想解释,可不好说要铺子是要拿去走后门的,被三爷骂得直跳脚,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后来被气得直哭,场面更乱了!” 沐云书并不惊讶,似乎这情形早在她意料之中,“娄燕婉拿了什么打发娄凤鸣?” 宝珠又张了张嘴,她还没有说后面发生的事情,二少奶奶怎么就知道大姑奶奶没有归还铺子的事! 她回道:“奴婢听说大姑奶奶被三爷给吵怕了,求了她的婆母给三爷抬了一箱子冰,还塞给三爷一些陪嫁首饰,这才将三爷打发走了。不过周围许多百姓都瞧见了,大家伙今儿茶余饭后可有的聊了!” 虽然让大姑奶奶吃了瘪,宝珠心里很解气,可想起娄燕婉昨日跟娄鹤筠邀功的样子,她又忧心道: “奶奶,三爷也没能把铺子要回来,您真的要便宜大姑奶奶?奴婢总觉着大姑奶奶不会那么好心地帮二爷!” “不急,”沐云书将一旁的账本拿起来翻看,淡道:“这个铺子给她带来的麻烦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这辈子的时间都是赚来的,她可以跟她们慢慢玩。 看了一会儿账册,沐云书将视线定在账册里的一行字上。 看见那行字,她平静的眸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咸宜庵……” 是大嫂楚曼娘现居的地方。 娄家大爷在战场失踪,楚曼娘就以为夫祈福为由,住进了咸宜庵。 现在想来,应该是得知自己怀了娄鹤筠的孩子,怕事情藏不住,所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孩子生了下来。 不必伺候婆母,还能博得深情的好名声,真是一举多得。 可笑她嫁进侯府后,每月都给咸宜庵捐不少香油钱,只因娄鹤筠说这样可以保大哥平安归来。 当时她还觉得夫君重情,每月都会超出分例地给咸宜庵捐银子,哪里知晓这些钱并不是祈祷娄大爷早日归来,而是养着楚曼娘,让她不必吃苦受罪。 沐云书自嘲地笑了笑,将账本轻轻合上,“宝珠,这个月把给咸宜庵的香火也停了吧!” 宝珠意外地朝沐云书看了过来,不解道:“奶奶,您不是说其他银子可以省省,这个银子不能省么?而且……而且这银子要是停了,万一大爷那边传出什么噩耗,夫人定会拿这事跟您闹的!” “心诚则灵,佛祖看得是心不是银子,大嫂那么诚心,定会感动佛祖的,佛祖若是没被感动,只能说明她的心还不够诚,母亲若不愿意,自己从公中出银子便是,这钱,咱们不花了!” 宝珠这才反应过来,府里的开销都是用的二奶奶的嫁妆,娄府的事当然要娄府自己出银子,二爷已经回来了,没有还让奶奶贴补的道理! “奴婢知道了,这就叫人去传话,您就放心吧!” 沐云书满意点点头,宝珠做事她很放心。 用了早点,她便叫人从书架上找来几本医书翻阅,前世她一心扑在这个家里,放弃太多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一生当然要一点点找回来。 沐云书悠闲在院子里看书,海棠院那边就没这般惬意了。 如今正是酷暑,许氏身子不爽,本就烦 第2章 求子 “胡扯!” 许氏哪里能承认自己是得了大夫说的那种病,为了颜面也不能承认! “定是沐氏那烂了心肝的女人买通了大夫来害我!我不信吃个点心能把人吃出什么来!” 一想到她这病因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笑话她,许氏心中郁结,竟委屈地哭了起来。 吴妈妈无奈,只能将娄鹤筠请过来安慰。 娄鹤筠刚回京城,许多事还没做,有点焦头烂额,但听到母亲有事,还是放下了所有事来了海棠院。 进门还未坐稳,许氏就对他一顿抱怨,说那些大夫都是沐氏找来害她的,她怎么会得那样丢人现眼的病! 若娄鹤筠还认她这个母亲,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与别人说是大夫误诊了,不然她真的没脸活下去了! 娄鹤筠看着母亲痛哭流涕的样子有些怔愣,他并不太能理解许氏的想法。 大夫有多大的胆子敢谎报病情,更何况他找了两三个大夫,说法都是一样的! 有病应该听医嘱安心治病才对,可他与许氏说了一会儿道理,许氏根本不听,不由让他头都开始痛起来。 从前母亲的确也有不听劝的毛病,可沐氏进门后,他便专心政事,很少收到母亲唠叨抱怨的书信,还以为是他当官后,家里摆脱了窘境,母亲的性子也变了呢! 娄鹤筠苦口婆心的劝了好一会儿,许氏仍是痛哭不止,最后只能妥协地叫人早晚送些点心过来,寻思只吃一点点应无大碍,母亲自己应该可以掌握分寸! 见儿子让步,许氏这才收了哭声,她也不光为挣那一口点心,还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要她吃了点心没有事,就能证明沐氏害她,昨日丢的脸也就能挽回来了! 所以她不仅要吃,还得当着众人的面儿多吃!心里这样想,倒也没在儿子面前说出来。 娄鹤筠陪了许氏一会儿就要回去忙公务,可许氏不太乐意,又是让娄鹤筠陪了她好一会儿才放人离开。 出了海棠院,娄鹤筠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本以为回到家会轻松一些,可事情怎么与他想的不一样?娄府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娄鹤筠走后不久,下人就送来了两盘点心,是许氏最爱的核桃起酥和白玉霜方糕。 许氏满意地将一块儿糕点放在嘴里,却觉有点干腻,想起三儿子从蔡府抬回了一些冰,就让下人去给她做几碗冰酪,要多多放糖的那种。 娄晴听得直咽口水,这些东西以前也不少她的,总吃也不觉得怎样,可现在她又累又渴,真的十分渴望能饮上一碗。 想到这儿,她不由又埋怨起沐云书,若不是她断了府里的冰,她怎会苦哈哈地在这里给嫡母扇凉! 眼里有精光闪过,娄晴凑近许氏,低声道:“母亲,您觉不觉得二嫂嫂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许氏咀嚼的动作一顿,朝娄晴看了过来,“你想说什么?” 娄晴咬了咬唇,讨好道:“母亲,我是在想,二嫂嫂不会有什么二心吧?她嫁妆那么丰厚,进娄府的时候,抬嫁妆的人都挤满了整条西武街,怎么可能连冰凌的钱都付不起,何至于要把府里的冰都送走!” 许氏将糕点咽下,沉着脸思索起来。 她之前却是没考虑那么多,因为沐氏从来不敢跟她说谎,可现在想想,娄晴的话也不无道理。 就算沐云书的铺子都在亏钱,她还有个富商爹爹在,没有银子写封信回去就是了,要是不是那些冰,昨日怎会闹出那样的笑话! 可若说沐云书有什么二心,她却是不信的,这几年沐云书费尽心思讨好他们,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想在鹤筠面前邀宠罢了。 “二心?就她也配!”许氏轻蔑地咕哝了一句,“若是被娄家休弃,她那样貌那身段,嫁给泥腿子人都嫌弃!” “母亲说得是!”娄晴认同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装作有些忧心地道:“也许是我多想了,我以为二嫂嫁到娄家,咱们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可二嫂嫂明明还有很多私产,却叫咱们过得如此拮据,若是母亲掌家,定不会让哥哥们受这种苦!” 娄晴这话说进了许氏的心坎里,说到底,就是让沐氏手中捏了银子,她才会生出这个家是由她管着的错觉,若把她的嫁妆都收到她手里,看沐氏还敢不敢跟她耍心眼! 许氏虽想要得到沐氏的嫁妆,可也知道嫁妆是女子的私有财产,只会留给自己的子女,她想要强要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许氏眼神忽地一亮,她怎么忘记了,等欣儿过继给沐氏,她就是沐氏的女儿,沐氏的嫁妆不都是欣儿的! 到时候,她让沐云书早点将欣儿的嫁妆备出来,交给她管着,沐氏没有理由拒绝! 越想 第21章 她不在乎他的心思了。 舒云院。 紫金兽型香炉里吐着淡淡木香,给燥热的天气带来了几分清爽。 沐云书从梨花木小榻上起了身,将脸上的药泥洗去,宝珠立即抱着铜镜走了过来。 看着铜镜中沐云书那变得光滑许多的脸,宝珠惊奇地张大了嘴巴,“奶奶,老太爷给您留的这方子也太神奇了!只用了两三日,您的脸就白嫩不少呢,晒斑都不见了!” 沐云书笑着点了一下宝珠的额头,她知道根本没有宝珠说得那么夸张,不过长期保养下去,她的脸会慢慢好起来的。 前世她总听人说女子的样貌不重要,品性才重要,所以没有在意这张脸,可当她变老、变丑后,那些人非但没有再说容貌不重要,还笑话她,羞辱她。 如今,她不会再听那些可笑的话,女子爱美不是罪过,不为取悦他人,只为自己开心! 翠玉也是一脸欣慰,一边帮沐云书梳理着长长的秀发,一边道: “奴婢觉得也不光是这方子好,奶奶这两日不再操心府里的事,夜里都睡得安稳了许多,奴婢看您精神多了,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宝珠忙跟着点头:“奶奶之前就是为这个家耗了太多心血,可气的是二爷竟然还不知,不过奶奶您变得越来越漂亮,二爷一定会被您迷住的!您早点生下小小少爷,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听宝珠还对娄鹤筠心存幻想,沐云书不由摇了摇头。 翠玉更懂察言观色,见沐云书频频蹙眉,便知她不想听到二爷的事,低声对宝珠提醒道:“以后莫要再提二爷了,让奶奶心烦!” 宝珠也瞧见沐云书因为听到娄鹤筠的名字,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不由心疼了起来。 “奶奶,奴婢知道您失望,可您和二爷终究是夫妻,二爷只是被蒙蔽了,等二爷瞧见您的好,他定会回心转意的!” 她觉着二爷心里是有二奶奶的,她还记得二奶奶未出嫁时,两人在陇西偶遇时的情形。 那时候二爷在陇西求学,为赚银子在一家书斋给人抄书描画,一日有位富商让二爷把一幅名画的落款换成他的名字,二爷因为描得入神给忘记了,富商因此差点叫人掀了书斋。 书斋掌柜让二爷给富商赔罪,二爷一身傲气,觉得富商欺世盗名,就是不肯低头。 是二奶奶帮二爷解了围,通过书斋东家之手给富商陪了银子,这件事才了了。 二爷知二奶奶家境优渥,没敢攀谈,只悄悄为二奶奶画了好些幅画。 后来二爷高中,便跑到沐家求亲,还带来了他为二奶奶画的画,整整一个箱笼。 舒云院里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墙壁上挂得全是二爷给二奶奶画的画,若是不喜欢,怎么会用这么多心思呢! 清风拂过轩窗,将纱帘扬起,也拂动了沐云书额前碎发。 夕阳下,沐云书单手倚在桌上,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那些字画上。 她其实想不明白,为何她万事不敢行差踏错,那个人的眼神却会从炙热到冷漠,再到仇恨! 说什么蒙蔽,不过是没有用心罢了。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不在乎他的心思了。 沐云书出神的时候,没有发现院子里走进来一个人。 娄鹤筠踏着暮色而来,眉宇间还笼着淡淡的忧色。 他并没有急着跨进屋子,也没让院子里的小丫鬟通传,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竟然静静站在了窗边。 此时,房间里传来了沐云书轻柔的声音:“把那些画都撤下来吧!” 沐云书将眼神从画上收回来,继续研究祖父留下的那些医方。 宝珠惊诧地看向沐云书,“画?您是说二爷的画?” 她不明白二奶奶为何忽然要换掉这些画,可她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得让二爷知道二奶奶很惦记他才行,那样二爷才会感动,才会记起当年的情义啊! “奶奶,您是怕画脏了么?这个您别担心,奴婢和翠玉一定会小心保护的!” 窗外的娄鹤筠听到几人的对话,得知沐云书还珍藏着自己送她的那些画,好像回忆起什么,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一直都知道沐云书对他的喜欢,正是因为这份喜欢,他才容忍了她的谎言。 若不是因为她的欺瞒,他何至于一时气愤喝醉了酒,犯下那样的错事! 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曼娘! 虽然对沐云书心里有恨,可他终究娶了她,还是要为她打算一二。 让她收养欣儿,她身边算是有了个孩子,不必再担心孤单寂寞,他如此为她着想,她应该满意了吧! 第22章 可配? 翠玉瞧见了沐云书刚刚的眼神,知道奶奶看见了二爷,那些话她是故意说给二爷听的,虽然惊讶奶奶的改变,但她知道沐云书做的一切都有她的道理,遂拉了拉宝珠的衣袖,朝她摇了摇头。 “照奶奶吩咐去办就是,别扰到奶奶看书了!” 说着,她放轻手脚将字画一幅幅摘了下来,拉着宝珠出了房门。 宝珠干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抱着画跟着翠玉下去了。 天刚亮,娄府下人已开始为去广昭寺祈福做起了准备,娄鹤筠也早早来了海棠院给许氏请安。 许氏见他眼底有些青紫,心疼地问:“没睡好么?是公务繁忙还是青鹤园住着不舒服?怎这般没精打采的!沐氏是怎么照顾人的?” 娄鹤筠揉了揉眉心,同僚说去冀州查案的皇城卫指挥使已经回京,听说冀州赈灾款一案被他查破,此案牵连甚广,将齐州知州都牵连进去,他在知州手下做事,不知道会不会遭到波及。 同僚们都说这两日要一起拜访那位指挥使,探探他的口风,可他觉得自己清廉爱民,修桥有功,为何要去巴结一个朝廷爪牙? 去见,实在有辱清名,会被清流看不起,不见又担心同僚给自己穿小鞋,娄鹤筠真的是非常烦躁。 本想在院子里散散心,无意中走到了舒云院,不想竟听到沐云书与丫鬟议论他的话。 还以为沐云书听到声音会着急地追出来跟他解释,结果等到深夜都未见人影! 算了,那女人八成是没有见到自己,不然以她对他的在乎程度,怎么可能不来与他解释! 她什么都不懂,自己跟一个无知妇人计较什么呢? 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见欣儿了,娄鹤筠又舒了口气。 “没什么,儿子只是担心欣儿的事。” 许氏佯嗔了他一眼,“母亲应了你的事,何时没有做到过!放心吧,沐氏那性子我比谁都了解,她只会求着你收养欣儿,不过我可要提前叮嘱你,她求你的时候你可不要着急松口,要让她瞧见咱们的为难,以后才会更尽心对你,对欣儿!” 娄鹤筠有些不忍如此算计一个妇人,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们虽然骗了沐云书,但让欣儿那么天真可爱的孩子陪在沐云书身边,也是对她好,这是善意的谎言。 欣儿来了后,不管是沐云书还是母亲,应该都会很开心,家里少了烦心事,他也能专心公务。 如此想着,娄鹤筠的脸上就多了几分释然,对许氏道:“那母亲,咱们尽早出发吧!” 许氏知道儿子急,也没推辞,招来迎春将她扶了起来。 几人刚迈出门,娄鹤筠便瞧见门口停着两顶软轿,讶异地朝许氏看了过去。 “母亲,我们不是坐马车出门?” 许氏被搀扶着坐上了轿子,用手里的桑蚕丝扇子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那不是还要走到府门口?走得一身臭汗如何见人!儿啊,你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我们娄家从前是望族,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不能让人瞧低了你,快坐下吧!” 可娄鹤筠觉得这样的讲究并没什么必要,而且母亲的病也不宜久坐,他想劝许氏走走,可这么多下人在又怕伤了许氏的脸面,只能心情复杂地捏了捏拳,说: “儿子不太习惯,还是您坐吧!” 许氏嫌弃太阳晒,便没有再劝娄鹤筠,一行人便呼呼啦啦地走出了娄府。 沐云书已经等在了门外,她穿着一身石青色长裙,裙摆上用白线绣着点点花瓣,头上戴着帷帽,轻纱直落腰间,素净却不失雅致。 这样的沐云书让娄鹤筠有些恍惚,可想起前日见到她的样子,心中那份怦然很快就淡了去。 后面走出来的娄晴瞧见沐云书的这一身裙子,差点没能将眼中的渴望藏好,她装作十分亲昵地走到了沐云书身边,挽着她的手臂道: “二嫂,你这么早出来等着,是不是早盼着去寺里上香,求菩萨让你快些怀上麟儿?你这样诚心,菩萨一定能让你如愿的!” 娄晴知道沐云书最在意二哥,以为这样说定会让沐云书开心,不料沐云书只是淡淡地道: “若菩萨真能听到我愿,我更希望她能听见百姓的哭声,让大奉少些苦难。”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她去寺里并非为了求子。 可娄家人却觉得她是在假装矜持,不好意思在门外议论孩子的事,所以并没有多想。 娄晴并不关心百姓疾苦,索性没有去接沐云书的话,只笑着将眼睛落在了沐云书的裙子上,夸赞道: “二嫂嫂这裙子很漂亮,就是……就是不太衬嫂嫂 第23章 再见欣儿 沐云书没有扶他,这让娄鹤筠怔了一怔,停在半空中的手掌忙化成了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 这女人怎么回事,自己主动亲近她,她居然躲开了? 是了,一定因为她戴着帷帽才没有看见他的手,否则怎么可能越过他直接上了车?如果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一定很后悔吧! 宽慰了自己一句,娄鹤筠脸上的窘态才散去了一些,也跟着登上了马车。 进了车厢,娄鹤筠正瞧见沐云书将帷帽摘下,只是她脸上竟还戴着面纱,看不见面容。 他心中不解,正想问问沐云书为何戴着面纱,却见许氏皱着眉头朝他摇了摇头。 在许氏看来,沐云书此举无非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自卑于自己的容貌,怕被儿子嫌弃,要么,就是故意吸引儿子注意,想让儿子关心。 儿子若真的主动询问,那就着了这女人的道儿,会让她得寸进尺的! 她给娄鹤筠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坐下,不必去理会沐云书,等一会儿自有沐云书来求他们的! 娄鹤筠只好忍下了口里的话,静静坐到了一旁。 许氏本以为她这样晾着沐云书,沐云书就会心慌,会想着找机会跟他们说话,求着她不要生她的气。 却不料一路上沐云书都没有开口,只静静端坐着,甚至没有朝儿子的方向多看一眼,规矩得如同一座瓷观音。 她拧紧眉头,竟有些看不懂沐云书到底在想什么。 去广昭寺求子不过是一个幌子,娄府众人来到广昭寺上了香,便一刻未停地折返回了都城。 马车驶入城门没多久,车厢忽然一歪,惊得几人下意识扶紧了车厢。 车夫死死勒住了缰绳,好一会儿才将马车停稳。 “二爷,路上突然冲出来一个孩子!” 听到这与上一世如出一辙的理由,沐云书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幽光,嘴唇也抿成了一线。 娄鹤筠作势要下车,却被许氏按在了座位上。 她给娄鹤筠使了个眼色,让他沉住气,提醒他这件事得让沐云书来求他们才行。 娄鹤筠飞快地看了沐云书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听话地坐回到座位上,等待许氏的安排。 没一会儿,车外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叫骂声:“小崽子,居然还敢逃跑,看我不打死你!” 声音未落,鞭打声就响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小女孩的惨叫和求饶声:“疼,好疼!呜呜……不要再打了,我不敢再跑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很可怜,估计不管是谁,遇到这种情况可能都会被激起保护欲,出面拦上一拦。 许氏等着沐云书开口,可沐云书却好像没有听见声音一样稳稳坐着,完全无动于衷。 这让许氏整个人都蒙了,沐云书不开口帮忙,下面的戏要怎么唱? 男人抽了几鞭子,见车里毫无反应,咬着牙继续朝女孩抽了几鞭:“叫你跑,必须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下回还敢不敢跑了!” 娄鹤筠听到欣儿的哭喊声,心都跟着疼了起来,实在没能忍住,对沐云书道:“听上去是个孩子,怎能受到了这样的鞭打,你跟我下车看看吧。” 许氏见儿子没能沉住气,只能对沐云书吩咐道:“听上去怪可怜的,走吧,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许氏和娄鹤筠下了车,沐云书当然不会自己留在马车上。 这样好的一出戏,不看实在浪费了。 她将帷帽戴在了头上,跟着缓步下了马车。 娄府的车队已经靠着路边停了下来,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宝珠和翠玉从后面的马车下来,小跑着来到了沐云书身边。 看着周围有些熟悉的环境,以及那个她们见过的疤脸大汉,宝珠不由紧张地朝沐云书看了过去。 还是翠玉要沉稳些,她拉了拉宝珠的衣袖,朝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坏了奶奶的安排。 几人下车后,金大川并未停手,而是用了更大的力气朝小女孩抽打过去,好在两人隔着些距离,鞭子只在小女孩身边掠过。 可这一下还是惊得周围人发出了一声低呼,无不对男人的凶残感到气愤。 男人并未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而是恶狠狠地要去拖拽小女孩,小女孩大惊,爬起身就朝沐云书的方向躲了过去,拽着她的衣裙,躲在了她的身后。 沐云书垂下头,正撞见小女孩那双含着眼泪的眼睛。 女孩的眼睛很漂亮,很惹人怜爱,沐云书如今才发现,娄欣儿跟楚曼娘是有几分神似的。 前一世,她也 第24章 墨归墨知许 小女孩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叫人心生怜惜。 “好可怜的小丫头,再打下去怕活不了多久了。” “哎,造孽啊,要是有个富贵人家能收留就好了!” “这小姑娘好漂亮啊,你们说她不会是被拐来的吧!真可怜啊!”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娄鹤筠和许氏紧张地观察着沐云书的表情,气氛已经被烘托到这里了,她总该提留下欣儿的话了吧。 沐云书垂下眸子,当作没有看到许氏和娄鹤筠眼中的殷切,只叫宝珠从车上拿了几块糕点下来交给了娄欣儿。 “饿了就吃吧,不够我这里还有,吃完就回去吧。” 娄欣儿愣住了,这怎么跟祖母说得不一样!不是说只要她装得可怜一些,这个女人就会把她留下来么? 翠玉见孩子拿着食物发呆,并没有吃的意思,觉察出哪里不对,蹙眉问:“不是饿了么?怎么不吃?还是不合口味?” 娄欣儿一点也不饿,被翠玉问得一慌,忍不住偷偷朝许氏看了过去。 许氏见沐云书如何都不上道,气得牙痒:“看你都把孩子吓着了,回什么回!这孩子这么可怜,回到那个狼窝窝可怎么活!沐氏,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娄鹤筠脸色也沉了下来,甚至开始后悔今日的安排,他想让欣儿回娄府,同样也是想让沐云书身边有个孩子,因此他才一直没有给欣儿找个庶母带回娄家。 亏他还以为她性子柔和,应该是个不错的母亲!早知道沐云书对待孩子会是这样的态度,他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你送她回去,可想过她以后怎么活?” 娄鹤筠质问了沐云书一句,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小女孩如今的惨状是沐云书造成的。 沐云书透过帷帽上的轻纱朝娄鹤筠看来,“把她卖到人牙子手上,他父母可曾想过她的以后?这话夫君该问她的父母,怎么问起妾身来?” “你……”娄鹤筠被噎住,真是又气又不知道如何辩解。 若就这样把欣儿送回去,以后就难再找到好的借口带她回娄府了! 许氏也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可如论如何都不能让欣儿就这么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对沐云书命令道: “好了,既然碰见了,说明咱们娄家与这个孩子有缘,把这孩子留下吧,回头你给这个牙子补些银子!” 沐云书缓缓朝许氏福了一礼,“母亲,府上奴仆已经够多了,念着多年跟随的情分,所以没有裁减,您带回一个小姑娘,要把她放进哪个院子?这么小的年纪,若让她去外院做粗活好像也不大合适吧!” 这话一出口,几个院子里的丫鬟都有点紧张地看向了许氏,月银就那么多,多一个人分她们就少一分收入,这年景谁家里都不好过,家中都盼着她们的月例活命,她们怎么愿意与别人分银子。 刚刚对小姑娘升起的同情心瞬间就被熄灭了。 许氏眼角抖了一抖,急得声音都破了音:“我何时说要让她做奴婢?” 沐云书疑惑地皱了皱眉,“既然不做奴婢,那……母亲是想收她做养女?” 许氏差点被沐云书气晕过去,孙女变女儿,那不是乱了套,她怎么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不要胡说,我是喜欢这个小姑娘,可我这个年岁怎么可能收养她!” 沐云书疑惑:“母亲既不想收养她,又不要她做奴婢,儿媳实在不知母亲的意思,还请母亲明示!” 听到沐云书终于把话绕到了正题上,许氏暗暗松了口气。 “你今日去寺里求子,回来咱们便遇到这么一个这么惹人怜爱的孩子,说明这是菩萨赐给你的机缘!你把她认下吧,以后好好待她,我们会把她当成你亲生的一样看待,就算你以后无所出也没有关系!” 周围百姓们听到这句话,无不都在低声称赞娄夫人菩萨心肠。 “这是西武街娄家的娄夫人吧?娄家也算大户了,这小姑娘命可真好啊!” “我听说这位娄二奶奶成亲四载都未诞下一儿半女,娄夫人想让儿子收养个孩子也情有可原,竟还愿把这孩子当成娄二奶奶的亲生骨肉,这么替儿媳着想的婆母去哪找啊!” “可我瞧二少奶奶好像不大乐意,她年纪不大,应该是想有个自己亲生骨肉吧!” “不过是个女娃,又碍不着嫡子什么,没准有了这女娃,二奶奶才能怀上身孕,这种事很是邪门嘞!” “你没听娄夫人说么,她们去寺中求子,回来就遇见这个小姑娘,也许真是菩萨显灵安排了这缘分!而且娄家那么富贵,多养个孩子又如何,又不用她亲自拉扯,娄二奶奶怎如此小气?”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翠 第25章 无盐女 听萧正祁提起小家伙的娘亲,墨归轻轻蹙起了浓眉,眼底的冷芒中透着恨和令人不易察觉的痛。 萧正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笑了一声,安慰道:“元宝为救你而死,死得其所,说起来你这一次真是凶险,以后寻到你的救命恩人,本王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元宝是奶狗的娘亲,跟着墨归破了许多案子,墨归查冀州赈灾款一案时,冀州几个涉案官员害怕事情败露,收买了他的部下,想将墨归暗杀于冀州。 元宝发现了不对,拼死托住了想要给墨归下毒的部下,这才让墨归得以回到京都。 人是回来了,但伤得也不轻,大夫说他这次是九死一生,若不是有人救了他,不死也残废了。 案子破得很漂亮,可惜元宝再也回不来了,萧正祁理解墨归的心情,但他不喜欢凝重的气氛,挠着奶狗的肚皮笑问: “你给它取名字了没有?叫踏雪怎么样?威武霸气!要不叫寻梅也不错,文雅又好听!” 墨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没掩饰心中的嫌弃:“难听!” 萧正祁撇了撇嘴,一副你这铁疙瘩真是不懂风情的表情:“怎么难听了?总不能叫什么阿福、阿旺的,那才俗气!” 不料当他说出“阿旺”这名字时,奶狗竟然兴奋地“旺”了一声,小尾巴也欢快地摇了起来,似乎很中意这个名字。 萧正祁惊了,瞪着眼睛对奶狗道:“你什么品味!打死也不能叫这个名字!本王不同意!” 墨归没有理会与阿旺“斗嘴”的萧正祁,他听到街道上有嘈杂的吵闹声,撑着身子向前探了探,掀起车帘一角,对车夫问道:“出什么事了?” 街上人很多,马车行驶得很慢,车夫听到询问,就侧头回道:“哦,回墨爷,是一个孩子从人牙子手里跑了出来,不小心撞到了娄府的马车。” 萧正祁听说有热闹瞧,直接将车帘掀了起来。 “娄家?哪个娄家?” 车夫答道:“回七爷,西武街娄府,祖上好像出过一个探花。” 见萧正祁显然对这样的人家没什么印象,车夫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家二爷刚从齐州回来,好像因为修桥立了功,今岁考核后应是会升迁,算是同科里较为出众的了。” 闻言,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墨归挑了挑长眉,喃喃道:“是他!” “你知道他?”萧正祁好奇地朝墨归看了过来,能被皇城卫指挥使记住的人,十有八九是贪官污吏,可这娄二爷造桥有功,听上去倒不像是个贪官。 墨归没有回答萧正祁的话,而是对车夫道:“继续说。” 车夫跟在七皇子身边什么风浪没见过,可墨归的声音还是让他心头一凛,这也不能怪他胆小,实在是这位爷寒气太重。 他立马恭敬回道:“小的也是听百姓们议论,说是那小女孩被人牙子殴打虐待,娄家人瞧那她可怜,想让府中多年无所出的二少奶奶将那孩子收养,但那位少奶奶好像不太愿意,所以僵持在这里了。” 萧正祁面露不悦地道:“既然自己不能生,怎还不允许夫君领养,这女人怎么想的?” “大家也都这么说,觉得这位少夫人不近人情。” 说着,车夫还惋惜地为娄家叹了口气,“奴才听闻娄府那位二少奶奶貌若无盐,现在看这心肠也不怎么好,无貌、无德还无后,可惜了娄二爷的好人才!” 被车夫这么一说,萧正祁对这个娄家二爷也同情了起来。 墨归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在他认为,认下一个不知底细的小女孩,不是善良而是蠢! 他透过车帘缝隙瞧见人群中那道素影,轻轻蹙起了眉。 这女子似乎有些眼熟。 只是还不等他深想,萧正祁就将车帘给放了下来。 “我差点忘了,你伤还没好,不能吹风!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父皇能扒了我的皮!” 萧正祁没有开玩笑,他父皇是真的很在乎墨归。 别人以为墨归只是父皇手中的一把刀,好用的刀,他背靠镇国公府,张扬无畏,可以震慑奸臣,也能让那些目中无人的老臣头疼不已,但萧正祁知道并非如此。 若无本事,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在二十五的年纪,穿着一身绯袍,站在朝堂之上。 视线被阻隔,墨归也没有继续探究,闭眼休息起来。 萧正祁依旧在继续唠叨着:“看来这个娄二很不错,这次案子查办了不少官员,倒是空出不少位置来,本王可以跟父皇提上一提,省得父皇日日为无人可用而犯愁!” 墨归撇了萧正祁一眼,“殿下就知他是个好的?” “起码是善良正直的,心怀百姓, 第26章 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人们觉得热闹看尽,正要散去的时候,沐云书缓缓开了口:“母亲,等一等。” 许氏不耐烦地看了过了来,“沐氏,你还有什么事?” 没用沐云书再开口,金大川忙龇着一口黄牙上前,朝许氏和娄鹤筠作了个揖: “几位善人,是小的还有事相求……你们既然收养了这一个,也不差其他几个吧,我这里还有几个苦命的孩子,跟着小的个个吃不饱穿不暖,这年头也没人来牙行买人,您们可愿意将他们也带回去?” 这话让要离去的百姓又停下了脚步。 许氏一怔,找这个牙子的时候,并没吩咐他说这些,事情已经办妥了,他为何要多这么一句嘴? 正想拒绝,金大川已经从人群里拉出了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更加瘦弱,脸上半两肉都没有,让人看着都揪心。 最大的男孩飞快朝沐云书看了一眼,虽然看不见沐云书的样貌,但他已经猜出这就是前两日来找金大川的那位夫人! 男孩知道,这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也许是唯一的一次机会,遂鼓足了勇气,拉着身边的几个孩子,一下子跪倒在沐云书和许氏的面前。 “夫人,也救救我们吧,让我们做什么都好,只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 “夫人,求求您发发慈悲吧!” 孩子们没有痛哭流涕地诉说自己的悲惨,可他们眼中对生的渴望比任何话语都能打动人心。 这五个孩子的出现让许氏不知所措起来,若认下,那他们都会成为鹤筠的继子,到时候可是要分娄家家产的,她怎么可能愿意! 可她刚刚态度强硬地让沐云书认下了欣儿,现在有什么理由拒绝别的孩子? 许氏气得要死,不停给沐云书使眼色,让她出面拒绝,可沐云书却好像根本没有看懂她的意思。 她将几个孩子从地上扶起来,目光里透着疼惜地看向许氏:“母亲,他们真的好可怜……” “是很可怜……可你也说,今年咱们家也是勉强支撑,收养一个已经吃力了!” 许氏压抑着怒火,看着身边的娄欣儿道:“这丫头年纪小,又是个女孩子,相比起他们来说更需要咱们帮助,要不……还是让他们问问别的好心人吧!” 许氏话音一落,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低下了头,生怕这件事摊到自己头上。 现在到处都缺粮食,谁愿意平白捡个养子回去,若是个好的也就不说了,万一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这时候他们倒是忘了,刚刚是怎么数落沐云书心铁石心肠的了。 男孩听了这话,连忙把他身边的小女孩推了过来。 “夫人,你们不要我们不打紧,收下我妹妹吧,她很听话的,吃得也很少,求求你们把她收下吧!” 说着,男孩用力朝地上磕了几个头,再抬头时头上已经是一片青紫。 可能是因为很久没吃东西了,男孩磕过头后脑子一阵眩晕,差点栽倒过去。 “母亲是想选一个最可怜的带回去照顾?”沐云书看向许氏,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许氏一怔,这可怜要怎么比较,还不是她觉得谁可怜,谁就可怜。 正要称“是”,就见沐云书竟然抢过金大川手里的鞭子,作势就要朝孩子们抽打过去。 孩子们吓坏了,几个男孩儿迅速将最小的女孩护在身下,颤抖着紧紧抱在一起,似乎这样就能缓解鞭打带来的疼痛。 只有娄欣儿懵懵懂懂地看着沐云书,完全没有害怕,甚至对她手里的鞭子露出了几分好奇之色。 大家先是惊愕,随后很快就明白过来,只有经常挨打的孩子才会出现应激反应,那个发呆的女孩儿看来并没有真正地挨过鞭子。 沐云书当然不会把鞭子打在孩子们身上,她将鞭子交给了宝珠,对几个孩子安抚道:“别怕,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打你们!”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翠玉,“去给他们拿点吃的过来!” 翠玉立即点了下头,将放在马车里的点心盒子又拎了出来。 食物摆在面前,几个孩子却不敢动,可他们那渴望的眼神是隐藏不住的,周围人甚至听到了他们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不由回忆起另外那个小女孩得到食物时的样子,眼中完全没有对食物的炙热。 不由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之前都没发现,这小女孩脸上虽然脏,可漏出来的手脚是白白嫩嫩的,好像没吃过什么苦啊!” “她嘴里喊着饿,可你瞧她拿着食物并不想吃。” “你们说她不会是看到贵人的马车,故意扑过来的吧! 第27章 何为眼缘 许氏拒绝的话一出口,百姓们都朝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是她叫沐云书收养孩子,现在沐云书同意了,她却又反口,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太对劲。 而且,既然是让娄二奶奶收养孩子,怎么也要她自己中意才对。 沐云书道:“母亲,之前是儿媳不懂事,现在想通了,母亲和夫君愿意接受这些苦命的孩子,妾身应该支持才对!” 许氏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这认亲也要讲究眼缘,可怜的人那么多,我们一家也救不过来!已经选定了欣儿,就不要更改了吧!” 许氏心中着急,把欣儿的名字叫出来都没有察觉。 娄鹤筠忙补充了一句:“母亲早想要一个乖孙女,已经取好了名字,既然母亲把这名字给了这小女孩儿,那就这样定下吧。” 沐云书没急着开口,只将视线落在了娄鹤筠身上,静静地打量着他。 这审视的目光让娄鹤筠很是心虚,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夫,夫人看着为夫作甚?” 沐云书淡道:“没什么,就是不解,难道夫君处理公务时,也是靠眼缘来解决的?” 这话可大可小,让娄鹤筠心中猛地一惊。 什么是眼缘?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只凭自己的喜好来决断。 这话传出去,岂不会让别人质疑他的能力! 再往深了想,这样的人缺少理智,容易被人拉拢,圣上怎么会喜欢重用这样的人! 想通这些,娄鹤筠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还好沐云书提醒了一句,不然他很可能会因母亲这句话毁了前程! “不……当然不是!” 否认后,他又犯起了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要怎么才能把欣儿带回去? 娄欣儿虽才五岁,但也到了能听懂话的年纪,见父亲居然没有像祖母一样坚定地要将她带回家,她竟委屈地扁起嘴哭了起来。 “爹爹,你不要欣儿了么?” 听到娄欣儿的话,娄鹤筠的心再次颤了颤。 一是害怕小女孩不懂事,把真相露了出去,另外也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女儿。 “要不……要不两个孩子都留下吧……” 娄鹤筠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只能退了一步。 沐云书还没有回答,许氏先惊呼了一句:“那怎么行!” 见母亲根本没有明白拒绝领养另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娄鹤筠真的很后悔将这件事交给母亲来办。 他刚想劝许氏几句,软软的小女孩已经扑到了他的腿上。 “不要,欣儿不要与别人一起分享爹爹,爹爹是欣儿的爹爹,欣儿不要别人叫你爹爹!” 娄欣儿自从被送到齐州,一直跟在娄鹤筠身边,这次娄鹤筠要调回京城,这才叫人先将娄欣儿送了回来。 娄鹤筠身边没有别的女人和孩子,娄欣儿拥有了他所有的爱,当然不愿意与别人分享。 她虽然聪明,但还不能理解自己这话会给娄鹤筠带来多大的麻烦。 娄鹤筠紧张地摸了摸娄欣儿的头,看着沐云书解释道:“小孩子记不清人,可能我与他爹爹长得像……这也,也是缘分……” 沐云书笑了笑,这么蹩脚的理由他也能说得出口。 但她看破未说破,现在揭穿娄鹤筠,只能说明娄鹤筠背着她生下了一个私生女,别人最多唾弃他几句,最后还是会让她大度接纳,反而让娄欣儿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不是她想要的。 沐云书垂头,又朝自己身边的小女孩看去,那女孩也正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夫人……” 小女孩忍着泪意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您不要为难,阿凝……阿凝不会跟小姐姐抢爹爹!” 小女孩的话让沐云书心口有些酸涩,她轻轻俯身,尽量让自己的眼睛与小女孩平视,让她不会感受到来自大人的压迫感。 “你叫阿凝?”她柔声问。 “我叫芊凝,哥哥们叫我阿凝。”小芊凝眨着眼睛,十分认真的回答着。 “你不想跟我离开么?虽然不敢保证让你富贵,起码可以不叫你挨饿。” 小芊凝歪了歪头,好像真的在仔细思考,然后摇着头对沐云书道:“凝儿谢谢夫人,可阿凝不能丢下哥哥们!阿凝得陪着哥哥们!” 小芊凝的声音与娄欣儿一样稚嫩,可这孩子明显比娄欣儿更早慧,更懂事一些。 听芊凝这样说,修逸和修齐两兄弟急红了眼。 “阿凝,别管我们,哥哥能照顾好自己! 第28章 2爷的骨肉 许氏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她怎么可能让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混了她娄家的血脉! “我的意思是先让鹤筠去查查这些孩子的来历底细!” 这调查的结果当然是她说得算,到时候就让鹤筠说这些孩子是逃犯之子,收留不得,沐云书也没有办法! 沐云书并没有反对,“也好,那就去京兆府报备一下吧。” “不能报官!”一听要捅到官府去,许氏急得声音都劈了叉。 让官府插手,查出来欣儿的真实身份那可怎么办? 许氏气得头晕,站都站不稳了,这回可不是装的,是真的胸口发闷,嘴里发苦,她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这么点小事,何须惊动官府!你莫要给府尹大人添乱!” 许氏不想报官,也绝不会在这些孩子身上花半个铜板,瞪着沐云书道:“既然是你的主意,那就由你来安顿他们吧,府里若因此出了乱子,我唯你是问!” 娄鹤筠也觉得安置这些孩子是个问题,看着沉稳的沐云书,不由问道:“府中没有空余的院子给这么多孩子住,你可还有好的办法?” 沐云书略一沉吟,回道:“妾身记得家中族学那几间房子一直空着,不如把族学改成济民堂,让孩子们先住在那边。” 娄鹤筠眼睛一亮,觉得沐云书的这个提议不错。 济民堂只是救助帮扶,不一定要把孩子们都收养到娄家来,既全了他的名声,也不必把这些孩子当成娄家的子女,倾注太多的物力财力去培养。 见许氏还没有听懂,娄鹤筠低声对许氏解释道:“母亲,孩子们入了济民堂后,儿子会仔细考验他们的品性,的确出色的儿子才会考虑留下来。” 许氏拧着眉头,这样一来,欣儿岂不是也要跟这些个孩子住在一起! 但想到欣儿跟着鹤筠学了不少东西,肯定是几个孩子中最出众最优秀的,按照儿子的意思,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好吧,但丑话说着前头,要是有作奸犯科,手脚不干净的,我不会心软,一定会把他赶出去的!” “是,全听母亲安排!” 娄鹤筠与许氏想得差不多,跟这些个孩子比起来,还是欣儿更漂亮讨喜。 而且他和曼娘都很聪慧,欣儿怎么会比这些孩子差呢! 有了比较,沐云书就会觉得那些孩子入不得眼,最后还是会选择收养欣儿! 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娄鹤筠松了口气,立即让下人准备马车去了。 沐云书揉了揉小芊凝的头,柔声问:“不让你跟哥哥们分开,你愿意跟我走么?” 芊凝眨动着黑黝黝的眼睛,朝几个哥哥看了过去,然后感激地朝沐云书点了点头,“愿意的,阿凝愿意!” “你们呢?”沐云书又看向几个男孩。 男孩们早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边抽着鼻头,一边用力点头。 沐云书微笑道:“好,不过你们也听到了,即便带你们回去,最后也不一定能留下来,今后的路怎么走,要靠你们自己努力了!” “我们会的,绝不会让夫人失望!” 几个小脑袋瓜点起来犹如捣蒜。 马车驶来后,沐云书便让宝珠他们将孩子们送上了马车。 娄欣儿一看要跟几个脏兮兮的孩子坐在一起,嘴一扁,险些要哭出来,娄鹤筠吓了一跳,害怕娄欣儿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只能也跟着坐上了马车。 事情告一段落,百姓们感叹了几句便都散了,翠玉拿着一张二十两的银票交到了金大川手上。 “我家奶奶叫你记得行里的规矩,若再敢欺负孩子,莫怪我们不客气!” 金大川飞快看了翠玉一眼,“是,奶奶手眼通天,小的绝对不敢再破坏行规!” “知道就好!” 交代了一句后,翠玉这才上了马车。 许氏看见沐云书就心烦,把娄晴招过来在身边伺候,娄晴坐上了头车,沐云书也就没有再跟许氏同乘。 翠玉上了车后,正看见沐云书看着车外出神,轻声回复道:“奶奶,都处理好了,不过这人真的可信吗?” 沐云书听到声音回过了神,“能被银子打动的自然是信不过的,不过‘黑三行’的总把头年岁大了,正在选继位者。只要想争这个总把头的位置,就得在老把头面前露出点本事。整顿行内的规矩功劳不大,但只有根基稳了,才能筑起大厦来,这理儿,他们比咱们懂,会争相去处理的!” 翠玉很快就明白了沐云书的意思。 牙行归属于京都十二行中的黑三行 第29章 准备离开 宝珠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二爷竟用这样的手段来欺瞒奶奶,怪不得奶奶不在乎二爷何时归府,怪不得奶奶会将那些字画都撤了下来,原来竟是这样…… 翠玉要比宝珠更冷静一些,想着沐云书今日所为,询问道:“奶奶,您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沐云书朝翠玉勾了勾唇,只吐出了两个字:“和离。” 宝珠和翠玉皆是一惊,对视一眼后又看向了沐云书。 宝珠担心地道:“奶奶,真的要这样做吗?和离后您该怎么办?其实……我娘说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也许忍一忍就好了,他们最终会回来的,回到那个能包容他一切的女子身边!” 沐云书闻言,眉稍笑意渐渐消失,“宝珠,你娘说得不对!他不是回到你的身边,而是无处可去,若有他心之向往的地方能容他,他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翠玉想到沐云书这些年为娄家的付出,换来的却是二爷和娄家人共同的算计,心中替沐云书不值。 “奶……不,小姐,不管您要做什么,奴婢都会支持您,要奴婢做什么,吩咐就是!” 翠玉知道小姐今日没有直接揭穿那孩子的身份一定是有目的的,就是不清楚这目的是什么。 宝珠当然也是向着沐云书的,她更多是为沐云书忧心以后的事。 “奶奶,等二爷知道这娄府是靠您撑起来的,会放您离开么?还有夫人和两个姑奶奶,不可能轻易放您走的,您若是提出和离,她们指不定如何编排算计您!” 沐云书笑了笑,眼中有光彩流转:“所以,要让她们求着我和离才行!” 虽然不知道沐云书到底是如何安排的,但两个丫头都很听沐云书的话,她既然做了决定,她们只会追随。 沐云书这样大胆的想法不能被外人知晓,马车快要到达娄府的时候,两个丫头都谨慎的闭了口。 因为欣儿的身份差点曝光,出发前娄鹤筠跟许氏抱怨了一句,说她不应该如此安排。 许氏气结,她做了这么多是为了谁?没让儿子说句辛苦,反而惹了一身不是! 心中气闷,就在车上吃了两盒子点心,下了车后竟觉得心口更闷了。 可她不能传大夫来瞧,否则儿子又会说她是因贪吃才病重的,沐氏岂不是更加得意了! 进府后,许氏一刻都不想装了,看也没看那几个孩子一眼,只拉着娄欣儿关心了几句。 她本想带欣儿回海棠院,但娄鹤筠忙将她给拦住了,现在他们还没有正式认下欣儿,也就是说在沐云书眼中,欣儿与这些孩子没有不同,许氏单独带走欣儿,会让沐云书生疑。 许氏虽不愿,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回了海棠院。 孩子们身上都脏兮兮的,连模样都看不出来,沐云书招来了下人,让他们带着孩子们先去沐浴。 这一洗,竟洗了将近两个时辰,宝珠她们将人带回来时,沐云书都不敢认了。 娄欣儿的变化并不太大,她之前只是被涂脏了脸,还是能看出原来的样子。 但其他几个孩子头上都是泥垢,脸上混着血痂和伤痕,所以根本看不出长相如何。 这一洗,终于露出了几个孩子真实的容貌,沐云书都不由看得呆了呆。 孩子们虽然瘦弱,但五官都很惊艳,尤其最大的男孩和小芊凝,绝对可以用出众来形容。 沐云书将他们叫到身边,简单地了解了几个孩子的情况。 六个孩子中四个是男孩,最大的和最小的是一对儿兄弟,分别叫修逸和修齐,一个七岁半,一个五岁半。 另外两个孩子家里没有给起正经的名字,只记得爹娘叫他们虎子和二宝。 沐云书觉得孩子们以后都会读书,于是就给这两个孩子也取了名字,分别叫修明和修培。 她还给几个孩子按照年龄排了序,两个女孩年龄最小,便是小五和小六。 孩子有了新衣裳,还有了名字,心里别提多高兴,娄鹤筠在一旁看着沐云书耐心温柔地与孩子们聊天,竟然觉得这一幕很是温馨。 如果绕在他们身边的,是他们自己的孩子,是不是比现在这画面还要幸福? 可想到幸福这个词,楚曼娘的样子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一股负罪感袭上心头,让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沐云书根本没有注意到娄鹤筠神情上的变化,让宝珠带着孩子们去吃饭,她才朝娄鹤筠看了过来。 “族学那几间房子有些旧了,妾身怕孩子们住进去会不舒服,不若先将房子修缮一番,再请几位先生过来,夫君觉得如何?” 娄鹤筠回过神,仔细想了一下沐云书的安排,点了点头道:“你想得 第3章 尽管来 看到这些烦琐的账本像山一样压过来,娄鹤筠整个人都怔住了。 家里不就是要给下人发些月银,有这么复杂,需要记这么多帐? 可沐云书要去庄子上养病,这些事总要有人处理,没有办法,他只能让小厮将账本都接了过来。 将账册交出去,沐云书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没有再多留娄鹤筠,起身、行礼、告辞,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也不带一丝留恋。 直到沐云书已经走出很远,娄鹤筠才意识到她是真没有想过邀请他一同去庄子上小住,这女人他真是越发的看不透了。 小厮满福看见自家爷走神,走过来低声道:“二爷,奶奶这是不是戏文里讲的,在欲什么纵什么?” 娄鹤筠敲了一下满福的脑袋,“欲擒故纵,叫你多看点书,也不知看到哪去了!” 满福嘿嘿笑了笑,“对对对,就是欲擒故纵!二奶奶一定是想去庄子上好好修养一番,然后回来给您一个惊喜!” 若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娄鹤筠会觉得心烦,可今日却没有这样的情绪,反而有一些……期待。 虽然他并不认为沐云书能给他什么惊喜。 “别胡说了,把账册送书房去吧。” 满福应了一声,正要退下,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二爷,也要让欣儿小姐一起去庄子么?庄子里可没府里住着舒服!” 娄鹤筠抿唇思索了一会儿,“去吧,也不会差到哪去,沐云书应该不会苛待孩子的,欣儿跟在她身边正好培养一下感情。” 满福挠了挠头,觉得二爷回来后,对二奶奶的态度好像变了不少,但也没有多话,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祁王府。 落花园的花窗半敞着,夏夜的风虽没多少凉意,总算是吹散了些许烦躁。 葛老给墨归包扎好了伤口,哼声道:“小公爷再这般拼命,小老儿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听到墨归着镇国公世子这般被数落,萧正祁心情大好。 他转着手里的茶杯,笑道:“葛老,你好好说他两句,也就你和父皇能说他两句,别人的话他根本不听!” 葛老无奈摇摇头,“王爷可莫要抬举小老儿,小公爷对我是当面应承,回头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句话都不带听的!小老儿给人瞧了这么多年的病,没见过比小公爷还倔强的。” 说到这儿,他又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沐云书的脸,“倒是还有一个,你们不分伯仲!” 萧正祁不由好奇起这个能让跟墨归相提并论的人,正要询问,门外的帘子轻轻响动起来。 一位婢女走进来禀报道:“王爷,高大人来给您回命了。” 高尹是祁王府侍卫总领,被萧正祁派出去调查娄鹤筠的事情,听闻有了消息,萧正祁就忘记了与葛老谈论的事,点头道:“让他进来。” 高尹穿着一身银甲,走路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瞧见墨归朝他看来,他虎躯一震,立马放轻了步子。 朝萧正祁和墨归行了一礼,高尹才开口道:“王爷,您让属下查的事属下查到了,这是娄大人的卷宗,您过目。” 萧正祁接过册子,并没有急着翻看,而是问道:“先告诉本王今日城门那边发生的事怎么解决的?” 闻言,没什么表情的墨归也看了过来。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只是本能地竖起了耳朵,那样子像极了角落里同样伸长脖子看过来的阿旺。 “哦,属下听说娄大人打算办一个济民堂,让那几个被牙子欺负的孩子有个容身之地。” 听了这话,萧正祁面露欣赏之色,不由点了点头,“是个有心的!” 随后,他将卷宗翻开,看了看娄鹤筠的履历,发现他在齐州风评不错,也做了一些实事,便笑着看向墨归道: “知许,这娄鹤筠为人正直,能力也不错,是个可造之才,哎,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会是嫉妒人家样貌好,怕他日入朝时,抢了你的风头吧!” 墨归眉头轻挑,“有没有人说殿下的眼神很清澈?” 