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神乐》
1. 第 1 章
大梁的气数已尽,城墙上空乌云渐密,暴雨将至。
城外大军压境,为首的将领高呼,“长孙绾!你罔顾人伦,妖言惑众,如今还要助纣为虐,视人命如草芥,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居于此位!”
长孙绾睨看城墙下声厉内荏讨伐她的叛军首领,这样的主角,她实在是瞧不上眼,她若真想擒他,有的是手段让他知晓,什么叫做死于话多。
轻嗤一声,坐回高台,她是大梁唯一的女帝,可她要死了,踏上城墙前,她饮了宦官递来的助势酒,那是她最喜爱的宦官,亲手喂到嘴边的,长孙绾敛下眼,不动声色轻抚起帝王的皇冕,勾了勾唇角,望向远处绵延的山峰。
“肖宦,你瞧着,这江山可美?”
肖宦是十年乱世以来,宫中最得宠的宦官,可谓是一手遮天,可似乎所有人都忘了,真要论起他的过往,他应唤面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子一声“母后”,虽不是亲生,但她确实是先帝遗孀,可她篡位后,竟下令让宫中皇子受宫刑。
念此,肖宦的神色更加冷漠阴鸷,他不欲再同她做戏,没有回应,只静静等着。
长孙绾毫不在意,她侧首朝他招了招手,那神情柔和地彷佛在唤她最心爱的男子,肖宦心中厌恶至极,面上已是目眦欲裂,甚至觉得毒酒发作太慢,他疾步而至,撕下伪装,一把掐住了她那纤长白皙的脖颈。
“陛下!奴送您上路!”说罢他大掌收力,愈发岔愤。
透过冕旒,肖宦望见长孙绾那双妩媚的眼,她眼中竟还含着笑,“真……好呀,这样……你就不用死了,也不会……有人怪罪于你。”
这话仿若当头一棒,肖宦面色一窒,手中力道渐松,她在说什么?他怎地听不明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长孙绾的五脏六腑传来剧痛,嘴角开始流血,妩媚的笑也变得凄美起来,她没再说什么,只向他伸出了手。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肖宦心中升起,他看向城墙上高挂的旗帜,那“梁”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煞那间刺痛了他的眼,是啊,她长孙氏,就算篡了位,也未曾改了他们梁氏的国号,肖宦的心开始颤抖,下意识回握她的手,女帝笑得知足,她轻轻一拉,他便被她带到了身前。
阴鸷的神色不再,肖宦满脸不可置信,“你……是为了……护我?”
阿绾胸口剧痛,早已说不出话,她倒在他的怀中,止不住地开始吐血,缓了两口后,她嗤嗤笑出了声,做女主时,总不理解为何反派死到临头了还要笑,现在她懂了,多解脱啊!
意识里传来9725的提示,“阿绾大人,此任务已圆满,本统将传送您回天道大厅。”
【任务档案9725×阿绾已存档,继母废朝救主任务,完成进度100%,正在传送中……】
这是阿绾死的第108次了,作为恶毒反派,天道想她死,她不得不死。
暴雨终是落了下来,倾打在城墙高台那绝美的二人身上,阿绾望向眼前怔愣的男子,暗道可惜,他长得多可口啊,下意识咽了口血水,她瞥了一眼9725,数据仍在传送中,与其心不在焉等死,不如最后快活一把。
阿绾朝肖宦扬了个最初相见时,长孙绾那羞涩的笑,传送数据99%了,终按捺不住,猛然摸了一把他的腹肌,可蹂躏没两下,刚要往下继续探去,她气绝了!
徒留那男子在风雨中凌乱错愕……
·
阿绾回到了天道大厅,目光飘向恶毒反派组的任务排行榜,同组的宿主门见她归了,嘲讽笑道,“哟,阿绾这是打了鸡血吗?任务完成得如此快,有鬼追你不成?”
“嗤,可不是得快些完成么,不然主神不知又要将她丢到哪里去了。”
“嘻嘻……再丢估计就要去N/P组被XX了……”
“噗,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哈哈哈哈!”
“……”
四周的明嘲暗讽声未绝,阿绾却早已习惯,她不予理会,正想看向下一个任务副本,眼前却忽然一片白,大厅上空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发,闪起一道连意识体们都觉得刺眼的光芒。
【叮,恭喜宿主阿绾,解锁全渠大满贯称号。】
此讯是在天道大厅上方公告的,大满贯称号横空出世,厅内顿时鸦雀无声,各组宿主昂首仰望,半晌后,终于有人回了神。
“我没有看错吧?那是……大满贯?是我理解的那个大满贯吗?”
“真的假的?我一直以为这是天道为了哄骗我们做任务所设的幌子啊!”
“是阿绾,是那个阿绾吗?”
“哇!阿绾大人,您真是令我们恶毒反派组蓬荜生辉啊!”
“哎哟,当初在我们烂摊组的时候,我就看出阿绾大人是大有可为的了!”
“那可不,阿绾大人可是从我们女主组出去的,那时她就已经出类拔萃了呢!”
“史无前例的大满贯哎,真的好厉害好棒哦,托阿绾大人的福,像我们这种小配角,都有机会开眼界了呢!”
“……”
没错。
阿绾曾是天道女主组的满星宿主,因偶尔的擦边行为,被主神调去了心机女配组,秉着满星宿主是不会抱怨环境的心理,最初阿绾也像众人这般看戏,认为这乃小事一桩,可在女配组风生水起后,她又接到调令,前往烂摊组。
别说人了,意识体在无语时也是会笑出声的,可那是主神帝芮!帝芮何人?天道混沌之初,就统管三界意识体的神佛,他可是天道唯一的神识体。
而阿绾,一个在周王朝就死得不能再死的小卡拉米,她能说什么?自是皮笑肉不笑的将那些烂摊子善后了个遍。
本以为这样就能重返女主组了,可帝芮又又又将她调去了恶毒反派组!
这下别说嘲讽排挤她的众人了,就连阿绾自己都觉得,帝芮是真的看她不顺眼,可他老人家真不必如此耗费心思,大可神雷一劈,让她消散得痛快些。
身有戾气无法诉说,阿绾只能不知疲倦的,一遍又一遍刷新任务排行榜的数据,次次争得榜首,可眼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她竟阴差阳错地触发了这只闻其名从未见其影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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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怜她!
在初成为意识体时,阿绾就知晓“大满贯”是天道宿主的至高荣誉,获得此殊荣的天道宿主,能拥有唯一的满星特权——自主构造养老空间。
这项特权,具有极高的排他性,三界仅此一位!
这是什么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她了吗!阿绾打开她的意识面板,面板上立刻弹出了一个系统权限。
【叮,自主构造养老空间权限已激活。】
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绾恨不得仰天长啸,这还需做什么任务?她撇下面前欲向她道贺的一干宿主,直奔光荣退休局!
大厅内众宿主议论纷纷,无人在意,那个曾与阿绾绑定的9725系统,此时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荣退休局。
办·证大厅安静如斯,毕竟这局实在是少有人至,除了“大满贯”这一荣誉,若想光荣退休,只有做足23725个圆满的任务,方有机会办·证,且退休手续复审冗长,稍有差池就会被驳回,实在不是人人都能退休得起的。
面前来了个笑容满面的小系统,“宿主大人您好,编号001为您服务,请问您想办理什么业务?”
阿绾没有说话,直接展示了她刚被激活的权限,001瞬间拟人化瞪大双眸,有些谄媚。
“大人好厉害啊!请问大人想构造多大的养老空间?1万平方的空间,需花费1万天道币,可以往上叠加,上不封顶,大多前辈选择的都是1000万或者2000万平方的空间,有不同力度的优惠折扣哦!”
“……”
原来还需要天道币,可她毕竟不是正常渠道退休的,手中的天道币堪堪只有350多万,要不继续回去接任务?可一想到那不知何时会继续给她下绊子的主神,阿绾总恐又要生变,她咬了咬牙,花光了所有积蓄。
“就350万平方的空间就好。”
“好的,大人,请您跟我来。”001漂浮在空中,引着阿绾到了一个密舱。
“大人,这里就是构梦舱了,您可以在舱中构造您想要的世界,自主构造不收取费用,但若您没有主意,可以参考一旁的简介,我们提供古代王朝,近代民国,现代社会,未来星际,悬疑玄幻,修仙武侠等一系列的套餐哦!套餐内还有买赠服务,可以挑选稀有赠品哦!”
阿绾看了眼那些套餐的价格,直接断了念想,“我自主构造。”
001有些失落,这大人真穷啊,但它尽职尽责的说道,“好的大人,祝您退休愉快。”
说罢001飘出了构梦舱,阿绾终于松了口气,她看向洁白空旷的舱体,只有中心立了一个透明的舱床,阿绾敛下神色,该构造什么样的养老空间?
意识体内一片空白,她忽地想起她曾存在过的那个久远王朝,那个天子可令诸侯,礼乐等级森严,信奉天命的世界,故都难返,可如今她有捏造重建的能力,何不造一个相似的故里?
无需多想,阿绾只要再做个美梦即可,她真心实意的笑了,缓缓躺上了那透明的舱床,阖上双眼。
2. 第 2 章
杲都。
道上熙熙攘攘挤满了翘首以盼的庶民百姓,帝王归都,听闻这次大胜,王从北疆各郡战俘中,特赦了些许美男子,要送给绾姬选寺。
“绾姬身份何等尊贵,听闻她自幼就与其他孩童有异,举手投足仿若仙童。”
“毕竟是王最宠爱的小王姬,不过,咳……”
道旁庶民打扮的男子低下头颅,十分谨慎,“我还听闻,自豆蔻年华起,绾姬就有了个难以言说的嗜好,她,甚爱盯着美男子看!”
身着麻衣的男子闻言,看向那群高大健硕的战俘,随即也压低了声音,“普通战俘早已被诛,你瞧着虎贲军所驱的那行人了吗?明明身着俘衣,却只手脚铐链,身上均无伤痕,你以为他们凭何有此殊遇?”
“……”
二人的议论不是空穴来风,随着年岁渐长,绾姬的嗜好变本加厉,光看脸俨然不够,她还要美男脱衣起舞!
瘦弱年幼的不够,矮肥丑圆的不行,身肩宽比例皆有品级要求,甚至细化到了头、肩、背、腰、腹以及……
总之,绾姬精选,必是上品,但凡让她多看几眼的男子,那定有过人之处,因此心照不宣的杲都子民,都想来凑凑热闹,瞧上一眼,指不定他们其中的哪位,今后就是绾姬的宦寺。
·
杲都的热闹在构梦舱内如同镜花水月,空间的主人阿绾,眼下又被她的老搭档缠住了。
“阿绾大人,最后一次任务,做完这个咱就再也不做了,嗯?您就可怜可怜我这个老系统吧,主神他真会将本统报废的!”
9725拟化出憨厚又苦楚的面容,凄凄望向面前这曾被众人排挤的小可怜,只盼自己能哭得更凄惨些,好唤醒她的不忍。
可是,谁来可怜她呢?
大满贯能让她从“主神厌弃,谁见谁避”的局面,瞬变成天道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可多耽误一秒,保不齐帝芮那老头就会变卦,将她丢入哪个深坑自生自灭。
你看这不就是,她意识体都在养老空间了,竟还能唤系统来叫她做任务?
哪来的脸!神也不行!
她无意琢磨帝芮为何如此待她,反正她是不愿再去瞧那些天道任务了,更别说还是烂摊组的任务!
阿绾面无表情操控起意识界面,只听“嗞”的一声,系统9725被完全屏蔽。
“抱歉了。”
她和系统,就如同那协议绑定的林中雀夫妻,任务结束,绑定解除,那自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她能做的,不过是祝它好运罢了。
思绪回落到养老空间,她先前已依着模糊久远的记忆,捏造出天子可令诸侯的南阳王朝,并将自己的一缕意识幻化出躯壳,成了该朝最小的王姬——姜绾。
融合顺利,苦尽甘来,就这般情境下,哪有退休了的意识体还乐意被返聘的?阿绾再次冷笑,她人是死了,但脑子又不是坏掉了。
南阳王朝的打造都忙不过来呢?
撇了撇嘴,阿绾将意识体所剩的最后积蓄焚烧幻化,除了养老空间,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但她心里反倒涌起一股轻松,飘荡了这么多年,总算有家了。
在这350万平方的空间内,阿绾已捏了二十余个诸侯国,并构建了仿周的主线人物——天子南阳帝,正是姜绾这副躯壳的父王,如此,她既能再次感受人间繁华,又能享受随心所欲的养老生活,阿绾对此还算满意。
而其他人的构建捏造,她只能凭念构存,幻化为先,再多的,她也造不出来了,且幻化的过程,也不全都顺遂。
作为意识体,谁都无法逃脱天道既定的管辖,她喜好美男,却不能一举提升所有男子的容貌参数,因此她只能暗中辨位,让南阳帝出征讨伐,为她收罗广拓。
而她,忙于打造颜殿,初初选了批底子还算不错的美奴,制定了美男规训计划表,眼下是她练手改造的时候,真没心思去理会什么濒临崩溃的烂摊子。
意识体彻底回归养老空间,阿绾的视线被杲都热闹的人群吸引,这是城中帝王出征的画面?没待她细看,忽有困意袭来?
不好!
空间内有外来系统!刚起了个警惕的念头,阿绾就被强制阖目,失去了意识。
恍然若梦。
意识体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她曾经任务的碎片。
抬手触摸,这片是她做大女主时,携手男主一起搞事业的缩影,如果能忽略她疑似勾搭男主小叔子的“违规行为”,那该世界谁来了都得夸一句“完美”。
阿绾抿唇,眼前又飘来一片,这是她成为炮灰女配时,逆袭翻身,积极助力男女主白手起家的见证,当然,如果能忽略她收了女主身后三两个npc跟班的话,倒也算得上是她圆满之作……
神色愈发莫名,转手一挥,哦,这片,是她给黑化反派洗了脑,逐渐让他走上正途,成为正道佛子,如果能忽略她让佛子破了戒的那三天三夜……咳,阿绾的意识体小声清嗓,这怎么不算是洗脑成功呢?
迎面又飘来了她在星际收拾烂摊时,N了几位非主线的Alpha的画面……这个没话说了,毕竟他们信息素味道不同,她就是馋嘛,反正那些又不是主线人物不是?
大大小小的梦境悬浮,阿绾却逐渐欣赏起她的审美偏好,果然能让她勾搭的,实在都是百年难遇的美男子,这能怪她吗?意识体开始扬笑,以往都是她兴致勃勃的接近美男,如今光荣退休,不得为自身养老生活谋福利,恢弘美男之气?
毕竟,亲手打造的,才更可口。
嘴角咧得更开了,宿生心愿即将达成,这简直是阿绾梦寐以求的完美世界。
可接下来,眼前的碎片如同记忆重置般,纷纷拨乱反正起来。
“叮”,某个系统音适时响起,阿绾的笑僵了两秒,她可以屏蔽曾与自己绑定的9725,可其他系统不然。
“亲爱的阿绾大人,久仰大名。”
毕竟在自己的养老空间,阿绾还算悠哉,“怎么?你这样大费周章,就为了让我回忆起我的丰功伟绩?”
“嘿嘿阿绾大人,小的是主神手下的监令官,主神命我审核退休宿主们的退休证,看界面手续是否齐全。”
“唔?”
“然后复审时发现,喏,就刚刚那些截取出来的片段,这都还只是冰山一角,您过往的擦边行为似乎……咳,或多或少改变了世界剧情。”
帝芮到底有完没完啊,做任务时就死板得很,经常给她一堆警告,若不是她讨巧,他造的那些世界,想想都知道会有多么无趣!
如今退休了还要来找茬,她轻嗤一声,“那又怎样?主线可都没歪。”
“是这么说没错,但那些世界积累的妄念越来越多,秩序已经有些错乱……”别看以往的阿绾宿主孤立无援,她如今气势十足,难免令统畏惧,监令官对起手指,声音越来越弱。
阿绾神情幽幽,“那你得去找烂摊组的宿主呢,这事的流程,主神不是很熟悉?”
善后的问题可不再归她管,她才不在意天道世界的秩序如何,反正她离开时任务评判完成了就行。
监令官随即讨好,“别啊,阿绾大人,主神的意思是,已经定档的就算了,他负责修补,但眼下有个濒危世界,烂摊组的人都束手无策,您看您都是大满贯了……”
呵呵!这时候知道她好用了?
阿绾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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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耐心,她启动空间权限,将非养老空间的意识体驱逐出去,世界终于清净了。
可她却没能醒来。
·
纳凉塔。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在外头响起,“绾姬,王归都,大胜。”
殿内没有回应。
纳凉塔是宫内规模最大的避暑圣塔,除了塔檐的水帘瀑声,一切动静清晰可闻。
塔外守候的宫正良笙,示意传信的寺奴退下,待人走远,她再次行礼通报,依旧无应,良笙心中忧虑渐起,她轻轻推开殿门。
躺在美人榻上的娇儿,虽双眸轻阖,但媚意天成,发如乌瀑,雪肤红唇,身材曼妙。
她身着红裹胸,外披白纱衣,日光照射在塔外水潭,映得殿内波光粼粼,倒更衬得少女肤若凝脂,宛若芙蓉。
原是睡着了,良笙上前,轻轻唤着她,“主子,主子。”
沉沦梦魇的阿绾,终于听到了养老空间的召唤,她猛然惊醒,看到良笙恭敬在侧,低头行礼,愣了几舜,终于缓过神来,是了,这是她已构建好的养老空间,她在享受退休生活。
她警惕地审视空间,发现监令官已经不在,这才轻呼出一口气,她看向良笙,面色稍缓。
“怎么了?”
“主子,寺奴来报,王归都,大胜。”
阿绾忽觉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不察,只好敛下神色,淡然回道,“本宫知晓了。”
意料之中的胜局,不胜,哪来的异域美男供她选寺栽培呢?南阳帝出征前,阿绾就向他央求,她不想像其他姊妹那般,远嫁各路诸侯,她只想要北疆美男充补宦寺,以作归礼。
毕竟她的颜殿很大,都能装得下,殿内那套独立的奖惩体系,可不能只是摆设,器具旨在培养美男的身态体魄,是阿绾这副躯壳满十三岁后命人制定的。
可那时南阳帝才刚出征……
养老空间一旦建成,只要宿主的意识体在,空间便会根据宿主意识幻化的轨迹发展下去,阿绾眯起了眼。
“眼下是何年了?”
良笙虽诧异主子对帝王归的平淡,但绾姬一向从容,她并没有疑心什么,恭敬应答。
“主子,南历975年,六月二十八日。”
呵,这一觉她睡了三年?好一个监令官!
阿绾起身自审,她长高了,变丰满了,就连声音也褪去了少女的音色,怪不得方才总觉得哪不对劲,所幸她的意识无异,这副躯壳也无碍。
见主子沉默,良笙不敢多言,虽说宫内的王女夫人们,定是都去城门行迎归礼了,可主子是不同的。
越王后早逝,除了公子伯虞,只留绾姬一女,南阳帝早些年便独予绾姬恩宠,免行众礼,毕竟王朝礼祭繁多,她年幼无母照看,不过是徒增劳累。
但,归礼可免,夜宴肯定是要去的,还得回宫妆扮更衣。
“主子,申时过半了,再晚殿内就要凉了。”
阿绾思绪回笼,那监令官应向帝芮转述她的不愿了,眼下看来,养老空间除了时间流逝了三年,其他并未失控,她无声松了口气,时间对她们这些意识体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抛开那些杂念不谈,帝王归,她确实该回宫沐浴梳妆了,就是不知今夜的胜国宴,有没有令她满意的美男,念此,阿绾勾了勾嘴角,望着良笙颔首。
“回绾宫。”
良笙点头应诺,立刻唤人进来收拾。
一刻钟后,阿绾坐上了轿辇,听着一旁寺奴用骨笛吹奏的行进雅乐,她心情逐渐舒畅,忽地想起一人来,便开口吩咐。
“让黎奴来为本宫洗浴梳妆。”
“是,主子。”
3. 第 3 章
轿辇晃晃悠悠,向深宫的方向抬去,宫娥和寺奴紧跟其后,为首的良笙低声唤来一人,让其先行离去颜殿告知,免得一会让绾姬好等。
颜殿内的美奴们底子甚佳,黎更是自幼俊美,束发之年被绾姬选寺入宫,颜殿的大宦良辰,按主子的意旨栽培了三年,如今黎奴的优点可太多了,身长七尺八寸,面如玉,瞳如漆,剑如眉,皓齿美髯……
当然,这些都只是门槛,颜殿内各有专长的美男子多了去了,却只有黎奴独得绾姬的专宠。
毕竟三年前,他就是绾宫唯一能踏入内室的寺奴。
纳凉塔与绾宫相距不远,没一刻钟的脚程,阿绾已经回到寝宫,宫殿外除了良辰,还候着一位白衣男子,双眼含笑,风度翩翩,若无视他面颊的烙奴印,谁能看出他身有残缺?
阿绾一出轿辇,那人便疾步上前,身后众奴也跟着叩首跪拜。
“奴给绾姬请安,绾姬长乐安康。”
面前男子屈膝跪地,左手按着右手交叠于额前,修长的手指莹润有光,阿绾笑得满意,颜殿众奴各有特色,卿士庶奴各司其职,一派祥和。
在她印象里,黎奴最让人惊艳的不是长相和气质,而是,他的手。
说是巧夺天工都不为过,白皙修长但不细弱,每每抚琴奏乐时,好似在弦上起舞,不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引人入胜。
并且,那双手看似无骨,却十分……有劲,不论是盘发、沐浴或是其他,他都做得很好,三年过去,他高了,更秀美了,如今配上这温柔面,说是陌上玉,世无双也不为过。
只可惜,白玉有瑕,是个寺奴。
阿绾走上前,“起来吧。”说罢便伸出了手,众人谢礼起身,黎奴上前轻扶着她。
“先沐浴,再选髻,黎奴可要用心呢。”阿绾用了些力道,点在黎奴的手背。
仪态端庄的黎奴立即低头回应,“奴自是尽责。”
良辰大宦说,绾姬不喜他们有含胸低头等“丑态”,她喜欢翩翩公子,因此,颜殿的寺奴仪态较常奴而言,显得有尊严多了。
绾姬往年尚幼,能贴身伺候的机会不多,这三年在颜殿,黎奴听周边人说得最多的,是他们对绾姬的感激之情,毕竟同期入宫为奴的寺人,只有他们地位最高,处境最好,也因着这份情义,大伙对颜殿规训的任何惩罚都甘之如饴。
可黎奴的感激与敬重,在三年前他亲侍案杌后,就演化成了更深的心意,“想要再特殊一点”,这念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入了殿,良笙命宫娥安排妥当后,便与良辰守在了殿门口,不过须臾,房中乐起,有水声与嬉声交相呼应,时光过得飞快。
天色渐暗,良笙心中暗道黎奴果然有本事,停留的光景都比以往久了些,向良辰投以赞许的目光,又看向远处,守在殿外的宫娥寺奴,皆面色如常。
殿内,阿绾神色餍足,因着主神针对,众人排挤,加之常年执行任务,阿绾本就极易高度紧张,可入殿才过了一个时辰,在黎奴的推拿手艺下,她觉得浑身都轻盈了不少,悠悠妆扮完毕,她起身观镜自赏,望着镜中怡然贵气的面容,忽就笑了。
她顶过无数美人的脸,没有哪一张能比得上她这原本的美貌,眼下的日子,她真的十分满意。
“黎奴最会讨本宫欢心了,一会出发夜宴后,可别忘了去领赏。”
“谢绾姬,奴在殿内等您回来。”
阿绾回首,睨看跪地的他,黎奴的案杌手法见长,值得奖励,不过倒是头回听他提要求,她幽幽上前,不舍的摩挲他的下巴,眼神也缠绵起来。
“乖。”
但他怕是等不到了,今夜她另有所求。
算上意识体失控的三年,这副躯壳已满十六了,阿绾本就盼着南阳帝归来,为她大办及笄礼,她好更进一步,毕竟南阳王朝众人对她的容许度再高,那也是在不影响天道秩序的前提下。
可她内心所求的,可不是遵循天道秩序的事儿,她要的,是身心愉悦,不同口味的身心愉悦,不然怎算得上退休享受呢?
以往的任务,她再撩拨,也从未真枪实弹体味过,就算在最有机会的女主组时,她一旦尝试以身作乐,偷口肉汤,意识体就会弹体而出,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天道从不允许宿主寄生或者动念,可越这般,越将阿绾馋得不行。
监令官说她令那些界面生了妄念,她倒是想平息啊!总对她束手束脚算个什么事!
抛开过往不谈,眼下在她养老空间内,她也面临同等束缚,这些幻化的卿宰大夫们,一个个犹如老古董,若得知她欲行之事,必会拍案而起。
王姬眷养面首,放在这等级森严的王朝,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毕竟邦交诸侯各国,才是每个王姬的使命。
但,除了那位不对付的主神,旁人若还想对她指手画脚?自是绝无此理。
况且……
此事也未必到了需要搬上台面的时候。
戌时将至。
胜国殿内灯火通明,寺奴通报声上传,阿绾心有所期,步履轻快,她一出现便是众人焦点。
南阳王朝的小王姬将要及笄,恰逢帝王平定北疆之后,果然帝王以往常言的“绾若福星”,不是说说而已,自绾姬诞生后,王朝国运一路旺顺,百战百胜,这么想着,已经入席的卿宰大夫们皆起身相迎,拱手作揖。
“绾姬长乐安康。”
阿绾笑着颔首示意,行至前位,她向高坐基台的南阳帝姜戾行礼。
“阿绾见过父王,父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出征前的央求还历历在目,转眼间王就归了都,她心中满怀期待,人都显得娇俏了几分。
姜戾望着小女,心生怜爱,想起她的嘱托,知她对美奴的喜好,就算心中觉得于理不合,可总是控制不住宠溺她的念头,罢了,阿绾自是爱作甚就做甚,若这点自由都没有,那他这天子做的,又有何为?
念此,姜戾笑得更加慈爱,“阿绾快起吧,三年未见,可有想念父王?”
“日日都在为父王祈福呢,幸得天神庇佑,让阿绾得偿所愿。”
“哈哈哈哈,果然是阿绾为朕带来了福祉,北疆宵小之辈才能一举拿下,想来也是天神有意,让朕尽快归都,欲给阿绾贺笄!”
“天佑南阳,天佑绾姬。”众大夫起身相贺。
阿绾低头娇笑,侧身回礼。
南阳帝笑得更加开怀,“父王给你带回好东西,保管你见了欢愉。”
“父王,美奴未至,阿绾的欢愉总感觉还差口气。”
众人眼中的小王姬好似仙人玉女,可玉女脱口而出的言论,竟让殿内如夜一般的静默,贺太宰更是面上一窒,先不论天神福星,贵为王姬,怎能说出如此不成体统的话?见状,他抬手就要谏言,却先听见了南阳帝的叱咤声。
“阿绾又胡闹!”
殿中气氛稍有僵持,公子伯虞正要出面护妹,姜戾爽朗的笑声就将僵局打破,“哈哈哈哈,吾儿不羁,父王知你心意,先入席,按礼乐祭祀颂章。”
“……”
祭祀颂章,尔后开宴,这是南阳王朝起宴前的必行礼法,祭礼冗杂繁琐,但不容出错。
随着祭祀首乐响起,掌乐师唱诗,女乐起舞,南阳帝手捧一觥玄酒,祭问天神,倒于簋中,继而捧鼎食,匕牛羊豕,行太牢礼,再而斗取黍稷膏粱于簠簋中……
乐舞肃穆,渐入高音,众人神色凛然,祭祀动作不停,阿绾身旁已有阿姊两股战战,礼法渐缓,她本有恩宠可免于祭礼,但这次并未这么做,而是随着南阳帝一遍遍重复礼法。
宰卿大夫见状,心中不满渐缓,虽说小王姬年幼好玩,可她心性仍是好的,若为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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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南阳帝所言,只是不羁些罢了。
而与众人猜想相左,阿绾今夜如此有兴致,可不是为了祭祀天神。
一是她心有所求,面子上总归要守些礼法。
二是,躯壳罢了,意识心诚,只求帝芮感念,虽说不是祭他,但这意思不相上下,聊胜于无,他若再派系统,干扰她退休的养老生活,那可真是令人扫兴了。
·
祭祀礼毕,宴席上终于不再肃穆,氛围逐渐热络起来,女乐换了一批人,八佾奏乐起舞。
公子们以伯虞为首,并坐一列,阿绾则是落座王姬首位。
近年虽说绾姬越发不羁,但她与伯虞公子,皆出自神女越王后嫡脉,血统高贵,南阳王朝等级森严,二人的身份如同通关玉蝶一般好使,帝王作主翻篇,众大夫们又怎会自讨没趣,没见太宰大人都闭口不言吗?
众人落座后,内饔士徒捧鼎食入殿,殿内雅乐变幻四起,掌乐师指挥众寺奴作乐,调子似是新曲,舞风也不同以往,颇有意境。
阿绾听着愉悦,可前头让黎奴疏通了经络,眼下又一通祭祀礼毕,腹中早就空空,随着内饔徒人呈上食酒,香味四溢,饿感非常。
她意识体满星后,本已无需进食,但躯壳毕竟是人身,且退休养老不就是为了体味人间喜乐么,口腹之欲也算一种。
亨人端来大羹,阿绾摇头,她喜食五味,又端来牛羹,阿绾才颔首示意,小口食用起来,案上还多了些许湩酪,想必是此番从北疆运回的,可她觉得牛羊牲畜的乳味太重,并不想食。
食羹后,阿绾自然接过女酒徒递来的一觚酒,看到新摆放的爵器,与以往的青铜黑墨不同,金灿灿得让她眼前一亮。
“此爵颜色甚美,以往怎么从未见过?”
见绾姬发问,一旁的酒正快步上前,行礼作答。
“此爵是北疆国郡太子之物,其余战利器物仍在途中,王知绾姬喜亮眼之物,遂提前将此物带回,卜净后特意交代,宴上要呈于绾姬眼前。”
哦?这就是父王所说的好东西?
阿绾还算惊喜,毕竟朝风肃穆,在空间内,她还未见过这般亮色,刚想起身谢礼,一旁的阿姊倒先出声了。
“父王偏爱阿绾,这样成色的爵器,怎么我等姊妹就没有呢?”
南阳帝闻言,面色从容,“阿文不是一向不喜艳丽之物?等器物归朝,父王再给你挑个喜欢的。”
先不说文姬到底喜不喜欢艳丽之物,就凭她能再挑选器物,这事就足以让她得意,“父王说的,那阿文到时候可得好好挑了。”
文姬是阿绾异母的阿姊,她的母氏潆夫人,低等贵族出身,如今位分却是逐步升高,越王后早逝,近年潆夫人在礼制中挑起大梁,黍稷谷物蚕桑织布,大多都是她在操办。
虽说没有越王后地位显贵,但神女已逝,潆夫人又谦退守礼,她的女儿自是跟着水高船涨,如今在这杲都,文姬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王姬了。
阿绾淡淡一笑,只要不抢到她头上去,她对这些幻化的后辈们,一向是宽容得紧,她起身行礼,“阿绾谢父王赏赐,方才祭祀时观阿姊羸弱,阿姊若不嫌,让酒徒用此爵给阿姊斗一觚酒,也好受天神庇佑,恢复体力?”
文姬煞时收了笑,有些惶恐,“阿绾说笑了,阿姊就是同你玩笑,岂有越席斗酒之理,可别坏了礼数。”
潆夫人最是守礼,若她因此犯了错,回宫殿后免不了一顿责罚。
阿绾的笑得更加从容了,“可惜,那确实没法与阿姊共饮了。”
姜戾见阿绾最是年幼,却是最为识大体的,想阿文还有潆夫人亲自照料,而阿绾自幼就无母心疼,他心中愈发怜爱,“好了,阿绾不是想看北疆各郡美奴?”
阿绾抬眸,眼中有亮光闪过,“父王?”
“传北疆战俘。”
4. 第 4 章
旨意层层下传,战俘们步履进殿,他们身上的铐链声伴着新乐曲,倒是显得更有一番滋味了。
远远瞧着下殿先后进来十余人,皆人高马大,身材魁梧,手脚上戴着铐链连成一排,因是要给小王姬选寺,他们入宫后已沐浴更衣过,不算脏污。
“念着你所求宦寺,还未给他们烙印,这下满意了?”
阿绾欣喜转身,“就知道父王最好了,那阿绾先行去下殿挑选?”
“去吧,选好后先送去调教,懂规矩了再领回宫中。”
“是,阿绾知晓了,谢谢父王。”边说边行礼,尔后踏下基台。
良笙良辰紧跟其后,“主子,您慢点。”
一旁的公子皆勾唇摇首,公子伯虞更是失笑出声,“绾绾仍是孩子心性。”
文姬抿嘴不言,孩子心性吗?可她要那么多没根的贱奴作甚?莫不是自甘堕落,就偏好美奴?好好的王姬不当!父王出征前,已为她定下田氏诸侯的嫡长孙,婚事礼法周全,绾姬只比她小一岁,这次父王归,定马上也会为她定下婚事了,明知如此,她还要瞎折腾那些奴,这个尊贵的阿妹在想什么,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离开殿内的阿绾,已经无意理会众人作何想,到了下殿,通报声刚落,十余人立刻跪地行礼,她看不清面容,但身形已很是满意,姿色固然重要,但男子的好,光一张脸可不够。
阿绾缓下步伐,轻笑出声,“都起身吧。”
战俘们一一应声而起,他们神情恭敬,眼观鼻鼻观心,余光丝毫不敢多瞄,北疆人身材高大,瞧着皆身长八尺有余,哪怕低着头,阿绾也能初略瞧见他们的脸。
殿上的乐曲变换,众人饮酒作乐,热闹之声在下殿也依旧可闻,阿绾手中点着音律,从右侧开始看起,观望了片刻,她抬手点了点下巴,看向一旁良笙,良笙会意,步履上前。
“各位,我乃绾宫宫正,绾姬选寺,有些许疑惑欲提前知晓,待我一一询问记册,尔等务有问必答。”
“是,宫正大人。”战俘的北域口音十足,雄厚有力,可此时难免都染上了些局促不安。
良笙从右侧开始,“你唤何名?是北疆何郡人?”
“回大人,小人名为胡,乃北国都邑庶民。”
“庶民?可有无专长?”
“小人擅庖,不过皆是北疆口味。”
“可有妻室稚童?”
“不曾有。”
“身体可有何疾?”
“无疾。”
“……”
良笙挨个询问,良辰在旁边的案俎台上,将各奴情况一一记录下来。
阿绾坐在下殿基台高位上,边听边看,时不时品着美酒,想了想,又唤来一旁的寺奴,吩咐将方才她席位上的北疆食物呈来,尔后继续听着。
“你唤何名,何郡人?”
“小人名籍,不在国都城境,为野人。”
“野人?可曾为俘?可曾为奴?”
“皆未曾。”
“可有所长?”
“擅渔猎,不惧野兽。”
“……”
阿绾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她已经开始思虑该如何因材施教了。
天色渐深,正殿的雅乐舞曲愈演愈烈,上头众人皆知她要挑选宦寺,阿绾此时却欲念四起,她可舍不得这些人去根,是得好好筹划一番。
良笙询问到最后一位,那人身板最直,音色没有前人的彷徨和恐惧,甚至带着些淡然的意味,一旁宫娥都有意无意看了好几眼。
“你唤何名?何郡人?”
“楚,国都乐师。”
“乐师?是何等级?”
楚顿了顿,“下士尔。”
“可有何疾?有无妻妾?”
“双目有疾,无法视物,孑然一身。”
“目疾……”
良笙愣了一下,回头望向绾姬,阿绾闻言也难得挑了挑眉,她走下基台,行至楚的面前,“你抬头。”
楚复听见绾姬的声音,顷刻间已然清晰辨位出她在何处,他朝阿绾的方向抬起头来,刹那间,下殿内静得只听见上方的乐舞欢声。
宫娥寺奴们见状,立刻低下了头,目盲还能被南阳帝选中,原还揣测是不是禁卫军弄错了,可楚一抬头,看见他的脸,众人便知是为何。
这般俊朗的好面相,绾姬定然是会欢喜的,哪怕是个瞎子。
阿绾确实满意极了,这五官真是恰到好处,不似北域人的硬朗豪迈,与中原面相又不甚相同,异域风情的同时,又兼顾了些许端正和精致。
就连这双狭长的眼,生得也十分惑人心弦,可惜眼中只剩下空洞,虽盲有憾,但这无力的空洞感,恰又激起一股勾人去作弄他的意味。
嘴角忍不住上扬,她将面前十余人都扫了一遍,好苗子是不少,但无人像楚这般,刚中带怜,引人耳目,方才他一直低着头,倒是她险些看走眼了。
阿绾步履闲适,“楚乐师可是因目有疾,音律更为精进了?”