萧正祁以为墨归在夸他,骄傲地摸了摸下巴,还拿起铜镜照了照,“还好吧,很清澈么……” 墨归点头,“看上去特别好骗。” 萧正祁翻了个白眼,将铜镜扔到一旁,还瞪了墨归一眼。 “白字黑子的写着,卷宗总不能骗人吧,你就是对娄鹤筠有偏见!不,你是对长得好看的人都有偏见!” 比如他,他才不好骗! 墨归失笑摇摇头,“殿下也不想想,他一个从六品通判,每年俸禄不足百两银,哪来的银子修 第31章 嫂嫂客气了 “你都二十好几了,一直不成亲,到底想干什么!”萧正祁瞬间化身成操心的老父亲,“成了家,有了记挂,你也不会这般拼命了!” “不会出现能让我记挂的人的,殿下莫要操闲心了!” 萧正祁看着执拗的墨归,无奈叹了口气,葛老说得不错,这还真是个犟种,就因为幼时的一个诺言,竟真的不娶妻,不生子! 这时候高尹抬头看了墨归两眼,表情有些犹豫。 墨归早就发觉了他的异样,问道:“还有事?” 高尹抿了抿唇,“还有一家,属下刚刚忘记说,就是西武街的娄府。” “娄府?”萧正祁惊奇与娄家的缘分,“可打听了,府上可有年纪差不多的姑娘?” 高尹点头,除了府上的娄二奶奶,府上还有一位未出阁的小姐。 萧正祁朝墨归看了过去,“不管是谁,救你没图回报,说明是个不错的姑娘,等他日查清楚,你要好好感谢人家。” 这时候,阿旺也站了起来,一边摇着小尾巴,一边“嗷嗷”地叫着,似乎在附和着萧正祁的话。 人们以为只是巧合,也没有理会阿旺,萧正祁又道:“若真是娄家人,那便寻个适合娄鹤筠的差事,推荐给他就是,算是还了他这份人情!” 墨归也没想到救他的会是娄家人,除了蠢了些,娄鹤筠倒是也没什么太大的污点,用这种方式还了这份人情倒也不是不行。 他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萧正祁笑笑:“推荐的事倒也不急,那就再查查,父皇知道你这次伤得重,让你不要着急上值,我京郊有个庄子,你不回镇国公府就先去庄子上养病吧!” 这一次墨归没有拒绝萧正祁的好意,他还有一些事要查,也不想这样早回皇城司。 萧正祁见墨归同意,狡黠一笑,父皇这次还给了他一个任务,就是无论如何都要给这个不通人事的冷面阎王寻个媳妇,这小子对男女之事如此冷淡,他得想办法帮他开窍才行! …… 两日后,收拾好行李的沐云书带上宝珠等人准备离府,不知是不是因为带着几个孩子,娄鹤筠竟然出面相送了。 一同出现的还有四爷娄珏,只是他看上去不是特意来送,而是要去书院时恰巧遇上了。 娄珏帮忙将马车装好,然后将一把很普通的油纸伞放在了马车边,笑着对沐云书道:“我正巧多拿了一把伞,外头日头大,嫂嫂把这把伞拿在身上吧。” 因为娄鹤筠就在一旁,沐云书也没有多想,看着少年诚挚又温和的眼神,她不好意思拒绝,点头道:“那就多谢四郎了!” 这声“多谢”像是廊上的风铃,在少年心头发出清脆的响声,让他的脖颈都染上了点点红晕。 娄珏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好像这样才能抑制那不受控的心跳。 “嫂嫂客气了!”他笑了笑,很快就退到了一边,没有表现出半点逾矩。 娄鹤筠并没看出什么不妥,因为他的心大半都在娄欣儿那边。 这两日他虽然给孩子们派了几个下人过去照顾,可娄欣儿还是很不习惯,总是悄悄叫人来寻他。 他也能理解,怎么说他的欣儿跟这些孩子都是不同的,好在欣儿很听话,母亲劝了她一次,她就乖乖地答应跟沐云书去庄子里了,相信再相处一段时间,沐云书就能接受欣儿了。 安顿好娄欣儿后,娄鹤筠才走到沐云书身边,看她依旧戴着面纱,不由问道:“你的脸没事吧?” 沐云书摇了摇头,淡淡回道:“无事。” 娄鹤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从前他若是关心她一句,她会欢喜地跟他唠叨个没完,怎么现在如此冷淡,她这么回答,他想多说两句都找不到理由了。 咬了咬牙,娄鹤筠只能讪讪道:“无事就好……要是有什么,你说出来就是,我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你不必为了我日日戴着面纱。” 沐云书抬起眸子朝娄鹤筠看了过来,眼神里满是疑惑。 为了娄鹤筠?他是怎么联想到自己身上去的? 沐云书的眼神让娄鹤筠有些别扭,害怕她说出自己不想听的,急忙转移了话题。 “好了,既然准备好那就上路吧,若有什么事叫宝珠稍个信回来,我会……我会叫人去处理。” 沐云书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好”,转头上了马车。 车队走后,娄鹤筠转身朝府门走去,却见娄珏还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出神。 “四郎?” 娄珏被这声音唤回了神,忙垂下眸,朝娄鹤筠作揖道:“二……二哥……” “不是要去书 第32章 克制 娄珏小心翼翼地将油纸伞撑开,伞面上便显出一个女子的背影。 虽然看不见女子容貌,但还是能从她娴静的背影中窥出些许端倪。 娄珏伸出手指想要去触摸那身影,越靠近他指尖抖得越厉害,最后他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即便是这样的触碰,也是逾矩,她不是他可以染指的! 他不能再进一步了,否则远远看着的资格都会被剥夺。 失魂地收起了伞,他才对永仓道:“让你领的东西可都领回来了?” 永仓点头:“放心吧四爷,都领回来了,奴才领东西的时候还瞧见了三爷身边的人,好像跟管事在闹呢!” 永仓终于明白了自家爷的目的,四爷多领一件,库房里的东西就少一件,府里迟早因这事闹出事来。 他默默叹了口气,别人家都是合起伙欺负外姓人,只有自家爷帮着二奶奶对付自己的亲人,也不知道四爷这样做是对是错。 …… 海棠院。 得知沐云书离开,倚在榻上的许氏嗤笑了一声。 还真是让她给说着了,这沐云书果真是在用这样的小把戏吸引她儿子的注意。 “她以为她离开鹤筠就会惦记她?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娄晴一边给许氏揉着肩膀,一边附和道:“母亲说的是,就二嫂那容貌,站在母亲跟前还以为比您都年长呢,还给自己做那么多新衣裙,实在是糟蹋了好东西!” 许氏受用地点了点头,看向吴妈妈道:“你去跟鹤筠说一声,不管那女人出什么幺蛾子,都不要去见她,晾着她一段时间,看最后急的是谁!” 吴妈妈抿了抿唇,二奶奶走了,这家谁管?从不管事的夫人和二爷真的能打理好娄府么? 可她不敢扭着夫人的脾气来,只能应道:“是,老奴这就去跟二爷说。” 还没等吴妈妈出门,房门就“咚”的一声被人推开了,娄凤鸣虎着一张脸,气哼哼地走进了屋子,招呼也不打一声,一屁股就坐在了许氏对面的椅子上。 许氏瞧见小儿子脸色难看,立即心疼起来。 “我的儿,这又是谁惹到你了!” 娄凤鸣拿起茶壶“咚咚”地往嘴里灌了一口茶,然后用袖子抹掉了嘴边的水,咬牙道:“母亲,二嫂是要造反不成?” 听娄凤鸣提起沐云书,许氏眼中露出几分狐疑,脸色也跟着冷了起来。 “沐氏?是她难为你了?” 娄凤鸣从鼻孔里喘着粗气:“我今日带朋友去长乐楼吃酒,离开时那掌柜的竟把我给拦下了,说咱们娄府的帐许久未清了,我以后都不能挂账到二嫂头上了!母亲,这不是打我的脸么?我的那些朋友哪一个家中不是达官显贵!我跟他们吃酒,也是为打通人脉,二嫂怎么如此不懂事,怎么不早点去把账清了!” 还没跨出门的吴妈妈犹豫着开口道:“三爷……老奴听闻奶奶去庄子上养病,已经将府里的帐交给二爷管了。” “交给二哥了?” 账交给谁,这些事情当然就交给谁处理,娄凤鸣闻言对沐云书的怒气瞬间就散去了一些。 但他不敢直接跑去娄鹤筠那边去闹,皱眉迟疑了一会,朝许氏伸出了一只手: “那母亲先给我一百两银子,让我把今日的账先结了!” 许氏听到这个数字,心都颤了颤。 “凤鸣,母亲手头也没那么多银子,要不……” 她话还没说完,娄凤鸣就瞧见八仙桌上那金雕镂空香炉,顺手就将那香炉给拿了起来,对许氏道:“那儿子先拿这个应个急!” 这香炉可是值钱的物件,许氏怎能让娄凤鸣这样拿走,急的一把拉住了他。 “我的祖宗呦,咱们家又不是败落了,你怎么能拿物件出去顶账!你快给我放下!” 娄凤鸣急着出去玩乐,被许氏拦下心里怎会畅快,“那母亲倒是给我拿银子啊!” 娄晴见许氏不想拿银子,心里瞬间有了计较,起身对娄凤鸣道:“三哥,不能把账记到二嫂头上,不然,不然你跟长乐楼的掌柜说说,先将帐记在二哥头上!二哥是官身,那长乐楼掌柜总要给些面子!” 听到娄晴给出的建议,娄凤鸣眼睛瞬间一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帐记在二哥头上就是!” 许氏心中有些打鼓,总觉得哪里不妥,看着娄晴问:“这不会对你二哥有什么影响吧?” 娄晴立即奉承道:“几顿饭钱,怎会影响到二哥,要是二哥升了官,没准那长乐楼的东家会巴不得帮咱们把账抹了! 第33章 未被辜负的善意 娄晴听得一喜,这样看来沐云书交出管家权也是好事,没人会管东管西,她们终于是想用什么就能用什么了! 吴妈妈犹豫道:“夫人,这些账也要记在二爷名下么?” 大户人家买东西一般不会用现银,永乐楼那边不能挂二少奶奶的账,估计其他地方也是一样。 许氏觉得这些零七碎八的东西也用不了多少银子,等鹤筠升了官,俸禄也会跟着涨,到时候用鹤筠府俸禄还上就是。 遂不耐烦地颔首道:“这点小事也要我操心么?快去办吧!” “是!” …… 赶了半日的车,沐云书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西屏山下的慕霞庄。 西屏山景色宜人,许多达官显贵将庄子都落在了这附近,所以这一带并不缺人气。 庄里的管事得到消息早就候在这里了,沐云书的马车到了后,便十分恭敬地向沐云书请了安。 见庄子被林管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沐云书也不吝啬自己的夸赞,道了一句辛苦。 她的这句辛苦让林管事和几位长工分外激动,忙不迭跟罗三一起安顿沐云书和孩子们的行李去了。 宝珠去收拾屋子,沐云书和翠玉便带着几个孩子在田间随意走走。 因为旱灾的影响,今年庄稼长得并不太好,不过京都总算是比那些颗粒无收的州府强上太多,沐云书看着这些还未成熟的粮食,轻轻蹙起了眉头。 现在的灾情还只是个开始,之后还会有更麻烦的事情发生,与娄鹤筠和离后,她要为自己和沐家打算,不能守着这点东西坐吃山空。 正出神的时候,田间竟有许多劳作的佃户直起身子朝她行礼,还有人特地跑过来给她送新鲜的蔬果。 “二奶奶,听说您要来庄子,我们早盼着了,这是我家那口子在井水里冰过的瓜,您快尝尝!” “还有这个,是我奶攒了一年的茶叶煮的茶水蛋,二奶奶,给您吃,都给您!” 看着跑过来的婶子和小姑娘,沐云书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我用不了这么多,你们留下吧……” 可这些老乡根本不容沐云书推辞,硬是将东西放在了她怀里,甚至修逸几个孩子的怀里也抱了许多瓜果。 一个婶子挠着头不好意思地道:“二奶奶,我们知道你不差这个,可这是咱们的心意,这年景您也不给我们涨租子,让我们能好好活下去,我们真的很感激您!您就让我们尽一份心吧!” 沐云书眉头渐渐舒展,眼里的忧愁散去,浮上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她想起前世她来庄子上查账时,这些老乡也曾想把收获的食物送给她,可她那时候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停下脚步回头看看他们。 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辜负你的善意。 “好,那我就收下了,不过就这一次,我带的人不多,吃不了就浪费了!” “好嘞!”老乡们爽朗地应了一声,又跑去田里忙活了。 看到沐云书如此受人尊敬,几个孩子的眼里闪着明亮的光,对她更加崇拜了。 沐云书弯下身,接过芊凝怀里抱着的西瓜,揉着她的头问道:“累了么?” 芊凝眨着如葡萄般漂亮的眼睛,摇着头道:“不累的,芊凝可以帮婶子们一起干活!” 沐云书并没有惯着这些孩子,上一世的经验让她知道教孩子不能一味的宠着,于是点头道: “你们跟我来庄子上,也要学些东西,庄子里有几块药田,明日起你们跟我一起打理药田,可愿意?” 孩子们对视了一眼,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苦差事,忙点头大声回道:“愿意,我们愿意!” 只有娄欣儿暗暗撇了撇嘴,有点不开心。 她的不开心也不全是因为要干活,而是沐云书并没有给她过多的关注。 看着沐云书总是亲近那个叫芊凝的小女孩,她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甚至还偷偷的将芊凝挤到了一旁。 走到庄子边缘的地方,沐云书停了下来,对几个小家伙道:“你们去玩一会儿吧,注意安全,仔细别糟蹋了田里的东西!” 说着,看向照顾孩子们的几个下人吩咐道:“照顾好他们,别叫他们受伤!” 爱玩是孩子的天性,听说可以去玩,个个开心地笑了起来,下人们也点着头,保证会看好孩子们。 只有小小只的芊凝仍然跟在沐云书身后,好像生怕把人给跟丢了一样。 但她并没有跟得特别紧,好像害怕沐云书会误会她故意粘着她,讨好她。 沐云书知道小芊凝缺乏安全感,便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进了药园。 第34章 再相逢 阿泗瞧见小女孩把自家爷辛苦养出来的香叶天竺葵全都糟蹋了,脑门儿青筋直跳。 墨归也将剑眉锁在了一起,哪里来的熊孩子? 阿泗一个挺身就跃出了凉亭,抓住了娄欣儿的手腕,怒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谁叫你跑到这边来揪花?” 阿泗跟着墨归没少审问犯人,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子戾气,娄欣儿被吓得立即扁起了嘴,“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声音传出老远,站在药园里的沐云书很快就听到了这哭声。 不用仔细分辨,她也能听出这是娄欣儿的声音,只是再没了从前的紧张和焦急。 庄子很安全,周围都是下人,沐云书并不担心娄欣儿会出什么危险,但她还是提起裙摆,带着翠玉等人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了过去。 穿过葫芦藤,沐云书就瞧见凉亭下站在两个穿着粗麻衣衫的男子。 男子可能刚刚劳作回来,领口和袖口都是汗,衣襟半敞着,隐约漏出了里面的麦色肌肤。 沐云书没有上前,远远朝两个男子微微欠身。 “我们初来乍到,不知这葫芦藤外是其他庄子的地界,希望两位兄弟不要怪罪!” 她以为娄欣儿误闯了别人的院子惹人家不高兴了,朝后面跟过来的翠玉看了一眼,翠玉立即抱着一筐瓜果走了过去。 听到沐云书的称呼,墨归轻轻挑起了眉头,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为了练武,他选了一身方便的衣裳,估计这女子是把他当成这庄子里的庄头了。 阿泗看着翠玉递来的一筐瓜果,冷笑道:“怎么,一句初来乍到就想糊弄过去?你可知你们家这孩子做了什么?她把我们的花都糟蹋了!” 阿泗跟墨归一样,没什么同情心,别说孩子,七八十岁的老人,怀了身孕的妇人,只要犯了错,到他这儿一样受罚。 “欣儿只是摘了几朵小花花,欣儿没有做坏事,是他们欺负欣儿!” 娄欣儿被阿泗吓得眼泪如同珠子一般一颗颗往下掉,不明所以的人当真会觉得这小女孩是被两个大汉给欺负了。 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甩开了阿泗的手,朝沐云书扑了过去。 娄欣儿的丫鬟小喜害怕娄欣儿闯祸,她跟着吃挂落,见两人穿得很普通,连连点头道: “没错,欣儿小姐真的没做什么,她只是摘了几朵野花,这两人……这两人定是想要讹咱们银子。” 阿泗被这话气的得胸口痛,“你们是不是想拿无知当借口?什么叫就摘了几朵花,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花!” 这时候,沐云书垂下头朝娄欣儿手里捏着的花儿看了一眼,这才明白对面这两个小哥为何会如此生气。 “这是天竺葵,能止血驱虫,是草药,也是名贵的香料,这种花在京城很少见,十分名贵。” 沐云书的话让墨归和阿泗有些意外,一是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认得天竺葵这么稀有的花草,其次,是没想到她知道名贵,还这么轻易就认错,就不怕赔付很多银子么? 沐云书将娄欣儿手里的花接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道: “欣儿,不管这花是否名贵,你都不该将别人辛苦种下的花摘下来,去跟两位哥哥道个歉吧。” 娄欣儿并不知道什么是天竺葵,她摘这花儿是为了送给沐云书,她不夸赞她,不维护她,竟然还让她给两个下人道歉,这是什么道理! 若是她娘亲在,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她的! 娄欣儿委屈地将手中的花扔在了地上,还用脚踩了几下,哭着道:“我没有错,我不道歉,我不喜欢你了,你也是坏人!我要回家,我要回娄府!我要……” 不等娄欣儿喊出要找爹爹的话,小喜立即捂住了她的嘴,惊慌地道:“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看住欣儿小姐,您别怪欣儿小姐,要罚就罚奴婢吧!” 说着,她朝墨归和阿泗的方向躬了躬身,“求两位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了!” 阿泗听着这道歉的话,怎么都觉得不顺耳! 什么叫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孩子犯错就有理了! 他正想骂小喜几句,自家爷却先一步开了口。 “你们是娄府的人?” 他声音低沉,与这身穿着极不匹配。 因为要守礼数,沐云书不好去直视墨归,只轻轻颔首当作了回答。 她没有再执着于教导娄欣儿,只将翠玉招过来,让她把药园里几株名贵花草搬过来。 这些花草是她的赔礼,并表示若两人不满意,可以赔付银两。 墨归当然不会要银子,让阿泗收 第35章 欣儿病了 沐云书没有再像从前一样对娄欣儿耐心地讲道理,只对小喜道: “你带她去将手洗干净吧,记得晚一点再让她用饭。” 小喜以为这是沐云书对欣儿小姐的惩罚,不由在心里松了口气。 只是晚点吃东西并没什么,只要奶奶不生气就好了! 小喜拉走了娄欣儿,沐云书没再多言。 见孩子们在地里帮忙除了半天的草,她便命翠玉将孩子们叫回来。 看着几个孩子累的小脸儿通红,她拿起帕子帮他们擦汗。 “叫你们去玩儿,怎么又跑去干活儿!身上的伤还没养好,仔细又伤到了!” 几个孩子开心又激动,一个个乖巧地眨着眼睛等待沐云书帮他们擦去头上的汗水。 修齐还红了眼睛,偷偷掉了两颗金豆子。 尽管他将脸藏了起来,还是被其他几个孩子发现了,孩子笑他是个小哭包,修齐就用袖子抹了脸,在地里追着几个孩子跑了好几圈。 听着几个孩子的笑闹声,沐云书眼里笑意更浓。 翠玉也捂着嘴道:“小修齐嘴真硬,明明是感动了,非要说被风眯了眼睛,真是人小鬼大!” 沐云书笑了笑,有些感情说出来未必是真的,她已经在娄欣儿身上体会到了。 翠玉又把孩子们叫了回来,几人返回了沐云书的小院。 宝珠已经将饭菜准备好,孩子们并没有着急坐到座位上,等沐云书坐下后,他们才凑了上来。 见面前摆着满满一碗饭,孩子们不安地对视起来。 修逸站起了身,将碗递到宝珠面前,“宝珠姐姐,我们……我们吃不了这么多,我们几个吃一碗就够了!” 看着几个孩子小心翼翼的样子,宝珠一阵心疼。 翠玉立即板起了脸,对几个孩子道:“给你们的就都吃掉,要是剩了那就是糟蹋粮食,小姐可是要罚你们的!” 几个孩子都知道食物的可贵,哪会糟蹋粮食,每一口饭都吃得格外仔细,就连最小的芊凝也没有把米粒掉到外面。 看着孩子们吃得很满足,沐云书也就放心了,转头看向宝珠道: “小喜可是带着欣儿回来了?” 一提起娄欣儿,宝珠脸色就难看起来,之前不知道那是二爷的亲生骨肉也不觉得如何,现在知晓,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也不知道怎地了,回来就跑到屋子里哭去了,奴婢给送了饭,出来时竟听见碗被摔了的声音,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宝珠咕哝了一句,虽然是二爷的骨肉,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听娄欣儿耍脾气,沐云书并不意外,也没有去哄的打算,只淡淡道了句:“随她吧!” 次日,沐云书按照约定,早早叫起了几个孩子,并给他们每人发了一身棉布衣裳。 现在天气很热,孩子们又喜动,棉布衣裳既舒适又方便。 几个孩子得到新衣裳都很高兴,只有娄欣儿非常不开心。 这棉布衣裳皱巴巴的,上面没有任何漂亮的花纹,一点都不好看,娘亲说做女孩子姑娘一定要美美的,美美的才会有人喜欢! 而且只有下人才会穿这种布料的衣裳,她不是下人,才不要穿! 等几个孩子将衣裳换好,她却迟迟没有换,还是穿着来时的那件漂亮锦裙。 沐云书也没有强求,带着孩子们去了药园。 让沐云书意外的是,这些个小家伙都非常聪明,药园里的药材他们很快就都认得了,而且还记住了草药的药性,就连最小的芊凝都背得头头是道。 当然也有例外的,娄欣儿对这些东西就完全没有兴趣,只觉得哪里都是脏兮兮的,越发想回到娄府去了。 这样住了几日,娄欣儿终于病倒了。 消息传回娄府,许氏一听立即就恼了。 “怎么让她带了几日人就病了!她是怎么带孩子的?” 吴妈妈道:“许是欣儿小姐不太适应庄子上的生活……” “你莫要给她找理由了,孩子都照顾不好,她还能做什么?你快去把这件事告诉鹤筠,让他看看他这媳妇有多么无用!” 吴妈妈一听又要去找赵二爷,迟疑着没有立即动身。 不是她不想跑这个腿,自二奶奶告病不在管家,夫人什么事都要叫二爷。 一两次还没什么,次数多了二爷瞧见她脸色就不大好,她真的不大想去触二爷霉头。 可吴妈妈了解夫人的脾气,绝不敢不去,只能默默叹了口气,去青鹤园将事情 第36章 问罪 越想越气,娄鹤筠都顾不上处理公务了,换了衣裳就准备去庄子上见沐云书。 许氏得到消息,怕二儿子耳根软,沐云书三言两语又哄得他心软,便也跟着一起去了庄子。 马车抵达慕霞庄已经是晚上了,许氏被颠得七荤八素,有点后悔跟儿子跑这一趟。 她将这颠簸之苦也算在了沐云书头上,见面后竟二话不说,抡起手臂就朝沐云书脸上打去。 好在沐云书反应比较快,退后了一边,可这巴掌还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宝珠一惊,忙上前护住了沐云书,看着许氏问道:“夫人这是做什么?我家奶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这般对她!” 娄鹤筠也没想到母亲会直接动手,但想到母亲在马车上叮嘱他的话,叫他不要心软,且这一切都是沐云书的错,的确要让她受些惩罚,于是他便将阻拦的手暗暗收了回来,厉声道: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么?沐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错得有多么离谱!” 沐云书眸光里的温度渐渐散去:“即便是衙门审案,也没有当下就定罪的道理,妾身实在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值得夫君这般不顾身份和脸面的质问,还请夫君明示!” 娄鹤筠猛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难堪地握了握拳。 他也不想这样生气的,若不是因为失望到了极点,怎么会如此愤怒! 不怒反笑,他指着沐云书道:“好好,那你告诉我,为何要苛待欣……苛待孩子们,他们才来庄子上几日,便有一个孩子病倒了,你若不想收留她们早说便是,为何要来阳奉阴违的这一套,假装仁慈!” 沐云书抬起眼睛看向娄鹤筠,眼底嘲弄不加掩饰。 “夫君来质问我之前,可问清楚了来龙去脉?还是只听说那孩子病了,就认为是我虐待导致?按说审案都要听几方供词,夫君是不是过于武断了!” 沐云书并没有像娄鹤筠那般急躁,在她的对比下,娄鹤筠终于是将自己的怒气克制了一些。 “我与母亲怎可能会无理取闹?我已经问过了,小欣儿在庄子里摘了一些花,你便罚她不准吃晚饭,这还不算,第二日还强迫孩子们去做农活,孩子那么小,你这番折腾她怎么可能不生病!沐云书,你真是叫我太失望了!” “不敢当!”沐云书朝娄鹤筠福了一礼,“夫君竟对妾身有过期望?这还真让妾身意外!” “你……” 宝珠瞧见沐云书的手腕都红肿了起来,心疼地眼眶都红了,哽咽道: “二爷,您总要听听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日来到庄子上,二奶奶千叮咛万嘱咐,叫孩子们别糟蹋庄稼,别的孩子都在帮老乡们除草,欣儿小姐却跑去摘葫芦花……” 不等宝珠把话说完,许氏厉声打断道:“不过是几朵花而已,摘就摘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就是你处罚孩子的原因?” “几朵花而已?”翠玉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可知,这葫芦的雌花一旦被摘掉就结不出葫芦了,而且若是踩到了葫芦藤,结出的葫芦会是苦的,有毒,今年每一口粮都无比的珍贵,这些葫芦,也是那些佃户好些天的口粮!” 娄鹤筠蹙了下眉头,他当然知道今年的粮食有多重要,可沐云书也不该因为这件事不许欣儿吃饭! “孩子小不懂事你教她就是,你教给她就是,怎能动不动就罚她?” “夫人没有罚欣儿妹妹!” 这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人群后响了起来,大家转头看去,就见修逸等几个孩子齐整整地站在那里。 修逸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娄鹤筠的眼睛,解释道:“那日的事,不是您说的那样,夫人没有苛待欣儿妹妹!那天欣儿妹妹不只是摘了葫芦花,还摘了天竺葵的花,天竺葵有毒,误食会使人腹泻,所以夫人让小喜姐姐给欣儿妹妹洗干净手再来用饭,宝珠姐姐还特意把饭送进了欣儿妹妹的房间,可欣儿妹妹不知道因为什么,整晚都很不开心,这才没有用饭!” 修逸也就七岁,可说话条理清晰,让人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沐云书有些惊讶地朝他看了过去,她并没有与任何人解释过那日为何要让欣儿晚点用饭,就连宝珠和翠玉都以为她是在惩罚娄欣儿,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这般有心。 修逸话音一落,修齐也探出了圆圆的小脑袋,怯怯地道:“而且欣儿妹妹生病也不关夫人的事!夫人让我们随她去药田学习识别药材的本领,怕天气热,还给我们准备了棉布衣裳,可欣儿妹妹不喜欢这衣裳,说什么都要穿原来的衣裳出门,因此才中了暑,夫人没有叫我们干活,只是在药园教我们认草药而已!” 他说完后,其他几个孩子都一脸真挚地点起了头,目光落在沐云书的手背上,满眼的心疼。 第37章 情有可原 许氏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暗骂了一句小喜,气她没有把话说清楚。 本以为抓住了沐云书的把柄,没想到这事竟怨不到她头上。 可她绝不可能跟沐云书道歉,板着脸道:“欣儿才几岁?她怎么会知道什么花儿能摘什么花儿不能摘!你不从你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怪到一个孩子身上,这就是你的气度?” 沐云书被气笑了,“我也不知哪一步做得不对,让母亲和夫君觉得我在责怪欣儿,知道她不懂这些,所以我叫他们跟着我学,以免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让人笑话。夫君和母亲若觉得不该学,那是我多此一举了,你们既然觉得我带不好,那便另请高明吧!” 沐云书不想再与娄鹤筠多说一句,她害怕一时忍不住与他撕破脸,坏了她之后的计划。 “宝珠、翠玉,帮我送客!” 这个“客”字让娄鹤筠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些难受,他想要解释两句,可见沐云书转过了头,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因为挂记娄欣儿的情况,娄鹤筠也未多留,与许氏转身去了娄欣儿的屋子。 见到娄鹤筠,娄欣儿眼睛立即红了,差点又从嘴里叫出那两个字来。 娄鹤筠紧张地朝她摇了摇头,她才止了声。 大夫还在一旁守着没有走,娄鹤筠知道这是沐云书特意关照的,对她又多了几分歉疚。 跟大夫询问了一番,得知娄欣儿确实只是中暑,已经没有大碍,娄鹤筠这才放下心来。 大夫也很有眼色,留了几个方子后就退了出去。 屋中再无外人,娄鹤筠这才皱起长眉对小喜:“小姐没有大碍,二奶奶处理的得也没有问题,谁叫你给府上传信的?还故意把事情说得那般严重!” 小喜脸一白,吓得缩了缩脖子,她还没见过二爷发这么大的脾气。 “二爷……是……是欣儿小姐要奴婢传信的!” 娄鹤筠更加愤怒了,“胡说八道,欣儿那么小,怎么可能让你说那些话!” 分明是这些奴婢不想在庄子上吃苦,才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 这时候娄欣儿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扑过来搂住了娄鹤筠的腿,闪着一双泪眼仰头望着他。 “爹爹,欣儿不想住在这里了,欣儿本来想摘些漂亮的花花让夫人高兴,可夫人不喜欢,她不喜欢欣儿!” 听到娄欣儿摘花的原因,娄鹤筠的神色立即软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欣儿是为了亲近沐氏才跑去摘花,她的确有不对的地方,但还是情有可原的! 娄鹤筠忍不住揉了揉娄欣儿的头顶,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 “欣儿误会了,她并非不喜欢你,她只是……没有明白你的心意,你放心,爹爹会与她说的,你留下来再住些日子好不好?” “爹爹……”娄欣儿见娄鹤筠并不是来带她回去的,哭得更伤心了,“你说过要带欣儿回家的,欣儿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听到娄欣儿一口一个“爹爹”,娄鹤筠紧张地往外看了看,生怕被人听见。 许氏也不一定有多喜欢娄欣儿,可想起沐云书的那些嫁妆还要靠这个孙女拿过来,对她便多了几分耐心。 “欣儿,到祖母这里来!” 娄鹤筠正不知道如何劝娄欣儿,听母亲呼唤,便柔声对她道:“去吧。” 娄欣儿抽着眼泪,缓缓走到了许氏身边,许氏将她揽入怀里,心啊肝啊地哄了一会儿,这才对娄鹤筠道: “你出去走走,我跟欣儿说几句体己话。” 娄鹤筠心有点乱,而且他也不擅长哄孩子,便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庄子里的晚上要比京都城里凉快一些,漫天的星辰像是碎了一地的宝石,很漂亮。 娄鹤筠走到沐云书门前,见里面亮着灯,刚想去扣门,可刚走近,里面的烛光竟一下子被熄灭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候宝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娄鹤筠,随意福了一礼,“这么晚了,二爷还不容奶奶休息么?” 娄鹤筠表情一滞,很想训斥两句这个无礼的丫头,可发现自己并没什么立场。 他深吸了口气,拧眉道:“我来是想解释一下欣儿的事,我刚刚问过欣儿了,她并非故意糟蹋庄稼,是想要摘花送给你们奶奶让她高兴,回头你把这事告诉她,叫她不要误解了孩子的好意!” 宝珠满脸疑惑的看着娄鹤筠,“二爷,若说有误解,也是您对奶奶,奶奶并没有说过欣儿小姐一句不是,还请了大夫来照顾她,您到底从哪里看出奶奶误会孩子了?” 娄 第38章 楚曼娘 宝珠的心都被芊凝这糯叽叽的声音融化了,弯唇道:“小姐没事,你们快去歇着吧!” 这时候,房间里的灯又亮了起来,翠玉从屋子里走出来,对孩子们招手道:“进来吧。” 几个孩子进门后见沐云书在烛台边看书,有些不好意思靠近。 其实沐云书一直坐在窗边,是她将灯熄灭的,就是不想见到娄鹤筠。 听见孩子们的声音,她又叫宝珠将灯点亮了。 看到几个孩子关切的眼神,沐云书有点恍惚。 现在才发现,这样的眼神,前一世她从未在娄家人身上见到过。 她心情颇为复杂地看了孩子们一眼:“刚刚没有吓着你们吧?” 几个孩子的确被吓着了,不过他们不是害怕自己受伤,而是害怕沐云书受伤。 芊凝走到沐云书身边,看着她仍然红肿的手,轻轻地朝她手背上“呼呼”了两下,然后认真地看着沐云书道: “阿凝给夫人呼呼,从前阿凝挨打的时候,哥哥们就会帮阿凝呼呼!” “嗯,好多了!”沐云书浅浅勾了勾唇,揉了揉芊凝的发顶,“以后你们不必叫我夫人,可以称我为……先生。” “先生?”孩子们对视了一眼,当然知道先生是教他们学问的。 夫人教她们草药知识,他们应当称她一声先生。 修逸拉着几个弟弟,竟有模有样地朝沐云书鞠了一躬,齐声道:“先生!” 沐云书满意点点头:“我会教给你们安身立命的本领,会对你们很严厉,你们怕不怕?” 修逸目光坚定地摇摇头:“不会,先生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乖乖去做,会听先生的话,不会做让先生不开心的事情!” 还有半句话修逸没有说,就是只要沐云书不赶他们走,他们什么都不怕! 其他几个孩子也连连点头,这几日的相处,他们已经知道沐云书是真心对他们好,他们不怕沐云书对他们严厉,只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让沐云书伤心失望。 沐云书欣慰点点头,但也没与孩子没再多说什么,让宝珠送几个孩子休息去了。 另一边,娄鹤筠回到娄欣儿的房间时,娄欣儿已经被许氏哄得睡下了。 他愁眉不展地对许氏道:“怎么样?欣儿可还嚷着要回去?” “放心吧,我已经将她劝住了!她会乖乖听话的!”许氏一边说,一边拉着娄鹤筠出了门。 娄鹤筠有些意外,没想到欣儿这么听母亲的话,遂好奇道:“母亲跟她说了什么?” 许氏脸色变化了一瞬,嗔了娄鹤筠一眼,“你问这作甚,还怕我把她教坏不成!别的你不用多想,只要知道母亲一切都是为了你就好!” 娄鹤筠一点也不怀疑母亲对他的感情,想着母亲竟能劝住欣儿,必定是说了沐氏的好话,便也没有再问。 天已经不早,这小院没有空余的房间,娄鹤筠只能叫车夫将他与母亲送回京都娄府。 虽然京都现在没有宵禁,但五城兵马司查得很严,一路上马车被拦了好几次,娄鹤筠好一番解释才被放进了城。 许氏被颠簸得难受极了,养了好几日才有所好转,不由把这次遭的罪都算在了沐云书的头上。 记恨着沐云书的不止许氏一人,咸宜庵中,楚曼娘听说了娄欣儿的情况,眼底泛着泪意,清冷高傲的脸上隐忍着心痛。 “她……她怎么能这样对待欣儿,我已经什么都不跟她争了,把欣儿都让给了她,她为什么不能善待欣儿!” 楚曼娘虽然住在咸宜庵中,但娄府还有曾经伺候过她的人在,想要知道娄府的事并不难。 听说沐云书没有收养欣儿,还叫她与几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同吃同住,叫她生了病,楚曼娘心痛得捂着心口,轻咳了起来。 她身边的丫鬟叹了口气:“大少奶奶,您别着急,怎么说还有二爷在,二爷那么疼爱欣儿小姐,绝不会允许二奶奶苛待欣儿小姐的!” 楚曼娘苦笑了一声,“可他是男子,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欣儿身边?也不知道欣儿怎么样了……” 她满腹愁思不知与谁所说,眼眶又红了起来。 “大少奶奶,您不能再总想着伤心事了,大夫都说您郁结于心,不是好事,叫您要想开些。” 这个时候,一个比丘尼来请楚曼娘主仆去用饭,丫鬟不解地道:“从前不都是把饭菜送过来?这两日怎么总是叫我们去斋堂用斋?” 那比丘尼有些尴尬地打了个佛礼,这才道:“师父说娄府这个月不再给咸宜庵特殊供奉,庵里的粮食也不充足,所以没办法单独给施主开灶,还请施主莫怪! 第39章 搭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过了大半月,沐云书坚持用了二十几天的药,脸上的晒斑早已经不见了,皮肤也白皙起来。 不仅容貌已经恢复了许多,她的身材也苗条了不少,可以说整个人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宝珠和翠玉日日瞧着,都觉得沐云书变化很大,她们这时才发现,离开娄府,沐云书才真正的活了过来。 宝珠笑着帮沐云书挽了一个沐云书未出阁时喜欢梳的发髻,笑着道:“小姐,您瞧,您跟在沐家那会儿完全没有区别呢!” 整个人变得轻盈,沐云书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笑着点了下宝珠的头,“数你嘴甜!” 几个孩子站在一旁,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呆呆的望着沐云书。 先生前些日子一直戴着面纱,他们都不知先生的真实模样,原来她这么漂亮的!像说书先生口中的九天玄女! 只有娄欣儿揪了揪小嘴,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 沐云书虽然不丑,可没有她娘亲好看,她娘亲才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子! 整理好后,沐云书便带着孩子们出了门,今日她没有带孩子们去药园,而是到庄子外面走走。 孩子们出了门都很高兴,一会摘朵野花过来,问沐云书是不是某种草药,一会儿又围着几株小草,激烈地讨论着那草儿的名字叫什么,总之是一刻也不得闲。 只有娄欣儿不愿意被日头晒到,一直呆在马车里没有出来。 快到晌午的时候,沐云书打算带着孩子们回去,这时路边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急切的呼救声。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您这是怎么了?” 沐云书听到这声呼唤,知道马车里有人出事了,看向翠玉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可用帮忙!” 翠玉应了声是,小跑着跑了过去,跟车夫打听后才知是车里的一位老太太突然晕了过去。 沐云书走过去瞧了一眼,发现老太太是中了暑,忙叫宝珠和翠玉帮着车夫将老太太从马车上抬了下来。 因为天气热,她怕孩子们出来玩会中暑,特地备着盐水和冰块。 将老夫人扶出马车后,她用冰块给老太太敷了额头,还拿出一个水囊递给了老太太身边的老奴,道: “这是水,里面放了些细盐,让你们老夫人喝下她会舒服一点。” 老奴见沐云书带着几个孩子,马车上还有代表家族姓氏的徽记,便知她不是坏人。 她转身尝一口水囊中的水,发现的确是加了盐的水后便依言将水喂给了老夫人。 沐云书又让那老奴把老夫人领口的扣子解开,几个孩子也跑了过来,在周围帮老夫人扇风,这样折腾了一会儿,老太太终于悠悠地醒了过来。 “老夫人,您可算醒了,您真是吓死老奴了!”那老妈妈眼眶都是红的,一个劲地拍着胸脯,当真是吓坏了。 老夫人脑子还有些发蒙,看见周围围着一堆小脑袋瓜儿,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终于抱到重孙儿了! 看几个孩子都十分漂亮,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好啊好啊,知许那小子总算是有点正事儿!娃娃们个个都好!老身都喜欢!” 老奴听到老夫人说胡话,破涕为笑道:“老夫人,您好好看看,这哪里是小公爷的孩子!您是中暑了,是这位姑娘和孩子们救了您!” 老夫人缓了几口气,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竟失望地长叹了一声,“哎,还不如让我继续睡着,醒来把我的孙儿孙女们都弄没了!” 芊凝觉得老夫人这样子实在好笑,一边捂着小嘴巴一边给老夫人扇风,甜甜地问道:“奶奶,您好一点了么?” 镇国公老夫人听到这声奶奶,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一般,坐起身拉着芊凝的手笑道:“好了,好多了,你这小娃怎么这么漂亮,再叫两声奶奶听听!” 黄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家老夫人这样子,像极了要拐带人家孩子的人牙子。 老夫人喜欢孩子,可偏生小公爷是个不着急成亲的,二十好几连媳妇都没娶,愁得老夫人瞧见孩子就想亲近一番。 这时候娄欣儿也从马车上爬了下来,正巧听到老夫人在夸芊凝。 她扁了扁嘴,满脸的不服气。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夸那个小乞丐!她才是最漂亮最可爱的! 她想起芊凝偷偷做了一个花环,准备讨好沐云书,便从马车上将那花环拿了下来,跑到镇国公老夫人面前,将那花环递到了老夫人面前。 “奶奶,这个给您,喜欢么?” “喜欢,我很喜欢!”老夫人并不知道孩 第4章 马球会 沐云书觉得这老夫人实在可爱,但她并没有想过要得到这老夫人的感谢。 前一世,爹爹就是在路途中突发心疾去世的,她只是不想这样的悲剧再发生在别人身上而已。 朝老夫人淡淡一笑,她道:“老夫人客气了,我们只是恰好在此,帮了个微不足道的忙,您现在并不是完全无恙了,得赶紧回去休息才行,切不能再闷着、热着了!” 黄嬷嬷一听老夫人还没好,这可把她吓坏了,忙劝老夫人赶紧回庄子上歇着,等好一些再感谢这个孩子和这位姑娘也不迟。 老夫人已经瞧见了沐云书马车上的车徽,也不必问太多,不舍地点了点头,与沐云书等人挥别了。 马车经过慕霞庄,来到不远处的南溪庄,庄内仆人见到了马车,忙不迭将镇国公老夫人从马车上迎了下来。 离开孩子们,老夫人又变成了威严的老太太,对迎出来的下人道:“你们小公爷呢?” “小公爷在院子里浇花呢!”下人恭敬回答。 “浇花?”老夫人诧异第与黄嬷嬷对视了一眼,她这孙子没去查案,竟然变得风雅起来,这可真是奇事! 黄嬷嬷搀扶着老国公夫人进了院子,正见一个身材修长、宽肩窄腰的男子站在几盆花前,笨拙地侍弄着花草。 走近了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花,竟是灵芝和金钱草之类的草药。 墨归听见脚步声,转过头,看到镇国公老夫人有点讶异。 “祖母,您怎么来了!” “老身不来,都不知道孙儿怎么样了!你啊,什么时候能叫老身省心!” 墨归失笑,清冷的眉眼多了几分暖意,放下手中的水壶,看了阿泗一眼,阿泗立即明白爷是这叫他把灵芝搬到阴凉处去。 他无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几盆草药哪里得了爷的眼,竟让爷这么用心照料。 墨归走上来扶住了老国公夫人,搀着她缓步进了屋子,“孙儿不是怕祖母担心,想着养好了再去见祖母!” 老国公夫人拍了一下墨归的肩膀,无奈又宠溺,“你啊你,要是有这份孝心,就别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儿,叫老身担心!” “是,孙儿以后一定注意!” 老国公夫人哪里听不出孙儿这是在敷衍她,嘴上应得比谁都痛快,然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以为老身喜欢跟你操心!你给老身生几个从孙儿,你爱干嘛干嘛去!” 听到祖母又来催婚,墨归只能装疯卖傻地道:“孙儿想生也没这本事,要不您叫父亲再努努力,今年抱弟弟,十八年后也许您就能抱上从孙了!” 老国公夫人气得握着拳头捶在了墨归的肩头上,可捶下去又后悔了,这小子体格硬得跟块石头似的,她这肉体凡身地打他一拳,真是在惩罚自己! 心里憋着一口气,老太太的眼睛都瞪圆了几分。 “你少跟给我说荤话!我不管,下个月老身要在府中举办马球赛,你必须给我回来!” 墨归闻言,眉头都拧到了一起,唇瓣勾出一个抗拒的弧度,“祖母,我还有案子没查完,就不去了……” “混账小子!” 老国公夫人一着急,脑袋又晕了起来,黄嬷嬷吓坏了,焦急地取出沐云书之前送她的那个水囊递到老夫人面前。 “哎呦,我的老祖宗,您有话好好说,别跟小公爷置气,小心身子呦!” 她扶着老夫人喝了口水,这才见好夫人缓回了气来。 见祖母脸色不大好,墨归正色起来,蹙眉问道:“祖母怎么了?你给她喝的什么?” 黄嬷嬷听墨归询问,便将路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闻祖母中暑了,墨归立即叫人抬了冰和绿豆汤来。 老夫人摆了摆手,“没那么严重,这不是已经好了!不过还是多亏了娄家那姑娘相救。” 墨归听黄嬷嬷的描述,已经猜出了祖母口中的人是谁,她救了他一命,又救了祖母,还真是莫名的缘分。 说起娄家,老夫人瞥了几眼孙儿,酸溜溜地说:“娄夫人命好,竟有那么多乖巧可爱的孙辈,真是让人羡慕啊!” 跑回来的阿泗听到这句话,笑道:“老夫人,那几个孩子并不是娄家的骨肉,是娄家二爷收养的孤儿。” “收养的?”老夫人意外地点了点头,“这娄家人倒是心善,怪不得会出了那么个温柔善良又漂亮的好姑娘!” 她喝了口茶后擦了擦嘴角,才又对黄嬷嬷道:“你记得给娄家也送一份请帖,说清楚带上几个孩子!” 黄嬷嬷朝老夫人福了一礼,“是,奴婢省得。 第41章 楚曼娘回府 翠玉一边给沐云书梳着头,一边不解地道:“大少奶奶这么多年都没回府,怎么选在二爷回来后不久她就回来了!” 宝珠拧着眉头道:“管她作甚,只要她不伤害咱们小姐,她愿意回来就回来吧,正好换她去夫人跟前尽孝,让小姐省省心!” 许氏这人是喜欢折腾,可沐云书知道,许氏不会如何折腾楚曼娘。 楚曼娘出身岐山楚氏,是当地望族,族中有叔伯在朝中做官,许氏巴结还来不及,怎会难为她。 前一世也是楚曼娘自己不想回府,并不是许氏逼她住在庵中的。 收回思绪,沐云书朝两个丫鬟嘱咐道:“你们也收拾收拾东西吧,我们享受不了几天消停日子了!” …… 娄府,茹风阁。 丫鬟走进来朝对着镜子梳妆的楚曼娘福了一礼,“大奶奶,夫人和二爷问您今日身子可爽利些了?能否去前厅用饭?” 楚曼娘用手帕遮住嘴轻咳了两声,“母亲唤怎可推辞,我这是老毛病了,没那么严重,多穿些衣裳就是了。” 风荷对那丫鬟道:“知晓了,你去吧,奶奶换了衣裳就去。” 丫鬟应了一声退出屋子,楚曼娘对着铜镜又仔细瞧了一会儿。 风荷担心地道:“大奶奶,奴婢瞧你面色太苍白了些,给您涂点脂粉吧!” 楚曼娘却拦住了风荷,让风荷扶她走出了院子,“不必,这样就很好!” 出了门,看着偌大庭院和簇拥在前后的仆从,风荷心情别提多开心,“大奶奶,还是家里好,咱们该早点回来的!” 楚曼娘立即变了脸,瞪了风荷一眼:“回来后你要谨言慎行,这种话万不能再说,切记不能叫二爷听了去!” 风荷被主子这凌厉的目光下了一跳,大奶奶一向都是弱不经风的,很少会在她脸上看到这样严肃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低头赔罪道: “是,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不会乱讲话的!” 其实她知晓二爷明里暗里请过大奶奶几次,可大奶奶都没有答应,若不是欣儿小姐的事,大奶奶可能还会继续留在庵里。 她起初不太理解,后来发觉只要大奶奶多在庵中留一年,二爷的信就会越发频繁,内容也越发关切,便越来越崇拜自家大少奶奶。 她也想博出一个更好的前程,不敢违逆大少奶奶的命令,便紧忙禁了声。 出了茹风阁,楚曼娘在路上遇到了同样朝前厅去的娄晴。 娄晴同样看见楚曼娘,亲热地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道:“大嫂嫂,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呢!这些年你在庵里受苦了,回来后一定要好好养着才行!” 楚曼娘出身书香门第,娄晴与她亲近,也会被人高看几眼。 楚曼娘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哪里辛苦,这都是我该做的……只是可惜还是没能把你大哥盼回来!” 娄晴看着楚曼娘眼底的失落,对她的同情真切了几分,“大嫂嫂莫急,大哥吉人自有天向,一定会回了跟你团聚的!” 楚曼娘扯了扯嘴角,眼神变幻了一瞬,没再多言。 娄晴以为自己戳到了大嫂的痛处,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大哥失踪那么多年,若能回来早就回来了,家里人不提,只不过存个念想而已。 娄晴很有眼色,见楚曼娘不想说这件事,便拉着楚曼娘的手称赞道:“大嫂,五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呀,是不是有什么保养的秘法?” 说这话时,她们正好跨进了前厅,娄鹤筠和娄珏等人都已经到了。 楚曼娘不好意思地半垂着头,低声道:“哪有什么秘法,你这丫头就莫要打趣大嫂了!我倒是听说二弟妹是个美人,可惜始终未得一见。” 听楚曼娘称呼沐云书美人,娄晴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楚曼娘满脸费解,有些无措地看了一下周围几人,“可……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她轻咳了两声,满脸歉疚地道:“我在庵里待久了,少与人打交道,若有什么不对,还请别大家别往心里去才是!” 沐云书不在府上,娄晴便没有掩饰,笑着道:“不知者不怪,不是大嫂的错……总之你见到二嫂就知道了。” 楚曼娘点点头,眼底有些不自在,别人没有察觉,但还是被娄鹤筠捕捉到了。 娄鹤筠心中酸涩,觉得曼娘一定是想起了他做的那件混账事,这才会觉得尴尬,觉得无法面对沐云书吧。 这是他的错,这份苦不该有曼娘来承担的! 可他不好在人前表现得过于关心楚曼娘,只能默默地看 第42章 请帖 提到那些个孩子,许氏就心烦,摇了摇扇子道:“被沐氏带到庄子上去了!” 楚曼娘点了点头,继续到:“儿媳听说孩子们最大的已有七八岁了,早就该读书习字了,这样在庄子上疯玩,外人会不会说娄家不尽心?或者舍不得给孩子们请先生?” 说着,她又懊恼地用团扇遮了下嘴,美眸缓缓垂了下来。 “瞧我,我不是说弟妹这样做不对,只是觉得在庄子里没有什么可学的,怕耽误了孩子们。” 许氏并不在乎另外几个,但她的孙女以后一定要嫁到高门大户去的,当然不能叫沐云书给养粗鄙了,于是她望着娄鹤筠问道: “不是说修什么济民堂的?修好了就把他们接回来吧!” 娄鹤筠早就有这个打算,这些天他还寻了两位先生,等济民堂一修好就叫孩子们回来。 “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再过一两日济民堂就修好了,到时候我会将云书她们接回来的。” 听到娄鹤筠要亲自去接沐云书,楚曼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鹤筠不是对那沐氏很是疏远?怎么会亲自去接她? 可想到她的欣儿也在庄子上呢,楚曼娘这才释然,阿筠想见的应欣儿。 楚曼娘勾起唇轻声道:“儿媳别无长处,只略通音律和书画,孩子们得闲时,儿媳可以教他们弹弹琴,练练字。” 许氏想让娄欣儿嫁入高门,当然要好好培养她琴棋书画这些,若请先生不知又多花多少银子,大儿媳愿意教,正合她心意。 “那再好不过,只不过要辛苦你了!” 楚曼娘把帕子握在胸前,轻轻摇了摇头:“不辛苦的,不在庵里念佛,便力所能及地做些善事吧!” “大嫂嫂真是心善!”娄晴笑着赞了一句,凑到楚曼娘耳边低声道:“你能嫁到娄家来,真是娄家的福气!” 娄鹤筠眸含柔光地弯了弯唇,曼娘出身书香门第,若她可以教孩子们,一定可以把孩子们教得如她一般优秀,估计云书知道曼娘愿意来教这些孩子,也一定会为孩子们开心吧! 娄鹤筠正怔怔出神时,一个小厮匆匆走入了正厅,朝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走到许氏面前,将一张帖子呈了上来。 “夫人,是镇国公府差人送来的帖子,说是几日后的马球赛,请您带上府上的奶奶、小姐以及几个孩子去观球!” 小厮说得有些急,这也怪不得他,实在是娄府这样的门第八竿子都够不上镇国公府的门槛儿,镇国公府的人居然亲自来下帖子,怎能不让他惊慌。 许氏顺手接过了帖子,本想挥退小厮,可反应过来小厮说得是镇国公府,她的动作僵住了,嘴巴张得几乎能放下一个鸡蛋。 “镇什么府?”许氏觉得自己听错了,开口问了一句。 “夫人,是镇国公,国公府!” “哪个镇国公府?”许氏问。 “就是镇国公那个镇国公府!”小厮嘴角抽了抽,大奉还能有哪个镇国公府! 许氏被惊得不知说什么好,扭动着僵硬的脖子朝娄鹤筠看了过来。 “镇国公府怎么给咱们下了帖子?儿啊,难不成你政绩突出,都入了镇国公的眼?” 娄鹤筠闻言面色一红,他还没有自负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镇国公那样的人物,哪里有空关注他! 可若不是因为他,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这时娄珏轻声道:“许是二哥和……和二嫂办济民堂的事情,被镇国公知晓了,因此抛来了橄榄枝也未可知。” 这济民堂是沐氏的主意,娄鹤筠神色有些复杂,他从未想过沐云书能帮上什么忙。 风荷轻轻转动了一下眼珠儿,瞧了一眼自家眉头紧蹙的大奶奶一眼,试探着道: “其实……其实奴婢与奶奶在庵中见过老夫人几次,老夫人信佛,还与我们奶奶聊过佛经,说……说不准是老夫人知道大少奶奶回府,所以才下了帖子!” “风荷,不要胡乱猜测!”楚曼娘虽然嗔了风荷一句,但神色里并无责备。 “原来大嫂嫂跟镇国公老夫人认识!”娄晴惊呼了一句,“怪不得大嫂刚回府,镇国公府就送了帖子来!” 