楚不卑不亢,“不敢言精进,只是听觉确实与常人有异,也算有舍有得。”
阿绾抚了抚头侧精致的发髻,“来人,将那二甗端来。”
寺奴们应诺后又上了正殿,片刻后,二甗被放置在下殿基台的正前方,甗上美食蒸汽飘飘,其他战俘见状都咽了口唾沫,恨不得饱餐一顿,阿绾却只望着楚,见他神色淡然的模样,逗弄之火烧得更旺了。
“楚乐师,你听觉优异,不知这嗅觉何如?此等距离,你来猜猜二甗中分别为何物,猜对了,本宫就奖励你。”
楚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动,他眉头微蹙,不知眼前这音色幽幽的高贵女姬,究竟意欲何为?可他已别无他法,深吸口气,努力尝试辨别甗中食物气息,但愈闻,腹中饥饿愈显,过了半晌,他无意识咽了口唾沫。
“左边是羊糜,右边是湩酪。”
阿绾走上前,离他不到一尺的距离,良笙心知主子满意,但他们一个个身材高大威猛,虽戴着铐链,也令人心畏,她连忙阻拦出声。
“主子,不可。”
摆摆手,阿绾还未说什么,楚已经低下头颅,大概评估了一下眼前人的位置,以跪姿仰视,虽眼中空洞,但姿态还算臣服。
阿绾美眸流转,方才还想为难他,令王姬仰视有罪,现在这般,他竟直接让她能俯视了,倒是个规矩之人,也是,怎么说也是个士人呢,想来也是明些规矩,有些风骨的。
想到这,阿绾觉得更有意思了,她半俯下身,点了点他高挺的鼻梁,楚恭敬无波的面色顿时一僵,阿绾“噗嗤”笑出声,有些迫不及待想领他回殿了,她的声音带诱。
“楚真让人心怜,本宫说话算话,你是想吃羊糜,还是吃湩酪?”
楚闻到绾姬身上的女儿香,他双膝后挪一尺,向阿绾行跪礼,恭敬回道。
“楚身不配位,不得食之。”
阿绾又淡淡笑了,她从袖中抽出丝帛,复前进一尺,系住他双眼,声音不紧不慢的在他耳边萦绕。
“那阿楚,你可要腹中饥饿好一会了。”
说罢系紧丝帛,手轻划过他的颚颊,无视他下意识的侧头蹙眉,转头示意记录的良辰,良辰便将竹册呈上,阿绾手执竹册,边读阅边走回上殿,挑选出几片竹简,才将竹册交给紧跟其后的奴人。
回到殿内时,歌舞升平,钟鼓鸣乐更为振奋,殿内的宰卿大夫和公子王姬们,大多都沉浸喜色中,就连南阳帝,也在享听帝王之德的颂诗。
阿绾趁热打铁,她掠过殿上面红耳赤,仍在吃酒的众人,快步踏上了基台,拜见南阳帝。
“父王,阿绾选好了。”她音色不高,语气带娇。
南阳帝酒气眯眼,见到他最小的王姬,彷佛又瞧见他那神女般的王后,想到女儿此前的暗示,更是开怀,“阿绾这下可是欢愉了?”
“谢谢父王,儿十分欢愉,不过,阿绾还有一事相求,还盼父王能应了阿绾。”
小女娇态愈显,南阳帝更加心软,“你说,阿绾想要的,父王都能满足。”
阿绾面露怜色,“绾宫新进的宦寺,阿绾想亲自调教与烙印,还盼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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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给阿绾这个恩典。”
亲自调教与烙印?可,那些是战俘啊!
·
天气燥热异常,无风,空气像停滞那般闷郁。
绾宫正殿内凉气十足,宫娥在为阿绾扇冰,阵阵凉风袭来,她心中惬意更甚,宿生心愿进展顺利,绾宫又新进了几位美男子,各有各的专长特色。
今日是要给他们净身和烙印的日子,经她所求,此二礼可在颜殿施行。
阿绾好心的将颜殿内训练的寺奴都转移他殿,安抚妥当,免得他们回忆起曾经的“血腥”画面,伤了心,她可不是那顾此失彼的人。
良辰和良笙在颜殿内清理布置好场所,打点好执刀徒人,方才匆匆转回正殿,俯身向阿绾禀告。
“很好,你们辛苦了。”
“奴应做的。”良辰和良笙低头回复,随即退下,可二人心中疑惑不减,别说那被打发的执刀徒人,他们也不知绾姬意欲何为?
毕竟,绾姬的手自幼年起,最多只穿缝过锦衣丝帛,从未执过刀刃,这等事情,绾姬为何要亲自来呢?
还要瞒着他人,私下亲自动手?
二人虽惑,但领命照办,绾姬所为自有她的道理。
未末之际,阿绾步入颜殿,殿内已经设好了羽饰的皇邸,分别将五位战俘隔开,只能闻其声,不能见其人,也算是顾念他们各自最后的尊严。
阿绾并不想面首们身留有疤,特意命良笙准备了花椒、姜、芥菜和茱萸,并将这些辛料研磨成粉,她先走进了籍的隔间。
“籍在北域时为野人,想必是最不怕疼的了,那本宫就命徒人先从你开始吧?”
籍望着眼前貌美王姬,神色苦楚低下了头,“籍,任绾姬处置。”
“你躺下。”
籍应声而下,一旁执刀徒人上前将他手脚铐住。
“本宫怕你见了更加痛苦,用丝帛替你捂眼,可好?”
籍已经有些哆嗦,声音带颤,“谢……谢绾姬。”
阿绾见状安抚一笑,她为他系紧丝帛,回首对执刀徒人说,“可以开始了。”
执刀徒人应声后,却没拿起直刀,而是无声退了下去,阿绾继而转身,拿起暗层提前准备的皇室蜜蜡。
“本宫想着,不若还是让徒人将奴印,烙在下腹这个位置,可好?”
她伸手触摸籍的下腹,籍全身肌肉绷紧,手中冒汗,颤音带抖,口中仍撑着那句。
“……任绾姬处置。”
阿绾无声笑了,将蜜蜡燃起辛粉,滴落在籍的下腹,一阵疼意传来,接着伤口变成灼烧的辣痛,籍忍耐不住,叫喊出声,声音响彻整个颜殿。
嗯,这个效果就很好。
阿绾忍住心中思绪,严厉叱责,“籍奴忍着些,徒人才烙了第一刀呢!哎,罢了,还是用布将口堵上吧,免得吓坏了隔壁就不好了。”
紧接着颜殿众人只听得籍奴口中塞布的“呜呜”声,其余战俘皆是下腹一紧,大热天竟冒了冷汗,彷佛感同身受般,一时间都心慌得闭上了眼。
只有楚眉头紧蹙,他分明闻到了奇异的味道,难道她还加了别的手段执刑?声音如此娇俏,心却如此狠毒吗?
隔邸后,籍奴的呜咽声渐弱,待阿绾用蜡滴滴完一整个“绾”字时,他已经辣痛得昏了过去。
阿绾将戏做全,“徒人,籍奴这是昏过去了?他无事吧?”
执刀徒人适时出声,“绾姬,无碍,休养并调教月余,此奴自会康复。”
众人心慌得更厉害了,听到徒人冷漠的声音简直是加倍折磨,有胆小者甚至已经小声呜咽,阿绾不禁勾唇挑眉。
别哭呀,再哭她可就更有兴致了。
“良辰,唤人进来,将他安置于籍室,好生照顾,旁人不得打扰。”
本就心有余悸的良辰,凝神应诺,“是,主子。”
一同在殿外候着的良笙,瞧见良辰唤人抬出的籍奴,腰腹下部缠绕着白布,她心中无波,幼时就曾听净室的宫正嬷嬷闲聊提起过,这等烙印……
没死,都算好命了。
5. 第 5 章
相似的场景阿绾上演了几遍,未有差池。
终是到了楚的隔邸,这间本就是个瞎子,戏该是更有意思了吧?
阿绾踏入内间,望着面不改色的楚,此时他盘腿正坐在颜殿美奴们日常用于卷腹训练的长椅上,稳得像座小山似的,光影透过隔邸上的羽饰,映在他的眼前,他却不觉得刺眼。
是了,他看不见。
绕着长椅一圈,她决定慢慢来。
伸出手勾勒着楚的颚颊,好似抚摸一般,这次他没有闪躲了,阿绾十分满意。
“阿楚可是怕了?方才他们叫声凄惨,你听觉甚好,别是吓着了吧?本宫会心疼的。”
她的话明明像是安抚,语气却又带着令人不察的笑意,楚经听前例,此时已然面色无波,事已至此,尽快渡过昏厥前的时光才是最佳选择。
“楚无惧,绾姬唤徒人动手吧。”
阿绾并未唤人,反倒示意徒人出去了,她的手伸向楚的衣领,在边缘来回刮蹭,有一搭没一搭好似在安抚他似的。
“要让阿楚受此痛,本宫很是不舍呢?不若……本宫和阿楚行问令?”
她俯身,侧坐在他身旁,娇俏的瞳眸肆意扫过他高大的身躯,战俘衣下的肌肉看着结实极了,“若阿楚回的话,让本宫满意了……”
点绛红唇逐渐贴近楚的耳廓,“我就免了你的宫刑,可好?”
即碰即离的触感,诱人心弦的音色,楚的耳根顿时搔痒难耐,他想站立起身,但于礼不合,硬是生生忍耐着身体的应激反应,喉咙滑动了一下。
“绾姬……想问楚什么?”
阿绾的双臂勾上他的脖颈,半身离席,整个人落入他怀中,这回她近靠着他喉部那凸起的结点吐气,声音很轻。
“我想知道,阿楚目不能视,但下身是否能立呢?”
楚的双手未动,他感到怀中娇软,鼻间又涌起那股熟悉的香气,这气息彷佛带着温度似的,让本就燥热的他更加口干,鬓角有汗滴顺着颌骨滑落。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楚有所回复,空气中的燥气愈发烘人,一声巨大的帛裂声响起,随后殿外的宫娥和寺奴们突然慌乱起来了。
“啊!天!天裂开了!”
“救命啊!天上有人掉下来了!”
阿绾娥眉微蹙,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人?胆敢在绾宫如此喧哗?她刚起身,良笙就破门而入。
“主子!不好了!出事了!”
阿绾见一向沉稳的良笙也这般,神色严肃,回首吩咐盘坐的楚。
“阿楚在此等候本宫,不得离开。”
她踏出颜殿,便看到这艳阳高照的空中,彷佛像被撕裂了一个口子,那里源源不断的掉落着……
丧尸?
阿绾一时怔愣,这是怎么回事?
掉落的位置正是宫城内的区域,阿绾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得宫墙外的哭喊声响起,“掉下来的人会吃人,他们会吃人!”
“啊!”
惨叫声逐渐此起彼伏。
回过神,阿绾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疾步回到正殿,宫娥和寺奴们都紧跟其后,她转头喝斥。
“各自回屋,别跟着本宫!”
众奴面面相觑,绾姬发话,只得听从,众人脚程加快,各自争相回屋。
阿绾将正殿大门关上,唤出意识中被屏蔽的9725。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9725没有回复,她感应半刻,意识体内已无系统。
阿绾神色莫名,她直接拨通光荣退休组的全息影像,半晌,全息那头立刻浮现小系统的笑脸。
“亲爱的宿主大人您好,这里是光荣退休局,编号007,请讲。”
阿绾深吸一口气,“我要投诉。”
007的笑脸立马变成了遗憾,“很抱歉宿主大人,让您有不好的退休体验了,请告诉我您的姓名,我来核实一下您的个人信息。”
“阿绾。”语气不耐。
“好的,阿绾大人,请您稍等片刻。”
嗞……咻。
“抱歉阿绾大人,007没有查到您的退休证呢,请您向主空间核实一下哦!”
“……??”
·
一望无垠的天道主厅。
被唤回的9725,此时正焦急忙慌地修理自身错误警报,“主神,您快救救本统,真不知为何指令直接开启了末日世界啊?”
帝芮面无表情,口未启眼未眨,但带有威压的神音已经传来。
“阿绾为何还未绑定?”
这个濒临崩溃的末日世界,十分抗拒神识的探查,帝芮对此有些不解,那些经验老道的意识体们,也没有一个能圆满完成此任务,甚至他附身的神识,一进入就被吞噬,召唤未应。
这个问题不容小觑,若继续无制下去,定会影响天道太平,届时,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而那个女人,既得了天道殊荣,那为天道解忧,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9725面对神音质问,万般无措,“主神,本……本统被阿绾大人屏蔽了,还未与她绑定新任务……她,她依旧在她的养老空间中。”
帝芮看向9725,他的神识没有变化,9725却感受到了不满,它颤颤巍巍想回应,却再没能发出声音,整个系统是彻底宕机了。
帝芮清洗了它的数据,调取了阿绾的所有记录,复审后又再次不耐,这个女人,明里暗里,犯下的错误实在是太多了。
天道为何给予她殊荣?
如今两个世界指令出错,她所处的世界,不是天道世界,而是她自己捏造的空间,末世卡在其中也出不来,实在是令神头疼,若想彻底平复这个末世,除了要找到合适的宿主,还得将养老空间毁掉。
可天道又是为何要贯穿她的空间?
沉默须臾,帝芮重唤醒9725,“你带着吾的一缕神识,前去修补末日世界,命阿绾将捏造的空间摧毁,吾会赔偿她一个更大的养老空间。”
重新唤醒的9725更加“系统”了,“是,主神大人,编号9725,程序指令启动中……”
“指令已启动完毕,正在加载进入指令世界……”
“加载世界完毕,正在读取世界信息……”
“末世信息读取完毕……养老空间信息读取完毕……叮!”
阿绾在尝试联系9725第N次失败后,她已然明白,她的退休世界是被彻底破坏了,听着宫墙外的丧尸嚎叫,阿绾心中是烦不胜烦,此时意识中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叮!亲爱的阿绾大人您好,全新编号9725,前来助您通关末日世界任务。”
???
阿绾嘴角微抽,“你疯了?末日不是我的世界,我退休了。”
“本统已读取所有信息,现在,它是您的世界了,阿绾大人。”
阿绾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9725,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在心中破口暗骂,帝芮果然是阴魂不散的神识体!她只是想过上美男环绕的退休生活,这事很难吗?
非得崩坏她的世界?
南阳王朝,可是她花光了宿生所有积蓄,才构建捏造出的养老空间!
该死的帝芮!
她历经了那么多挑刺,付出那么多心血,用命换来的大满贯特权,瞬间毁于一旦?阿绾的怨恨到了极点,可怨归怨,眼下不是闹情绪的时候,她必须要采取措施补救!
9725感受到阿绾的怨恨指数,统生思考片刻,决定好心声明缘由,提醒宿主。
“阿绾大人,鉴于您违规的调教行为,本统过往的数据系统已被清空,若不完成此项副本任务,您将失去满星宿主的特权,从零开始。”
阿绾早猜到是这样,绑定的系统不会莫名失联,除非是主神亲自出手。
“想必此项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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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对您来说不是难事,只要您愿意继续配合本统,与本统意识融合,咱们很快便能通过末世世界任务。”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阿绾轻笑出声,“呵,不是任务难不难的问题,而是若真到了通关之际,就是我这养老空间消散之时吧?”
“主神承诺会给您重造一个更大的养老空间。”
就他造的那些世界,究竟是让她养老还是让她坐牢?
“如果我说不呢?”
9725面无表情,它好似早已料到,带着规劝的口吻如实阐述。
“唉,大人,若您之前本分完成任务,本统也不会出现数据异常,惹得主神注意,将您调换组别,况且……”
9725眨了眨它还不算熟练的眼睛,“若不是主神将您调动全渠历练,您也没法获得大满贯称号不是?”
阿绾嗤笑出声,“怎么?我还得感激我所经历的苦难?主神给的级别,稍有差池我就会意识消散!现在这些难道不都是我应得的?”
说着她更加激愤,“还有!帝芮他怕不是个没有夜生活的糟老头子?一天天盯着数据,我究竟做什么了?一口肉汤都没喝上!刚起个念头,就值得他就这般极端?”
9725好似叹息,“阿绾大人,请您息怒,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主神也是按天道准则办事,毕竟是您先不合规矩。”
眼下纠结往事无益,他是主神,自是能随心所欲,最好别有落在她手上的那天,阿绾吐出口气,逐渐平复情绪。
“原本的末世任务是什么?”
9725见她软化,欣喜出声,“无关情爱,基建向副本,只要能建立一个足够大的末世基站,让男主统治基站正常运作即可。”
呵,还专门给她挑了一个无情无爱的世界!阿绾已经不算意外了,但是,“足够大是要多大?”
“按现规模估算,至少要拿下十座城池。”
阿绾挑眉,上来就要占去她的半壁江山?她的养老空间可就二十余城这么大啊!
不满至极,可忍了又忍,她终是示意系统说下去。
9725察言观色后继续阐述,“眼下末世掺和了您的南阳王朝……主神的意思是,让本统协助您,完成末世副本后,销毁南阳王朝。”
哪来的脸既要又要!还让她亲手毁了她的养老空间?阿绾简直要气笑了,主神真是好打算,她完全不以为然,“若主神执意想要毁了南阳王朝,那恕我无能为力,还请他重新空降宿主吧。”
说到此处,阿绾又笑了,“不过,据天道准则,只要我的意识体还在这个空间,新宿主就绝对进不来,这才是你想要再次与我融合的原因吧?想要我交出养老空间的权限?”
9725一时沉默,闭口不言。
“这下可如何是好,若是没了我,这个末世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呢?”
意识体中的系统光圈忽明忽暗,片刻后才稳定下来,它第一时间看向阿绾。
“那你想如何?”
一个冷漠无情,带有压迫感的声音从意识里传来,阿绾一愣,这是,帝芮?
明明也不是糟老头子的音色啊!
阿绾瞬间高度警惕,与它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了半晌,她忍住思绪万千,撇了撇嘴,诚心建议道,“不若这样可好?就以南阳王朝为基础,融合末日世界,我来协助男主称王,这样也能通关末世任务吧?”
她虽瞧不见主神,但能察觉到意识内打量的目光,尔后便听到那没有起伏的回应。
“可。”
阿绾眉眼微动,继续说道,“那既是融合,南阳王朝的社会体态,礼法制度等都不能崩……”
话还未毕,意识体内的9725又闪烁不明,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阿绾大人,本统会配合您的任务行动,现在咱们可以融合意识了?”
“……?”
这帝芮!跑这么快干嘛,呵,难道她就很待见他吗?!
6. 第 6 章
阿绾忍住心气,继续争取,“急什么?我要与你,不,我要与主神约法三章。”
9725有些无奈,“阿绾大人,就算您现在还是大满贯宿主,但在天道,谁都没有资格与主神谈条件。”
“那毁灭吧,我也活够了。”
“……”
全新的9725刚诞生没多久,就已开始怀疑统生,怎么会有宿主这么我行我素?以前的它是如何忍受的?
“请您稍等,本统向主神请示。”
嗞……
9725说的稍等,倒是没有让她等待太久,不舜间,那个冷漠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了些不耐。
“说,哪三章?”
阿绾再次听见他的神音,心中扬起一丝势在必得的笑。
“第一,调整丧尸的容貌,让……”
“不行,此举违背天道所定下的末世规律,丧尸就要有丧尸的样子。”
“……”
出师不利,这帝芮就算不是糟老头子,也一定是个不懂审美的性冷淡!阿绾咽下不悦,直言道,“在主线剧情、社会体态,礼法制度不崩的前提下,男主得配合我的主权行事。”
帝芮无波的眼神带着威压,“你才是协助的那位,别倒反天罡。”
阿绾感受到意识内的刺痛,但咬牙坚持,她隐忍示弱,委屈出声,“阿绾知道呢,可,若是他打乱任务节奏,或阻扰任务进程的话,又该如何是好呢?毕竟,南阳王朝他可不一定能接受得了。”
闻言,帝芮蹙眉不语,思虑再三后,他松了对阿绾的压迫,罢了,为了天道太平,他也可以做些妥协。
“让他与你绑定契约,你们可以互相制衡。”
阿绾有些意外,“什么契约?”
“制衡契,若有一意孤行者,便会遭到反噬。”
“什么样的反噬?”
“自是你们双方都最不想要的那种。”
“……”
算你狠。
阿绾无语凝噎,她眉眼微动,再次说道,“你让丧尸们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这次轮到帝芮无语了,一时间,系统空间内竟有些安静,阿绾有些不适,她整理自身的华服,又摸了摸精致的发髻,下意识撅嘴出声。
“怎么嘛,丧尸就不能有生理需求了?”
帝芮在天道主空间内扶额,“不行,他们的生理需求就是食人血肉,女人,容我再说一遍,禁止任何擦边行为。”
嗯?主神这么冷漠的唤她,倒有些……
“行吧,第二……”
“你不是已经说了三条了?”
“都被你驳回了的怎么算约法三章?”
“……”帝芮再次无语,他面色冷淡,“继续。”
“呐,第二,丧尸们可以有丧尸样,但身材和五官的基数要高。”
阿绾内心已经开始自我说服,末世也没事的,他们可以死气沉沉,但丑东西彻底踩着她的底线,这怎么能忍?
“这和第一条有什么区别?不……”帝芮刚想驳回,又想到这个女人的无赖,“罢了,可以调高基数。”
阿绾见峰回路转,心想帝芮倒也不像她臆想的那么绝对,她坐直身子,从那个金灿灿的温酒爵里,给自己斗了一觚酒,声音淡然自得。
“最后,让丧尸们保留一定神智,且我要有能控制丧尸的武器。”
神识内一阵沉默,帝芮面上无波,神情却变幻莫测,好似在思考她这么做的用意,不过既有制衡契了,想必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他倒要亲眼看看,她究竟有没有配得上“大满贯”的实力,以及这个末世,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
阿绾的意识内浮现出一个红晶石,主神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此乃生肉石,能控制丧尸的神智与意识,为你所用。”
阿绾接过红晶石,眼中有些兴奋。
见她已经没有异议,“好了,三章已定,可以开始你的任务了?”
阿绾沉默无言,她还能说不吗?
帝芮神识离去,9725也恢复了正常。
“阿绾大人,那本统就开始融合了,请您不要有反抗行为,本统报废了倒是无碍,若伤到您的意识体,反倒会对天道造成巨大的损失呢。”
这新9725阴阳人的语气倒是学得挺快?
阿绾深吸口气,无视它的话,拍了拍没有灰的袖口,“动手吧。”
“叮!编号9725,世界原宿主阿绾,意识绑定指令正在启动中……”
“指令已启动完毕,正在进行意识融合……”
“意识融合完毕,任务档案9725×阿绾已存档,档案参数正在调节中……”
“参数已调节完毕,欢迎来到末世王朝,请阿绾大人速速与男主取得联系,完成此项任务,有任何问题可及时与本统联系,感谢您为天道所作出的贡献。”
“叮!”
·
再次睁眼,阿绾回到了帝王归都的夜宴前夕。
此时她坐在绾宫殿内,似是刚刚洗漱完毕,身上只着一层里衣,阿绾闭眼稍作感应,9725系统在神识中已经归档,没有传唤,它不会轻易干扰宿主的任务进程。
阿绾打开意识内的任务界面,此刻任务的完成度为0%,说明她还未与主线人物有交集,未有交集,就意味着还没激活任务,那也不会有主线剧情发生。
若是……
像是察觉到她所想,意识内传来帝芮冷漠的警告声。
“劝你最好按章办事,若是投机取巧,规避任务,虽说是麻烦了些,但吾也不是不能散了你的意识体,重新上报手续。”
阿绾浑身一震,主神怎么还在?
“鉴于你的斑斑劣迹,吾已放了一缕神识在9725内,不用等复查,眼下吾就能实时查阅你的进度。”
阿绾神色愤愤,造孽啊!这是满星宿主该有的待遇吗!
透过纱幔,阿绾看到殿后有光影变动,不舜间,黎奴从纱幔后缓缓走出,他小心捧着阿绾在夜宴上要穿的服饰,见她神色不虞,他忙上前行礼。
“绾姬,可是方才黎奴伺候得不好?弄疼您了?”
阿绾回过神来,是了,这是她让黎奴服侍她沐浴后的场景,眼下她要更衣簪发,前往夜宴,看到黎奴手中拿着的宫服,正是她之前夜宴时穿的那套华服。
阿绾缓了缓心绪,笑道,“怎么会?黎奴最知本宫心意了,这一顿手艺下来,本宫的筋络都舒畅了不少,起身为本宫更衣吧。”
黎奴肉眼可见的开心,“是,绾姬。”说罢便上前服侍她更衣。
据良辰禀报,黎奴是最服从意旨接受调教的,行为举止规范得很,除了入浴案杌服侍外,常规的抚琴提艺,体能训练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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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能拔得头筹,眼下见他言行若兰,阿绾心中宽慰不少。
帝芮看见此人,扫描他的意识后有些玩味,“最知你心意?呵,你那般龌龊的心思,若不是他身体残缺,怕是夜宴都不想去了吧?”
主神看戏一般的嘲讽声,令阿绾心中怨念又生,“末世王朝任务已经开启,连9725都知道不要打扰我的任务进程,主神大人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你知道任务开启了就好,容吾再次提醒你,禁止任何擦边行为。”
“主神的眼睛这么不好使了?他手都没碰到我,您,没,瞧,见,吗?”
黎奴细心为绾姬束发簪髻,见她面色又十分不满,忙跪地行礼,“黎奴有罪,可是此髻不合绾姬心意?”
阿绾望着惶恐跪地的黎奴,他姣好的面庞和气质,瞬间让她心生怜爱,她的美奴们又做错了什么呢?没事的,她定能保住这个养老空间的!掩下心中恼怒,深吸口气。
“黎奴乖,与你无关,起来吧。”面前跪地的黎奴依旧惶恐不安,不敢起身。
帝芮下意识心生反感,他蹙着眉,一个大男人,虽说是无根,但又不是无欲,乖什么乖?有什么好乖的?这女人言行举止如此轻浮,她总是这样,才让好好的界面总欲念恒生!令他焦头烂额!一次次为她善后!
对她的耐心本就不多,想出言警告她任务为重,可念及那约法三章,南阳王朝社会体制本就如此,不能崩坏,帝芮的神识十分烦躁,他隐约察觉到这末世有股熟悉的能量,让他更加厌恶,岔岔闭上眼,暂时关闭了查阅界面,眼不见为净。
阿绾没再理会帝芮,她虽从未见过神,可这么多年的恩怨下来,彼此早就两两相厌,快刀斩乱麻完成任务,将这些麻烦清退出她的养老空间,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正事。
可眼下她要如何与男主取得联系?她连此人是谁都不知。
“9725,男主是谁?”
“阿绾大人,天道检测此任务男主并不固定,本统无法监测得知。”
男主不固定?匪夷所思,这是从未遇到过的情况!来不及深思,殿外传来了脚步声,良笙低声提醒,“主子,戌时将至,该前往夜宴了。”
既来之则安之,阿绾长叹口气,拿出以往做任务时的心态,“嗯,本宫知晓了。”
阿绾起身,看着依旧跪地不起的黎奴,心中不免有些心疼,“黎奴先回颜殿吧,今日先好好休息。”
跪地不起的黎奴欲说还休,终是应了声,“是,绾姬。”
宫中依旧灯火通明,阿绾踏入胜国殿,宴上的雅乐钟鸣再起,女乐舞步不停,席上众人欢声笑语不断,高坐基台的南阳帝更是大笑出声。
祭祀礼乐依旧不能少,她行礼落席后,内饔士徒再次捧鼎食入殿,她一眼又望见那个金灿灿的酒爵。
这次不等她细看,基台上的南阳帝已然出声,“阿绾可是欢喜此爵?此爵乃北疆国郡太子之物,他已成为我南阳王朝的战俘,面相尚可,念着阿绾此前所求,便让他与其他战俘一道,予你选宦寺吧。”
嗯?谁?北疆太子?之前怎的没有这出?
看来世界参数被主神调节后,主线剧情已然有了改变,阿绾不动声色,“谢谢父王,那阿绾前去下殿选寺。”
“哈哈哈,好,吾儿去吧。”
就不知这变化,对她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7. 第 7 章
已经知晓结果的事,自是不用着急。
阿绾来到下殿,这次她并未开口让他们起身,而是先无声观察了几番,目光游离,直至双眸落到最后那位哪怕行着跪礼,也依旧挺直梁骨的瞎子,她的嘴角勾了起来。
天道检测的男主并不固定,是吧?
再次打开意识体界面,核心任务清晰明了。
【末世王朝主线:建立末世基站,协助男主统治基站正常运作。】
【主线前置任务:至少占领十座城池。】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划出十座城池建设基站,那不论谁来统治,都可以成为那个“男主”?这些底子尚佳的战俘们,若将他们挨个培养成为男主,那她的主动权,岂不是更大?
丧尸她能控制,只要任务开启前,在划出的某座城内再围个“城中城”,将丧尸困在其中,其余的,只要她尽快协助“男主”将基站正常运作,完成任务进度,这些麻烦不就都能摆平了吗?
如此这般,她就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养老空间的损失,毕竟一城一邑,一草一木,都是用她的天道币一点一点构建出来的,毁了哪里,她都心疼。
阿绾敛下神色,为了保住空间,任务她定然会做,但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可靠的,不是吗?她的眼中逐渐有了光,还是那句话,亲手打造的,才更可口。
至于那制衡契,她不知末世原定的男主是何人,顺她心意倒好,若不然,只要“不小心”将他变成丧尸,那不就只能听她的了么?
越想越可行,念此,阿绾直接起身,“不选了。”
众人一愣,难道绾姬对这批北疆美男子,一个都没瞧上?
“父王挑的战俘自是令本宫满意,良辰良笙。”
良辰良笙出列,“主子,奴在。”
“记册之事,就由尔等回绾宫后再一一询问,这些奴,本宫全都要。”
此话一出,下殿鸦雀无声,这,本就是给绾姬选宦寺挑中的人,那绾姬欲全收入宫中……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吧?
“先领着他们回宫吧。”
“是,主子。”
阿绾转身,快步行回上殿,此番行径虽是大胆了些,但她也没偏离主线,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男主备选项,还能最大限度减少损失,再不行动,就不是她了,眼下只要趁着世界还未崩,说服南阳帝按她意愿行事即可。
宴席上的钟乐雅曲,令人舒畅愉悦,可阿绾的心却跳得飞快,她要快!务必赶在任务开启前做好部署!绾姬快速穿过胜国殿,带起一股幽香的风,众人还未来得及细看,只见她已行至南阳帝的席前,刚准备行礼,猝不及防一声巨响,殿顶忽地炸裂开,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行动诡异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冲向了南阳帝!
“父王!”“王上!”“啊!”“噗!”
阿绾来不及拉“人”,那丧尸就径直咬破了南阳帝的脖颈!
血溅三尺,须臾间场面慌乱不堪,殿内尖叫声不断,鸣钟唱乐的乐师寺奴们,皆惊吓起身,四处逃窜,卿宰大夫忙传唤禁卫军护驾。
有一就有二,丧尸瞬间像黍稷入灶一般,接二连三从天而降,没几个眨眼的工夫,丧尸群已疯狂追赶着每个有血有肉的活物,逮着就开始疯狂撕咬。
阿绾怔怔抬头,殿顶被丧尸群砸毁,透过那些窟窿,她看见还未全暗的夜色上空,已然被撕裂了一个深渊巨口,这绝不是方才发生的事,这口子比她之前看到的那个,大太多了。
呵呵,她才念世界未崩,天道立马就能给她崩了?
阿绾的意识体内有主神给的生肉石,丧尸均避开她的方位,向四周扩散开来,她顾不上这些,立刻唤出系统,“9725!这是怎么回事?你激活了任务?!”
“阿绾大人,任务进度5%,是您已与主线人物有了交集。”
听着四周的尖叫声,阿绾深深闭上了眼,她很快平静了下来,看来,天道有他心目中的男主,方才的筹谋全被推翻,她只能最大限度减少损失,既然任务已启,有制衡契在身,她应该很快能感应到那位男主才是。
环顾四周。
没有反应,没有反应,没有反应,不是男主,他们全都不是!抑或是……在那些战俘中?没有犹豫,阿绾匆匆奔至绾宫,却不见良辰和良笙等人。
“……”
思索几舜,阿绾便要往宫娥寺奴们日常所行的小道上跑去,此时颜殿内却传来惊吓动乱之声,她看着奔出的几人。
“绾姬,您快救救我们,黎奴他,他是个怪物!”
阿绾止了步,这话从何说起?
她深蹙着眉,快步踏入颜殿,殿中在地上攀爬的白衣男子惊慌失措,阿绾此时十分错愕,黎奴的四肢已经不受控制一般开始僵化,他想站起,但动一步就摔一跤,翩翩公子此时万分狼狈,众人纷纷四散逃离。
阿绾不忍地上前搀扶,却不想触碰到他的一瞬间,9725自动弹出提示。
【解锁主线人物黎奴,末世王朝一级侍臣,异能:土,目前异能等级:E级(已激活未进化)。】
电光火石间,阿绾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空中末世通道的口子已敞开得那么大,怪不得眼前人明明还未被丧尸撕咬,身上就出现了异常。
黎奴可是她睁眼就遇到的第一人!
任务早就被他激活了,该死的帝芮,那会竟还有闲情逸致嘲讽警告她?呵呵……
看着黎奴越来越僵化的手,这手曾经多么令她满意,眼下就越惋惜,忽地阿绾想起什么,再次询问9725,“末世王朝的副本任务是什么级别?”
“阿绾大人是满星宿主,任务自然是5S以上的级别。”
该死!她闭眼深吸口气,也就是说,若真的出了意外,他会死!
“黎奴,你的异能是土,万不可再次接触水源,否则就会像四肢这般僵化,去土壤干燥的地方,将身上的水分沥干,祝你好运。”
说罢阿绾径直转身,此时的她冷静异常,主线已经展开,既然她没遇上男主,那就让男主来找她,在此之前,她得做完她想做之事。
·
阿绾在绾宫与胜国殿中来回寻人,她确认,没有活人,宫殿已经四处都是即将尸化的宫娥寺奴,可就算被咬了,那十余战俘如此高大显眼,不该死不见尸。
空气中有一股异香浮动,却不知从何而来。
沉默片刻,阿绾驱动意识内的生肉石,煞那间半死不活的众人皆朝她望了过来,他们眼神空洞无波,不停张嘴渴望着血肉,但面对生肉石的控制,他们又都像傀儡一般,定在原地嘶吼。
这场面胆小之辈见了,定会心颤哆嗦,阿绾却勾了勾嘴角,不知为何,她脑中有一根弦彷佛被引动,她望向众尸,开口询问。
“绾宫宫正和大宦,带着战俘去了何处?”
离得最近的宫娥,并非神智全无,做了个嘶吼吞咽的动作后,她下意识向阿绾行礼,动作迟缓,但恭敬如旧,“回……绾姬,战俘生……变,趁乱扣……押宫正大宦,前往路……路寝殿……方向去了。”
路寝殿?
阿绾停下驱动,尸化的宫娥倒也没丑陋到令人作呕,意识内的生肉石也还算好用,帝芮还算说话算话,她不再停留,欲奔向路寝殿,手腕却被一人从后抓住。
“跟孤走。”
公子伯虞?
【解锁主线人物姜伯虞,末世王朝奠基者,异能:木,目前异能等级:D级。】
阿绾被拉得踉跄了两步,伯虞乃是她一母同胞的阿兄,本应惊喜万分的,可面前之人,除了这脸还算熟悉,他的气息陌生而复杂,迎面扑来一股木质清香,正是殿中异香,离得近了,似乎还能令人醒神不少。
他的声线冷漠异常,神情似乎也没有恐惧和焦虑,反倒是显得,不耐?
阿绾眨了眨眼,伯虞也是主线人物了,可奠基者是什么意思?她未做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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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回首看了一眼胜国殿高台,她亲手构梦的南阳帝已经死透了,空中那深渊巨口已经无影无踪。
第一城开始了,她定为都城的杲都,将会成为尸城,不能让它们扩散出去。
“阿兄要带绾绾去何处?”
疾步行走的伯虞并未回头,“杲都生异,孤已封锁此城,你随孤前往罗都。”
封城了,极好。
可眼前人不对劲,阿绾止步挣扎,欲抽回手腕,“阿兄弄疼绾绾了。”
伯虞不得已停下脚步,回望她,“时间紧迫,多呆一刻,就多一刻危险,那些疫毒已经在众人体内扩散。”
疫毒?
她深深看向伯虞,揉着手腕试探出声,“阿兄莫急,绾绾与各路诸侯都会助阿兄登位天子,但眼下绾绾必须去趟路寝殿。”
虽然她的契约没有感应,但若这个自动找上门来的“阿兄”,就是男主的话,他便不能一意孤行拉自己离开。
“路寝殿那有什么?”
阿绾笑了,“阿兄跟绾绾去吗?”
冷面不耐的阿兄挣扎了半晌,“走吧,抓紧时间。”
阿绾笑得很乖,所以,她的阿兄是被那个男主,夺了魂舍?
她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
一路向深宫。
伯虞跟随其后,所经之处已有丧尸逐渐站立,它们面色茫然行动迟缓,在这灯火渐暗的夜色中,反倒显得幽深诡异,阿绾暂且不理,她心有所系,不知是否空跑一遭。
路寝殿。
正殿大门从内闩紧,阿绾一靠近,便感应到里面确有活人,她不知这种感应从何而来,方才在颜殿时,她就有此感,难不成这末世王朝的任务,还能给她叠加buff不成?
阿绾停下脚步,“给本宫开门。”
“主子?主子!唔……”良笙刚唤了两声,便被什么堵住了口,看来突发异变,战俘们似是另起他念,阿绾看了后方伯虞一眼,才幽幽说道。
“杲都疫毒已经泛滥,宫内皆是活死人疫毒者,公子伯虞受天神庇佑,不惧疫毒,本宫即将跟随公子迁至罗都,尔等若想活命……”
话音未落,急促的铐链拉扯声,似是有人想往这边靠,又硬生生被原地不动的其他人限制,隔着殿门,阿绾都能感应到他们的纠结。
“若想活命,开门跟随公子出城,否则,必死无疑。”
阿绾将话说全,靠近的脚步声多了几个,大门从内而开,谄媚的声音传出。
“小人,小人愿意追随公子王姬。”
是个陌生的战俘。
良笙和良辰也挣脱了桎梏,“奴誓死跟随您,主子!”