许氏也将帖子展开,瞧见请柬上的印章刻着兰花图,纸张用得是京都贵夫人们常爱用的浣花笺,便知这帖子不是镇国公那边送过来的。 既然大儿媳认得镇国公老夫人,那没准这帖子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下的。 至于信上提到了孩子,也许是镇国公老夫人以为曼娘膝下有子,所以才添上了这么一句,只是巧合罢了! 想到此处,许氏对着楚曼娘的笑意更浓了 第43章 算计 迎春走后,许氏也乏了,便叫众人都散了。 出门时,楚曼娘正好撞见娄鹤筠,急急退后一步,“二爷先请。” 娄鹤筠怕撞到她,本想去扶她一扶,可见她避开,便将虚扶的手收了回来。 “大嫂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我先一步慢一步不打紧。”娄鹤筠关切道。 楚曼娘目光复杂地看了娄鹤筠一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扶着风荷的手走出了门。 走到回廊拐弯处,风荷回头望了望,以为娄鹤筠会如从前一样痴痴的站在后面看着,可寻了一会儿却没有瞧见娄鹤筠的身影。 楚曼娘见风荷四处张望着,便知道娄鹤筠已经不在她身后,那因请柬之事带来的兴奋一扫而空。 她发现这次回来,鹤筠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样了,他确实还会关注她,可更多的时候是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预感这东西真的很难说清楚,她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在慢慢的远离她! 大郎已经不会回来了,她才二十几岁,难不成真的要在这后院蹉跎一辈子? 离开娄家是不可能的,她只能抓住阿筠,即便与他的关系不能见光,她也要牢牢栓住他的心,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定了定神,楚曼娘对风荷道:“风荷,你去打听打听,他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还有,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风荷当然知道这个他指得是谁,悄悄在楚曼娘耳边道:“是,奴婢把您送回茹风阁就去打听!” 半个时辰后,风荷提着裙摆跨进了楚曼娘的房间,将打听到的事情都细细地将给了楚曼娘。 楚曼娘没想到这一段时间府里竟出了这么多事,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去。 “你说现在是二爷在管家,而且他的调令还没有下来?不是说娄燕婉拿着沐云书的铺子去周旋了么?” 风荷摇头,她能打听到事儿实在有限,只不过知道个大概而已。 楚曼娘也见识过娄燕婉那贪婪的样子,知道这铺子八成是打了水漂,便没有再问。 风荷又嗫嚅道:“大奶奶,还有,刚刚迎春姐姐去了舒云院,可什么也没能取来,舒云院管事说二奶奶的嫁妆都被锁了,钥匙叫翠玉姑娘带走了,她们没办法开库房的门!” 她本以为自己也能捞到几匹好料子,谁承想竟是白高兴了一场。 楚曼娘皱了皱眉:“那二爷怎么说?” “二爷没说什么,就说明日会去接二少奶奶,到时候再让二少奶奶亲自把布料给您送来。”风荷道。 楚曼娘抿了抿唇,“去把绣线给我拿过来,既然镇国公老夫人记挂着我,我也不能空手而去!” 风荷忙点了点头,将针线捧了过来,陪着楚曼娘开始绣起经文来。 …… 次日,娄鹤筠本想去庄子上接沐云书,可娄府却来了几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是他大姐姐娄燕婉和大姐夫蔡弋德,以及娄燕婉的婆母蔡夫人。 娄燕婉嫁入蔡家后是经常回府,可蔡家人却从不登娄家的门。 蔡康永官职比娄鹤筠高上半级,因此觉得娄燕婉进蔡府是高嫁,他们没必要主动与娄家人亲近。 可昨日许氏得到镇国公府的帖子,兴奋得坐立不安,不顾天色已晚,叫丫鬟连夜到蔡府给大女儿报了信儿。 娄燕婉得知这个消息,半夜去小妾的院子敲了门,差点得了蔡康永一巴掌。 好在她嘴快,把娘家得到镇国公府请柬一事说了出来,蔡弋德的巴掌这才没有落下来。 得知岳家竟然入了镇国公府的眼,蔡弋德对娄燕婉出奇的温柔。 娄燕婉抓住机会,折腾了蔡弋德半个晚上。 蔡夫人见娄燕婉请安迟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正想训斥娄燕婉,娄燕婉便将母亲给她报的信儿告诉了蔡夫人,蔡夫人的怒颜瞬间变成了笑脸,不但没责罚娄燕婉,还叫人准备了礼物,叫儿子、儿媳一起登门拜访。 娄府下人将几人迎进小厅,许氏等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蔡夫人那张马脸堆满了笑容,坐下来与许氏亲热地寒暄了起来,那亲密的样子,好像之前娄凤鸣朝蔡府泼泔水的事从没有发生过,两家人亲如一家,常有走动。 不过蔡夫人捧了许氏许多句,许氏也未提镇国公府的事儿,不由有点着急地瞥了娄燕婉几眼。 娄燕婉好不容易迎来了半日舒心日子,自然要抓好机会,进一步讨婆母欢喜,便笑着凑到了许氏身边笑着道: “母亲,去参加马球会的事儿您是怎么安排的?” “安排,安 第44章 亲自下帖 娄燕婉见许氏不是很愿意带她们同去马球会,急道: “母亲,儿女和夫君可是为了给您撑场面才去的!您要是觉得人多,要不……要不就不要让沐氏去了吧,她那副摸样,去了也是给娄府丢脸,还不如让我陪着您去见镇国公老夫人!” “不可!”一直没开口的娄鹤筠皱起了眉头,见众人都朝他看来,他犹豫开口道:“云书她并无过错,怎能把她一人丢下,而且……若旁人问起我该如何解释?” 蔡弋德笑了笑,拍着娄鹤筠的肩,将他叫到了一旁:“鹤筠,咱们是一家人,别说姐夫没有提醒你,你可知那些王公贵族最重视的是什么?” 娄鹤筠一怔,轻轻摇了摇头。 蔡弋德接着道:“大家都说皇室重规矩,也不尽然,他们其实更为看重样貌,样貌好的,做什么都是规矩的,优雅的,样貌不好的,放在那里就是坏了规矩!为何许多有才之人不能入朝为官?那是怕他们污了圣上的眼!鹤筠,不是我说,不看脸,只看体态,你那夫人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你若带着她出门,不知多少人会说你娶了无盐女,没准还会猜测你为了商户女的那一身铜臭而娶了这么个女子过门!” “我没有!”娄鹤筠心头一紧,忙辩解了一句,他绝不是为了钱财才娶沐云书的! 蔡弋德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娄鹤筠的肩膀:“你说没有,未必有人信,除非那丑女能换了容貌!” 许氏觉得不带沐氏前去也没什么,若不叫她回来,也不用带上那几个粗鄙的小乞丐,那几个贱民怎配出席那样重要的场合! 只不过他们要怎么越过沐氏,带欣儿回来? 想了想,许氏看向娄鹤筠道:“庄子上也没什么好大夫,欣儿那孩子的病了不知道好利索了没有,要不你派人接欣儿回来瞧瞧吧!” 娄鹤筠怎么能不明白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想抛下那些孩子,单独带欣儿去镇国公府。 “母亲,这……这不妥,孩子们一直在一起,怎好区别对待!” 许氏白了娄鹤筠一眼,“这叫什么区别对待?那几个小乞丐根本学不会规矩,带着那样几个小乞丐去马球会,岂不是要叫人笑话咱们娄府!” 娄鹤筠还是觉得不妥,孩子们没有犯错,他虽然没办法把他们当亲生子一样对待,但既然留了下来,也不能这般诋毁他们,这对他们实在不公平。 娄燕婉看出了母亲和二弟的心思,走到娄鹤筠身边低声劝道: “二弟,你怎么这么糊涂!你给了那些个孩子一个容身之所,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若他们在镇国公府闯出什么祸来可如何是好!不过是几个没教养的小乞丐,丢到庄子上就是了,谁会去真的关心那些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娄鹤筠抿了抿唇,“可我已经收留了他们,万一老国公夫人真是因为济民堂的事情才给娄府下的帖子该怎么办?” 娄燕婉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以为老国公夫人那么闲,会关心几个小乞丐的事?二弟你怎能如此天真!而且娘也说了,若真有人问起,咱就说那几个孩子学不会规矩,咱们这才不敢带出来惊扰贵人!” 所有人都不想带着沐云书和那几个孩子同去,娄鹤筠脑海里回荡着蔡弋德的话,最终还是妥协了。 可他实在没有脸再去慕霞庄接人,便差遣了满福,叫他去将娄欣儿接了回来。 满福来到暮霞庄后并没有见到沐云书,沐云书又带着孩子们下了药园。 听到宝珠过来报信儿,沐云书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让满福把欣儿带回去吧。” 宝珠有些不情愿地道:“小姐,那孩子日日躲懒,偷奸耍滑,也不敬重您,奴婢发现她好几次在背地里朝您瞪眼睛,这样的孩子,您应该让她好好吃点苦头的!” 一个私生女,还没有认祖归宗就如此骄横,以后更不知她会怎么对待小姐这嫡母了! 沐云书却是摇了摇头:“她终会明白今日的懒会是明日的苦,我没责任帮她悟这个理儿,随她去吧!” 而且,不让娄欣儿回府,她们一家三口如何团聚呢? 她不会再去扭转娄家任何人的结局,只会送他们走回他们应有的路! 宝珠虽不懂沐云书用意,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好,那奴婢让小喜去给那孩子收拾东西!” 阳光穿过树荫洒在通往庄子的土路上,两匹骏马踏着地上的斑驳嗒嗒前行。 阿泗夹了一下马腹,让马儿快行两步,跟上了墨归的步伐,轻声问;“爷,您慢点,那两盆草药奴才已经浇过水了,您不必急着往回赶……” 一身玄衣的墨归转头瞥了阿泗一眼,眼神犀利,似乎在责怪他话太多了。 这时候,暮霞庄的方向驶出了一辆马车,拉车的马儿步伐轻盈,说明车上没有几个 第45章 赴宴 阿泗将那帖子打开一瞧,发现竟然是马球会的邀贴! 小公爷从前可从不管这种事的,这种活动他自己都不参加,更别提给别人下帖子。 不过转念又想,老夫人要请的是庄子里的那位姑娘和几个孩子,他们不去,老夫人可能会失望,小公爷一向孝顺老夫人,补上这份帖子也不奇怪。 想通这件事后,阿泗便差人将帖子送去了暮霞庄。 沐云书收到帖子时正在看书,宝珠和翠玉瞪着眼睛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这帖子真的是镇国公府送过来的。 宝珠道:“小姐,镇国公府怎么会给咱们下帖子!还特意送到庄子里来!” 沐云书并没有两个丫鬟那么惊讶,那日救那位中暑的老夫人时,虽然没有询问过对方身世,马车上也没有什么标记,但那位老夫人身上穿的料子很名贵,马车上的每一件都价格不菲,一瞧便是大户人家的老太太。 那位老夫人说过还会与他们相见的,这种宴会是最好的机会。 “镇国公府马球会……”沐云书喃喃了一句,在脑海里搜寻着上一世关于这场马球会的记忆。 若她记得没错,在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那两个人,都会来参加这场马球赛。 也许第二个计划可以借着这场马球会提前进行了! 翠玉见沐云书出神,试探问道:“小姐,咱们要去么?” 她们与镇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实在没什么交集,也不知此去会不会惹到什么麻烦。 沐云书轻轻勾起唇角,“去,当然要去,给孩子们准备一下!” …… 马球会这日很快就到了,天刚蒙蒙亮,娄府一众人便已经起了床,丫鬟们端着洗漱用品、各色衣裳和香料配饰鱼贯走进海棠院,一起帮着许氏梳洗打扮。 其他院子皆是如此,谁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被人比下去,就连素有淡菊之名的楚曼娘也早早起了床,悄悄画了眉、施了粉,这才随着众人出门坐上了马车。 快到镇国公府时,众人就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多,显然已经有不少人赶到了。 进了后巷,就有国公府的小斯迎了上来,请众人下车。 小厮指挥娄府的车夫停靠马车,许氏等人不知该何去何从,表现得有点局促,瞧见前头有一扇红漆大门,便在迎春的搀扶下,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娄府众人当然是要跟在许氏身后,一群人走了几步,正瞧见那红漆大门前停下一辆马车,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带着几个孩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这女子并没有注意到娄家众人,在国公府下人的引领下,缓步从朱漆大门走了进去。 娄鹤筠看着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不由惊讶道:“云书?” 听到娄鹤筠叫出沐云书的名字,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朝着大门处望了过去。 可这个时候那女子已经消失在门口,他们没办法确定进门的人是谁。 娄晴瞧见了那女子的背影,低声对娄鹤筠道:“二哥哥,怎么可能是二嫂呢,一定是你看错了!二嫂嫂又没有请帖,不可能会出现这这里!而且刚刚那姑娘可是个窈窕的美人儿,绝对不会是二嫂的!” 娄鹤筠也知道沐云书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可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刚刚那女子很熟悉。 娄燕婉见娄鹤筠皱眉,嗤笑道:“二弟,刚刚那姑娘虽然带着几个孩子,可那几个孩子的衣着气度一看就不一般,你也不想想那几个小乞丐是什么模样!还有,你那媳妇什么样貌你不清楚么,如何能跟刚刚那姑娘比?你就不要胡乱猜测了!” “许是我看错了!” 娄燕婉和娄晴说得没有错,娄鹤筠收回心神,不再多想。 正当几人再次朝朱漆大门的方向走去时,之前引路的小厮立即跑了过来,朝着几人鞠躬道: “几位贵人留步,参加马球会的客人要从西偏门入场,不在这个方向。” 许氏有些不解地指了指红漆大门,“我刚刚瞧有人从这里入了门……” 小厮嘴角抽了抽,这妇人怎么如此没有眼色,能从这里进门的肯定是镇国公府的特殊客人,请帖都是不一样的,这几人自己什么身份没点数么! 虽然心中腹诽了好几句,但小厮脸上还是恭敬的,他没有回答许氏的问题,只朝着西偏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娄燕婉也没想到许氏能问出如此尴尬的话,揪着许氏的衣袖退了回来,在小厮的带领下从西偏门进了镇国公府。 与此同时,沐云书和几个孩子已在下人的引领下走进了镇国公府。 因沐云书所持的是墨归单独发的帖子,下人不敢怠慢,直接给老夫人身边伺候的 第46章 发现 娄府众人也被国公府下人安排好了位置,虽然有些边缘,但能在这种场合有一席之地已经会叫很多人羡慕了。 众人在观景席落座不久,几个穿着胡装的年轻姑娘相携着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柳眉长脸,与楚曼娘生得有一二分相似,瞧见亭中的楚曼娘,笑着朝她挥手喊道: “曼娘姐姐,你们真的来了呀!” 这个称呼楚曼娘为姐姐的人,乃是楚曼娘的堂妹,其父在枢密院任枢密院承旨。 两日前楚府收到楚曼娘的来信,得知楚曼娘收到了镇国公老夫人的邀约,会与娄府众人一同参加马球会,当时楚香兰还以为着堂姐吹牛,不想她竟真的来了。 楚兰香身边的几位小姐都是高门贵女,皆与她关系不错,得知楚曼娘竟与镇国公老夫人相熟,便都主动过来结交。 至于原因,大家都心照不宣,镇国公府的小公爷乃是全京都最炙手可热的单身男子,无论身份、样貌还是家势、能力,哪一样都是不可挑剔的,有谁不想嫁入镇国公府,成为以后这偌大府邸的女主子? 楚兰香热络上前揽住了楚曼娘的手臂,笑着道:“曼娘姐姐,你早该回到京都来的,这么多年未见你,我都想你了!” 楚曼娘楚楚一笑,点了一下楚兰香的额头,“转眼我们兰香都成大姑娘了呢,你生得这般漂亮,堂姐差点认不出你了!” 两人亲热地说了几句话,楚曼娘这才把楚兰香介绍给了许氏。 能见到楚承旨家的千金以及这么多位高门贵女,许氏笑得脸上都是褶子,一个劲儿夸赞着几位姑娘漂亮可人。 之后,楚曼娘又带着堂妹见过了娄鹤筠,楚兰香没想到娄家这位二爷竟生得如此玉树临风,见礼时不由红了脖根。 随着楚曼娘退回纱帘后,楚兰香还忍不住偷偷地往娄鹤筠的方向瞧了一眼。 等坐回到座位上,楚兰香对楚曼娘问道:“曼娘姐姐,怎么不见娄家的那位二少奶奶?” 她知道娄家二爷已经成亲,见到娄鹤筠,便忍不住对他的妻子好奇起来。 楚曼娘迟疑了一瞬,开口道:“我那弟妹身子不好,去庄子上养病了!” “哦?”楚兰香听闻娄二奶奶身子不好,追问道:“可要紧?请大夫瞧过了么?” 一直想要说话却插不上嘴的娄晴这时候凑了过来,笑着对楚兰香道:“其实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我那嫂嫂不太好意思见人,这才没来!” 这话瞬间引起了楚兰香的兴趣,她不由想起坊间传言,说那娄家二少奶奶长得又黑又丑,像极了夜叉。 从前她没有见过娄鹤筠,只当个笑话听,如今想起娄鹤筠那芝兰玉树般的样貌,真真的替他不值。 其余几个小姐听到娄晴的话,也起了八卦之心,围在一起询问沐云书到底长什么样子。 娄晴何时被这般众星捧月过,心中激动,便绘声绘色地描绘起沐云书的样貌来。 她知道如何引起别人的兴趣,故意将沐云书的样子说得夸张了一点,在她看来,沐云书是绝对没有机会与这些贵女打交道的,所以她根本不怕会被人揭穿。 因为周围没有旁人,几人越聊气氛越高涨,全然没了顾忌,一位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小姐开口问道:“娄大人那般谦谦君子,为何要娶那样的女子?” 娄晴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奈,二哥在陇西求学时遇到了一点麻烦,沐家在当地有些脸面,帮我二哥解了围,转头便跟我二哥提了这婚事,我二哥哥是念恩的人,因此便应下了这亲事。” 其实当时娄家败落,是娄家向沐家提起的这婚事,并不是像娄晴说的那样。 可这又如何,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这不是挟恩图报么!”几个姑娘都义愤填膺起来,对沐云书和沐家的印象越发糟糕。 “听说沐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回头我叫府中管事再不去保信堂抓药了!” 楚曼娘只静静听着,没有阻止,也没有插话。 鹤筠的心不在沐云书身上,她也就没把沐云书放在眼里,只要沐云书能对欣儿好,她还会帮沐云书稳住这娄二奶奶的身份。 几人正各怀心思地聊着天,这时,球场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声音吸引了过去,原来是场上几人在争球时出现了失误,为了救人不慎将球击出了场外。 而球飞往的方向站在四五个孩子和一个年轻女子,球速极快,不管击中谁,估计都会被伤得不轻。 电光石火间,站在那里的青衣的女子飞快将立在一旁的球杆拾起,果断挥出,不偏不倚地将木球击回了场中。 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人大为惊奇。 “好球!” 不知哪里有人喝了一声彩,场上几人也发出了几声惊叹。 那失手的男子后怕地朝沐云书拱了拱手,“抱歉,抱歉,多亏姑娘出手!” 沐云书舒了口气,将手中球杆放到一侧,然后笑着向男子点了点头。 晨光还透着几分清冷,笼罩在沐云书身上,更衬她气质脱俗。 骑在马上的男子看得呆了呆,都忘了自己还在比赛中。 他同伴唤了他一声,这才将他唤回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再次朝沐云书拱手致谢。 好多人都瞧见了这一幕,包括坐在正席角落里的墨归以及侧席上的娄府众人。 蔡弋德啧啧叹道:“这般气质的美人,也就在国公府得见一回!” 说着,他忍不住瞥了一眼身后的娄燕婉,见她脖子上挂着硕大珍珠,煞白的脸上挂着两团红腮,瞬间觉得被倒了胃口。 即便蔡弋德的厌恶不加掩饰,娄燕婉依旧不敢触他眉头,干笑着应和道:“夫君说的是!” 就在这时,坐在许氏身边的娄欣儿突然站了起来,用稚嫩的声音惊叫道:“是先生,是她,她怎么会在这儿!” “什么先生?哪位先生?” 许氏不解,她并不知孩子们称呼沐云书为先生,还以为那女子是教坊司的舞乐先生。 第47章 认出 娄欣儿见许氏和父亲都没有认出沐云书来,焦急地道:“是沐先生!她身边是修逸和芊凝他们!” 除了娄欣儿,许氏并不知其他几个孩子的名字,但娄鹤筠知道,他亲耳听到沐云书为其中两个孩子取了名。 定睛去瞧,他果真发现那年轻姑娘身边的就是修逸、修齐等几个孩子。 “是他们……”娄鹤筠喃喃道。 这么说,那几个孩子身边的青衣女子便是沐云书了,不过一个月未见,她居然变化这么大! 许氏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忍不住抬手揉了几下,可眼前的画面没有任何变化。 娄晴和楚曼娘等人更是想被人失了定身术一般,震惊地愣在原地。 而其余几位小姐则遥遥朝沐云书望了过去,虽然有些距离,但几个姑娘年纪轻,目力都不错,见到那青衣女子婷婷而立,怎么也没办法将她与娄晴口中的那个夜叉重叠在一起。 几人不由对视了一眼,狐疑地朝娄晴看了过来。 “娄姑娘,那就是……娄府的那位二少奶奶?” 娄晴脸色青一块儿,红一块儿,她不想承认,可她与沐云书相处了几年,尽管沐云书变化很大,她还是能从对方的眉眼中瞧出她就是沐云书。 这怎么可能呢?只过了一个多月,那女人怎么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难道她会妖术不成! 娄晴只是忘了,沐云书嫁入娄府时,就是这般的样貌,只不过历尽千帆,重拾自信和容貌后,多了几分神秘优雅的气质罢了。 蔡弋德则是带着几分怒气地瞪向娄燕婉:“你不是总说你那弟妹生得极丑,配不上你二弟,这就是你说的丑?” 其实蔡弋德见过沐云书一面,但那时他瞧不上娄家,对娄家任何人都不在意,完全没有留意沐云书究竟长得如何。 他只记得娄燕婉经常在他耳边说沐云书这儿不好,那儿不好,所以认定沐云书上不得台面。 可现在一比,这二弟妹比她这媳妇不知出挑多少,想到他当着娄鹤筠的面儿嘲讽人家媳妇丑陋,不适合带出门,就恨不得钻到地缝儿里去! 要不是此时在国公府中,他真想给娄燕婉这蠢妇两巴掌! 比起其他人的惊讶,楚曼娘则多了几分紧张。 因为她发现自从见到沐云书,娄鹤筠的眼神就没有在她身上移开过。 她暗暗咬了咬唇,蹙眉走到许氏身边,低声道:“弟妹怎么自己闯进国公府来了?要是被人国公府的人查出来,会不会觉得咱们娄府的人没有规矩?” 说着,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我能体谅她想要参加马球会的心情,可她该跟咱们说一声,不该擅自做主的……” 闻言,许氏等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管沐云书变成什么样,那都是娄家的媳妇,怎能不知会一声就跑到国公府来?若是被老国公夫人怪罪,那岂不是连累了她们! 许氏心里瞬间堵上一口气,腾地站起身,咬牙对娄鹤筠道:“还不把你那不懂规矩,不知羞耻的媳妇带回来!” 娄鹤筠本还在因没有带沐云书来马球会而愧疚,可想到她自己偷偷跟来,不免也生出几分不悦。 迟疑了片刻,他点了点头,朝着沐云书的方向走了过去。 许氏觉着儿子一遇到沐云书的事情耳根子就会变得极软,遂扶着长女的手也急急地跟了上去。 球场周围的各色旗子在风中发出猎猎响声,沐云书带着孩子们静静等候在场外,并没有注意到快步朝她走来的人。 直到那人走近,她才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过去。 “真的是你!”娄鹤筠眼底的惊讶还没有退尽,前些日子去庄子上他就觉着沐云书有些不一样了,可那人天色太暗,他心里还惦记着欣儿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她的样貌。 如今,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接近桃李年华的她比初见时更添了几分风流尔雅,如一卷看不清前处的烟雨图,让人忍不住去跟随探究。 难道真的像葛老所说,沐云书发福臃肿,并不是她在京城享乐而至,而是因过度疲劳生了病,如今病愈,样貌也恢复如初了! 他不禁想到满福说的那些话,他说沐云书离开娄府是在欲擒故纵,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沐云书挥动球杆,将木球击回场中的飒爽模样,好像那球击中了他的胸口,让他的心忍不住跳快了几分。 娄鹤筠并不喜欢女人太多小心思,小手段,但自己从前确实冷落了她,这一次也就不与她计较了! 深吸了口气,他整容道:“你怎么在这儿?是谁与你说我们在此的?你不该来这里寻我,这不是你能随意走动的地方,走吧,跟我回去!” 娄鹤筠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可他发现沐云书完全没用要与他离开的意思。 沐云书轻轻蹙起长眉,将几个孩子揽到了自己身边,疏离地道:“我并不知你也在此,也不是来寻你的,我……” 还不等沐云书将话说完,娄鹤筠身后又走上来一个人。 许氏二话不说就抓住了沐云书的手腕,用力扯了她一把,这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再扮演慈爱大度的婆婆,忍着怒意咬牙切齿地道: “沐氏,你好大的胆!谁叫你来的!你还懂规矩!现在赶紧就给我滚出去,回府我再与你算账!” 扶着许氏的娄燕婉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朝沐云书翻了一个白眼,“沐氏,你现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是什么身份?镇国公府你也敢偷偷混进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二嫂嫂,母亲刚刚与别人说你在庄子上养病才没来,你突然出现岂不是打了母亲的脸!趁着还没有太多人发现,国公府的人也没有追究,你赶紧带着这几个孩子离开吧!”后头跟上来的娄晴也是一脸的焦急,低声劝了一句。 几人话里话外皆认为沐云书手中没有请帖,为了能来马球会,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混进了国公府。 几个孩子看到娄家人如此欺辱沐云书,气得小脸蛋都皱到了一起。 修逸上前一步,将沐云书护在身后,老成持重地道:“我们不是偷偷混进来的,我们有国公府的请帖! 第48章 相护 “呵呵呵……”娄燕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用帕子掩住嘴巴从喉咙里挤出了几声嗤笑。 “国公府给你们几个乞儿下帖子?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这种谎话也敢说,以后还不得说自己是王公贵胄!” 她向沐云书,一脸轻蔑:“弟妹,这么小的孩子你就教他们说谎,以后可怎么得了!” “逸哥哥没有说谎!” 稚嫩的声音响起,小芊凝捏着粉拳,咬着呀没叫委屈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因为先生说过,眼泪解决不了事情,她要做像先生一样坚强的人! “先生真的有请帖的!我们真的有请帖!” 宝珠和翠玉也都气红了眼,她们扫了对面几个人一眼,发现除了四爷娄珏,娄家人都已经到全了,就连外嫁的娄燕婉也在。 看来在他们眼里,小姐连个外人都不如! 宝珠不由朝娄鹤筠看了过去,咬唇问道:“二爷也不相信我们小姐么?也认为我们是偷闯进来的?” 娄鹤筠抿了抿唇,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不是他要怀疑沐云书,可镇国公府已经给娄府发了帖子,沐云书又不是什么矜贵的身份,没有单独再给她下帖子的道理。 向沐云书隐瞒马球会的事情是他欠考虑了,但沐云书也不应该为了参加这马球会偷偷的跟过来,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他又叹了口气,肃容对沐云书道:“你先回去,这事我不与你计较,等球会结束后我再与你解释!” 沐云书清冷的眉眼中露出了几分不耐烦,她淡淡看了宝珠一眼,示意她将请帖拿出来给娄鹤筠看。 不是为了彰显什么,只是不想在娄鹤筠身上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 宝珠很快便将帖子递到了娄鹤筠面前,娄鹤筠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发现这的确是镇国公府的请帖,眼中不由透出几分讶异。 许氏不可置信地将请帖接了过去,扫了几眼后,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急急将请帖撕成两半扔在了地上,许氏捂着心口气道:“沐氏!国公府的请帖你也敢伪造,莫不是你认为我们都没瞧过国公府的请帖是什么样子?蠢货,真是蠢货!” 说着,她叫迎春将娄府收到的请帖拿了出来,丢到沐云书的面前。 “这才是国公府发现来的请帖,与你那张完全不同,你伪造请帖混进马球会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我们鹤筠的脸就会被你丢光,你叫他以后如何入朝为官!” 楚曼娘捏着帕子,满目担忧地朝沐云书看了过来:“弟妹,这国公府的马球会确实难得,我理解你想来瞧瞧的心情,可你确实不该这么做……你若真想来,提前与我知会一声就是,想必老夫人能给我下帖子,也不会计较娄府多来几个人的!” 看着那被撕成两半的请帖,沐云书都要被气笑了,她抬起没有温度的眸子,看向楚曼娘淡淡: “姑娘是哪位?这么喜欢理解别人,当真善解人意,莫不是杏花楼的头牌姑娘?没想到娄府连姑娘这样的风流人物都能请来,还真叫我意外!” “我……” 被沐云书误认为是妓子,楚曼娘脸上的血色退尽,羞耻得说不出话来。 娄鹤筠见楚曼娘泫然欲泣的摸样,冷冷看着沐云书,训斥道:“沐氏,你胡说什么!这是咱们的大嫂!” “你这说得什么混账话!” 许氏害怕楚曼娘被沐云书惹得不快,会伤了与楚家的和气,瞬间化身好婆婆,护在楚曼娘身前,伸手就朝沐云书脸上打去。 可巴掌还没等落下,她的手腕就被人结结实实的握住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将耀眼的阳光遮挡住,投下的阴影将许氏彻底笼罩其中。 几人都被这凌冽的气势惊了一下,不由仰起头,朝来人看了过来。 那人墨发高束,线条清晰的脸上带着银质面具,没有说话,却有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动手打国公府的客人,可是对我们国公府有什么不满?” 男人声音低沉,像古井中的水,带着彻骨的凉意。 许氏被吓得眼皮子都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娄鹤筠上前一步,朝墨归抱了抱拳:“阁下误会了,只是家事,是内子无状,犯错在先,某这就带她离开!” 听到娄鹤筠唤身后女子为内子,墨归眼神暗了暗,沉吟片刻后才侧过脸对沐云书道:“确是家事?” 沐云书仰头看向男子的侧颜,对方很守规矩,并没有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所以她虽然觉得这人的气息有些熟悉,却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此行,她还有事没有做,不可能这样离开,便低声向男人回道:“我受镇国公老夫人之邀前来赴宴,但夫君与母亲不信我的话,一直逼我离开,我不知这算不算家事。” 沐云书分毫没给娄家人留颜面,如实将事情说了出来,语气冰冷到似乎与娄家人完全不熟,这让男人皱在一起的眉头松了两分。 “蠢妇,到了这个时候你怎还敢扯谎!” 许氏气结,在心里大骂沐云书就是娄府的扫把星,本来沐云书伪造请柬之事可以遮掩过去的,现在事情闹大要如何收场才好! 阿泗瞧见自家爷朝地上的帖子看了一眼,很快弯下腰将那帖子拾了起来,轻轻拍去了帖子上的尘土。 这可是他们家爷亲自写的帖子,怎么就是假的了! 可他也听到了沐云书的身份,原来这姑娘竟然是娄府的娄二奶奶,已经成婚了,若叫人知晓这帖子是他们小公爷送给她的,势必会给她带来更多麻烦。 这帖子的来历,他没办法帮沐云书解释! “你还不与我走,还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许氏又去拉扯沐云书,阿泗心中气愤,却也根本没有立场出手阻止。 “住手!”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一个威严苍老的声音。 众人回头,正见一个身穿棕色华服的老妇人在几个丫鬟仆妇的簇拥下,拄着龙头木杖缓步走了过来。 第49章 打脸 楚曼娘是见过镇国公老夫人的,当下便认出了她,急忙整理了一下衣裳,朝老夫人盈盈福了一礼:“见过老夫人,老夫人福安!” 许氏等人这才知道面前这位老夫人的身份,忙不迭跟着楚曼娘向老夫人行礼。 “老,老夫人福安!” 镇国公老夫人神色淡淡地扫了楚曼娘和许氏等人一眼,眼神陌生又疏离:“你们,是哪家的?” “老夫人,奴家是岐山楚氏的曼娘,这几位是奴家的家里人。”楚曼娘自觉地走到了前面,柔声为老夫人介绍着。 “岐山楚氏?”镇国公老夫人狐疑地咕哝了一句,似乎没什么印象。 楚曼娘看着老夫人的脸色,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忙叫风荷拿出了她准备多日的礼物,双手呈到了老夫人面前。 “这是奴家绣的佛经,在咸宜庵时奴家就想为老夫人绣一卷佛经,可惜老夫人您只住了几日,奴家没机会把这佛经送予您,这次终于能圆了心愿,望老夫人不嫌弃……” 楚曼娘想要把这话题揭过,老夫人收下礼物,便相当于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可镇国公老夫人却没有给楚曼娘这个台阶,再次询问道:“老身……在咸宜庵见过你?” 这话,让许氏和娄燕婉等人都忍不住朝楚曼娘看了过去,镇国公老夫人的意思,显然不认识楚曼娘,也就是说这帖子根本不是给她下的! 楚曼娘端着佛经的手都轻轻颤抖了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真的很想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怎么会这样呢?老夫人明明见过她,还与她聊过天,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帖子又是为谁下的,娄府有谁还认得镇国公老夫人? 老夫人并没有多么想得到楚曼娘的答案,见楚曼娘不语,便没有再理会她,转而朝沐云书和孩子们看了过来。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慈爱起来,拉着沐云书的手笑道: “老身以为你会回娄府,差人给娄府送了一张帖子,后来才知你还在庄子上,便让我这孙儿为你补了一张。” 她扫了一眼那被撕碎的请帖,语气沉了几分:“早知会闹出这样的乌龙,老身便派人去接你了,是老身的疏忽!” 沐云书没想到老夫人竟亲自过来帮她解围,感激地笑了笑,“叫您惦记了!” 一旁的黄嬷嬷走了上来:“娄姑……哦,娄二奶奶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老祖宗天天念叨着你跟孩子们,早盼着见你们了!” 沐云书含笑看向黄嬷嬷,“嬷嬷若不嫌弃,叫我云书便好!” “云书!”黄嬷嬷点点头,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遗言,“好姑娘,好名字!” 只是可惜已经嫁了人,还是一户这么不着调的人家! 镇国公老夫人没再与娄家人多说什么,甚至没有接楚曼娘的礼物,只拉着沐云书的手,带着孩子们朝主观景席的方向走去,徒留娄家一众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老夫人和小公爷显然对娄家人有了意见,人群后侧的蔡弋德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走上前,跟着娄家人一起指责沐云书。 他含怒瞪了娄燕婉一眼,“帖子到底下给谁的你们都搞不清楚,差点把人家正经客人赶出府!竟还骂别人蠢,我看你才是这世上最蠢的!” 他这话又何尝不是在骂娄家其他人,天上掉下来的好事都能叫娄家人办砸了,早知如此,他都不该跟着过来! 娄燕婉哪能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沐云书到底是踩了哪门子的狗屎运,竟然入了镇国公府老夫人的眼! 她抬起眼皮朝楚曼娘看了一眼,委屈地道:“这也怪不得我啊,是母亲说曼娘与镇国公老夫人相熟,我哪知道认识老夫人的是沐氏!” 怨怼地朝沐云书的背影看了一眼,娄燕婉咕哝着:“沐氏也真是的,有这般机缘,怎不早与我们说一声!害我们在老夫人面前丢脸,她又能好到哪去!” 娄燕婉嘴上埋怨沐云书,心里对楚曼娘也有些嗔怪,她与镇国公老夫人根本没那么熟,要不是楚曼娘自以为是,她们也不会错怪了沐氏。 垂头不语的楚曼娘比谁都要羞愤,她本以为可以借着这层关系让娄家人更加尊重她,哪成想那镇国公老夫人竟半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看着与几个孩子有说有笑的镇国公老夫人,楚曼娘暗暗攥紧了拳头,用痛感提醒着自己,这才没叫自己失态。 她红了眼,泪水含在眼眶里欲掉不掉,自责地道:“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弄清楚,若我不回来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娄鹤筠见楚曼娘这副难过模样,立即心疼地劝慰道:“这怎么能是大嫂的错,你也不知情!” 就连他也没有想到沐云书认得镇国公老夫人,谁能想到那张与他们不同的帖子,竟是小公爷亲自下的! 许氏心中乱糟糟的,但想到楚家人还在场,并没敢对楚曼娘表露出什么不好的脸色。 她心中还有一事不解,就是不明白沐氏什么时候认识的镇国公老夫人,还有那几个孩子,好像与跟老夫人关系不错。 镇国公老夫人怎么可能跟几个乞儿认识?定是入了娄府后,才有了这机缘。 许氏看向娄欣儿,低声问:“欣儿,你可知那几个孩子是如何与镇国公老夫人相识的?” 娄欣儿发现大家好像都很在意那位老奶奶,娘亲说过,女孩子要懂得如何讨好人,只要哄得很厉害的人开心,就可以依附他过上好日子。 转了转眼珠儿,娄欣儿仰起头,嫩声细语地道:“前些日子,先生带我们在庄子外认草药,我,我听见有人呼救,就跟着先生将晕倒在马车里的老夫人救醒了,我还送了给老夫人一个花环,老夫人可喜欢了!” 虽然娄欣儿表达得不太清晰,但许氏等人还是听懂了,原来是镇国公老夫人突发疾病,恰巧被沐氏和几个孩子给遇上了。 许氏没想到小孙女竟有这机缘,兴奋得差点将娄欣儿抱起来亲两口。 第5章 此行目的 可很快,许氏便想起镇国公老夫人似乎只亲近了其他几个孩子,并没有特别关照欣儿,她心里瞬间堵上了一口浊气。 沐氏那个蠢货,抬举那几个小乞丐有什么用,欣儿才是娄家的骨肉! 如果能被镇国公老夫人看中,欣儿以后没准能嫁到勋爵人家去! 楚曼娘心中也是又妒又恨,第一个发现老夫人的是她的女儿,现在反而被排挤在外,叫那几个孩子占了便宜,这怎么可以! 她忙俯身对娄欣儿道:“欣儿,老夫人那么喜欢你,你也去跟老夫人说说话好不好,要不老夫人会以为是别人救了她,可能会感激错了人?” 楚曼娘一改以往清傲姿态,脸上竟还露出了几分迫切。 娄鹤筠错愕地看向楚曼娘,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在他心目中,楚曼娘是空中皎月,不染纤尘,不像沐云书一样只为俗物计较,她向来是不争不抢的,可为何她要跟欣儿说那样的话! 楚曼娘感觉到了娄鹤筠朝她投过来的目光,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心中就是一沉。 整理了一下心神,她抬起头对许氏道:“母亲,几个孩子一直呆在一处,我,我只是不想叫那几个孩子把欣儿孤立了!” 她这话看似在与许氏说,其实是在跟娄鹤筠解释。 许氏并没听出什么不妥,她更加不想看到那几个小乞儿抢了亲孙女的风头,遂点头低声对娄欣儿道: “欣儿,快追上去,告诉镇国公老夫人是你先发现的她,想办法多跟她亲近亲近,叫她喜欢上你!” 娄燕婉觉得这是个亲近镇国公老夫人的好机会,眸光闪了闪,忙道: “母亲,要不我带欣儿过去吧,二弟妹带着这么多孩子不知道能不能照看过来,别一个看顾不到让孩子们闯了祸!” 娄鹤筠哪里看不出大姐姐是想借机去巴结镇国公老夫人,他以前不管家,不处理那些琐碎事,并不觉得大姐那么贪婪爱占便宜,可现在看着大姐那谄媚的样子,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次若不是大姐姐横插一脚,他怎么会把沐云书丢下,闹出刚刚的笑话来! 大姐根本瞧不上那几个孩子,不可能真心照顾他们的! 想到此,娄鹤筠皱眉看向楚曼娘和娄晴。 其实小妹更适合带欣儿过去,可当他瞧见欣儿看着楚曼娘时那不舍的眼神,抿唇默默叹了口气。 他害她们母女此生都不能相认,这是他欠她们的,只能想办法给她们寻找一些相处的机会。 曼娘知书达理,有她在,也不必担心欣儿会说错什么话。 揉了揉娄欣儿的脑袋,娄鹤筠道:“还是让大嫂带着欣儿过去吧,老夫人年岁大了,也许一时间没想起从前的事,若想起来定会想与大嫂叙几句旧的。” 娄鹤筠一锤定音,不再给娄燕婉找其他借口的机会,只朝楚曼娘点了下头,客气有礼地道:“就麻烦大嫂了!” 楚曼娘能听出娄鹤筠与她说话时的语气有些不同了,她心中发苦,却不敢表现出来,咬牙默默点了点头。 娄欣儿能跟楚曼娘待在一起别提多高兴,爹爹一直不让她亲近娘亲,她只能忍着不与她说话,谁都不知道她忍得有多辛苦。 现在终于能牵起娘亲的手,娄欣儿欢快极了,跟着楚曼娘便朝主观景席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镇国公老夫人已经带着沐云书等人回到了国公府的席位上。 主位边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华服妇人,她面容白皙,姿态雍容,见到老夫人与一个女子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高挑的柳叶眉不由轻轻蹙到了一处。 “母亲。”妇人起身朝老夫人福了一礼,随后看向了她身边的沐云书,“这位是?” 镇国公老夫淡淡应了一声,却没有回答那妇人的问话,而是招呼下人给沐云书准备座椅。 见妇人有些尴尬,黄嬷嬷走过来解释道:“夫人,这位是娄家的二少奶奶,前些日子在西屏山救了老夫人的就是这位奶奶!” 纪夫人听闻这是一位已经成了亲的女子,并不是老祖宗给小公爷相看的姑娘,脸色稍霁,笑着道:“一瞧就是个伶俐的,快坐下吧!” 沐云书朝纪夫人见了礼,随后坐到了镇国公老夫人身边。 虽然她对镇国公府的事不太熟悉,但多少还是有一些耳闻。 老国公爷早已经不管事,爵位传给了儿子墨大人,刚刚这一位,就是墨大人的妻子纪夫人。 不过这位纪夫人并不是镇国公的原配,而是他的继室。 府上的小公爷也不是纪夫人的亲生子,是先头那位夫人留下的孩子。 纪夫人进门后为了尽心照顾小公爷,没用生下一儿半女,所以外头对这位纪夫人的风评还是很不错的。 可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评价,沐云书都没办法对这个纪夫人产生好感。 因为前世来娄府做客,借着醉酒强占了翠玉的那对儿父子,就是这位纪夫人的亲弟弟和亲侄儿! 这两个禽兽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想到翠玉惨死的结局,沐云书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她会来到这场马球会,正是为了纪家父子,她不会允许这件事再次发生! 收回隐忍的目光时,沐云书无意中瞥见了坐回到角落里的小公爷。 目光与小公爷碰撞到一起,沐云书无端紧张了一下,好像自己的心思被那道犀利的眼神看了个透彻。 好在她性子沉稳,并没有因心慌而逃开他的眼神,而是十分有礼地朝他点了下头,算是为他刚刚解围而表示感谢。 墨归没有表露出任何表情,淡淡颔首回应,好像沐云书对他来说除了是祖母的客人,并无什么特别。 回过头,沐云书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头。 她对这个镇国公小公爷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办案手段残忍,二十几岁便成为了皇城卫指挥使。 因他名字叫做墨归,那些惧怕他的官员在暗地里称他为魔煞鬼,专门索人性命! 第51章 搏1搏! 尽管墨归恶名在外,但沐云书知道,这不近人情的“魔煞鬼”其实是一个真正的铁血男儿,后来大奉起了战事,这男人毅然奔赴战场,用自己的残躯守护着大奉山河。 只不过身子本就不好的他重伤后久治不愈,不到三十就离世了。 最可惜的是,小公爷直到离世都未曾娶妻,传言他一直在寻找年幼时失散的青梅竹马,甚至为了那个人,拒绝了大长公主的女儿羲和郡主的亲事。 按照前世时间推算,这位小公爷的腿此时应已经残废了才对,可他现在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妥,哪里像是有腿疾的样子? 莫非她记错了时间?还是说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情,让原本该发生的事情推迟了? 不管因为什么,这都不是件坏事,希望这位小公爷能寻到他的那位青梅,美满的度过此生! 不做他想,收回心神的沐云书与镇国公老夫人聊起天来。 老夫人出身将门,非常喜欢马球,聊着聊着便与沐云书点评起场上两队的球技。 她本是随口一提,并没想过沐云书能听懂,不料沐云书不但听得懂,还简单分析了双方实力,以及弱势的那一方应利用什么办法才能扳回一城。 老夫人很久没有遇到能聊到一起去的姑娘,心中高兴,与沐云书越发投机。 “瞧你文文静静的,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些!” 沐云书笑了笑,“年少时,父亲总骂我是皮猴子,一出门就见不着人影了,管都管不住!” 想起年少时恣意的日子,沐云书眼底流露出些许怀念。 父亲从不拘着她学女红、读女戒,出门做事也常会带着她,所以马球、投壶、蹴鞠这些,都是她曾经擅长喜欢的。 可成亲后,为了操持这个家,这些东西都被她丢到了一旁,再也没有碰过。 闻言,镇国公老夫人好像从沐云书身上瞧到了自己年少时的影子,嫁人之前的那些时光是她最怀念的日子,好在老国公还算纵着她,这一生也算活得自在。 可她怎么也没办法在沐云书身上瞧出顽皮的性子,这孩子因为成亲完全变了一个人,不由让她更加心疼。 两人聊天的时候几个孩子很安静地坐在后头观看球赛,好动的修齐看得兴起,捏着小拳头跃跃欲试。 做大哥的修逸表情严肃地看着几个小的,让他们不许胡来,修齐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椅子上。 在一旁伺候的黄嬷嬷看着规矩的坐成一排的小家伙惊讶极了,真不知道这娄二奶奶怎么把孩子们教得如此懂事守礼的,要是国公府能有这么一群可爱的小家伙,老夫人每天不知会有多乐呵。 只不过这几个孩子里还是有例外的,后面跟上来的那个叫欣儿的小姑娘就有点让人喜欢不起来。 她总是凑到老夫人身边,提起老夫人中暑那日的事,看似在关心,实则隐隐透着邀宠的意思。 还有跟着过来的那位娄大奶奶,时不时插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提醒老夫人他们在咸宜庵相遇时的情形,听得老夫人有些不耐烦。 不过这楚大奶奶还算是个聪明人,发现与老夫人说不上话,便转而与纪夫人聊天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观景席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没见人影,一声清脆的娇唤就响了起来。 “老夫人,羲和来给您请安了!” 听到这个声音,观景席内许多人都站了起来,包括纪夫人。 她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亲热地拉起了粉衣少女的手,带着她走到了镇国公老夫人面前。 少女身后还簇拥着一众贵女,楚兰香也在其中。 除此外,一道而来的还有两个男子,一个留着山羊胡,四十出头,另一个二十来岁,穿着张扬。 看到这两人,沐云书暗暗捏了捏拳,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就是纪夫人的弟弟,纪大人,他身边的青年是他的长子,纪邱。 前世她没有能力改变翠玉的命运,这一世她定要先一步动手,决不能让这两人再有染指翠玉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沐云书的怨气,纪大人抬起头朝沐云书看了过来。 美人他不少见,可气质如此特别的他却是没有见过,不由多看了沐云书几眼。 但他还未来得及了解沐云书的情况,注意力就被纪夫人引了过去。 纪夫人笑如春风地拍着身边少女的手,满眼慈爱道:“瞧瞧,我就说咱们羲和是最亲老夫人的,老夫人办的马球会,羲和定会前来捧场!” 少女含羞一笑,红晕在白净的脸蛋上散开,颇为娇憨。 她瞟了一眼在后头坐着的墨归,这才朝老夫人请安道:“老夫人办的马球会,请不请我,我都是要来的!” 镇国公老夫人朝着少女笑了笑,“你这丫头,是在怪老身没给你下帖子么?好了,去玩吧,这京都哪里能有拘得住你的地方!” 等纪夫人拉着少女到一边说话,黄嬷嬷才低声在沐云书耳边解释道:“这位是羲和郡主,就是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 沐云书点了下头,其实不用黄嬷嬷介绍,她也已经猜出了少女的身份。 说起这位羲和郡主,身份确实很特别。 她的母亲大长公主乃是先帝爷唯一的血脉,先帝爷无子,当今景德帝是从宗族里过继而来。 当年皇室宗亲为了争这储位,不知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最终诸位会落到景德帝头上,少不了大长公主和老镇国公的帮忙。 所以,作为先帝爷嫡系血脉的大长公主和羲和郡主,可以说是大奉朝最为尊贵的女子,就连皇后都要谦让几分,也难怪纪夫人会对一个晚辈如此热情。 沐云书与这个羲和郡主没有交集,以后也不会有,对她没有太多关注,只留意着球场上的动静。 若她没有记错,下一场球赛就会轮到纪邱下场了。 纪家有权、有势、有靠山,沐云书能接触到他们的机会不多,想要避免悲剧重演,如今只能利用这场比赛搏上一搏! 第52章 放下诱饵 很快,球场上的锣声响了起来,热身赛结束了。 镇国公府的下人分成两队鱼贯走来,一队腰间系着红色绸带,一队则系着蓝色绸带。 黄嬷嬷知道沐云书没什么机会参加这样的宴会,贴心在她耳边解释道: “一会儿才是正式的球赛,分为蓝、红两队,你看好哪一队,将彩头下给哪一队就是!” 黄嬷嬷没有向沐云书介绍两队的势力,沐云书却是知道的。 红队是以大长公主为尊的北部皇族,蓝队则代表了南部世家大族。 不管是球队还是两方势力,都一直在别着苗头。 老夫人看了黄嬷嬷一眼,黄嬷嬷立即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抓了一捧银锞子放在了孩子们的手心里,笑着道:“你们也去搏个彩头吧!” 几个孩子不好意思收下,沐云书安抚地看了他们一眼,让他们不必推辞。 既然是老夫人的好意,接受并记下这份情,才是对老夫人最大的尊重。 几个孩子纷纷朝老夫人道了谢,将银锞子放进荷包里,只是他们对红、蓝两队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也没有急着将银锞子送出去。 这时候楚曼娘走了过来,拿着一个鼓鼓的荷包放在了红色的托盘中。 放好彩头后,她走到沐云书面前柔声指点道:“弟妹不用害怕吃亏,若是不懂,跟我学着便是,纪小爷他们都在红队,红队一定会胜出的!” 楚曼娘这话不仅巴结了纪夫人,还映射了沐云书,不由让人觉得沐云书没见过世面,畏首畏尾的上不得台面。 纪夫人闻言不由皱了下眉头,实在不喜欢老夫人总是抬举这些一身小家子气的女子。 扶了扶发钗,纪夫人朝下人招了招手,下人立即呈上来一个紫檀木匣子。 纪夫人宠溺地嗔了自己侄儿一眼,道:“这可是你姨母最宝贝的翠玉钗子,可不许叫你姨母赔光了去!” 纪邱自信满满地道:“姨母就放心吧,我们哪次输过!相信侄儿,侄儿保准让你赢得盆满钵满!” 纪夫人笑着点头道:“赢了这场,也许中秋就能进宫比试了,姨母等着你给姨母长脸!” 周围嬉笑着跟着逗了几句趣,都纷纷上来押了注,几乎将彩头全压在了红队这边。 只有沐云书是个例外,她并没有与众人一起下注,而是趁着众人说话的工夫,寻了借口,带着翠玉离开了观景席。 瞧见沐云书离开,阿泗满脸不解地凑到墨归身边,低声嘀咕道:“这娄二奶奶到底怎么想的?大家都押红队,她为何不押?这么好赚的银子怎么不赚!?” 