殿内一众战俘警备望着殿外,希冀又防备,只有楚默默站在一旁,好似他只是被铐链牵连而来,殿内之事与他无关。
身后的伯虞已经出声,“时间紧迫,出发。”
三两的战俘立刻讨好笑着,跨出大门,殿内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一番后也都一一走了出来。
四周逐渐汇聚了众多疫毒者,它们都渴望着血肉,却畏惧着什么,殿外堂堂八尺男儿们,此时都不免有了些怯意,依旧只有楚,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阿绾平静的心被勾起了波澜,她暗中嗤笑,瞎子真是好福报。
伯虞让众人上路,此时已经没有寺奴守卫,他自然而然走在中间,走了几步,回首望向阿绾,“阿绾,可以走了吧?”
人多耳杂,倒是会叫她的名了。
帝芮说她不能一意孤行,可现实的天枰,似乎更偏向她这边一些,虽有异变,但归根到底,这里还是她的养老空间呢?
阿绾点头一笑,“嗯呢,阿兄。”
跟上队伍,良笙和良辰分别走在阿绾两侧,二奴依旧有些战战兢兢,阿绾安抚性看了他们一眼,趁着伯虞观察战俘之际,低头腹语小声问道。
“哪位是北疆太子?”
二奴闻言一愣,看向前方快速行进的高大身影……
8. 第 8 章
哪位是北疆太子?
主子的问题让二奴一脸茫然,他们纷纷摇了摇头,异变突发,根本还未来得及询问记册,见状,阿绾便没再出声。
一行人疾步至城门前,宫内宫外如同空城一般死寂,被撕咬的尸首已经开始萎缩,9725虽调高了基数,不至于让他们面目作呕,但这样的枯糜同样令阿绾不适,一路萎靡的尸首中,更有甚者,已经以奇异的姿势和神态开始漫游。
就算如此,一有疫毒者靠近他们,也只是敬畏避开,没再发生最初那种撕咬,战俘们心中已然相信绾姬所言。
伯虞公子,有天神庇佑。
不知是他的香味起了作用,还是她的生肉石起了作用,阿绾对现状乐见其成,她确实需要一个新的由头。
夜色沉沉,城门外却亮起数把篝火。
天子仪仗的车马早已备齐,后头还跟着些许不大不小的队伍,阿绾看了一眼为首的贺太宰,还看到了伯虞的大宦进喜,原来他们早已出城,伯虞是专程回去寻自己的?
在车马后方,稀疏聚集着百十余人,火光衬托下,众人皆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后怕。
一庶民壮士起身而问,“伯虞公子!城中突发异变,我等追随大人们的车马出了城,如今态势未明,还盼公子解惑!”
众人目光所至,伯虞神情悲痛,“杲都天降疫毒,父王难逝,未寻着解毒方子前,此城不可再回。”
“这……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方获大胜,何至此疫?是那北疆人带来的疫毒?”
“这可如何是好啊?”
“……”战俘们一个个面有惧色,生怕担上此责,然而公子王姬皆未回应。
人群中一阵唏嘘和恐慌舜起,国破家亡,他们安有身存之地?
就在众人无措之际,伯虞强忍悲痛,冷静承诺,“南阳王朝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子民,孤已去信罗都,尔等若愿追随,可同孤一道前往。”
大伙面面相觑,很快便有了主心骨般,激动回应道,“小的愿追随公子!”
“是是,我等都愿意追随,公子大善!”
见众人附和,贺太宰等人掩下了心绪,他们自是知道殿中发生了何事,可当时的异象实在令人瞠目结舌,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惶恐不安,实在没必要宣之于众。
异变突发,胜国殿庆贺的喜色,须臾间被高高溅起的血色所替代,殿内乱作一团,绾姬消失无影,公子们纷纷死于疫毒者之口,只有伯虞身上忽地爆发出奇异的青光和异香,接着那些疫毒者就像被安抚般,逐渐平息了下来,才让他们这些幸存者得以出城。
定是天神显灵。
收了念想,贺太宰上前拱手作揖,“王逝悲哉,幸得天神庇佑南阳,此地危险,伯虞绾姬,我等应尽早启程才是,天子驾六仪仗已备,伯虞登车吧?”
伯虞悲痛未消,谦虚退让,“不可,孤还未登大典,不可越矩行礼,孤乘普通马车即可。”
“城中疫毒虎视眈眈,伯虞万不可再拘于小节啊!”
“是啊,伯虞,您是咱南阳王朝名正言顺的登基人选,先帝此前归都,也是有意下旨封您为太子,只是诸事冗杂耽搁,还未来得及就生了变故!”
“是啊,是啊,储君继位,实所应当。”
太宰身后的士大夫们一一规劝,贺太宰此时也神情肃穆道,“伯虞公子,若世道无荡,礼法必不可少,可我等此番是要逃离疫毒,此疫凶险,若公子不乘天子仪仗离去,各路诸侯国会作何感想?臣只恐天下大乱,那才是礼法不周啊!”
伯虞的视线无意中与阿绾对视,阿绾立刻意会,她小跑上前,一把抱住伯虞的腰,彷佛刚刚缓过神来,全然一副吓得后怕的小模样,她无视所抱躯体的僵硬,边哭边诉。
“呜呜阿兄,父王……父王他,他真的……哇呜呜,绾绾只有阿兄了,若阿兄还不登位主持大局……绾绾可怎么办呀?”说罢她抽泣抬头,原本娇俏动人的瞳眸赫然泪意满满,好不可怜。
伯虞低头望她,有些怔愣,她继续哭,状若恍惚,“罗都,对,要前往罗都,叔父对阿兄早就寄予厚望,他定是,定也是盼着阿兄登位的,阿兄!呜呜呜……”
阿绾正哭得起劲,人群中奔来一女,是那幸存的文姬,她吓得发髻松散,想要抱住阿绾,又硬生生止步,哭音也十分急切。
“阿绾,阿绾,潆夫人她……”
那结果自是可想而知。
文姬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众俘,心中已然明白,可她难以接受,今后她也是没有母族的王姬了,可她还不像绾姬那般,与伯虞是一母同胞。
文姬见阿绾哭诉,念及自身,瘫软在地,哭得更加凄惨起来,两姊妹一时泣不成声,彷佛是失去了庇佑的娇雀,阿绾见文姬这般,隐隐感知到什么,心中诧异,她不动声色别开眼,望向伯虞,见他好似无奈叹了一口气。
“杲都异变,虎贲军已在烽火台燃烟,孤派了人在各关口言明情况,各路诸侯很快会收到消息,既如此,孤便应了各位,登位仪仗,各位稍安勿躁,随孤启程。”
卿宰大夫都纷纷松了口气,马车后的庶民百姓更是磕头谢恩,伯虞望向仍在哭泣的姊妹。
“好了,阿兄会为你们主持大局的,不过,阿文有婚约在身,礼法已经周全,只待时日行婚,如今你是直接前往襄都,还是与孤一同前往罗都?”
文姬一脸茫然,她还未嫁,便直接投奔夫家吗?
见她面露纠结,伯虞淡然道,“此番疫毒突兀,阿文若想前往襄都,孤自会为你备好车马,并留信嘱咐田襄公,言明事态,必不会让你落人口实。”
如今潆夫人已死,天子必然更替,文姬渐渐止了抽泣,她与伯虞并不亲厚,定不能像眼前这哭得可怜的娇气阿妹一般,全身心依赖着她的阿兄。
且罗都与襄都一南一北,相隔甚远,若她先去了罗都,疫毒泛滥后续情况不明,途中要是生了什么变故……光这么一想,文姬便觉得罗都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容身之所,有襄都大军伴身,他们定没胆让王女出事,此乃上上之选!
所幸伯虞已愿意继位,天子犹在,她作为王室女,便有威严可逞,念此,她起身行礼。
“阿文谢过阿兄,我愿意留下,等候襄都大军,还请阿兄为我做主。”
伯虞颔首,示意一旁的进喜着手准备,进喜离去后,伯虞方才看向阿绾,胸口的湿意渐显,他心中有些复杂,将她环绕的手拉下,擦了擦她面上仍涌不止的泪水,没再说什么,而是看向众人。
“既如此,此地不宜久留,半刻后,尔等随孤启程。”
“是!公子!”
·
亥末,车马出发。
阿绾望着身后留下等候田襄公的文姬,沉默不语,一旁的伯虞见状,出言宽慰,“事出紧急,马车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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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委屈阿绾与孤同乘一驾了。”
见她沉默,伯虞又说道,“阿绾还未许婚嫁,便安心呆在孤身边吧,今后定阿兄会为你安排妥当。”
阿绾望向他,又看向骑马跟随在侧的众大夫,她不察地抿了抿唇,“阿兄多虑了,绾绾并无此意,与兄同驾,已是恩宠。”
伯虞并未再说什么,马车在漆黑的深夜一路奔驰起来,给公子王姬御马的是进喜和良笙,良辰随着其他大宦,一同管控着后头的战俘与庶民们。
奔出几里地,与一旁的马蹄声隔了些距离后,阿绾复才望向身旁之人,她言语间充满暗示,“阿兄眼下计划何如?”
伯虞闻言挑眉,“阿绾是说什么计划?”
还装呢,明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声音含糊,“那些疫毒者占领了杲都,十城未占,反失一城,阿兄的基站搭建,又要往后延迟了呢。”
伯虞侧头望她,半晌,他口吻冷冽,不答反问,“你是如何看出孤不同的?”
阿绾任他打量,今夜她哭多了,烛灯随着马车摇晃,映得她眼眶的红意似是未散,吸了吸鼻子,她的尾音还带着委屈,有些控诉。
“真的阿兄可疼绾绾了,才不忍心让我哭这么久。”
“……”
马车内顿时有些静默,伯虞倒是没再装下去,“孤自有计划,你配合即可。”
阿绾不以为然,“其实我们也不必弃城而逃,只要将那些疫毒者控制在绝对领域,杲都也能成为基站,还省事呢。”
伯虞冷笑,“名不正言不顺,徒留把柄让天下人诟病,如何正常运作?”
呵呵,这又当又立的作风真是令人熟悉,眼下马车都奔出几里地了,索性也不和他龃龉那些,另起话头,“所以,你是男主组的?”
可无情无爱的任务,天道哪会给她派正经的男主?阿绾迟疑,“不对,那你是烂摊组的?”
伯虞敛下神色,“算吧。”
这模棱两可的言辞,是天道作风无疑了,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已然转回了头,目视窗侧,一副拒绝再交流的模样。
切,德性!
半晌,想到心中大计,阿绾按捺住性子,“你我既然有共同目标,不如我们先通个气?你想要哪几座城池,要如何统治?”
伯虞回头望着她,冷若冰霜,“此举不合规矩。”
“……”
不合规矩?又是不合规矩!这简直是阿绾最厌恶听到的话,以往那神就不说了,眼下明明是相得益彰的事儿,这人怎就这么死板?还一副老干部的肃穆语气,膈应谁呢?
见了鬼了!
看阿绾不服气,伯虞并未惯着,他淡然警告,“若再投机取巧,孤会举报。”
阿绾气笑了,“……呵,您可真高尚!”
伯虞继续强势,“下次未经许可,不准碰孤!”
???
阿绾一脸莫名,她……碰他?哦,是刚才在众人面前劝他上位的时候,可,那不是他先示意她配合众人作戏?现在挂这副贞节牌坊给谁看?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美男子也不全是让人赏心悦目的,眼下她就恨不得离这位远一点!
阿绾咬牙切齿,“行,那任务还得完成不是?”
“你配合孤行事即可,勿要再说异世之语,不合规矩。”
好好好,要合规是吧?想当南阳王朝的天子是吧?
走着瞧!
9. 第 9 章
丑末,更深夜静,仪仗行至焦邑外二里处,队伍停在邑外河溪旁补给水源。
阿绾躺在马车软垫上,望向伏案疾书的伯虞,他正给各路诸侯去信,信件要书二十余笺,自是忙碌至极。
一夜已行近二十余里地,后方的庶民百姓们跟着走了几个时辰,定是困苦,也不知那些战俘如何了?按任务重启的时间点,他们才随军走回杲都,夜间又这般折腾,就算有再好的体魄,也不知受不受得了?
阿绾正思忖着,外头脚步声渐近,顷刻,贺太宰的声音传来。
“公子,王姬,焦邑离杲都近二十五里地,原计划行至江都,不过路上已有庶民体力不支,公子王姬是否要御车先行,前往江都休憩?”
江都临近杲都,若快马前往,一夜可至,但如今多了步履蹒跚的百姓,自是会耽误行程。
伯虞还未开口,阿绾先定了性。
“疫毒已相距甚远,一时半会也不会感染至此,方才阿兄还与本宫说起后方子民,甚是担忧,太宰大人,不若就命大家原地休憩吧,缓一缓再上路,阿兄与本宫都不急,万没有丢下子民的道理。”
伯虞闻言停下手中笔墨,抬眼望向她,阿绾面色淡定回望,甚至挑了挑眉,伯虞收了眼,附和回应。
“阿绾说得是,也别进焦邑打扰百姓了,就在邑外休憩吧。”
“是,公子王姬大善。”
车内的阿绾隔着窗帷,忧心忡忡,“太宰大人千万安抚好子民,进喜和良笙也一同前往协助大人吧,有他们在,阿兄与本宫也好放心。”
她的声音切切,明明今夜已经饮泣吞声,犹如惊弓之鸟,若先帝犹在,不知要如何心疼这小王姬呢,如今她仍这般心系子民,实为王室表率。
贺太宰拱手作揖,“臣,定不负公子王姬所托。”
“奴领命。”御马二奴的应诺声一同响起,方才告退离去。
脚步声渐远,伯虞继续书写信笺,他头也不抬,语气微讽,“担忧那些战俘?”
回坐下的阿绾睨了他一眼,继续躺回软垫上,对他也没了什么好语气,“绾绾这不是在给阿兄积累民心,为大计铺路吗?”
伯虞轻嗤一声,沾了沾墨,抬笔,一时间车内安静得只听见他笔墨的沙沙声,少顷,他印章封笺,抬眸见阿绾躺得悠哉,复又出声。
“其实孤有一惑,你为何要重启这个空间?”
阿绾闻言睁开眼,身形未动,她躺着睨他,不是让她勿说异世之语吗?
“你又有哪里不满?”
“孤说了,只是疑惑。”
阿绾看了他几舜,确定无异后才缓缓闭上眼,就在伯虞以为她不会再应,伸手拿起另一素笺时,阿绾幽幽开口了。
“你听过荣归故里吗?”
伯虞的手一顿,听她娓娓道来。
“我做了那么多任务,回想起来却只有一片空白……你应该知道,大多时候,任务者都是入侵者,不论哪个世界,早就没有人记得我们,一个靠天道续命的意识体,稍有差池,就要面临彻底消散的风险。”
阿绾的语气无波,未几,她自嘲地笑了笑,“哦对,我还被主神针对厌弃,被他人贬低嘲讽,排挤捉弄……”
伯虞深深蹙眉,他言辞肯定地打断她,“那定然是你不矩在先了。”
阿绾勾了勾嘴角,本也无意与他诉苦,只是话赶话说到了这,她抿唇侧身,随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或许吧,无所谓了,总之这漫长的时间里,我已经记不清轻松愉悦是什么滋味了,直到拿到养老空间……”
阿绾深吸了口气,语气逐渐变轻,“于你们而言,这里等级封建全是糟粕,但于我而言,这是我记忆中的故里,它能让我感到轻松。”
“……”倒也不全是糟粕,她说的没错,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一阵沉默,阿绾也不再开口,她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但伯虞知道她没有,他将手中的素笺用镇纸压好,继续提笔。
“孤还以为,你就是贪图美色。”
阿绾忽地睁眼,眨了眨,瞬坐起身,脑海中那根弦又动了,她望着伯虞的瞳仁,定定道,“这样你不会举报我吗?”
伯虞望着那被烛灯映得明亮的双眸,一时间感觉好像被什么蛊惑,他移开眼,面色瞧着更冷了。
“来为孤磨墨。”
“……”
这鬼东西真是来善后的?莫不是来消遣她的?
阿绾不情不愿动手磨墨,不再去想这些闲聊碎话,她的视线逐渐游离至案桌的素笺上,有些沉思,明明出城匆忙,她上马车时并未见着这些琐物啊?
他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呢?
“你身上有空间?”
伯虞见她疑惑看着笔墨纸砚,随意回道,“车厢侧斗里本来就备有这些东西,你既是王室,这些习性不曾知晓?”
唔,这样吗?她倒真不是那等细心之人。
二人未再出声,她静静看着他书写信件,分明也是外来意识体,但他融入的速度也太快了,她不是没有与其他意识体合作过,但那些体验……
不提也罢!
总之从未见过像他这般自在的人,这点倒是和她很像,毕竟这一手大篆,她看了都要佩服,不过,也许是伯虞本就精通这些。
车马停憩,烛光不再摇曳,外头夏夜的蝉鸣声清晰可闻,后方的大部队应是赶上来了,她能分辨出良辰良笙的安排之声。
阿绾没再细听,转首看向眼前公子,“这些墨汁够了吧?我困了。”
意识体睡什么觉?
伯虞看了她一眼,见她好似真困得不行的迷糊样,有些晒然,她确实怡然自得像个人,竟真能顺应躯壳的所有反应,神情也是那般轻松。
他敛下打量的神色,开口道,“困你就睡。”
阿绾眯着眼点点头,“你也别绷着了,这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日子还长呢,放轻松点。”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主,他是客那般。
伯虞将手中‘伯虞’该做之事忙完,已是深夜,四周完全沉寂了下来,进喜和良笙也回到了马车前,见车内烛光依旧亮着,只小声行了礼。
“公子,绾姬,都安排好了。”
“嗯,歇了吧。”伯虞声音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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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伯虞吹灭了烛灯,他的眼神在漆黑的夜中依旧明亮,他望向阿绾躺着的位置,感受到她呼吸的起伏,整个车厢一夜下来,也染上一些女儿香。
他确定她没有防备,是真的睡着了,明亮的眼神逐渐变得幽绿,一时间,周边的树木好似有绿意浮动,阿绾好似闻到了青草香味,但安心睡着的感觉实在太好,没察觉有什么威胁,她放任躯壳睡得深沉。
·
卯末。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焦邑城门开了,守城军这才远远望见城墙外河溪旁有天子仪仗,焦邑的邑令长闻讯,匆忙御马,赶来拜见。
一阵马蹄声起,阿绾瞬间清醒过来,睁眼便见坐得端正的伯虞,见他淡定自若,她下意识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目光转至天还未全亮的窗外,远处有愈来愈近的马蹄声,一旁的伯虞打断了她。
“睡姿不雅,要改。”
说罢便给她倒了一爵温煮好的酏醴,复又解惑道,“只是焦邑的邑令长罢了,喝一口,温温身子。”
无视他的说教,阿绾看着面前的酒爵,这难道也是侧斗里备好的?
没再揭穿他,她伸手接过酒爵,抿了一口,这酏醴竟带了些木质清香,整个口齿感觉都被净化了,想起伯虞的异能。
“你的异能进阶了吗?”
伯虞神色不变,“不算进阶,只是愈发熟练罢了,不过夜间,孤能感应到队伍里还有水系异能者。”
木系能感应到水系不奇怪,想到什么,阿绾正要开口,外头传来了良笙的请示,“主子,可要起漱?”
阿绾看了伯虞一眼,暂且掩下了心绪,“嗯。”
伯虞良笙各自端来一匜清溪水,“主子,这溪水可甘甜了,奴已温过,便用此水净面吧?”
起身端坐的阿绾也感受到了水中甜气,是被净化过的,她不动声色,如常净面。
二人漱毕,阿绾用面巾拭面,询问良笙,“昨夜情况何如?”
良笙恭敬颔首,“回主子,庶民百姓均安抚妥当,那些战俘都缓了过来,安分得很。”
“嗯,稍后同良辰说一声,让他去将战俘们的情况一一记册,处理好后将册呈来。”
“是,主子。”
伯虞未开口,进喜只低着头,静默服侍。
收拾妥当。
正逢贺太宰带着焦邑的邑令长前来拜见,“焦邑褚立拜见伯虞,绾姬,幸得天神佑我南阳,伯虞绾姬长乐安康。”
“伯虞绾姬,长乐安康。”
二人的拜见声一同响起,这等场面自是不用阿绾再出面了。
伯虞开口回道,“都起吧,杲都生变,孤与一众朝臣皆要赶往罗都,便不入邑了,焦邑需要多添人手,严守城门,一有异变,燃火传信。”
“是,微臣明白。”
伯虞扬了扬衣袖,“太宰,朝食毕,便启程。”
“臣领命。”
贺太宰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寺奴慌乱的禀报声,“大人!大人!不好了!队伍中出现了疫毒感染症状!”
“什么?!”
“……”
10. 第 10 章
唤无意识,面如枯色,发肤萎缩,确是疫毒症状,可这庶民身上并无被撕咬过的痕迹,为何还会感染上疫毒?
一旁的庶民诚惶诚恐,“公子,此人昨夜与我等赶路时,人是正常无异的啊,大伙都能作证,对不对?”
围成一圈的众人面面相觑,小声嚅嗫,“是啊,是啊……”
“昨夜都还好好的啊……”
那庶民神色惶惶,“方才大伙都起了,小人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唤了几声这才发现的,可不关小人的事啊!”
众人面色凄凄,除了惧怕此疫,更恐惧自己要为此事担责,从而被新天子抛下。
阿绾望向伯虞,伯虞神色无波,说疫毒并不能缓解一时之急,这个世界的改变,众人早晚会知道,少顷,他开口道,“昨夜杲都生变,除了被撕咬者染上疫毒,不知各位身上可有异?”
众人更是瞪大眼睛,不敢出声,除了被撕咬,还有其他症状吗?大伙心中暗自踹踹,紧接着又听伯虞说道,“各位莫怕,孤亦有异。”
不等大伙惊诧,伯虞扬手唤木,丝丝绿意在空气中涌动,不舜间就飘满了青草和木质的清香,众人心神都安宁了下来。
“此异仿若天神赐力,昨夜起,孤尝试唤力,发现此术能净化心绪,还能治愈寻常病痛,并能不断叠加升级,今朝逢此事,孤料想着,虽异变频发,但天道平等,赐予了神力,就会有毒力,许是此人体质不佳,恰逢染上毒力罢了。”
众人从木质清香中缓过神来,闻言都瞠目结舌,这是他们第一次直观意识到所处世界的变化,公子伯虞有天佑,他们心中更加崇拜了。
贺太宰昨夜在殿内就知晓了公子的神力,他颔首请示,“公子,既天赐神毒二力,那我等转移都城,是否也无济于事?”
众人面色一紧,纷纷望向公子伯虞,若真是这般,他们岂不是逃无可逃?
伯虞颔首,“应是天下各州都发生了异变,不过尔等不必忧虑,孤欲净化城池,首选在罗都,也正是因罗都地处江河山界,难以攻入。”
众人七上八下的心,终是稳了下来,既然公子伯虞早有打算,那只要跟随他,日子就有了盼头。
“不过,孤的神力只能唤木,万物相生相克,许是还有其他神力的能者,若尔等身上也有异能,愿协助孤净化城者,大赏。”
阿绾像是松了口气般,她仰首望着伯虞,“原是这样,吓坏绾绾了,阿兄,怪不得绾绾昨夜就能感受到不同的力量,那这种感知能力,是何属性呢?”
她的笑容懵懂又惑人,像带了某种魔力,令众人移不开眼,伯虞低头,望向仰首依赖他的阿绾,眉眼微动,“阿绾能感到孤的木质属性?”
阿绾颔首,“不仅如此,阿绾还能感受到,这位战俘身上有金质属性。”她走向战俘队伍,一把扯住了籍的手臂,意识面板上立刻弹出了提示。
【解锁主线人物籍奴,末世王朝一等兵官,异能:金,目前异能等级:D级。】
果然,她的感知能力也提升了。
籍奴身上的铐链被他自身炼化,早已有了裂痕,被阿绾这么一扯,直接碎落开来,众人皆大吃一惊,战俘的铐链是何等坚固!竟如此轻松就能碎裂开来?
今朝发生的一切真叫人匪夷所思!
原本铐着枷锁与其他战俘站在一起的籍,手臂猛然传来柔软的触感,他望向绾姬,这双懵懂含笑的瞳眸中,似有威压,令他不由心神一颤,身上束缚已松,他立刻下跪求饶。
“小人欲上报异常,苦于没有开口的机会,并非小人刻意隐瞒,昨夜宫正大宦本要为我等记册,小人想着等他们再来……”
阿绾嫣然一笑,带着不谙世事的安抚,“别怕,本宫只是展示自身异能罢了,你无需紧张,有异能并不是坏事呀,阿兄正需要呢?”
籍奴神情变化莫测,立刻转向伯虞,“公子!籍奴愿为公子所驱,盼公子勿弃!”
伯虞看了眼阿绾,又看向跪地的籍奴,他面无表情,“方才孤已承诺,愿协助孤净城者,有赏,今日起,你就为金质官,负责钻研金质属性各物的用途,为净化城添砖加瓦。”
籍惊喜抬首,“小人,小人定不负公子绾姬所托!”
进喜此时上前,“籍金质官,随奴来吧。”
“……”
众人心中思绪万千,南阳王朝等级森严,奴俘竟也能为官了,大伙都恨不得自己也异变出神力,可看向那感染毒力的疫毒者,又十分戚戚然,罢了罢了,这等异能,放在能人身上是福,放在他们身上……
是福是祸,未有定数啊!
待籍奴离去,疫毒者被转移后,场面又恢复了平静,伯虞的眼神没离开过阿绾,他笑不达眼底。
“阿绾的异能独特,看来是感知异能,那阿兄便命你为感召师,尔后若有什么异能预警,也好及时给出警示。”
阿绾笑逐颜开,“阿兄严重了,就算没有一官半职,绾绾也会给阿兄警示的。”
呵呵,真若如此,她就不会当着众人面这般展示了,从昨夜相遇起,他二人并未分开,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告知他!
伯虞敛下神色,看向众人,“到罗都的路途遥远,行队中可还有异能者?”
“回公子,楚身上也有异变,应是水属性。”
一双目空洞的战俘又站了出来,众人望向他,他望向公子伯虞的方位,而伯虞,目光又转回阿绾身上,见阿绾此时盯着那出声的战俘,微微蹙眉。
阿绾似笑非笑走了过去,将手轻轻搭在了楚的手臂上,触到他那舜,他神色微动转向身侧,虽看不见人,但闻到了一股女儿香,楚没有说话。
【解锁主线人物商楚,末世王朝奠基者,异能:水,目前异能等级:C级。】
阿绾挑了挑眉,商氏,不正是北疆国姓?
原来阿楚是北疆太子?一个瞎子,是一国太子?
况且,他也是奠基者……
绾姬和伯虞皆未开口,场面僵持,伯虞看了眼这目疾战俘,容貌尚佳,身材高大,他不动声色上前拉回阿绾,“阿绾可是感知到了?”
阿绾回过神来,“啊是呢,阿兄,这条河溪水如此甘甜,难道就是阿楚昨夜净化的?”
商楚的异能等级都是C级了,定然是整条河溪的功劳,误打误撞的,倒是令他的技能叠升得如此之快?
伯虞不知她所想,只见她的手还搭在那战俘臂上,他蹙眉,轻松将人桎梏于身后,刚拉过来,便听那战俘说道。
“楚有目疾,昨夜就地而寝,忽感地下水气汹涌,正口渴难耐,只是心念了几番,就尝到了清甜的水,不知是否是这个缘故?”
阿绾与伯虞较劲不过,顺着他意,嫣然一笑,“那太好了,有了净化的水,阿兄更能事半功倍了呢?”
商楚沉稳表态,“楚本为废人,幸得异能,自是愿为公子王姬所驱。”
阿绾复又看向伯虞,伯虞面色无波,片刻后他才开口,“水质官。”
阿绾笑着示意良笙,良笙上前解开楚的铐链,“楚水质官,随奴来吧。”
“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若还有异能者,可告知贺太宰或宫正大宦等人,孤会酌情赐官。”
“是,公子!”
·
上了马车,一刻钟后,天子仪仗再次行进。
马车内,伯虞眼神阴鸷,“你这般为他们谋职,是心有感召,还是藏有私心?”
“阿兄为何这般想?绾绾不是在给阿兄拉拢助力?”
“孤早就告知你有其他异能者,你当着众人面才揭露是何人也,令孤难下,这是合作的态度?”
“非我不言,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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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都要服侍了,我哪有时机告知呢?你说是也不是?”
她的眼神明明不算无辜,甚至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蛊惑,令人总忍不住要顺她的意,伯虞不知这股感觉是从何而来的。
他不再看她,也未再回话。
马车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阿绾坐回身子,她当然有私心,不听话又不可口的男主,只是垫脚石罢了,说来除了有系统提示和生肉石外,她愈发觉得自身还有股奇异的能量,脑海中彷佛真有根弦在牵动,这能量很熟悉,好像她用过无数次一般。
但她真要去探究,那根弦又消失得无影无终了。
真是怪异。
阿绾在意识体中唤出9725,“我这副躯壳没有什么异常吗?”
“阿绾大人稍等,本统为您扫描。”
“嗞!咻!”
一阵系统扫描后,9725公事公办回道,“阿绾大人,您的意识体与躯壳融合完美,参数也都没有异常。”
……行吧,也真没指望它什么,不过,“伯虞是男主吧?”
“抱歉阿绾大人,本统实在探不出男主的意识体波动。”
“你该不会是在刻意报复我?”
9725拟人化得瞪大双眼,“本统是天道所出,不会存在蓄意行为,实话实说是统生自带属性。”
“……”
阿绾没再发问,伯虞闭目靠在榻上,他自是听不见阿绾意识中的对话,只是习惯性沉默着,阿绾看了他一眼,不想去自讨没趣,无所事事掀起窗帷,仪仗驾宽,士宰大夫们紧跟其后,也都近不了身。
天色全晴,路途景色姝丽,队伍行进井然有序,阿绾观了半晌,她蓦地生出一股“国破山河在”的念头,可还没来得及由她思绪哀伤,远处就有马蹄声起。
阿绾蹙眉望去,是探兵,又有变动了?放下窗帷,她乖坐等候消息。
闭目养神的伯虞睁开了眼,先是看了眼装乖的她,然后命进喜停车。
“吁!”
队伍停了下来,探兵将消息信笺递给贺太宰,太宰观后,无奈叹了口气,匆匆转向仪仗马车请示。
“公子,绾姬,关口来报,各诸侯国中皆有出现了疫毒者,暂未出现撕咬,但症状与今早那毒力感染者雷同,各侯请示,如今该如何是好?”
“传孤口谕,各路诸侯,立刻寻异能者,静候新律,先清理城池,保障子民安全。”
阿绾拧紧娥眉,贺太宰也十分犹豫,“公子,净化城池固是应该,可……恕老臣直言,臣恐异能者托大掌权,那整个南阳王朝,将会面临礼崩乐坏的局面啊!届时,天子诸侯的威严何在?”
阿绾的忧虑远不止这些,“太宰大人,是所有诸侯国都出现了疫毒者吗?”
“回绾姬,关口将士胆敢虚报焉?”
阿绾瞪向伯虞,可那人面色无波,强势定论,“勿要再言,天神赐力,不论异能为何人所得,能者为胜,孤会另起律令,统一管辖,若有反意者,可来罗都,伐孤。”
“这……”先不论异能者,统一管辖,岂不是要削弱诸侯权力?各地诸侯焉能同意?贺太宰双手微微颤抖,他咬咬牙,拱手作揖道,“是,公子!”
作为太宰,他自是得信奉新天子。
贺太宰退下了,可马车内的娇人儿神色愤愤,伯虞难得勾了勾唇角,“阿绾难道觉得,孤压不住这些异能者吗?”
他的神色孤傲不羁,甚至能感受到他意识里毫无掩饰的兴奋,可阿绾在意的不是这个,她再唤系统,“9725,你不是说末世王朝只需要十座城池?”
9725依旧公事公办的回复,“阿绾大人,本统说的是至少十座城池。”
至少??
呵呵,主神他要不要脸?她让十城,他却依旧执意,要她全军覆没?
11. 第 11 章
“我要与主神沟通!”阿绾的意识体强忍着怒火,语气坚定望向系统。
9725此时也带着些许不解,“阿绾大人,目前我也无法与主神取得联系。”
它不知道前身是如何完成任务的,被主神重塑以来,它根本没时间请教别的系统,就被派予了任务,因此9725也说不清眼下的局面,明明没有提示男主,但任务进度完成良好,这算不算是正常的?
“他不是放了一缕神识在你身上?”
“虽是如此,可任务一开始,本统就感应不到主神的存在了。”
阿绾眉头紧蹙,她感觉自己被下了套,任务之初,帝芮明明还出言警告她,神识体不会有假,可他也确实许久未出现了。
那缕神识去了何处?
“主神来去自由,也许已经回了天道。”9725实话实说,若不是主神有意让对方察觉,没有意识体能感知得到神识体,且任务如期进展着,主神定然不会耗费神识在此。
阿绾没理会9725的这套说辞,打开任务面板,她紧凝双眼,呵,整个养老空间都出现了疫毒,可不是飞一般的进度?
不能再这样顺利下去了。
如今的局面绝非她所愿,制衡契为何没有感应呢?伯虞真不是男主吗?可他先前明明……
阿绾闭上双眼,她必须理清思绪,9725说的男主不固定,是不是有另外一种可能——末世根本不需要男主?只需要建造出理想的城池基站,然后帝芮用神识体控制末世躯壳,那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
若是这般,主神……他才是天道心中的“男主”?她见不着他,自然不会有契约感应,但他能无时无刻暗中观察着她,只要他愿意,他能幻化成任何她无法见到的人。
可怜她真交出了养老空间的权限。
真是煞费苦心了。
那个她无法感知到的契约,真不存在了吗?
阿绾想,她需要一个小小的测试。
·
屏蔽掉9725的阿绾彻底安静下来。
伯虞见她无话,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传完口谕,又写了一封信笺,命人快马加鞭送去罗都。
“阿兄同叔父说了什么?”
伯虞看了她一眼,问得好像是她真叔父似的,不过他也没什么好隐瞒。
“越是高阶的异能者,对净化城越有利,若想提升异能,需异能者不断叠能消耗,一时半会也急不来,孤欲制定异能者的新律礼乐,提前让叔父筹备罢了,阿绾既为感召师,今后就由你来协助异能者的规训?”
阿绾闻言明了,伯虞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无非是想让她来判定他们的异能属性和等级吧?
她笑得自然,“当然,能为阿兄解忧,是绾绾的荣幸。”
“……”
一夜之间,各地情况骤变,天子仪仗不再急着赶路,原本逃离的队伍,眼下看来更似是迁都,各城池出现的疫毒者越来越多,也致使沿途中的百姓和野人,甚至小邑中的士大夫们,各个都闻风而动,拖家带口投奔而来。
阿绾看在眼里,说到底,南阳王朝的子民们,他们对天子的崇拜和敬仰是深入骨髓的,哪怕有异能傍身,也没人真敢拍案而起,自立为王,如今伯虞唤各路诸侯守护子民,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众人又有什么理由非反他不可?相反,多的是闻讯而来,寻求庇佑的人。
迁往罗都的队伍庞大不少,除去庶民百姓,不少异能者也追随而至,进喜和良笙,甚至卿宰大夫的宦寺女奴们,组建成一支高度集权于王的护卫队,听从伯虞与绾姬之令。
护卫队将异能者与庶民百姓分区而治,除此之外,阿绾还传出口谕,将感染了疫毒的疫毒者也带上,绑在队伍最末端,由异能者看守。
“为何要自找麻烦?”
“阿兄为何认为疫毒者是麻烦?”
“孤既扬言要建净化城,你却将疫毒者都带上,是想打孤的脸?”
“阿兄误会了,绾绾实是为阿兄考虑,毕竟若其他诸侯真有反意,疫毒者就是最外层的防线,他们如今对我们构不成威胁,阿绾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罢了。”
“怎么,孤的异能者能控制得了疫毒者,其他诸侯国的异能者难道就不会一攻就破?”
“那也是有胜于无,且阿兄不是命我协助叔父提升高阶异能?阿绾应了阿兄,就会全力以赴,阿兄可对我异能军,拭目以待。”
伯虞盯着她看了很久,马车内一时沉默,阿绾不卑不亢任由他看,没能探出她意,伯虞只好道,“既如此,好好提升高阶异能。”
阿绾笑得无害,“好。”
愈发壮大的队伍继续南下。
翌日酉末。
二人放下筷箸,阿绾想着今夜欲行之计,忽听良笙上前来报,“主子,投奔的异能者中来了一位熟人,求见主子。”
伯虞的目光看了过来,阿绾也挑了挑眉,“宣。”
半刻后,天色渐暗,良笙手执长灯笼,领着位翩翩公子快步而至,行至仪仗旁,他跪地行礼。
“黎奴给伯虞,绾姬请安,公子王姬长乐无极。”
阿绾眼神一亮,她掀开窗帷,惊喜出声,“黎奴!你还活着!”
“是,绾姬,黎奴得绾姬所指,幸得活命,今终奔走而至,盼绾姬勿弃。”
进喜唤寺奴接过良笙手中的长灯笼,良笙上前为阿绾挽起窗帷,阿绾将黎奴打量了一圈,心中一喜,黎奴简直就是为了她的大计而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她回首望向伯虞,“阿兄,这是我颜殿的寺奴,当时异变突发,就是因着他在,绾绾才觉醒了感知能力,他为土异能者,如今奔我而来,阿兄可否恩准他继续服侍绾绾?”
伯虞面有沉色,他冷冷瞥向那跪地寺奴,“你从杲都追寻而来?”
“是,不过公子勿忧,城门封锁无碍,奴不是御马而至,而是遁土而来。”
“遁土……?”
“是的。”说罢黎奴跪拜的姿势更低,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消失在了方才的位置,转而从另一侧的土面上冒了出来,寺奴忙将灯笼转移方位,只见黎奴甚至衣裳都未脏,四周没有神力的寺奴见了,皆瞠目结舌,叹为观止,纷纷低下头颅。
“好厉害,你进阶了?”阿绾欲下马车,被伯虞从后拉住手腕,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又如何得知行军方位?”
黎奴恭敬回道,“天气炎热沥干了奴身上水分,这才令奴恢复动弹,不瞒公子,奴心中只有跟随绾姬这一念想,遁土的距离随着意念迫切,能越遁越远,四面八方奴皆遁土探过,也是听到焦邑百姓提及仪仗的只言片语,才明了方位,追随过来。”
伯虞还未开口,阿绾便欣喜肯定,“黎奴的能力今后大有所用,阿兄,若他不断进阶,今后岂不是想探多远都行?南阳王朝领土广阔,正是需要这样的土异能者呢?”
“孤没说不纳他入队,只是这般再贴身伺候你,不太合适。”
阿绾小嘴一抿,眼泪说掉就掉,“阿兄,杲都异变至今,绾绾不敢有怨,可绾绾已是及笄女子,一直跟着阿兄同驾,多有不便,其实就算没有黎奴,绾绾方才也想向阿兄请示,可否让绾绾独乘一驾,也好沐浴更衣呢?”
“……”
行军队伍愈发壮大,自是不再缺少马车行具,虽为兄妹,一两日同行,无可厚非,可到罗都要月余的行程,若日日同乘一驾,也是不妥。
伯虞本也没这般打算,只是见她因一奴要与他分开,心中不悦而已,他虽也不明为何不悦,许是觉得有损自身威严,可没成想她的泪像暑中暴雨一般,说落就落,伯虞心中烦躁。
“孤没说不行,怎就哭成这般?”
阿绾继续哭着,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好了,进喜!”
“公子,奴在。”
“为绾姬另备一驾上乘马车,良笙。”
“公子,奴在。”
“去收拾你主子常用之物,有什么缺漏的,告知进喜。”
“是,公子。”二奴一同离去。
阿绾眨了眨眼,抽泣道,“阿兄,那黎奴呢?”
伯虞见她终于抬眸,烛光下她湿漉漉的双眸愈发怜人,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早些分车确是好事,也不会耽误他理政阅章,制定新律。
伯虞冷下神色,“既是你的寺奴,怎又让孤来安排?”
阿绾破涕为笑,她抓着他的袖口摇了摇,“绾绾就知道阿兄最好了,那绾绾不耽误阿兄理政,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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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说罢人就下了仪仗,示意黎奴跟上,黎奴行礼告退。
直到脚步声消失,伯虞才看向那被她扯乱的袖口,陷入沉思。
·
良笙将绾姬的车马布置完毕,点上了主子一向喜爱的熏香,这才恭敬退了下去,请绾姬登车。
阿绾原本是想先用阿楚的,不过既然黎奴归了,自是用黎奴测试,更加方便些,毕竟,黎奴更听她的话。
“良笙,你去告诉阿楚,本宫要沐浴,让他稍后来为本宫净化几桶干净的热水。”
“是,主子。”
阿绾这才登上车,她回首见黎奴没动,笑了笑,“黎奴乖,不会让你碰到水的,先上车吧,本宫有话要问。”
黎奴抬眸看她,眼中有些道不明的意味,行过礼后,便也登了车。
昏暗幽香的马车内,随着黎奴登车,她竟一时觉得拥挤起来,不过只是感觉罢了,王姬的马车,也不会比公子的仪仗小多少。
登车后依旧自觉跪地的黎奴,面色凄凄,“绾姬,黎奴以后都不能伺候您入浴更衣了吗?”
阿绾看向他的手,瞧着与过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推拿之事在行军途中自是不便,她也不至于贪图那点安逸,且日日坐于厢内,也劳顿不到什么。
“水与你不容,本宫可舍不得,这几日黎奴受苦了,你离开前,杲都是如何光景?”
发现绾姬是真有话要问,黎奴收起了怜色,恭敬回道,“回绾姬,杲都宫中,全是疫毒者,皆在搜刮活物。”
意料之中,没了生肉石的丧尸,渴求血肉才是本能,阿绾叹了口气,只可惜那好好的城池,当初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才捏造好的。
“黎奴受苦了,出来也废了不少力气吧?”
黎奴微微一笑,“得绾姬庇佑,奴的异能既能遁土,亦能筑墙,每当疫毒者要奔来时,奴筑起土墙,他们便茫然离去了。”
还有这等好事,阿绾心中大喜,“筑墙后,黎奴还能视物?”
黎奴颔首,“土能为奴所用,不会阻碍双目。”
阿绾笑得开怀,念起心中大计,这下何愁找不到帝芮?
实在是许久未动这等心思了,阿绾看着黎奴的目光都有些火热,她向跪地的黎奴招了招手。
“黎奴,你过来。”
黎奴稳住神色,跪地靠近,侧在她身旁,听候指令。
阿绾伸出手,轻抚黎奴的下颚,面如玉般无暇,她欣赏了好一会,悠悠笑道,“现在,给本宫展示一下你的异能,嗯?”
黎奴只觉得吹到面上的风有股诱力,他忍不住望向绾姬那绝美的眸子,整个人瞬间像中了魔咒一般,听令唤出土能,暗香幽动的车马厢内,瞬间筑起土墙,外头的动静,她是一点都听不见了。
阿绾松开手,转而触摸这被异能包裹的土墙,墙面一点都不松软,结实得很,她全然没发现,随着她手的移动,一侧的黎奴险些软了骨头。
黎奴的眼中亮起某种光,挣扎了片刻,他抬手拽住眼前女子的手腕。
阿绾一时不察,跌靠在柔软的案榻上,她惊诧抬眸,发现黎奴直勾勾望着她,那意味不言而喻,阿绾轻眨双眼。
嗯?他不是个寺奴吗?难道异能还能将他下面也变异了不成?
阿绾并未动,只见黎奴忍了又忍,卑微求道,“绾姬,能再摸摸奴吗?”
似笑非笑,阿绾那心思又活络了起来,“黎奴只想本宫动手吗?”
她俯身贴近黎奴如玉的面,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呼出的气息幽香火热,眼中的诱意更甚。
“不想亲亲吗?”
这话音一落,黎奴再也忍不住,他起身虚揽阿绾的腰,刚要凑近,不想此时一声刺耳的帛裂声传来。
“唔”,黎奴捂住心口,侧身吐了口血。
阿绾神色瞬凝,四周的土墙被绿色的根系刺破,甚至越来越多,她冷静出声。
“黎奴,收了土能。”
马车内的土质烟消云散,夜晚微风扬起窗帷,阿绾看到了车外伫立的伯虞,他的双眸泛着幽绿的光,身后跪着众奴,还有那目空一切的商楚。
伯虞的神色盛气凌人,阿绾忽就笑出了声。
找到你了,帝芮。
12. 第 12 章
车厢内外有对峙的神力。
阿绾看着吐血的黎奴,既心疼又不解,他不是能看到墙外之物?为何不告知她车厢外来了人?
黎奴的面庞落寞下来,他咬了咬牙,片刻后恢复往常的温润如玉,没有任何立场和身份能起身自辩。
怎么?异能让最听话的黎奴也不听话了?阿绾望着黎奴的眼神从心疼变成了恼怒,可别坏了她的大事!
不再看他,她起身出厢,盯着那幽绿渐散的眼,“阿兄怎来了?”
伯虞没有说话,身后的良笙一脸惶恐,“主……主子,方才奴去唤楚水质官,得知公子已召见了他,奴便折返仪仗那处去寻……”
知晓始末后,阿绾嫣然一笑,神也会想要沐浴吗?“那阿兄先用,绾绾不急,只是阿兄何必亲来一遭?”
伯虞面色无波,“楚水质官的水能可助孤升阶,刚提能不久,便察觉到你这有异动,可是这奴要伤你?”
“阿兄误会了,是绾绾让黎奴给我展示他的异能呢?绾绾好奇罢了。”
好奇?伯虞的面色瞬冷,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占有的妄念,在他眼皮底下,她竟敢蛊惑他人,引发能量波动!
睨看倒地的黎奴,伯虞语气犀利,“滚,孤有话要训。”
阿绾不惧反笑,唤人去扶黎奴,“寻火异能者,给黎奴疗伤。”她知晓队伍中也有低阶异能者,但不是谁都能令她的任务面板有反应,既不是主线人物,她便不去琢磨。
良笙忙上前应诺,“是,主子。”
须臾,马车外除了进喜和一众寺奴,只剩目空一切的商楚,他颔首行礼,欲先行告退,阿绾打断了他。
“阿楚在此等候本宫,不得离开。”说罢,她跟着伯虞登了车。
马车内有黎奴的血迹,也不知进阶的伯虞是何等级了,竟能这般一针见血。
伯虞望见血迹,内心的戮意更甚,他唤木屏障,浓郁的绿意将厢内的血迹吞噬,也将厢外隔绝开来,案榻恢复干净后,他一把扯过身后阿绾,勒住她的脖子,逐渐收力。
“任务进展良好,你一而再再而三是想做什么?如今的界面,岂能任你再勾妄念?”
阿绾下意识捂住他勒脖的手,面板提示再度弹出。
【主线人物姜伯虞,末世王朝奠基者,异能:木,目前异能等级:B级。】
阿绾的意识体一跳,他等级竟提升得这么快?
她有些喘不上气,“阿兄,好疼!”
伯虞的瞳仁又泛起了绿意,手中力道重了几许,“你还敢来惑孤,找死?”
阿绾的泪从眼角落下,她感觉意识体都要被勒出躯壳了,下意识伸出手紧紧环抱他腰腹,趁他愣神,她终于抽出了身,咳喘不已,谁惑他了?难道让她站着等死吗?
“是你……你先违背约定,罔顾我意愿的,主神大人。”
绿意散去,伯虞神色莫名,只听她又道,“阿绾知晓自己人微言轻,可约章已定,你为何不守?神就可以言而无信吗?”
“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孤何时同你有约?”伯虞声色俱厉,他的愤怒和不解,不似作假。
阿绾有些滞楞,究竟是他太会伪装,还是真的另有其人?可是土墙发生之事众人皆不可视,若不是神识体,他又怎知自己在里头增添妄念?
阿绾的心跳得飞快,她强压思绪,忽而抬首,就算他不是主神,“你不是烂摊组的宿主吧?”
伯虞忍住心中怒火,纠结片刻,他咬牙说道,“孤本就是南阳王朝的魂灵意识体,主神曾赠信物于孤,让孤窥见了天机,也看见了南阳王朝的覆灭,为避免此灾,孤务必摧毁诸侯国势力,大统天下。”
阿绾瞪圆双目,微微张唇,深感不可思议,他是她养老空间的魂灵意识体?她怎不知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孤知你来自异世,身有法器,虽天机告知此梦为你所造,但庄公梦蝶,焉知真假?”更别论她的任务无关情爱,只是协助他完成大统。
“这都是主神告知你的?”
伯虞别开了眼,“天机不该再过多泄露。”
见阿绾沉默,伯虞也冷静了下来,他深吸口气,“那个土异能者,不得再贴身伺候你,他可与其他异能者一同规训,但不得受特殊照顾,你,直至罗都,勿要再出车厢了。”
“……”
阿绾看着他下了马车,车外传来他强势的吩咐,“绾姬体弱,不得再出车劳顿,尔等务必照料好她!”
宦寺女奴面面相觑,惶然应诺,“是……公子。”
伯虞离去了,阿绾却还未从他的话中回过神来,她一个人呆坐了很久,直到外头传回良笙的声音。
“楚水质官,怎还在此?”
宦寺见宫正归来,忙上前告知了伯虞公子的口谕,良笙大惊失色,先帝在时,主子连礼乐都能免,如今却要被公子禁足?
一旁静候宣召的商楚,无哀无怨向良笙出声的方位行了礼,“宫正大人,绾姬并未召唤楚。”
方才四周一片寂静,楚感受到木质屏障,伯虞将整个车厢笼罩,可他离开后,哪怕屏障散了,里头也没再传出声音。
阿绾终于动了,她敛下眼,扬起意味不明的笑,“良笙,唤楚进来。”
良笙闻令,低声嘱咐身后的楚,“楚水质官,请吧。”
寺奴上前为目疾的楚引路,楚登车跪坐后,阿绾看了他半晌,再次唤良笙,“备水,本宫要沐浴。”
良笙望了望面色如常的主子,又看向有眼无珠的楚,“是,主子。”
半刻钟后,浴桶物件和洁净衣物都放入了车厢,女奴将热水纷纷倒入浴桶中,退了下去。
阿绾终于看向商楚,“阿楚可以开始了。”
商楚颔首,抬手覆于浴桶之上,蓝色的异能浮动,水中杂质顺着蒸汽一一浮动在蓝色异能里,少顷,商楚收了手。
“绾姬,可以入浴了。”说罢他便起身。
“站住,本宫让你走了吗?”
商楚身型微顿,又要下跪,阿绾开口道,“就这样站着,看着我。”
商楚下意识皱眉,他自然是看不见她的,但他的听觉和嗅觉甚佳,可以轻易判断她在何处,以及她稍有幅度的动作。
比如眼下她开始脱衣了,当着他的面。
宽衣解带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她的手不急不慢,扬起的弧度透着灯烛在他眼皮上摇曳,衣裙解到了何处,商楚彷佛真亲眼“看”到了一般,他稳了稳心绪,调整神色。
阿绾褪下衣裙,抬腿踏入浴桶,靠在浴桶边缘,仰望目空一切的商楚,她嫣然一笑,“看着本宫的方向。”
他俯视望向她出声的方位,面色无波,阿绾撩起水花湿身,自然吩咐道,“你右侧一尺处,给本宫递香胰子。”
商楚听话寻到此物,双手捧上。
“给本宫拭身。”
商楚踌躇,“楚目不能视,恐服侍不好绾姬,还是唤宫正……”
“本宫就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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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几舜,商楚不再开口,他隐忍靠近,为她拭身。
任由他的大手抚遍全身,阿绾直勾勾盯着他的眼,他是个瞎子,自是无法注视她,也不会受她蛊惑。
是的,蛊惑,那根时不时在她脑海中跳动的弦,今夜她有意唤醒它,被她盯上的人,皆会按她的心意行事,尤其是直视她双眸时,伯虞对她的禁足,也正是懊恼如此。
这股惑力不属于天道,不属于养老空间,属于她自己。
【主线人物商楚,末世王朝奠基者,异能:水,目前异能等级:A级。】
阿绾勾唇,能接触到水木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想要升级,确实不是难事。
她凑近他的脸,“听闻北疆的羊糜和湩酪很香,阿楚想念吗?”
牛羊只有王族能食,这般近处试探,他的神色也没有丝毫波动,是个忍者。
他手中动作未停,“路途遥远,绾姬若想食之,可待到下座城池,命江都诸侯准备,许有走商贩卖。”
阿绾没接这茬,“阿楚的双目,是药瞎的?还是戳瞎的?唔……本宫猜是药瞎的吧?外表看不出痕迹,很美呢。”
商楚的眉眼终于有了异动,“回绾姬,楚记不清了,是幼时的事了。”
“可惜……,你说,阿兄带着众人这般迁都,若是罗都不保,会迁到北疆去吗?”
“楚不知,绾姬,拭身毕,可需换水?”他停下手中动作,欲起身放下香胰子。
阿绾抬手揽住他的脖颈,“你换嘛,又不影响什么。”
芊芊玉手覆上他的眼,“胜国殿上,本宫见到了北疆太子的爵器,好看得紧,你身上还有其他金灿灿的物件吗?”
商楚被她触眼的手所慑,那娇嫩无骨的手戴着定力,想让他说真话。
她手中的水珠顺着他的面颊流下,浸入他的外衫,他未再动,也未回话,只有胸口的起伏加快。
阿绾也不在意,另一只手也抚向他的眼,“阿兄说庄公梦蝶,你听见了吧?你的梦……是什么样的?”
他的梦?
那不是久远得记不清的梦,相反,他日夜所想,记忆犹新。
他生于北疆犬戎,那时的北疆已经没了往日的雄壮,各州郡分裂,内斗不止,除了犬戎,还有白狄、赤狄、鬼方、东胡、匈奴等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加之中原的南阳王朝实力雄厚,幼时起,他面临的,就是内忧外患的局面。
直到他梦到了主神,主神赐予他金戒信物,“吾可帮你掌权,可需你忍辱负重,并献祭双目,你可愿意?”
愿意,他当然愿意!
只要能平定北疆,推翻中原,他愿意付出一切!
商楚还沉思往日旧梦,阿绾早就收回了手,她穿上里衣,坐在案榻旁整理思绪。
可以肯定的是,主神并未离去,或者说,这个任何宿主都搞不定的,濒临崩溃的末世任务,本就留有主神的残识,而那些残识,与风光月霁的帝芮不同,他们有着强烈的残念和欲望。
阿绾嗤笑了一声,难道这里,正是帝芮深藏在心神之下的黑暗面?他是混沌之初就存在的神,随着他神力愈发雄厚,这里的妄念残识只会更加强大,是帝芮自己看不清……又或者,他剪不断理还乱罢了!
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她确实被套路了,天道将她扔进了帝芮自己都逃不出的深坑,甚至还搭上了她的养老空间。
毁灭吧,天道,主神,她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阿绾真这么想。
13. 第 13 章
绾姬听从兄训,一直到了江都,她都没出马车半步。
江都的吴公侯是姜氏隔了代的姻亲,为人忠厚老实,一燃起烽火,他就列阵唤兵,要奔杲都而去,还是探兵先从关口得知了消息,才勒马止步,守城等候。
在得了伯虞的信笺后,他更是恨不得憩在城门之上,翘首以盼,这会见了仪仗,近六十高龄的吴公侯,不禁潸然泪下,迎接时,他止不住痛哭流涕,嘴里还一直感念着先帝的功德。
伯虞和阿绾都声色动容的配合了一番,吴公侯才恭敬将他们请入城中,相邀伯虞绾姬一同商议后事,阿绾以体弱为由,在偏殿等候,毕竟某人说了,她不可劳顿。
进了殿内,阿绾终于松了口气,大热天的,还站着哭了那么久,想想吴公侯也是不容易,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自己的亲叔父呢?
良笙赶忙递上沾湿了的帕巾,虽说主子有华盖罗伞遮荫,但架不住这天热,又哭了好一会,小脸全通红了,良笙心疼不已,她一边为主子擦拭,一边望着殿门口,“也不知良辰取到冰没有,要不奴先给主子唤水沐浴?换件轻薄的衫子?”
自从绾姬禁足后,良笙全心照顾主子,来回奔走的活又落在了良辰身上,阿绾摆了摆手,“不用,阿兄不会滞留太久。”
片刻。
良辰从江都的掌冰凌人那拿回了消暑的冰,他行礼后将冰交给良笙,良笙更替了冰鉴,殿内才渐渐有了凉意。
一旁的良辰见绾姬面色缓了,才低头说道,“主子,江都的冰政也不小,奴瞧进喜大宦取的冰量,定是够您和公子用到罗都了。”
阿绾神色舒缓不少,她懒懒应着,“地处这带,冬日斩冰皆不是难事,到了罗都,冬日无冰,夏日酷热,才叫人烦。”
良笙扇着冰,笑着插话,“那时公子也会为主子想办法的。”
就那些个残识躯壳?阿绾扬眉,呵,她止了这个话头,另问起黎奴。
良辰上前回话,“黎奴安顿在异能营队中,被一位冷面侠士,用火能炙烤了几日,终是恢复了过来。”
“炙烤?”阿绾坐直身子,这话听起来,实在叫人惊诧。
“是,那侠士活动在江杲一带,瞧着性子很冷,从不与人攀谈,没成想竟是火异能,正是他说的,黎奴的内伤除了木痕,还浸入了水气,五脏六腑都有了僵化裂损,不过经他烤了几日,黎奴现在已经无碍了,只是……得知不能再伺主子,黎奴很是神伤呢。”
阿绾微微蹙眉,是她蛊惑不假,但黎奴确实逾越了,他不该隐瞒土墙外的情况,令她陷身被动,乃至禁足,小小惩戒一番也好,不过,除了木痕,还有水气?
伯虞进阶后,竟能储水了吗?还是……
“阿楚呢?他如何?”
良辰见主子并未为黎奴神伤,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暗自觉得,他一手调教的黎奴,还不算讨主子欢心,是该调教新的奴了,掩下心绪,良辰恭敬回道,“楚水质官随着公子入城了,奴在冰政处也瞧见了他。”
良笙暗暗称奇,“主子,异能营中那么多异能者,只有楚水质官,最得公子的偏爱,不过也是,楚水质官的异能多有用呀,今后他若能将水化冰,那不论去了何处,岂不是都不愁冰了?”
这倒是实话,或许也是伯虞唤他随行的目的。
阿绾无意识敲了敲案面,大多数异能者若想提能,需消异能耗到临界值,挺过去了就能升阶,挺不过去……那自是废了,不过伯虞和商楚,他们好似根本无需耗到临界值,是二人的体质特殊,还是另有乾坤?
回想这二人的相似处,都是一国太子,是奠基者,有主神信物……阿绾敲案的手顿了顿,她瞬间觉得思路明朗了起来,是了,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掌权,大一统!他们的残识与主神有关,实在不得不重视!
其实她无意深究任何人的过往,只是他们已经颠覆了她的养老空间,若空间没了……阿绾敛下眼,由奢入俭难啊!
且在阿绾的记忆中,天下明明是天子令诸侯的天下,南阳王朝难道不应如此?
喝着良笙递来的汤浆,阿绾陷入深深的沉思,她得好好找个突破口才是,外头的脚步声传来,是进喜。
“绾姬长乐安康。”
阿绾敛下眼,“嗯,可是要出发了?”
“公子与吴公侯议事未毕,特意唤奴前来告知绾姬,今日暂歇江都,明日辰时再启程出发。”
阿绾眉眼微动,她笑着回道,“议事要紧,本宫知晓了。”
“是,绾姬,吴公侯安排了寝殿住所,可需要奴引路?”
“本宫还乏着,先告之他们吧,晚些再移。”阿绾示意良笙和身后的宫娥。
“是,那奴先告退。”
进喜行完礼,良笙也出列行礼,跟着进喜一同去寝殿布置了。
偏殿安静了下来,阿绾放下手中汤浆,思绪飘远,这个末世王朝任务,既有伯虞和商楚,那是否,还有其余的奠基者?
“9725,这个任务有多少个奠基者?”
没让阿绾久等,9725很快给出肯定答案,“阿绾大人,奠基者有三人。”
三人,三段残识……
怎么,集齐了是能召唤帝芮吗?阿绾被自己的念想逗笑了,可笑着笑着,她又顿了下来,风光月霁的帝芮,定是瞧不上自身残留的那些妄念的,甚至可能不愿让她知晓,可他若不在伯虞和商楚身上,那只剩下最后一个载体了……
望着恭敬候在一旁的良辰,一个念头在阿绾心中油然而生,她是“体弱不可劳顿”,但见兄长心系王朝,她作为感召师,自然也是想尽一臂之力的,对吧?
阿绾勾了勾唇角,淡然吩咐道,“本宫要到异能营队中去,良辰,备竹册,以便编队收录。”
良辰有些诧异,“主子,可公子让咱……”
绾姬睨眼看来,他自不敢再多言,“是,奴这就去准备。”
异能营。
说得好听些,异能营是为了将异能者和庶民分区而治所设,但这一路,众人只是跟着仪仗行军,而负责看守的宦寺,也只是初略确认了他们的异能,列阵归队,其余的并无安排。
起初,有异能傍身,大伙或多或少都有些借力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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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心思,特别是听说奴籍都能翻身做官,众人更是跃跃欲试,可随着黎奴被伯虞公子重伤的消息在营内传开,相互忌惮的氛围就愈演愈烈,他们也怕被相克的异能所伤。
这种克制的和平,随着绾姬的到来,很快发生了改变。
阿绾看着列队集合的众人,巡视一周,估摸着只有百来人,她向良辰示意,良辰很快出列。
“公子议事未毕,绾姬心系王朝,特意前来将尔等编队收录,各位能者列队听唤,由绾姬感召定级。”
“是,大宦。”众人虽惑,但也恭敬回话。
“同级者不论出身,可互相博弈提能,到了杲都,根据实力授予职位。”
不论出身?据实力授位?众异能者皆按捺不住,小声议论起来,他们各个眼中带光,面有所期。
阿绾见状,笑得从容,“能为净化城出力者,皆是我南阳王朝的得力干将,兵礼新律,尔等需熟读,配以军乐武舞,师出以律,且要固守射御,礼乐不可废。”
阿绾的声音并不大,可落入每个异能者的耳中,却那般娓娓动听,他们拱手应诺,“谨遵绾姬所言。”
如此,异能营众人皆规矩列队,等候传唤。
宫娥简单收拾高台,端来一面案几,良辰将初初记录的名册呈上,陈列在阿绾面前,他跪于案侧,为绾姬研墨,并开始传唤众人。
·
日沉西山之前,阿绾都坐在高台上,一一感应着面前的异能者,对着名册勾勾画画,意识内未再提示主线人物,只浮现对应的异能等级,大多都在E与F之间徘徊。
直到黎奴上台,意识内的提示面板终于有了变化。
黎奴恭敬行礼,神色彷若在绾宫那般虔诚,阿绾不动声色看了几眼,面上无波,说出的话却带着欣慰,“黎奴的异能又进阶了?
面板提示他的异能现在是B级了,在这清一色的E和F中,突出得显眼。
黎奴全程未敢抬眸,只压着心绪,恭敬回道,“是,绾姬。”
阿绾勾了勾唇角,画了个“二”,示意良辰唤下一人。
“绾姬,奴有物欲献。”黎奴在良辰大宦开口前,再次出声。
良辰看了他一眼,无声叹了口气,这奴又要在绾姬面前争宠了,阿绾倒是面色从容,她笑着瞧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
被土能覆盖的青铜盘被呈上案几,立于阿绾面前后,土能轻松瓦解,里头摆放着一小块红晶石,晶体十分鲜活,里头好似还有火苗在动,阿绾的双眸瞬间放大,她凝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若她没看错的话,这是……
生肉石?
“幸得绾姬庇佑,奴得营中的胡荇所救,在火能炙烤下,奴的土能里产出了这样的红石,虽不知为何物,但有能量浮动,还请绾姬定夺。”
生肉石明明是主神予她的法器,为何火能炙烤便能产出?阿绾强压心中所诧,定定问道,“胡荇何人?”
良辰上前应答,“绾姬,此人正是那火能侠士。”
“传他来见本宫。”
“是,绾姬。”
“……”
14. 第 14 章
须臾。
一个冷漠疏离的高大男子被传唤而至,他全程低着眼,上了高台后,不急不慢向阿绾抱拳,“胡荇,见过绾姬。”
他的声音阴冷无波,还十分沙哑,好似被灼烧过一般,难以入耳,阿绾蹙起娥眉,再仔细看向他的脸,瞬间闭目,别说能瞧得过眼了,此人怎地如此……丑陋,他面上已体无完肤,布满了似爬虫般的烧痕。
良辰自幼跟着绾姬,知她对美貌的偏好,一见此人,便下意识喝斥,“放肆,既要面见绾姬,怎不掩面遮丑?”
胡荇未说什么,从衣襟处拿出一面面具,当众系上,随着他的动作,全貌只剩双目,霎时,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与方才的丑陋有着天壤之别,面具衬得他十分神秘莫测。
“荇听闻,拜见王室,不得掩面,以示尊重。”他那沙哑的声音不急不慢,好似只是在转述他人之言。
“……”这话是不假,可谁知他面具之下竟是那副鬼样子,也不嫌吓着绾姬。
阿绾眨了眨眼,好似回过神来,他的声音如此难听,她却隐隐觉得熟稔,这感觉实在是怪异,眼下却顾不得那些。
“本宫听闻,你的火能可使土异能者产出怪石,此事是真?”
“应该吧。”
良辰皱眉,“大胆!为何不用敬语?绾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可失礼!”
胡荇睨看了一眼良辰,又看了眼已经跪地的黎奴,拱手说道,“回绾姬,荇在为黎奴治疗前,确实不知怪石之事,荇行走江湖多年,不熟礼法,还盼绾姬勿怪。”
阿绾不耐地朝良辰摆摆手,随意找了个理由,“良辰,去将北疆战俘的竹册拿来给本宫,你们也都下去吧,黎奴留下即可。”
良辰看向绾姬,又看向胡荇,他有些踌躇,“绾姬,奴还是留在您身边吧?”
跪地的二人皆是异能者,四周无宦寺,他们若对绾姬起了歹念,他也能为主子挡上一挡,可绾姬的眼中带着不容置疑,良辰无法,只好起身告退。
高台之上,阿绾依旧稳坐,二人各占一方,皆未开口。
从未主动出现的9725,忽地出声,“阿绾大人,小心为上,胡荇的火能只是D级,瞧着平平无奇,可本统感应到了他身上有异。”
其实阿绾也有所感应,但她实在迷惑,意识再次询问系统,“可知他身上有何异常?”
9725未再开口。
阿绾也不急,看了看二人,一个温润如玉,恭敬守礼,但是个寺奴,一个面貌丑陋,却冷漠疏离,不卑不亢。
有些事她必须当场确认,阿绾不动声色,“各唤异能吧,炙烤给本宫看看。”
“是,绾姬。”那个听话的黎奴又回来了,他唤起土质,瞬间高台中央涌起一股淡黄色的异能。
胡荇见状挑了挑眉,唤火于那股淡黄色之下,红色的异能瞬间加大火力,高坐案几的阿绾,都感受到了这股热浪,天本就热,这一下更燥了。
阿绾一边观察异能,一边望着眼前二人,黎奴的面色是更加舒适了,如同冬日烤火般温暖,而胡荇……面具之下,毫无波动。
火能估摸着燃了一刻钟,阿绾的额间已被烘出了汗珠,黎奴有些担忧望着她,但阿绾只是紧紧盯着那两股缠绕的异能。
半晌,眼前的异能终于有了变化,淡黄色的土质渐渐变成了粉色,粉色逐渐加深,粉红,深红,暗红……
肉眼可见的变化,使得面色无波的胡荇也蹙起剑眉,他的眼中似有什么闪过,就这一刹那,阿绾感受到了契约波动!
“够了。”阿绾坐直了身子,黎奴的土质收了回去,瞬间化作了一个新的生肉石,而胡荇才回过神般,机械地收了火能。
黎奴期期望向绾姬,却只见绾姬盯着胡荇。
“过来。”黎奴听见她唤,却浑身僵硬难以动弹,他知晓绾姬唤的不是他,那股熟悉的落寞又涌上心头,这次,是完完全全熬成了苦涩。
胡荇神色有些复杂,望向唤他的阿绾,他更是眯了眯眼,停顿几番,才顺势上前两步。
“再近些,到案侧来。”
胡荇目光愈发阴鸷,他落座案侧,带来一股冷风。
阿绾没有介意他的态度,反倒笑开了眼,“面容何时变成这般的?”
“初获神力时,烈火灼烧,命大,奇迹生还了。”胡荇漠色欲显,眼观鼻鼻观心,彷佛说得是发生在他人身上之事。
烈火灼烧啊……你也有今天?阿绾心情忽地大好,她嫣然一笑,再探,“是吗?听闻你曾是侠士?”
胡荇的神情彻底平静下来,他言简意赅道,“救过几个人罢了,不足言侠。”
他说的确实是这副躯壳所发生之事,阿绾意会,没再询问,只暗暗觉得奇怪,方才感觉到的制衡契,眼下又不见了,她将面前的竹册放到一旁,倒了一觚浆汤细细抿着,望着他,不急不慢带着些探究之意,而跪于案侧的胡荇纹丝不动,似也不慌。
高台三人,心绪杂乱的,大概只有黎奴。
未几。
9725在意识内有了反应,“阿绾大人,若本统感应无误,胡荇身上绑定了个旧系统,以下是本统捕捉到的残话余音。”
【……的碎识散落在末世,神力感召,万物复苏,新的世界即将开始。】
意识内传来一句不完整的话,听着确实是某个系统的声音,阿绾打开面板,看到9725记录的这段话,神力感召……她不禁陷入深思,最初也是伯虞提出了天神赐予神毒二力,这么说来,帝芮感召过这个末世吗?
而那新世界,是现在吗?
“伯虞公子到。”
高台下方传来宦寺的通报,阿绾敛下神色,朝案侧之人抬了抬手。
胡荇望着她不明所以,见她再次示意了那虚抬的手,他终于意会了她的意思,蹙着眉伸出小臂,将她虚扶而起。
【解锁主线人物胡荇,末世王朝奠基者,异能:火,目前异能等级:D级。】
呵呵,她就知道。
·
阿绾绕过案几,规矩行礼,尔后笑道,“阿兄可是忙完了?”
她望向伯虞,以及伯虞身后的商楚,商楚向她行礼后便自觉站到了一旁。
伯虞看了看她,又瞥过高台二人,“孤听闻阿绾在此感召异能者,编队记册?身旁怎无人伺候?”
阿绾笑得乖巧,甚至有些后怕之意,“宦寺被绾绾吩咐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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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了,绾绾见阿兄与吴侯议事未毕,也想尽绵薄之力,替兄解忧。”
这话听着,倒是让伯虞欣慰,几日未见,眼前女子顺眼了许多,应是知错了,目光停留至她身侧之人,带上了三分讥笑,三分探究。
“可用能用之人?”
阿绾顺应道,“阿兄,此人名胡荇,是江杲一带的侠士,他的火能奇特,能产出红晶石,像是一小块生肉似的,绾绾感应此石有异能,许是能震慑疫毒者。”
“哦?”
阿绾示意另一侧的黎奴,“黎奴,快给阿兄瞧瞧这石头。”
黎奴双手奉上生肉石,伯虞接过望了片刻,复又看向胡荇。
察觉伯虞视线,胡荇那孤僻阴冷之感又出来了,见二人好似各自揣摩,就连商楚的目光也移到了胡荇身上,阿绾无意现在就让三人对峙。
她看向商楚,“阿楚,稍后同本宫回殿,太热了!”
伯虞视线转移,看向阿绾,只见她确实额鼻上都有汗珠,撅着嘴十分娇俏,他面色不虞看向身后宦寺,“还不给绾姬撑起华盖?”
进喜连忙唤人撑伞。
阿绾却笑了,“无碍,天色也不早了,绾绾想先回屋沐浴,待晚些,阿兄可同绾绾进飱食?关乎异能军,绾绾有些想法,欲同阿兄细说。”
伯虞瞧着阿绾试探的眸子,敛下眼,“好。”
“……”
众人跟着各自主子,摆驾回殿。
良辰姗姗来迟,跟上了绾姬的轿辇,手中还捧着战俘的竹册,阿绾接过竹册,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商楚,她压低声音。
“按颜殿规矩,去调教胡荇。”
良辰心中惊诧,却不敢表露万分,他垂着头跟在轿辇旁,应诺道,“是,主子。”
绾姬对美男有一套规训表,先前在杲都时,都是良辰负责监督执行的,良辰深知主子自幼偏好美男,可见了胡荇,怎就换了口味?那胡荇无论上瞧下瞧,都很丑陋啊!况且……良辰心中一哆嗦,况且那人如此狂妄阴鸷,想也知道,定是不服从管教的硬茬。
放下窗帷的阿绾,神情悠哉靠在案榻之上,望着意识内的9725,她戏谑笑道,“回天道了?”
听出阿绾大人在冷嘲热讽它先前的揣测,9725只能静默不语,末世任务已超过它的认知范畴,遇到危险,系统的本能反应当然是提醒宿主,可谁知这危险本身就是主神大人呢?9725进退两难,选择隐遁。
江都的规模不算大,轿辇停在了望京阁,这就是吴公侯为绾姬安排的寝殿住所了,良笙早已打点妥当,见绾姬归了,上前迎接。
她欲扶着阿绾落轿,阿绾摆了摆手,“唤阿楚来扶本宫。”
良笙一愣,一个瞎子怎能扶主子呢?但未多言,只侧身行礼,“是,主子。”
片刻,侧方传来商楚的脚步声,阿绾勾起唇角,将手搭在了他的臂上,良笙良辰在前方引路,见他行步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阿绾则是毫不避讳的看着他,这三人真有意思,伯虞霸道强势,商楚忍辱负重,胡荇阴冷孤鸷,真的好想,一张张撕破他们的伪装。
她压低了声音,附耳低言,“阿楚,本宫要同你共浴。”
15. 第 15 章
良笙唤女奴端来绾姬的沐浴用具,安置完毕后将门带上,与良辰守在了门口,这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里头的人从黎奴换成了商楚,少了绾宫乐奴吟唱的房中乐,也少了水声与嬉声。
良辰不禁有些感慨,许是不久后,里头之人又要换成胡荇了……
殿内。
阿绾散着长发,舒坦浸泡在这热汤之中,水汤热气缭绕,殿内却不觉得闷热,这望京阁与杲都的纳凉塔相似,乃是消暑之所,吴公侯得知绾姬体弱,特意吩咐寺奴收拾干净,留予绾姬,生怕怠慢了她。
阿绾随意拂着汤池中漂浮的花瓣,望向距离她有一丈远的商楚,只见他专心致志把控着手心异能,蓝色的水波浮于他的掌面,阿绾眼波流转,渐渐划水而近。
商楚好似没有察觉一般,并未逃离,他的外裳早被良辰褪去,眼下只有一层里衣,被水汤浸湿的里衣贴在胸前,衬得他肌肉线条愈发清晰流畅,阿绾自上而下打量着,透身的里衣没入水中,叫人忍不住想去探究更多。
阿绾靠近他,双手借力撑于他胸前,瞧见他耳尖微红,鬓角微出汗珠,不由贴身而闻,啊,这许久未闻到的,属于健全美男的气息,她忍了又忍,看向那异能波动的手,终是邪魅一笑,从水汤中缓慢伸出,将他的异能回旋而握,十指相扣。
“阿楚,汤池宽阔,正是你提能的好时机呢?”