在阿泗看来,这场比赛的结果实在没什么悬念,红、蓝两方的实力相差不少,即便他家爷不下场,蓝队也很难赢。 所以押红队是稳赚不赔的,难道这娄二奶奶真的因为怕输,这才没敢押注么? 墨归本不想再去关注沐云书的,可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去看看她去做什么!” 阿泗一怔,为难道:“爷,不好吧,娄二奶奶已经成亲了,奴才跟着她不会叫人误会吧!” “你的意思是没成亲的姑娘,你就可以随意尾随了?”墨归黑着脸,嫌弃地看了阿泗一眼:“只是不想叫她在国公府里出事。” 话音落下时,沐云书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墨归抿了一下唇瓣,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起身便朝观景席外走去。 一直坐在纪夫人身边的羲和郡主发现墨归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心中窃喜,咬着唇羞答答地站起了身,拦住了墨归的去路。 “知许哥哥,你可是要下场?我好久没见你打球了,也想去玩玩,可我打得不好,你带着我打可好?!” 纪夫人忙点头附和,“这个主意不错,知许,你功夫好,定能保护好羲和,能瞧见你们这对金童玉女打球,可算是能叫我们一饱眼福了!” “既然不会打,就不要拖别人后腿,多练才是正解!”墨归冷淡地看了一眼纪夫人,“无其他事我便少陪了!” “知许哥哥!”羲和郡主在后头喊了一声,见墨归没有回头,气闷地扯了扯手里的帕子。 纪夫人可能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形,轻轻叹了口气,“他啊,就是那样的冷淡性子,是我没能力把他的心焐热,这么多年还是没能让他接受我……” 羲和郡主闻言反而安慰起纪夫人来:“婶娘别难过,我七皇兄说过,知许哥哥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只是不会表达,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找那个人一找就是这么多年!” 她脸上又恢复了笑意,自信满满地道:“婶娘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让知许哥哥看到你的好,一定会把他的心焐热的!” 纪夫人苦笑着点点头,眼底露出了几分欣慰,“我就知道知许是个有福的,可怜我那姐姐去的早,她要是知道知许以后的妻子会是这天下最漂亮尊贵的姑娘,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羲和郡主被纪夫人哄得面色羞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纪夫人喜欢她,那她与知许哥哥的事情就已经成了一半了。 她不急,可以慢慢的等。 …… 离开观景席,沐云书穿过洞门和曲廊,来到了球场西侧的一处平台。 这里放着两张黑漆大桌,一个后头插着红色旗帜,另一个是蓝色。 红色旗帜这边围着的人很多,都是各府上的小厮,手里拿着钱袋子,显然是过来下注的。 翠玉虽然没来过这样的场合,但看这情形也能猜出来,这是正经赌球下注的地方。 到这边下注的,至少也要上百两,可比那边押彩头的玩得大得多。 “小姐,咱们过来是要押注么?” 翠玉观察了一下两边的情况,发现这些人十之七八都押在了红队那边,便低声对沐云书道: “看这情形,红队这边赢得份儿要大一些,咱们也压红队么?” “不急!”沐云书并没有上前,而是朝着路上张望,似乎在等一个人。 很快,她的目光就有了焦距,落在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身上。 第53章 再见竹马 翠玉顺着沐云书的视线,也瞧见了那男人,惊讶道:“小姐,是三爷!” 娄凤鸣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有吃喝嫖赌的地方,就不会少了他,只是沐云书不再管家后,娄凤鸣过得明显拮据了不少,尤其这种只能拿现银来赌的地方,他怕是拿不出什么银子。 见到娄凤鸣,沐云书嘴角向上扬起几分,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翠玉,“你去把这银票交给三爷。” 翠玉吃惊地道:“这些银子都给三爷?小姐,三爷拿了你的银子也不会记得你的好的,您何苦用银子再去喂白眼狼!” 沐云书安抚地看了翠玉一眼,“我自有我的用处,你只要把我的话传到就是。” 翠玉这才明白小姐并不是想要帮三爷,而是有自己的算计,忙附耳过来,听沐云书将话说完。 听后,翠玉点了点头,拿着荷包对沐云书道:“放心吧小姐,奴婢一定会把事情办妥!” 沐云书自是相信翠玉的能力,点头叫她去了。 翠玉拿着银袋子朝娄凤鸣的方向走了过去,但她没有直接与娄凤鸣搭话,而是缓步走到了插着蓝旗的赌桌旁边,站在那似乎在犹豫着该如何下注。 娄凤鸣手上的银子不多,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的,正想着看看能不能碰到熟人,借些银子过来玩玩,不想竟叫他见到了二嫂身边的丫鬟! 他眼睛瞬时亮了起来,大步走上前,对着翠玉叫道:“翠玉,你怎么在这儿!” 翠玉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忙将怀里的荷包抱紧了一些。 “三,三爷?奴……奴婢是来帮小姐下注的。” 娄凤鸣闻言,暗暗啐了一口,沐云书竟还有银子玩乐,真该让二哥好好管教她一番,叫她将银子全都吐出来才是! 想了想,他上前捏住了翠玉的手腕,直接将钱袋子从她手上抢了过来。 “你们这些小娘皮懂得什么!这注我来下,省得这银子被你们糟蹋了!” 虽然已经想过银子会被娄三爷抢走,可见他这霸道无礼的样子,翠玉还是被气得胸口疼。 她装作惊慌地去抢那钱袋子,急道:“不行呀,三爷,小姐手上的银子不多了,听说这赌局赔率大,这才叫奴婢过来下注的,若能赢,咱们手里就宽裕了,三爷您快把银子还给奴婢吧!” 娄凤鸣挑了挑眉,笑道:“呦,没看出二嫂还是个有魄力的,竟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将钱袋子掂了掂,警告道:“别嚷嚷了,叫人看见像什么话,这银子我会拿去下注,你回去报给二嫂一声就是,别在这里添晦气,没得叫我赌输了!” 翠玉还要说什么,娄凤鸣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他将钱袋子打开,发现里面竟有三千两银票,激动得手心都出了汗,二话不说,拿着银票就押注去了。 翠玉假装抹了两把眼泪,见娄凤鸣没有再瞧她,便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小跑到了沐云书的身边。 “小姐,办妥了,三爷把银子拿去了,我瞧他都押给了蓝队!” 沐云书点点头,似乎娄凤鸣的所有选择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可翠玉还是不明白沐云书为何要这么做,依照三爷的性子,蓝队赢了,银子都会被他据为己有,一个铜板也不会还给小姐,若蓝队输了,这银子就打了水漂,怎么想她们都不划算。 虽然心中有万分不解,可翠玉知道这地方人多眼杂,还是忍住了好奇,没有询问,只跟着沐云书悄悄离开了此处。 …… 球场上,两方选手已经聚集,他们骑在马背上,对立而视。 金色的阳光洒在这些拥有小麦色肌肤的男儿身上,惹得一众贵女欢呼尖叫起来。 其中有一个男子格外突出,与其他肌肉线条十分明显的男子不同,他头上系着蓝色绸带,身材并没有那么魁梧,但身姿挺拔,明朗的五官中藏着儒雅的书卷气,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切感,却又矜贵得叫人不忍亵渎。 自他出现,场上的尖叫声就没有断过,竟还有大胆的女子往场上抛掷鲜花,惹得其他男子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看到这个人,沐云书的眉眼也舒展了不少。 君颜,真的是好久不见。 沐云书很小的时候定过一门亲事,对方是父亲好友家的孩子,与沐家一样,在陇西是颇有名望的商户。 而那家的小儿子就是君颜,她犹记得五六岁时,长她三岁的君颜带着她在陇西城中四处乱跑,他说若以后他们成了亲,他会带着她游历大江南北,尝尽世间美食。 可惜没过多久,君颜的真实身份曝光了,他并非君伯伯的亲生儿子,而是平南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被平南侯认回后,君颜改名为鄂君颜,她们门不当户不对,那口头上的婚事也就此作罢了。 君颜被带离陇西,她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再次得到君颜消息的时候,他因为党争被人陷害入狱,容貌尽毁,还被断了双手。 君颜六岁时就会抚琴作画,后来更是因文采以及高超的琴艺和球技深受景德帝赏识,沐云书无法想象,失去双手的他会有多绝望。 可就是这样的他,在生命最后之时,竟然委托仆从将所有的积蓄都悄悄交给了她,并让那仆从告诉她,今生他被断了翅膀,没办法实现曾经的诺言,只能给她留些积蓄,盼她可以不再被束缚,如儿时一样恣意活着。 可那时候她已经生了病,根本没力气跨出娄府的门,娄鹤筠不知从哪里知晓君颜送她钱财的事,第一次揭开端方君子的伪装,与她大吵了一架。 那时候她还愚蠢的以为娄鹤筠心中是惦记着她的,所以才会在意君颜送的礼物,现在她才明白,娄鹤筠的歇斯底里、无法自控,皆是因为他对君颜的嫉妒。 不管是样貌还是才华,君颜都是他无法超越的存在,不管在朝堂上还是朝堂外,只要有君颜存在,就没有人会在意他这个娄副相,真真可悲! 第54章 出手相救 沐云书陷入回忆之时,周围响起了几个女子激动的叫喊声。 “你们看,是初到京都的鄂君颜,鄂公子!他竟也参加这场球赛!早知他来,我便将彩头押在蓝队上了!” “我这就把彩头拿回来重新押过,不管鄂公子能不能赢,我都要押他!” 看着这些贵女们纷纷收回自己的彩头,改投了蓝队,骑在马背上的纪邱眼底的妒火瞬间被点燃了起来。 有人催马来到纪邱身边,低声道:“纪爷,赌局那边有了变数,有人竟然押了蓝队三千两银子!” 纪邱惊讶地蹙紧了眉头,咬牙朝着蓝队的方向看了过去。 红队的几个衙内不服气地冷哼道:“哪个二货居然这般不开眼!知道我纪兄下场,居然还押蓝队,故意跟咱们过不去么?” 一人朝鄂君颜的方向啐了一口:“不过是平南侯府捡回来的私生子,靠着一张脸四处巴结讨好,竟敢抢咱们纪爷的风头!纪兄,等会儿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球场上拳脚无眼!” 纪邱扭了扭脖子,勾着唇角看向鄂君颜,叫喊道:“姓鄂的,你现在跪下来认输,也许小爷我能让你输得没那么难看!” 鄂君颜听到喊声,朝纪邱看了过去,一边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一边淡道:“还没比试,纪兄就叫我认输,可是怕了?” 纪邱虚了虚眼睛,冷冷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别后悔!” 鄂君颜没有再回答他,只催马向场中央走了几步,等待着比赛正式开始。 正当锣声要敲响时,一人忽然跑到鄂君颜身边,将一张纸条递给了他。 鄂君颜展开纸条看了一眼,平静的瞳孔倏地放大了几分,急忙抬起头朝场外望去。 那道青色身影撞入他的视线时,竟让他有些恍惚。 尽管多年未见,他还是能一眼认出她,那熟悉的感觉即便沧海桑田也不会改变。 鄂君颜轻轻捻了捻手中纸条,将它放到衣袖里,朝沐云书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收回目光,催马向前走了几步。 “铮”的一声响,球场上顿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球赛开始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球场上,木球如同离弦的箭,在球场上穿梭,激烈的程度叫人不舍得眨眼。 红队打得很凶悍,可蓝队有了鄂君颜的加入,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人寻不到突破口,完全不似从前被红队吊打的局面。 一盏茶后,有人激动地大喊了一声:“进了!红队拿下一球!” 可他还没高兴太久,木球很快穿过红队的球门,蓝队也拿下了一分。 “平了,追平了!” 就这样你来我往,虽然红队暂时领先,但赛况很焦灼,分数咬得很死,只要红队进一球,蓝队势必会跟上,看得人无比紧张。 不知不觉的,沙钟里的细沙已经缓缓流尽,上半场的比赛接近了尾声。 在锣声响起的最后一瞬间,鄂君颜单手握着缰绳,整个人悬在空中,用力击出球杆,将木球打进了对方的球门中。 全场瞬间响起喝彩声,不管是不是支持蓝队的,这一刻都被鄂君颜精彩的球技折服,忍不住为其鼓起掌来。 纪邱瞧见风头都被鄂君颜抢尽,气得险些将球杆掰成两段。 再看两方的分数,各有六面旗子,说明打了一个平手。 他还准备打赢这场球后跟着七皇子面圣献艺,现在可能会被这新入京的小子搅黄,实在可恶! 这时,场外有个惹眼的胖子用力的鼓着掌,开怀笑道:“好球,好球!小爷我押了蓝队,小爷我押了三千两!” 看着那胖子兴奋的样子,纪邱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眼神像是淬了毒般的阴沉。 已经是中场休息,纪邱招来了一个小厮,沉声道:“去查查那胖子什么来头!” 蓝队的人追平了比赛,都十分的兴奋,围着鄂君颜欢好一阵欢呼。 鄂君颜接过好友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又朝沐云书所站的地方望了过去。 可惜,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想起袖中的纸条,鄂君颜将手放在了袖子里,片刻后,他抿了下薄唇,起身将汗巾放在一旁,绕到沐云书适才所在之处,顺着石径向前走去。 见鄂君颜独自离场,纪邱对身边几个衙内使了个眼色。 几个衙内顿时会意,丢下手里汗巾,随在鄂君颜身后离开了球场。 鄂君颜穿过一个庭院的门洞时,便听到后头紧随而来的脚步声,紧紧皱了一下眉头。 很显然,是纪邱那几个纨绔来找他晦气了! 他正打算回身迎上,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玉手,将他拖进了矮墙边的夹缝中。 “告诉你别离场,为何不听?你别动,我去引开他们!”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但她生气的样子依旧没有变。 “昭……” 还不等鄂君颜开口,沐云书已经一脸严肃将他推进了通道深处,然后提着裙子急急地走了出去。 鄂君颜看着自己抓空的手,来不及呼唤,那几个沉重的脚步已经冲进了院子。 纪邱一脸阴沉地在院子里扫了一眼,并不见鄂君颜踪影,只见一个青衣小娘子从轩屋的方向缓步走出来,应是刚在这屋子里小憩了一会儿。 纪邱再次环视了院子一眼,沉声对女子问道:“小娘子可瞧见有人朝这边来了?” 沐云书用团扇遮住了半张脸,眼中流露出适当的惊惧,退后了几步,她才抬起团扇往南边的方向指了指: “刚刚似有个影子往那边去了,衙内们往那边瞧瞧吧。” 几人没想到沐云书会糊弄他们,有了线索便朝南边快步而去,可走出一段距离后,纪邱猛地顿住了脚,皱眉转回身来。 他的跟班不知道纪邱为何突然驻足,问道:“纪爷,怎么不追了?咱们把那小白脸打断腿丢进湖里,看他还敢不敢跟您抢风头!” 纪邱虚眼看向刚刚路过的庭院,问道:“那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娘子?身边还没有丫鬟服侍! 第55章 别来挡她的路 几个衙内对视了一眼,脸上均浮现出几分猥琐的笑容。 大宅子里的那点事谁不清楚?说什么礼教,男男女女皆由性生,哪个宅子里还没点儿龌龊事,只看谁捂得更严实罢了。 刚刚那小娘子,怕不是在这里跟某位外男私会! 想起那小娘子的身段样貌,几人无不躁动起来,撺掇着纪邱道:“纪爷,咱们要不回去瞧瞧?没准……能看见点什么有趣的!” 纪邱往南边看了一眼,那边只有依墙而建的一个半亭,亭前是一处水池,再无其他。 他知定是刚才那小娘子对他说了谎,冷声道:“回去!” 几个男子想着心中那场景,脚步更加急了,可绕回庭院后,却没有见到任何人。 纪邱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气道:“走不远,四处找找!” 而此时的沐云书确实没有走远,她本想趁着纪邱几人离开后,将鄂君颜带离此处,可还不等她将人带出来,就又听见纪邱等人返回的脚步声。 不能叫人看见她与君颜在一处,她只能先绕到假山后藏了起来。 “啧,你们说那小娘子,是不是在这里等鄂君颜那小白脸,他们是不是在这里私会?” “那小娘子好像生得不错,要是叫咱们抓了奸,咱们也好好玩玩,凭什么鄂君颜上得咱们上不得!” “老子荤素不计,两个都可以!一起来!” 这话音一落,几人再次发出了一阵猥琐的笑声。 听见脚步声渐渐逼近,沐云书紧紧捏着拳头,一颗心跳得飞快! 前一世,君颜就是在这场马球会与纪邱结下了梁子,因上半场球双方意外地打成了平局,纪邱就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跟在离场方便的君颜身后,带着几个衙内把君颜打伤。 君颜带着伤回到球场上,拼尽全力打赢了这场球,最后实在耐不住疼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摔伤了胳膊,就此落下了病根。 虽然清楚这场比赛的结局,但沐云书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君颜出事,所以给他写了字条,叫他中途不要离场。 谁料君颜竟然没有听她的劝告,依然离开了球场,难道说天命已定,她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么? 沐云书紧张地捏着拳头,手心里都是冷汗。 没时间了,再等下去还是会被那几人发现的! 她正打算戴上面纱,硬着头皮冲出假山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沐云书整个人都被这身影笼罩住,完全看不清前头的路,只能扬起头,看向来人。 见到那棱角分明的下颚和凉薄的嘴唇,沐云书不由愣了一愣。 是他,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他戴着银质面具,正皱着眉头看着她,眼神里竟带着几分无奈和嫌弃。 未等她开口,墨归伸出长臂,将她压在假山上,在她耳边低声道:“不想被人发现就别说话!” 沐云书被吓了一跳,她还从未与哪个男子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过,僵硬地往假山上靠去。 虽然紧张得不像话,可她脑子是清醒的,知道小公爷这是在帮她,便闭紧了嘴,屏气凝神地呆在原地。 两人贴得很近,沐云书的手下意识贴在了墨归的胸膛上,让墨归觉得胸膛里似乎燃起了一把火,燃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垂眸时正巧能看到沐云书修长又洁白的脖颈,眼神瞬间幽深了几分。 假山上的石头极不平整,她那样靠上去一定会很疼。 刚刚不是与平南侯府的那位公子很亲密么,怎么轮到他就这般抗拒了? 墨归胡思乱想之时,纪邱等人绕过了假山,看见了墨归的背影。 墨归侧过了头,露出半张沉冷的脸:“什么人!” 虽然墨归带着面具,那几个衙内还是很快就将他认了出来,无他,这世上实在没有第二个男子会有小公爷这般的压迫感。 “小……小公爷!” 几人震惊地唤了一声,均没想到站在这里的人会是国公府的小公爷,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墨归伸手将沐云书的脸压在了他肩膀上,目光里透着令人胆寒的气息,“怎么?还没看够?” 几个衙内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后退了几步,“不,不是……误会……我,我们走错路了,什么也没瞧见!” 就连纪邱这个纨绔头头都卸下了脸上的傲慢,跟着几人一起退后了一步。 “表弟,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哪儿,要向你汇报?”墨归眼帘微低,平静的声音里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当……当然不必……” 一个衙内忐忑地咽了一下口水,“纪爷,球赛要开始了,方便完咱们就回吧!” “是,是,走,咱们这就回去比赛,回去比赛!” 几人迅速转过头,互相拉扯着往院子外走,有人走得太急,险些被地上的石头绊个跟头。 尽管这样,他们依旧不敢耽搁片刻,眨眼见就在庭院里消失了。 又过了片刻,墨归才将怀里的人松开,抿唇退后了一步。 “冒犯了,事急从权,望沐夫人不要怪罪。” 沐夫人?还从未有人这般唤过她。 沐云书还没有那么不识好歹,她稳了稳心神,朝墨归福了一礼,“多谢小公爷解围。” 假山后的空地不大,两人站在这逼仄的空间里都十分不自在。 还是墨归先一步转了身,微微侧头道:“马球会人多眼杂,沐夫人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沐云书不解地看了墨归一眼,不知这句提醒是针对什么。 在球场时,她总觉着有人在暗中窥伺她,因此才退出了球场,想看一看到底是何人在盯着她,难道这个是人小公爷?他发现了她的意图? 说起来小公爷与纪邱是名义上的表兄弟,她要对付纪邱父子,小公爷要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一定不会让她得手吧! 默默咬了咬唇,沐云书深吸了口气,再次抬头时目光更加清澈透亮。 “小公爷!” 正要离开的墨归听到这声唤,皱着眉停下了脚步:“还有事? 第56章 未卜先知 沐云书正色道:“小公爷命中有小人作祟,若外出查案,切记要多多留意身边的人!” 墨归挑眉侧过脸朝沐云书看了过来,他被下属陷害的事情是皇城卫的机密,并没有外泄,这女人怎会知晓? 看着墨归那审视的目光,沐云书鼓足勇气开口道:“我知道小公爷心中所愿,民女粗通占卜,也许在某些事上可以帮到小公爷!” 这男人心怀天下,而她知道日后的天灾人祸,也许可以与他做个交易,向他提供所知的天机。 只求他对她所做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来挡她的路就好! “占卜?” 墨归冷笑了一声,收回了看向沐云书的目光。 他可不信什么占卜天数,他办了这么多案子,哪一个荒谬的案子背后,不是人在作祟! 平南侯一党私底下并不老实,他一直在追查的那个案子,平南侯八成参与其中,沐云书与那平南侯府的鄂君颜搅到一处,实在让他没办法不多想! 莫非之前破庙相救、庄子上相遇还有救治祖母,这一切都是平南侯和三皇子一派的算计? 想到此处,墨归眼里的戒备再次聚拢,神情越发冷淡:“不必,若你真会占卜,该为自己选条明路!” 话落,他不想再多说什么,迈开长腿踏出了假山。 沐云书急忙追出了一步,清澈的眼眸中写满了郑重:“小公爷不用急着下判断,下月是丁午月,离火主星宫,国公爷乃是丁卯炉中火,切忌去北方有水之地!” 默了默,她又道:“一个月后小公爷便知我的话可不可信了!” 这话没能留住墨归,反而让他的脚步更急了几分。 平南侯的确有一套,寻了个这么会蛊惑人心的小女子,不管她接近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能着了她的道儿。 这次帮她,算是还了她所有的人情了! 看着墨归身影彻底消失后,沐云书无奈叹了口气。 这位小公爷显然对她很是抵触,可事情已经做了一半,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不管复仇路上出现什么阻挠,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计划! 只希望她不会被迫与他过招。 沐云书心情有些烦乱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正见鄂君颜站在月亮门下。 他勾唇浅笑,“昭昭,真的是你。” 昭昭是沐云书的乳名,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唤她了,这份亲切感让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久违的笑容来。 “小豆子,好久不见!” 听到沐云书叫自己小豆子,鄂君颜不禁莞尔,他小的时候只长心眼不长个子,八九岁还不及昭昭高,所以昭昭一直叫他小豆子。 这名字,真的是太久远了。 “快去比赛吧,我可是在你身上押了大注,你不能输!”沐云书远远站着,笑容如旧。 两人虽然只隔着十几步远,却让人觉得犹如千山。 鄂君颜静静看了沐云书一会儿,没有上前,只默默点了点头。 “我会留在京都,以后若有什么麻烦,差人给我送个信儿,你大哥不在,我会帮他照看你!” 他眼神和语气都非常干净,对沐云书只像是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这让沐云书也放松了不少。 场上马蹄声响了起来,鄂君颜回头看了一眼,才对沐云书道:“我走了,你……多保重!” 听到这句话,沐云书有点恍惚,忽然回忆起多年前,鄂君颜离开陇西时,对她说得也是这句话。 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叫不舍,只觉得失去了一个玩伴,特别难过,可君颜走得毫无留恋,甚至连头也未曾转过,就如现在一样。 人总是要长大的,他们不可能与年少时一样,知道君颜无事,她便放心了。 收回视线,沐云书从另一侧的石径走出了庭院,绕回了球场。 翠玉瞧她走过来,急忙迎了上去,“小姐,你没事吧?奴婢刚刚瞧见纪衙内他们都朝半山亭那边去了!” 沐云书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他没瞧见我,交代你的事可办好了?” 翠玉笑道:“放心吧小姐,奴婢又去找三爷要银子,他不给,还嚷嚷说那是他自己的银子,这回他绝对不会怀疑咱们是故意把银子给他去赌的!” 沐云书满意的点点头,带着翠玉回到了主观景席。 此时场上的比赛已经进入了高潮,鄂君颜没有受伤,下半场彻底掌握了主动权,杀得纪邱等人毫无招架之力。 纪夫人瞧见红队连连失球,脸色难看至极,一个劲地皱眉叹气。 镇国公老夫人倒是看得颇有兴致,瞧见沐云书回来,便朝她招手道:“你快来,差点错过好球!” 沐云书坐到了老夫人身边,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老夫人问道:“你觉得谁会赢?” 沐云书弯着唇角说:“估计那些押了蓝队胜的要开心一阵子,这赔率怕是不少!” 见沐云书并没有因为没有下注而遗憾,老夫人眼底的笑意更浓。 角落里的阿泗撇了撇嘴,低声在墨归耳边嘀咕道: “这娄二奶奶莫非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奴才瞧娄家三爷竟押了蓝队三千两银子,今日这赔率,怕是要赢回一两万银子!” 未卜先知? 墨归斜了阿泗一眼,钦天监的人都不敢如此说。 估计那女人早知道鄂君颜会下场,所以才会让家人押了蓝队。 若她只想赚些银子,他不会管她,希望她不要把手伸得太长才好! 一炷香后,比赛终于结束了,这一次蓝队赢得没什么悬念,大比分拿下了球赛。 场上欢呼和叹气声夹杂在一起,一片喧闹。 老夫人笑着道:“看来就这几个娃娃是有财运的,只有他们押了蓝队!” 她笑着招来下人,让人将修逸几人赢来的彩头分给几个孩子,那原本只有一包的银锞子,瞬间翻了好几倍。 六个孩子里只有娄欣儿跟着楚曼娘押了红队,见其余五个孩子都有银子得,娄欣儿气得眼睛都红了。 但片刻后,她将小手放在衣襟前,眼里又闪过几分得意,她聪明着呢,即便押错了宝,也不会叫自己一无所获! 第57章 教妇初来 这时,一个下人走了过来,犹豫着在老夫人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老夫人听后,脸色沉了沉,看了沐云书和几个孩子一眼,然后摇头低声道:“算了,不是什么大事,不要追究了!” 那下人禀报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纪夫人就坐在老夫人身边,她本就因为输了球不太高兴,听到下人禀报的事情,瞬间黑了脸,急急地对老夫人道: “母亲,这怎么能算了!国公府怎么能出现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必须要查!” 不待老夫人开口,纪夫人就瞪着那婢女道:“还不快把东西拿过来,叫我看看!” 镇国公府的大小庶务都是由纪夫人在打理,听到纪夫人的话,丫鬟不敢不从,立即应了声“是”,将后面婢女呈上来的托盘递到了纪夫人面前。 纪夫人将那荷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瞧见圆润的白色石子儿落在托盘中,众人无不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这里面怎么装得都是石子儿?不应该是银锞子么! 纪夫人将荷包扔到一旁,冷哼道:“居然敢用石子儿充作彩头糊弄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说话的时候,她扶了扶头上抹额,眼睛斜了沐云书身后的几个孩子一眼,怀疑的对象不言而喻。 “说,这荷包是在哪里发现的?”纪夫人对那婢女审问道。 婢女不敢隐瞒,回道:“是,是押蓝队的彩头里……” 在场的,只有沐云书身边那几个孩子将彩头押在了蓝队那边,所有人都朝着沐云书和几个孩子看了过来,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鄙夷。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只会打洞,穿得再体面,也盖不住骨子里的穷酸下贱,居然用石头偷换掉银子拿去押注,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么?” “这样的孩子就不该带到国公府里来,手脚如此不干净,别顺走了别的什么物件才好!” “要我说孩子懂什么,定然是大人指使,眼皮子浅的连一袋子碎银都不放过,以为指使孩子去做就没人追究了!这样的人以后再有什么宴会就该拒之门外,别再发生这般下作的事,污了众位的眼睛才好!” 人们你一句,我一句,认准了是几个孩子做下的蠢事。 修逸年龄最大,已经能听懂众人话里的意思,稳重的小少年瞬间委屈地红了眼眶,看着沐云书用力摇头。 “先生,我们没有,我和弟弟妹妹们都不会把银锞子换成石头的,我们不会做这种事!” 他身子微微颤抖着,眼尾红得不像话,眼里有着浓浓的恐惧。 但这恐惧并不是怕被别人误解,只是怕沐云书会对他失望。 沐云书心头一酸,正想上前安慰,可另一人的声音比她快了一步。 “逸哥儿,做错事就要承认,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说话的是楚曼娘,她神色凝重,眼神里透着几分责备地看向了几个孩子。 “我理解你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稀罕得紧,你们年纪小,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不会怎么责罚你们,可你们不能存着侥幸,以为年纪小就能胡作非为!快跟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道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错了!” 楚曼娘的话让众人欣赏地点了点头。 这娄府的大奶奶不愧出身书香门第,就是比一般人要明事懂理。 楚曼娘见孩子们没有动,又柔声劝了一句:“快去陪个罪,你们现在年纪小,还能改正,要是屡教不改,我也帮不了你们了!” 她看上去十分关心孩子,却不给孩子半点分辨的机会,一个劲儿地催促几个孩子认罪,沐云书皱眉站起身,护在了几个孩子的面前。 “大嫂没听到修逸的话么?他说了,这件事不是他们做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大嫂为何要让他们认错?” 楚曼娘不赞同地敛起神色,低声道:“云书,这事情还不明显么?孩子做错了事怎能一味护着纵着,你不是在保护他们,你是在害他们!教妇初来,教儿婴孩!这几个孩子已经不小了,若不能好好引导,他日必成祸端!” 楚曼娘丝毫没有偏私,叫纪夫人颇为赞赏。 自从楚曼娘口中得知沐云书和几个孩子的身份,她就极其不喜欢她们。 尊卑有别,他们是什么身份,怎能与这些人来往?老太太赏几个银子就是了,竟还这般抬举,实在是乱了身份! 现在这些孩子在国公府里乱来,老太太总该知道这些个下贱胚子是抬举不得的! 纪夫人冷淡地扫了沐云书一眼,“这位娄二夫人,你不懂规矩,应跟你大嫂好好学习才是!” 几个孩子看到沐云书因为他们被责备,心中更加愧疚难过,一个个抬起湿润的眼睛朝沐云书看来。 沐云书安抚地摸了摸几个小脑袋瓜,低声道:“不用怕,只要你们没做过,我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人们看着沐云书的目光都充满了轻视,只有人群后的阿泗一脸的不认同。 教妇初来,教儿婴孩? 男子娶妻,不应该是相濡以沫、患难与共?为何娶了新妇就要给她扣上枷锁,让她低眉顺目,学这学那? 教导孩子没有错,可这么小,没搞清事情真相的情况下就给孩子头上按上偷窃的罪名,真的是为孩子们好么? 这些约束和桎梏竟成了这些女子标榜的东西,真是可悲! 阿泗有些着急地凑到墨归身边道:“爷,要不要帮帮忙?” 墨归没有动,收回眼神淡淡道:“与你何干?少管闲事!” 阿泗满脸不解,刚刚爷还怕娄二奶奶在国公府出事,现在怎么又叫他不要多管闲事? 他家爷的心思真是叫人难以揣摩! 可爷不动,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担忧地继续瞧着。 人们见沐云书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在纪夫人耳边劝道: “打发出去吧,莫要因这样的人坏了大家的兴致!” “一条鱼会腥了一锅汤,把他们赶出去就是,没得带累了国公府的名声! 第58章 倔强少年 镇国公老夫人本来并不想追究此事,一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觉得这些孩子纯真质朴,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二则是相信沐云书,她若眼皮子真这般浅,那日救了她时,就会想办法跟她捞些好处。 可她没有,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 而且这姑娘的谈吐见识,绝非后头那些内宅妇人能比的,那些人以为读了几本女戒和酸诗就能教导别人?真是可笑。 本来打发人遮掩一下,这件事便算过了,可她那不省心的儿媳居然将事情抖露出来,现在不查清,反而会让几个孩子蒙冤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皱眉看向沐云书,“你怎么说?” “查吧!”沐云书冷静地回道:“若真是孩子们犯下的错,我绝不姑息,但事情没有查清之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请老夫人彻查此事,不要让孩子们以为他们生而有罪!” 生而有罪? 这四个字太有力量了,老夫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她动容地扫了众人一眼,那些人脸上的轻蔑尽收眼底。 若今日之事换作几个贵族家的公子和千金,大家还会不会这般笃定,认为是这几个孩子换了荷包里的银子? “好,那便查吧!”老夫人严肃地看向众人,“若结果跟你们说得不一样,我希望你们给这几个孩子一个交代!” 一旁的阿泗想到幼年时经历的那些不公,不由捏了捏拳,喃喃道:“爷,这件事一定不是孩子们做的吧……一定不是!” 墨归没有理这个聒噪的阿泗,他只淡淡望着沐云书,眼里充满疑惑。 为什么他总是在这个女子身上读到不符合她身份和年龄的东西? 那些个女子被人诬陷时不都是委屈地绞着帕子掉眼泪么?她怎么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以往这种时候,墨归早就离开了,可这一次他竟依旧坐在角落里听着。 羲和郡主一直在悄悄的注意着他,猜他是对这案子有兴趣。 知许哥哥喜欢查案,若她查出真相,知许哥哥瞧她聪慧,也许就会喜欢上她了! 如此想着,羲和翘着下巴走上前来,指挥身后的两个婢女道: “还愣着做什么,既然他们偷换了银锞子,银锞子一定在他们身上,还不去把赃物找出来!” 沐云书皱了下眉头,并不想让孩子们被当众搜身。 修逸看出沐云书心思,乖巧又认真地道:“没事的,先生不用为我们担心,我会证明给大家看,我们不是贼!” 说着,他没有让丫鬟动手,自己走上前将身上的配饰一件件解下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解开外袍,让丫鬟去摸他的袖子和衣襟。 丫鬟凑上来,仔细地搜查着,人们也将目光死死锁定在修逸的身上,那眼神里有着隐隐的期盼。 修逸知道这些人在期盼什么,他们期盼丫鬟会在他身上搜到银锞子,这样她们就可以更加肆意地羞辱他们! 小小的人儿将拳头捏得死紧,这一刻,他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记在了脑海里,他一定要拼命的努力,拼命长大,终有一日,他会用双臂护住弟弟妹妹,让他们不再遭受这样的屈辱,终有一日他会站在先生身前,为她挡回所有质疑和谩骂,不叫她再受委屈! 不知道忍了多久,丫鬟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几个丫鬟朝老夫人摇了摇头,禀报道:“老夫人,奴婢们没有在小公子身上发现银锞子!” 老夫人松了口气,众人却是很失望。 羲和郡主皱眉看着另外几个孩子道:“别急,还有他们呢!” 孩子们朝修逸看了过去,修逸安慰道:“别怕,我们没有做错事,先生相信我们!” 孩子们又看向沐云书,沐云书被几双充满依赖的眼睛看得心头刺痛,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见到沐云书的鼓励,孩子们瞬间没了顾虑,扬起小脸一起走上前,学着修逸的样子将身上的东西一件件解下来让下人们检查。 就在这时,没有跟上前来的娄欣儿忐忑地退后了一步,整个人都藏在了楚曼娘的身后。 因为娄欣儿没将彩头押在蓝队那边,所以也没有人怀疑她,并没叫她出来搜身。 楚曼娘感觉到了娄欣儿的动作,低头朝身后看了过去,就见娄欣儿紧张地拽着她的裙摆,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楚曼娘脸色一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朝欣儿怀中看去,果然见那里鼓鼓囊囊的,好像揣着什么东西。 难道是那些银锞子? 那些银锞子竟然是欣儿换的! 有了这个猜测,楚曼娘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些下人们在几个孩子身上搜不到证据,可能就会扩大范围搜查,若叫他们查出银子在欣儿这里,那欣儿的前程就全毁了! 来不及多想,她立即将娄欣儿拉倒一边,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几个孩子身上的时候,将欣儿怀里的银锞子拿出来藏在帕子里,悄悄丢在了郎柱边的盆栽里。 做好这一切,她的唇都是白的。 “大嫂!”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楚曼娘握了握拳,这才转过头朝来人看了过去。 来人是娄鹤筠,他身后还跟着许氏和娄燕婉等人。 就在不久前,楚曼娘给风荷递了眼色,让风荷跑去给娄鹤筠报了信。 当她得知娄家多收养了几个孩子的时候,心里就堵着气,凭什么几个小乞丐也能借着欣儿的光进入娄府享福? 这几个孩子要是对欣儿好也就罢了,他们非但不知感恩,还处处与欣儿争抢,娄府的一切都应该是欣儿的,他们凭什么分走属于欣儿的东西! 当她得知这几个孩子竟胆大包天地用石子换掉了银子时,心里就有了主意。 只有严查此事,让鹤筠亲眼看到这几个孩子的所作所为,他才会尽快将这几个孩子从娄府打发走,让这几个孩子彻底从娄府消失!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是欣儿做下的,看到娄鹤筠时,她慌乱地挡在了娄欣儿身前,唤了声:“二爷……母亲…… 第59章 请你喝茶 娄鹤筠并没有注意到楚曼娘的异常,他已经听风荷讲了事情的经过,心中又怒又急。 没想到这几个孩子出门就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虽然没有认下几个孩子,可孩子们住在娄府,一言一行都与娄家息息相关。 他们犯错,别人只会以为是他娄家没有教导好,会连累他和娄府的名声! 走上前,娄鹤筠羞愧地朝老夫人拜了一拜,歉意地道:“给老夫人添麻烦了,回去后晚辈一定会严加管教,绝不会再叫他们做出这等丑事!” “还不跪下赔罪,然后随我回去!” 娄鹤筠咬牙对几个孩子训斥了一句,随后冷冷地看向了沐云书,那眼神似乎在质问她,到底是如何教导孩子的! 许氏和娄燕婉比娄鹤筠更加生气,她们生怕得罪了老夫人,以后再没办法与这些贵人走动。 娄燕婉上前抓住了小芊凝的胳膊,伸手死命地押着她的脖子,想要逼迫她给老夫人磕头赔罪。 “贱民就是贱民!早知道你们这般品性,说什么我都不会叫二弟留下你们!还不跪下磕头跟老夫人赔不是,老夫人和国公夫人若不原谅你们,你们以后就别再回娄府了,娄家教不出你们这些贼!” “住手!”看着小芊凝的脖子被掐得通红,沐云书脸色一沉,忙冲上来推开了娄燕婉,将芊凝拉进了怀里护着。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着芊凝的脖子,忍住鼻腔里的酸涩,冷冷看向娄燕婉。 “孩子们回不回娄府,大姐做不得主!老夫人已经派人查过了,芊凝和修逸等人身上没有银锞子,这事与他们无关,你们为何还要让她们认罪?” 娄鹤筠一怔,这才发现老夫人正拧着眉头看向自己。 他刚刚太着急了,以为真相已经大白,只急着赔罪,并没有询问调查的结果。 “你就是娄家的那位二爷?”老夫人语气沉沉,“她是你的妻,这些个孩子是你亲自带回娄府的,你就这般不信任他们?” 说着,她朝小芊凝招了招手,叫她到她身边来。 沐云书朝芊凝点了点头,芊凝便忍住痛来到了老夫人身边。 看到孩子白皙的脖颈上已经有了青紫色的淤痕,老夫人脸色更冷了几分。 “疼么?”老夫人疼惜地道。 芊凝摇了摇头,还懂事的挤出了一个微笑来安慰老夫人,“我没事,老夫人别担心,芊凝可壮实了!” 这窝心的话让老夫人更加心疼起来。 楚曼娘看着老夫人对芊凝满眼的疼惜,气闷地咬了咬嘴唇。 她的欣儿哪一样不如这低贱的小乞儿?为何老夫人对欣儿视而不见,却对这个孩子这般关心! “老夫人莫怪,母亲和二爷是爱之深,责之切!” 楚曼娘缓步走出来,朝老夫人和纪夫人分别福了一礼,“若不是几个孩子做的,那最好不过,可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要不让嬷嬷们再寻一寻,是不是几位姑娘走得急,把银袋子掉在了哪里?”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意思是在怀疑她们手脚不干净?他们是镇国公府的奴婢,怎么会在这种场合犯下此等错事! 为证清白,几个丫鬟纷纷朝老夫人行礼道:“奴婢们再找找!” 观景席就这么大,国公府的下人又多,没一会就有人在盆栽里发现了那被帕子包裹着的银锞子。 丫鬟们捧着那包银锞子呈到了老夫人面前,低声道:“老夫人,是咱们府上打的银锞子。” 这些银子,老夫人只赏给了那几个孩子,也就是说这些银锞子,就是被换成石子的那些银子。 羲和郡主看了那盆栽一眼,冷哼道:“若我没记错,几个孩子适才就坐在这盆栽附近,怪不得他们不怕搜身,原来是把银锞子藏在了盆栽里,没想到小小年纪竟如此狡猾!” 这结论让众人十分认同,纷纷指责道:“差点被他们给蒙了,我还以为错怪了他们呢!” “几个孩子能有这般心智?不是大人指使的我可不信!” “我瞧老夫人很喜欢她,这下子怕是要伤心了!” 楚曼娘看到大家又开始怀疑起那几个孩子,拿起帕子遮住嘴巴轻咳了两声。 她眼神里透着担忧,可谁也看不见她微微弯起的嘴角。 这也不能怪她,她只是拨乱反正,把应该属于欣儿的东西讨回来而已。 若沐云书一开始就只认下欣儿一个,怎么会有今日的麻烦! 娄鹤筠听着这些指责,觉得自己的脸都没处放了,看了沐云书一眼,质问道: “这些日子你就教了孩子这些?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 沐云书实在不耐烦再听到这个词。 “为何这银子出现在盆栽里就一定是芊凝他们所为?夫君你好好看看,这架子五尺有余,盆栽放在上面只会更高,芊凝不足三尺,修逸个子最高,但也不会超过四尺,夫君怎么就认为他们几个有能力将这包银子放进盆栽里?” 这几句质问让娄鹤筠神色微僵,这件事并不难注意到,可他心里太乱,根本没有往这处想,因此才忽略了这些细节。 羲和郡主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些银子,在墨归面前出了风头,怎容许沐云书这般轻易翻供。 她一脸不屑地看着沐云书道:“他们几个够不到,你总能够到吧,不然这银子难道自己长了脚不成?” “你这蠢妇,还狡辩什么!真是把我们娄家的脸都丢光了!” 许氏见那郡主娘娘和国公夫人对沐云书都没什么好脸色,立即摆起婆婆的谱儿,指着沐云书骂道: “当初我就不想让鹤筠娶你,我日日教你规矩,却还是改不掉你骨子里的轻贱!你给我跪下,向国公夫人赔罪!” “母亲……” 娄鹤筠觉得母亲骂得有些太难听了,忍不住阻拦了一句。 许氏瞧见纪夫人嘴角上扬,显然被她的话取悦了,越发来了精神。 她瞪了娄鹤筠一眼,冷道:“我教训你媳妇,你做男人的在一旁看着就好!” 说着,她走上来,轮起手就要往沐云书脸上打去。 只不过巴掌没能落下来,却听“哗啦”一声响,斜刺里泼出一碗浓茶,全都浇在了许氏的脸上。 第6章 是谓妇言 许氏晨起扑了许多层粉,这一碗茶下去,她脸上一道儿黄一道儿白,眼皮上还粘着几片茶叶,狼狈至极。 受到惊吓的许氏胡乱抹了两把脸,这让她脸上的妆容更花了,一旁的贵妇们瞧见,不由笑出了声。 “母亲!”娄鹤筠惊呼了一声,冲上来将许氏护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泼茶之人。 “小……小公爷!您,您这是何意?” 墨归将手中茶碗扔到了一旁,平静地道:“当着我的面儿在镇国公府行凶,本座以为令堂是想去我们皇城卫喝茶,我先敬了她一杯,有何不妥么?” 娄鹤筠想说母亲是在教训儿媳,这是家事,可看着墨归的眼神,他怎么也无法将话说出口来。 楚曼娘没想到小公爷会出面维护沐云书,凄声道:“小公爷误会了,母亲只是气急了,她是帮理不帮亲,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只是想让弟妹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没有恶意的!” 墨归笑了,笑容不达眼底,“她没有恶意,你有?” 楚曼娘心虚地抖了抖唇瓣,忙辩解道:“怎,怎么会!娄家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也不想让弟妹犯错丢丑!” 她看了沐云书一眼,眼里满是无奈,随后,又端庄有礼地朝老夫人和墨归福了一礼,歉意地道: “老夫人好意请我们来球会,没想到会闹得如此不愉快,曼娘代娄府向老夫人赔罪了,希望老夫人,国公夫人不要因此被搅了兴致才好!至于这银子,曼娘会叫人补偿过来,我知晓老夫人不差这个,全当作给各位姑娘的辛苦钱了!” 娄鹤筠欣赏地看了楚曼娘一眼,在这种时候,还是她能沉得住气,能把所有事都做的周全妥帖! “老夫人,搅了您的兴致,实在抱歉,不过这银子的事,确实与我和孩子们无关!” 沐云书看着楚曼娘表演完了,这才缓步走了出来,朝老夫人施了一礼,眼神清亮如同冷月。 楚曼娘的话已经让事情告于段落,沐云书却还死不认错,这让娄鹤筠越发烦躁。 他急急朝沐云书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没完没了的纠缠此事,可沐云书完全没有在意他的眼神。 “我有办法证明我与孩子们的清白,请老夫人给我一个自证的机会。” 说这话时,沐云书站得笔直,好像冬日里的梅枝,不管经历多少风雪,也压不弯她的脊背。 老夫人也不想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要么不查,既然查了,那就不能被含糊过去。 她轻轻颔首,问:“你有什么办法?” “麻烦您吩咐人打几盆水来!”沐云书轻声说。 老夫人虽然不解沐云书要做什么,但她还是朝黄嬷嬷点了点头。 黄嬷嬷立即应下,没过多久便指挥着丫鬟们端了几盆清水走了过来。 沐云书让人将几盆水摆到众人面前,然后对那位寻到银锞子的婢女道: “劳烦姑娘将那些银锞子倒进水里,到底是谁动了它,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婢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照做。 银锞子被扔进清水中,一个个都沉到了盆底,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众人见水盆里没什么变化,嗤笑道:“我就说她故弄玄虚,用一盆清水能发现真相?她也真敢说!” “我听闻她是商户出身,那些商户最没规矩,你瞧她那狐媚样,不会是想借此引起爷们儿们的注意,然后怜香惜玉地过来帮她解围吧?” 楚曼娘本还有些紧张,但听到众人的议论和猜测,暗暗松了口气。 她轻咳了两声,有些疲惫又无奈地走到了沐云书身边,劝道: “好了弟妹,不要哗众取宠了,你认了错,老夫人心善不会难为咱们的,你越是耗下去,这事越无法收场,你让二爷的脸面往哪儿放!” 沐云书侧脸看了她一眼,“没有人说过,大嫂真的很聒噪?大嫂应该也读到过,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这是女戒里的一句话,意思是说话时要选择时机,不要随意插嘴,引起别人的反感,这是妇言。 楚曼娘以知书达理标榜自己,沐云书便以这些规矩来还击她。 楚曼娘没想到沐云书会这么直接,难堪地咬了下唇瓣,想要开口解释,又怕沐云书再说出什么叫她下不来台的话,只能闭住了嘴,委屈地扫了娄鹤筠一眼。 可娄鹤筠并没有看她,他的注意力都被盆水吸引了过去,并未注意到含泪望向他的楚曼娘。 又过片刻后,水盆里的水竟真的有了一些变化。水面上浮现出点点黄色的漂浮物,里面还混着些残渣。 黄嬷嬷凑前一看,喃喃道:“这是……油花儿?” 修逸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立即走到一盆清水边,将手伸了进去。 白净的小手泡在水里好一会儿,可水依旧非常清澈。 修齐几个也依样画葫芦,照着修逸的动作,将自己的小手手伸进了清水中,结果与修逸是一样的。 这会儿,黄嬷嬷已经看明白了其中关键。 银锞子上沾了油渍,定是偷换它之人留下的。 至于这油渍和残渣…… 黄嬷嬷环顾四周,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观景席每一个席位边都放着小案,案台上摆放了一些饮品和几种糕点。 那水中的小小颗粒,不就是糕点上的残渣么! 黄嬷嬷将自己的猜测讲给了老夫人,末了,她补充道: “老夫人,老奴一直在几个孩子身边伺候着,他们一直板正的坐着,没有乱动过,更没有动过糕点!” 几个丫鬟将孩子们身边的糕点呈了过来,果然一块儿都没有被碰过。 沐云书更是不用说,她一直坐在老夫人身边,一举一动都在老夫人眼中,她有没有碰过糕点老夫人比谁都清楚。 众人不由朝各个案几上看去,大多数的糕点都只动了一两块儿,只有一个案几上的糕点只剩下少半盘。 看着那个座位,楚曼娘的脚都有些软了。 第61章 委屈给谁看 桌子上的是一盘蟹黄酥和核桃酥,楚曼娘知道欣儿最喜欢吃这些,便趁着大家都在观看球赛的时候,让欣儿过来吃了几块儿。 说起来,这还要怪沐云书,若不是沐云书不尽心,很少给欣儿吃她爱吃的点心、糖果,她也不至于偷偷把她叫过来,暗地里给她递点心吃。 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她怕欣儿与沐云书呆久了,忘记了她这个娘亲,所以想要多宠宠她。 怎能想到这举动竟成了罪证!老夫人若叫人查下来,很快就会查到她的头上! 另一边,阿泗也看懂了水中的玄机,恍然道:“爷,我明白了,那银锞子上有糕点的残渣,说明拿银锞子的人抓过糕点,只要找出谁手上有油渍,那这人一准儿就是偷换银锞子的那个人!” 大家吃糕点的时候都会用一旁的竹签插着吃,估计只有那小贼是用手抓来吃的,这糕点用得都是特殊炼制的猪油,就算用帕子擦也擦不干净。 阿泗没想到这娄二奶奶这般聪明,尽管一直被猜疑、被误解,她都不急不躁,竟还能想出办法自证清白,这心智实在叫人钦佩! 