商楚欲挣开手,“楚还未完成净化,绾姬若需人服侍,可唤寺奴前来。”
阿绾见他鬓角的汗珠冒得更多了,心中暗笑,还挺记仇?
“本宫不急,倒是阿楚,可是觉得热了?你面上都出汗了。”她边说边抬手,为他拭去汗珠,接着玉手缓缓下移,掠过他腹。
停在了下腹处,她才幡然顿悟似的喃喃低语,“哦对,是本宫险些忘了,阿楚体质与宦寺们都不同,可不是会热得慌么?”
商楚迅速拽出她仍向下游移的手,带出的水花瞬间结冰,甩落在汤池旁,已成冰块的水珠打在木桁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还有少许落入了汤池中。
他面带戾气,“伯虞公子还等着绾姬飱食。”
未等阿绾回话,外头的良笙急问出声,“主子,可需奴进来?”
阿绾望着热汤里迟迟不化的冰,一只手腕被他桎梏,另一只回握的手中似有异物?此时意识面板弹出提示。
【主线人物商楚,末世王朝奠基者,异能:水,目前异能等级:S级。】
令人惊诧,这残识怎升级如此之快?阿绾瞥了他一眼,对着外头吩咐,“不用进来,继续守着就行。”
说罢阿绾欲挣脱手腕,这回反倒是商楚没有松手,那空洞的双目亮起蓝色水质异能,似乎随时能化冰柱为刀刃,狠狠刺向她。
他怒气横生,咬牙切齿,“楚只是一卑贱的战俘,绾姬就这么喜欢自甘堕落吗?还是说,绾姬就这般喜好羞辱奴人?”
他的手臂还在发力,恨不得将那些屈辱都发泄回来。
原来瞎子恼怒了是这番模样,阿绾眨了眨眼,还是觉得诱人,可纤细的手腕被扼得有些狠了,逐渐传来一阵血流不通的麻痛。
“嘶,好痛呢。”她下意识挣扎,他依旧不肯放手,似乎要她放话承诺,以后再不去招惹他才行。
阿绾歪着头,看向他那三分威胁四分恼怒的脸,半晌,忽就笑了,反手顺着他的臂跳上他腰间,双腿勾紧,蹭到了水下火热,在商楚终于动怒,欲唤冰柱之际,阿绾盯住了那空洞的幽蓝,暗讽道。
“平定北疆就够了吗?中原地大物博,这样的天下共主,才能称作王,而你,商楚,现在就想伤了本宫,还焉能有命活到称王?”
商楚那幽蓝的异能仿若瞳仁,似被眼前女子的话所慑,她……她竟知晓自己是谁?上次那恍惚的回忆,竟真不是梦境?这个绾姬的感召力,竟如此强大吗?
感受到她愈发贴近自己,呼在他面上的气息变得很轻,商楚的眼眶忽变胀痛,他瞬间感到一丝恐慌,又是这个不由自主的感觉,除了感召力,还有一股……一股让他不得不臣服的惑力,果然,那个命令的尾音又来了。
“听话,抱住我。”
商楚桎梏着她的手微顿,继而缓缓后移,将她整个人揽入怀里,阿绾满意地笑了,继续蛊惑道,“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嗯?”
那异域风情的面庞有些狼狈,眼中的幽蓝散去,他低下头颅,嚅嗫了两声,没再说出什么话来。
阿绾挂在他蓬勃的身躯上,手中捏着那夺来的金戒信物,她无声勾唇,哼,她若征服不了一个人,根本就不会去招惹他。
·
伯虞的寝殿安置在望京阁旁,名为栖云楼,栖云楼的楼层和内殿,都比望京阁要大上些许,伯虞此刻早已沐浴完毕,想到阿绾说的异能军之事,他唤人传讯给吴公侯,拒了今日夜宴。
待奴离去,伯虞便翻阅起方才阿绾收录的异能编队,还未看完一竹册,进喜匆匆来报。
“公子,望京阁那头动静不小。”
伯虞翻过一册,不以为意,“她沐个浴能有什么动静?”
“绾姬……绾姬似乎,唤了楚水质官……共浴。”
伯虞拿着竹册的手顷刻顿住,他丢信起身,“江都人多眼杂,她又在发什么疯?”说罢怒气冲冲摆驾望京阁。
外头的天色全暗了。
阿绾唤商楚来为她更衣,她可没忘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外头传来良笙良辰行礼之声,紧接又听见他们的促声阻拦。
“公子,绾姬沐浴未毕。”
“公子……”
“嘭”地一声,大门被强行推开,更衣未半的阿绾娥眉微挑,瞧见那怒发冲冠的伯虞,煞那间她竟冒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眼下这般场面,难道伯虞的木质绿能,是这个绿吗?
她的意识体噗嗤一笑,见人大步而至,阿绾方才回了神,面上带着不明所以的无辜,“阿兄这是怎么了,何以动这么大的火气?”
伯虞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正是被商楚扼狠了的那只。
造孽啊,这些个残识就这么喜欢她这只手腕吗?躯壳也有痛觉的好不好!
“你为何总是这么不安分!明日就要离开江都,这般急不可耐,你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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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天下人耻笑王室吗?!他是战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罢伯虞怒视一旁静候的商楚,他此刻像被抽了魂似的,拿着阿绾的外裳华服,确实像个甘于臣服的俘奴。
阿绾面上惊诧,“阿兄,绾绾及笄了,阿楚他,他本就是父王为绾绾挑选的战俘啊?良辰都为他们记册好了,眼下竹册还在这呢,这有何不可?何以至天下人耻笑?”
说罢阿绾还将一旁的战俘册呈到了伯虞面前,伯虞面上一窒,冲冠的火气好似被堵住了一般,卡在他体·内不上不下的冲·撞着,最后只能勒紧手腕,千言万语化成一句。
“此举,不合规矩!”
阿绾当然‘知错就改’,“好嘛阿兄,绾绾知道了,日后会避人耳目的,良笙和良辰在外头守得好好的,可是这望京阁中有哪些个碎嘴的?吴公侯的人也太不尽心了。”
进喜见绾姬嘟嘴埋怨,头都不敢抬起半分,伯虞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还想再训,又听她道,“本宫向来待人宽厚,就不去计较这些了,阿兄来得正好,就在望京阁进飱食吧?不过可否容绾绾先将衣裳穿好?”
伯虞此时才注意到她只披着里衣,发尾微湿还未绞干,胸前春光被他这么一耽搁,已浸得半透,而那嫩白无暇的肩头上彷佛还闪着萤色,手中细腻纤柔的触感,让伯虞的感官瞬归。
煞那间,他的双眸好似被什么所烫,不明为何自己会有这么大的火气,又为何被她三言两语堵得哑口无言?
眼睫微颤,伯虞松开她的腕,大步出了内殿,停在门口,望见跪了一地的寺奴,又念起她说的飱食,停顿了片刻,终坐回主室的案榻,未再开口。
良笙见公子怒火已经平息,顾不得其他,示意良辰唤飱食,她起身走到绾姬身旁,同楚水质官一同服侍着主子。
一刻钟后。
江都的内饔士徒捧着鼎食,鱼贯而入,吴公侯虽被伯虞拒了夜宴,但礼乐尽责,跟在队伍后头的,是江都一众乐奴,待徒人将飱食布好,乐奴开始奏乐,望京阁方才的剑拔弩张,随着雅乐声响起,就这么被冲散了。
商楚侍奉完毕,居于外殿,无召不入,见他神色如常,阿绾勾起嘴角,一旁的良笙扶着她步入主室,案榻之上,伯虞已经恢复了道貌岸然,阿绾笑得更加势在必得。
“让阿兄久等了,绾绾给阿兄敬一觚酒,是绾绾的不是。”说罢她缓步走到伯虞案侧,倾身斗酒。
待她凑近了,伯虞压着声音威胁,“日后再有此事,孤定会举报,别忘了你的任务。”
阿绾斗好一觚酒,眉语目笑,她也压低了声线,将酒爵双手奉上,“举报这种事,习以为常就好,阿兄想要绾绾配合,其实也很简单。”
伯虞眯起狭长的眼,接过眼前的青铜爵,“你欲如何?”
阿绾待他接过,也给自己斗了一觚,举爵相敬,“主神告诉你的,那个关乎南阳王朝覆灭的天机,你告之我,我们不就是一路人了?届时,绾绾自会配合阿兄。”
“你!孤说了,天机不可泄露!”
“阿兄是天选之子,焉知绾绾就不是?”
16. 第 16 章
望京阁雅乐宜人,伯虞却无心欣赏,南阳王朝的覆灭,是他心中难以抹灭的痛,也是他魂灵不灭的执念。
他生前王权已逐渐落寞,掌权后,前有各诸侯国势不可挡,后有犬戎贼子虎视眈眈,就算他有心杀贼,也无力回天,最后假借烽火戏诸侯,望此能彰显王室权威,此举却成了压倒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悔不当初啊!
眼下戾帝祖父还未残暴,没被国人驱逐,又幸得主神赐予神力,让他的魂灵得以夺了父舍,“伯虞中兴”之治,他定能比父王做得更好!眼下诸侯虽有异动,但一切还在把控中,他势必要建立起高度集权于王室的天下,让这王权,在他手中得以长久的延续下去!
而这个阿妹,哦不,若按辈分,他应唤绾姬为长姑母,长姑母如何受戾帝宠爱,他不予置评,可若坏了他的大事,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况且,主神告知眼前女子乃天道意识体,是以来辅佐末世王朝任务,既然她体·内的魂灵不是亲姑母,那他更不应心慈手软了才是!
“……”
主室殿内雅乐声渐入高音,“伯虞”受她所惑,如此清晰的将天机在她眼前过了一遭,阿绾定定看完,手有余颤,原来这个奠基者的残识,是伯虞之子的魂灵,他夺了伯虞的魂舍,还是主神赐予的天机!
可,南阳王朝的后世竟如此颓靡落魄吗?她曾经的故都旧梦,竟是这般覆灭的吗?
敬完酒,阿绾将酒爵置于案上,起身回到她的案榻旁,一言不发。
伯虞此刻才回了神,蹙眉而望,见绾姬已坐在下侧案榻,而他手中还拿着她敬酒的爵器,心有疑惑,她让他告知天机,他为何会失了神?
那意识体定有古怪,每每逢之,他都身有异常,难以言说,伯虞长长吐出一口气,听着雅乐已步入高·潮,这望京阁,已耽误了他不少时辰。
“阿绾不是说,关乎异能军,有话要同孤说?”
殿中就两位主子,可绾姬定定坐着,不知所思,仿若没听到般,良笙见公子已经探目而视,不由得上前提示,“主子,主子,公子在问您话呢!”
阿绾侧头看向良笙,见她担忧,忽而转念,对,就算故都是这般覆灭了,可这里是她的养老空间!是南阳王朝!故都的消逝已不可追,可养老空间犹在!
她很快理清了思路,俯首请示,“阿兄,绾绾今日感召,队伍中的异能者们等级过低,他们不似阿兄有天神庇佑,想来神力升阶极为不易。
绾绾想着,不若让同属性或相似相生的异能者们,互相切磋搏斗?这样既能提升他们的异能,又能规训那些不曾接触礼乐的奴人和庶民百姓。”
伯虞闻罢,眼中有光,他觉得此法可行,更便于统一集权,继续问道,“何以实施?”
阿绾笑得从容,“兵礼,军乐,武舞,射御,一一纳入新律,以异能划营队,以法制推以行,再施以惩戒律令,能者为官,可管辖同属异能者,并有权设立不同属性的基建营,如水质为净水营,木质为净氧营,土质为冶炼营,金质为兵器营,火质可辅助土金两营,设为火药营,而这些基建营,不属于诸侯国,为王朝直属管辖。
若不服异能官的规训管教,需以不断提升异能,设斗能场,每月一赛制,阿兄与我可为判官,赛中获胜且打败异能官者,官位取而代之,若无能仍闹事者,或施以惩戒。”
伯虞觉得可行,复再问,“何以惩戒?”
阿绾勾了勾唇角,拿出黎奴上交的那些生肉石,冷漠回道,“不服规训管教的闹事者,丢入疫毒营,同疫毒者为伍,以血肉搏命。”
“善!大善!绾绾不愧为神女王姬,是王室之表率!孤甚慰之!”伯虞难得欣赏起这个意识体,看来她也不是空有美貌的女子,若她能一直这般辅佐自己,“伯虞中兴”之治,指日可待!
伯虞唤进喜将方才绾姬所言,一一起草律令,进喜录毕,欲要贴文公示时,吴公侯带着贺太宰,以及一众士卿大夫,匆匆赶来望京阁。
“公子,王姬,大事不妙!江都危矣!”
吴公侯高呼一声,尔后众臣随他跪了一地,弹敲雅乐的乐奴们纷纷止了乐,也出列跪了一地。
殿中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未起身,伯虞望向吴公侯,又望向贺太宰,他眯起了眼,“何事言危?”
与先前的老泪纵横不同,吴公侯眼下是真的惊慌失措,“公子,江都城外,涌现了数不清的疫毒者,且他们的毒力好似陡然晋升了一般,竟能开口说话了!”
阿绾娥眉深皱,她虽同主神调整了参数,可丧尸毕竟是丧尸,主神允许他们不失神智,但绝不容许他们似常人一般,打破末世规律!
伯虞起身而立,“怎会如此?他们说了什么?”
吴公侯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
伯虞面有怒意,赫然大斥,“孤要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贺太宰!”
贺太宰面色严峻,拱手应答,“回公子,疫毒者们只喊着一句话。”说到此处他有些迟疑,望向吴公侯,长叹出一口气,这才全盘托出,“他们喊着——‘让我归家’。”
让我归家?
见瞒不住了,吴公侯心有哆嗦,他再次痛哭流涕,“先前收到公子口谕,令诸侯听候新律,清理城池以保障子民安全……”
阿绾见状,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她怒而起身,“所以,侯伯是将有症状的疫毒者们,全都驱赶出城了?”
“臣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若不驱逐,如何保障城池健全子民的安全?”
伯虞大怒,“孤还命尔等寻异能者,不就是为了镇压疫毒者吗?尔等可有将孤的口谕放在眼里?如今疫毒者在城外相互撕咬,食肉饮血,只会导致毒力愈发强大!”
阿绾闭目,“是所有诸侯国皆如此吗?”
贺太宰继续拱手相报,“回绾姬,方才探兵将信笺射于城楼高台,各诸侯国皆有此状,甚至探兵与马匹,大多都死在了城外……”
众士卿大夫面面相觑,人人都六神无主,“怎会如此迅速呢?一夜之间毒力就爆发得如此迅猛……”
“是啊,明明跟随仪仗时,还未曾这般严峻。”
“这下可如何是好啊?仪仗岂不是被困于江都?”
“是啊,罗都有江河山界,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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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幸免于难,可伯虞还未至罗都啊!”
煞那间众人都燃起了天要亡朝的恐慌,但在伯虞和绾姬面前,无人敢开口言破。
伯虞神色一敛,“带孤上城楼,孤要亲眼所见。”
吴公侯心有余悸的后怕,“万万使不得啊公子,如今有城墙守着,还算安全,若让疫毒者们见到了血肉之躯,臣恐他们更加争先恐后,破墙而上,若是那般,公子危矣!让臣如何面见先帝啊!”
“孤必须要去,吴公侯不必自乱阵脚,城中还有庶民百姓等着。”
吴公侯嚅嗫了两声,进退两难,阿绾附和蛊惑道,“带路罢,侯伯。”
·
已是深夜。
江都的城墙上,伯虞负手而立,他望着城墙下乌泱泱的疫毒者,他们嘶吼叫唤,虽吐字不清,但确实听得出“让我归家”之意。
伯虞面如枯色,他回想起自身魂灵尚幼时,祖父姜戾与民争利,独断专行,导致了国人暴动,祖父弃杲都而走,眼下明明姜戾已死,明明这里不是杲都,为何还会有相似的“国人”暴动?
而他的所作所为,又歪打正着走上了那“弃城而逃”的道路,伯虞心中一颤,难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法改变那个结局吗?南阳王朝的覆灭,终究是要殊途同归吗?
他陷入难以自证的怪圈,望着乌泱泱的疫毒者,他沉寂了许久。
而阿绾望见此景,反倒静下了心绪,“9725,丧尸的参数有变化了吗?”
“阿绾大人,参数并无异常,异能者和丧尸,本就能不断进阶。”
心中有底,阿绾自然就不慌了,面对这突然涌现的丧尸潮,她勾了勾唇角,她的感召力和蛊惑力,也该进阶了。
城墙后的吴公侯和卿宰大夫们,无不仰望着高台上的伯虞和绾姬,只见绾姬忽从手中拿出了什么,接着传来她平稳无波又诱人心弦的音色。
“众疫毒者听令,不得出声,列队,布阵,听候指令。”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但城墙上下的所有人都听见了,没等众人惊诧,外头的哭嚎嘶吼声渐渐停了下来,尔后变成悉悉索索移动的声响。
吴贺等人不由自主探头而望,只见疫毒者们瞬间都安静如斯,他们很快列队排序,三十人为一乘,五乘为一队,往后列队布阵,井然有序,更令人称奇的,是他们列队后,竟静静望着绾姬,好似听她号令的士兵!
黑夜瞬间更寂静了。
半晌,阿绾率先打破了沉寂,她娇笑出声,“阿兄,你看,这个生肉石真的很管用呢!”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原来绾姬手中拿着一块红色晶体的石头,正是那有异能的石头,控制了这些疫毒者!
贺太宰不由得喃喃出声,“绾若福星,天佑南阳,这是有天神庇佑啊!”
随着这一声喃语,众人也忆起了先帝姜戾常说的那句,“绾若福星”,真是如此!众人匍匐跪地,朝着高台高呼。
“伯虞绾姬!天神庇佑!”
“……”
伯虞被眼前这一幕所慑,这个意识体,她果真有古怪!
他忽就涌出一股不悦和憋屈!
17. 第 17 章
天下疫毒暴动,各诸侯国束手无策,只有江都一夜平息了疫毒者,不仅如此,天子仪仗队伍中,还多了一支如火如荼的疫营军。
此事听来叫人诧异,在一段时间内,南阳王朝的庶民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得知是绾姬号令了疫毒者,众人对王室神威的推崇更加深厚了,毕竟,连王姬都有此神威,那伯虞公子作为天神庇佑之子,只会更胜一筹。
而那日后,原要离开江都的天子仪仗,并未如期出城。
伯虞已经有几日闭门不出了,阿绾深觉诧异。
“9725,他这是怎么了?”
“阿绾大人,不知何故,该奠基者的异能数据波动很大,他的躯体有些承受不住。”
阿绾妩媚的眼向上一挑,难不成,是伯虞见她能号召丧尸,怕她真成了那个天命之人?呵,自从看到了他眼里的天机,阿绾知晓他对王权的看重,对他们欲统一天下的残识并不排斥。
可这伯虞,别说合作了,他好似……容不下她呢?
阿绾冷笑一声,“他是在强行耗能,想要提升异能等级?”
“本统不知,阿绾大人,他的数据波动停止了。”
没等阿绾反应,外头有脚步声匆匆而至,宦寺来报,“绾姬,公子口谕,天子仪仗将择日祭祀,于江都继承帝位,新律令礼法已经拟定张贴,公告天下。”
“……”
栖云楼。
“绾绾还以为,要到了罗都,在叔父的见证下,阿兄才会祭告天神,举行登基大典。”
伯虞提笔写着信笺,淡然说道,“那夜事发突然,贺太宰上谏,天下太平,主君礼法可延,可如今各诸侯国态势不明,还是早日登基为好,孤觉得言之有理,便允了太宰所谏。”
阿绾看了他半晌,若不是9725告知他有异能波动,她还真以为他不急,瞥了一眼殿内宦寺,阿绾璨然一笑,乖坐一旁,“这样也好,阿兄登了帝位,绾绾心中就更踏实了。”
伯虞没接这话,而是提醒她,“阿绾若无他事,便回望京阁准备罢,祭祀繁琐冗杂,除了天祭,这次还有地祭,望祭,土祭,谷祭等,如今父王驾鹤西去,日后你都得随孤一道行祭礼,不得再偷懒了。”
阿绾嘴角微抽,果然,还是她亲自构造的帝王对她宽容!如今伯虞欲掌控大权,怕是再不会给她那样的恩宠,他可是恨不得日日对她念“此举不合规矩”的人,阿绾抿了抿唇,侧身行礼,转身离去。
南历975年,八月二十八日。
距离他们离开杲都,已近两月,这日卯初,良笙轻轻唤醒阿绾,“主子,天祭时辰定在日出前七刻,咱们该盥洗了。”
阿绾躺着蹙眉,意识体已逐渐习惯了躯体习性,一大早被唤醒,她多少带了些闷气,一想到今后的祭祀都要这般,阿绾敛眼起身,她面色冷淡,心中却更加坚定,掌权之事,还是在自己手中的,才更靠谱。
只要拿回养老空间就好,阿绾暗暗对自己说。
江都的祭神坛在郊外,绾姬的轿辇是踩着天祭时辰到的,礼乐钟鸣,仪式开始了。
伯虞步步迎神,神坛东南面有宦寺燔着牛犊,而西南面有女奴高高悬挂着天灯,燔炉内的烟火飘渺,衬得天灯烛影摇曳靡红,天色未明,吴公侯和卿宰大夫们均跟着伯虞,行三跪九拜礼,四周肃穆得只听见燔燎声。
阿绾一边行礼,一边瞧见祭坛四周的护卫队,是她收编的那些异能军们,众人身上均挂着生肉石,阿绾敛下神色,她知晓伯虞唤黎奴和胡荇日夜量产生肉石,呵,可那夜,她用的可不是他们身上的那些。
迎神毕,奠玉帛,进俎,行各种献礼,待天色彻底明亮,日出东方,天祭礼结束,伯虞神色肃穆继续地祭,望祭,谷祭,土祭……六代之乐随着祭祀礼的不同而变化着,待一切礼毕,回到江都时,已是巳时末。
伯虞更换了衮冕帝服,高坐在栖云楼之上,吴公侯与贺太宰,携着士卿大夫们贺礼跪拜,钟鼓礼乐之声换成了颂乐。
进喜于伯虞侧,站于楼台上宣,“戾帝之子伯虞,祭告天地宗社礼毕,遂诰诸侯,作《伯虞之诰》,颁新律礼法于各诸侯城邑,大赦天下,广召异能者……”
“帝孝念先王,承其遗诏,然杲都生疫,遂迁于罗都,罗为王畿……
姜绾嫡姬,加封官号,为国郡感召师,掌异能规训,庶姬号文,延用旧度……
卿宰大夫官变如旧,新晋异能官职,设基建营,斗能场于王畿,今朝起,南阳王朝能者为胜,诸侯无异议者,分生肉石以控疫毒……”
诏书公告天下,南阳王朝在历经两个月的奔波动荡后,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
麒麟山。
天子仪仗离开江都已有半月,追随仪仗的队伍愈发庞大,籍奴在胡荇的淬炼下,为异能军更换了新的兵器,质地坚硬可破顽石,异能军犹如铜墙铁壁,将庶民百姓和天子嫡姬护在中央。
这本是应该,可,她所有的战俘,皆被新帝说一不二的夺走了,前些日子她命良辰调教胡荇与商楚,被他一一驳回,言战俘为先王所俘,然朝代变更,形势大变,姬与俘不甚为容,异能军兵力短缺,宜数充公。
她再示弱,也讨不了什么好,阿绾忍了又忍,想着到了罗都,早日建设起基建营,她有的是机会再夺人,可眼下伯虞又下令拐道,阿绾行至仪仗前,想问他到底欲意何为。
伯虞正在用膳,自离了杲都,伯虞用膳时已不再唤人服侍,进喜嫡绾姬至,通报了一声,得了允许后挽帐让嫡绾姬进去。
进了仪仗,刚落案榻,阿绾就盯着人问,“距离新王畿罗都,只剩半月行程了,王兄为何要绕路麒麟山呢?”
伯虞的帝冕遮盖住他的神色,案榻前摆着膳食,他未动筷箸,手里正批阅各诸侯的奏章,听她所问,勾了勾嘴角,“朕是想着,给阿绾一些补偿。”
阿绾眯起了双眼,暗觉有诈,“绾绾并未觉得哪里委屈,无需补偿。”
“朕用了阿绾的战俘,决定拐道齐都,为你物色合适的适婚宗族。”
“齐都?”
“齐都郡邑势力雄厚,百姓富足,疫毒者是众诸侯国中最少的。”
呵,夺了战俘还不够,现在是想让她出嫁?
“王兄,基建营与斗能场建在罗都,绾绾作为感召师,若在齐都,不便规训呢?”
“阿绾放心,朕已决定,待迁都礼毕,朕会亲自规训,如今守藏库已有足够多的生肉石,且胡荇与黎奴二人异能均已升顶,自是不愁。”
阿绾隐忍不发,望了他许久,起榻上前,跪仰而探,“阿兄不想要绾绾了吗?”
伯虞神色绷紧,他面色冷峻,“你已及笄,朕越留你,越于你不利。”
“绾绾不想嫁,绾绾想跟在阿兄身侧,为阿兄出谋划策。”她的面色凄凄,令人怜爱。
“齐都地势复杂,这里瘴气深重,就连疫毒者都少,国力富庶,最是安全不过,你为何不愿嫁?难不成还想着收集美男子不成?”
阿绾暗自咬牙,这些都是借口,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将自己丢出去了,齐都之地,可是她捏造的诸侯国中最偏远的,疆域都要临近北疆了。
等等,北疆!
阿绾神色一顿,这儿,是不是离商楚的犬戎?
没等阿绾思虑几舜,周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仪仗内的二人皆蹙眉对视,仪仗外的卿宰大夫们四下而望,并未发现异常,但这声响愈发近了。
忽地空中传来一道帛裂之声,阿绾心中一紧,这个声音!
果然,临近麒麟山,山顶的天已然再次裂开,这次的空中不再是丧尸了,而是庞大的异兽!
“天啊!天裂开了!”
“天又生了异象啊!”
“异能军,保护王上!”
贺太宰望着撕裂的天空,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夜晚,他面色茫然,喃喃开口,“又来了……他们又来了……”
伯虞推开阿绾,奔出仪仗,又望见着骇人的一幕,他一边唤起异能,一边下达命令,“众军听令,唤异能封住那个口子,直至异兽不再坠落!”
“是,王!”
所有异能者均唤出异能,煞那间,山脚下升起了无数股不同质地的异能,纷纷涌向了天空。
空中电闪雷鸣,好似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9725,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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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
“阿绾大人,末世这个任务本就是濒临崩溃的世界,可主神命本统与您绑定前,已经将这个末世的参数异动修补了,眼下……这,本统也不知啊,界面数据异常,修补的界面好似……又崩了?”
阿绾拧紧娥眉,她疾步出了仪仗,寻找胡荇。
“良辰!良笙!胡荇人呢?”
“主子,胡火质官在前方烧异兽呢!”
“嘭”一声巨响,麒麟山的山顶似乎落下了什么庞大的异兽,紧接着地动山摇,地面的温度不断攀升,阿绾立马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阿绾大人,快逃,麒麟山被异兽贯穿,底部的岩浆要喷出来了!”
就在这时,阿绾看到了胡荇,他全身是火,但嘴角似乎无声上扬着,阿绾莫名觉着,这个残识下手有点狠。
随着一阵地动山摇,麒麟山已被异兽和胡荇的火能燃成了一片火海,天空被火光晕得血红,地面的飞石尘埃也被土异能者卷到了上空,遮天蔽日,撕裂的山顶处,熔岩绵延而下,如同江水倾泻般。
异兽嘶吼咆哮,惹得麒麟山中生物狐奔鼠窜的,而那熔岩就像是个有生命的吞噬兽,所经之处寸草不生,伯虞明明是想堵住异兽之口,却好似引发了什么连锁效应,这般瞧着,真的是末世了。
阿绾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灰暗,而在这一片混乱中,不知何时藏匿于此的异域人,以排山倒海之势从浓烟缭绕的山体后呐喊而出。
“杀!杀了中原帝!找到太子!”
“杀啊!灭了南阳!”
“保护王上!保护王姬!”
“……”
在犬戎将士和异能军的怒吼声下,阿绾瞧见了那个高大的瞎子,趁乱隐入了人群之中,商楚他……竟如常人般能视物了?
“主子,主子,快跟奴走!”
“绾姬,快随奴离开此地!”
阿绾觉得这些声音在耳边交相呼应,她看不清是谁在唤她?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那个被她夺去,存于她意识体中的金戒信物,难道……抽出了主神残识,他们就会变回他们自己?
麒麟山的空气愈发稀薄,刺鼻的熔岩酸味扑面而来,许多人没逃几步,就捂着脖子,痛苦地喘不上气。
“9725,这个任务崩了吗?”
“并未能判定完全,阿绾大人,您要放弃这个任务,回到构梦舱吗?”
放弃?那她会过得比从前还不如。
阿绾定定站了半晌,唤出金戒,这抹金色在漫天的火光中毫不起眼,她以一种脱离躯壳的姿势悬浮在半空中,煞那间,整个界面都定格住了,声音忽地飘得很远,阿绾的意识体正从高处俯瞰着一切。
她看见唤能补天的伯虞,欲刺杀伯虞的商楚,以及正在吸收熔岩火能的胡荇,甚至,她自己。
准确的说,是曾经的她自己,久远的记忆猝不及防被什么力量破开,许多似曾相识的画面被激活唤醒,阿绾深深闭上了眼,她曾经,是替兄执政的女君,生降巫术,能催眠万物。
阿绾的时空瞬息万变,待她终于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一手执着金戒信物,一手把玩着生肉石,她忽而开口,用那蛊惑而催眠的声音呼唤着某神,“帝芮,醒醒。”
“帝芮,你醒醒。”
“过来我这儿。”
仿若天外之音的呼声,伯虞和胡荇身上悬浮出暗绿暗红的残识,逐渐融入阿绾的双掌间,须臾,定格的界面再次有了动静,空中的金光愈发刺眼,直至覆盖了整座麒麟山,光弥漫处,一切喧嚣的仿若都不存在了。
空中的口子似未曾出现,麒麟山却从中被撕裂两半,高山巨石顺势而落,将天子仪仗压在了那裂缝之下,那些被吸干了火能的熔岩,煞那间变成了黑炭,山风一吹,化为虚有。
意识回归的阿绾,手中还紧紧捏着那融合信物,庄公梦蝶,黄粱一梦,她在躯壳彻底晕过去前,听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叮!恭喜阿绾宿主,解锁二层养老空间,获得构梦舱赠品:传音筒(永久),光荣退休局衷心祝您,退休愉快:)】
???
呵呵,藏得可真够深的啊,狗东西!
18. 第 18 章
南历993年,清明时节。
被旧主封为王畿之地的罗都,此时举行着隆重的祭祀礼,礼乐已近尾声,城池内响起了庄严肃穆的颂乐,大司乐衙的乐师正领着无异能傍身的寺奴们,行起了六代乐舞,歌颂先帝功德。
半晌,舞毕,罗都的士大夫们终是能小声议论了。
“时光荏苒啊,麒麟之战竟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是啊,如今诸侯各势独大,也不知我们这‘王畿’,还有没有群雄逐鹿之力?”
话到此顿,众士大夫皆垂头丧气,一老者出言叹道,“君侯年岁已大,又无子嗣,南阳王朝嫡脉已尽绝户,痛煞我也!”
身旁士人皆作悲状,随口附和,“先祖若知,怕是不能瞑目啊!”
“……”
见众人的话越说越哀,后头稍显年轻的士人戗声道,“如何绝户了?谁敢言君侯无子?”
这话一出,一众老者皆惶恐退让,纷纷止住了话头。
唉,罢了罢了,可别去招人嫌了,谁言义子不是子呢?
祭祀礼全,君侯旁的宦寺得令,站在台上高声宣,“祭礼毕,散。”
稀疏的议论声终于淡去。
天阴,风大。
罗都城外的洛河水奔流不息,西山峻岭陡峭,异兽各自划分领地,互不侵犯,但到底也不算太平,异兽的天敌,是那已升了神智且有异能的丧尸。
成群结队的豚鱼在洛河水中穿梭,它们的异能虽低,但好在族群量多,大多异兽也不会招惹它们,算是洛河最常见的鱼群。
“啪”,一只干枯的巨掌将鱼群拍散,顺手就轻易捞出几只,只听“桀桀桀”几声,这些肥美的豚鱼就被一头长甲丧尸撕咬入腹,没来得及留下什么血水,就已经消失他口,可他还未来得及再“桀桀桀”,一支利箭就从他的头颅穿刺而过,“嘭”地一声,头核被毁,再强的异能也无济于事。
长甲丧尸不受控制地坠入洛河,溅起巨大的水花,再定睛一看,那丧尸已被河中食尸兽分食干净,只徒留个骷髅架子,顺着洛河水飘零在水面上。
罗都城墙高台上。
须鬓斑白的姜公侯抚了抚长髯,他示意捧着箭筒的寺奴退下,笑望那神色无波的冷面男子,“吾儿好身手。”
帝芮收了手,“基建营呆得久了,众将士皆能做到。”
姜公侯点头认可,却没再接话,目光望向眼前的大好河山,心绪不由得陷入沉思,城墙下的闲言碎语他早已不陌生,他无子嗣,往年向来将伯虞视为储君,怎料十八年前杲都生变,南阳王朝接连痛失二主……
唉,当年伯虞即位,欲南下奔他而来,并宣诏罗都为王畿,可中道难逝于犬戎一族,竟连尸首都未曾留下,各诸侯国群龙无首,天下大乱。
姜公侯一面为君戴丧,一面不得不另寻继承者,毕竟他已无多少岁月可活,实在无法像其余诸侯国那般,打着正统的旗号,自立为王,尤其是那襄都,哼,也不看文姬是什么出身!
苍老的面色变了又变,姜公侯无声叹息,说到底,是王室嫡脉断了,痛失根本,加之北疆反贼近些年愈发猖獗,各诸侯国也是为了自保,四处扩招异能军,他虽能理解,但罗都毕竟是亲封的王畿,他实在不想待他死后,由乱臣贼子践踏。
帝芮是两年前来到王畿的,他不知来历,却敢向他谏言,承先王遗诏,欲建基建营,短短两年间,基建营真让他操办得风生水起,此人威望愈发雄厚,罗都成为王室中兴之望,见此,姜公侯便认其为义子,这般,他既有了血脉,又能借他之力,匡扶旧朝。
思绪回笼。
姜公侯看着气质绝然的帝芮,心中欣慰,“如今你神力愈发雄厚,寡人甚是欣慰,南阳王朝由你传承下去,定能重振旗鼓,东山再起。”
“不负君侯所托,天色不早,吾先行离去,今日斗能场有赛。”
姜公侯又抚了抚长髯,声音低沉而沙哑,“去吧,去吧!”
·
阿绾醒来时,四肢有些躺久了的麻木,她打量着四周,一时有些回不来神,想撑着躯壳起身,可手臂实在是无力,听着外头的动静,似有人在搏斗,有人在喝彩。
“9725,目前是什么情况?”
“恭喜阿绾大人,您的意识体与二层空间融合无误,这里是罗都基建主营,您是唯一的巫术异能者,官职是驯兽师,名为温绾,等级D级……”
阿绾边听边审视起这副躯壳,如此瘦弱,她忍不住打断,嘲讽笑道,“巫术异能?驯兽师?呵,我的养老空间还能升级呢?怎么?现在这养老空间是彻底属于主神的了?他说什么是什么?”
“空间还是你的。”一个冷漠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阿绾一听到这个音色,浑身警戒起来!她的意识面板很快弹出一个令她痛恨又期待的提示。
【帝芮×阿绾,制约契已激活。】
阿绾浑身止不住的颤栗,那是契约渗入意识体的烙印,她咬牙切齿,“帝芮!你用残识戏耍我?”
黑暗中的冷音无波,“非吾本意,一层空间躯壳太弱,承受不住神识,且你动作太慢,既第一时间察觉不到契约,应快速破局才是,除非……是你本就起了他念,妄想摆脱吾?”
“……”阿绾眉眼微动,她的神色有些欲盖弥彰的狼狈,“主神怎还怪阿绾?您那些残识,您自己都控制不住呢?若不是阿绾,哪还有这二层空间的事?”
呵呵,天道知道它风光月霁的主神大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吗?毕竟他感召了那么多次,皆未成功破局不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说她!
阿绾暗暗得意,暗处却有人站了起来,他的身影高大压迫,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暗影缓步而出,阿绾这才逐渐看清了那个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的眉骨如大漠沙丘,每笔起伏都带着漠然不羁的犀利,瞳眸如冰川湖泊,被凝视上一眼,幽暗深邃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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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直击人心,阿绾的躯壳下意识呆愣住了,仿若见了天敌,一动不动。
距离愈发近了,他的每一步,都无声凌迟着她,帝芮俯下身,修长的手随意勾起她的下颚,神情仿若在看一具死尸,一股冷凝之气扑面而来,她整个人被暗影笼罩,有些晕乎乎的。
“若不是吾反复同残识博弈,若不是吾配合你,你早就彻底消散,如今还分不清主次?”
神音回荡,他好像在疑惑,就这样的意识体,也配天道给予大满贯?
阿绾眨了眨眼,才发现躯壳下意识屏了息,她喘息咬唇,避开他冰冷的手,哼,她自是不会死的,主神的残识犹在,至少任务圆满前,她都不会死,但面对正主,她可没有什么底气。
她不由得软了声,“阿绾自是以主神唯首是瞻,不过大人,您那些个残识,都消散了吗?这儿是二层空间,后面是否还有三层,四层,五层空间?”
帝芮闻言蹙眉,带着些不屑的冷笑,“你倒是想。”
说罢不再应她,转身撩帐出去了,帐帘挽起的瞬间,阿绾还能听到外头嘈杂的动静,不再是最初的搏斗喝彩,变成了整齐的集训声。
须臾,她听见众人唤他“主帅”,那冷漠的音色回了一句,“开始吧。”
“是,主帅!”
麻木的四肢逐渐有了知觉,阿绾撇了撇嘴,她倒是想?这话是什么意思?
9725主动解惑,“阿绾大人,若您能配合主神,完成末世任务,这两层将都是您的养老空间。”
嗯?350万天道币买一送一?
“不过二层空间的危险系数更高,除了丧尸,还有异兽,您须得小心行事,万事最好同主神商量。”
富贵险中求,她自是明白,与养老空间彻底被毁相比,眼下的境况实在是超出预料的好!阿绾瞬间觉得她又可以了!她兴奋欲起,身上却传来拉扯的刺痛。
“嘶……这躯壳到底是怎么了?”
“温绾觉醒了您的异能,施术驯兽,躯壳被传音筒所伤,漂于洛水之上,是主神再次出手相救,其实在您醒来前,主神还一直为您融合意识,疗愈躯壳呢!”
阿绾的意识中浮现出温绾的过往,温绾无父无母孤苦伶仃,遇群鸟围攻,顺着洛河一路逃难,近罗都时,体力不支的躯壳觉醒了异能,引发群鸟兽鸣,彼时帝芮正率军与异兽作战,温绾这才被主帅所救,躯壳得以回了基建营。
而传音筒?她打开意识面板,确实一眼瞧见了那个构梦舱赠品,阿绾敛下眼,揉起手臂。
“这传音筒还能伤我?”
“是您目前的躯壳驾驭不来它,待日后等级提升了,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阿绾面色还是不虞,“主神都给我疗愈了,为何我还这么酸痛?”
“……”9725不再开口。
或许,主神还记得阿绾大人在上层空间对他残识的蛊惑,眼下对她可不得提防着呢?
19. 第 19 章
温绾的身子真的很弱,她不得不老实调养生息,免得躯壳小命不保,耽误任务进程,惹得帝芮不悦。
不过,自半月前见过他那一面,这段时日她未再见到那神,阿绾只好向平日给她送食的女奴打听,得到的信儿是,主帅很忙。
王畿的基建皆靠主帅一人操办,这两年畿中奔来许多能人,各个都是以一抵万的A级异能者,主帅为他们设下斗能场,便于他们不断提能,她醒来那日,正是本月斗能场的搏斗赛日。
阿绾抿了一口帝芮命人为她熬制的药膳,继续打听,“以一抵万啊?这么厉害?”
“是啊驯师,如今天下群雄逐鹿,各诸侯国的能人异事不少,但也只有咱们王畿的异能者,能真正做到一人击杀万兽,这都是主帅规训的功劳。”
“唔,那主帅他岂不是更厉害?他的异能是什么呢?”不怪阿绾好奇,以往只要接触,她的意识面板能自动感召到对方的异能,但那日帝芮都掐着她下颚了,系统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再问,9725只会说。
“抱歉阿绾大人,本统没有感应到主神的异能。”
呵,想也是,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那……那她肯定是要弄清楚的!
“奴不知,不过驯师您的伤,是主帅唤了木水异能治愈的,军中其余异能者也战不过主帅,主帅他真是无所不能啊!”
“……”面前的女奴恭敬又崇拜,再探无非也是好话,她笑着喝完药膳,将空着的簋碗递了回去,没再问别的,心中却隐隐有了猜测。
罗都城池三面环水,只有西面是险峻深林,近年来,林中汇聚了各种异兽,它们占山为王,离得近了,还能听到异兽嚎叫,帝芮对异能军的规训,日常操练和斗能场都是以搏斗的形势进行的,但各异能者也得有实战经验,因此入山狩猎就成了异能军最好的选择。
斗能场每月一次,西山狩猎,一年一次。
随着异兽的等级提升,每年狩猎的难度只会更大,除了争官定职,大多异能者其实更乐意参加狩猎,毕竟狩猎所得的异兽核,可镶嵌佩戴,亦能辅提异能。
且西山狩猎,受限的只有归营时间,没有异兽数量限制,除去三分之一的猎物得上交罗都外,其余均可自行处置,或贩卖或自食,不论哪种,都更符合一众异能者的集体利益。
狩猎赛为期一周,在赛末拔得头筹的异能者,还能获得主帅亲赐的红晶石!这可不同于十八年前的生肉石,红晶石除了能扼制丧尸外,还能调节异能者的体质,对异能提升,有利无害!
在阿绾积极调养的第二十日后,躯壳终于能下榻了,她一出营帐,便瞧见基建营的众人都在为上山狩猎做准备,仔细打听一番后,她跃跃欲试,也开始收拾包袱,毕竟她现在也是异能者,只有提升异能,才有底气争取更多东西。
9725提醒可能存在的危险,“阿绾大人,您现在的躯壳不宜再唤传音筒,这副躯体若再次遭到反震,极有可能……”
“我心中有数。”阿绾打断了9725的话,她根本不打算用传音筒。
狩猎赛首日,风和日丽,城门大开。
阿绾背着轻便的包袱,拖着她还不算有力的躯体前往城门处,报名参赛。
守城的将士递给她一块空白竹牌,她按规定在上头写下年号和名字,由异能营收录在册。
“温绾?你就是那个有巫术异能的驯兽师?”将士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中的埋汰之意太过明显,他嫌弃道,“行,到那头去排队吧,待主帅宣布开始,方能上山。”
阿绾当作没瞧见,颔首笑道,“是,大人。”
待她站到了队伍里,那个将士才向一旁人嘀咕,“这么瘦弱,也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
“没法,既得了异能,不拼也得拼,否则等丧尸和异兽都升阶了,干站着等死吗?”
“说得也是……”
·
帝芮同姜公侯一道站在城墙上,他一眼就看到了那瘦弱的躯体,冷眸微凝,观望了片刻,没说出什么,心中暗忖,她只要不入林中深处,随便在山河交界处抓几条异兽鱼,也能提点异能。
若真遇上什么险事,以她那性子,定会让9725唤他,且有契约在,若真有什么危及性命之事,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既死不了,帝芮便不去干预她的所作所为了。
收回了眼,城下将士上台禀报,“侯爷,主帅,参赛者共108人,皆已收录。”
姜公侯蹙眉,“比去岁的人数翻了一番,西山已有一年未探,不知异兽现状,若折损异能者过多,岂不是伤了王畿元气?寡人瞧着,此赛应限制人数方才妥当,帝芮如何看?”
帝芮面无波澜,“侯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岁投奔罗都的异能者众多,吾欲扩建营地,他们此番前去,既能增添实战经验,又能为新营探地,吾以为,无甚不妥。”
姜公侯望了帝芮一眼,复又看向城下摩拳擦掌的众人,终是不再反对,“既是对王畿基建有利,便开始吧。”
“谢侯爷。”
帝芮俯瞰城下众人,他的声音平稳肃穆,彷佛只是个小赛,不足为惧,“狩猎开始,为期一周,各位须留意归期,以免无家可归。”
“是,主帅!”
众人不觉技痒,面上都带着期盼,阿绾望着城墙上的帝芮,他最后说那句话时,为何要瞥向她?
抿了抿唇,阿绾随着众人上山了。
说她瘦弱,真一点儿也不冤枉,将将来到西山脚下,她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休憩片刻,一旁掠过她的异能者们,早已三五成队,他们在营中早就熟悉彼此,众人只对这个瘦弱的驯兽师感到陌生,皆停下步伐睨看打趣。
“温姑娘,我瞧着你这身子骨,还是在山脚下玩玩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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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爷从山上归了,再分些猎物于你,哈哈哈哈!”
“是啊,别见了异兽,就被吞噬入腹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都不够异兽吃上两口的。”
“别说异兽了,要是碰上丧尸,那是必死无疑啊,听劝吧温姑娘,我们也是为你好。”
“……”
呵,多熟悉的话术啊,阿绾许久未听见,反倒觉得有些怀念了,她勾了勾嘴角,“各位,自求多福。”
说罢开始起身登山,徒留后头的异能者面面相觑,恼羞成怒,“你这小娃娃,既不听劝,可千万别遇上爷,免得一会收不住手,误伤了你!”
后头的叫嚣阿绾不再理会,她的异能是巫术,可这巫术要如何利用,还是得逐步摸索一番。
攀爬了近两个时辰,她与其他队伍都各自走散了,阿绾停在了一颗矮树根旁,坐着缓口气,四周清凉幽静,只听见远处有鸟声啼叫,许是有人在用异能猎鸟。
她回想起在上层空间时那最后的画面,眉眼微动,从意识体内唤出了那融合信物,已经不能说是金戒了,它像个等比放大的圆环,恰好可以扣在她的手腕上,颜色也不再是金色,反倒像是墨绿青铜的色泽,仔细看,依稀还能看出其中隐隐的金光。
阿绾尝试唤它,将异能转移到一旁的小草上,片刻,小草毫无反应。
9725实在忍不住,“阿绾大人,这是主神的信物,您这是作弊吧?”
“怎么是他的?他给了别人,我又从别人那夺来的,可不就是我的?”
9725觉得这话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得沉默。
阿绾喃喃自语,“怎么没有反应呢?不该没反应吧?难道是我异能太弱了?”
她再次唤能,卯足了劲对着那根草,小草依旧没有反应,但是一眨眼的功夫,草根处的土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拱破了似的,裂开了个小缝隙,阿绾眨了眨眼,将这小缝扒拉开。
只见那草根茎处,根系膨胀得非比寻常,瞬间散出阵阵诱人的清香,阿绾能感受到这根茎上的异能,她连忙将其挖了出来,用包袱里的水袋简单冲洗了几下,直接塞进了嘴里。
好甜!好脆!
一种介于木,水,土混合的能量汇集于根茎中,阿绾食用完,瞬间觉得身上的疲惫都缓解了不少。
9725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阿绾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阿绾咽下口中清甜,面带无辜,“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您是想看主神的信物到了二层空间是否有效?”
“当然不是,主神的东西,到哪没效?这点认知,作为意识体我还是有的。”
“那您这是?”
阿绾狡黠一笑,“我总得确认下,我的巫术,除了能蛊惑丧尸,异兽,对植物有没有催眠作用吧?”
甚至,对人,对神,有没有作用呢?
20. 第 20 章
日渐西下,阿绾快吃撑了。
她就坐在那矮树根头,看哪根草顺眼,就给它“催眠”,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借用了手镯子的异能,对着小草不停说,“你很强!你很壮!你的果实可以结很大!”
唉,只怪小东西不经夸。
咽下最后一块根茎,阿绾懒得再动了,她感觉吃进去的异能还未吸收完,满得她像醉了酒,浑身无力,躯壳迷糊得想睡觉。
这种意识亢奋十足,躯壳却瘫软无力的感觉,实在是新奇了些,她还在打量着自身,下方陡坡处却传来了动静。
“伍长,这异蛇太可怕了,咱联合其他队的异能者一道围剿,都无济于事,钟慕良作为那队的伍长,竟丝毫出不上力,白白便宜了那异蛇,一张口就吞了五个人!”
“哼!梁慕声的异能是水,异蛇不怕水,可惜,咱要是有火异能者在就好了,那蛇核定是个好东西。”
“哎哟你们可快别说了,我一想起那蛇的毒牙,就像虎兽的獠牙般,现在回想起来还让人哆嗦呢,快走吧快走吧,赶紧找个干净又安全的地方。”
“是啊是啊,天都要暗下来了。”
“唉第一日就这样,真晦气!”
“……”
阿绾顿觉不对,可这时再走也来不及了,她只好强迫躯壳打起精神来,对着那靠着的矮树根“催眠”,“你快长高你快长高,快把我送上树梢遮掩住!”
矮树根:……
造孽啊!它的根可不好吃啊!又粗又干,又硬又苦……它可不想像满地的娃娃崽一样被她吃掉啊!明明都给她靠了一整日了,怎还不知足?
眼见人马上要翻过陡坡过来了,矮树根像死了一样毫无反应,阿绾只得强睁双眼,加大力度威胁道,“快给我长高!否则我连根拔了你!”
矮树根再装死就要真死了,它只好岔愤委屈的商量,“你不吃我,我才护你……”
???
阿绾惊诧,甚至怀疑是什么异能者来到了她面前,否则植物怎么会说话呢?它们不仅听得懂,还能沟通?
思绪几过,阿绾忍下心惊,“先保护我,待我异能吸收完,可以考虑放过你!”
嘤,两脚兽都是阴险狡诈的生物,老祖宗诚不欺树!
矮树根迫于无奈,只好受了她的蛊惑力,疯狂吸收地下水土之能,转化木力,噌噌噌长成了棵二十几米高的桑树,并将她扶于树梢之上。
“我脚下的水土,都快被那些你吃掉的草根娃娃吸干了,只能长这么高了。”
阿绾瞠目结舌,“够了够了。”
再高她真要恐高了。
片刻。
几人已经来到了阿绾方才所在之地,他们每人身上都有着或大或小的伤痕,满身血迹好不狼狈,“奇怪,这儿的草怎么都被翻过来了?根还都被挖了?”
原本还未留意脚下的其余人,闻言也纷纷止住了脚步,“确实,这儿是有人来过,还是异兽干的?”
“这些草莫不是什么异植不成?”
“呸!这根又苦又涩,能是什么好东西?”
另一异能者也干呕了出来,“又小又难吃,就算给异兽也饱不了腹,许是哪个闲着没事的在这休憩时拔的吧!”
“唉,累死了,伍长,要不今夜就在这歇了吧?”
肖伍长也气喘吁吁,他颔首示意,“行,老赵老杜,你俩的伤最轻,找些干柴来生个火,我来给他俩治疗,等你们归了,再给你们治。”
很快,桑树下燃起了篝火,强撑着躯壳躺在高处,透过叶隙俯瞰众人的阿绾,见他们两两互相疗伤,愈发觉得困了。
“定好梢,别被发现了,小桑。”
桑树精:别说了,小桑芯里苦。
“……”
月上枝头,一切都静了下来。
帝芮漫不经心传唤,“她今日如何?”
许久未被神音穿透的9725,立马打了个拟人化的激灵,望了望一旁睡得香甜的温绾,它老实交代,“主神大人,阿绾宿主她借着您的信物,吃了半日的草根……如今,正吸收着异能。”
回想起过往为她善后的画面,帝芮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很快那笑淡了下去,他面若冰雕,眸光疏离,静静坐在基建主营帐内,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9725又听到了那漠然的神音,这回音色缥缈,仿若自言自语,“都大满贯了,还惯会投机取巧。”
9725霎时警醒,它公事公办请示道,“主神大人,是否需要收回信物?”
等了好一会,那神音才回,“不必了。”
·
半夜。
篝火半熄不熄,不知是肖伍长的异能起到了作用,还是桑树精拔苗助长散发出的木系异能起到了作用,总之,他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此刻都奇迹般痊愈了,原还因伤痛辗转反侧的几人,眼下各个都睡得深沉。
地下渐渐有了些许异动,远远传来了稀稀疏疏的追赶声,声音愈发近了,土系异能者杜恺醒了过来,他瞳仁忽而放大,身手敏捷一跃而起。
“醒醒伍长!快起来!有人被异兽追赶,往我们这来了!”
肖伍长迷糊惊醒,听清了杜恺所言,他立马起身唤人,边唤还不忘追问,“可听出是什么异兽?”
“跑得很快,数量很多。”
无人质疑土系对危险的预判,几人纷纷起身防备,警惕望着四周,陡坡下方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这下他们都瞧见了,是先前一同围剿异蛇的钟慕良几人,围蛇失败,众人都四处逃散开来,他们是从左面跑来的,那头兽洞最多。
“钟慕良,你们这是?”
“异鼠窝!很凶!快跑!”
“尔等衰匹夫!”
“别往这头来啊!”
树下众人一阵咒骂,只见钟慕良后头的异鼠,各个如豹子那般大,鼠目在夜色中亮得骇人,几人纷纷唤异能阻挡,但收效甚微,异鼠很快就冲破了他们的异能墙,像是被刺激得厉害,扑得更凶狠了。
见状,几人不再出手,逃得逃,爬得爬。
桑树精:别上来别上来啊,那些臭东西会啃桑根的!
桑树精的恐慌惊醒了在树梢上吸收异能的温绾,阿绾稳住摇晃的树干,睁开了眼,她的身形不再枯瘦,颧骨不再突出,气色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有气无力。
察觉下头的动静,阿绾眯了眯眼,感受了全身的异能后,她打了个哈欠。
“下去!”
正在攀爬桑树的几人瞬感被什么东西命令住,双手不由自主放弃了攀爬,落回了地面,那种极度恐惧但身体无法动弹的感觉,令几人都瞪大了瞳仁。
阿绾瞧见马上要奔到面前的异鼠,嫌弃得皱眉,声音下意识放大,“滚!”
深夜的桑木似乎震出一股气流,所有异鼠都被这气流掀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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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跟头,从陡坡处滚了下去……
险些被异鼠追上的梁慕声呆呆抬首,桑树上的女子,仿若天女降临,刚起了这么一个念头,他就晕了过去。
树梢将阿绾扶下地面后,桑树精继续屹然不动,装死。
众人见到落地的女子,正是先前在山脚下被众人打趣的温姑娘,他们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为何驯兽师了,可眼下磕磕绊绊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他……温,温姑娘……”
“你们吵到我休憩了,将这些人带走。”阿绾示意倒地昏迷的钟慕良等人。
身后茫然的几人纷纷点头,争相去抬人,再回首时,温绾已经不见了,但没人再敢东张西望,他们深深记得那清醒等死的恐慌,纷纷远离了桑木。
桑树梢上,阿绾随意靠坐,“是我吸收了太多木系异能,才能与你同语的?”
桑树精有些苦涩,“驯师能通万物之语,不敢不从。”
阿绾眼底骤然一亮,她的巫术异能竟是这样吗?
这敢情好,西山空地这么多,她只要大肆驯养异植,不仅能得到木系异能,还兼得水土异能,这可不止她一人受益!
长期下去,这片山林简直就是为净水营和净氧营量身打造的,且土能还可以为营地藏身,难被敌军发掘,若有伤患,送上西山疗养几日,他们的异能只怕是会更突飞猛进。
真真是一举多得。
而那些异能枯竭的桑木,还能用来制作器具,能造木册,能做燃料,能造弓箭……若是加以金质,只会更加坚不可摧!
念及此处,阿绾看着桑树精的眼神,就像瞧见了和璧隋珠这等珍宝!
这可真是让她省时省力了,阿绾巧笑嫣然,“真乖,别哭丧着脸呀,我又不吃你,你可是大功臣呢。”
阿绾兴致勃勃,她可不需要什么睡眠,下半夜,西山的半山腰上恢复了寂静,可天明了,众人竟发现西山半山腰忽地长出了半片巨木丛林!
·
钟慕良是被肖伍长唤醒的,“钟伍长,你的异能可要起大作用了!快!温驯师眼下正需要水土异能者呢?你快去,说不定还能得到木核,晚了可就没有了!”
温驯师?
钟慕良还未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念起昨夜的树梢天女,他“蹭”的一下坐起身来,望见不远处拥挤的人群,忍不住心中疑惑,抬步靠近。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只见天女身旁,有几只黑白相间的银狗,有的吃着竹子,有的正给桑树苗灌水,有的正在灌土……而天女本人,正给水土异能者分发木核,众人身后的空地,一夜之间竟变成桑树林!
人群中有异能者窃窃私语着,“温姑娘真厉害,这银狗都被她驯得服服帖帖了,完全像个家宠。”
“是啊,温姑娘不愧是唯一的巫术驯兽师,她的异能还是头一次见呢?”
“别说异能了,我一听见她说话,就觉得骨头都要酥了。”
“没人觉得温姑娘越来越美了吗?”
“昨个儿的温姑娘好似没这么丰腴吧?”
“这般说来,到底还是驯师的异能厉害,或许她在西山寻到高阶兽核,又提能了?”
“……”
众人的议论情有可原,可钟慕良忽就想起了年幼之时,他在洛河畔听到的的歌谣,不禁喃喃哼出了声。
“月升日落,阴阳极反,天神降女,弧箕亡国。”
21. 第 21 章
经过两日的浇水,灌土,养植,西山探险第三日,阿绾的异能提升到了B级,从桑树林获取的异能满矣,她需要找到新的异能来源,最好是一步到位,能完成基建营任务的那种,毕竟,狩猎赛的时间不多了。
见温绾终于出了桑树林,瞧着上山前后判若两人的驯兽师,西山的异能者纷纷羡慕不已。
“驯师,这是要往何处去?”
温绾颔首示意,“寻兽洞,看是否有新的突破。”
“驯师已经这般厉害了,还如此奋发上进啊?”
温绾笑而不语,没走几步,肖伍长等人回来了。
他们刚合力绞杀了一只异兔,异兔身型不小,可算是大赚一笔,同队伍中几人商量一番后,大伙都决定回城贩卖,好换些青铜贝币,分摊给各人,此时几人正拖捆着异兔。
见温绾要向上登山,肖伍长分了心,他招呼道,“温驯师,今岁的异兽级别可不低,异植相对好把控,可驯兽还是小心为上,我们几人费了不少力才狩到了这只异兔,驯师只有一人,不若同我们队伍一道吧?也好有个照应。”
杜恺等人在一旁连连点头,他们最是清楚温驯师的实力,自是希望她能加入。
钟慕良此番也回来了,他原本队伍的人手比不上肖队,可这两日从驯师那儿得了木核,于是又收揽了几个异能者,目前队中也是五人,刚回来就听到肖伍长所言,他扬了眉,也笑着望向温绾。
“温姑娘同我们一道吧,我们异能齐全些,有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护你。”
钟慕良这话一出,他队伍中的新异能者便瞪起了眼,这些新异能者不是别人,正是在山脚下就嘲讽温绾的一行人。
“钟伍长,再加人入队,平分到我们几人手中的贝币就要更少了,她一介女流,在这儿玩玩花草树木就好了,怎么我们还得分币给她吗?”
钟慕良闻言,一时怔愣,他好脾气劝道,“卢礁,有驯兽师在,我们的狩猎只会更事半功倍。”
卢礁不以为然,他是火异能者,一上山就直奔兽洞而去,自是没瞧见两日前的变动,听肖伍长所言,还以为那驯师是在这儿玩了些花草异植,且他在山脚下被这娘们落了脸面,可不得找回场子。
他嗤笑出声,“呵,就她,只会更得不偿失才对吧。”
阿绾神色不变,她根本没往卢礁那瞥一眼,只对着肖钟二人颔首,“我习惯独来独往,感谢二位伍长的好意了,告辞。”
说罢阿绾便向上继续登山,待人影瞧不见了,众人才窃窃私语起来,“什么人啊,这一片桑树林都是温驯师种植出来的,我们木系可沾了不少光,竟对驯师如此不敬。”
“就是,还以为多能耐呢?自己队的人都快死光了,才与他人凑队,牛气什么?”
“钟伍长也是没赶上好时候,可惜。”
卢礁一旁的小弟也是个火异能者,他的等级没有卢礁高,见众人议论纷纷,讨好着卢礁喝道,“不过都是些动不得的树植罢了,值得你们这般推崇吗?我礁哥可是将一整头麋鹿炙烤得只剩鹿核呢!”
“什么,如此祥瑞之兽你们都下狠手,祸矣!”
卢礁“呸”了一声,面色凶狠,“都是异兽,不下手站着等死?”
“你……”
“唉,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西山狩猎也要过半程了,咱们还是顾好自己吧。”
“也是,走了走了。”
众人不欲再多说,皆一哄而散。
·
阿绾没有理会后头的喧嚣,她一路向上,渐渐的,寒气愈发重了,雾气笼罩了整片林子,纵目遥看,景色愈发朦胧,林高雾厚,扶光丹曦难以照地,半山腰上的那些小草,是一株也瞧不见了,地面只有潮湿滑腻的垣衣藤藓,布满山顶,好似无穷无尽。
停步回望,她已经望不见山底,只能瞧见一片云海。
四周未见到其余异能者,可她能感受到,这儿有许多双眼睛正直勾勾盯住她,敛下神色,她泰然自若继续向前。
须臾。
阿绾听到了溪瀑的落水声,绕过一株粗壮茂盛的盘龙藤,面前出现了个墨绿的深水潭,上头的瀑水急涌,潭面却安静无波,她勾了勾唇,终于感召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这儿四处都是木水土的异能,就连异兽也是如此,可潭内之气却不尽相同,她隐隐感到有只人面蛇身的异兽在此深潭盘旋沉睡,如她所料,西山常年集聚了光晷余温,怎么会一点火金之气都没有呢?
况且,这潭中竟无任何藤曼水草,干净得像面墨绿水镜,而那飞流直下的瀑水,竟未能激起一圈水波,这是正常的?
“9725,潭底下的是什么异兽?”
“阿绾大人,是烛龙,本统不建议您再继续前往,烛龙长眠,若不惊醒它,几乎没有任何威胁,可若醒了,整座西山甚至罗都,都可能沉浸火海,切不可打草惊蛇。”
阿绾娥眉微挑,“烛龙啊……”这兽是真实存在的吗?
“不能惹吗?”要是主神喜欢呢?
9725有些心累,“阿绾大人,少作常安,您现在也才升到B级。”
“唉,那这龙多少级?”
“无法判定,它的一切信息均是未知。”
“上次你说男主无法判定时,也是这个神情。”
9725面色一窒,都不是它能扫描之物啊,它要怎么给出答案呢?它只是一个诞生没多久的新系统罢了。
阿绾也没再细问了,她开始宽衣解带,9725莫名不安,“阿绾大人,您这又是要?”
“三日未沐浴了,很脏的好不好?”
“可……可是这潭深水寒的……”
“你今日之话够多了。”
“……”
四周直勾勾盯着她看的目光少了许多,许是异兽们也害怕这潭中气息,阿绾气定神闲,步入潭池。
水面雾气森森,可一入水,阿绾根本没有感到潭水寒凉,相反,这水温热得很,彷佛底下有什么在燃烧,她屏息而入,潭下池水幽深,根本望不见底,只有无尽的黑。
她的意识在唤,“上来。”
唤了三次,底下依旧毫无动静,阿绾不得不浮出水面,她深吸一口气,感觉潭水更热了,想再次入水,潭岸却蓦地浮现出一个人影。
阿绾眨了眨眼,“阿楚?”
缓了片刻,人影并没有消散,阿绾凫水靠近,那个“商楚”开始说话了,是她熟悉的神音,“上来。”
“……”
“主神你这是,吓到阿绾了!”
帝芮顶着水系残识,冷若冰霜,“眼下它没有任何神识压制,不得唤醒,上来。”
阿绾撇了撇嘴,原来那些残识并未消散,只是被帝芮控制住了,可眼下他都亲自来抓她了,只得作罢。
阿绾不情不愿地向前划水,还未近岸,水底忽传来某种吸力波动,她低头一望,只见潭底开始旋转出巨大的水涡,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中心,亮起了一双赤红的竖瞳,盯得阿绾心中一颤。
她缓缓仰面,望向冷眼旁观的帝芮,面带无辜,“好似来不及了呢?”
苏醒的烛龙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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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什么猎物吸引,它轻轻一个翻身,向上游来,整个潭池的水开始汹涌澎拜,打在阿绾的身上,生疼。
这下她是根本游不到岸边了,四周的水都向水涡中心下陷,她也要掉进去了。
“给你的传音筒是不会用吗!”
阿绾这才想起,意识体内还有个构梦舱的赠品,她召出传音筒,对着水涡中心唤道,“不许伤我啊!”
烛龙听见传音,有些痴楞,可马上缓了过来,以更快的速度游了上来!
整池潭水涌得更高,阿绾觉得自己都被漩到了水花之上,她睁眼都能瞧见瀑水的顶端了,“帝芮!救我啊!”
“胡荇!停下!”
阿绾从水花之上垂直落下,她怀疑自己幻听了,否则帝芮怎么会对着那条烛龙叫出这个名字呢?
底下这神智全无的庞然大物,是胡荇?
当初那引发麒麟山地底岩浆爆发的,是胡荇?
“啪”,她再次落入水中,被一火热巨龙缠住了身子,用力往水涡深处拖去。
帝芮怒得笑了,早就知这个女人,总爱勾起万物妄念,总要他一次又一次安抚那些残识,若无果,只会被她拉入更深的妄念。
岸上暗影也跃进了水涡。
半晌,墨绿色的水潭恢复了平静。
四周的异植异兽终于得以缓口气,而那从高处俯瞰了一切的盘龙藤,心中揣揣不安,它不会被连根拔起吧?
·
水涡中心其实没有水,但是四周的水墙高耸黑暗,维持着不停旋转的弧度,缠住她的龙体很热,过了很久很久,她好像终于落“地”了。
她踩在了个很大的珠子上,险些滑倒,堪堪站稳后,阿绾咽了口唾沫,这种四周黑暗无声,被水墙环绕不见顶的感觉,实在是,有趣。
“胡荇?是你吗?”
人面龙身的胡荇回过头来,不知是不是游得太快了,他面庞的毛发着了火,烧得有些旺,胡荇将头伸进水墙,“嗞”地一声,火是灭了,可喷了她一身水!
他正要龇牙笑,忽地他们身上的水全部结了冰!
帝芮顶着“商楚”的面又出现了,不光胡荇和她结了冰,阿绾透过眼前的冰层,瞧见四周的水墙全部变成了冰墙!
她欲张嘴说话,不成想全身上下能动的只剩眼珠子了。
“很有趣?”
阿绾有话说不出来,她只好不停眨眼睛,可帝芮没有理她,他转身将手掌覆于胡荇头顶,稍施神术,胡荇身上的残识就被帝芮再次收入掌中。
“因吾没法一时净化完这些残识,反倒让你有了可乘之机?嗯?”
阿绾眨眼眨得更用力了,她的双眼通红,泪流不止,帝芮狠着心不再看她,将动弹不得的她带出了冰冻的池潭,一把扔在了岸上。
可阿绾下水前是衣衫褪尽了的,只有薄薄一层里衣,如今冻紧了,更是贴在她那紧俏的胴体上,帝芮掩下神色,见她的瞳眸哭得梨花带雨,他愈发觉得焦头烂额,体内那些残识叫嚣得令他头痛欲裂。
“别再勾了!”他发狠的话有些力不从心,水冰异能越来越控制不住,池潭的冰慢慢化了,阿绾身上的冰也逐渐消融。
“主神你误会阿绾了!阿绾只是感受到这池潭有您的契约之力,没成想是您将胡荇的残识封印于此的啊!呜呜呜!”
商楚的身形都控制不住了,帝芮恢复了他本身的面容,他有些心力交瘁,“别哭了。”
阿绾泪眼朦胧,一时不知他这是何意?不责怪惩罚她了吗?
“吾让你别哭了!”
22. 第 22 章
阿绾的泪自是说止就止。
她有些呆愣地打量着眼前面色惨白的神颜,第一次觉得,神好像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这个想法让她吓了一跳。
帝芮可是混沌之初就存在于天道的主神,是能随意调动,甚至能拿捏他们任何一个意识体的主神啊,他也会这么痛苦吗?
阿绾涌起一股作为意识体的恐慌,身上的冰水消融了,她忙拾起一旁的衣裳,不顾里衣的湿腻,乖巧的穿戴整齐,再不敢造次。
甚至她开始有些焦虑,神识生于混沌,若又止于混沌,那这三界,这天道,他们这些意识体,又该何去何从?
她不敢想。
阿绾的声音很轻很小心,“主神若是躯壳难受得紧,不若让阿绾来帮您治愈一番?”
帝芮冷眸凝她,见她乖顺跪坐在他身旁,面带忧虑,发梢还湿着,紧贴在她那勾人心神的芙蓉面上,他心中揣测她又要施什么诡计,可手比心绪反应更快,已经开始唤出火能,为她烘干了里衣。
“……”
阿绾身上干适了,且因他注入的火能,整张小脸都红润起来,她眨了眨眼,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躯壳的难受对意识体来说其实无伤大雅,他明明知道。
残识并未消散,她曾在残识前那些不矩的作态,那些刻意惹人心怜的举动,帝芮定是了如指掌,他明明知道的。
可,为什么呢?
“神平等而爱人。”
阿绾忽想起刚成为意识体时,这句不知从何处听得,又被她早就抛之于脑后的话,毕竟那时的她觉得自己日夜深受折磨,怎会觉得他是真的平等?
帝芮收回了手,这动静也止住了阿绾的万千思绪,她望着神颜咬了咬唇,伸手覆于一旁的盘龙藤上,催眠蛊惑出盘龙藤的木核,木核异能精纯,她轻轻将它放在帝芮的额上,核能很快就入了眉心。
一股不同以往的治愈力,舒缓轻润地浮于他的神识,渐渐贴合在那被残识折磨不休的痛痕上。
半晌,帝芮恢复了不近人情的冷凝,可他并未起身。
他身上亦有净化的木水残识,温绾最初的意识融合,还是他治愈的,绝对比她给的更加强大有力,可这些治愈异能,为何不像她给予的木核这般,令神识如此舒适?
帝芮冷漠开口,“你对这木核做了什么?”
见他终于面色如常了,阿绾无声松了口气,她扬起笑颜,“阿绾只是感召了一番,并未做其他。”
帝芮蹙眉,凝视她许久,她的面上只有无辜的笑意,竟真没让神察觉出什么异常,帝芮敛下神色,罢了,如今她就在他眼皮底下,真有异动,他也会像今日这般,第一时间察觉的。
“好好狩猎,勿再作妖。”
说罢帝芮就如忽现在潭岸时那样,一眨眼间,他的身影在阿绾面前又凭空消散了,仿若不曾来过。
阿绾呆坐了好一会,才怔愣起身,四周再无注视的目光,潭水墨绿依旧,可湍急的瀑水终是打破了这潭面的幽静,荡漾出一波又一波的水痕。
·
西山狩猎第六日,众人终于见温驯师下山了。
“驯师这几日收获如何?”
阿绾笑得依旧从容,“还行。”
“驯师瞧着愈发美艳了,好似洛水神女。”
“哈哈哈是啊,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驯师!”
但凡在山间瞧见了温绾的人,都热情朝她打了招呼,直至半山腰,下山的异能者愈发多了。
卢礁这两日又炙烤了几只异兽,他见众人不但未对他另眼相看,就连钟伍长也重新散了队,与他人联盟了,心中本就郁郁,此番又见温绾,虽说她瞧着确实大不相同了,可仍是忍不住心中岔愤。
“嗤,有什么了不起,驯师一介女流,空手而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阿绾这次心有感召,定定瞧了他好一会,直到卢礁又要恼羞成怒,她才说道,“你身上的怨念重,若再这般猎杀异兽,只会被异兽的怨念同化,宜寻木系异能治愈,或到桑树林调养一番。”
说罢未等他有什么反应,阿绾掠过他,继续向前走去了。
卢礁面色微楞,他确实觉得这两日自身十分暴躁,还以为是未被大伙认可的不甘,因此狩猎时下手更狠了。
众人听了驯师所言,都纷纷远离了卢礁,就连他那火系异能的跟班,也往后退了几步。
卢礁回过神,怒瞪着温绾的背影,又朝四周观望的异能者叫嚣,“她个女娃娃,双手空空焉敢指责我?我定是这次狩猎的魁首!待我得了主帅亲赐的红晶石,看尔等还有何话可说!”
卢礁如同倔强逆者,众人下山,他却一心想着上山,他一定要再多猎几只异兽,让大伙知道谁才是强者!
他唤火能扑向每一个所能瞧见的兽洞,可还未拿到兽核,半山腰就响起呦呦鹿鸣,鸣声哀哀,很快引起了其余异兽的嚎啼。
众人止步相望,阿绾也停了下来,她听出这声音非比寻常,好似群兽在相互呼应着什么。
“不好,是兽潮!卢礁激发了兽潮!”
“无耻之尤,当真是人兽共愤,天地不容啊!”
“何以至此祸哉!”
大伙疾步而逃,边奔边痛骂卢礁。
阿绾瞬感西山的态势不对,她再次上山,方才一路未曾出洞的异兽,现在各个都倾巢而出,它们在火中乱窜,似欲无差别攻击众人,异能者们纷纷唤能压制异兽,引得异兽们更加怒嚎了。
形势忽就对立起来,9725也出声提醒。
“阿绾大人,兽潮突兀,避免西山动乱,是否放出灵宠压制?”
没错。
这两日在潭池四周,阿绾并不是一无所获,经烛龙一事,主神命她用传音筒,她才发现这法器的妙处,除了能传她所言,还能批量驯兽,两日下来,她朝哪处传音,那一片的异兽异植,就如同醉了酒一般听话,更有开智兽者,甘做她的灵宠。
阿绾便顺从智兽,收了只雕鹰,名为海东青,还有一对黑白山狸,名为玄猫和尺玉。
“海东青上空中震慑,玄猫和尺玉驱赶异兽归洞。”
“是,主人。”三灵宠恭敬回复后,便迅速展开攻势。
众人只顾逃离和唤能自保,并未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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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空中,只听见一声啸鸢长鸣,西山上空传来威慑余波,不仅将发狂的异兽们震慑到了,异能者们也心惊胆跳,是海东青!从未有人能猎到这空中霸主啊!
还没等众人回神,左右山头出现两只如异虎那般大小的山狸,它们弓起身子,毛发竖立,发出低沉的咆哮声,紧接着冲进兽潮中,驱赶着众兽。
卢礁显然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他想收了异能,可火能反倒像失控了一般,无差别攻击异兽异植,甚至是其余异能者。
“卢礁,你疯了?”