墨归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只漫不经心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沉声道: “既然不是娄二奶奶和几个孩子所为,那这事总要有个了结,皇城卫这几日没什么案子,不若本座派人来仔细查查?” 娄鹤筠脑子有些懵,不知小公爷为何冒出这么一句话,而且那眼神分明是朝他投来的。 既然已经查出与孩子们无关,自然也与娄府无关,小公爷到底是何意? 他正不得其解之时,身后一个丫鬟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那丫鬟身子抖如筛糠,声音哽咽地道: “饶命,小公爷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是一时起了贪念,这才偷换了那些银锞子,奴婢绝对没有对国公府不利的心思,请您放过奴婢吧!” 瞧见这跪下的丫鬟,娄鹤筠的瞳孔瞬间瞪大了好几倍。 只因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放在欣儿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小喜。 因为是楚曼娘调教出来的,他对这小丫鬟很是信任,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大家见到这丫鬟是来自娄府的,又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不过这一次谈论的对象并不是沐云书,而是许氏和娄鹤筠。 毕竟许氏才是娄府的主母,娄家下人手脚不干净,整个娄家都好不到哪里去。 许氏脸上的茶水还没来得及擦干,又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又羞又怒,气得心口突突直跳。 她把这份怨气都算在了沐云书身上,若她刚刚认了罪,大家只会嘲笑她一人,怎会把火烧到她头上来。 按住胸口,许氏瞪着沐云书道:“瞧你调教的好奴婢,脑筋竟然动到国公府来了!你还不把她带回去,远远发落了!” 见许氏又要把责任往小姐身上推,翠玉站出来,四两拨千斤地道:“夫人,小喜乃是大奶奶从楚家带来的陪嫁丫鬟,我们小姐做不得主,还是请大奶奶来决断吧。” 楚曼娘见推出小喜后,这火最终还是烧到了她身上,背后好像爬上了一条冰凉的蟒蛇,让她紧张得无法呼吸。 深吸了口气,她捏紧帕子走到小喜面前,神色变得哀戚起来。 “小喜……怎么会是你……我离家五年,留你在府里替我好好照顾母亲,你非但没有长进,竟还学会了这些下作手段,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孩子们在你身边都会学坏了去,即便你千里迢迢跟我从岐山来到京都,我也万不能再留你!” 楚曼娘哽咽着跪到了镇国公老夫人面前,哭着赔罪道: “是曼娘的错,是曼娘没有管好身边的人,这事儿与我婆母他们无关,老夫人想怎么罚曼娘都一个人担着,只求您莫要迁怒娄家!” 她知道已经给老夫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为今之计,只能先稳住她在娄鹤筠心中的地位了。 见楚曼娘将所有责任都拦到了自己头上,娄鹤筠眼中果然露出了几分不忍。 他想帮楚曼娘辩解几句,可瞧见一旁的沐云书,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这才急急地闭上了嘴。 老夫人扫了跪在地上的楚曼娘一眼,默默摇了摇头,“老身可是说了什么难听的?你这哭哭啼啼的,是想让老身安慰你两句?” 她连一句重话都没有,甚至想过息事宁人,是这女子处处挑拨,这才让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 现在她还表现出这般委屈摸样,到底委屈给谁看? 楚曼娘被这话说得僵在原地,擦泪的手是抬起来不是,放下也不是,“我……” “下去吧,再闹下去,老身下一场球也没得看了!”老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实在不想再看楚曼娘这幅作态。 她朝沐云书点了下头,示意她做到了自己身边,直接无视了楚曼娘。 “跟我说说,你怎么会知道银锞子上会有油渍的?”面对沐云书时,老夫人瞬间变得慈爱起来。 沐云书没有过多解释,只微笑着朝一旁看了一眼,老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瞧见一方帕子,是适才包裹银锞子的那方帕子。 帕子上粘有淡淡油渍,还有一点食物残渣,两位老人很快就想通了这是怎么回事。 黄嬷嬷低声在老夫人耳边道:“那估计是那人给孩子擦手时留下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对沐云书打趣道:“你也真能沉住气!” 若别人被污蔑,早就急不可耐地将真相揭露出来,但沐云书没有这样做,而是将处置的权利交给了她,这样的胸襟和气度实非常人能比。 老夫人瞧了楚曼娘一眼,看破没说破,算是给娄府留了一个面子。 不管怎么说,沐云书都是娄家的媳妇儿,娄家出了事,她面子上也不会有光。 摆了摆手,叫下人收拾东西退了下去,她便继续与沐云书闲聊起来。 老夫人不追究,别人也不好说什么,等黄嬷嬷叫人将东西整理下去,场上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人们的心思已经发生了变化,之前围着楚曼娘转的几个姑娘全都远离了她,似生怕与娄家扯上什么关系一样。 第62章 旧相识 老夫人与沐云书说话的工夫,两个小厮挑着一个竹筐走了过来。 闻到竹筐里散发出来的清香,老夫人疑惑地问道:“呦,这是谁送过来的稀罕物儿?” 正笑着,就瞧见一个俊美青年骑着马儿向众人走了过来。 席中的几个少女用团扇遮面,惊喜地低语道:“是鄂公子!是鄂公子!” “他怎么能生得这般好看!近看更出众呢!” 姑娘们的笑声跟铃铛似的,听起来就欢快,人们很快就将刚刚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鄂君颜翻身下了马,将马儿交给了一旁的下人,这才过来向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晚辈平南侯府鄂君颜,恭请福安!” 说着,他笑着看向那筐果子,“这是岭南的荔枝,给您带来尝尝鲜!” “好好好,你有心了!” 老夫人笑着应了两句,在心里回忆着关于平南侯府的往事儿。 当年先帝病重之时,圣上从封地赶回京都,半路不知遇到多少次伏击,保护圣上的人在路上死了大半。 当时圣上给平南侯去了信,希望他能派兵护他进京,可那信犹如石沉大海,没了半点消息。 直到经历万险,圣上已经到达京都附近时,平南侯才派人追了上来。 说是他的人也遇到了埋伏,跟圣上走差了,这才没能保护圣上。 可谁不明白,那老奸巨猾的平南侯是想要见风使舵,见圣上胜券在握,这才出来投诚。 这老家伙极善专营,圣上登基后,就将自己的女儿送入了宫中,圣上对这个年轻漂亮的鄂妃很是喜爱,便将母亲已经病逝的三皇子记在了鄂妃名下。 至此,朝堂上就分为了南、北两党,北部势力支持的是七皇子,南部则是支持三皇子。 墨家虽然是北方望族,但并不想搅入夺嫡之争去,不管是三皇子还是七皇子,能善待百姓他们就会拥护。 平南侯入京,不知这局势是不是又要生变了。 老夫人回过神后,又打量了鄂君颜几眼:“你从岭南来?可我瞧你不像岭南人!” 鄂君颜弯唇道:“晚辈在陇西长大,十几岁才去了岭南。” 墨归闻言玩味地看了沐云书一眼,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陇西?若我没记错,娄大人的考籍也在陇西!” 墨归在皇城卫任职,了解官员的资料并不奇怪,娄鹤筠只是没想到他的记性这般好,这种小事都记在心里。 他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晚,晚生确实在陇西参加的院试和乡试。” 听到娄凤鸣的声音,鄂君颜朝他看了过来,眼中闪过几分惊喜。 “娄兄,是你!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两人相识,让众人颇为诧异。 “你是沐叔叔资助的那几名学子中的一个,我们还在一起读过几日书的,咱们也算半个同窗了!” 鄂君颜虽穿着一身圆领窄袖长袍,肩上的襻膊还没取下,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身上的贵气。 他笑容里没有半分杂质,原本上扬的眼角竟被他弯成了月牙儿,好像真的在因为遇到故交而开心。 可娄鹤筠并没有鄂君颜那般高兴,他被沐家资助这件事从没有与外人提起过,所以人们并不知他当年读书还要依靠沐家! 这是他最不想被人提起的事,而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鄂君颜! 在陇西的时候,他的确与这富家子做过同窗,他明明比鄂君颜还年长几岁,比鄂君颜读书更加用功,可每次小考他的成绩都不如鄂君颜,先生夸赞的也只会是鄂君颜。 那段日子,鄂君颜就是他的噩梦,他甚至觉得有鄂君颜在,他就没办法出头,没人会多看他一眼。 后来听闻鄂君颜并非君家的孩子,他还窃喜了几日,觉得老天总算是开眼,没有让好事都叫一人占尽。 可过了两日他才知道,君颜不是君家亲生子,却是平南侯的儿子,身份更加尊贵! 尤其得知沐云书与鄂君颜定过亲事,鄂君颜还抛弃了沐云书,退了这门婚事后,这让他更加痛苦。 难道他只能捡鄂君颜不要的东西?永远都没办法超过他么?! 他讨厌鄂君颜,也恨沐云书。 若不是沐云书和沐家欺瞒了这段亲事,他不会去捡鄂君颜剩下的!更不会因为喝酒乱智,与在佛堂给大哥祈福的大嫂,发生那种事…… 他的悲剧都是因这个鄂君颜而起,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还笑得那般亲切,那么晃眼…… 娄鹤筠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鄂公子别来无恙!” 听到“别来无恙”这四个字,鄂君颜又片刻怔愣,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笑容。 “除了虚涨了几岁,确实也没什么,不像娄兄,已经成家立业了!” 娄鹤筠听鄂君颜提起他的婚事,脸色又沉了几分,鄂君颜是在向他炫耀么,炫耀他捡了他不要的! 死死捏着拳头,娄鹤筠才稳下了心神,可他已经没有心情在球会上继续呆下去,朝众人行了一礼。 “母亲身子有些不适,晚生先行告辞了。” 老夫人并不在乎娄鹤筠是去是留,只是娄鹤筠要走,沐云书也不好久留,她不舍地拍了拍沐云书的手,对她道: “空了就来府里坐坐,你若不来,别怪我三天两头的去派人寻你。” 老夫人的话让众人都笑了,沐云书恭敬地应了下来。 临走时,鄂君颜身边的小厮竟拎来一个竹筐,笑着对沐云书几人道:“这是我家爷送给娄大人的,他乡遇故知可是喜事,闲了娄大人一定要到府上坐坐才是!” 娄鹤筠不明白鄂君颜的意思,沐云书却是知道的,鄂君颜在提醒她,在京都,他就是她的娘家人!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避嫌,因为礼节问题不敢去接,可,现在不会了。 别人的心是脏的,你怎么清洗自己,别人也不会认为你是干净的。 还不如从容坦然一些。 她笑着接过小厮递过来的荔枝,点头道了声“多谢”。 见沐云书这般急切收下荔枝,娄鹤筠气得心口发堵,抖了下衣袖,大步踏出了观景席。 第63章 输不起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出了国公府的门,娄府众人的脸色就没一个好看的。 沐云书才不会在乎他们高兴不高兴,只要她想办的事情办成了便好。 没有与众人说话,沐云书直接带着芊凝几个孩子登上了马车。 娄鹤筠心里有许多话想要询问沐云书,便跟着她朝马车上走去,只是还不等他抬腿,就被一只软糯的小手抓住了手指。 回头看去,正见娄欣儿眨着泪眼望着他。 娄鹤筠心一软,打算回身将娄欣儿抱到马车上,可手上忽然觉得油腻腻的。 他眼皮子跳了跳,急忙将欣儿手心摊开看了看,果见她手心泛着油光。 追过来的楚曼娘瞧见这一幕,一颗心都沉了下来。 但她也明白这件事是藏不住的,只能整理了一下神色,缓步走上前低声道: “你……别怪孩子,是我的错,我听说孩子们在庄子上吃不好……但,但我真的没想到小喜会那么做……” 娄鹤筠见楚曼娘走过来,先是紧张地朝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感觉车厢里的人应该听不到车外的声音,他这才朝楚曼娘看了过来。 “我……我没有怪大嫂……” 他紧张地解释了一句,担心有人瞧见,便快速道:“这件事,我们回去处置吧!” 娄鹤筠本想坐到沐云书的马车上,可掀起帘子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无法,他只能带着娄欣儿坐到了另外一辆马车上。 楚曼娘也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想起娄鹤筠刚才那紧张的样子,她难过得将裙摆都揉成了一团。 风荷看着楚曼娘,担忧地道:“大奶奶,二爷知道了真相,不会因为这事儿生咱们的气吧?” “真相?”楚曼娘咕哝了一句,咬牙道:“什么算是真相?不过换了个银锞子,又能说明什么!” 她只是没料到,沐云书竟与她想象中这般不同。 抬手抚摸着自己光洁的脸,楚曼娘看着风荷问道:“风荷,我脸色是不是很差?” 风荷有些愣住了,大奶奶从前从不会因自己的容貌而焦虑,她一直说像二爷这样的人,更在乎的是懂他知他的人,有些事比容貌更重要。 “大少奶奶,你这样很好……” “不够,还不够……” 楚曼娘垂了垂眸,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喃喃道:“风荷,你不懂,男人得到了好的,就会想要更好的,我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我只有他了,我输不起!” …… 娄鹤筠并不知后面马车里的情形,马车里只有他与娄欣儿两人,想到欣儿手上的油渍,娄鹤筠严肃地问道: “欣儿,你与我说实话,那些银子是你拿的,还是小喜拿的?” 娄欣儿被娄鹤筠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爹爹还从来没有这样严厉过,不过想起娘亲偷偷嘱咐她的话,她揪着衣角小声道: “是……是我拿的……” 听到这个答案,娄鹤筠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痛心地闭了闭眼睛。 “你为何要这样做?我不是与你说过,绝不可以去拿不属于你的东西?” 娄欣儿见娄鹤筠气愤的样子,一下子委屈的红了眼睛。 祖母说过,那几个小乞丐进入娄府是来抢她东西的,她得做得更好,让更多人喜欢,才能将那几个小乞丐赶跑! 她不喜欢别人那么喜欢芊凝,不喜欢自己的东西都被芊凝抢去,所以才把她的银锞子都换成了石头! 娄欣儿真的好委屈,明明他是她一个人的爹爹,为什么要把那些小乞丐也带来球会?要是他们不来,老夫人的赏赐就全是她一个人的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娄欣儿没敢把这些话说出口,她抽噎道: “欣儿……欣儿听祖母说,咱们府上的银子不多了,欣儿觉得修逸哥哥把银子拿去下注,太浪费了,欣儿这才将银子换了回来!爹爹要是,要是不喜欢欣儿这样做,那欣儿以后再少吃些,多省出些银子好不好?” 看着哭成了小泪人的娄欣儿,娄鹤筠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欣儿不是想要偷东西,她只是太懂事了,又因年纪太小,没有搞清情况才犯了错。 娄欣儿越哭越急,打着哭嗝道:“爹爹要是生气,就……就惩罚欣儿吧,只要爹爹不讨厌欣儿就好!” 这话让娄鹤筠心中一痛,怜惜地伸手去擦娄欣儿脸上的泪水。 “我怎么会讨厌你……只不过今日的事你不该这样做……” 娄鹤筠也有些自责,如果他把云书接了回来,他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去国公府赴宴,也许就不会闹出后面这些事了…… 娄鹤筠本以为沐云书会在府门处等他,可下了车他才知晓沐云书已经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刚刚修缮好的“济民堂”。 济民堂是族学改成,虽然与娄府相连,但有单独的大门,为的是方便教书的先生出入。 看着那硕大的牌匾,翠玉无奈地道:“二爷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娄府办了济民堂!” 大奉任用官员很看重德行,娄鹤筠在民间做善事,被上头知晓,也会算入考核中。 翠玉现在是半点都不想让娄鹤筠占到小姐的便宜。 沐云书也从那牌匾上将视线收了回来。 这济民堂办不起来,娄鹤筠想让京都里读不起书的孩子来济民堂读书,可他忘了,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不是拿不出一份束脩,缺的是能让自己活下去的银子! 生活都成问题,谁会来济民堂读书? 不想让几个孩子冠上“娄”这个姓氏,便把这里当成他们暂时的避风港吧。 “回到了娄府,就不会有在庄子上那么自由了,以后会有其他先生过来教你们学问,当然,我还会过来教你们算学和草药知识,等你们知道自己以后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我会另外给你们请师父。” 沐云书并没想过叫孩子们死读书去考取功名,读书要靠天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读书。 几个小家伙围在沐云书身边认真听着,知道沐云书还会过来看他们,才松了口气。 “先生放心,我会好好带他们,绝不会让他们给您惹麻烦!”修逸仰望着沐云书,满脸的认真。 第64章 各种心思 看着这个老成的小少年,沐云书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不怕你们给我惹麻烦,保护好自己不受委屈就好!” 修逸被揉了头,脸腾地红了起来,忙低下脑袋去看自己的鞋尖儿,生怕被沐云书笑话。 小修齐眨着眼睛一步步凑了过来,也将小脑袋伸到了沐云书手边,脆脆地道:“先生先生,我也会很乖的,你也鼓励鼓励我好不好!” 看修齐如此鸡贼,其他几个小家伙都酸了,全都围在沐云书身边,“先生先生”地甜甜叫着。 几人并没有觉察到,不远处的茶楼里,有人站在窗边将她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阿泗一脸羡慕地看着几个孩子,如果他年幼时能遇到沐云书这样的人,是不是就不会被人卖去当奴才了? “娄二奶奶真是个好人!”阿泗感叹了一句。 墨归眼神却是冷冷淡淡的,“表象罢了。” 这样伪善的人,他实在瞧得多了。 阿泗有些不赞同地道:“爷为何这么说?娄二奶奶不仅收留了这么多孩子,还与娄大人一起办了济民堂,奴才听说只要想读书的孩子,都可以去济民堂读书,不要任何束脩!” 墨归看着“济民堂”那硕大的牌匾,神色变得冰冰冷冷的。 他最讨厌那些利用孩子的情感,去博得贤名之人! 将脸上的面具拿了下来,墨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叫你去打听的事可打听清楚了?” 阿泗转头看向墨归,竟莫名在爷的眉宇间看出了淡淡的失望。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与爷开玩笑,认真回道:“打听到了,国公爷昨夜受命去东面滏阳县剿匪,已经开拔,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去了东边…… 墨归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看来那女人的确是在骗他,竟说他父亲会在北边出事,他真是疯了才会信她! 看那几个孩子如此的信任她,就知道她多么擅长蛊惑人心了! 那几个孩子,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失望…… “看着她点,别让祖母被她哄了,不管她之后跟祖母说了什么,叫祖母不要轻易相信……” “爷,老夫人好像很喜欢娄二奶奶,这样说会不会让老夫人难过啊?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聊到一起去的晚辈!”阿泗犹豫道。 墨归抿唇沉吟了片刻,“那就报给我,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阿泗嘴角一抽,爷真是看得起他,他怎么可能知道老夫人那边的事情! 摸了摸干瘪的荷包,阿泗不由叹了口气,月容那几个丫头心甭提多黑,看来自己又要破财了! 他正为荷包默哀之时,就见自家爷已经从座位上离开,大步朝外走去。 这一杯茶都没喝完就又要走,阿泗急道:“爷,您这是干什么去?” “接阿旺!” 阿泗眨了眨眼,差点把这个小家伙忘了,爷受伤后就把这小家伙交给七皇子照顾,现在是时候将小家伙接回来了! “爷,等等我!” 想到去接阿旺,阿泗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屁颠颠地跑下茶楼,骑着马,跟墨归一起朝祁王府走去。 暮光斜斜地搭在了城墙上,虽然还是亮堂堂的,却带着倦意,叫人很想踏上回家的路。 国公府的球会已散,今日这些贵族带了不少谈资归家,除了那场精彩的球赛和惊才绝艳的鄂公子,还有娄家主母许氏被小公爷泼了一脸茶水的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时间,娄家在京都圈子里也出了些小名。 鄂君颜是提前离的场,离开国公府后,他脸上明媚的笑容已经不在,眼里只剩下麻木。 路过永乐楼,发现今日的永乐楼格外热闹,鄂君颜身边的小厮催马过来,跟鄂君颜解释道: “十三爷,奴才听说今日有位姓娄的公子因为押了蓝队,赢了将近两万两,球会还没结束,他就在永乐楼大摆宴席,说今日永乐楼的开销全由他来买单。” 说着,那小厮脸上泛起愁容:“因为这个娄公子,纪家那纨绔居然没有再来找您麻烦,咱们没能挑起与纪家的矛盾,之后的计划怕是不好进行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搅局的二货,赢了银子就应该跑回家偷着乐,竟然这么张狂显摆,不要命了!” 如今北方世族的势力要强于南方世族,在景德帝心中也更为重要。 但有些事物极必反,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纪邱就是一个突破口。 当圣上瞧见七皇子一党的人恃宠而骄,越发肆无忌惮,他就会开始不满、开始猜忌。 可惜这苦肉计进展的并不顺利,他觉得好像有人故意将纪邱的目光吸引到了那位娄公子的身上。 鄂君颜扬起脸,朝永乐楼看去,离得这么远他都能听到里面的嬉笑声和歌舞声。 不用猜也知道,这位娄公子怕是要倒霉了。 娄公子,是娄家的人吗? 难道是…… 想到一种可能,鄂君颜眉头轻挑,嘴角勾出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弧度,与他矜贵的外表极不和谐。 看来是有人惹那丫头生气了! 小厮发现自家爷的心情好像莫名好了起来,不解地看了他两眼。 “十三爷……咱们计划失败,回去后侯爷会很生气吧……” 他们的马已经走得够慢了,可终究要走回侯府的。 “有我在,你怕什么!?” 鄂君颜无所谓地夹了一下马腹,紧握缰绳朝前驰去:“谁说失败了!我觉得后面的事只会越来越有趣呢!” …… 沐云书帮孩子们彻底安顿好时已经入了夜。 娄鹤筠也早将娄欣儿送了过来,娄欣儿当然不想来这边,虽然离娄府很近,但这里怎么会有在娄府舒服。 可娄鹤筠不能叫人知晓欣儿的身份,只能劝着她留了下来。 等将孩子们的房间安顿好后,娄鹤筠把几个孩子招到了跟前。 “我已安排好了先生,他们会教你们读书习字还有音律绘画,你们要好好学,不要辜负了这么好的机会!” 几个孩子对读书非常的渴望,一起瞧了沐云书一眼,然后恭恭敬敬朝娄鹤筠说了一声“是”。 第65章 娄府的危机 娄鹤筠先是满意点了点头,余光瞥见娄欣儿,才又郑重道: “你们几个都很好,很聪明也很听话,我已经与母亲商量过了,若你们同意,我愿把你们养在我的名下。” 这话让沐云书很是意外,她没想到娄鹤筠会愿意收养这些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记在名下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让几个孩子姓娄,那娄家的产业以后也会有他们一份,许氏怎么可能会同意? 娄鹤筠也知道认下几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但现在的情况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快些将欣儿认回来。 而且,这几个孩子也都不错,既然沐云书喜欢,认下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已经派人去找过你们的家人,修明和修培的家人已经找到了……他们的爹娘都不在了,都是普通农户,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修逸,我始终查不到你们家里的情况,也不知你们是不是还有亲人在世……” “没有,我们的亲人也都……也都去了……”修逸紧张地回了一句,不知是怕娄鹤筠继续找下去,还是怕娄鹤筠因此而不要他们几个。 娄鹤筠看着修逸那害怕被抛弃的样子,心里对这些孩子多了几分真心,揉了揉修逸的头,点头道: “既然这样,那就以一个月为限,若你们表现得都很好,几位先生也没有觉得你们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那我就去县衙,为你们更换户籍! “是,我们一定不会让大人您和先生失望!”想到可以留在沐云书身边,几个孩子眼中满是期盼。 这一刻,他们才对这里有了真正的归属感。 看着孩子们开心的笑容,沐云书暗暗垂下了长睫。 就连她也无法确定,一个月后娄家会是个什么情形,不过她离开的时候,会想办法给孩子们选择去留的机会。 小喜被打发去了庄子上,沐云书便又从舒云院调来两个扫撒丫鬟来照顾几个孩子。 做好一切后,她带着宝珠和翠玉离开了济民堂,甚至没有询问娄鹤筠是否同行。 刚从月亮门跨回娄府的院子,她们身后就响起了娄鹤筠那忍着怒气的声音。 “这些日子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与我说清楚便是,为何一直躲着我不说话!?” 沐云书闻声缓缓转过身,月光洒在她的脸色,泛着银白色光晕,让她整个人更显清丽。 看到这样的沐云书,娄鹤筠的口气登时软了几分:“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其实这样的话放在以往,娄鹤筠是问不出口的,可他已经忍得太久,觉得自己再不问出口,就再难得到答案了。 他之前把沐云书的冷淡当成是欲擒故纵,可这“纵”也要有个限度。 已经这么多天了,她对自己还是这般不理不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沐云书听到这话只觉好笑,曾经她好像也这般追在他身后,询问他为何对自己那么冷淡,可他的眼神那么冰冷,看着她时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现在她不再纠缠他,他反而询问起她来了! “夫君多虑了,我很好,没什么事要与夫君说。” 沐云书平静的犹如十月的湖面,风都吹不出半点褶皱。 这样的疏离让娄鹤筠心生烦躁,他应该高兴的,这女人不在纠缠他,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丢掉了什么东西,很宝贵的东西。 难道沐云书的改变是因为鄂君颜的出现?这女人不会以为她与鄂君颜还有什么可能吧! 那位众人追捧的公子哥儿之前都没有要她,现在又怎么可能喜欢她这个已为人妇的女人! 娄鹤筠很想将心中所想问出来,可想到鄂君颜,他又忍住了。 许是怕真的问出口,心里那点龌龊被沐云书知晓,又或者怕问出来,结果不是他想听到的,再次输给那个男人。 深深吸了口气,他脸色才恢复了些许平静。 “既然你没事了,那就不要再去庄子上了。” 沐云书并没有打算再去庄子里,她的计划已经达成,当然没必要再去那边。 娄鹤筠见沐云书没有拒绝,暗暗松了口气,继续道: “今天的事情我已经问过欣儿了……她是以为家里没有银子,所以才犯了错,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对她有偏见,其实她很喜欢你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眉宇间攀上几分责备。 “这件事你也有责任,既然让孩子们进了娄府,就要尽心一些,吃的穿的不能太苛待,咱们府里又不差那点甜品点心!给他们养得那么小家子气,出去后怎能不丢人现眼!?” 娄鹤筠已经从娄欣儿口中得知沐云书从不给孩子们吃甜品点心,欣儿最爱吃这些了,沐云书这般约束,确实苦了欣儿。 这时候,沐云书也开始明白前一世的娄欣儿为何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怨气。 娄欣儿与许氏一样,都喜欢吃甜食糖果,这些东西会伤害到牙齿和身体,沐云书害怕娄欣儿会与许氏一般,所以才比较严格地控制她的饮食,可这样的苦心在娄欣儿眼中却是苛待。 也难怪她教她算学和药理知识,她会觉得这些东西只有商人才学,粗鄙又无用。 她为她物色人品厚重的未婚夫婿,娄欣儿却觉得她在害她,让她无法嫁入高门。 原来这么小的时候,娄欣儿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排斥她,厌恶她为她做的一切。 可尽管这样,她还能在她面前装得那般乖巧可爱,让她心甘情愿付出那么多年,真是难为她和她背后的那个人了。 “夫君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安排吧,我乏了,想回去休息了!” 吃糖果的危害她已经与孩子们都讲过了,能不能抵挡住诱惑,就看他们自己了。 沐云书一句话都不想跟娄鹤筠多说,潦草应付了一句,便回身朝舒云院的方向走去了。 娄鹤筠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情更加烦躁了。 他是在跟她商量,并不是在指责她! 正想跟沐云书一起去舒云院再说几句话,这时满福急匆匆从回廊里跑了过来,大喊道: “爷,出事了! 第66章 惊艳 满福跑得很急,出了一头的汗,可见到娄鹤筠后他连擦汗都顾不得了,急急喊了一声。 娄鹤筠听到“出事”这两个字,心就咯噔一下,瞪着满福道:“什么事?” 满福见二爷发怒,吓得缩了缩脖子,忙道:“是,是三爷,他在永乐楼吃酒,喝多后不知怎地竟与邱衙内打起来了!” 娄鹤筠只觉耳朵发出一阵嗡鸣,让他头都痛了起来。 稳了稳心神,他才拧着眉头道:“严重么?人在哪儿?” “人还好……但永乐楼说是毁了不少值钱的物件,怕是要赔不少银子!三爷在国公府赢的银子都不够赔的,好像还要补一万两出去……” “多少?”娄鹤筠耳朵的嗡鸣声更加剧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个数目。 满福伸出一根手指,怯怯地道了一句:“一万两。” 娄鹤筠死死地捏住了那根手指,沉着脸道:“带我去见他!” …… 舒云院也得到了这个消息,这时翠玉这才知道沐云书的目的。 听闻娄凤鸣挨了一顿打,还要赔给永乐楼一万两银子,翠玉脸上都笑出了一对儿酒靥来。 “小姐,这下好了,总算有人能治一治三爷,叫他一直花您银子,还总叫夫人二爷来罚您!” 沐云书淡淡一笑,她的目的可不只是让娄凤鸣挨这顿打。 娄凤鸣被许氏宠坏了,无法无天的他前世因为杀了人,差点吃了人命官司。 是许氏用银子买通了刑部的人,又逼着罗三替娄凤鸣认了罪,这才救回了娄凤鸣一命。 前世与娄凤鸣结仇的人家没有那么大的权势,只能看娄凤鸣逍遥法外,这一世,她帮娄凤鸣换一个仇家,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次日,刚刚用过早膳的沐云书就收到了翠玉的消息,听说娄凤鸣的手骨被折断了,估计要在家里养上许多日。 娄鹤筠亲自去了永乐楼,永乐楼掌柜才通融了一些,给娄家一个月的时间筹银子。 听说娄鹤筠连夜当了很多东西,也不知道筹了多少。 宝珠递过来一方帕子帮沐云书净手,皱眉道:“奴婢还打听到一件事,今儿一早大奶奶院子里的风荷拿着一个匣子跑去了青鹤园,估计把自己的私房拿出来贴补了娄家,让二爷去还债。” 沐云书听后一点也不意外,看来楚曼娘跟娄鹤筠确实是有些真情的。 宝珠见沐云书不语,以为她没听出话里的不妥,继续道:“小姐,这大少奶奶真是奇怪,如果想帮娄家,应该把银子送到夫人那里,怎么送给了二爷?” 翠玉也发现这大少奶奶有些没有边界感,但她还没想到两人会是那种关系,便啐道: “天天标榜自己出身书香门第,那些礼都守到狗肚子里去了!即便不送给夫人,咱们小姐也在,她竟叫丫鬟巴巴找上二爷,真不知她怎么想的!” 沐云书并不在乎这些事,楚曼娘想要贴补娄鹤筠,那便让她贴补去吧,看看这个无底洞她和娄鹤筠能不能补上。 她在乎的是其他的事。 看着翠玉花一样的脸颊,沐云书问道:“翠玉,我记得你老子娘早为你定了亲事,空了你把他们叫来,我与他们商量一下。” 听沐云书要送自己出门,翠玉一下子就慌乱起来。 “小姐,可是奴婢伺候的不周到?奴婢……奴婢知道自己性子急,以后会克制的,您别赶奴婢走好不好?” 宝珠也急了,她跟翠玉一起服侍小姐这么多年,怎么舍得翠玉离开,急忙看向沐云书问道: “小姐,好好的,您怎地突然提起这件事?” 沐云书垂了垂眸,虽然利用娄凤鸣之事,让娄家和纪家结下了梁子,纪家父子应该不会再来娄府做客,可翠玉不成亲,她还是有些不踏实。 “我不是要赶翠玉离开,她成了亲,若是愿意,挽了头发依旧可以留在我身边,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总是要考虑这些的。” 知道沐云书不是赶她走,翠玉心中稍安,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也不急一时……” 想到小姐有与二爷和离的打算,翠玉就更不能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去成亲。 沐云书知道翠玉面皮薄,也没再与她说这件事,想着回头叫罗三将翠玉爹娘找来便是。 吃过早饭后,她打算出门去铺子里看看,海棠院的吴妈妈急急跑了过来。 见到沐云书,吴妈妈先是愣了愣,眼里都是惊讶。 近两个月未见,二奶奶竟然完全变了模样,她差点没能将人认出来。 她忽然想起那年沐云书进门时,也是这般标致,后来怎么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翠玉见吴妈妈站在那里发呆,有些不耐烦地问:“妈妈过来可是有事?” 吴曼曼这才缓过神,“哦哦,是有事,夫人请二奶奶过去一趟!” 听许氏派人来请,宝珠、翠玉立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们想找个借口,帮沐云书搪塞过去,但沐云书已经站起了身。 裙裾轻轻荡起,如池塘里最美的荷叶,就那样淡然地移出了吴妈妈的视线。 吴妈妈在心里惊叹了几句天爷,这才小步跟上。 惊讶的不止吴妈妈一人,沐云书所到之处,无不让那些丫鬟婆子侧目。 吴妈妈看着那些睁大眼睛看着沐云书的下人,转身瞪着她们骂道:“都中了邪不成!收回你们的眼珠子,快给我干活去!” 等一行人转到廊下,与两个走出来的男子碰了个正着。 “二……二嫂?!” 娄珏唇瓣轻轻张合,整个人愣在那里,甚至忘记了退避。 宝珠和翠玉看到四爷这傻气的样子,不由抿嘴偷笑。 对于娄四爷,她们是不反感的,可惜这样一个惊鸿的少年,却出生在这样一户人家。 少年眉眼中无时无刻透着温暖,看到他,沐云书的眼眉也柔软了下来。 “阿珏,要去书院么?” 被二嫂唤了名字,娄珏耳根微红,费力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点了点头,“这就去了……二嫂……身子无恙吧? 第67章 敲诈 少年的话是沐云书回府后听到的第一句关心,她心中像是照进了一缕阳光。 “我没事,之前是病了,现在养得差不多了!” 听了这话,娄珏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有些疼痛。 原来二嫂是病了才会变成那个样子,他竟连这也看不出来…… 沐云书并不知娄珏低垂着头在想什么,但这样干净的少年,她不想让他在娄家这个旋涡里挣扎。 “阿珏今年十六岁了吧?” 娄珏一怔,不知沐云书为何突然问起他年龄,蓦地紧张起来。 “嗯……过年就十七了……” 沐云书颔首:“我前几日给陇西白鹿山学院去了信,说了你的情况,山长先生觉得你不错,同意让你随他读书,你可愿意去?” 少年的心被扭得更厉害了,让他去陇西,离开京都,离开她么? 那他还有机会再看到她么? “我……”娄珏心中泛起了犹豫,他该走的,注定得不到的东西,他在挣扎什么? 可是他真的舍不得啊…… 永仓知道这机会有多难得,别人想跟白鹿山山长读书还要挖门盗洞的找关系,没想到二奶奶竟然帮四爷搞定了。 他忙走上来说道:“多谢二少奶奶了,我家四爷愿意的!” 能将娄珏送走,沐云书也放了心,朝永仓点头道:“那这段日子,你帮你家爷整理一下东西,过了中秋就启程吧。” “是,小的知道了!”永仓应道。 安顿了几句后沐云书便跨进了海棠院,永仓看着自家爷有些魂不守舍,长长叹了口气。 “爷,二爷已经回来了,你再留下去,被二爷看穿心思怎么办!” 娄珏的目光暗了暗,想要回头,却没有勇气。 “可二哥……没有善待她……” “好不好她们也是夫妻,二奶奶对二爷那么好,她们不可能和离的,您还是快点歇了这份心思,去白鹿山读书吧!” 永仓没有说,就算二奶奶与二爷和离,四爷也不可能与二奶奶有结果。 若真是那样,世人不知道要怎么唾弃他们! 而且四爷比二奶奶小三岁呢,他看得真切,二奶奶只拿四爷当弟弟。 离开很好,时间一久,再难忘记的事情也会被渐渐遗忘的。 …… 沐云书不知她离开后,少年仍然怔怔地站在槐树下,她只知道小厅里还有一群麻烦在等着她,只能打起十二分的心思应对。 一进门,沐云书便瞧见那紫檀木的雕花屏风不见了,四处扫了一圈,屋子里的摆设竟少了大半。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为了娄凤鸣的事情,被拿去补窟窿了。 小厅里,娄家女眷几乎都在,连娄燕婉也回来了,正依偎在许氏身边抹眼泪儿。 沐云书走近了才瞧见,娄燕婉的脸颊竟肿了一半,额头也是青的。 见沐云书走过来,娄燕婉撕扯着手里的帕子,咬牙斥责道: “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娄家娶了尊金菩萨,养了那么久的病,回来后竟然还不知道来给婆母请安,可真是好大的架子!” 沐云书听到这话也不恼,浅笑看向坐在许氏一旁的楚曼娘。 “大姐也不能这么说大嫂,毕竟大嫂也不想生病的,虽然五年都没有在母亲跟前伺候,但大嫂如此孝顺,以后定会担起这个责任的,是不是,大嫂?” 娄燕婉和楚曼娘闻言都是一怔,尴尬得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接沐云书的话。 怎么说沐云书还在许氏身边伺候了多年,但楚曼娘却很少出现在许氏面前。 娄燕婉生怕楚曼娘会多心,忙解释道:“曼娘,我可不是在说你!” 她气闷地瞪向沐云书,“曼娘和你能一样么,她在庵里为大哥祈福,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哪像你在家里吃香喝辣的!”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便搬去咸宜庵吧!” 沐云书不愿搭理这些人,淡淡回身对宝珠和翠玉招呼道:“正好东西都没有收拾,直接拉走就是。” 许氏一听这话就急了,鹤筠在家,媳妇去庵里住算是怎么回事,而且家里一摊子事儿要处理,沐云书走了银子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还挤兑沐云书干嘛!她怨怪地看了女儿一眼,这才急急地道: “走什么走!你大姐姐跟你开玩笑,你当什么真!” 她给吴妈妈递了个眼神,吴妈妈会意,忙上去扶着沐云书坐到了一旁的木椅上。 许氏又说:“我知你身子不舒服,请安什么的免就免了吧,母亲叫你来,是有件事想与你商议。” 沐云书整理着手腕上的披帛,没有应声,许氏越发讪讪,忍下火气继续道: “凤鸣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他那几个狐朋与纪大人的公子不知怎地起了冲突,他为了劝和,搅入其中,不小心损坏了永乐楼的一些摆件……我记得你与永乐楼掌柜相熟,你去说说,这事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如就算了吧!” 沐云书知道许氏定是为了娄凤鸣之事叫她过来,只是没想到许氏的脸皮如此之厚。 一万两的账她说是小事,叫人就这么算了,以为是人家爹娘不成! “母亲,我跟永乐楼掌柜只是点头之交,三爷日日在永乐楼交朋会友,要说熟悉,他应比我更熟,他都不能让永乐楼掌柜平了账,儿媳又有何能力去做这件事!?” 许氏拧起眉头,脸上的不悦有些掩饰不住。 她记得凤鸣之前在永乐楼与人发生过口角,是沐云书过去赔罪解决了那件事,凤鸣还嫌她丢他的脸来着,怎么现在又不行了!早知道她这般没用,娶进门来做什么! “求不到人,那就拿银子吧,你三弟伤得不轻,也要补药养着,你等会儿先去永乐楼把那一万两送过去,再拿一万两送到我这里来,给你三弟买些补品。” 许氏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两万两就是两个铜板一样。 翠玉气急了,娄三爷惹的麻烦,凭什么叫她家小姐出银子摆平? “这事儿不用我家小姐出面,夫人把银子交给奴婢,奴婢为您跑一趟就是。 第68章 明抢 许氏气结,她让沐云书去永乐楼,就是让沐云书拿银子,这丫鬟怎么管她要起银子来! “我这里哪有银子?这家一直是你管着,家里出了事,当然要从你那里拿银子!”许氏恼道。 翠玉想为沐云书辩驳几句,沐云书朝她摇了摇头。 她不想让翠玉再为了她招许氏的记恨,若非如此,前世她也不会被许氏送上纪家父子的床。 “儿媳已经将账册交给了夫君,母亲非让儿媳去办,那儿媳找夫君去要吧。” 说罢,沐云书平静起身,缓步就朝门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 许氏急了,这沐云书从前最怕给儿子添麻烦,现在怎么事事都丢给儿子? “鹤筠已经那么忙了,你还找他添堵,你还有没有心!” 许氏是真的气了,用手指点着沐云书时,只觉得眼前都是黑的。 楚曼娘和娄燕婉见状,忙冲上前将许氏扶住,焦急地唤着:“母亲,母亲!您没事吧!” 楚曼娘给许氏倒了杯茶,许氏喝下后这才舒服了一些,但还是觉得嘴里发苦,胸腔里憋着口闷气,让她喘不上气来。 楚曼娘一边帮许氏顺着后背,一边幽幽叹了口气。 “弟妹,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不好么?我知你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难免有些慌,但也不能动不动就去找鹤筠,他撑着这个家已经够烦的了,我们若是能把他解决,就别去打扰他了!” “曼娘说得没错!”娄燕婉附和了一句,然后让吴妈妈把一旁的木匣子拿去交给了沐云书。 “家人出事,自是要一起分担,曼娘她们已经都拿了银子出来,你也该拿一份,等会儿我把我们筹的银子交给你,也不求你如何,补上余下的便是!” 沐云书将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只躺着薄薄几张百两银票,加起来还不足千两。 她们叫她补的银子,不知是这盒子里的多少倍。 许氏等人是吃定沐云书面皮薄,不好意思推脱,却不想沐云书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她将木匣子里的银票拿出来过了一下数目,疑惑道:“大家一共筹了八百两?平均算下来,每一房不足二百两?” 许氏脸色一僵,“这,这怎么能平均!你大姐已经嫁人,凤鸣还没有差事,他们哪里有银子!你做嫂嫂的,多拿一些又如何!?” “那大嫂拿了多少?”沐云书看着楚曼娘好奇道。 “你大嫂怎么能与你一样!” 许氏简直要被沐云书气死,她让儿子娶一个商户女进门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她能拿出点银子,现在这点事都指望不上她,她还能指望她做什么! “母亲,你与她这个无知蠢妇说这些做什么!”娄燕婉拽着许氏的袖子,朝她挤着眼睛。 三弟得罪的可不光是永乐楼,还有纪家,她们得拿出些诚意给纪家,才能平息纪衙内的怒火! 娄家要是不能跟纪家和解,她夫君可就不让她回蔡府了! “沐氏管着咱们娄府的帐,不知从中捞了多少好处,母亲,您跟她费什么话,叫人去她院子里搜就是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讲什么道理,沐云书嫁到娄府来,她的东西不就是娄府的! 娄燕婉给迎春几个大丫鬟使了眼色,“舒云院库房的钥匙就在这两个丫鬟身上,你们把钥匙搜出来,带上几个婆子去舒云院开库房,现在就去!” 瞧几个粗壮的丫鬟朝她们走来,翠玉气得嘴唇都发紫了。 “舒云院的东西都是我们小姐的嫁妆,你们凭什么抢我家小姐的嫁妆!” 娄燕婉翻了一个白眼,从罗汉榻上站了起来,“嫁妆?她一个商户女能有什么好嫁妆!迎春,你还愣着干嘛?给我搜,私藏了银子对家人见死不救,传出去没脸的也是她!” 许氏觉得大女儿说得在理儿,也跟着道:“对,我三儿都躺在床上了,她还能抱着银子坐视不管,这事说出去,也是这恶妇没理!去,把她库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我要看看她到底藏了娄家多少好东西!” 婆子们听夫人都这么说了,不敢不听,冲过来就朝翠玉和宝珠的身上摸去,翠玉和宝珠想要挣扎,奈何海棠院的下人实在太多了。 “放开她们!” 眼瞧两个丫鬟被欺辱,沐云书厉喝了一声,目光如同利刃般地扫视着每一个人,若眼神能伤人,所过之处已经一片血迹。 “咚”的一声响,门也被人大力推开,去而复返的娄珏冲到沐云书身前,对那些丫鬟婆子怒道: “你们要对二嫂做什么?动用私行不成?!” 沐云书没想到娄珏会回来,这少年应该是不放心她,所以一直站在外头听着。 看着少年单薄修长的背影,沐云书眼中的怒火终于得到了控制。 她冷冷看向许氏和娄燕婉,道:“想搬舒云院的东西可以,只要你们能承担得了后果。” 娄燕婉嗤笑出声,后果?什么后果!沐云书一个商户女,娘家还在十万八千里的陇西,她们就算欺负了她又能如何? 去衙门告婆家么?妻告夫可是要受二十脊杖,她巴不得沐云书去衙门,大不了她给衙门塞些银子,叫他们打重一些,最好把沐云书打残,那时候沐云书躺在床上不能自理,不就任由他们摆布了! 娄燕婉阴狠地看了沐云书一眼,对迎春等人吩咐道:“别听她的,娄府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娄家的,我倒要看看拿回我们娄家的东西,能有什么后果!” 娄珏眼里的温和瞬间退尽,咬着牙关一把将娄燕婉拉住。 “大姐姐,你够了,不要欺人太甚!” 娄燕婉没想到拦着她的居然是自己的庶弟,气得一巴掌打了过去,娄珏白皙的脸上瞬间多出了两道血痕。 “你这白眼狼,居然帮外人!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沐云书目光一沉,抓住娄燕婉的手,反手给了娄燕婉一巴掌,“既然你都说我是个外人,那外人的东西,你们有什么资格碰!” 娄燕婉完全没想到沐云书会回手,她的脸已经肿了一边,被沐云书打的这一边也开始灼烧起来。 第69章 1环套1环 沐云书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当票,一点点在众人面前展开。 “我再说一遍,谁若敢动舒云院的东西,后果你们自己承担!” 许氏看不清那当票上写的字,让娄燕婉扶她上前了一步,待看到“聚宝斋”三个字后,许氏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聚宝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沐云书收回当票,淡道:“我已将我的嫁妆抵押给了聚宝斋,与聚宝斋的掌柜谈了一门生意。” “生意?”许氏狐疑,“你不是说那些药铺今年都赔了银子,你与聚宝斋掌柜有什么生意好谈?” “正是药铺赔了银子,儿媳才要想办法寻找赚银子的门路。” 听说有赚银子的门路,许氏几人瞬间来了兴致,急问道:“什么门路?” 沐云书有些不情愿地抿了抿嘴,许氏见状催促道:“我在问你话,你倒是快说!” 沐云书无法推脱,只能道:“是东珠,我认识聚宝斋的掌柜,在他那里得知最近的东珠生意很好做,便跟他押了嫁妆,准备入股随他一起做这珍珠生意” “我把嫁妆单子拿给了他,他给了我三千两现银,本打算用作最近的周转,可这银子却被三爷给抢去了,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三弟,他押注的三千两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说到这儿,沐云书忍着怒意从翠玉那里将库房钥匙拿了过来,然后扔到了许氏面前。 “你们应该知道聚宝斋什么来头,我的那些嫁妆已经押给了聚宝斋,你们想拿,等聚宝斋的掌柜带人来娄府提东西,你们自己与他解释吧!” 许氏听到聚宝斋三个字,脸都白了。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聚宝斋什么来路,那是京都最大的当铺,听闻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京都的儿歌都有唱:黑三行、白三行,都不如镇溪街的聚宝行。 得罪一个纪家就已经够麻烦了,他们怎能再招惹不知背后东家是谁的聚宝斋! 可没有银子,永乐楼的窟窿又该怎么补上?许氏真的是头疼不已。 宝珠挣脱了几个婆子的桎梏,委屈地走到沐云书身边,哽咽道: “我们小姐的银子都被三爷抢走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你们去抢吧,把东西都抢过来,等聚宝斋的人来拿不到东西,把咱们都送进衙门也好,等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也叫大家都来评评理,我们家小姐把嫁妆都押出去补贴府里,到底还欠你们娄家什么! 翠玉一边说,一边上前扶住沐云书往厅外走去,“小姐,我们走,与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不想就这么放沐云书离开,可许氏等人半天也没想到从她身上再挤出一点银子的办法。 娄珏捏了捏袖子里的拳,看了厅里的众人一眼,对许氏道:“母亲,您不该这么对二嫂,娄家有今日,多亏了二嫂打理,要不是二嫂,我们……” “你给我住口!” 许氏不想听这个,她愤怒地瞪着娄珏道:“她嫁到娄家,就是娄家妇,为娄家做事是她应该的!还有,娄家有今日,是我儿争气!与她一个妇人何干!我把你当成亲子教养,你就这般忤逆我?你简直狼心狗肺!” 当作亲子?娄珏扯出一丝苦笑,若不是四年前二嫂嫁进来,十二岁的他估计早冻死在无人问津的深冬中了。 为什么他要与这样的一群人流着同样的血! 既然嫡母觉得可以靠二哥那点微薄的俸禄撑起这个家,那他就静静看着,看看娄家最后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就算跟娄家人一起跌入地狱他也不怕,这是娄家欠二嫂的! 不再言语,娄珏转身离开了小厅。 没能从沐云书手中拿到银子,许氏简直要气晕过去。 娄燕婉急道:“母亲,沐氏的话可信么?她真的把嫁妆都当了?” 许氏也怀疑,可她没勇气去赌,万一是真的,他们不是把聚宝斋也得罪上了! 揉着太阳穴,许氏看向娄燕婉道:“算了,先不跟她计较,那女人之前不是给了你一间首饰铺子?你还没去见卜夫人吧,先将那铺子拿出来吧,你三弟的事情更要紧!” 娄燕婉听许氏把主意竟打到了她身上,急得脸都扭曲了几分。 “母亲,这怎么能行,过两日卜府办宴,我就能拿着那铺子帮二弟谋一份好差了!这临门一脚的事儿,怎能退缩!” 因为马球会和娄凤鸣的事,蔡弋德觉得被娄燕婉给连累了,昨夜狠狠打了她一顿。 娄燕婉这次来,本是想从沐云书身上捞些银子回去,哄哄夫君和婆母,没想到钱没要到,险些还赔一点出去。 不过想到沐云书说的那东珠生意,娄燕婉心思又活络起来。 “母亲,若沐云书说得是真的,那东珠生意真能赚到钱,不若咱们也投一些进去?” 许氏为难道:“咱们怎么懂这个,赔了该怎么办!” 娄燕婉忙道:“您怕什么,不是有我么,我这就去打听打听这件事,要是真像沐云书所说得能赚到钱,那咱们不就有银子了!” 心里有了盘算,娄燕婉也不再多留,起身就跟许氏告了辞。 见娄燕婉离开后,一直躲在后面的娄晴紧紧皱了皱眉。 她已经隐约觉得,自从二嫂不再管家,娄府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怕许氏从沐云书那里要不到银子又把主意打到她们头上,娄晴走到许氏身边,试探道: “母亲,咱们是不是有些急了,二嫂就算拿不出银子,她与镇国公老夫人交好,也许可以让老夫人帮忙从中调节,咱们这么逼她,她生气了怎么办……” “小妹,你怎么如此天真!” 还不待许氏开口,楚曼娘便叹着气,朝娄晴摇了摇头。 “你不懂,弟妹是什么出身,老夫人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不过是招过来逗个趣儿罢了,若老夫人真的喜欢弟妹,马球会上就不会让咱们娄家那般没脸了!” 说这话时,楚曼娘暗暗捏了捏拳,她已经猜想到,沐云书是想靠着东珠翻身,再次引起鹤筠和娄家人的重视。 若这一次,娄家靠沐云书翻身,那样她在娄家就会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对娄府和娄鹤筠来说,最重要的人,只能是她! 第7章 见风使舵 楚曼娘按下心中的烦乱,笑着看向许氏。 “母亲莫急,钱的事再让我想想办法,我还有几间嫁妆铺子,之前没有心思去打理,咱们现在需要银子,我可以寻我堂叔帮帮忙,看看有什么能快些进项的买卖。” 见楚曼娘应承帮忙筹银子,许氏感动得热泪盈眶,拉着楚曼娘的手一阵夸赞。 “曼娘,还好有你,还好有你!你比那沐氏真是不知要强多少!” 此时,沐云书已经回到了舒云院,将押好的香点燃,垂眸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将宝珠和翠玉招了过来。 “宝珠,你与聚宝斋的马掌柜说一声,明日就来抬东西吧。” 这些年在外奔走,总算积累了一些人脉,马掌柜愿意陪她做局,她也不会亏待这些帮过她的人。 宝珠知道小姐已经开始在为和离做打算了,本来知道欣儿是二爷的私生子后,她就已经十分失望了,又想到马球会上,二爷对小姐的态度,她就彻底的死了心。 即便小姐和离后的路会很艰难,她也不想让小姐在这里受委屈,点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去传信。” 宝珠走后,翠玉一脸不解地看着沐云书问道:“小姐,为何要把东珠的事告诉夫人她们?最近东珠的生意确实好做,让夫人和大姑奶奶知晓也跟着一起投银子,岂不是便宜了她们?” 沐云书拿起一卷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无饵怎么钓鱼?别担心了,我会让她们占到便宜么?” 翠玉回忆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娄家好像确实明面上占便宜,但暗地里吃了大亏,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小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不管是什么,她都相信小姐,静静看着就好。 第二日,聚宝斋果然来人了,站在垂花门处的许氏等人见聚宝斋的掌柜指挥伙计,把舒云院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搬,心都在滴血。 这可都是他们娄府的东西,沐云书她怎么敢把嫁妆都败出去!要是东珠的生意赔了,看她不让鹤筠休掉这蠢妇! 但娄燕婉看得心情越发兴奋起来,这些年她享用着沐云书提供的好处,眼睛还没有瞎掉,沐云书别的不行,但还是有些赚钱的本事的。 昨日她连夜派人去打听过了,这段时间,确实有人在高价收购东珠,市场上的东珠已经供不应求,现在也就十二行几大巨头有本事弄到货。 如果她能搭上着聚宝斋的路子,定能跟着很赚一笔,婆母还不待把她像财神一样的供起来! 等聚宝斋的人离开,娄燕婉一改往日的态度,捏着帕子进了舒云院。 瞧见沐云书坐在窗边看书,她笑盈盈走过去坐到了沐云书的身边,“弟妹,读书呢!瞧瞧,病好了后人都精神了,怪不得你姐夫夸你出挑!” 沐云书厌恶地皱了下眉头,姐夫夸赞弟妹,娄燕婉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而且被蔡弋德那种人夸赞,实在是一件令人作呕的事。 沐云书没有正眼去瞧娄燕婉,只淡道:“大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我这里可是有事?” 娄燕婉尴尬地笑了两声,“弟妹快人快语,我就喜欢你这性子!” 她又奉承了沐云书一句,然后将身子凑近了沐云书几分,低声道:“弟妹,我来是想问问你说的那东珠买卖!” 沐云书浅浅勾了下唇角,却没有搭话,就等着娄燕婉继续开口。 沐云书这样冷淡的样子,反而让娄燕婉更加心急,挣钱的买卖,谁愿意分别人一杯羹! “弟妹!你也知道我在婆家的处境!大姐姐之前对你有些急,还不是怕你会像我一样,不受婆家重视!你别跟大姐置气!” 娄燕婉口气极尽讨好,甚至带着些小心翼翼: “云书,你就别再跟大姐藏着掖着了,你看这样好不好,要是你带着大姐去做这东珠的买卖,回头大姐一定在鹤筠面前好好夸赞你!你做这些事,不就是想让鹤筠开心么!咱们是一家人,帮了我,也算是帮了鹤筠不是!” 听了这话,沐云书那冷淡的脸上总算有了些变化。 她缓缓皱起愁眉,轻轻叹了口气,“又有什么用呢,不管我做什么,他都始终不会多看我一眼的。” 娄燕婉见搬出弟弟来果然有效,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再接再厉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那弟弟天生在感情上有些愚钝,不过他最听我这个姐姐的话,回头我说他几句,他定会听我的……”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家里事太多,总要把这些麻烦都解决掉鹤筠的心才能清净,你带着我一起,咱们成本多了,赚得银子也多了,到时候一起帮鹤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摆平,不是很好么!” 她说得口都有些干了,可见沐云书还是不肯松口,急道:“我的好弟妹,你还在犹豫什么?要不这样你看好不好,以后有什么宴会,我都带着你一起去,让你长长见识,等你开了眼界,鹤筠自然会更加喜欢你了!” “会……会么?”沐云书眼神终于有了变化,满眼期盼地看向了娄燕婉。 娄燕婉终于找到说服沐云书的办法,心中也十分高兴,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你现在样貌变漂亮了,缺少的唯有眼界,等我帮你提升了眼界,鹤筠的眼睛就没办法从你身上离开了!” 听着娄燕婉打趣的话,沐云书脸色微红,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也不是我不想告诉大姐……只是这个消息实在没几个人知道,莫不是那聚宝斋的掌柜是我父亲的至交,我也不会得到这个消息!” 娄燕婉一听这话,更加来了精神,知道的人越少,那赚银子的可能就越大,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你放心,大姐姐嘴严着呢,你告诉我,我绝不会再跟别人说!”娄燕婉保证道。 沐云书这才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对娄燕婉低声道:“那明日大姐姐就随我去雅苑一趟,我带你去见马掌柜!” 听到有机会入股,娄燕婉高兴地差点笑出声来:“好好好,明日我一早就来,那你等着我! 第71章 女子无才 沐云书抿唇笑了笑,“既然答应大姐姐了,我就不会食言而肥。” 又聊了一会儿,娄燕婉才满意的去了,翠玉瞧着娄燕婉那贪婪的样子,忍不住在后面轻轻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真是有便宜的地方就少不了这大姑奶奶!能生出这么几个极品,夫人也真是厉害。” 听翠玉吐槽,沐云书不禁莞尔。 “咱们该庆幸她贪婪。” 正因为娄燕婉贪婪,她才能很顺利的让她掉入自己的陷阱。 就像娄凤鸣一样,若不是娄凤鸣冲动,爱显摆,怎么会在永乐楼出事呢。 这些计划看似凑巧,实际是因为沐云书对娄家人看得太透彻了,即便此计不成,她也会布下其他陷阱,等着他们跳下去! 这一日倒是出奇的平静,过了晌午,沐云书去济民堂看了看孩子们,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问了一下孩子们上午学的学问,沐云书还算是满意,娄鹤筠请的先生虽然不是有名的大儒,但也是德才兼备的学者,对孩子们都颇为上心。 只是娄欣儿不明白她为何也要跟着修逸几个读书习字,有些不情愿地对沐云书道: “先生,我能不能只跟楚先生学古琴和女红?这些才是女孩子应该学的!” 其实这两样她也不想学,但起码跟在娘亲身边轻松一些,娘亲是不舍得她吃苦的。 小芊凝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不对,欣儿,没有什么只能是女子应该学的,先生说过,读书能明理,才能变得更聪明,我们也要变得更聪明才行!” “要那么聪明做什么!”娄欣儿不服气地噘了噘嘴,“我……我知道有一句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读那么多书根本没用!” 芊凝皱了皱小眉头,反驳道:“你说的不对,是女子无才辨是德,先生说过,这句话的意思是女子若是没有才华,能明辨是非也是她的德行,所以要多读书,多读书才能明辨是非!” 娄欣儿说不过芊凝,急得直咬牙,见欣儿又在她面前出风头,伸出手朝芊凝的脖子上掐了过去,瞬间把小芊凝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沐云书见状,急忙拉住了娄欣儿的手腕,将她扯到了一旁。 修逸几个也着急地凑了过来,紧张地看向芊凝的脖子,没有一人注意到娄欣儿。 娄欣儿简直都要气死了,回头间正瞧见月亮门处荡起一片湖蓝色衣摆,她转了转圆圆的眼珠,咬着唇瓣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沐云书几人再回头时,就见娄欣儿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而那走近院子里的人看见这一幕后,脸色立即黑了下来。 “沐云书,你在做什么?” 娄鹤筠三两步冲了过来,将怀里的点心包裹放到一旁,然后将娄欣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才这么小,你就动手打她,你怎么能如此偏心!” 娄鹤筠真的很生气,欣儿之前做得却是有不对的地方,可他都已经跟沐云书解释过了,她怎么可以揪着那些事不放,这样对待孩子!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不敢相信沐云书这样心狠,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沐云书又是怎么对待欣儿的! 修逸刚刚看得真切,先生只是把欣儿拉开,并没有用力,是欣儿自己坐到地上去的。 他皱起小小眉头,对娄鹤筠解释道:“大人,先生没有打欣儿,是欣儿不小心跌坐到地上去的!” 娄鹤筠知道这几个孩子与沐云书的关系都很好,当然会向着她说话,冷道: “小小年纪就帮大人扯谎,这是德行问题,以后不管书读成什么样,都不会有大作为!” 孩子还这么小,娄鹤筠就给他扣上德行不好的帽子,沐云书怎能愿意。 她刚想替修逸解释,就听修逸不急不躁地回答道:“若明知道大人是错的,却不出言提醒,这更加不是君子所为!大人,有时候眼见未必如实,你不要被一叶障目!” 修逸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娄鹤筠很惊讶,可事实摆在眼前,修逸就是再能说,在他心里也是巧言善辩。 不过想到对方还是个孩子,娄鹤筠也懒得与他计较,只不悦地扫了沐云书一眼,“你若如此不公,以后就不必再来这边看孩子,省得让他们因你生了嫌隙!” “夫君觉得怎样是公平?只护着你喜欢的,才是对的么?”沐云书丝毫没有退让地道。 就算再小心,娄鹤筠以及娄家人对欣儿的偏宠也遮掩不住,被沐云书这样说出来,娄鹤筠因心慌而变得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就事论事!”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响起了一阵“呵呵”的笑声,娄鹤筠转头,正见一位白发老者笑吟吟走了过来。 “岑先生!”娄鹤筠有些惊讶,岑夫子的课应在上午就结束了,他为何还会在这儿! 这岑夫子就是娄鹤筠请的两位夫子之一,在钱塘教了半辈子书,晚年被儿子接到京都养老,在家里闲不住,便被他请到了济民堂来。 他本不该过来后院的,但在前面听到两个女娃娃争执,就忍不住驻足听了一会儿,见娄大人夫妇起了争执,他这才走了过来。 “孩子们还有许多疑惑未解,老夫便多留一会儿。” 岑夫子解释了一句,然后垂下头去看娄鹤筠身后的娄欣儿,“小娃娃,你自己跟娄大人说,刚刚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说不清楚,夫子帮你说也好,正好老夫在前头花园散步是时候都瞧见了!” 得知岑夫子看见了事情的经过,娄欣儿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她把这多事的老头在心里骂了千百遍,最后不情不愿地低声道:“是……是我不小心跌倒了,跟先生没关系……” 娄鹤筠整个人都愣住了,竟然是欣儿自己跌倒的,可刚刚她为何不解释?她刚刚望着他时的表情,为何那么委屈? 岑夫子似乎看出了娄鹤筠的疑问,笑着道:“几个孩子诚实可爱,真是难得,老夫刚刚还听到了两个小娇娃在辩论,娄大人可想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 第72章 被人偏爱 豆大个人还辩论,娄鹤筠根本不相信,但岑夫子的面子不能驳,他还是恭敬地问道:“请夫子赐教。” “不敢当,不敢当!”岑夫子摆摆手,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要不与老夫到前厅喝杯粗茶,是老夫从钱塘带来的龙井。” 娄鹤筠也想问问几个孩子的资质,点头应了,临走前将带来的糕点递到孩子们面前:“拿去分了吧。” 他以为孩子们看到糖果点心都会很开心,会着急的上来分抢,不料孩子们竟规矩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好像那糖果对他们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只有欣儿巴巴地看着糖果,眼神发光。 娄鹤筠不解地看向修逸几个,又将怀里的点心往外送了送,修逸几个却一起退后了一步。 芊凝仰着白嫩嫩的脸,认真地看向娄鹤筠,“大人,我们今日已经吃过点心了,是先生亲手为我们做的,不能再吃了,先生说过,吃多了糖果点心会对牙齿不好,会牙齿痛。” 她下意识看了娄欣儿一眼,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提欣儿牙疼的事。 欣儿不高兴地瞪了芊凝一眼,娘亲说这些糖果点心是贵人才能吃得上的,这些小乞丐本来也没有资格吃爹爹买的点心,贱民就是贱民! 娄鹤筠低头时正好看见了娄欣儿的神情,他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欣儿会做出如此没有礼貌的表情。 更让他意外的是芊凝的话,原来沐云书并不是不舍得给孩子们吃这些零嘴儿,只是给他们定了规矩,不让他们多食。 难道……他又错怪她了…… 意识到这一点,娄鹤筠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朝沐云书望去,别扭地清了清喉咙,“对不住……适才是我冲动了。” 沐云书没有去看娄鹤筠,只垂头看着芊凝脖子上的划伤,冷淡地道: “夫君不必道歉,您冲动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妾身习惯了。” 说着,她牵起了芊凝的手,柔声道:“走,我为你上药去。” 娄鹤筠想要再说些什么时,沐云书已经带着芊凝等几个孩子离开了,只剩下欣儿没有跟去。 他看了下人一眼,让他们送欣儿先去休息,这才对岑夫子道:“让您看笑话了。” 岑夫子笑着摇摇头:“大人严重了,能来济民堂,是老夫的荣幸!” 他真是没有想到,能在这种地方见到像修逸资质这么高的孩子。 不仅聪慧,而且十分努力,一个时辰恨不得分成两个时辰来用,就连他年轻的时候都没有这个劲头儿! 那个芊凝小姑娘也很有灵性,就冲她说的那句“女子无才辨是德”,就不是一般小孩子能说出来的。 当然,这要多亏那位娄二奶奶教的好,有这样一位贤内助,娄大人何愁不能青云直上。 正是因为太喜欢这几个孩子,岑夫子才没有顾及那么多规矩,走出来为他们说了几句公道话。 岑夫子先跟娄鹤筠告了一句罪,又将芊凝和娄欣儿说的话与娄鹤筠讲了一遍,末了,他对娄鹤筠道: “小欣儿也是聪慧的,但还是要有正确的引导才好,不然……” 不然什么,岑夫子没有直言,打了两句哈哈,又与娄鹤筠聊起别的事来。 可岑夫子说的其他事,娄鹤筠几乎没有听到心里去,在他印象里,欣儿很是听话乖巧,现在为何会变成这样,是谁叫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 还有沐云书,这个时候,娄鹤筠突然发现,他竟然对自己的妻子一点也不了解。 除了那些药方和账本,她也看别的书么?他竟然都不清楚…… 岑夫子见娄鹤筠听得心不在焉,也不再多说,只希望这娄家不要埋没了这几个天资出众的孩子才好。 沐云书把孩子们带到舒云院,让翠玉找出了一盒祛疤止血的膏药,准备帮芊凝涂抹。 芊凝急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一点点小伤,不碍事的!真的,先生,阿凝一点都不疼!” 沐云书哪里看不出小芊凝是见这药膏贵重,不舍得用。 “不疼也要抹,留疤了怎么办!”她无奈地板起脸,不容分说凑到芊凝身边,仔细地帮她涂抹起脖子上的伤口。 当沐云书的手指温柔地抚摸上芊凝脖子上的伤疤时,她的眼眶忽地就红了,虽然伤口有灼痛的感觉,她却觉着这一刻是她这么多年最幸福的一瞬间。 沐云书不知道孩子在想什么,见她努力忍着泪,心疼地问:“很疼么?我轻一点……” 沐云书的温柔让芊凝再也绷不住眼中的泪,一下子扑到沐云书怀里,呜呜地道:“先生,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我不想的!” 芊凝知道娄大人和先生是夫妻,她让娄大人对先生产生了误会,先生一定非常难过吧! 看着芊凝那自责愧疚的小脸儿,沐云书那麻木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鼻子也酸涩了起来。 她没有想过这几个小家伙心里的负担那么重,是她失职了。 摸了摸芊凝的头,沐云书柔声道:“没有,阿凝,你不必道歉,你做得很好,若以后还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说去做就好!” 她又看向其他几个孩子,“我把你们带回来,不是让你们受委屈的,不必害怕惹到麻烦,只要你们学到处理麻烦的本领就好!” 听到这番话,几个孩子觉着喉咙发痒,眼圈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原来被人偏爱的感觉是这样的,他们也会被人毫无条件的偏爱! “好了,夫子还在等咱们,咱们别打扰先生休息了!” 修逸有些憋不住眼眶里的眼泪,害怕在沐云书面前流出来会被她嫌弃,急忙催促着几个弟弟妹妹,让他们跟自己离开。 几个小家伙有点不舍得沐云书,但想到哥哥说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能辜负先生为他们争取来的任何机会,几个小家伙便不情不愿地点了头,跟着修逸退出了屋子。 小修齐走在最后头,见几个哥哥都已经出了门,他害羞地转过头,将自己的手臂伸了过来。 第73章 步步为营 “先生,我的手臂也划伤了,您能不能给我也涂点药膏!”修齐满眼期待,小脸儿都红成了苹果。 一旁的翠玉闻言不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小不点儿,真是人小鬼大,想要亲近小姐就直说,总是拐弯抹角地找借口。 她不由打趣道:“哎呦,修齐小少爷这胳膊伤得可真不轻,再不涂药膏就好了,还是奴婢来帮您上药吧!” 修齐被翠玉说得脸“腾”一下子红到了脖根,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也没那么严重,先生,我去学堂了!” 见修齐一溜烟跑掉了,翠玉和宝珠才“咯咯”地笑出了声。 听到后头的笑声,修齐羞得跑的更快了。 …… 第二日,娄燕婉很早就来到了娄府,不过这次她没有去海棠院,而是直接来到了沐云书的舒云院。 还不等见人进来,沐云书就听见娄燕婉那张扬的笑声,一进门,她便拉着沐云书一阵寒暄。 沐云书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换好衣裳,便带着娄燕婉去了聚宝斋。 两人在那里逗留了半日,喝过下午茶才回来。 回来的路上,娄燕婉的笑容更加收不住,与沐云书聊天时,整个身子都恨不得贴在沐云书身上。 “哎呦,我的好弟妹,有这样的好事你该早告诉我的!” 娄燕婉心中喜不自胜,实在是这买卖太过划算。 她们只要出些本钱给聚宝斋去混同江购进东珠,等货物运回,聚宝斋自有销路,她们只等着分银子就好。 只可惜她与聚宝斋的掌柜不熟,不然就可以直接去寻他,何需要再哄着沐云书带她入股。 想着今日带的银子太少了,她就有点懊悔,忙让罗三将她先送回蔡府,想办法再筹银子去了。 等娄燕婉离开后,罗三才低声对沐云书道:“二奶奶,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安排在收东珠了,账上已经走了大半的银子,咱们还要继续么?” 沐云书并没有因为花了那么多银子而感到心疼,只平静地道:“继续,直到花完为止。” 罗三有些不理解二奶奶的做法,这边投银子进货,那边高价收回来,何苦要费这个麻烦? 到时候这些东珠卖不出去,砸在手里该如何是好! 不过二奶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安排给他做,说明真的非常信任他,既然是主子的吩咐,他照做就是,没什么好质疑的。 没过两日,聚宝斋的商队就带回了一批货物,这批货娄燕婉没来得及入股,但看到沐云书分到了三成的利,她眼睛都是红的。 因此,她东拼西凑的又拿来了两万两银票,跟着沐云书入股了下一批的货物。 因为这一次她银子拿的多,聚宝斋的人对她客气了许多,甚至有几个珠宝商的家眷也开始与她攀谈起来。 娄燕婉觉得自己算是混进了京都商行的圈子,再去聚宝斋时,就没有再找过沐云书。 两日后,沐云书来到聚宝斋旁边的一间茶楼吃茶,隔壁时不时传来一阵嬉笑声,正是娄燕婉在与新结交的几个妇人在聊八卦。 娄燕婉圈子小,知道的也就只有蔡家和娄家的事情,为了拉近与几位贵夫人的关系,便跟众人说起了沐云书的私密事。 “你们问我那弟媳为何突然变美了?哎,还能因为什么,她那人吧……你们也知道,无甚长处,我那弟弟又过于繁忙,很少往她院子里去,因为这,她不知道寻了多少偏方秘法,还去庄子上带了许久,可把自己折腾坏了!” 娄燕婉这般说也不全是她胡编的,因为在她心中就是这般想的,否则沐云书怎么就突然变漂亮了。 几个夫人闻言,都十分的惊讶,有人问道:“那这方子可伤身子?” 另一人低声说:“怎么可能不伤身子,你瞧娄大人回京都多久了,她那肚子还是没个动静,八成是伤了身子!” “那可真是可惜了,要我说女子漂亮不漂亮的还是次要,最重要的是能繁育子嗣,若娄二奶奶能为娄二爷生个大胖小子,二爷对她的态度绝对会变好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越发开心,可娄燕婉听着这些话却觉得特别刺耳。 因为她的心病就是不能生育,如果能为夫君生下一个孩子,估计他就不会这样打骂自己了! 娄燕婉回神的时候,大家已经换了话题,从哪家五六十岁的老爷又抬了位妙龄小妾说起,又聊到哪个高门后院妻妾相争,闹出了人命,最后说到墨阳县有位员外的姨娘多年未育,年近四十竟忽然怀上了身孕,叫人惊奇。 娄燕婉对最后一件事尤为感兴趣,与那位挑起话题的夫人聊了许久,还约好下次一起吃茶听曲儿。 听到这些对话,沐云书并未生气,脸上反而挂起了淡淡的笑容。 可另一头的包间里就没有沐云书这边惬意了,阿泗看着他家爷难看的表情,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发现自家爷跟这个娄二奶奶是真的有缘,就连出来喝茶都会听到娄二奶奶的八卦。 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在这蔡家夫人口中,这娄二奶奶喜欢搬弄是非又小肚鸡肠,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最让他不解的是,自己怀里的阿旺不知怎么回事,自听见隔壁进来几个妇人,它就一直支着两根尖牙,愤怒地冲着隔壁的方向低吼,甚至还在他怀里不停挣扎。 “老实点!”阿泗拍了一下阿旺的头,“你这小家伙,真是恶劣,七殿下说你难管,总想出跑我还不信,再嚷嚷回去就给你关笼子里,看你老不老实!” “嗷嗷!” 阿旺并没有因为阿泗的威胁而安静下来,反而更加焦躁地嚷了几声,趁着阿泗不注意,竟挣脱了他的怀抱,撒腿就朝包房外跑去。 阿泗还没等反应过来,墨归已经皱着眉追了出去。 “这小家伙怎么比我还能闯祸!” 阿泗抱怨了一句,正想跟着跑出去,可想起茶钱还没付,只能着急地从怀里摸出一些碎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第74章 吃里扒外的阿旺 等阿泗追出雅间时,竟已经不见爷的身影,只看见隔壁雅间里走出一个妇人,招呼茶博士给房间上茶。 狭窄的楼梯夹缝里,沐云书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心跳得犹如擂鼓。 “你是谁?想干嘛!” 她刚刚从雅间走出来,却瞧见娄燕婉也出了雅间,若是撞见她,恐怕会叫娄燕婉起疑,犹豫着是不是要退回包间躲一下,就被一个高大的男子拽到了这个夹缝之中。 墨归见她竟没有认出自己,眸色沉了沉,马球会那日他怕被她认出来,特意戴了面具,不料她竟对他毫无印象,他就这么没存在感么? 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墨归冷道:“你不认得我没关系,我认得你就好,听着别人聊自己的八卦,沐夫人好兴致!” 沐云书心中咯噔一下,这人是谁?难道一直在跟踪她?若是娄家人派来的,那她的计划是不是要功亏一篑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恰好路经此处。” 沐云书口气渐冷,下意识去摸自己头上的发簪,可还不待她碰到发簪,手腕就被男人捏住,压在了头顶。 她仰着头,朝男人看去,发现这种感觉竟然莫名熟悉,心中不由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可她立刻否认了心中的那个猜想,不会的,小公爷与她无冤无仇,跟踪她做什么。 “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墨归这人做事从不讲规矩,只讲心情,他挑眉看着沐云书,玩味道: “你敢喊么?不怕被娄家那位姑奶奶听到?叫她知道你是故意让她把你的事散播出去。” 只是他实在没有猜出这小狐狸的目的是什么。 是叫她夫君知道真相后,对她心生怜悯,更加疼爱?还是说想通过这机会,出售什么瘦身的偏方土法,大赚一笔银子? 若她要用那些玄虚的东西骗人钱财,他绝不会容她! 男子的气息明明是暖的,还带着淡淡的水沉香味道,可沐云书却觉得自己被一股寒气笼罩着。 但令她害怕的并不是面前这个男人,她更担心这男人会坏了她布下的局。 “不是阁下想的那样,你先放开我!” 逼仄的空间让沐云书有些喘不上气来,且她讨厌这样的被动,瓷白的脸上因羞愤而变得通红。 这还是墨归第一次在沐云书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原来这个女人也是会生气的,他还以为任何事都不能让她动怒呢! “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还对我这般态度,这是什么道理?” 墨归可不是什么君子,他若是君子,就没办法查那些一个比一个狡诈的贪官污吏了。 之所以这么对待沐云书,实在是这个女人身上太多让他看不懂的东西。 办案多年,他不喜欢有什么是他看不懂,猜不透的。 “说罢,你偷偷藏在这里做什么?又在算计什么?” 正在墨归逼问沐云书之时,衣摆忽然被什么东西扯动了两下,他皱眉低头看去,就见小阿旺咬着他的衣角,不停地向另一边拉扯。 “呜!呜!” 因为咬着衣角,阿旺嘴里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可墨归还是能瞧出来,阿旺这意思分明是叫他不许为难沐云书。 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阿旺!” 沐云书看见阿旺的时候眼中满是惊讶,眼眶都不由红了起来。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个小家伙,见它安然,她欣喜的身子都在颤抖。 墨归当然记得是这个女人救了他和阿旺,可阿旺的名字是后来才取的,这女人怎么会知道呢! 并且她和阿旺只有一面之缘,看到阿旺后至于是这个表情么? 这女人被人冤枉的时候都那么淡然,现在居然哭了! 是想让他记起这份恩情,博取他的同情吧! 这个小骗子,还真是会演啊! 就在墨归腹诽之时,走廊里又有脚步声朝他们走来,他抿起了薄唇,直起身松开了对沐云书的桎梏。 但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靠近沐云书一步,声音低沉地道:“我劝沐夫人少些算计,人心是算计不来的!” 说罢,他一把捏住阿旺后颈上的皮,拎着他快速消失在了木梯上。 阿旺想要反抗,可它实在挣扎不开墨归的大手,只能满眼不舍地忘着沐云书,被墨归带离了茶楼。 沐云书想要追上去,但繁冗的衣裙实在不允许她走得太快,只追了几步,就已经瞧不见阿旺的影子了。 她心中有些失落,不过好在小家伙过得很好,毛发很干净,身形也长开了,显然吃的不错。 这样,她也能放心一些。 沐云书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娄府,就这样听了两日风声,发现一切都按照她的部署有条不紊的发展着,并没有出现什么麻烦,这才放下心来。 娄燕婉与那几个商妇越发熟悉,经常在一起聚会聊天,已经把沐云书完全丢在了脑后。 在卜大人小儿子百岁宴之前,沐云书还特意找到了娄燕婉,想随她一起去卜家宴会。 娄燕婉闻言嗤笑了一声,看着沐云书不耐烦地道: “弟妹,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心急了些!二弟现在身上还没有职务,你现在过去也是受人冷眼,只会给我添麻烦,不如等我求卜夫人帮忙落实了二弟的差事,之后你再跟着我出门会友也不迟!” 娄燕婉不想带着沐云书是有私心的,她去见卜夫人,帮二弟争取到一个好的差事,二弟定会感激她,带上沐云书算是怎么回事,回头再让她抢了功去! 沐云书见娄燕婉不愿意带自己同行,脸上满是失望,“我……我就是怕那日人多,卜夫人注意不到咱们的礼物……” 见沐云书这小家子气的样子,娄燕婉扬了扬下巴,自信地道:“放心吧,我没那么蠢,定当把这铺子亲手交到卜夫人手里的!” 听到娄燕婉的保证,沐云书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打消了同行的念头。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吏部那边终于有了风声,娄鹤筠的官职已经有了眉目,就等上面下文书了。 尽管家中出了不少事,但儿子官职落定,许氏还是很高兴的,连连夸赞长女有本事,果真帮着鹤筠把差事定下来了。 娄燕婉听着许氏的夸奖,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她也没说什么,只说是自己应该做的。 第75章 叔嫂同室 准备好饭菜,一家人从日暮西沉等到下人将满院子的灯笼都点亮了,却始终没有等到娄鹤筠回来。 许氏心中无比的担忧,看向娄珏道:“你去衙门看看,都这个时辰了,你二哥怎地还没回来?” 娄珏也觉得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儿,心中不安,起身就出了府门。 刚跨出府门,娄珏便瞧见一人牵着一匹马,从巷子外走了过来。 马上驮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一直说着胡话。 “为什么!为什么我兢兢业业为百姓做事,不抢、不争、不贪污、不作恶,最后却沦落至此?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听到自家爷还在抱怨,满福有些尴尬地看了娄珏一眼,解释道:“二爷喝醉了……” 娄珏知道二哥的差事估计很不理想,也没有多问,与满福一起把人从马上扶了下来。 进了正院儿,众人看见这情形,全都紧张地凑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可娄鹤筠已经醉得站都站不稳,根本回答不了许氏的问话,许氏只能叫人扶着娄鹤筠进了屋子。 下人们又是端水,又是去熬醒酒汤,整个娄府一下子忙了起来。 许氏看着娄鹤筠那疲惫中带着潮红的脸,心疼地唤了两声,见娄鹤筠没有反应,才看向满福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莫不是文书还没有下来?” 满仓慌忙回道:“下是下来了,只不过……职务不是很理想。” “可是又要离开京都?”许氏紧张得心都提了起来。 满仓摇摇头,“这倒不是,确定是留在京都了,给了个司农寺丞的位置,管的是太平仓。” “司农寺丞?”许氏不太了解这官职是做什么的,不由朝娄珏看了过去。 “司农寺丞,掌九谷廪藏之事,也算是个实差。”娄珏含糊的解释了一句。 许氏不管这职务是管什么的,她只在乎品阶高低,追问道:“几品?司农寺丞是何品级?” “……从,从七品。” “从七品?”那岂不是说她的鹤筠非但没有升职,反而降了一级!这是为何啊! 许氏忍不住看向娄燕婉,急道:“你不是说你寻卜夫人运作了?为什么这职务不升反降?” 娄燕婉委屈地咬了咬唇,说起这件事,她也窝了一肚子火,她并不是没有帮二弟想办法,鹤筠有出息,她在婆家也有脸面,这道理她懂。 可那日卜府宴会上,她把铺子的契书拿给卜夫人,让她关照一二,卜夫人竟当场跟她翻了脸,说她是故意要害她们家大人! 她真是冤枉啊,为了给卜夫人面子,她才特地当着众人的面儿相送,怎料送礼还送出了一身的不是,没能讨得卜夫人欢心不说,还差点被人赶出卜府。 好在她说出东珠的事情,卜夫人这才息了怒。 可这些事她不好跟母亲说,母亲若知道她失败了,生气还好说,要是把铺子要回去,那她就得不偿失了。 这般想着,娄燕婉委屈道:“母亲,您这就不懂了,京官儿和外放的官能一样么?三弟那事儿闹得可不小,纪家有权有势,想在鹤筠的官位上动点手脚,那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许氏也不懂这些,想到三儿那件事,她心中也很没底,“是这样么……” “我要是没帮忙,鹤筠怎么可能会留在京都!”娄燕婉连连点头。 这时楚曼娘带着愁容走了过来,“能留下来就好,其余的也不急于一时,我相信二弟的能力,总会熬出头的。” 躺在床上的娄鹤筠听到这话,放在枕头边的手不由紧了一紧。 他是醉了,不过还没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人。 他曾经说过的,会光宗耀祖,会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可守着太平仓,只与粮、碳打交道,能有什么建树?他那些同窗得知他不升反降,怕是要笑话死他了! 娄鹤筠在小厅内睡了一夜,次日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他觉得脸上湿乎乎的,睁开眼睛,便瞧见有人正将热腾腾的毛巾敷在他额头上。 因为逆着阳光,他一时间没有瞧清眼前的人是谁,但能照顾他的,除了沐云书又能有谁? 心中竟升起淡淡的喜悦,他伸出手握住了女子的手腕,哑着声音道:“是,是你么?” 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委屈,让娄鹤筠自己都吓了一跳。 女子抽动了两下手腕,实在挣脱不了,才低声哄道:“鹤筠,快放开!” 听到这温柔似水的声音,娄鹤筠倏地将眼睛瞪大了几分,这才终于看清眼前的影子是谁。 他慌张地松开了楚曼娘的手腕,本能地将身体往后撤了撤,局促不安地问: “大嫂,你怎么会在这儿?” 看到娄鹤筠的反应,楚曼娘的心如坠冰窟。 他看到她时不是开心,也没了从前的心疼愧疚,只有惊慌。 鹤筠想见到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她?那他口中的那个你谁是! “我……我给母亲请安,顺便来看看你是否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楚曼娘见娄鹤筠一直往门外看,眼里闪过一抹痛意。 他就那么害怕被人瞧见么?从前他不害怕的! “你别担心,丫鬟在偏厅跟风荷说话,没人瞧见我过来……知道你没事,我这就走了。” 娄鹤筠见楚曼娘眼睛红红的,心中过意不去,“我没事,劳大……劳你惦记了……” 楚曼娘苦笑,“我惦记有什么用,不管我担心与否,你都不在意。” 楚曼娘这样的自嘲让娄凤鸣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别这么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楚曼娘暗暗咬了咬唇,那带着雾气的眼睛,如同掩映在乌云中的月亮,暗淡无光。 “我来是想告诉你,你若愿意,也许我可以给堂叔去一封信,让他帮忙周旋一下……” “不必!”娄鹤筠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我以为大嫂是懂我的,现在竟连你也觉得我无能,不会有出头之日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曼娘连忙解释了一句,“我只是不忍见你难过…… 第76章 做夫妻该做的事 “我不难过,是他们有眼无珠,我早晚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我靠自己的能力,绝对能够站到最顶端!” 娄鹤筠咬着牙,几乎忘记要压抑自己的声音。 楚曼娘站起了身,受伤地抱着自己的手臂,忍着泪道:“我知道了,是我说错了,我这就走,我这样晦气的人没有资格去关心别人……” 娄鹤筠知道自己失言,心中顿时懊悔起来,起身抓住了楚曼娘的手腕。 “对不住……是我太急了……我……我不是针对你!” 他的大手在楚曼娘手腕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放开了。 一时间娄鹤筠发现自己的内心真的很纠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娄鹤筠这个举动让楚曼娘知道她在他心里还是有一些位置的,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才不敢面对。 既然这样,她就要想办法让他面对自己的内心,承认他们的感情,她和欣儿才不会被他遗忘,在这个家才能有一席之地! “我没怪你……”楚曼娘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着一双泪眼望着娄鹤筠,“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见你这样,我就忍不住着急……可能就是……就是关心则乱吧……” 关心则乱? 听到这几个字,娄鹤筠眉心被他蹙成了一个川字。 他醉成这个样子,沐云书竟然没有留下照顾他,今日也没来看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他么? …… 娄鹤筠的官职虽然不大,但还是有人送了贺礼过来,大部分是娄鹤筠的同科,只有一份礼物令人颇为意外,竟然是平南侯府送过来的。 看到那一摞子古籍,娄鹤筠的表情瞬间龟裂。 书,输! 鄂君颜是在嘲笑他么? 娄鹤筠郁闷地喝了一肚子酒,浑浑噩噩地来到了济民堂。 走进院子,正见沐云书带着几个孩子拿着树枝在地上涂涂写写。 几个孩子里唯独不见娄欣儿,自从上次娄欣儿提出不想再学算学后,沐云书便与娄家人商量过,孩子们想学什么是她们自己的自由,她不会再干涉,娄欣儿愿意跟在楚曼娘身边学琴,便由着她了。 许氏和楚曼娘都巴不得如此,于是这些日子,除了上午正常的课业外,过了晌午,楚曼娘会来教导欣儿学琴,而沐云书则带着其他几个孩子学习算学等知识。 娄鹤筠没有去看地上的字,走过来便拉着沐云书的手腕就往回走。 沐云书闻到娄鹤筠身上这一身的酒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夫君,你要做什么?你先放开我!”沐云书被抓得很痛,用力挣扎了一下。 孩子们也跟了上来,娄鹤筠却是转过头,冷道:“我与你们先生有事要说,你们不要跟上来!” 修逸不放心沐云书就这样被娄鹤筠带走,并没有听从娄鹤筠的话,依然紧跟在后面。 沐云书不想让几个孩子被搅入她与娄府间的纠葛中,只能忍着痛,缓和了神色对几个孩子道: “不用担心我,你们留下跟夫子继续学习吧,过一会儿我就会回来!听话!” 沐云书的话对于几个孩子来说十分的有用,见沐云书不愿让他们跟着,几个孩子这才停住了步伐。 回到舒云院,娄鹤筠一把将沐云书推到小榻上,将怀里的书拿了出来,用力扔在了沐云书的身边。 “夫君这是在发什么疯?” 相比于娄鹤筠的愤怒,沐云书显得太平静了。 娄鹤筠实在受不了沐云书的冷淡,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双目充血地盯着沐云书那张不耐烦的脸,咬牙道: “我为何发疯,你不清楚么?沐云书,你不就是想看我这样么?” 他真的很想让沐云书好好看看这些书,是她沐云书的书,还是他比不上鄂君颜的那个“输”! “你想多了,比起看你耍酒疯,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沐云书想要推开娄鹤筠,可娄鹤筠分毫不让。 “什么事比我重要?妻以夫为天,你既然嫁了我,自当以我为重!” 宝珠还没有见过二爷这般失控的样子,急忙上前道:“二爷,您醉了,奴婢叫满福送您回青鹤园吧!” “为何要让我去松鹤园?我哪儿都不去,我要在这里!” 说着,娄鹤筠竟然压到了沐云书的身上来,哑着声音道: “你的病也养好了,我们成亲这么久,总该做些夫妻该做的事,你那么喜欢孩子,那我们就自己要一个!” 沐云书实在没想到醉酒后的娄鹤筠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前世他寻各种借口都不愿碰她,这一世为何会变成这样?莫不是那个得不到的,才会成为他心之所念! 可这样的娄鹤筠叫她恶心,在漫长的消磨中,他早已经不是书斋里安静作画的少年郎了。 正当娄鹤筠的唇瓣要覆过来时,沐云书狠狠地咬在了娄鹤筠的肩膀上,气道:“你醉了,清醒一点!” 疼痛确实让娄鹤筠的眼神清明了一些,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不过借着酒意发作而已。 他想要不管不顾的更进一步,可肩膀上的疼痛在提醒着他,他不能这样强迫她,她会厌恶他的! 他真的很想告诉沐云书,叫她清醒一点,鄂君颜不过是戏弄她,不可能对她有意,她已经嫁入娄家,生生世世都是他娄家的人! 可唇瓣颤抖了两下,那些话始终无法说出口。 若他说了,岂不是会让沐云书以为他在乎她,她会蹬鼻子上脸吧。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院子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宝珠看见来人,忙通报道: “小姐,二爷,大奶奶来访!” 听到楚曼娘过来,娄鹤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沐云书趁机将娄鹤筠推到了一旁,整理了一下衣襟,才对翠玉道:“请进来吧。” 没多久,楚曼娘就被翠玉带进了小厅,看见娄鹤筠也在此,楚曼娘颇意外为地看了娄鹤筠一眼,“二弟也在……早知我就不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沐云书见楚曼娘的眼神落在她的裙子上,眉头渐渐蹙紧,不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也是巧了,今儿二嫂和夫君都有空来我这里坐坐,翠玉,去给大奶奶和二爷点盏茶来。 第77章 同室异梦 楚曼娘刚刚听闻娄鹤筠冲到济民堂将沐云书带了出来,一时心慌才会跟过来,甚至没有想好过来见沐云书的借口。 沐云书怎能不知楚曼娘的来意,却不动声色地起了身,平静又柔和地对娄鹤筠道: “怪我将书都打翻了,我去换件衣裳,夫君帮我招呼大嫂!” 给二人留下独处的机会,沐云书转身进了内室。 见沐云书离开,娄鹤筠的眼睛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移开。 眉头缓蹙,娄鹤筠无奈叹了口气。 是他冲动了,他在急什么呢?沐云书与他耍小性子而已,他竟真的着了一个小妇人的道儿。 他们是夫妻,沐云书不可能对他生出异心的。 楚曼娘见娄鹤筠看着沐云书发怔,咬了咬唇,轻声关切道:“怎地又喝了这么多酒?你该保重身体才是!” 听到这个声音,娄鹤筠紧张地回过头,目光闪躲着“嗯”了一声。 许是害怕楚曼娘又难过,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大嫂身子不好,也该多注意休息。” 两人坐在厅堂两旁,相顾无言,金色阳光照在地面上,像是一扇无法逾越的高墙。 直到沐云书换好衣裳从房间里走出来,两人的神色才有了细微的变化。 楚曼娘已经想到了过来寻沐云书的理由,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柔声道: “弟妹,我来是想与你商议一下中秋家宴的事,咱们一家人还没有在一起吃过团圆饭,母亲的意思是今年的中秋要隆重些才行。” 沐云书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将她的眼神遮挡住,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半晌,她才笑着道: “中秋的灯会很好看,不若咱们一家人一起在京都城里走走,去看看外面的热闹!” 成亲后的沐云书一直死气沉沉,娄鹤筠很少见她流露出贪玩的小女儿模样,想到这么多年从未陪她出过门,他心中升起一丝歉疚。 “也好,那日的京都一定十分热闹,咱们可以在酒楼定一桌席面,赏赏京都的夜景,玩累了再回府不迟。” 也许,这是他们缓和关系的机会。 听娄鹤筠竟然赞同沐云书的安排,楚曼娘心中又是一堵。 娄鹤筠注意到了楚曼娘神情上的变化,又道:“大嫂在咸宜庵这么多年,也该看看京都的热闹。” 楚曼娘抬起头看了娄鹤筠一眼,想着那日街上人多,也许她可以趁着走散的机会,跟鹤筠多相处一会儿,便点头应了下来。 “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出去,她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几人聊天时,宝珠将点好的茶送了过来,娄鹤筠饮了茶后,酒气已经散去了大半,再没了刚刚与沐云书纠缠的勇气。 坐在这两个女子身边,他实在心烦意乱,吃过茶后,他便寻了借口离开了。 娄鹤筠离开,楚曼娘又心不在焉地与沐云书说了几句话,也向沐云书告了辞。 等楚曼娘的衣摆彻底消失在舒云院,宝珠才走上来皱眉道: “小姐,大奶奶知道二爷来舒云院,好像很紧张,她不像是为了说中秋家宴的事才过来的!” 沐云书淡淡笑了笑,楚曼娘一直将娄鹤筠玩弄于股掌,突然发现猎物不受她的控制,自然会乱了方寸。 她费力将楚曼娘从咸宜庵激回娄府,就是给她和娄鹤筠多制造一些相处的机会。 “她到底为什么而来,过段日子你就会知道了。” 收回视线,沐云书转过身,看见桌子上放着那两人用过的茶盏,冷道:“拿去丢掉。” …… 太平仓的事务比较繁杂,振作起来的娄鹤筠渐渐变得忙碌。 不必面对娄鹤筠,沐云书的心情很好,每日里盘算下自己手头上的账,之外就是去学堂看望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进步都很大,丫鬟说修逸夜里还会偷偷跑到灯笼下读书,让沐云书既欣慰,又心疼。 嘱咐了几次叫他注意身子,可修逸仍旧特别的用功。 沐云书知道修逸启蒙有些晚,害怕自己被别人落下才会如此拼命,犟不过这小子,她只好叫丫鬟夜里将灯笼都灭了。 就这清净了几天,一切好像都恢复如常,似乎娄府的日子就会这样一直平静的过下去,可这日,娄家竟收到了一张拜帖,是国公府送来的。 收到这张拜帖后,许氏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镇国公老夫人早就把沐云书忘到脑后去了,哪成想老夫人居然要亲自来娄府做客! 也不知老夫人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只能将全家女眷都叫了过来,让她们一定要好生招待。 等到了与老夫人约定好的日子,娄家众人齐齐站在了府门外相迎,让他们没有料到的是,与老夫人一同下车的还有两位年轻的妇人。 这两人穿着很是讲究,一看身份就不同寻常。 她们簇拥在老夫人的左右,左边的生得十分明艳,打扮的也是贵气逼人,头上是镶嵌红宝石镂金凤钗,斜插着一只玉蝴蝶琉璃珍珠步摇,一下车就引去了所有人的视线。 另一位则低调许多,她肤色有些暗黄,并不如何出挑,首饰虽然贵重,但搭配得不太协调。 两人陪着镇国公老夫人进了门,老夫人这才向沐云书等人介绍道: “这两位是三皇子妃和七皇子妃,你们过来拜见吧。” 许氏闻言整个人都傻了,两个皇子妃竟然突然出现在娄府?这是为何啊! 腿上一软,许氏整个人就要朝地上跪去,下意识要给两位皇子妃磕头。 三皇子妃瞧许氏这样子,忍笑摆了摆手,“快别介,省了吧,我们也没知会一声就过来做客,叫你们为难了!” 七皇子妃也拘谨地朝许氏虚扶了一下,“三皇嫂说的是,是我们冒昧了,娄夫人不必如此多礼,把我们当成寻常客人就好。” 寻常客人?这怎么可能! 来一位镇国公老夫人就已经不得了了,竟有两位皇子妃一同跟来,这让许氏一时间慌了神,都不知道该如何接待好了。 好在沐云书和楚曼娘还算镇定,引着老夫人和两位皇子妃进了正厅。 第78章 暗抢风头 路上,老夫人挽着沐云书的手,笑道:“没想瞒着你,我本是想来看看你和孩子们,谁料凑巧碰见两位小主,便一道过来了,你们也不必拘着,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在你们家,没那么大的讲究!” 老夫人这是在给沐云书吃定心丸,叫她不必胡乱猜测两位皇子妃的来意。 三皇子妃闻言,美艳的脸上笑意更胜,“我就是好奇,到底什么样的风流人物能叫老祖宗连我和七弟妹都不顾,非要出这趟门子,今儿见着了,果然是个妙人儿,怪不得让我们老祖宗心心念念的!” 镇国公老夫人辈分大,与先帝爷又是义兄妹,被这些晚辈称一声老祖宗也不为过。 沐云书只是意外这传闻中手腕狠厉的三皇子妃竟这般爱说笑,衬得另一边的七皇子妃更加沉闷了。 许氏等人也听明白了,两位皇子妃是去镇国公府看望镇国公老夫人,听闻老夫人要出门,便跟着一道而来。 能接待皇子妃,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她就说他们鹤筠福星高照,绝不可能只做个七品小吏,他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许氏立即让下人去安排瓜果点心,生怕怠慢了两人。 三皇子妃看着呈上来的瓜果并未去接,只抬着手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别忙了,听说娄家收养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我们想见一见。” 沐云书知晓三皇子和七皇子在竞争储位,两位皇子妃的一举一动,干系着她们的夫君,所以这一次也不是平白无故陪着老国公夫人来娄府做客的。 许氏听两位皇子妃要见孩子们,急忙叫吴妈妈去将人唤来,老夫人却是摆手道: “这个时辰孩子们还在读书吧,别惊了他们,还是我们过去吧!” 说着就起了身,叫沐云书搀扶着往外头走。 老夫人已经开了口,许氏哪敢不听,一大家子人又呼啦啦跟上,陪着一起到了济民堂。 走到学堂附近,老夫人透过窗子缝隙往里头瞧,正见几个小家伙摇头晃脑地跟着先生背诵《千字文》。 几个孩子都坐的板板正正,晃头的样子可爱极了,看得老夫人眉眼一直是弯的。 许氏忙凑上来道:“民妇也一直在关注着孩子们的课业,她们都学得很好,尤其那个叫欣儿的丫头,先生说她最有灵性,最认真努力了!” 许氏借机夸赞孙女两句,好让皇子妃和老夫人对欣儿多出几分好感。 三皇子妃膝下可是有位皇子,是皇长孙,若欣儿能给皇长孙做个妾,没准儿以后就是哪个宫的主位娘娘,娄家岂不一飞冲天了! 七皇子妃赞赏地道:“娄大人和娄二奶奶有心了,若京都的官员都能像娄大人一样,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相信大奉的这次灾情很快就能熬过去了!” 闻言,三皇子妃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然后朝后退的下人招了下手。 