“竖子找死!你以为我们是异兽吗?”
众人的话卢礁根本没听清,他只知道体内的火能好似想无穷无尽地爆发,他控制不住,甚至自身皮肤和毛发都被火能烧着了。
阿绾见灵宠震慑的异兽异植又被卢礁失控的火能惹怒,纷纷又奋起反击,异兽追逐,异植绞杀,西山兽洞这一侧直接沦为了火海,这场面简直是触目惊心。
见状,阿绾再次唤出了传音筒。
“卢礁,想活命,舍弃火能。”
卢礁被这声音所惑,他的双手颤抖,舍弃火能?他自十八年前得了这异能后,一心只想着壮大它,从未想舍弃它啊?
可他心知,他的火能有异,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了。
卢礁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端的矛盾,他一手紧紧控着火能,身躯却全力抵制着那一只手。
“海东青,断手。”传音筒又传来了命令。
空中雕鹰再次啸鸢,接着一道黑影急速而下,还未来得及眨眼,锋利的鹰爪就将卢礁的右手折断,溅起一道两米高的血柱。
“啊!”
卢礁嘶声裂肺的叫喊,阿绾唤能封住他的血脉,命玄猫将他叼去桑树林。
人是不在了,可火势未停,异兽异植们的狂势不止,阿绾再次传音。
“水异能者灭火,木土二者修复。”
“众兽听令,静心避火,寻子归穴。”
简短清晰的两段话,让整个混乱不堪的西山瞬间有了主心骨,众异能者纷纷开始忙碌,就连没有被传音的火金异能者,也顺着传音筒所言,帮忙搭救伤患,指引异兽。
发狂的异兽异植们,似终于清醒了过来,它们不再无差别攻击活物,而是躲避着逐渐被水异能者扑灭的火势,眼中悲怆的寻觅幼子……
·
西山的火势整整烧了一夜未止,罗都众人都瞧见了西山的异常,议论纷纷,姜公侯也被惊动,他传唤帝芮。
“西山狩猎生变,山火凶猛,事态紧急,士卿大夫皆向寡人谏言,派异能军上山赈灾,吾儿可有何见解?”
帝芮面色冷然,“侯爷,本帅亲自前往。”
姜公侯手扶长髯,白眉紧蹙,“不可,山火危矣,怎能亲自涉险?”
帝芮可是罗都匡扶旧室的希冀啊!
“山火已式微,有异能傍身,侯爷勿忧。”
“唉,可……”
殿外寺奴匆匆来报,“报!姜公,主帅,西山火势已平,异能者们已下山,狩猎赛止否?”
帝芮望向姜公侯,“止。”
23. 第 23 章
西山狩猎第七日。
108位参赛者,平安下山了38位。
听着守城士兵点册报数,姜公侯心中大骇,“今岁西山如此凶险?”
众人面面相觑,杜恺斗胆上前,“姜公有所不知,异能军之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罪魁祸首卢礁,纵火失控,引发山火和兽潮,甚至无差别攻击手足,我等受伤不重,方能下山禀告。
此难,幸得温驯师及时控住兽潮,且在西山植了一片桑树林,如今她正带领着木水异能者在桑树林中救治伤患,伤患约莫有五十余人。”
人群中有声音悲怆,“异兽异植何等凶险,一只须得几名异能者合力制服,更别说是发狂的兽潮,若不是温驯师,只恐我等昨日均难逝于西山,那乃是,全军覆没啊!”
“是啊!姜公,主帅,我以一人血书,只认温驯师夺得魁首!”
“我亦上书!”
“同书血谏!”
“……”
帝芮冷面微凝,音色肃穆,“静!”
众人闻得主帅冷音,心绪皆被平复下来。
帝芮再次开口,“尔等有伤在身,先回基建营疗伤,其余异能军,随我一同上山,接济西山患者。”
“是,主帅!”
·
桑树林。
最初只能长到二十几米的矮树根,高度俨然已经翻倍,它正号召着整片树林,给地面上泡在水异能中的伤患释放木系核能,好唤醒他们自身的治愈力。
温绾正给浑身烧伤的肖伍长催眠,好让折磨他的溃烂和肿痛不那么难以忍受。
这次山火,被卢礁灼伤的,多半数是木系异能者,没有办法,火燃木实在是太快了,他们明明是最擅长治愈的人,眼下却要被他人治愈。
阿绾望着满地的伤患,她的意识内第一次出现了怜悯的情绪,肖伍长是为了救队友才这般的,她敛下眼,轻声安抚道。
“肖伍长,勿要挣扎,你的小队中,杜恺和赵德礼伤得不重,已能下山,王稚和林安达也还好,现已逐渐恢复了治愈力,你安心恢复,早些唤醒异能自愈,一切等你醒来再说。”
肖伍长神智已陷入半昏迷,他气音颤抖,只进不出,“温驯师……肖武,肖武深知……这火能……已灼入我骨髓,这是我……我们此番上西山,猎,猎得的兽核,全……都交予你,帮我,分予他人,我那份,就当,谢……谢谢驯师。”
阿绾这次未曾做戏,泪水就打湿了眼眶,她想再劝,又听他道,“肖武……不愿,不愿成那丧尸口食,盼驯师……将我,彻底……灼烧。”
说罢肖武整个人淹入水异能中,彻底断了气,一旁唤水的钟慕良亦是咬牙,瞬间红了眼眶。
阿绾的胸腔忍不住起伏,豆大的泪珠滑颊而落,她忽觉自己就是温绾,就是这个空间内一个普通的异能者,否则为何会有此共情呢?
“主人,别难过。”
海东青立于桑树梢,发出一声嘹啸,玄猫和尺玉也缩小了躯体,如两只小山狸,蹭着温绾的裤裙。
帝芮到半山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那女人默默接过兽核,将肖武的木核置于他眉心,很快木核再次渗入,肖武的尸体从内至外开始灼烧,他的木系异能变得火热,最终化成烟灰散于空中。
“都去忙自己的事吧。”阿绾用传音筒惑力众人,众人眼中的悲怆很快止住了,连跟着帝芮一同上山的异能军,也听话行动起来,忙于救治其余幸存者。
帝芮来到阿绾面前,他半蹲下身,望着有些茫然的女人,神色不明。
半晌,帝芮终于开口,“不是你说的,任务者都是入侵者?你为何这般难过?”
阿绾抬眸,又见到了那神色无波的主神,看了片刻,终是在他的冷眸中找回了力量,是啊,主神还在这呢,她怕什么呢?
她忽就笑了,“是啊,阿绾犯错了,不该陷于心境,谢大人指点。”
帝芮未再接话,他唤能平息整座西山,只见西山立刻加速恢复了以往常态,那些被灼烧过的痕迹,煞那间都消失不见了,未伤至根本的异能者们,也愈发好转起来。
阿绾望向面前这高大的身影,神平等而爱人,应是没有错的。
她的音色逐渐娇俏,“大人,您瞧,阿绾在这末世造了一整片森林,罗都的木水异能者,今后有提能的好去处了,就连主神您也可以来这儿调养,怎么样,阿绾厉不厉害?”
帝芮回眸,“吾不用。”
阿绾蹙眉,“您怎么不用?医者不自医,您瞧这些木系异能者不皆是如此?就算您神力强大,偶尔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医者不自医……这话在帝芮心中默念了一遍,瞧着她又开始给伤患催眠疼痛,那些原本还痛不欲生的异能者,皆被她一一安抚了下来,她来回奔走于桑树林,帝芮忽就明白,天道为何给予她大满贯了。
天道也知道他病了,知道他险些困于残识,永不得出。
阿绾挨个催眠受伤异能者的伤痛,路过站得笔直的帝芮,她刚欲侧身而过,就听见了他的神音。
“很厉害。”
“嗯?”
她抬眸与帝芮对视,他却没再开口说话了,而是转身去选址,落实阿绾所说木水异能者的基建营,确实如此,西山依山傍水,难被破坏,若净水营和净氧营安置于此,军队后勤就相当于有了保障。
见状,阿绾也没再细思,除了异能者,也有许多受伤的异兽和异植,这活儿她昨个儿都忙了一整夜了,眼下更不能懈怠。
只有在意识内默默听完全部的9725,暗暗抹额。
阿绾厉不厉害?
很厉害。
9725肃然起敬,它如今乖顺得像海东青,不,是乖顺得像那玄猫和尺玉,它早就该知道的,天道唯一的大满贯宿主,怎么会是个只贪图美男本色的女子呢?
忙碌的阿绾没有听见系统的心声,否则她定会反驳:不,她真的只想贪图美色!
可一次也没贪着过!
·
断臂的卢礁在温驯师那躲过一劫,最后仍是被姜公侯处以大辟。
阿绾夺得了西山狩猎的魁首,红晶石将她的体质调养得愈发好了,姜公侯在告朔仪式上对温绾亦是赞赏有加,称她驯兽有术,医者仁心,且阿绾长相神似故人,若不是年岁有差,姜公侯还以为见到了南阳王朝曾经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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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一时的绾姬。
红颜薄命,绾姬还未许婚事,就香消玉殒了。
若是温绾能与……唉,姜公侯摇了摇首,可惜是个孤儿,身份有差,且帝芮一心扑在王畿基建上,不宜分心,先匡扶旧朝才是。
温绾得了红晶石,军中没有反对之声,她在罗都城内可谓是名声大噪,甚至未报名上西山狩猎的异能者,也慕名前来,欲向驯师讨教,放言欲要在斗能场与驯师一战高下。
可阿绾并无兴致应战,她对自己现有的官职十分满意,毕竟驯兽一事,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但耐不住向她宣战的异能者众多,最后迫于无奈,阿绾只好放出海东青和玄猫尺玉,让它们为她出战。
三只灵宠变成罗都炙手可热的挑战对象,不论原本有意无意的异能者,皆想用异兽来提升异能,纷纷报名参加此次斗能场的规训赛。
帝芮忙于基建,但他从未缺席规训赛,时隔半月,温绾又见到了他,听到了那句冷漠又熟悉的,“开始吧。”
四周的喝彩声不断,阿绾通过传音筒,给三只灵宠发号命令,很快场上的挑战者层层败退,但这激起了更多异能者的跃跃欲试,阿绾指挥了几场,逐渐不耐。
“你们自己去玩吧,守着些,别真弄死了就行。”
“是,主人。”
高台上的帝芮瞥了她一眼,阿绾又扬起那无辜的芙蓉面,笑着传音帝芮,“大人,阿绾半月没见您了,好想您呀!”
传音筒那头首次有了回应,“女人,适可而止。”
阿绾撇了撇嘴,主神还是这么无趣!
斗能场的规训赛结束,在帝芮的神力号召下,西山的基建营开始动工了,物资日夜不停运往西山,几乎所有的异能军皆参与基建,人力马力好不热闹。
可天公不作美,时隔半月后,忽逢暴雨,两大基建营的工量方兴未艾,山路逢雨湿滑,建营的土金异能者,险些人仰马翻。
基建工作不得不宣停。
停工时日,帝芮和温绾均居于西山,这儿还有不少木土金异能者,正在备材。
阿绾在亭中观雨,此亭能望见山底洛河,洛河水因着雨季,水面已是高涨,余光瞥见从备材那回来的帝芮,阿绾摇手相邀。
“大人没料想到罗都的雨季吗?”
帝芮面色依旧清冷,“今岁不同以往,雨季提前了两月,这雨势若再不停,吾恐洪涝和虫害频发,届时其余诸侯国,定是对王畿之地,穷追不舍了。”
阿绾面色微沉,基建营还未建好,“男主”统治基站正常运作的任务,更是不能完成,她不允在此之前突生异变,瞭望山底,阿绾突发奇想,她知道如何不耽误基建营的建造了。
“大人,以往西山未建,上山之路只有一条,如今既为营中重地,是否需扩建官道?”
帝芮看了她一眼,“吾亦思过,可西山环水,林中藏有异兽异植,河岸又多是丧尸,若真有战,只余一路,或许还能保住后方。”
“可这样,若被其他诸侯挟住此路,只恐会酿成大祸。”
帝芮知她已有想法,“阿绾有何解?”
阿绾望着身后深林,笑了,“移木,造桥。”
24. 第 24 章
罗都朝北,城池临水,以往与各诸侯国的往来,多是以水路为主,可如今水中有异兽怪鱼,对岸有丧尸游走,就连先前与各国传信的烽火台,早已沦为哨塔。
盟国不再,兵刃相接。
近两年,相较于北方襄都,罗都周边都国的侵犯并不算猛烈,甚至在帝芮的带领下,王畿还逐步扩增了领地,但对岸并无异能军长驻,只因基建营的人手实在不足,虽投奔王畿的人愈来愈多,但要建起几大营地和后方军需保障,这些人手还远远不够。
阿绾对西山木水两营的筹划,确实与帝芮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他原就有意将西山作为罗都的后军,并设官职管理山林川泽,掌管疗养医令。
可这般,就须得在西山的另一头,建起坚固如铁的边防工事,如城堡,边墙,哨塔等,而罗都的土金异能者人数不多,营地建设大多还得要靠帝芮亲自唤能冶炼,因此他才命人在西山备材。
阿绾提议的造桥,确实能加快西山营地和边防工事的效率,尤其在罗都雨季即将来临之际。
然,上下交困。
帝芮与阿绾坐在亭中望雨,念她所谏,他搬出姜公侯最初的说辞,“造桥固善,只是洛河异兽凶狠,近年食尸兽是来者不拒,浮桥下水就损,危矣,梁桥固不可移,若遭敌军来袭,亦是不妥。”
阿绾眼眸流转,“大人,浮桥以舟为梁,舟浮于水,自是不妥,但若是从半山腰这,以腰铁吊梁呢?”
帝芮眯眼深思。
阿绾继续说道,“半山吊桥,河中异兽不及,无危,若在山底河岸再设冶炼营和火药营,铜墙铁壁,丧尸无法入侵,亦能视作城堡边墙,再立石塔于吊桥槽墩侧,亦可作哨塔,一有异常,只需收腰铁,吊桥自断,敌军便无法渡河,此般,可有不妥?”
帝芮抬眸看她。
阿绾话仍未停,她凑近帝芮身侧,言辞兴奋,“还有啊大人,桑弓的质量虽不如北方角弓,但只要携以铁器,其坚其固,甚于青铜,如今这桑木成林,何愁无材?一旦有战,命异能军在哨塔出箭,不费一兵一将,也能御敌。”
帝芮冷眸微转,“你的意思是王畿的基建营,弃用?”
阿绾瞪大双眼,“当然不是,西山营地为暗,城池王畿为明,明地除了斗能场,基建营可一分为三,设水木分营,兼兵器营,便于出征,便于支援,退万步,若有朝一日,王畿沦陷,西山亦有余力,瓮中捉鳖。”
帝芮沉思了好一会,神色方才舒缓下来,“可,阿绾谋略深远,堪比主君。”
阿绾在跨越空间时,已想起她做女君的谋略和布局,这些自是信手拈来,她凑得更近,熟练地扯了扯帝芮的衣袖。
“主神大人,阿绾这么配合,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这语气不禁让帝芮想起她在伯虞面前的姿态,挑了挑眉,无视她熟稔的拉扯,起身交代,“吾欲安排众军造桥,先行一步。”
阿绾一把搂住他的腿,可怜兮兮抬眸,“阿绾想在西山顶潭造个温泉阁,若胡荇能在那为绾绾热泉,是再好不过了。”
帝芮睨看着腿边女子,他的神色再次变得冷冽,“他的残识未清,不得再出。”
手中的力道收紧,阿绾面色委屈,“那您为绾绾热泉,亦是一样的?”
“吾很忙。”军务众多,根本忙不过来,哪有时间耗费异能给她热泉?
她的声音染上了哭意,“那就隔日,啊不,三日一次,好不好?绾绾躯壳体弱,红晶石没了大人的火能,已逐渐暗淡了,要是再无热泉调养,这林子又更深露重的……”
帝芮惯是知道她刻意的胡搅蛮缠,他敛下眼,蹙着眉看了她好一会,才道。
“一周一次。”
说罢迈开腿,头也不回的走了。
亭中的温绾渐渐起身,主神是个实干派,她忽觉这任务还是很轻松的,眼下还不到时候将惑力用在神身上,但有朝一日,他会放下防备的,不是吗?
·
西山瀑水入潭,周边弥漫着清新的水雾,远远瞧着如梦如幻,水雾不远处那棵高耸入云的盘龙藤,如今又熠熠生辉了,盘龙藤近瀑潭池处,不知何时筑起了一山间小屋,屋侧立有亭阁,阁内的火能烘干了水气,温暖明亮,与山顶的寒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周前,这儿成了温绾的府邸。
钟慕良前来拜访时,见温驯师站在亭阁外头,正与一只小异鹿“沟通”,那小鹿好似迷了路,温驯师朝右下方一指,它便乖巧从那方向离去了,这场景如画卷一般,令人称奇。
“温驯师在驯鹿吗?”
阿绾闻言抬眸,“钟伍长,你怎么来了?”
自肖武死后,钟慕良成了小队的伍长,他待队伍成员如同自家弟兄,加之有温绾传音筒的洗涤,众人很快走出了悲伤。
今日趁着日常规训还未开始,钟慕良前来表示大伙的心意,“温驯师,托您的福,上回的兽核我已出售,所得的青铜贝币,按肖伍长遗愿已经分给了大伙,可杜恺他们硬是让我将这些交予您,说是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阿绾微蹙娥眉,“不用了,上回他们几人还来为我加固了这小屋亭阁,恩情早还清了。”
钟慕良面露愁容,“那您不收他们的,至少收下我的罢!我的异能并未帮上驯师什么忙,反倒还借着驯师之力提了能,心中感念无以为报,还请驯师勿辞!”
温绾见他情真意切,不禁又多打量了几眼,钟慕良的长相温润,待人一贯宽厚温和,这性子反倒容易让人忽略了他的好相貌,这般打量下来,倒觉得他有些黎奴的味道了。
但,他比黎奴完整。
阿绾笑着试探道,“钟伍长可有妻室?”
钟慕良有些呆愣,不明白驯师的话怎么拐得这般迅速,他手中还提着几串贝币,有些无措,“未……未曾有。”
“钟伍长如此俊俏,怎没有成家立业呢?”
钟慕良眼睫微闪,他心如鼓擂,耳廓有些热,“天下异变,良自是以天下为先。”
啧,二层空间的人,各个都忧国忧民呢,这是她意识体生前未曾体会过的世界,与其说这儿是她的养老空间,不如说主神顺着她的王朝,又延续了她不曾见到的“未来”,阿绾一时间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她笑得可惜,“是啊,如今风云突变,大丈夫当是胸怀天下。”
钟慕良见她的笑意不达眼底,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绪,“驯师的家人何在?”
阿绾摇首,笑容变得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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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自我安慰,“阿绾是个孤儿,家人……许是在他国过得安康喜乐罢?”
怪不得……那驯师定是心中孤苦,渴望有亲眷相伴,钟慕良有些动容,“驯师若是不嫌弃,良……”
“山中规训就要开始了,你为何在此?”帝芮从盘龙藤侧走出,面色冷凝,彷佛遇到了不守规矩的士兵。
帝芮的话让钟慕良浑身一愣,“主帅?!”
他立刻抱拳行礼,神情有些慌乱,“小的是来向驯师道谢的,这……这些贝币,驯师还是收下吧!小的这就下去规训了!”
“……”阿绾看着人放下手中贝币,匆匆离去的背影,暗道就差一点了,这下是真的可惜了。
面对帝芮的冷冽,阿绾扬起了更甜美的笑,“既是规训,大人往常不都是盯着的?今日怎么有空上来了?”
“不是你让吾来热泉?”
哦,一周一次,倒是赶巧,不过不用再洗冷泉了,阿绾心中更是愉悦,“那大人稍等,阿绾去换身衣服,这就下泉调养。”
帝芮却没放人,“吾看你想调养躯壳是假,借口避人耳目,暗中招收美男子是真?”
“怎么会?阿绾知道要配合大人完成任务,如今各基建营进展不是十分良好?”
“吾日夜冶炼土金,造铁建桥,加强防守,你倒是乐得自在。”
阿绾眨了眨眼,“那,阿绾以后每日陪您一起?”
可她一个驯兽师,又是女子,在基建营中晃来晃去,不好吧?
帝芮自然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忍下不虞,“去更衣。”
“……是,大人。”
接下来帝芮没有话了,他站在潭池旁,唤净化的火能热泉,须臾,潭池清新的水雾变成了腾腾的热气。
阿绾更衣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个冰火交替的画面,冰的是主神的神颜,火的是潭池墨水。
她身着白衣入水,安静乖巧凫至潭中,“大人体内的残识已经净化消散了吗?”
帝芮冷眼看她,没有回答。
阿绾也不介意,“绾绾瞧着,这些日子,大人都没有头痛了,残识是不是被您全面压制了呀?”
“净化着,快了。”
“那是不是残识完全净化了,天道就能太平了?”
帝芮催动的火能已经足够,他本可转身就走,但听她这般发问,冷眸发狠,“天道一直太平,你这是何意?”
“太平吗?若那般,阿绾的养老空间怎会被这濒临崩溃的末世贯穿?如今末世还升了级?”
没错,她早觉着空间有异了,作为大满贯,她怎会察觉不出升级空间和她任务空间的区别?这儿仍是她融合的末世王朝,帝芮所谓的升级,不过是残识放大,他有余力亲自下场的说辞罢了。
而那些残识,胡荇、商楚、伯虞……他们仍在试图反扑,否则怎会她每每惑个人,帝芮就立刻出现呢?
他怕她再勾妄念,作为主神,数据波动,他可太容易察觉了,就如他最初所说,“不用等复查,眼下吾就能实时查阅你的进度。”
她的任务问题不出在基建上,是出在主神身上,越压制,越反弹。
神究竟是痛恨他自己的残识,还是想成为有血有肉的残识呢?
25. 第 25 章
潭池四周烟雾缭绕,一站一凫,一黑一白的二人相互对峙着,主神清醒又混沌,阿绾实在进退两难。
半晌,她凫水而来,贴肤的白衣随着她的浮动显得似有若无,帝芮的冰眸忽现某些熟悉的画面,随着她的靠近,他的眉宇间是愈发冰冷了。
“大人,我只是想完成绑定的任务,无后顾之忧的拿回养老空间,您压制着看似太平的末世王朝,让绾绾很不安呢,总担忧何时会被反扑,这又哪是长久之计?”
帝芮身着士大夫深衣,黑色的上衣下裳装束,衬得他神色更加冷漠,“残识必亡,绝无反扑可能。”
“可是,您抵抗自己的力量这么久了,收效甚微……在绾绾之前,那么多宿主,皆未能如愿而归……”
阿绾的音色如水,水滴石穿,“妄念乃是人之常情,您如此压制,每生出一念,就会令您更加痛苦。”
沉默,无尽的沉默。
神颜困顿,阿绾从温热的潭泉下伸出一只白皙柔荑,轻轻抓着他的黑裳,“绾绾有一计,可以让残识如常,也让大人不这么痛苦。”
见他不置可否的模样,阿绾尝试惑力,“与其压制,不如接受残识的执念和欲望?满足了执念,执念自然就消亡了。”
帝芮终于动了,他蹙眉扯裳,神色一如既往,“欲望只会无穷无尽,一个执念亡了,就会升出更大的执念。”
阿绾的手捏得很紧,音色却更轻,“可绾绾心疼您,大人,您已掌管了残识,他们定是逃不出您的遏制了,何不放过自己呢?绾绾的惑力能减轻您的痛苦,您不是也体会过?”
轻音微顿,阿绾顺水推舟继续道,“伯虞和商楚都渴望天下统一,这事,和您让基建营正常运作的初衷不是不谋而合?
守规矩是好事,可太墨守陈规,也会把自己困住呢?
接受残识,接受我吧,我们一道,早日消除天道隐患?”
对峙的气势渐弱。
半刻过去。
黑裳终是被拉动了,高大的身影随她入水,阿绾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他本体微凉,阿绾的手连带也跟着微颤,但她仍坚持挂在他的身上。
他的眼神依旧冰冷,阿绾忍着心惊,唤醒手腕信物的异能,配合着她的惑力,轻扫他的眉眼,甚至还凑近吻了吻他的眼睫。
阿绾声音娇软,“帝芮,你抱抱我嘛,我这样勾着好累。”
帝芮眉眼微动,双手下意识将她扣紧,那一刹那,他感受到了体内残识的波动,他们在无声叫嚣着,除了天下事,他们最想要的,是她。
喉骨上下滑动了几下,池水下扣着她腰臀的手臂愈发收紧,帝芮察觉她有些抖,可他不知她那怯意是真是假,终究是没再说什么,望着眼前的芙蓉面,他的神识愈发恍惚,若真要顺应残识的话,那他更想换种手段,弄死她!
他对这个念头十分抵触,欲松开她,可阿绾没给他这个机会,她修长的双腿勾住他的腰,用力地吻了上去,探出一条小蛇游移讨好着,很快,帝芮反客为主,他用力往前追扑,溅起的水花打在两人身上,可二人恍若未觉……
他的躯壳很热,燥得潭池也久热不褪,仿若天然温泉,泉中无骨的柔白一直偎着黑衣,池水荡漾,碰壁无痕,两道不同的异能在池中缠绕,阿绾的内心燃起一股异样,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她眼下所蛊惑的,是帝芮本人,可她又十分欣喜,至少,空间的主动权在向她手中倾斜了。
一场蛊惑,试探,沉沦就这样酣畅淋漓的结束,阿绾早已媚眼如丝,身若无骨,她趴在他的肩胛处喘息,身心都有些飘飘然,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她终于尝到了,一尝就尝到了个最好的,嘴角不禁有些得意。
帝芮整个人却不太好,他声音沙哑,愈发带着一股戾气,“如吾所说,欲望只会无穷无尽。”
阿绾这会才不理他,她凑近舔了舔他的脖颈,亲昵十足,“大人,欲望有出处,就算不上什么无穷无尽,绾绾在,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帝芮的戾气瞬间就转化成了力气,呵,若是这般,那这些残识倒也不像想象中的糟糕。
直至半山腰的规训结束,众人都未瞧见主帅,主帅首次缺席规训,各卒长和司马都感到惊诧,还是手下的钟伍长呈报,言主帅与驯师有事要议,各卒才散了规训,吩咐众人继续备材。
·
雨季过半。
西山面上一如往昔,变化的却不止山顶,海东青在西山以西千百里地的上空盘旋了几圈,好似寻觅着什么,而玄猫和尺玉二兽,在罗都基建营陪众人斗能斗得火热。
众人也发现主帅的异能是愈发炉火纯青了,连带着基建的进度亦是倍道而进,半山腰的水木二营已初具规模,吊桥也已打下基槽,山底的冶炼和火药营,亦是卓有成效。
可渐渐地,众人发现了异常,洛河畔的丧尸群,好似全都消失不见了?
冶炼营的卒长宫钊暗中在河岸观察了几日,倍感怪异,趁着主帅在山底冶炼土金,宫钊上前禀报。
“主帅,山底最后一次发现丧尸的踪迹,估摸着已是半月前所留,他们好似都向西山另一面去了。”
帝芮从炙热的火能中取出红晶石和铁器,闻言挑了挑眉,“可知何故?”
“未明缘由,不过……还有个怪异处,西山除了丧尸,异兽似乎也在减少,有士兵言,前些日子还瞧见丧尸逐鹿,但眼下异鹿楞是一只也瞧不着了,可是驯师有引?”
温绾?她最近倒是安分不少。
帝芮克己复礼,一周才上去山顶一次,除了最初放纵她的蛊惑,后面纯粹是热泉,热完就走,没再耽搁过事。
不过经她的安抚,他察觉残识确实顺从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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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省下不少精力,虽说丧尸群不在,看似对基建营是有利的,可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复查了片刻,没有察觉数据异常。
难道真是她在搞鬼?
“去唤她来。”
宫钊应诺,帝芮望着手中的红晶石,又抬起了手喊住宫钊,“不了,此事吾亲自再探,将这些收好。”
“……是,主帅。”宫钊见主帅只拿了红晶石便离去了,他望着冶炼台,有些讪讪,他的异能是土系,虽不怕火,但也经不住主帅那么烈的异能,只好等异能消散些,才将铁器运往吊桥处。
帝芮把玩着红晶石,还未到一周的时间,他又上了山顶,也不知她每日都在做什么,这般想着,确实蹊跷,她可不是这么乖的性子。
到了山顶,盘龙藤见了他依旧是大气不敢出,只好用藤蔓敲打了几下亭阁大门,以作警示。
阿绾得信,将帝芮的信物戴回手腕,近日她的躯壳像花骨朵儿吸饱了水一般,肉眼瞧着确实有些判若两人了,愈发像她的意识体。
外头的脚步声近了,阿绾起身开门,见到人那一霎,她嘴角上扬,面带惊喜,笑意盈盈地快步上前,“帝芮~你来啦!”
“嗯。”这些时日已有些习惯她的亲昵和撒娇,想无视她蹭上来的手,却又见她翘起小嘴,身子贴得更近了,脸上还颇有些埋怨的意味。
“之前就和你说一天来一次,你又死守着一周,绾绾想你了。”
听了这话,帝芮下意识又要压制着残识,他不动声色抽出手,将手中的红晶石递给她。
感受到这石头的强势异能,阿绾挑眉道,“难道我又得了西山狩猎的魁首?”
帝芮神色无波,“之前那个能量低,作用不大了,换这个更好。”
眨了眨眼,她还能有这种待遇呢?这和以往一言不合就要换组的日子真是天差地别,帝芮莫不是被残识夺舍了?
“直接送给我?”
“嗯,山中的异兽都去哪了?”
“……”她就知道,这神何时会这般好心,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我让它们去成都邑了。”
帝芮狭长的眼一眯,果然是她,可成都邑……
“吾若没记错,成都邑地属齐都,后改名齐国,是你我身死之地。”
他说的“你我”,自是指绾姬和那三残识,阿绾没有避讳,“是啊,伯虞阿兄那时不是要给绾绾物色合适的适婚宗族吗?”
帝芮的神色舜冷,眸间已有了怒意,“你又要作什么妖?”
阿绾面色无辜,“没有作妖,绾绾听闻此邑多美男子,反正你日后也要攻下的,我先探探底嘛?”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滔天怒意席卷了帝芮,连带着这山顶的美景都黯淡了几分,他冷笑了一下,如他所料,一个执念散了,就会升起更大的执念。
26. 第 26 章
帝芮体内的残识愈发汹涌,他冷峻的面容隐隐有要变化的倾向,阿绾忙上前抱住他腰,她可不想宏愿未成魂先消。
“绾绾同您玩笑呢,那些个美男子怎比得上主神俊朗?”
帝芮却没再听她所言,他一把扣住她的下颚,言辞发狠,“你想都不准想,将海东青唤回。”
【叮!制约契生效,强制唤回灵宠海东青。】
“……”阿绾动弹不得,被帝芮扣得死死的!
成都邑。
曾经的麒麟山本就峰峦叠嶂,连绵的山体好似群峰竞秀,如今瞧着,山体似是比十八年前更高了,新树葱郁,先前被岩浆覆盖的模样早就杳无踪影,甚至再往顶峰,因着常年积雪,延续至今,已更名为基雪塘。
夜幕降临,基雪塘山脚下有一雪塘客栈,当家虽冷,但一旁的小舅子十分好客,常常与众人打得火热,眼下他正高谈阔论着。
“为何称之为塘?”一游侠士人好奇发问。
见众人都望向他,小舅子笑了笑,“害,我听成都邑食肆的说书人言,基雪塘顶峰有一深渊沟壑,十几二十年前,那地爆发了山火,尔后许多年,顶峰远远瞧着,竟是下起了暴雪!嚯!侠士你可不知,那暴雪自我幼年起,就从未止过,使得周边都邑的寒气都严上许多呢!”
游侠敛着眉问,“这与其名有关?”
小舅子向后一仰,“当然!两年前,暴雪似是停了,可那最初的深渊沟壑,真成了雪水池塘,一眼望不见底,无论掷于何物,皆无回音,令人十分惊骇!”
游侠暗暗称奇,“竟有此事?就无人攀登至顶过?”
小舅子无奈摇首,余光似瞥了一眼柜台前的当家,“这荒山野岭的,顶峰又白雪皑皑,去过的都不敢再上了。”
客栈内其余人听得津津有味,外头传来异动声响,“呦呦!”
刹那间,众人的汗毛立起,柜台后的当家立刻示意大伙安静,他望向小舅子,压着音蹙眉,“又是异兽?”
小舅子的视线从窗外收回,他面色惊恐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桀桀桀!”
又来了!
半月前,基雪塘陆续来了许多开了神智的异兽,有银狗,有异鹿,它们好似有序勾着丧尸,要往基雪塘上去。
当家示意小舅子守着一层,他悄无声息上了二层,从某处隐匿的厢房里拿出一块异石,对着店外的丧尸群施术,念了一道术语后,丧尸群竟像未察觉此处客栈一般,径直跟着异兽离去了。
直到丧尸群没了影,店内众人才松了口气。
“呼,雪塘客栈果真名不虚传,秦当家,众人都道你这地安全无比,丧尸异兽不敢靠近,我还以为只是噱头,没成想真遇上了!”
“是啊是啊!真是惊险万分啊!还好此店安全!”
小舅子笑着打着哈哈,“害,老祖宗留下的地儿虽好,可若不是我姊夫压着,谁来了都没用!”
此时秦当家也从二层厢房下来了,他谦虚冷敛,“众人安全就好,我得再去后院给老祖上香火!”
见状,那游侠赶忙从袖带内扯出几枚贝币,“秦当家,替我等好好感念你家祖恩德!”
众人纷纷效仿,“是啊!秦当家可得传达我等心意!”
“好说好说……”
秦嬴到了后院,瞥见自家卿卿正胆战心惊着,还未靠近便听她道,“夫君!我一听动静便浑身发冷,好似又被当年那雪塘再次冻住了!呜呜呜!”
“卿卿别怕,恩公当年破雪而来,说异石配术能保我等长乐无极,又岂能是虚话?”
言此,他夫人又感念起那仙人恩公,“恩公定是帝王转世,受天神庇佑方能如此,恩公保佑……恩公保佑!”
秦嬴还想再宽慰,头顶上空忽有鹰啸破空而来,“啁~啁”,声音绵长而清脆,可他抬首再望,竟不见烈鹰踪影,许是这夜色太暗了?
“……”
话还未探完,被强势召回的海东青,整个鹰躯不受控制,在空中没来得及俯瞰几舜,它就被一股异能之力拉回了西山顶峰。
一头撞进了盘龙藤内,海东青晕乎乎挣扎起身,左摇右晃地跳了两下,甩甩脑袋,“主子,我还未听完,成都邑那当家所说的恩公……”
海东青一抬首,只见自家主子被罗都主帅禁锢在怀,正朝它疯狂眨眼示意,它赶忙将小脑袋一转。
“哎哟这老藤躯干真硬,莫不是把我撞坏了脑袋,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嘿嘿嘿,主人既有客到访,阿鹰就先去巡视西山了。”
可它还未能飞起来,就被帝芮唤能扯入了掌中,无视海东青的挣扎啼叫,他稍感片刻,俯首望向怀中的阿绾,一副冷漠质问的姿态。
“何意?”
阿绾忙掰开他拽着海东青的手,将鹰放飞,帝芮冷若冰霜任她动作,该探的数据他都有数。
见“鸟”终于飞了,阿绾左思右想急思说辞,帝芮倒是先替她开了口,“你想确认什么,大可直接问吾,无需这般……兴师动众。”
阿绾眨了眨眼,“……对,绾绾就想知道,你两年前是如何下山的?”
“净化完伯虞和商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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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回了残识,自然就下来了。”
阿绾神色一转,继续问出了心中不解,“当年那些仪仗和……残骸,都尘封在基雪塘下?所以这儿真是二层空间?还是……”
“他们都成了丧尸。”
帝芮直接说出了结论,他凑近她的脸,盯着那双惯擅于勾人的眼眸,冷声道,“吾和他们,你只能选一个。”
阿绾心跳飞快,她撇开对视的眼,“那胡荇身上的旧系统呢?”
“毁了,它会与9725争夺权限。”
“原来如此,正是这般,胡荇才没了压制,化身烛龙?”
帝芮冷笑,“你倒是会猜,不过那本就是他原型。”
无视他的暗讽,阿绾继续试探,“所以基雪塘下……”
没等她说完,帝芮耐心渐无,“那个地方已是空无,别再想了。”
“空无……”怎么会是空无呢?除非……阿绾忽想起伯虞身上的空间,那个她一直揣测,但没机会和伯虞证实的空间。
若说商楚的信物是金戒,那伯虞和胡荇……阿绾盯着亭阁前的潭池,她必须找到那个空间,以及帝芮毁了的旧系统,这两个东西,极有可能是伯虞和胡荇的信物!
待三物齐了,她才能彻底拥有那压制帝芮的主权,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寄希望于这作茧自缚的制衡契。
阿绾愈发心定,“绾绾知晓了,今日军中得闲?大人不用去盯着工事吗?”
帝芮无声望了她片刻,“既已解惑,唤异兽归。”
他伸出修长的手,紧捏住阿绾的下巴,来回晃了两下,“少打他们的主意,别让吾觉着,最该盯的,是你。”
阿绾撅了撅嘴,“他们就是你啊,神无完神,我早就比大人更快接受你自己了。”
听了她这话,帝芮有些怔愣,无聚焦地对视了半晌,帝芮终是松了手,转身离去。
二人各怀鬼胎。
阿绾见人终于应付走了,她呆呆坐了片刻,他们……真的都成了丧尸吗?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没有答案。
直到盘龙藤示意人真的走远了,阿绾才回了神,她唤出海东青,“异兽和丧尸群可上山了?”