从手腕上退下一只金镯子,三皇子妃笑着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把这镯子拿去换些笔墨纸砚,留给孩子们用吧。” 相比与三皇子妃的金镯子,七皇子妃那两句夸赞便显得苍白许多。 她神情有些尴尬,看了下自己那细细的金镯子,扯了扯衣袖,将手腕遮挡住,然后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钗,交给了下人。 “皇嫂说的是,我们能帮的,自然要帮一帮的。” 老夫人怎能看不出两人话里的较量,但她没有去接任何人的话,只笑着移步到侧厅,等孩子们下学。 许氏哪敢让老夫人等,给下人递了个眼色,下人立即去见了岑夫子,让他赶紧停下来。 岑夫子正讲得兴起,被下人打断十分的不高兴。 下人急道:“哎呦我的先生,侧厅等得可是两位皇子妃啊,您在这里摆什么架子。” 岑夫子却是冷哼了一声,“天王老子来,也没权利打断老夫教学生!” 这平时笑眯眯的老头儿提到关于学问的事情,立即变得倔强起来,下人说不过他,只好退到一旁候着。 被这小厮搅了兴致,岑夫子也没了刚刚的劲头儿,又讲了一会儿便给孩子们散了学。 走前,他皱眉看了一眼娄欣儿,无奈摇了摇头。 两个时辰的课,她睡了一个半时辰,快结束她才醒过来。 不好学也就罢了,还不尊重他,只要他说这小丫头两句,她不是哭提提,就是甩脸子,说他不过是请过来教书的老头子,没资格管教她。 岑夫子不明白这孩子是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本想找二奶奶说一说这件事,但今日娄府有贵客在,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岑夫子走后,小厮立即招呼几个孩子起身,带着他们来到了偏厅。 瞧见镇国公老夫人,孩子们都很意外,修逸一本正经地带着几个弟弟妹妹给老夫人行了礼,恭敬道: “拜见老夫人,老夫人安康!” 老夫人一看见这几个孩子,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安康,安康,看见你们老身皱纹都少了几条!” 两个皇子妃没想到几个小乞儿这般懂规矩,心中都颇为惊讶。 三皇子妃打量着几个小人儿,挑着眉头说:“不说是从牙子手里救回来的,我还以为是老祖宗的亲孙儿呢,瞧瞧,一个个的都这么水灵!” 听到三皇子妃夸赞,楚曼娘默不作声将娄欣儿推到了几个孩子的最前面,然后招呼几个孩子道:“还不快给两位皇子妃请安。” 孩子们没有大人们那么惶恐,规矩地朝两位皇子妃行了一礼。 七皇子妃见几个孩子不骄不躁,脸上没有任何怯懦,由衷夸赞道:“他们真的被教得很好!怪不得老夫人喜欢,我也很喜欢!” 许氏知道这是表现的机会,笑着道:“这还要多亏了我这长媳,她经常来这边照看孩子,还会教他们琴棋书画,辅导课业。” 两位皇子妃朝楚曼娘投来欣赏的目光,能把几个小乞儿教成这般,这娄大奶奶有些本事。 听许氏夸赞娄大奶奶,芊凝的小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 她们的学问是夫子和先生教的,跟娄大奶奶有什么关系! 第79章 滥竽充数 芊凝想要为先生分辩一句,修逸却朝她摇了摇头。 修逸知道,以先生的风骨,绝对不会跟这些人计较这点小名小利的。 芊凝委屈地咬了咬唇瓣,虽然气不过,但还是听了哥哥的话,没有再开口。 可小修齐却没有芊凝这么听话,他眨了眨如葡萄般黑黝黝的眼睛,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再次扬起小脸蛋时,修齐脸上已经堆满天真烂漫的笑容:“老夫人,楚先生会弹琴,还会吟诗,真的很厉害的。” 听小修齐忽然夸赞楚曼娘,众人都很意外,就连楚曼娘都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这么有眼色,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哪有孩子们说得那么好,我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而已,能教好他们,我也觉得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听到楚曼娘借着修齐的梯子就爬了上来,修培和修明两个孩子都气得捏拳。 楚先生什么时候教过他们?她抱着古琴来的那日,只叫他们几个轮番摸了摸琴弦,然后就说他们没有天赋,唯有欣儿有学琴的天分。 从此后,她只教欣儿一个,他们平时见到她行礼,她都恨不得退开几丈,生怕与他们有什么关系,真以为他们年纪小,就看不出她的嫌弃么! 两个男孩不明白修齐为何要捧着楚先生,气得直揪他的衣角。 芊凝也以为修齐哥哥是故意巴结楚先生,失望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恼怒地剜了他一眼。 可修齐却不为所动,俏皮地眨了眨眼,继续道:“不过我们几个愚笨,不如欣儿聪慧,没办法得到楚先生的真传。” 老夫人被修齐挑起了好奇心,问道:“没办法得到楚先生的真传?你们不是她教出来的么?” 修齐认真地道:“我们资质不好的,不适合跟着楚先生学习,只有欣儿天分好。” 七皇子妃笑着道:“那你们要向这个欣儿姑娘好好学习,她一定很认真,很努力!等你们有了进步,自然会得到楚先生的认可!” 三皇子妃却不以为意地道:“有些东西是老天赏赐的,生下来就有,命中没有,努力也未必有结果!” 七皇子妃表情僵了一僵,她出身低微,父亲只是个地方小吏,因为巧合救过七皇子,这才被他迎进了祁王府。 尽管她很努力去学习和追赶,却始终比不如三皇嫂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女,这让她十分的自卑。 看着这几个出身低微的孩子这般好学,她真的很欢喜,希望他们可以出人头地,不再作声。 但听到三皇嫂那些冷嘲热讽,她也不知道这些努力是否有用,只能默默垂下头。 许氏听到修齐夸赞欣儿天赋好,心里也颇为满意,觉着这小子还算机灵,不行以后让他给欣儿做个小厮也不错。 老夫人眼光何等独到,很快就听出小修齐话里的意思。 几个孩子这般优秀,并不是娄大奶奶教出来的,她只教过那个叫小欣儿的小姑娘。 所谓有教无类,娄大奶奶如此区别对待,当真是像她所表现的那样喜欢孩子们么? 而且她觉得几个孩子都很聪明,为何这娄大奶奶会觉得他们资质不好? 楚曼娘感觉到老夫人朝她投来了质疑的眼神,心口突突直跳,忙解释道: “也不是不教他们,只不过进度不同,寻思等他们几个把基础打夯实了,我再教他们也不迟。” 两个皇子妃不清楚情况,以为其他几个孩子没有那个叫欣儿的小姑娘聪慧,娄大奶奶这才分开来教。 人的资质本身就是良莠不齐的,几个小乞儿中能有一个资质好的,已经很不错了,自当要更用心去培养。 可老夫人心思何等的透彻,她笑着揉了揉修齐的脑袋,说道:“老身瞧你们刚刚学得很好,不若你背首诗来听听,叫老身瞧瞧你这精猴子的资质到底如何!” 听老夫人考问,修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今儿学的《千字文》,我们就一起给老夫人背一段千字文吧!” “好,背吧,我听着!”老夫人慈爱地朝几个孩子点了点头。 于是修逸几个站成一排,仰着粉嫩嫩的小脸儿,摇着脑袋脆生生背诵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小孩子的声音特别好听,比戏楼里的曲儿还要悦耳。 老夫人听得是通体舒畅,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不过这背诵中并没有娄欣儿的声音,岑夫子的课她从没有认真上过,哪里会背什么《千字文》,无字文还差不多。 可修齐几个突然就背诵起来,她来不及反应,只能张着嘴巴一起读,只是她脑子空空,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读些什么。 她急的汗珠都流下来了,一个劲地偷看着楚曼娘,楚曼娘也是懵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帮欣儿遮掩,只能焦急地期盼着这几个孩子快点出丑。 可惜叫她失望了,修齐几个背诵得十分完美,一个字都没有错,而且声情并茂,惹得老夫人和两位皇子妃都鼓起了掌来。 “不错,真是不错!”老夫人不吝夸奖,点着修齐的小额头笑骂道:“你这还叫资质愚钝?欺负老身没见识么!” 修齐挠了挠圆圆的脑袋,转头看向娄欣儿,笑着对老夫人道: “欣儿表演得也很好啊,昨日岑夫子刚给我们讲过滥竽充数,她演得叫什么来着,哦,对,淋漓尽致!” 这童言童语惹得大家一阵哄笑,可许氏和楚曼娘却是笑不出来。 修齐表面上帮娄欣儿解了围,可谁会信欣儿在表演什么“滥竽充数”,只会认为她是真的不会! 自己的宝贝被这些小乞儿嘲笑,楚曼娘恨不得冲上去给这臭小子两巴掌! 好一会儿她才压住了心中的怒火,走到娄欣儿身边,对镇国公老夫人解释道: “老夫人见谅,小欣儿最近生病了,可她怕耽搁学业非要过来读书,这才没跟上夫子的进度,是我的不对,我应让她多休息的。 第84章 回心转意 被儿子猜中,许氏讪讪躲闪了一下眼神,“小孩子,总要找个借口把她哄住才行。” 见母亲竟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娄鹤筠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没有回来的几年,母亲一直是这样的么?那云书是不是受了很多的委屈? “是要哄她,可也不能用这样的借口,您会教坏她的!而且您也不要经常接欣儿来海棠院,会让人起疑的!” 许氏不以为意地白了娄鹤筠一眼:“我说的又不是假话,你就这么一个骨血,舒云院的东西不给她难不成要便宜那几个小乞丐?想也别想!你要是能行,倒是给我生一个金孙!你有了名正言顺的嫡子,别人再怎么惦记也没用!” 有了亲孙子,她当然会将亲孙儿牢牢捆在身边教养,谁还会在乎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孙女。 娄鹤筠本是生气的,但听到“嫡子”二字,他眸色竟柔软了下来。 也许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儿,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女人最看重的就是孩子,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定会比照顾修逸几个更加上心吧。 欣儿有了弟弟,以后也算有了依仗,这确实是两全其美的事。 平静下来后,娄鹤筠竟轻松了不少,这次中秋,他便将心意告诉她,他们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她应该会高兴的吧! 娄鹤筠从未有哪一刻对一个节日这般期待过,甚至叫满福提前租了一艘画舫,准备与家人用过饭后,带着沐云书去游湖。 …… 本来没有生病的娄欣儿真的被娄鹤筠给吓病了。 楚曼娘得知娄鹤筠竞对欣儿发了火,心中越发慌了。 之前她从未想过会失去娄鹤筠的,但现在却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好在娄凤鸣的事情上她拿出了一些银子,许氏如今对她还是颇为依赖的。 她寻思如何能挽回在鹤筠心中的地位时,风荷急忙忙走了进来。 “大奶奶,天大的喜事!” 楚曼娘皱了下眉,现在她还能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不由责备道:“卖什么关子,快说就是。” 风荷站好后回道:“是,是三王妃,三王妃给您下了帖子,请您去汕王府!” 楚曼娘一惊,万没料到竟是这样的事,不确定地道:“三王妃怎么会请我?你可听仔细了?” 实在因为上一次马球会的事,让楚曼娘丢尽了脸面,后来她给堂妹写信,堂妹都没有回。 风荷将帖子呈到楚曼娘面前,“你瞧,白纸黑字写着呢,这回错不了!” 楚曼娘眸子里像是瞬间涌入一抹春光,接过帖子读了一遍,这才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快,风荷,快给我梳妆,三王妃有请,咱们一刻都不能耽搁!” 风荷立即应了声是,扶着楚曼娘来到铜镜前便给她梳起头发来。 汕王府,三王妃对着铜镜瞧了瞧自己的打扮,还是有些不满意,皱眉让婢女换了一支发钗过来。 她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婢女,淡道: “行了,起来吧,面脂是我赏给你的,你得了王爷的赏识,这也是命数,不过你要记得,这命我能赏你,自也能收回来!” 那婢女已经抖成了筛糠,因前些日子得了王妃的赏,她就一直在用娄家送来的那瓶面脂,本没当稀罕的玩意儿,也没省着,沐浴后便用来涂了身子。 谁料这样用了半月,她暗淡的皮肤竟有了光泽,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整个人竟秀丽了不少。 那日王爷应酬后回府,她伺候王爷喝醒酒汤,竟被王爷瞧中,直接收了房。 王妃得知此事后,怎会高兴,见她确实与从前不一样了,还以为她偷用了她贵重的面脂,差点打杀了她。 好在她反应快,将娄府送来的面脂拿了出来,虽然只剩下小半瓶,但里面的味道与她身上的无异,王妃这才信了她。 婢女朝三王妃磕了一个头,缓步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三王妃身边的樊姑姑走了进来,向三王妃禀报道:“王妃,娄大奶奶来了,在外头候着呢!” 闻言,三王妃点了点头,脸上换上了和煦的笑容,“唤进来吧。” 没多久,楚曼娘便带着风荷缓步进了门。 见了三王妃后,楚曼娘忙去行礼,三王妃却立即走过来拉住了她。 “好了,也没旁人在,省了吧。” 说着,她笑着拉着楚曼娘进了花厅,指了个离她最近的位置,叫楚曼娘坐了过来。 “都说岐山楚氏出淑女,我还不信,现在可是信了。” 三王妃照例夸赞了一句,然后亲亲热热地与楚曼娘聊起了天儿。 楚曼娘有些受宠若惊,回话间有些拘谨,三王妃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说,只笑着继续与楚曼娘闲聊。 待聊到娄家二爷现在的职务,三王妃颇为惊讶地道:“娄大人德才兼备,只派了个司农寺丞么?确实埋没了!” 听三王妃提起这个话题,楚曼娘紧张地捏着帕子,“许是想锻炼下二爷的心智。” 三王妃笑着点点头,“我知晓了,过几日我与王爷提一提,人才应当用起来,也没有一直磨炼的!” 这话让楚曼娘很是欢喜,像她这种情况是没办法离开娄家的,大奉律例虽然允许女子与男子和离,但孀居妇却不能改嫁,所以这辈子,她都与娄家栓在一起,鹤筠走得越高,她和欣儿的日子也会越安稳! “多谢王妃,有什么能用得到民妇的,王妃尽管开口,能为王妃效力,是我娄家的荣幸!” 三王妃勾唇浅笑,终于把话说到了正题上。 “倒也没什么大事,你上次送来的那几样东西我觉着不错,不知在哪里寻来的?” 原来是她的礼物讨得了三王妃的欢心! 楚曼娘笑着回道:“不瞒王妃,那熏香是民妇自己调制的,点心和米酒都是我家乡特色,小时候娘亲就教了我制作的办法,王妃若喜欢,下次我便多拿些过来。” 三王妃听了半天却没有听到自己需要的,不由皱了下眉头。 饮了一口龙团盛雪,她笑着朝楚曼娘看过来,“这些倒也不急,就是那面脂我用着挺好的,不知是不是也出自大奶奶的妙手! 第85章 慷他人之慨 面脂? 楚曼娘怔了怔,她的礼物里可没有这样东西。 忽地想起那日风荷对她说的话,她说沐云书似乎也准备了礼物,但风荷没有给宝珠表现的机会,而是一起接过来送给了两位王妃。 难道王妃想要的那面脂是沐云书送的? 意识到这一点,楚曼娘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为什么是面脂!为什么偏偏是面脂! 她的手一点点的收紧,心里烦躁的简直要发狂! 三王妃见楚曼娘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楚曼娘想要拿捏她,眼里的暖色散了几分,“怎么?不太方便么?” 楚曼娘惶恐地抬起头,忙解释道:“不是的,只是……只是这面脂做起来有些烦琐……” 犹豫再三,楚曼娘还是没有将真相说出来。 能攀上三王妃,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她没办法把这机会让出去。 况且,沐云书能弄到的东西,她自然也能,等到找到面脂献给三王妃,谁又知道这面脂曾经出自沐云书那里! 平静下来的楚曼娘为自己争取了一些时间,“想要做出这面脂,可能需要一段时日。” 中秋宴还有半月就到了,三王妃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 她皱眉问道:“可是有什么稀罕物不好收集,你说来我帮你去寻!” 楚曼娘连忙摇了摇头,“也,也不是,是制作过程比较复杂。” 三王妃知道好东西一般都急不得,但她现在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想了想,便道:“给你十日可够准备?” 三王妃一直催促,楚曼娘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那……民妇尽力吧!” 闻言,三王妃满意地笑了起来,明艳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目的达到,她对楚曼娘的态度更加热络,还叫人在花厅摆了饭,留楚曼娘用过午饭才叫人送她离开。 回到娄府,楚曼娘还感觉自己踩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有些不真实。 三王妃送来许多礼物,楚曼娘叫人将这些东西送了一半去海棠院。 听说楚曼娘从三王妃府回来,许氏亲自跑出来迎接,见到这么多礼物,脸都笑成的花儿。 楚曼娘将事情挑挑拣拣说了一遍,还告诉许氏娄鹤筠的职务不用太担心,等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许氏大为欢喜,以为是楚家那边帮了忙,恨不得将楚曼娘给供起来。 可回了茹风阁,楚曼娘又心焦起来,只有十天的时间,她如何才能配出跟沐云书一样的面脂? “大奶奶,要不然,咱们直接去跟二奶奶索要吧!”风荷提议道。 楚曼娘皱眉,“自我回来,她对我就冷冷淡淡的,怎么会将面脂送予我!” 而且她也开不了这个口,她突然去索要面脂,实在太奇怪了! 风荷忙道:“别说咱们需要,就说三王妃对上次的礼物很满意,所以需要再准备一份儿。咱们拿出一瓶去胭脂铺打听,总有人能知道这面脂的出处!” 楚曼娘那含情的桃花眼亮了亮,欣喜地看向风荷,“我发现你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有了主意,楚曼娘立即换了衣裳,带着风荷来到了舒云院。 此时阳光正好,没有晌午那般炙热,懒懒地撒了一地金黄。 沐云书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看书,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楚曼娘来的时候正巧见到这一幕,这样岁月静好的样子,竟让她都生出了几分羡慕。 听到脚步声,沐云书缓缓抬起头,便见宝珠撅着嘴,一脸不情愿地禀报道: “小姐,大奶奶过来了。” 沐云书点了点头,合上书本对宝珠道:“去准备茶点吧,来了便是客。” 她这从容的气度让楚曼娘不由扯了下帕子,真不知到底谁是长嫂,谁是大家族出来的世家女! 可今日她有求于沐云书,只能将心中那些嫉妒和不满都压下,勾起往日最擅长的柔和笑容,缓步走到了沐云书身边,轻唤了声:“弟妹。” 沐云书也没有表现出抗拒的表情,轻轻颔首,让翠玉搬了椅子过来。 楚曼娘半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每个动作都极为端正,可在松弛的沐云书面前,她却略显端着,那气势像是硬装出来的一般,十分生硬。 她真不懂,一个商户女,为何能有这般气质! 沐云书见楚曼娘一直盯着她不说话,疑惑道:“大嫂这样盯着我,可是我的穿着有哪里不妥?” 楚曼娘尴尬地收回了眼神,这才缓了心神道: “怎么会……我来,是为了三王妃的事,前些日子咱们送给三王妃的礼物,王妃颇为满意,还送了许多回礼过来,我寻思咱们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让王妃高兴,不如将之前的礼物再准备一份送过去,全了礼数。” 沐云书挑了挑眉,楚曼娘拿她的东西去结交三王妃,回头又这般理直气壮的叫她再备一份儿,这慷他人之慨的毛病到底谁惯出来的? 沐云书不解地看着楚曼娘,“这种事大嫂自己做主就是,何须与我商量。” 楚曼娘千算万算没想到沐云书会跟她装疯卖傻,她脸色涨红地道: “原也不想打扰弟妹的,但那礼物中有一样是弟妹这里送出去的,我过来取上,省得弟妹再跑一趟。” 沐云书疑惑地看向宝珠:“有这事?” 宝珠摇头道:“奴婢只记得那些礼物都是风荷姐姐呈过去的,奴婢可没送什么东西!” 风荷见宝珠竟然不承认,急道:“你胡说,我那日明明从你手上……” “风荷!”楚曼娘喝止了一句,缓了神色又道:“那日风荷只是瞧着东西有些沉,这才搭了一把手,她没有别的意思,弟妹你不要多想!” 两瓶面脂能有多沉!宝珠真是见识到了大奶奶的厚脸皮,她正想把那日的事清楚的说一遍,回头间竟发现楚曼娘正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恍然察觉到如果自己顺着大奶奶的思路与她争辩,那就说明她们那日真的送了礼物,正中了大奶奶的下怀。 这大奶奶当真阴险! 第86章 母亲,我有了! 意识到这一点,宝珠立即改了口:“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们家小姐实在记不清这种闲杂事,不知大奶奶说得到底是什么!” 宝珠的话让楚曼娘语塞,回来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个弟妹是极其好拿捏的,不然也不会给娄家卖命,真没想到她竟是那泥土里的泥鳅,看得着,抓不着! 既然婉转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直接的了,反正那面霜她是一定要拿到的。 收敛了神色,楚曼娘拿出了大嫂身份,板着脸道: “弟妹也不用跟我绕圈子,我不信你不记得自己送了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娄家好,上次的礼物我瞧了,大部分的东西都是从我这边出的,弟妹这边只拿了两瓶面脂,虽然少这一份面脂也不算什么,但也是你对娄家尽的一份心,就别磨蹭了,差人去取吧。” 沐云书笑了,眼底的光如彩霞映在琉璃上,耀眼夺目。 娄家的人,总是能换着法儿的给她讲笑话。 “既然不算什么,那我就不献这个丑了,娄家也不差我这份心。” 她已经是过了轮回的人,怎么会被这几句阴阳给拿捏了。 她就是不给,楚曼娘又能奈她何! 楚曼娘一堵,发现沐云书竟是软硬不吃,心里一下子就急了起来。 “弟妹,我好声好气过来与你商量,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过两瓶面脂而已,又没让你拿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何至于这般推三阻四!” 宝珠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两瓶面脂而已!大奶奶真敢说,那面脂做工复杂,是她家小姐费了许多事才制成的。 “大奶奶也说就是两瓶面脂而已,为何这般不依不饶地?莫不是大奶奶连两瓶面脂的银子也不舍得出?还是说我们这面脂有什么特别?” 顿了顿,她又道:“我们小姐已经不理家了,二爷都吩咐过了,只让我们小姐专心养病,旁的事一律不用管,我家小姐掌家这些年,也没叫大奶奶时不时拿点心意出来吧!” 被宝珠戳破了心思,楚曼娘瞬间恼了,又听娄鹤筠竟这般护着沐云书,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腾地站起身,她气道:“两瓶面脂,能有什么特别!你既然不想帮娄家,那就算了,说这些有的没得做什么!” 她不能让沐云书知晓三王妃是奔着她的面脂来的,那样沐云书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婆母对她的态度一定会转变,到时候她在这个家更是步履维艰了! “风荷,我们走!” 翠玉端着茶碗过来时,只瞧见楚曼娘主仆气冲冲的背影。 她不解地问道:“谁又惹这位主了?小心又跑到哪里哭去!” 宝珠“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翠玉说的事很有可能发生,不由担心地道: “小姐,这大奶奶要不到面脂,不会又闹什么幺蛾子吧!” “叫她闹去吧,清净的日子我也过烦了。” 沐云书笑得云淡风轻,她的目的就是让楚曼娘着急啊。 朝宝珠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你刚刚说得很好,以后继续!” 宝珠红了脸,她还怕自己没克制住脾气,给小姐惹了麻烦。 “小姐,奴婢发现大奶奶真的有些奇怪,好像提到二爷时,她的表情就有点不正常。” 沐云书垂下眸子,拿起茶筅,在翠玉点好的茶上面勾勒出了一对儿鸳鸯的轮廓,然后,竟端起茶碗将茶均匀撒在了地上。 她在心中喃喃:敬这对儿苦命的鸳鸯,也盼他们早日修成正果。 …… 两位王妃和镇国公老夫人到访娄家的事很快传了出去,娄家一下子引来了不少目光,就连娄鹤筠在太平仓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这日好些天没有登门的娄燕婉坐着软轿回了娄府,一进门,便叫许氏和楚曼娘等人好一阵惊讶。 从前娄燕婉打扮的也很隆重,但那些首饰都是过了时的款式,只能勉强撑撑场面,可今日她打扮的大为不同,头上那翡翠发钗绿得惹眼,脖子上的东珠更是各个饱满,光可鉴人。 更重要的是,娄燕婉脸上满是春风,没有涂胭脂,竟有了一抹红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娄晴见到这样的娄燕婉,凑上去询问道:“几日不见,大姐姐怎么变了样子?” “有么!”娄燕婉羞涩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们娄家血脉好罢了!” 说罢,她便叫下人抬了些礼物进来,嫁出去这么多年,这还是娄燕婉第一次往家里带正儿八经的礼物,且每人都有份,更是叫许氏等人惊讶不已。 将礼物分好,她拿着最贵重的一份送到了楚曼娘面前,笑着道:“也不知曼娘你喜欢什么,别嫌弃就好。” 楚曼娘哪里会不清楚娄燕婉为何要送她礼物,她定是从婆母那里得知她去汕王府做客的事,虽然知道娄燕婉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她还是颇为得意地将礼物收了下来。 许氏瞧娄燕婉买了这么多东西,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弋德可知晓?” 娄燕婉含羞道:“这就是弋德让我带回来孝敬母亲的!” 蔡弋德竟然对娄燕婉好起来,让许氏更加莫名,难道就因为两位王妃来了娄府一趟,竟能让女婿有这么大的转变? 正当许氏疑惑之时,娄燕婉凑到许氏身边,低声道:“母亲,我有了!” “你有了!”许氏大喜过望,差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大女儿出嫁多年没能怀上孩子,一直以来也是她的心病。 “什么时候有的,既然有了,怎么还乱动,不知道歇着!” “还……还不足一月。” 确切地说,是她小日子一直未来,寻了大夫来问,大夫说很有可能是怀了,不过要再过些日子才能确定。 但她有预感,这次一定是有了! “哎呦,你这丫头,还没有到三个月,你怎么能到处说!再把孩子惊着!” 许氏虽埋怨,却也是高兴的,立即吩咐下人去将三王妃送的极品燕窝熬了,给娄燕婉补身子。 “母亲,我还有件喜事要跟您说呢!”娄燕婉凑近许氏几分,神秘兮兮地在许氏耳边嘀咕了一阵儿。 第87章 其乐融融 半晌后,许氏惊讶地看向娄燕婉,“真的?真挣了这么多?” 娄燕婉颇为得意,都说做生意很难,现在她才发现,这些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难!沐云书之前是占了人脉的便宜,她之前若也认得商行的人,早就家财万贯了! 许氏的脸色有些不确定,实在是这些日子,大女儿做的事并不太靠谱。 娄燕婉说的是东珠的生意,她在这生意上尝到了些甜头,今日听闻有位珠宝商家里出了事情,想要撤回资金,但聚宝斋那边的商队已经离开,这购货的钱不好退出来,她便动了把那位夫人手中货票买过来的心思。 可她手上的资金有限,想到母亲为三弟的事筹了几千两银子,便跑过来想要许氏入股。 许氏本有些疑虑,但看见女儿穿金戴银,出手阔绰,也有些动心了。 想到若是真能挣些银子,把永乐楼的窟窿补上,那娄家的危急就算顺利度过了。 于是她将长女留了下来,仔细询问起这生意的事。 翠玉很快就把这个消息带给了沐云书:“小姐,大姑奶奶好像怀孕了!看来那几位夫人与她说的那个怀子的偏方奏效了!夫人她们都很高兴呢!” 沐云书闻言有些惊讶,她是真没想到事情会这般的顺利。 没到一个月娄燕婉就怀上了,看来真是没少做努力! “且让他们乐去吧,体会到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以后的苦日子才更加有趣。” …… 已经快到中秋,可太阳依旧毒得很,刚过巳时,就晒得行人抬不起眼睛。 马车上,沐云书将罗三交过来的账本仔细看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 “叫马掌柜那边可以准备收网了。” 罗三收了一个多月的东珠,看着每日不停花出去的大把银子,他心里就像装了只没头苍蝇,都心神不宁。 要知道这些收东珠的银子,几乎是二奶奶的全部身家,真不敢想这笔买卖要是有什么闪失,二奶奶该怎么办。 听到二奶奶说终于可以收手,罗三也松了口气。 “是,奴才把您送到镇国公府,回头就去一趟聚宝斋!” 沐云书又说:“对了,你与那几位夫人说,还要劳她们陪娄燕婉再演几日戏。” “二奶奶放心,那几位夫人说了,今年夏日多亏了咱们保信堂送了解暑驱瘟的良药,才叫她们干活的长工无病无灾,这些事她们都记着呢,以后还有更多来往,不必计较这点小事!”罗三颇为骄傲地应道。 沐云书“嗯”了一声,将账本放好后就不再说话。 很快,马车就停到了镇国公府大门前,月容早在这里候着了,瞧见娄府的马车,便迎上来扶着沐云书下了车。 “您可来了,老夫人一早就在花厅等着您了!” 沐云书笑着说了一声:“劳姑娘带路。”便随着月容朝国公府内走去。 此时镇国公府的花厅里,七王妃单妙竹与几个女眷在赔老夫人打叶子牌,旁边独留墨归一个男子。 几个女眷一边打牌,一边打趣这墨归,说的仍是他何时成亲的这个话题。 “也不知什么样的人物能进得了咱们小公爷的眼,小公爷再不急,国公爷可是要急疯了去!” “老祖宗,就是您太纵着他,实在不行,咱们一起帮您把他给绑了,给他选个合适的姑娘,按着他把堂给拜了!” “这主意好,等成了亲,他就知道成亲的好了,没准三年抱俩,两年抱仨!” 这话音一落,满屋子的女眷都笑了起来,听得墨归耳膜直痛。 老夫人笑骂道:“你们几个嘴上没把门的,这种事怎么能当着这小子的面儿说!用的时候可就不灵了!” 这话又是让几个妇人一阵哄笑。 单妙竹没有几个婶子辈的女子豪放,但也笑着对老夫人道: “知许的亲事不光是您的心病,也是母后的心病,母后说了,等中秋时定要将各家未出阁的端庄姑娘都叫进宫来,总能选出一个合适的!” 闻言,墨归的眉头瞬间蹙成了一个疙瘩。 他只是过来给祖母请个安,怎么就进了盘丝洞,正打算起身离开,黄嬷嬷就跨了进来。 “老夫人,娄二奶奶过来了,就快到院子了!” 闻言,墨归先是一怔,脑海里很快浮现出那女人的样貌。 可他很快想起沐云书并非墨府女眷,他一个男子在这里着实有些不妥,这才转身对老夫人道:“祖母有客,孙儿先退下了。” 老夫人知道墨归很忙,叹了口气朝他摆了摆手,“去吧,别一天到晚不着家,中秋必须回来!” 老夫人对这孙子实在太了解了,一办起案子,什么都顾不得了。 墨归应了声是,与几位婶子伯娘点了下头,转身退出了花厅。 可听见葫芦门那边有脚步声渐渐逼近,他竟顿住了脚步。 正犹豫要不要与沐云书相见,就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墨归莫名有些心慌,竟转头退进了花厅一侧的偏厅。 沐云书随月容进到院子里时,并没有看见墨归的身影。 老夫人见沐云书过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让她直接坐到早已经为她准备好的座位上来。 墨家各房婶子朝沐云书看了过来,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稀罕得不得了。 “我说咱们怎么就失宠了,原来老祖宗是遇到仙女了!” “你们瞧人家这皮肤是怎么长的,又白又嫩,像是能掐出水似的!” “我要是能有这样细的腰,墨老四的眼珠子都得黏在我身上!” 一向淡定的沐云书被墨家几个婶子夸赞得脸都红了,老夫人无奈地嗔了几个妇人一眼,拍着沐云书的手笑道: “别理这几个破皮破落户,她们嘴上没一句正经的!” 沐云书并没有在意几位长辈的话,她听说过墨家的这几位媳妇都是陪着夫君上过战场的,是不拘小节的女英雄,心中敬佩得紧。 于是很礼貌地朝几位长辈行了礼,这才又坐下来看着他们打牌。 坐在一侧的单妙竹看着沐云书,柔声道:“这次请你过来,其实是我的主意,可能有些冒昧了,希望你别在意。 第88章 不守狗德 沐云书并没有因为七王妃的客气和热情感到无措,只从容笑道:“怎么会,王妃言重了,有事王妃直说便好。” 单妙竹有些羞涩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请你过来,是为了上次你送给我的那瓶面脂,你可还记得?” 说起这件事,差点闹出误会。 因她素来节俭,礼物中的面脂和熏香她便留下来自己用了,不成想只十几日的功夫,她的皮肤竟水润白嫩了许多。 叫来身边的姑姑问过,以为这面脂是娄家大奶奶送的,便想请娄大奶奶过府询问一下这面脂的出处。 巧的是那日进宫正好遇到了镇国公老夫人,便与老夫人聊起了这件事。 老夫人别的事情不知晓,但沐云书的事情她还是打听过一二的,知道她因生病毁了容貌,近些日子才恢复回来,便猜着面脂并不是娄大奶奶所送。 因此,今日便叫人请了沐云书过来。 沐云书刚刚见到单妙竹时,就已经猜出她是为了面脂的事情,颔首道:“当然记得。” 见沐云书答应的痛快,单妙竹也没有绕圈子,诚恳地说: “是这样的,那面脂我用着很有效,马上要到中秋了,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便想把这个作为礼物送予皇后娘娘。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这面脂是从哪里买来的。” 还有一点单妙竹没有说,皇后娘娘脸上长了一些斑点,她那样体面的人应该对此十分在意。 她愚笨又没背景,帮不了王爷什么,若能让皇后娘娘开心,也算是没给王爷丢脸。 沐云书道:“不瞒七王妃,这面脂是我按照祖父留下的方子配出来的,市面上许是没有。” “这样啊!”单妙竹有些吃惊,没想到沐云书竟还会调制面脂。 “那……可否麻烦你帮我调制两瓶?你放心,我自不会白让你出力!” “几瓶面脂,不值什么!”沐云书笑着应了一句,转身就对翠玉道:“你去给宝珠传个信,让她将我存在院子里的玉容脂送去祁王府吧。” 翠玉应了声是,立即退出门去办事了。 单妙竹没见过沐云书这般痛快的人,发现老夫人看人的眼光确实独到,与沐云书聊得越发投缘。 两人正说着话,花厅里突然窜进来一只毛茸茸的白球,眨眼间就朝沐云书扑了过来。 众人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那毛球已经跳到了沐云书的怀里,兴奋地撒着欢儿。 看清那毛球后,沐云书都愣住了,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阿旺!真的是你!” “嗷嗷!” 阿旺将小脑袋在沐云书怀中蹭了蹭,叫声几乎都破了音。 偏厅里的墨归听见这声音,透过屏风的缝隙,朝花厅里忘了过去。 阿旺居然跟着女人这般亲近!他许久没见它,去祁王府接他的时候都没见它这般兴奋。 而且,这狗子怎么一点规矩都不讲,竟往人姑娘的怀里钻!回头他该好好训训它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应,阿旺往偏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耳朵不由耷拉了下来。 它委屈的“哼哼”了两声,然后往沐云书的怀里缩了缩,似乎在寻求庇护。 沐云书哪里知道阿旺所想,她一直沉浸在与它相逢的惊喜之中。 镇国公老夫人瞧沐云书与阿旺这亲热的样子,惊奇地道:“云书,你认得阿旺?” 沐云书也愣了一下,“阿旺”这名字是她取的,就算阿旺被别人收养,也不应该再叫这个名字。 寻思了一下,她还是坦诚地将自己与阿旺相识的过程讲给了老夫人,只不过隐去了与这小家伙前一世的缘分。 “当时救下它,便给它取了阿旺这个名字,希望它能健旺成长。” “原来是您救了他!” 追着阿旺而来的阿泗在门口听到了沐云书的讲述,惊讶极了。 娄二奶奶救了阿旺,那岂不是说在破庙救下主子的人也是娄二奶奶! 怪不得他家小公爷对娄二奶奶的事情这般上心,这还真是缘分! 阿泗走过来给老夫人和七王妃等人行了礼,又笑着对沐云书道: “奴才就说,为何给这小家伙取了别的名字,它都不应,只听到阿旺这个名字才有反应,原来是您给它取了名字!” 屋子里的人都大为惊奇,没想到这狗子居然这般知恩重情,说起来它与沐云书也就只有一面之缘,竟然记到现在! 老夫人也感叹沐云书与他们家的缘分,再次可惜她已经嫁到了娄家。 一屋子人高高兴兴地说着话,花厅外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到这声音,阿旺有些躁动不安地朝沐云书身后躲了躲,似乎很不想看见等会儿要进门的人。 沐云书正疑惑时,门外的人已经跨进了花厅。 “老夫人,羲和来给您请安了!”一进门,走在前头的娇俏姑娘便笑着跟老夫人打了声招呼。 这姑娘十六七岁,衣着华丽,怀里还抱着一只白黄相间的小狗,身后跟着三四个丫鬟。 这姑娘沐云书在马球会那日见过,就是长公主府的羲和郡主余月羲。 余月羲进门时,脸上本挂着灿烂的笑容,可当她瞥见沐云书抱着阿旺后,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她知道知许哥哥养了一条黄耳,这才也带过来一只,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与知许哥哥多亲近亲近的,可这叫什么阿旺还是阿福的狗儿根本不理她,见了她就躲,连碰都不让她碰。 她抱着狗儿追了一路,跟着跑到花厅来,不想这狗儿竟钻到了别的女子怀中! 这可是知许哥哥的狗,它怎么可以跟别的女子亲近!她才是它以后的女主子! 余月羲抬起头又朝沐云书的脸看了过去,那眉头皱得就更深了。 她记得着女人,是一个小官的妻子,在马球会那日,知许哥哥还未她解围来着。 已为人妇,不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总出来抛头露面真是令人讨厌! 沐云书感受到了余月羲那不善的目光,她不知道这羲和郡主那眼神里为何藏着厌恶,但她并不想多生事端,便抱着阿旺朝余月羲福了一礼:“参见郡主! 第89章 众星捧月 沐云书的客气却没有得到余月羲的半个眼神,她直接忽略了沐云书,只抱着狗儿走到老夫人身边,献宝似的道: “老夫人您瞧,我新得了只黄耳,它极通人性,已经能听懂很多口令,没准以后能帮知许哥哥一起查案呢!” 沐云书就坐在老夫人身边,余月羲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没心思与一个小姑娘争宠,便起身退到了一边。 老夫人隐隐皱了一下眉头,但这种场合,她也不好说余月羲什么,若她因为这点小事为云书出头,那才是真的给云书招惹麻烦。 因此,她只弯唇笑了笑,看着余月羲怀里的狗儿说道: “你这么喜欢查案,以后得求圣上封你个女官做做!” 老夫人插科打诨,想将这话题糊弄过去,私心里,她极不想让孙儿与长公主府有任何联系。 镇国公府已经极尽荣宠,她们与大长公主府联姻,绝不是什么好事。 可惜她那个儿媳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三天两头把这羲和郡主往府里头请,老夫人真怕这婚事结不成,以后结了仇。 墨家几位婶子见沐云书站着,忙将她叫到身边,几人围在一起逗弄起阿旺来。 阿旺见到沐云书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用自己的小脑袋蹭着沐云书的手,耍宝似的将尾巴摇成了一朵花儿。 羲和郡主见墨家长辈都围着沐云书和那只叫阿旺的黄耳,觉得自己被冷落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挽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道: “老夫人,我们吉祥会的东西可多了,我叫它给你表演一个吧!” 羲和郡主想要表现,老夫人也没有理由拦着,便点头,随她去了。 余月羲瞧众人都朝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勾起唇角,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皮制的小球,在吉祥面前晃了两下。 那叫吉祥的花狗瞧见皮制小球立即兴奋起来,盯着那个小球跃跃欲试。 余月羲拿着球假装朝外头扔去,吉祥只迅速地回头望了望,却没有追出去。 众人因此发出一阵笑声,夸那吉祥真是聪明。 余月羲满意地扬了扬下巴,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可回头间,她却发现有两个人并没看向她,挨在一起低语着什么。 又是这个沐云书! 她是故意落她面子吗?怎么别人都在瞧她,就她拉着七王妃说话! 余月羲深棕色的瞳仁闪过一丝遏制不住的怒意,掂了掂手中的小球,竟然将小球朝着沐云书的方向扔了过去。 小球飞出,吉祥也如离弦的箭般扑了出去,而那个方向,正是沐云书和单妙竹所站的位置。 吉祥的速度很快,还张着大嘴,露出尖尖的牙齿,惊得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偏厅里墨归的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吉祥这样扑过去,很有可能伤到沐云书和单妙竹,就算侥幸没有受伤,将两位姑娘的衣裳扯坏,也会让两人失了颜面。 单妙竹脸都被吓白了,她其实很怕黄耳,只不过大家都喜欢,便强撑着没露出怯意。 她正拉着沐云书询问这些被驯化了的狗儿会不会咬人,便见羲和郡主的那只狗儿猛地朝她们这边扑了过来。 看着那狗儿张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单妙竹整个人惊得不知所措,脸上血色退尽,完全忘了躲避。 “小心!” 就在吉祥冲过来的一瞬间,沐云书下意识伸出手臂,将单妙竹拉到了自己身后。 那吉祥根本不顾前面有没有人,猛地撞了过来,桌子被它撞得一歪,桌子上的茶杯、碗碟尽数倾倒,大部分都砸在了沐云书的身上。 阿旺见状,那乖顺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噌地从沐云书怀中跳脱,直接将吉祥扑倒在地。 它凶狠地朝吉祥亮出尖牙,紧紧盯着吉祥,眼神充满了警告和威胁,似乎在说,如果它敢伤害沐云书分毫,它就直接咬断它的狗头! 刚刚还兴奋异常的吉祥瞬间就怂了,被阿旺踩在脚下连挣扎都不敢,只从嗓子眼里发出惊恐求饶的吭叽声,朝余月羲投来无助的目光。 余月羲见自己训练的黄耳竟然一招就被阿旺制服,气得脸色煞白。 “没用的东西,还不滚回来!” 这话只是指责吉祥没能很好地完成任务,却完全没有给沐云书和七王妃道歉的意思。 她素来看不上这出身低微的皇嫂,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墨家的人都暗暗皱了皱眉,走到沐云书和单妙竹身边,关切地询问她们是否受伤了。 沐云书的冷静和反应是她们没有想到的,她们还以为刚刚那一幕会将这两个姑娘吓个好歹。 单妙竹惊魂稍定,却也黏了一手的冷汗,她感激地看着沐云书说:“真是多亏了你。” 她是皇家妇,今日若因着狗儿受惊失了态,以后怕又多了一件被宗妇们取笑的话题了。 沐云书摇摇头,“没什么,王妃没有受伤就好。” “我没事,可是你的裙子……” 单妙竹满脸歉意地看着沐云书的裙摆,为了保护她,茶盏里的茶汤全都泼到了沐云书身上,弄脏了她的裙子。 “去给云书找一套合适的衣裳吧。”镇国公老夫人脸色有点不太好,七王妃若在她们府里出事,她们如何跟祁王交代? 好在云书丫头帮她们护住了七王妃,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就把我存在西院的那些衣裙拿过来,多拿几件让云书选一选。” 这些衣裳都是先夫人为小公爷未来的媳妇准备的,黄嬷嬷也没想到,老夫人会将这些衣裳拿出来送给娄二奶奶。 黄嬷嬷也没犹豫,转身就退下了,沐云书正想说不必这么麻烦,黄嬷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没过多久,黄嬷嬷就捧了六七套衣裙过来,呈到了沐云书的面前,笑着说:“娄二奶奶选一件吧。” 沐云书怎么好真的去选,直接拿了最上面的那一件,感谢道:“那便却之不恭了。” 余月羲看着那做工精美的衣裙,气得暗暗捏紧拳头。 第9章 换衣风波 余月羲听纪夫人说过这衣裙的来历,小公爷的娘亲出身名门,因为身子不好,知道看不见自己儿子成婚,便为未来的儿媳准备了许多礼物,其中就有名家绣制出来的几件成衣。 瞧见这衣裳的料子和做工,余月羲便知道这衣裳定是先夫人留下的。 凭什么老夫人把这么名贵的衣裳送给沐云书,这些将来都应该属于她的! “老夫人!”余月羲急急唤了一声,拧着眉头对老夫人说:“这衣裙送给娄二奶奶会不会不合适?” 她想提醒老夫人,这些衣裙是先夫人为儿媳妇准备的啊。 老夫人却看着沐云书露出十分慈爱的笑容,“没什么不合适的,衣裳放在那里也会积灰,难得遇到合适的人能让它有个归处。” 余月羲咬了咬唇,沐云书怎么会是那个合适的人?她才是! 可老夫人已经做了决定,她实在没有立场反对。 不过,她很快就又平静了下来,这些名家绣制的衣裳对身材仪态要求特别高,沐云书一个商户女,气质绝对撑不起这些衣裙。 等看到她穿出来时不伦不类的样子,老夫人就会知道什么样的马就该配什么样的鞍了! 准备等沐云书出丑,余月羲也就忍下了怒意,只瞧着黄嬷嬷将那套淡绿色的衣裙呈到了沐云书面前。 因为翠玉被沐云书派去办事,便由黄嬷嬷扶着沐云书去了偏厅。 偏厅里的摆设相对简单,除了屏门后的一张拔步床外,左右还放了两扇屏风和一些漂亮的盆栽。 黄嬷嬷指着偏厅内侧的那扇花梨木屏风,柔声道:"您进里头换吧,老奴在这儿给您守着。" 沐云书谢过了黄嬷嬷,便接过衣裳绕到了屏风的后侧。 此时的阳光正好,透过高墙和竹叶的缝隙,从窗子洒进来,星星点点地落在了沐云书的身上。 她缓解衣带,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碎发散落在脖颈上,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墨归站在雕着五蝠图的屏门后,正好可以看见沐云书的背影,看见那如明珠美玉般的人,墨归烦躁地垂下了眼睛。 他被堵在这个角落里,如果被人发现,估计又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深邃的瞳孔闪过一丝幽光,墨归懊悔自己刚刚没有离开,别过头,想要再退后一些,谁料他的衣摆竟然刮在了屏门上,发出了细微的响动。 “谁?” 沐云书刚刚褪下外衫,便听到了这莫名而来的声音,急忙将外衫又披在了身上。 “别急,老奴过去看看!”黄嬷嬷也听到了声音,安抚了沐云书一句,朝屏门的方向走过去。 墨归这辈子都没做过如此丢脸的事,若让黄嬷嬷发现他在此,那岂不叫沐云书认为他是偷窥女子换衣的登徒子! 暗暗咬了咬牙,他瞥见身边盆栽里的鹅软石,快速拿出一颗,朝窗外掷了出去。 石子落地发出“啪”的一声响,黄嬷嬷惊觉这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退后两步,对沐云书说道: “是外头的动静,我去瞧瞧。” 沐云书心中有些不踏实,正想阻拦,可黄嬷嬷已经提着衣摆出门。 这声音能骗得过黄嬷嬷,却是骗不过沐云书,但沐云书不敢声张,她不知道屋子里的人是谁,是男子还是女子,对她有没有恶意。 犹豫了一会儿,她试探地隔着屏风问道: “不知阁下是不是府里的人,惊扰了您休息实在抱歉,小女这便离开!” 墨归就知道自己骗不过这小狐狸,如果她离开,祖母那一屋子人定会问她缘由,自己多半会被堵在这个侧厅。 他若不出声,以沐云书这般谨慎的性子,也不会相信屋子里没人,一定会绕过来查看。 外头的黄嬷嬷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墨归拧着一双剑眉,抿着嘴唇从屏门后走出来,飞快拉住沐云书的手腕,将她带到角落里。 突然冲出一个人,沐云书惊得险些喊出声来,墨归防着她出声,伸出大掌捂住了她的嘴。 也不知是沐云书的脸太小,还是墨归的手太大,手掌罩在沐云书的脸上,直接将她的半张脸都遮挡住了。 墨归将沐云书堵在墙角处,微微弯身看着她,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在自己的嘴边竖起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沐云书本是有些害怕的,但看清墨归的脸,她那琉璃般的瞳孔不受控地震动了两下,嘴唇微动,似乎在说:“是你?” 墨归感觉到手心的温热,一阵酥麻从掌心传遍他四肢百骸,险些让他松了手。 定了定神,他低声对沐云书说道:“我无恶意,你不必怕!” 都这样了,还叫无恶意? 沐云书气结,真的很想狠狠咬这个登徒子一口,可又怕弄出声响引来更多的人。 她只能低声回答:“你先放开我!” 为何每次见面都要以这种方式! “放开你可以,不过我劝沐夫人出去后别乱嚷嚷,毕竟若有人发现你换衣时被别的男子瞧见,吃亏的不是我!” 沐云书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墨归,忍怒道:“我一直以为小公爷是个磊落男儿,没想到这般无耻!你快放了我,我一个商户女的名声怎么会有小公爷值钱!” 墨归没想到沐云书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微微有些错愕。 本只是想提醒沐云书一句,可是看到她这样抗拒和警惕,他竟然生出一些烦躁。 看来还是让她误会了,现在又实在不是解释的时机,只能无奈地将手从她脸上移开。 墨归不再用力,沐云书也很快就挣脱了他的束缚,从屏门后退了出来。 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墨归一下子注意到沐云书手臂上的血迹。 他目光一暗,这才发现她胳膊受伤了。 定是被打碎的茶盏划伤的,她竟然没有用这件事向祖母邀功,实在不像她的性格! 看着沐云书那被血染红的袖子,墨归最终还是妥协地转身从多宝阁上拿出了一个药盒,将里面放置的药瓶和棉布拿了出来。 走回到沐云书身边想帮她包扎,发现弯着身子真的很累,也不等沐云书拒绝,直接掐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她身后的小案上。 第91章 互相试探 沐云书惊慌挣扎了一下,墨归蹙着剑眉冷声道:“不想被人瞧见就别动!” 说罢,他掀开沐云书的袖子,娴熟地给她上起药来。 沐云书其实是极怕疼的,但她不想让老夫人担心,所以忍着痛,没有叫人发现她受了伤。 此时墨归给她上药,伤口传来了锥心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墨归的动作一顿,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又在跟他演戏,想博取他的同情?他真是昏了头才会给这个女人包扎! 抬头时发现沐云书的鼻尖竟出了一层薄汗,放在身侧的拳头也捏得死紧,他皱了下眉,手上的动作到底轻缓了许多。 沐云书见墨归真的没有恶意,也冷静了下来,看到后头的拔步床,猜测他只是在这儿休息,是她误打误撞闯了进来才闹出这样的误会。 为了缓和两人间的尴尬,沐云书问道:“小公爷的伤,好些了么?” 已经猜出了墨归的身份,许多想不通的事情也迎刃而解了。 怪不得应该落下腿疾的小公爷会安然无恙,原来破庙里的那个乞儿就是他。 墨归听到沐云书的声音微微抬起眼睛,正好对上她清澈的瞳仁。 “你医术不错,就是有些费衣裳。” 这话让沐云书一怔,这才想起那日为小公爷清理伤口时,将他的衣裳都撕开了。 沐云书耳尖微红,实在不该聊到这个话题上的! 墨归瞧见沐云书吃瘪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翘了几分。 两人安静下来,可这样的气氛让人更加心慌,沐云书总是能听到“通通”的声音,也不知是对方的心跳,还是自己的。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开了口:“小公爷,马球会那日民女对您说的事,希望您考虑一下。” 闻言,墨归脸上的笑意尽散,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他并没有忘记沐云书在马球会上对他说的话,她说她粗通占卜,可以帮他趋吉避凶。 还说他父亲会在北边遇到麻烦。 可父亲被调去了东部平乱,根本没有去北方。 这女人处心积虑地骗自己,到底为了什么? 正当两人间的气氛又变得凝重之时,侧厅外黄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 “应该是几只鸟儿将什么东西碰倒了,老奴瞧过了,没有人,二奶奶不用担心!您要是换好了,老奴就进来了!” “先……先等一下!” 听到黄嬷嬷的声音,沐云书的心紧张地砰砰跳了两下。 她坐在小案上,面前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她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被黄嬷嬷看见这情形,她会怎么想呢! 现在就出去么?可她还没有换衣裳,这样出去会令人起疑! 墨归能从沐云书脸上看出她的惊慌,瞧见她那纤长的睫毛因紧张而轻轻颤抖,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搔动了一下,有些发痒。 滚动了下干涩的喉头,墨归别过眼,迅速将祖母送予沐云书的那套衣裙拿了过来,丢到了沐云书头上。 “我不会看,你快换上吧!” 说罢,他飞快转身,消失在屏风之后。 花厅里,众人等了许久都不见沐云书出来,不禁有些担心。 单妙竹朝偏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要不要叫人去看一眼?” 余月羲勾起嘴角,眼底露出了几分讥讽,“不会是衣裳不合身吧!” 若因衣裳不合适被困在偏厅,实在有些尴尬。 老夫人正打算再叫进去看看,侧厅的小门便被人从里头推开,黄嬷嬷扶着一身绿衣的沐云书缓步走了出来。 看见沐云书,众人都有些怔愣,这衣裙并不花哨,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绣样点缀,只是恰到好处的线条更衬得人素雅出尘,曳地长裙每晃动一下,都好像撞到了人的心尖上。 这衣裳穿在沐云书身上,非但没有分毫的不合适,反而像是特地为她量制的。 平心而论,羲和郡主长相也很出众,但她压不住这素色,若这衣裳穿在羲和郡主身上,未必能穿出沐云书的效果。 “好好好,真是不错,我还怕这些衣裳再无法见到天日,现在真是物尽其用了!”老夫人由衷地赞了一句。 看着托盘里的其他几件衣裳,对黄嬷嬷说:“剩下的几件也都给云书拿回去吧。” 余月羲看见众人眼中的惊艳,气得直咬牙,又听老夫人要将其余的衣裳全都送给沐云书,她登时急了。 “老夫人,这怎么可以!” 老夫人皱了下眉,淡淡地说道:“云书在我府上受了惊,我送她两件衣裳压惊再正常不过,为什么不可以?” 老夫人这样的身份,鲜少发脾气,但今日她实在有些不高兴。 可余月羲千娇百宠,在公主府没有人不让着她,并没有太在意老夫人的脸色,只急道: “老夫人,您知道知许哥哥的性子的,要是叫他知晓有人穿了他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老夫人并未与别人说起这衣裳的来历,余月羲竟然知晓,不用问也知道是纪氏告诉她的。 为了讨好羲和郡主,纪氏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几件衣裳,老身还做得了主,不劳郡主费心了!” 余月羲并不是缺这几件衣裳,可这本应属于她的东西,她就是不想被别人分走,还是沐云书这种身份低贱的人! 见老夫人不听她的劝说,她鼓着腮帮子看向站在门口的阿泗,大声道: “阿泗,你不是说知许哥哥在花厅给老夫人请安?怎么不见他人!” 既然老夫人不愿意听她的,那她就让知许哥哥亲眼瞧瞧。 以他那样冷漠的性子,若是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先夫人留下来的衣裳,估计会毫不留情地让沐云书将衣裳脱下来! 想到那个场景,余月羲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瞪着阿泗说道:“说呀,知许哥哥去哪了,你怎么没跟在他身边?” 阿泗被问得一怔,小公爷刚刚确实来了花厅,他也正纳闷他家爷去了哪儿,被羲和郡主这么一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第92章 打脸解围 阿泗支吾地说不出话,吉祥突然站起身,跑到了通往侧厅的小门前,用爪子刨了两下侧厅的木门。 余月羲蹙眉看向吉祥,问道:“吉祥,你在做什么?” 吉祥看了余月羲一眼,它嗅得出阿旺身上的味道,偏厅里也有那种味道。 可是余月羲并不能完全理解吉祥的意思,她疑惑地朝偏厅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黄嬷嬷: “偏厅还有其他人?” “老奴没见到其他人!”黄嬷嬷立即回道。 沐云书也紧张地看向偏厅,但她不能开口阻拦,因为此时她若开口,那羲和郡主只会毫不犹豫地闯进门去一探究竟! 余月羲并没有怀疑到墨归头上去,如果知道许哥哥刚刚在屋子里,估计早把沐云书一脚踢出来了。 她正打算转身退回来,但吉祥却又“旺旺”地叫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洪亮。 一旁的阿旺看不过去,再次冲上去将吉祥按住,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凶狠的低吼。 余月羲皱了皱眉,越发觉得偏厅里有古怪,于是伸手就将偏厅的门给推开了。 然而还不等她瞧清楚偏厅里的情形,花厅的正门处便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男人宽肩窄腰,身材修长,别人要费力才能跨过的门槛儿,他轻松就迈了进来。 瞧见这个男子,余月羲瞬间对那个偏厅失去了兴趣,欢快地走了过来。 “知许哥哥!” 墨归垂眸看了余月羲一眼,冷淡地皱了皱眉:“郡主慎言,您的兄长是几位殿下,臣不敢僭越!” 见墨归跟她撇清关系,余月羲眸色暗了暗,不过想起他对谁都是这个样子,很快就又恢复了心情。 看见墨归去而复返,老夫人不解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墨归想到刚刚的事,耳根微红,握拳轻咳了两声道:“我来找阿旺。” 蹲在沐云书脚边的阿旺:…… 这借口挺好,下次不许用了! “知许哥……你来得正好,老夫人刚刚送了娄二奶奶几身衣裳,你看看觉得如何?”余月羲一脸天真地道。 听到这句话,屋子里的人都变了脸。 虽然沐云书已经成亲,可叫一个外男品头论足也着实不妥。 并且墨家人都知道墨归那古怪的性子,他若是不喜,就连帝后都未必给面子。 正当人们害怕墨归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会让沐云书难堪,墨归却是十分平静地道:“祖母给的定然是好的,我觉不觉得都是好的!” 这话一出口,人们的表情更加惊讶了。 就连老夫人都暗暗挑了挑眉头。 她知道孙子是孝顺的,只要是她做的决定,孙子不会忤逆。 但像今日这般给面子的情况也极其罕见,他顶多扫一眼便离开了。 余月羲不明白小公爷为何毫无反应,去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时她不小心打坏了先夫人种下的一盆兰花,知许哥哥看着她的眼神可是几乎要杀了她! 沐云书可是穿了他娘亲留下来的衣裳啊,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以为墨归是没有认出这衣裳来,余月羲小声在墨归耳边提醒道: “我不是说老夫人送的东西不好,知许哥哥,您仔细看看,这,这好像是先夫人留下的……” “郡主好像对我娘亲留下的遗物很感兴趣?怎么,长公主府缺了郡主的吃穿?要你总是盯着我们国公府的东西?”墨归的声音越发冷沉。 “不是……我没有……” 羲和郡主都快急哭了,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啊! 听着孙儿将羲和郡主怼得面红耳赤,老夫人失笑着摇摇头。 她看向身边的黄嬷嬷,说道:“云书在我府里受了惊,老身赠她几件衣裙,这么简单的事应该不会被人说嘴吧!” 黄嬷嬷哪里看不出老夫人这话是说给羲和郡主听的,若今日的事情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郡主的嫌疑最大了。 “老夫人多虑了,娄二奶奶帮了咱们这么多,咱们送些回礼是应该的,要是有人吃饱了闲的瞎编排,老奴第一个不依,定要跟他好好理论理论!” 老夫人满意地笑了笑,“那就好,别让我这个老糊涂好心办了坏事就好!” 听到老夫人的自嘲,众女眷都走过来笑着打趣了几句。 墨归并没有去看沐云书,目光只从她手上的手腕处略略停顿了一下,很快又垂头看向她身边的阿旺,沉声道:“还不走?” 阿旺不舍地用脑袋蹭了蹭沐云书的裙摆,又从喉咙里挤出奶唧唧的“哼哼”声,听上去极为可怜。 墨归暗暗翻了个白眼,冷道:“好好叫!” “嗷!” 阿旺抱怨地吼了一声,气哼哼地抬起了小屁股,朝墨归的方向走了过去。 可走一步,它回三次头,看得沐云书心都化了。 她真的很想问问墨归,是否能让她将阿旺带回去几日,可看着男人阴沉的脸,她终是没能开这个口。 墨归等了半晌见沐云书没有说话,捞起阿旺上前跟祖母告了退,转身离开了花厅。 门口的阿泗朝沐云书等人作了个揖,也急急地跟了上去。 老夫人朝沐云书招了招手,“别理那个混小子,女娲娘娘估计是用冰疙瘩捏的他,天生是个没温度的!” 沐云书倒不在意墨归对她的态度,只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为何墨归不愿意相信她呢?难道国公爷没有被差去混同江? 一碰到小公爷,事情好像就有些脱离她的掌控,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 可她现在不能叫人看出她的心思,只能收敛了情绪,又坐回到老夫人的身边,与众人聊天去了。 余月羲见墨归离开,根本没心思再留下来,随意向老夫人福了一礼,带着一众婢女也离开了花厅。 瞧着余月羲离开的背影,老夫人叹了口气,对沐云书道:“今儿让你受委屈了。” 沐云书没想到老夫人会这样说,她知道余月羲的身份,她虽然是郡主,可比圣上亲声公主还要娇贵。 老夫人能为了她多次敲打余月羲,已经是极大的爱护了,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您送了我这么多贵重的衣裙还说叫我受了委屈,这样的委屈我愿意多受几次! 第93章 娄大人的秘密 听着沐云书竟然开起了玩笑,老夫人捂着肚子笑骂道:“你们瞧瞧,这可真是个精明的!” 大家哪里听不出老夫人言语中的宠爱,都跟着凑趣了几句,很快又围坐在一起打起叶子牌来。 说着说着,就又说到了沐云书配制的玉蓉脂上。 见几位夫人都很感兴趣,沐云书也没有小气,应承下一次做好定会分给大家。 “这玉容脂的效果虽好,可我还是有一件事要与几位婶子伯娘讲清楚!” 老夫人和几位夫人见沐云书表情变得郑重,不由得好奇起来。 墨四夫人紧张地问:“可是有什么副作用?是不是用时间长了,皮肤会溃烂,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要是这样,她说什么都不敢用了! 沐云书被墨四夫人的想象力逗笑了,摇头道:“当然不是,若是那样我怎敢拿给各位婶子。” 老夫人也嗔了墨四夫人一眼,“你啊你,少看那些鬼啊神啊的画本子吧!” 墨四夫人拍了拍胸脯,“不会烂脸就好,不烂脸什么苦我也吃得!” 沐云书没想到墨家人都这么有趣,忍笑道:“不必吃苦,只不过……” 她附耳对墨四夫人说了几句,墨四夫人闻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我当什么呢!若是有效,这算什么!” 其他几位夫人被两人的哑谜说得心痒痒,都凑过来询问这里到底有什么禁忌。 等听了墨四夫人的话,众人都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不当紧,不当紧,到时候咱们每人抹一脸,谁都别笑话谁!” 一屋子女眷又哈哈地笑了起来,老夫人撑着眼角的皱纹,骂道:“你们这些个泼皮,老身真是活活被你们笑出两条褶子来!” 墨四夫人一拍大腿,“那感情好,到时候我伺候您敷玉蓉脂,您先用了,就没人敢笑话我们了!” 众人说笑着,太阳很快就挂在了山腰。 再不舍,沐云书还是要回娄府,又叫黄嬷嬷备上了许多礼物,老夫人这才放沐云书出了门。 镇国公的墨竹轩。 练了一个时辰的枪法,墨归将长枪丢给了阿泗,拿起汗巾擦了擦身上的汗。 阿泗将长枪立在了兰锜上,这才转身对墨归道:“爷,娄二奶奶已经顺利从国公府离开了!” “知道了。” 他只是担心羲和郡主会在国公府闹出什么事,而不是担心沐云书。 在心里反复想了两遍后,墨归的心情终于平稳了一些。 他拿起衣衫披在身上,正准备去沐浴,就见那毛茸茸的狗子不知道刁了什么东西,正开心的摆弄着。 墨归狐疑地皱了下眉,盯着阿旺问道:“你刁的什么?” 阿旺听到墨归的声音,身子就是一僵,竖着的耳朵动了动,夹着尾巴就要逃开。 看着阿旺这心虚的样子,墨归就知它没干什么好事,“滚回来!” 阿旺知道逃不掉,耳朵瞬间耷拉了下去。 它不情愿地转回头,张开嘴巴,将叼着的东西吐到了墨归面前。 竟是一个女子的香囊。 不用说,墨归也能猜出这香囊是谁的! 他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双手插在腰间,瞪着阿旺问道:“长本事了!你偷的?” 阿旺显然十分抵触“偷”这个词,不乐意地“嗷嗷”叫了两声。 墨归捏了捏眉心,弯腰将地上的香囊捞了起来,严肃地对阿旺道:“没收!” 他将香囊放进怀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贴着香囊的胸膛竟有些灼热。 “爷,派出去打问消息的人回来了!” 这时阿泗从院外跑了进来,还带着两个皇城卫干办。 墨归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碗水,侧眸看了那两人一眼,没有说话,只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两个干办显然是了解小公爷个性的,毫不拖泥带水地抱拳道: “禀指挥使,属下按照您的意思,派人暗中保护着国公爷,今日收到消息,国公爷他们本已经打算回程,可突然收到上头指示,要转去混同江一带,明日就要出发了!” 墨归穿衣裳的动作一顿,剑眉都拧到了一起,“父亲要去混同江?” 那干办不知小公爷为何突然这么激动,心都跟着颤了一下,“是……是的。” 混同江就在北部,难道那个女人说的话真的会发生? 墨归垂下幽深的瞳仁,里面像是照不进半点光,黑不见底。 半晌后,他将衣裳穿好,对阿泗说道:“带上几个人,今夜随我出城。” 阿泗知道小公爷出现这样的神色,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发生,不敢耽搁,很快就退下去安排了。 墨归系好腰带,提起放在兰锜上的一把长剑挂在腰间,正打算离开时,刚刚没有开口的另一名干办立即上前了一步。 “指挥使,您叫属下查的事情,也有眉目了。” 墨归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让他去查了娄鹤筠的事。 那干办将几张搜集到的资料交给了墨归,墨归随意扫了一眼,便知娄鹤筠这人如他所见,就是实力跟不上欲望的那种人。 他确实任劳任怨,可事事亲为,也不懂变通,十分死板。 太平仓那个职务还是很适合他这种人的,若是好好干,想要升职也不是没可能的。 他烦躁地翻了两页,本不想再看下去,可忽然看到了纸上的一行字。 眸光一凛,墨归震惊地看向那干办:“娄鹤筠有个女儿?” 干办抱拳回道:“说是有个五岁大的女儿,在齐州时被带在身边,很少带出门,但咱们皇城卫想要查还是瞒不住的。” “那他的这个女儿呢?”墨归沉声问。 干办不明白小公爷为何会对娄大人的女儿这般感兴趣,犹豫着开口道: “这个,好像娄大人回京前就派人送回来了,至于送到了哪儿,属下也不清楚。” 墨归将那几张纸揉成一团,然后说道:“那就去查清楚。” 干办很是不解,娄鹤筠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好查的,皇城卫人手本来就紧,他实在想不通娄鹤筠与最近的案子有什么联系。 他正想询问,就听墨归又沉声道:“隐蔽点,别叫人发现你在查他!” 干办一愣,想起小公爷从不无的放矢,也许娄大人是什么要案的突破口,立即来了精神,“是,属下一定仔细地查! 第94章 无中生有 回去的路上,翠玉看着老夫人送给沐云书的一箱子衣裳,稀罕得连连赞叹。 “小姐,这些衣裳真好看,这软烟罗的料子奴婢都没有见过!” 还有祁王府的谢礼,虽然祁王妃出身一般,但出手还是挺大方的,她将玉蓉脂送过来后,七王妃立即就差人送来了不少稀奇玩意给小姐。 沐云书弯了弯唇角,翠玉虽然比较冷清,可怎么说都是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呢。 “会有的。”她喃喃地说了一句,说给自己,也说给宝珠。 一切都会有的。 这一世她不会再把钱财贴补到娄家去,她会慢慢积累自己的财富,让身边人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 回到娄府,沐云书觉得府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下人们看着她的样子有点慌张。 她心下微沉,担心孩子们出了事,便加快了脚步朝济民堂走去。 有个扫撒的丫鬟瞧见沐云书朝济民堂的方向走去,紧张地跑过来,向沐云书行了一礼。 “二,二奶奶,您,您快回舒云院吧,夫人和大奶奶她们都去了您的院子!” 翠玉极为惊讶,上前一步问道:“她们去舒云院做什么?” 小丫鬟已经是多嘴了,不敢再说别的,提着扫把就退开了。 沐云书略一沉吟便已经猜到了楚曼娘的目的,眼底寒霜笼罩,对翠玉说:“走吧,回舒云院。” 当两人回到舒云院时,就看到院子里站了许多人。 下人们在四处寻找着什么,把院子弄得一团糟。 宝珠和其他几个小丫鬟被几个粗使婆子死死地按在墙上,而许氏、楚曼娘等人则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悠闲地看着下人们做事。 看到这种情况,翠玉气愤地大声喊道:“你们在干什么?谁允许你们进舒云院的!” 然而这怒吼声只是让那些下人停顿了一瞬,当他们看见许氏那沉冷的脸色时,便又立即干起活儿来。 等沐云书走进来,许氏和楚曼娘等人才有了反应。 看到她穿着的这身衣裳,许氏的脸登时就绿了。 “你去哪了?你出门时可不是穿着这身衣裳的!你,你是不是背着我儿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搭?” 沐云书还没有问他们在干什么,许氏就来质问她,真是叫沐云书大开眼界。 “在母亲眼里,我去见镇国公府老夫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搭?还是说你们见不得人的事情干多了,看什么都是鬼祟卑劣的!” 顾不得跟许氏争吵,她疾步走到狼狈的宝珠身边,对押着她的婆子冷道:“给我放手!” 虽然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可沐云书声音里的寒意还是让几个婆子抖了一抖,下意识将人给松开了。 挣脱桎梏的宝珠含着泪跑到了沐云书身边,哽咽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沐云书看着宝珠手臂上的淤痕,眸光又沉了几分,擦去她脸上的泪,安慰道:“别怕,到底怎么了?” 宝珠忍泪回道:“奴婢本在院子里打扫,夫人突然带着人就冲了进来,说是大奶奶前两日来咱们院子丢了东西,非要让咱们把东西交出来!可咱们根本没捡到什么玉佩,奴婢给夫人解释,她们不听,说什么都要冲进院子搜查,奴婢没用……奴婢没能拦住她们……” 看着宝珠满身的伤也能想到她刚刚受了多大的委屈! 沐云书将她揽到身后,朝许氏和楚曼娘看了过去。 楚曼娘本觉着自己占理,又有许氏撑腰,没什么好怕的,可看到沐云书这极具压迫感的眼神,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上来,像她解释道: “望弟妹谅解,我的那块玉佩真的很贵重,其他什么东西让你们拿去都无所谓,但那块玉佩是真的不行!” 宝珠忙道:“我们根本就没有见到过大奶奶丢失的玉佩,那玉佩不在我们舒云院!” 楚曼娘叹了口气,“在不在的找过才能知道,其他的地方我与母亲都寻过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弟妹这里!” 丢东西是假,觊觎她的东西才是真吧! 沐云书看着楚曼娘那虚伪的脸,不由笑了。 “趁着我出门的时候进我的院子,你们这不是在找东西,是在做贼!” “什么你的院子!”许氏站起身,指这沐云书怒道:“这是娄府,一砖一瓦都是娄家的,曼娘在你这里丢了东西,不到你这里来寻,去哪里寻?” 说着,她朝丫鬟仆妇们再次挥手:“继续找你们的,这个家做主的是我,我看谁敢拦着!” 听了许氏的话,楚曼娘嘴角轻勾,看向沐云书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挑衅。 因为她与三王妃的关系,她说什么许氏都会应,今日不把舒云院翻个底朝天,下人不会停下。 沐云书不是不愿意将面脂方子拿出来么?那她就自己来找,还要当着她的面找! 即便沐云书知道她的目的也无所谓,看着她生气,又拿自己没有办法,她才觉得那口憋在心里的恶气终于是吐了出来! “弟妹放心,找到玉佩我们就走,一定不会叫人将你屋子里的东西弄坏!” 她回头看着屋子里的风荷等人吩咐着: “你们小心着点,书架上也瞧瞧,也许哪个丫鬟没注意,随手将玉佩夹在书里也是有可能的,将那些书都翻开看一看!” “是!”风荷她们手上动作不停,大声地应了一句。 沐云书淡然的脸上染上了愠色,经历了这么多,已经很少有人能让她动怒了,可楚曼娘真是不断的在刷新她的底线。 她若阻拦,便有私藏玉佩的嫌疑,若不阻拦,祖父留下的那些医书就放在书架上,很有可能被那些丫鬟查到! 从前真是小瞧了楚曼娘,怪不得前一世这女人可以藏得那么深! 看着风荷带着那些丫鬟将祖父留给她的书籍一本本扔在地上,沐云书眼神中夹杂着风暴。 “翠玉,去报官吧!” 片刻后,沐云书冷喝了一声。 听到这句话,许氏大惊失色。 “这么点事你就要闹到官府去?沐氏,你还要不要脸! 第95章 颠倒黑白 楚曼娘心中也是一慌,她那玉佩是编造出来的,查起来若是露出什么马脚,那她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官府的人一来,她就没办法让风荷继续找方子,所以她绝不能让沐云书去报官。 “弟妹,你这是干什么?我也没说就真的怀疑你,若你这里没有,我们自会离开,你怎能因为这点小事报官呢?” 娄家人都不想把事情闹到官府去,一直躲在后头的娄晴也走过来,对沐云书劝道: “二嫂,东西在不在你这里,让人搜过就知道了,为何要报官啊?你这样不是叫外人看咱们娄家的笑话!” “你也知道这是笑话?看来你们知道这种行径会被人不齿,可就是没脸没皮的要这般做!” 沐云书扫了娄家众人一眼,冷声对宝珠和翠玉吩咐道: “不必管他们,去报官!东西是不是咱们拿的,官府会给咱们清白!” “你!”见沐云书竟要把事情做得这般绝,许氏火气上涌,抬起胳膊就要朝沐云书的脸上打去。 “我是你的婆母,你居然敢如此忤逆我,你这是大不孝!” 可她身子太笨了,沐云书只往后一躲她就扑了个空,差点将自己摔了出去。 沐云书看也没看许氏一眼,带着宝珠、翠玉和院子里的丫鬟就朝外面走去。 家丑不可外扬,许氏怎么可能叫她去报官,瞪着那些粗使婆子吼道:“还不拦住他们!” 这一吼让院子里瞬间就乱了起来,婆子们去拉扯宝珠和翠玉等人,而舒云院的人使劲往外冲,一时间人仰马翻,叫声连连。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一众人拉扯到娄府门口,忽听到男子的一声厉喝。 众人瞧去,便见娄鹤筠大步绕过影壁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报信的罗三。 娄鹤筠今日散职得比较早,罗三在半路遇见了他,便将人请了回来。 看着满院子的狼藉,以及躺在地上扭打的丫鬟仆妇,娄鹤筠头顶的青筋直跳! 见到娄鹤筠,楚曼娘有些心虚地垂了垂眸,可想到自己有正当借口,且来舒云院搜查是母亲带的头,便觉得实在没什么好慌的。 她捏着帕子急急走到娄鹤筠身边,哀声道: “鹤筠,你快劝劝弟妹吧,母亲只是想帮我找到丢失的玉佩,也不知弟妹为何如此生气,怎么都不许我们查,因此起了争执……这事因我而起,是我的错,你劝劝弟妹,叫她不要生母亲的气了!” 娄鹤筠只知道家里出了事,却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听楚曼娘这般说,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是沐云书的不对。 若是磊落,让母亲查就是了,她推三阻四的做什么? 许氏也被吴妈妈搀扶着从后头追了过来,脚伤让她疼的满头大汗,指着沐云书对娄鹤筠怒道: “你这媳妇真是无法无天,我的话她不听也就罢了,你看她把我伤成什么样子?今日我说什么都要重重罚她,你把她给我带去佛堂跪着,让她好好在里面思过,反省一下到底什么是一个儿媳该做的!想不明白不许她出来!” 翠玉一听许氏竟然想软禁她家小姐,登时急了。 “二爷,我们小姐根本就没有伤害夫人,是夫人要打小姐,没有打到自己崴了脚,这跟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 宝珠也哭道:“二爷,你莫要听信她们的话,事情不是大奶奶说的那样……” 不待宝珠把话说完,风荷便走上前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主子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份儿!谁教你的规矩!” 可她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了更为响亮的巴掌声,打得她眼睛都有些花了。 沐云书冷冷甩了甩手,“我身边的人,你也敢动手,这又是谁教你的规矩!” 风荷被打蒙了,顶着红肿的脸,委屈又无助地朝娄鹤筠看了过来。 “二爷……那块玉佩对大奶奶真的很重要,奴婢也是替大奶奶着急!” 说着,她竟朝沐云书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道: “二奶奶,求您把玉佩还给大奶奶吧,只要您把玉佩还给大奶奶,您怎么打奴婢都行!” 娄鹤筠也是震惊的,他从未见过沐云书动手打人的样子,记忆里的她都是低眉敛目,小心翼翼的。 她真的变了,变得不一样了,那她对他的感情是否还如一? 他想看到沐云书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目光,可惜他看到的只有冷漠。 “既然不是你拿的,为何不肯让人查?”他烦躁地问了一句。 宝珠从没发现二爷居然这般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找到什么玉佩! “二爷,我们小姐没说不让查,我们想离开,就是想让官府来查个清楚明白!可他们不让我们去,还叫人拦阻我们,这到底是谁心虚?” “你们要去报官?”娄鹤筠这才明白沐云书这是要去京兆府。 她既然敢去见官,可能这件事真的与她没有关系。 “大嫂,会不会你把东西忘在哪里了?” 见娄鹤筠脸色有所松动,竟然开始质疑她,楚曼娘心头就是一紧。 “鹤筠,不是我们害怕报官,是母亲怕这事传出去会影响娄府的名声,在家里处理那就是家事,为何要惊扰到衙门?” 娄晴看着沐云书这一身华服,也凑过来低声道: “二哥,大嫂说那日她只来过舒云院的,玉佩不会掉到别的地方!二嫂不是说她已经没有银子了,怎么会有钱买这么漂亮的衣裳?不会是把玉佩当了换了这些衣裙吧!” 许氏一听,觉得娄晴说得有几分道理,怪不得沐云书敢去报官,原来已经把玉佩当掉了! 这恶妇想把事情搞大,说她们冤枉她,博取儿子的可怜,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还真是歹毒啊! 楚曼娘趁机拱火道:“哎,当就当了吧,我本也打算拿出来当掉贴补家里的,弟妹既然拿去当了,说一声就好了,何苦闹这一出!衙门的官爷可不会被这种小伎俩糊弄过去,若被查出真相,二弟也跟着你丢人! 第96章 撑腰的来了 听众人提起沐云书的衣裳,娄鹤筠也仔细地打量起她。 这身衣裳他从未见过,一看便知是绝好的料子,定是价格不菲。 他刚刚只觉得沐云书今日很特别,却没想到她为了变得漂亮,竟当掉别人的玉佩为自己添置衣裳,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怒火。 家里已经周转不开了,她怎么还能这般的铺张! “你这个样子还不如从前,至少从前的你知道勤俭,不会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我说过的,我既然娶了你,就不会嫌弃你,回去吧衣裳脱下来退回去,把玉佩赎回来!” 这话让沐云书不怒反笑,那笑容如天边的云,一触即散,只剩下无尽的嘲讽。 她从前是很节俭,把经营嫁妆赚来的银子都贴补给了娄家,他们活得风光,她却是灰头土脸,以至于让这男人以为她就该是如此。 真是可笑。 “说完了么?说完就一起去衙门吧!” 看到沐云书那完全没了温度的眼神,娄鹤筠心中一堵。 “你没有拿玉佩,这些衣裳是从哪里来的?母亲和大嫂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冤枉你?一点点小事也要闹得鸡飞狗跳,我已经够累了,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她们不会无缘无故冤枉我,可是你会!”冰冷的寒气附着在沐云书双眸之上,一字一顿地对娄鹤筠道: “你分得清何为黑,何为白么?肯定分不清楚,不然也不会如此颠倒黑白!娄大人,你嫌麻烦,遇事只想找一个可以认错的人,可这个人不是我,要么随我去衙门,要么让开,别挡路!” “沐云书!”娄鹤筠被沐云书这番话气的脸色涨红,他是这个府里的主君,怎么能被人扣上不明是非的帽子! 他上前扭住沐云书的手腕道:“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的端庄和教养呢?” 因气愤,沐云书眼神越发锐利透亮,像是被溪水冲刷过的玉石。 男人的心思真的可笑,端庄时会嫌你无趣木讷,风情时又嫌你上不得台面,总之不合他意的责任都在女子身上! 她用力甩开了娄鹤筠的手,“她们生事,我却要宁人?娄大人做事还真是公允!这件事我本身也没指望娄大人来解决,不劳你费心!” 听沐云书一口一个娄大人,娄鹤筠的心都要被撕开了。 他没想过让她受委屈,可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二爷,这些衣裳是老夫人今日送给我家小姐的,还有这些礼物,都是老夫人和七王妃送的,根本不是当什么玉佩换的!” 翠玉终究是没有忍住,开口解释了一句。 话音一落,娄晴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二嫂,你不会是看三王妃送了大嫂礼物,你嫉妒,就扯谎说老夫人和七王妃也给你送了礼吧?你何德何能啊!” 沐云书又不像楚曼娘,有楚家做靠山,并且还能做熏香、米酒什么的让三王妃开心,沐云书这样一无是处的人,有什么价值让镇国公老夫人这般宠着的? “二嫂,不是我说你,自大嫂回府,你就明里暗里与大嫂攀比,你们身份和能力摆在那儿,你与大嫂比什么?不是自取其辱么?你快将东西还回来吧,闹得人尽皆知,丢脸的是你!” 许氏想起沐云书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眼睛一转,对吴妈妈道:“玉佩找不到,就把她院子里的东西都搬走!将她给我关到佛堂去,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做这种下做事!” 听母亲要罚沐云书,娄鹤筠心中又有些不忍,正想劝一劝,守门的老奴急急地跑了过来,禀报道: “二爷,有,有官爷在门外,要见您!” 娄鹤筠一怔,“官爷?哪里来的官爷?” 老奴只看见那些官爷身穿铠甲,犹如天兵临世,全然忘记询问他们的身份就跑了进来。 “老奴也不知……看穿着好像是皇城卫的人!” “皇城卫”这三个字比索命的厉鬼还可怕,做官的就怕皇城卫半夜登门。 许氏吓得腿都抖了,看着娄鹤筠问道:“儿啊,这是怎么回事?皇城卫的人怎么会来咱家?” 娄鹤筠哪里会知晓,忐忑地整理了一下衣帽,对许氏道:“我先出去看看。” 许氏哪能放心得下,让吴妈妈搀扶着也绕出了影壁。 一出门,就看见十几个身穿银甲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尽显肃杀之气。 见这阵仗,许氏的腿就是一软,差点没跪下来。 娄鹤筠认出了为首的男子,走上前作揖道:“不知小公爷到访,有失远迎!” 墨归幽深的眸子淡淡扫了娄鹤筠一眼,然后抬起眼睛在人群里搜索了一会儿,很快就看见了最后面的那道身影。 瞧见那抹绿色,他紧皱的眉头才略略松开了一些,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手下的干办很快就抬过来一个木箱。 墨归指着那木箱道:“无甚大事,沐夫人离开国公府时有些匆忙,在下的婶子伯娘没来得及将礼物送予她,她们知道我今日出城,便叫我将东西稍了过来。” 竟然是专程给沐云书送礼物来的? 娄鹤筠和许氏对视了一眼,心中大为不解。 墨家那几位夫人可都是有诰命的贵妇,夫君都是大奉猛将,虽不是镇国公老夫人亲生,但追随老国公出生入死,与亲子无异,也十分受圣上器重。 这样的几位夫人为何追着给沐云书送礼啊? 她们还没想通这个道理,墨归那沉冷的声音就在他们头顶响了起来。 “娄大人这么快就迎了出来,可是要出府办事?” 娄鹤筠被这声音惊了一下,忙道:“不是,下官也是刚回府,并非要外出。” “娄大人好福气,一回府竟有这么多人迎接!” 墨归点了点头,视线略略往后带了一下,落在了沐云书身上:“沐夫人很贤惠。” 沐云书抬起头,迎向墨归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墨归在鼓励她说出所想。 月色下,沐云书目光流转,缓步走上前朝墨归行了一礼。 “让小公爷见笑了,民妇不是在等夫君回府,民妇是要去衙门报案!” 听到沐云书的话,许氏和楚曼娘都不可置信地朝她看了过去。 她怎么敢当着小公爷的面儿胡说! 许氏忙道:“不是的,小公爷别听这蠢妇胡说,不过是府上丢了些东西,不必劳动衙门! 第97章 鞭笞尊严 墨归根本没有去看许氏,只勾唇对沐云书道:“沐夫人有恩于我镇国公府,你有麻烦说来听听,也许皇城卫能帮到一二。” 他没有以个人的名义去帮她,皇城卫虽然不管民间琐事,但他墨指挥使说要管,何人敢质疑! 墨归已经这般说,沐云书也没有推辞,轻启朱唇,将适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听了沐云书的讲述,娄鹤筠才清楚,原来曼娘和母亲是在云书离府时私自闯进舒云院的! 她们怎么可以没经云书的允许私自搜查呢!若果是这样,云书生气也是应该的! 可曼娘为何要这样做!她不是那样没分寸的人啊! 等沐云书将事情讲完,翠玉大着胆子补充道: “小公爷,还有那些衣裳、礼物,夫人她们非说那些是我家小姐用当掉玉佩的银子置办的,想将这些东西都抢了去,完全不听我们的解释,实在没办法,小姐这才选择去衙门报案!” 墨归看了沐云书身边两个丫鬟一眼,见她们发髻微松,身上有些淤痕,显然是刚刚是与人动了手。 他不由朝沐云书手臂看了过去,果见衣袖处又渗出了一些血迹。 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冷了几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楚曼娘身上。 又是这个女人! “你说你丢了一块玉佩?”墨归沉声问。 楚曼娘紧张地捏了捏帕子,咬着唇点了点头。 墨归朝身后的人看了一眼,吩咐道:“你去搜一下娄大奶奶的身。” 楚曼娘惊了,猛地抬头看向墨归:“小公爷,是民妇丢了玉佩,为何要搜我的身啊?” 许氏等人也满是不解,“小公爷,您是不是误会了,是曼娘丢了玉佩。” 墨归不屑地看了楚曼娘一眼:“皇城卫做事一向如此,会率先调查有前科的人!” “前科?”楚曼娘惊慌地摇着头:“民妇安分守己,实在不知小公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归冷笑一声,“娄大奶奶好记性,可是忘了你在马球会那日,把银锞子偷偷放进盆栽里的事?还是你以为找个替罪羊,就没人知道真相了?” 那被人所不齿的一幕就这样被墨归揭开,楚曼娘羞愧得不知所措。 她以为那件事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下意识朝娄鹤筠看了过去,楚曼娘一个劲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 “那帕子还在国公府,不出三日,皇城卫就可以把有关那帕子的信息查得一清二楚,布料出处、绣工比对,以及上面熏的香料,很快就能查清那帕子曾经归何人所有,娄大人可需要本座查下去?” 顿了顿,墨归直起身子,侧过脸对后面的干办问:“偷梁换柱、栽赃陷害,罪名一旦落实,要受何种惩处?” 干办朗声答道:“回指挥使,这要视情节而论,不过最低也要当众受二十臀杖。” 墨归像是在说一件一无所谓的事,却将楚曼娘惊出了一身冷汗,手心一片黏腻。 “在下提醒娄大夫人一句,数罪并罚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墨归语气幽幽,对手下道:“还不去搜!” “不,不要!”楚曼娘慌不择言,恐惧地退后了两步。 看着楚曼娘这个表情,娄鹤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惊讶又失望地看向楚曼娘,实在想不通那个知书明理的大嫂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帮欣儿私藏罪证,陷害其他几个孩子,这些竟然都是楚曼娘做的!那日她还一直说云书的不是,岂不是一直在贼喊捉贼!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崩塌,娄鹤筠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处理。 楚曼娘见到娄鹤筠那充满质疑又失望的眼神,一颗心瞬间就凉了下去。 她想要辩解,可墨归的威压实在慑人,她不敢再为自己辩解一句! “怎么样,娄大奶奶还要继续找玉佩么?”墨归沉声问道。 这声音简直就是魔音,一遍遍鞭笞着楚曼娘的尊严。 可她不敢不答,只能咬着唇低声道:“也……也许是民妇忘记了,应是落在民妇自己的院子里了……” “也许?”墨归挑了挑眉:“皇城卫办事一向严谨,绝不允许出现也许这个词!” “是,是我忘记了,我将玉佩存放在了库房里,并不在弟妹的院子,是我误会她了!” 楚曼娘勉强从牙缝里吐出了这句话,羞耻感让她抬不起头,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就晕倒了过去。 翠玉眼疾手快地冲了过去,死死捏了一下楚曼娘的人中,痛得她脸都扭曲了。 “大奶奶,真相还没查明,您可千万别出事啊!” 楚曼娘哪里不知道翠玉这丫头是在帮她家主子报复,可她不敢多言,即便痛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也只能咬牙忍了。 娄鹤筠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这才命人扶起楚曼娘,沉声道:“你们送大嫂回茹风阁,看看玉佩是不是在茹风阁!” 越呆下去,只会让更多路人看娄府的笑话。 几个下人应了一声,忙将楚曼娘送回了娄府。 瞧见皇城卫众人玩味的表情,娄鹤筠只觉着脸上发烫,朝墨归拱了拱手,羞愧地道: “是,是一场误会,多谢小公爷出手帮忙,余下的事下官会好好处理,就不耽搁小公爷的时间了。” 墨归觉得“误会”这两个字真是刺耳,一个有脑子的男人,就不该让这两个字出现。 他懒得去看娄鹤筠,只侧过脸对沐云书道:“沐夫人,我祖母从不轻易送人礼物,希望你可以善待她的心意!” 这话又未尝不是说给娄鹤筠和许氏听的。 他要叫他们知晓,沐云书在祖母心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若他们娄家还敢惦记她的东西,镇国公府自是不允! 娄鹤筠还没有答话,许氏先开口应道:“小公爷放心,我,我一定会让儿媳将那些礼物好生保存!” 这声音让墨归皱了一下眉,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说多了,就过犹不及了。 将目光收回,墨归没有再说什么,轻夹马腹,握着缰绳调转了马头,带着一众下属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等马蹄声渐渐远去,许氏才松了口气,可骤然放松下来,身体也是软的,险些就跌倒了去。 一众拥了上去,下人七手八脚才将人扶稳。 第98章 不复从前 看着不断喘着粗气的母亲,娄鹤筠的心更加烦乱。 他回来那两日母亲的身体还不是这样,没有了云书的照顾,她的身子竟这般虚了! 不由朝沐云书的方向看去,想要跟她解释一句,但沐云书半个眼神也没给他,直接带着宝珠和翠玉转身进了府门。 娄鹤筠本想追上去,却听许氏唤道:“儿啊,我有些头晕,快扶我回海棠院去!” 他担心母亲的身体,只能与下人一起,将许氏送回了院子。 找了两个大夫过来瞧,大夫还是那些话,让她少吃、多动、勿动气。 可到了许氏耳朵里,就只剩下“勿动气”三个字。 “都是沐氏那个扫把星!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被气成这个样子!”许氏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娄鹤筠听到母亲又骂云书,心中不是滋味,忍不住反驳道: “母亲,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怎么能在云书不在的情况下,带着人去她院子乱翻!” 听儿子为沐云书辩护,许氏更气了。 “怎么?这是我的家,我帮曼娘找东西还得经过她的同意?她没有偷,遮遮掩掩做什么?有什么是不能见光的!” 因为沐云书,她们娄府在国公府小公爷面前已经出了两次丑了,这些事传出去,她的脸往哪放? 娄晴也努着嘴,叹气道:“这事儿确实怪二嫂,她巴结上了镇国公府,却半点好处都不帮咱们求,只顾着自己,大嫂做这些也是为了娄家!” 这话听得娄鹤筠一脸疑问,他这才反应过来,若曼娘的玉佩根本没丢,那她带着母亲去舒云院是为了什么? 听庶妹话里的意思,似乎知道楚曼娘的目的,不由蹙眉问道: “什么为了娄家?你到底知道什么!” 娄晴被娄鹤筠问得一愣,旋即发现自己失言了。 她确实知道大嫂去舒云院的目的,是为了面脂的方子。 那是三王妃需要的东西,大嫂向二嫂索要过,可二嫂就是不给,无奈下大嫂才出此下策。 大嫂答应过她,如果她帮忙说服母亲去舒云院,以后去汕王府做客,就会带上她同去! 因此,她才一直帮楚曼娘打掩护。 可这事不能让二哥知道,二哥性子迂腐,若知道她们去舒云院是为了沐云书的方子,定会不高兴的。 “没什么,我是说大嫂寻那个玉佩是为了贴补娄家,哪像二嫂,完全不管咱们死活!” 这话说到了许氏的心坎上,其实知道沐云书结交上镇国公府老夫人时,她有想过对沐云书好一些的。 可娄家跟镇国公府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沐云书更近一步,反而叫她屡屡在老夫人面前丢面子,这口气她如何能咽下? 相比之下,大儿媳就好多了,结交了三王妃后,立即就打探到了鹤筠有晋升机会的消息,她家世又那么体面,她不向着长媳,难道要护着沐云书那个扫把星! 越想越气,她看着儿子道:“你去与她说一声,今日的事不许往外提,若毁了曼娘的名声,断了曼娘与三王妃的来往,我定要休了她!” 见母亲越说越离谱,娄鹤筠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从前一心读书,后来专心做官,真没想到处理后院的事竟这般的麻烦。 重重叹了口气,他起身叫吴妈妈照看好母亲,转身便打算离开。 只是人还没跨出海棠院,就听到院外又响起一阵嘈杂。 一个下人匆匆忙忙跑过来,急急禀报道: “二爷,不好了,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她上吊了!” “什么?” 娄鹤筠脑子一懵,人命关天,他也顾不得多问,飞快朝茹风阁跑了过去。 来到茹风阁时,就见几个丫鬟蹬着凳子,去剪挂在房顶上的绫布。 茹风阁没有男仆,这些丫鬟抱不动楚曼娘也不稀奇,娄鹤筠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将一众丫鬟推开,冲上去将楚曼娘抱了下来。 “大嫂……曼娘!” 将人放在床榻上,看着满脸煞白的楚曼娘,娄鹤筠急急地呼唤了两声。 缓上气后,楚曼娘捂着嘴猛地咳嗽了一阵。 她发髻已经乱了,嘴唇干得已经裂开,整个人像是在暴雨中无处可归的鸟儿,无助又迷茫。 她缓缓掀开眼皮看了娄鹤筠一眼,很快又转身啜泣起来: “你还管我做什么?我丢了这么大的脸,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娄鹤筠确实觉得楚曼娘做得不对,可他也没想过叫她死,听她这般说,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楚曼娘捂着脸默默垂泪,可半晌都没有听到娄鹤筠的劝慰,她有点心慌,若是以前,他一定会说他不在意的! “你……你可是怪我?我若不帮欣儿把那包银锞子藏起来,欣儿就会被别人发现,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欣儿来说意味着什么?她还是个孩子!” 娄鹤筠见楚曼娘提起欣儿,有些紧张地朝身后看了一眼,好在屋子里都是楚曼娘身边的人,外头的人听不到她的话。 沉默了片刻,娄鹤筠才道:“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该栽赃给修逸他们,他们也是孩子!” 那怎么能一样!那几个孩子怎么能跟她的欣儿相提并论! 楚曼娘没想到娄鹤筠对她真的存了怨,哭得越发伤心。 可这时候,娄鹤筠想的却不是如何劝慰楚曼娘,而是担心沐云书会误会他。 他冒冒失失冲过来已经是不妥了,不敢在茹风阁多留。 见楚曼娘已经无事,他站起身,对丫鬟们吩咐道:“看好你们奶奶,别再叫她做傻事了!” 见丫鬟们应下,娄鹤筠又回头看了楚曼娘一眼。 “事情已经过去,你就不要多想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孩子们的。” 事情已经过去? 娄鹤筠说的事情指得是什么?是他们的那一晚么? 楚曼娘拿着帕子的手放了下来,震惊得都忘记了哭泣。 看着娄鹤筠越走越远的背影,楚曼娘感觉自己的心都空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明明已经把鹤筠攥在手心里了啊! 喉咙处传来火辣辣的疼,那是白绫勒出来的伤口。 鹤筠竟然都没有关心她一句,他是真的没有从前那么在乎她了! 第99章 猎物与猎人 楚曼娘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忍不住扶着床沿咳嗽了起来。 风荷立即跑了过来,关切道:“大奶奶,您没事吧?” 楚曼娘咳了一阵儿,眼底的哀戚竟慢慢变成了阴鸷。 停顿了一会儿,她看向风荷问道:“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出来么?” 若她找到方子,就算沐云书将面脂送给了七皇妃,她也可以想办法与人说,是沐云书偷了她的方子! 风荷紧张的看了下门口,然后将几个丫鬟全都屏退了出去,这才走到楚曼娘面前,低声道: “大奶奶,虽然奴婢没找到面脂,但奴婢发现了这个!” 说着,她从袖子里翻出一片纸,看上去像是被火烧过,只生下残缺的部分。 楚曼娘皱眉将那纸片接了过来,发现那张纸上还依稀能看到几个字。 最上方是“玉蓉”二字,之后的字大部分烧焦了,看不清楚写了什么,只能看出有“珍珠”、“白丁香”、“白僵蚕”和“条白”等字。 楚曼娘惊讶地道:“这难道是她那面脂的方子?她居然将方子烧掉了!” 风荷点头,也觉得十分不解。 “莫不是二奶奶猜出咱们要去她那里找方子,所以烧掉了?” 楚曼娘摇摇头,“这不可能,我也是瞧她今日不在府上,才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那二奶奶为何要将方子烧掉呢?难道她不想被人瞧见?”风荷随口嘀咕了一句。 楚曼娘眸子一亮,又将纸上几味药材看了一遍,却没什么线索。 这时,风荷瞧见其中一位药,不确定地道: “二奶奶,这个,好像是那种东西,我记得小时候弟弟积食,我们那儿的神婆就叫我们收集这东西,然后晾干碾碎了喂给弟弟!” 说着,她凑到楚曼娘耳边低语了一句。 听到那个词,楚曼娘一对儿柳叶眉死死皱到了一起。 不过,很快她眼底又燃起了兴奋的光彩,如果真如风荷所说,那她就明白沐云书为何要将这方子烧掉了! 这里面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她怕被人知道,这才毁掉了方子! 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主意,知道了沐云书的这个秘密,即便没办法为三王妃调制面脂,王妃应该也不会怪罪她了! 沐云书,今日她让她尝到的耻辱,她一定会加倍地还给她! 夜色融融,宝珠在窗边给沐云书打着扇子,瞧见窗外有莹莹绿色,星星点点的在空中飞舞,她高兴地叫道: “小姐,你瞧,好像是萤火虫呢!” 沐云书失笑,这丫头心也真是大,这才多久,就忘记自己刚刚被人欺负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了。 沐云书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问道:“别跑去疯了,坐下来我给你上药!” 宝珠看了一下手臂上的淤青,憨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一点都不疼,我故意演给他们的!” 翠玉帮沐云书铺了床,走过来揪了一下宝珠的耳朵,“你不上药又让小姐担心了!” 宝珠不想让沐云书惦记,乖乖地坐下将两只胳膊伸了出来。 沐云书浅笑,拿出药膏仔细涂抹在了宝珠的手臂上。 “叫你们跟着我受苦了。”她轻声叹了一句。 两个丫头立即摇起头,“小姐我们不苦的!能为你做点事,我们开心着呢!” 沐云书知道她们说得是实话,心里暖暖的,轻声道: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会好好操办你们的婚事!” 听小姐又提起婚事,两个丫头都红了脸。 翠玉心情复杂地道:“其实若成了亲,像您入娄家这样,这亲还不如不结!” 小姐曾经是多么明艳热烈的姑娘,现在竟然安静得不好多说一句话。 因为在漫长的消磨中,她知晓自己的话没人愿意听,夫家在乎的,只是你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对于娄府来说,不管小姐付出了多少,她依旧是个外人。 她不想要这样的婚姻。 宝珠却笑着道:“也不是所有男子都像二爷这样,也有好的啊!” 翠玉挑眉,“好的?比如说?” “小公爷!有权有势、有才有貌,镇国公老夫人还那么喜欢小姐,若他给咱们当姑爷还是不错的!” 宝珠说得煞有介事,听得沐云书一阵耳红。 她又点了一下宝珠的额头,嗔道:“别胡说了!做梦都没你这么做的!快给我管住你的嘴!” 宝珠吐了吐舌头,她知道这种事不能胡说。 但她觉着,这世上若有一人能配得上她家小姐,那就只有小公爷了! 沐云书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是想也不可以去想的。 若说与墨归能有什么关系,也只能是合作,她可以积累钱财,寻求一个可靠的庇护,仅此而已。 不过,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今夜墨归会出现,她将事情闹大,只是想让楚曼娘觉得那方子很重要,她不想让人发现。 为宝珠上好药,沐云书这才对翠玉问道:“陶缶里的纸还在么?” 翠玉笑着摇了摇头:“奴婢回来时就瞧了,已经不在了,肯定是被风荷给拿走了!” 沐云书点头,这件事之后怎么发展,全看楚曼娘自己选择了。 卸了钗环,沐云书从柜子里拿出了几双鞋子交给了翠玉。 “帮孩子们做的,你拿去给他们试试吧。” 翠玉朝院子里瞥了一眼,笑道:“几个小家伙都在门外看着呢,担心您出事,又不好意思进来,就藏在院子里说等您睡下就走。” 沐云书的心再次被焐热了一点,起身推开了房门,对着院子里的槐树唤了一声:“别躲了,小心都喂了蚊子!” 听了这话,几个小不点儿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局促,排着队走了过来。 一直以来,沐云书对娄家都没有什么归属感,可见到这几个孩子,她忽然觉得好像有个一个家,心情也好了不少。 把几个小不点儿叫过来,让他们做成一排,然后将鞋子挨个发了下去,沐云书这才笑着道: “试试把,看看合脚不合?” 瞧见沐云书送的鞋子,修齐几个开心得立即将脚上的旧鞋子脱了下来,只有修逸迟迟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