“主子,阿鹰被唤回前,瞧着银狗和麋鹿带领异兽群上了山,可丧尸群依旧只呆在山底。”
阿绾娥眉微蹙,为何呢?丧尸为何从不上山?难道又是帝芮的制衡契?
她有些发愁,其实她诱兽北上基雪塘,除了方才所惑之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私心,那私心决定了她今后的保障,不容有失。
幸好帝芮未察。
27. 第 27 章
雨过天晴。
西山木水营地的基建已近完善,温绾造的桑树林像是天然医库,帝芮还引了西山后头的活泉瀑溪,将木水系异能者兵分八卒,分别驻守在西山四方,四方又各分上下两营,上营居半山腰,下营与火土营地交接。
火土营地上,帝芮正带着众异能者建造边墙,有一金系伍长匆匆来报。
“主帅,君侯有请,言有要事相商。”
帝芮收了手中势能,环视一周,对着宫钊道,“按吾方才所示,夯土横顺错开砌放,间隙加以稌糯汁同冶炼出的黄土,唤能固牢,明白了吗?”
宫钊对这般工事向来是颇感兴趣的,他感念主帅简直是无所不能,大声应道,“明白!”
“强加规训试制,争取早日落成。”
“是,主帅!”一众火土士军神采奕奕。
罗都城。
帝芮入宫时,见姜公侯在殿内无声静坐,手中还盘磨着一串礼玉,台下一众士卿大夫,皆是面色肃穆。
姜公侯扶髯拧眉,待帝芮礼毕,他才言道,“探兵,将方才所报之事,诉与主帅。”
探兵风尘仆仆,身上还挂着防尸兽的红晶石,他行礼应诺,“是,君侯,主帅,北地襄都颁诏,广聘天下金系异能者,速往,重用之。”
老话复提,姜公侯冷笑三声,喝斥道,“哼,田公年岁与寡人相当,如今是愈发不遵礼法了,他有何权胆敢颁诏?欲要明反不成?”
帝芮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翳冷戾。
有士臣谏,“君侯,臣虽无能,也知在众异能中,金异能用处其微,厚土虽能出金,但土能多以红晶石为用,金系只能断铁器,固青铜,其余都国也如我王畿这般,命金系能者为守库大夫,掌管兵器,襄都此番告示,意欲何为啊?”
“定是要反,君侯,以往各都国虽有此意,但从未明动过,襄都此举,不仅是昭告天下,还有夺他国能者之意,其心可诛,不得不防!”
罗都的卿大夫李离上前行礼,“君侯,主帅,臣忆起往事,恐与此事休戚相关。”
姜公侯侧身而探,“李卿有话直言。”
“南历978年,文姬产一子,言其颇有先帝之风,三年后,又产一女,言其神力似绾,田襄公大悦,赞其后能承天神庇佑,因此襄都大增子民。此事虽已过了十余年,但幼子渐长,臣斗胆揣测,田公许是假借聘召,欲让文姬之子头顶金冕,号为正统!”
“大胆!”姜公侯拍案而起,众人纷纷惊慌下跪。
只有帝芮仍似深思,他抬手示意,“君侯勿忧,若真如卿大夫所言,此举可破。”
姜公侯见帝芮沉稳如山,长吐一口气,落座案榻,“都起来吧,帝芮有何谋计?”
众士卿大夫惶惶起身,只听帝芮不紧不慢地说,“令文姬之子当众失能,再传告子民,此事自会口口相传。”
殿内霎时有些静默,渐渐的,不乏交口称赞,点头称善的议论声,却也有人面露焦忧,李离望向帝芮,“主帅,此计虽好,可我等离襄都甚远,如何试行?”
帝芮敛下神色,“命驯师唤灵宠飞赴襄都即可。”
众人恍然大悟,姜公侯也精神焕发起来,“大善!吾儿好计谋!来人!传温驯师前来觐见。”
“是,君侯!”
·
阿绾本就有意下山,她要找帝芮放行,可行至半山腰,得知主帅被宫中召见去了,只好坐在亭中观营。
帝芮引瀑落泉,颇有山顶之景,眼前忽现二人在潭池中的情景,那畅意无穷,阿绾其实十分怀念,若他不是主神,她定会一诱再诱,不眠不休!
眼下,她只能更多些耐心。
有些遗憾地甩了甩头,阿绾环视四周,木水二营已井然有序,各卒队阵巡山缜密,加之空中有海东青防守,西山可谓是铜墙铁壁,眼下只差山底的边墙和吊桥哨塔了。
阿绾复又谋划起心中大计,此时钟伍长匆匆入了亭,他上前来报,“温驯师,姜公侯召见。”
阿绾挑了挑眉,召了帝芮又召她?没想出个头绪,只好紧跟其后,先前往罗都公宫。
入殿。
经卿大夫所诉,温绾知晓了召见的前因后果,她颇有意味的颔首深思,余光瞥向帝芮,只见那人站得笔直,依旧冷若冰霜,阿绾勾了勾嘴角,心中所谋又变了几许。
她敛下眼,诚然道,“此计甚妙,君侯有愿,温某岂敢辞,不过,若只是让灵宠飞赴襄都,捉弄其孙,这并不能治本,田公既起了此念,势必会再次择人而冕,微臣另有一计,能让襄都彻底断念,失信于众。”
须臾间,殿内又开始众说纷坛,帝芮也蹙眉沉思,姜公侯抚了抚长髯,“驯师所言有理,你有何计?直言无妨。”
温绾面色恭逊,又有些踌躇,最终好似下定了决心,方才开口说道,“微臣近日驯兽,感召到成都邑基雪塘的顶峰,有一水下世界,葬有先帝之骨……”
话音未落,帝芮眼眸骤然紧缩,他回首瞪向她,那目光里带着明显威胁的怒意。
温绾仿若未察,将话说完,“君侯若唤先帝亲临震慑,许是能一劳永逸。”
阿绾的话如同平地起山,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姜公侯激动地扶案而起。
“当真?驯师之意,是……是伯虞未死?!”
“微臣以命担保,属实感召到了先帝,不过……”
姜公侯疾步上前,他欲下高台,迫不及待追问,“不过什么?”
温绾诚惶诚恐,“不过先帝遗骸已成丧尸,是以……”
闻言,殿内又鸦雀无声了,姜公侯面色顿僵,喜意还未褪,人却仿若瞬间卸了力,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无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跌回公侯案侧。
阿绾恐帝芮反驳,她忙劝慰,“十八年了,此事不难揣测,君侯节哀。”
众士卿大夫也惶然劝说,“君侯节哀啊!”
姜公侯还未缓过气,又见驯师恭逊忠良,全然一副拳拳之意道,“温某不才,驯兽之力亦能驯尸,微臣愿亲赴基雪塘,为先帝引路!”
阿绾的音色铿锵有力,这为王畿驱驰,死而后已的模样感染了姜公侯和一众士人,李离瞬间对她刮目相看,向她行卿礼。
“驯师不愧为魁首,是王畿的女中豪杰,乃群臣之典范!”
“……”
殿内众人欲跟着卿大夫夸赞,帝芮面色已恢复如常,他出列淡然道,“驯师大义,可先不论感召是否有误,基雪塘人烟罕至,如今基建营地的工事未毕,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可姜公侯哪还能等?就算是丧尸,那也是伯虞!
姜公侯终于回了神,他的言辞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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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到坚定,“不……不,寡人觉得驯师言之有理,既有感召,势必要亲见为实!温绾!”
阿绾微勾唇角,出列应道,“微臣在!”
“寡人命你为兽军师,择日启程前往基雪塘,为……为先帝引路!”
“臣,不辱使命!”
姜公侯望着帝芮,终是留了后路,“立夏前夕,若你还未能寻到先帝,便唤灵宠赴襄,不可耽搁太久。”
“微臣遵旨。”阿绾知道,若立夏前还未能平定襄都之势,那局面就要扭转,怕是襄都要南下而来,指腹王畿了。
众人戚戚然,李离却上前道,“君侯勿忧,襄都至王畿,须得二月路程,途中艰辛不说,若遇异兽或丧尸群,襄军只会失其股肱,田公断然不会如此冒失。”
姜公侯长叹一声,“但愿如此啊,天佑南阳!”
帝芮未再对此有异议,只请辞道,“兽军师,本帅手中还有基建边墙吊桥要固,便盼你,为王畿造福了。”
阿绾抬眸与他直视,“不负主帅所托。”
·
翌日。
温绾本以为帝芮会再来寻她,可直至罗都送来了玄猫和尺玉两只异兽,她都未曾见到帝芮一面。
“你家大人生气啦?”
9725:问本统干嘛,你们恩爱完了就各自心怀鬼胎,神识和意识体的心思都太难猜了,它只是一个辅助通关任务的系统啊!和最初的震惊相比,9725已经成长了许多,几经思考了统生后,它选择继续装死。
阿绾没听到回答,也不在意,她将包袱背上,坐上了玄猫的背,自言自语喊冤,“哼,小气,我这不也是在帮他推进任务吗?他忙于基建,我助他国臣服,哪里不是帮他啦?”
这小声蛐蛐自是没有回应的,钟伍长等西山士兵却在西山另一侧为她送行。
“驯师,您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阿绾心中一暖,还是乖顺的钟慕良顺眼,“好,尔等送到此罢,我唤玄猫尺玉启程了。”
海东青她留于西山巡视,若有异,方能相互报信,这也是姜公侯所盼的,阿绾不再停留,她示意两兽,玄猫尺玉开始疾奔,后头还传来众人的声音。
“驯师一路顺遂!”
“驯师战无不胜!”
“……”
阿绾没有回首,自是没看到西山顶峰的盘龙藤上,有一黑影正紧紧凝视着她。
“帮吾?呵,阿绾啊阿绾,你那暗中掌兵的心思,何曾逃得过吾眼?跑到哪儿,皆有吾的残识,又是何必?”
还不如直接来折腾他。
这念头一出,帝芮的喉骨又滑动了一下,他缓缓仰首,深吸阁中还残留的香气,曾经那排斥厌恶的情绪好似消散无影,自那日后,他尝试过清理,但执念不减反升,本该后悔受她蛊惑的,但他竟不想再做什么。
是她说的,她早已比他更快接受了他自己。
也是她说的,欲望有出处,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说出口了,自然是要做到才行。
复睁眼时,玄猫背上的身影已经瞧不见了,帝芮在藤干上站了片刻,方才移步下山。
盘龙藤一动不动,吓死藤了,它方才竟感受到了比烛龙还强势的异能波动,还好不是针对它的,否则那人只需轻轻一挥,它的小命就要不保!
28. 第 28 章
阿绾坐在玄猫背上,二兽齐头并进,一路向西北方向奔去。
途中不乏些许乡里集镇,白驹过隙,这些乡里随着世道异变早已荒废,好似一个个枯败的鬼城,里头的庶民百姓们为了活命,皆向都城和小邑迁徙。
玄猫还未奔上一个时辰,阿绾就瞧见了个落魄的野里,许是野人所居,庐舍早就破落坍塌,一旁的桑果也已干枯,树下有果子糜烂的痕迹,还有一些新落的蹄印,有异兽来过。
“主子,是麋鹿的。”
帝芮让她唤异兽归,但阿绾只让异鹿和银狗等异兽群原地等候,就算没有襄都情报,她本也要找机会前来的。
看了几眼,阿绾颔首说道,“嗯,按海东青告知的方位,是这边没错。”
刚要继续前进,耳后传来“卟”地一声轻响,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令阿绾瞬间防备起来,她回首环视四周,并未发现异常。
尺玉却小心翼翼地在坍塌的庐舍上嗅来嗅去,忽地它止住了脚步,两只猫瞳瞪得极凶,尾巴霎那全部炸毛,它躬身望向阿绾,声音带着局促不安。
“主人,这下头有一口井,动静在井里。”
阿绾眯起了眼,她用异能安抚了两只毛绒绒,示意它们将腐木扒开。
很快,一个长满了垣衣青藓的井口露了出来,阿绾避开滑腻的青藓,从上向下俯瞰,井下“卟卟卟”的声响更大了,那物好似也被上头的亮光激到,原本呆滞的肉团终于有了反应,他欲浮出水面,嘴里开始“桀桀桀”低吼,好似终于看到了能撕咬的血肉。
刚被安抚的尺玉嫌弃走开,“好恶心,这丧尸肿得这么大。”
玄猫虽不说话,但也避开了井口,异兽的天敌就是丧尸,它们自然不待见这些活死人,更别说还是这么恶心的活死人。
阿绾娥眉微蹙,井边腐烂的水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她转身想走,忽又忆起她曾借红晶石御丧尸军的情景,脚步一顿。
再次望向四周,阿绾眼波流转,这儿无人,亦没有那些开了智的异植,是个好时机,念此,她看了一眼灵宠。
“你们去帮我盯梢,若有人来,吓走。”
玄猫尺玉对视一眼,“是,主人。”
一切就绪,阿绾唤出意识体内的生肉石,与帝芮给的两块红晶石相融合,煞那间,三颗石头的异能相互转化,散发出奇异的光圈,光圈中心的火苗燃得更大了。
一刻钟后,这三颗石头化成了一颗,阿绾勾着嘴角,将这颗融合的红晶石吸收入意识体内,煞那间,她觉得这副躯壳的异能大涨。
9725立刻察觉了宿主异能的波动,扫描后发现她竟提升到了S级,纠结半晌,它还是提醒道。
“阿绾大人,您屡次利用主神的神力转化成您的异能,这般投机取巧,属实不合规矩,若是让天道察觉了……”
“闭嘴。”
好勒,它其实也不是那么有所谓了,反正主神都没说什么。
“……”
阿绾好好感受了一下自身异能,确定融合没什么异常后,她再次站到了枯井旁,避开青藓绕了一圈,唤能询问。
“你想上来吗?”
底下的丧尸无意识抬头,井口并未见人影,但他清晰听到了某个声音的召唤,再次挣扎浮出水面,他朝着井口咆哮。
“桀桀桀!桀桀桀!”
这嘶吼声旁人一听,定会知晓此处有丧尸暴怒,渴望着血肉,玄猫尺玉闻声而至,以为主子遇到了危险,但远远见人安然无恙,又迟疑地止住了脚步。
阿绾嘴角的笑意愈发冷艳起来,她竟能无障碍的,听懂了他所说之言。
他说,“杀了我!杀了我!”
深吸口气,久远的记忆忽而袭来,生前她做女君时,也拥有着能惑人心弦的巫术,她自认为自己是在为他人解脱,可在子民眼中,她变成了个残暴凶戾,杀人如麻的君主。
思绪回笼,阿绾的气场愈发冷敛。
“移石来,砸死。”
玄猫和尺玉岂敢不从,如虎躯一般大小的两只山狸,推玩着山中巨石,直至滚落井中,“嘭”地一声闷砸,底下再无动静了,二兽这才作罢。
阿绾面无表情抚了抚衣袖,“如你所愿了。”
说罢她示意灵宠,继续上路。
·
越靠近成都邑,寒气是越发重了,好在她有两只干净暖绒的灵宠傍身。
十日后,玄猫尺玉一如往常奔驰,忽地速度渐缓,直至到了一无名山头脚下,两只灵宠脚步迟疑,有些不安,阿绾对它们的反应已经有数。
“又有丧尸了?”
“主人,很多!”玄猫背上的毛要炸。
“很多丧尸,一整个山寨里全都是,与枯井的丧尸不同,这些都是有异能的丧尸!”尺玉不安扒拉着一旁的草丛。
玄猫四处观望,“主人,我们绕这边的路吧?”
阿绾抬手撸猫,“不,进寨子。”
“喵!”尺玉吓出猫叫,“真的很多!大概有百余人!”
“那正合我意了,去。”
最后一字阿绾带上了惑力,灵宠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翻过山头,阿绾瞧见了横跨在两山之间的寨子,从高处看此山寨占地不小,瞧着快有西山营地的一半,且愈靠近,雾气愈发浓厚,步入浓雾,面前赫然出现两列错落有致的吊脚楼舍,前方的巨石上还篆着三个字符。
“荆蛮寨。”
阿绾跟着念出了声,她知道这是哪儿了,是地处齐都周边的苗寨部落,以往她就有所耳闻,说此部落的人十分凶蛮。
人还未进去,阿绾蓦地就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召唤,好似在西山顶峰将见烛龙之前的感觉,那可不是一段多么美好的记忆。
又是帝芮的残识?
阿绾蹙眉,可除了伯虞,商楚和胡荇,他还有其他残识在空间内吗?一股不安在她心中油然而生,若真是这般,那就算她掌管异兽丧尸军,就算她找到了那三个残识的信物,也不足以压制帝芮?
“9725,你不是说只有三个奠基者?”
“阿绾大人,奠基者是只有三个,但残识也不一定都是奠基者,神无处不在。”
“……”
阿绾暗暗咬牙,她终于明白天道为何要这般套路了,别说烂摊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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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宿主,就这任务,正常人谁能过得去呢?又有哪组的正常人,敢和帝芮那斯的残识斗智斗勇?
是嫌意识体消散得还不够快吗?
阿绾愈发觉得自己硬吃了一口哑巴亏,真的是,硬吃!
多说无益,来都来了。
阿绾长叹一口气,“进寨。”
玄猫和尺玉两猫草木皆兵,它们潜意识中觉得自己四脚难敌百尸,可主人做事,那自是有她的道理的,况且它们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躯体。
荆蛮寨的吊脚楼,虽已破落不堪,但还算保存完好,只有地面和两山之间的溪流旁有些许已经干涸的血迹,越往里走,两猫的脚步越轻。
“叮铃铃”,右前侧有一看似大祠堂的石社,石社外头围了许多高立的木栏,木栏下站了几列身着黑衣,头顶银饰的少女丧尸,她们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一瘸一拐晃动着头饰,眼见着就要向两猫扑来!
“安静。”
阿绾蛊惑着开口,音色不高,但少女丧尸们纷纷止步仰望。
“桀桀!”(娇阿依!)
阿绾蹙眉,虽能听懂丧尸们在说什么了,可她对部落语言依旧只能揣测,估摸着这群少女在向她打招呼,阿绾揉了揉眉骨,再次问道。
“里头在做什么?”
“桀桀桀!”(在给阿哥做法事!)
“阿哥?”
“桀桀桀桀桀!”(是很帅气的阿哥,他从阴阳界摔落,受伤了!)
阿绾感召到的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阿哥”,她从玄猫背上下来,掠过众少女丧尸,推开了石社的木门。
嚯!满屋凶狠高大,头顶包着黑布的黑壮丧尸!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齐发望向门口,好似不满法事被人破坏!神情十分狠戾!
“喵!!”
玄猫和尺玉同时发出尖锐凄厉的叫声,这声音更加激怒了众尸,他们伸手就要冲过来!
阿绾能感受到这社内众尸的异能,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皆是开了神智,战斗力极强的异能丧尸!
将手指覆于唇中,阿绾轻声安抚道,“嘘!无意打扰,我来寻我的夫君,可以把他还给我吗?”
为首的一位中年丧尸无视阿绾的定力,他活动自如向前迈了几步。
“桀桀桀!”(他是你的夫君?)
阿绾处变不惊,“是的,我们在阴阳界走散了,攀爬了许久,我才知他落入了寨中。”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不行!他入了寨,就是寨子的人!你是他的阿孃,你也得留下!)
挑了挑眉,敬酒不吃吃罚酒?阿绾唤出传音筒,“那不如这样吧,你们都成为我的人?”
传音筒尾音缭绕在整个荆蛮寨,所有丧尸皆被这坚定的惑力震慑住了,半晌,他们发出整齐的嘶吼声。
“桀桀桀!”(是,我的主人!)
阿绾收了传音筒,缓步走向石社中心那席地而躺的男子。
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她刚站定,那男子就睁开了眼,他的语气十分委屈,还带着股撒娇埋怨的意味。
“我的卿卿,你怎么才来寻夫?”
29. 第 29 章
温绾有些呆愣望着面前人,半晌都未能反应过来,眼前用这般语气唤她,并十分黏着她的男子,是帝芮的残识?
他借着她手的力道站起了身,可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的,将头贴在她的肩窝,闷闷出声。
“这儿的味道不好闻,卿卿带阿芮走。”
阿芮?阿绾将满腹疑惑咽了回去,望了望委屈黏人的他,又望了望四周“注视”着他们的苗寨丧尸,她强笑应道。
“呵,是,阿芮,我们走吧。”
他若站直了,阿绾堪堪能到他的胸口,可这人像是站不直般,就连走路,也非要从后面揽着她,将头的力道搁在她的头顶,亦步亦趋地走……
同手同脚了几步,阿绾忍无可忍,“这般不好走了呢!”
那身影揽着她也停了下来,眨了眨眼,继而对门口的玄猫道,“小黑,你过来。”
谁小黑?阿绾回首瞪他,那可是她的灵宠,他使唤谁呢!
玄猫和尺玉迟疑对望,虽不是很能理解为何那些丧尸的威胁之意在须臾间就消散了,但这总归是件好事,玄猫上前问道。
“主人,这石社的丧尸大多都是中青年,后头的吊脚楼内,还有些许年岁渐长的老者,他们可不好对付,我们还……还要去吗?”
石社众“人”只听玄猫在“喵喵喵”,阿绾还未开口,阿芮已经宽慰起她来。
“无事的,卿卿若还想要丧尸军,那我定会让卿卿如愿。”
说罢他揽腰的手又牵起她的柔荑,无意识把玩起来。
阿绾复再瞪他,这次眼中全是震惊,她的确想暗中蛊惑一支异兽与丧尸共存的军队为她所用,这也是给自身留条后路,免得主神指不定何时又翻脸不认人。
但这事,哪怕是帝芮,她也未透露过分毫,而眼前这个阿芮,他不仅能听懂异兽之语,还精准知晓她蛊惑异兽丧尸的目的?
惊诧之余,身后那开了神智的中年丧尸又开口了,“桀桀!桀桀桀!”(寨主,我们不能离开寨子!)
阿绾深深看了阿芮一眼,稳下心绪后抽回了被他把玩的手,看向首领,“为何不能离开?”
丧尸还未发声,那人又勾起阿绾垂在后腰的尾发,“寨子有诅咒,荆蛮寨的人一旦离开此地,两山之间镇压的东西就要藏不住了。”
阿绾一把扯回自己的头发,“你别总动手动脚的!”
那厮的眼中委屈之意更甚,抿了抿嘴小声道,“你是我的妻。”
阿绾不理会,“荆蛮寨下,镇压了什么?”
阿芮的面色又好了起来,望着阿绾眼里竟是温柔,他笑得诡异,“自然是……我,我的力量,卿卿带我走,这些力量我都能拿回来。”
阿绾心中一咯噔,残识的力量?她心跳得飞快,若残识的力量复苏,又战胜了帝芮的神力,那她的任务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虽说都是帝芮,但自古邪不压正的不是吗?
阿绾咽了口唾沫,在意识体内小声询问系统,“9725,这残识离了镇压,帝芮那头会出问题吗?”
残识上前将愣住的阿绾揽入怀中,笑得更加诡异了,“我屏蔽它了,你别问那无用的东西,绾绾是我的妻,不应该站在为夫这边吗?”
!!!
救命啊!阴沟里翻了船啊!她以为她收了一寨战斗力极强的异能丧尸,谁知误打误撞解开了残识的封印啊,眼下所有能用的buff都被这个残识识破了!
阿绾后知后觉毛骨悚然起来,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手腕的墨绿手镯,这是帝芮的信物,刚要用它再次唤醒传音筒蛊惑残识……
那厮注意到阿绾的动作,诡异的笑里带上一丝不屑,他一只手扣住她的腕,一股白色的异能注入了手镯,转瞬间,墨绿的镯子已经变成了水光透亮,望着手腕处冰凉的白镯子,阿绾的心也冰到了极点。
帝芮!你倒是反抗啊!你的残识要弄死我了!
阿绾的心声自是无人应答,她悻悻望向玄猫尺玉,妄想着它们现在就能立刻将她带走!
那残识将她禁锢得更紧了,他再次俯首靠在阿绾的肩窝上,撒娇,“卿卿的意识体真好闻,想吃掉。”
阿绾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那残识反倒像是遇见了什么喜爱的宝贝,视线从她胸前的领子望下去,他想要快些,快些拿回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残识开始吩咐灵宠,“小黑小白,带这些臭东西到后寨去,把那些老头子也唤醒。”
玄猫尺玉听见了残识的声音,那感觉就如同海东青见到帝芮时那般讪讪,不,是有过之无不及,残识可没有帝芮的好脾气,他诡怪得很。
玄猫尺玉面面相觑,虽嫌弃丧尸,但眼前好像有更可怕的东西,“主人,那……我们到后头……逛逛?”
阿绾,“……”
石社终于安静了下来。
残识缠阿绾更紧了,又委屈又渴望,“卿卿疼我,也给我安抚那些痛,那狗东西压得我可疼了!”
虽然她时常暗骂帝芮是狗东西,虽然她还想尝试那种身心舒畅,水乳交融的快乐,虽然这个残识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但阿绾现在浑身抗拒,眼前人不像帝芮那般固守陈规,可他像一条阴晴不定的毒蛇啊!
胸口的衣衫就要被他扯开了,阿绾闭眼全力一推,“不要!你给我回去!”
这一推,石社空间的波动都静止了,“叮”地一声,界面终于恢复了正常。
【叮!制约契生效,强制唤回残识暗芮。】
“阿绾大人,您没事吧?”
“嘭”地一声,眼前高大的暗芮被强制按回了方才石社中心的地面上,阿绾这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圆弧形的大石社,就是镇压残识的魂器!
望着那重新闭目的暗芮,阿绾呼吸急促,苍天啊,差点助纣为虐,清白不保!放在以往,她定是又要被帝芮那厮丢换组别的!
阿绾还在缓着余气,西山顶峰躺在阿绾屋舍的帝芮睁开了眼,他无声勾了勾嘴角,面带骄傲。
“是有些大满贯的样子了。”
·
阿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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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神,第一时间便是要离开此寨,她出了石社,刚走两步,意识到玄猫和尺玉被那残识唤去了后寨。
蹙眉唤出传音筒,“玄猫,尺玉,回来找我。”
“喵喵喵!”传音筒里只传回了猫叫声。
9725扫描了数据,提示道,“阿绾大人,方才强制封印暗芮,寨子里的异兽和丧尸也被封印在了后寨!”
真服了,本来想讨一支异能丧尸军,总不能还让她将灵宠都倒贴上去吧!
“阿绾大人,您可以尝试用暗芮的异能解除后寨的封印,不会影响镇压暗芮的魂器。”
阿绾双手一摊,“你说的轻巧,我去哪要暗芮的异能?”
手腕冰冷的镯子随着阿绾的动作下滑,她眼前一亮,“你是说,这信物眼下还融合暗芮的异能?”
“是的,阿绾大人。”
阿绾握着冰冷透亮的白镯子,豁然开朗,疾步奔向后寨。
两山之间的底谷,有一条清澈的溪流,可这溪流与进寨前不同,瞧着好似要结冰了,溪水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冰层下的水流渐缓,似乎不久后就会完全冻住。
“寨子里好像越来越冷了,可是暗芮又有了什么异常?”
9725时刻盯着数据,“数据是正常的,阿绾大人。”
阿绾不再细想,她顺着溪流而上,溪边的垣衣青藓上还留下了丧尸们走过的印痕,这儿的丛林不算茂密,很快她就看到了后寨的吊脚楼,楼下整齐站着一列列丧尸,前方还有一黑一白两只山狸,它们皆被定住了一般,就如她刚进寨子时,看到的那群少女丧尸那样。
阿绾迅速唤出传音筒,对着白镯召唤异能。
“听随我令,以待新主,不可与令争也。”
传音筒带着阿绾的蛊惑之力,传递到众人耳中,两只山狸最先缓过神来,它们甩了甩脑袋,立刻奔至阿绾身旁,蹭了蹭阿绾的裙裳。
“谢主子救命之恩。”
阿绾抬手分别撸了俩猫,以作安抚,此时吊脚楼下的丧尸们才纷纷回神,茫然四望,见到了“新主”,列队上前。
“为主人驱驰!”
阿绾撸猫的动作不停,声音却坚决了几分,“尔等听令,从今朝起,尔等皆不是这荆蛮寨的守寨人,是我阿绾的士兵,听明白了吗?”
“是,主人!”众丧尸军齐声应和。
阿绾再次望向那中年首领,“你叫翟离,今朝起,统管全军。”
“翟离遵令!”
顺完了玄猫背上的毛,她转身上背,高抬那支带着白镯子的手。
“随我一同,前往基雪塘!”
丧尸军各个身怀异能,行动并不迟缓,很快,众人便出了荆蛮寨。
当最后一位尸兵离开寨子,界面忽而风起云涌,山间的天色突变,空气中忽就飘起了罕见的鹅毛大雪!
不论是罗都还是成都邑,皆未在春末飘雪过,这突如其来的暴雪,使得山间瞬间变得斑白,衬得跟在后头的丧尸军,神色更加肃穆冷漠了。
30. 第 30 章
雪越下越大,似有不止不休的意味,半刻前还有着斑驳绿意的山谷,煞那间俨然已变成一片白茫,阿绾的眉睫和长发上也落了雪,鼻头被冻得些许泛红,她合掌捂嘴,小口哈着气。
“这天好诡异,9725,是暗芮搞的鬼?”
9725略有沉思,“阿绾大人,暗芮的异能确是风雪,但封印的法器并未出现异常,且说他被再度封印时,主神大人应是清醒了才对,没理由不压制他呀?”
它的后半句带上了疑惑,阿绾眯起了眼,“你的意思是,帝芮他故意的?”
“本统可没这么说。”
9725立马遁了,阿绾轻嗤了声,吩咐异兽和丧尸加速前进,虽说她曾劝帝芮接受残识,可那时的她又怎会想到,这报应是要报到她身上来的呢?
此时天高地远的,怎么说都无用,尽快走出镇压残识的山谷才是。
玄猫尺玉在大雪中跳跃,翟离也示意众尸跟紧,奔了二里地,怎么也该奔出山谷了,但这雪势不减反增,很快脚下的路寸步难行,二兽不论往何处绕,猫掌都轻易陷入雪中,惹得它们每走一两步,就要甩甩前肢,那种湿冷感令兽难受。
这样下去可不行,阿绾正想着对策,空中“啁~啁”传来海东青的鹰啸声,阿绾仰首遮雪,仔细一看,竟是个熟悉的身影。
“海东青!”阿绾的神色顿时亮了起来。
海东青俯身而下,准确无误落在了尺玉身上,尺玉一个侧翻怒吼,转身便要将它扑落,海东青无法,只好不情不愿落在雪地上,它嘴上叼着个大包袱。
“主人,这是罗都主帅命阿鹰交予您的。”
阿绾伸手接过,里头竟是裘皮和丝绵袍?底头还有一封信笺。
“卿卿,山高风戾,切记防寒,盼妻归。”
“……”
阿绾的嘴角微不可察蹙了两下,她的面色有些一言难尽,帝芮摆明他知晓了她所历何事,但他宁愿送来防寒的裘袍,也不压制残识?
况且……阿绾暗暗咬唇,他到底在唤她什么啊?被残识夺舍了不成?
海东青虽不惧风雪,但这天气令鹰也不是很舒适就对了,见尺玉十分嫌弃地舔着方才险些给它落脚成功的后背,海东青有些愤愤,这白狸一点友爱都没有了,放在以往,它俩加起来都不够自己吃一顿的,眼下仗着主人在,愈发狸假虎威了,哼!
失落收回了眼,海东青似又想起什么,“主人,沿着这条山谷再向北,估摸行二十里地,就到基雪塘了,基雪塘山底有家客栈,那客栈的当家有些古怪。”
“如何古怪?”
海东青摇了摇首,“阿鹰不知,但那人身上有可以屏蔽空间的东西。”
空间?
这可真是个令人熟悉的东西,阿绾记得,伯虞身上似有此物?难道说……
见主人沉思,她身后那些臭东西站得像冰雕一样,海东青扒拉了两下地上的雪,它出声请示道,“主人,主帅还命阿鹰将话带回,主人有何事要传吗?”
阿绾回了神,她眯起了眼,终是咬牙切齿道,“告诉他,再这般耽搁我的行程,怕是不能如期而归了呢?”
海东青侧耳倾听,点了点头,接着它双爪蓄势,身体随之转动,动作迅速而敏捷的展翅离去。
阿绾将裘皮撑开披上,瞬间风雪似乎小了许多,仰首定睛一看,是她头顶不再飘雪了,呵呵,缓缓回过头,她盘问起意识里的系统。
“海东青能飞这么快呢?”
9725再次死遁,那主神想透过系统盯人,它身为一个系统,能有什么办法?
片刻,阿绾一队再次前行。
行近五里路,道上的积雪不再,地面逐渐干适了,玄猫和尺玉终于能放肆疾奔,后头的翟离高喊着苗语,百余人的异能尸军便加速跟上,阿绾见状勾起嘴角,总归还是有令她满意之处的,这一趟也不算白跑。
日渐西沉,待阿绾愈发靠近基雪塘时,天色已暗。
戌时至。
阿绾翻过最后一个山丘,远远瞧见了前方漆黑的基雪塘,连绵的山峦轮廓在夜色中与天融为一体,只有山顶那抹莹白,证实了它的雪塘之名,除此之外,山脚下确有间亮着灯火的路室,想必就是那雪塘客栈了。
阿绾示意玄猫到客栈那儿去,离得近了,似还能听见屋里头的欢声笑语,今夜就在此地住上一宿,海东青所言那当家身上的古怪,她也得好好探探。
玄猫脚下一顿,阿绾回过神来,“怎么了?”
玄猫亦是不解,“主人,客栈不见了。”
阿绾抬眸,面色惊诧,眼前只有蜿蜒的山道,再无一丝灯火,方才她看到的,听到的一切,竟似幻影般全都消失了?
阿绾从玄猫的背上下来,她上前走了几步,伸手触摸方才应有路室的方位,什么都没有!
她唤出意识内的系统,“9725,这又是什么古怪?”
“阿绾大人,本统的数据库显示这儿是有个异石阵。”
“如何破解?”
“无解,只有等施术之人散了法术,空间自会恢复如常。”
阿绾蹙眉,还有这等被动之事?回首望向后头的丧尸军,阿绾理了理裘皮,将其收好,传音筒感应了片刻,银狗和异鹿所带的丧尸群,应是在山的另一头,她立刻传告指令。
待那头应了,阿绾转而对翟离说,“翟将军,我的异兽军在那头,你去与它们会师,须统管得当,不可自伤残杀,明否?”
“翟离遵令!”
悉悉索索一刻钟后,丧尸军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阿绾把玩着手中的传音筒,诱玄猫和尺玉变成普通山狸大小,一切就绪,她对着面前的空地开口诱道。
“当家,妾身乃王畿驯兽师,君侯听闻此地异兽泛滥,命妾身前来相助,此二兽为我所制的灵宠,不会伤人。”
说罢她戚戚然捂了捂腹部,“然,妾一路食不果腹,又逢天寒地冻,本无意打扰留宿,只盼当家可否通融一二,予口热汤解寒?”
是的,异石阵无解,那她入阵不就好了吗?
半晌。
面前的空无终是逐渐有了形态,眼前燃起了灯火亮色,客栈虽未现全貌,但也瞧见了门面,牖窗内有个探头探脑的年轻壮士,正直勾勾盯着她。
“驯师前来相助,是我等怠慢了驯师!”
他回望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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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对着何人小声央求,“姐夫,就让人进来吧,她一个弱女子,顶多会些法术驯兽罢了,怎可在深山草眠露宿?”
一旁的游侠也跟着相劝,“是啊当家的,人一女官,又不是什么来路不明之人?”
“不可,将热汤端予她便罢!”
“这!你!”
“……”
又是一阵小声争执,阿绾并不急,未几,方才那位直勾勾盯着她的年轻壮士,从牖窗里伸出一盏热汤,急红的面上带着歉意。
“驯师,喝口热汤吧!”
阿绾勾了勾嘴角,妖娆上前行礼,伸手欲接,抬起小指不经意间勾了勾那壮士的手。
“当家怜惜妾身,妾身感激不尽。”
说时迟那时快,小指触摸到的一瞬间,雪塘客栈的小舅子魂体都酥麻了起来,阿绾的意识体借着这空间的媒介,惑意盈盈的直接步入了客栈!
客栈内里与寻常食肆相差不大,但众人各坐其位,稳然不动,皆直勾勾盯着阿绾的意识体,她没有多看,手腕白镯的异能瞬间感召到了异石阵的阵眼,在二层阁楼的男子身上,果然是残识的力量。
阿绾的意识体疾步而上,客栈内的空间随着她的快速踏入,里头的场景就像有异物落入水一般,溅起的波动使得画面逐渐扭曲起来。
秦嬴望着那愈发波动的人影,眼见着她毫无阻碍上了二层,心下大骇,果真这诡异妖媚的女子有诈!
阿绾行至秦嬴面前,熟能生巧唤起蛊惑之力,说起她那百试百灵的说辞,“当家,这个异石是我夫君之物,怎会落在你的手中?可是你残害了妾身的夫君?”
“不!这是恩公之物!我怎会残害恩公?!”
阿绾的人影好似松了口气,她伸手上前勾出秦嬴手中异石,“既是这般,可否让妾身再感召一番夫君的异能?”
一道白光在扭曲波动的客栈内闪起,众人下意识闭上双目,只有秦嬴眼睁睁看着那女子的身影将异石的异能吸入了她手腕的镯子中。
“嗯,够了,剩下的就给予当家守住客栈,谢谢当家善意的热汤了。”
似乎只在一刹那间,阿绾的意识体回到了温绾的躯壳内,她接过热汤一饮而尽,将碗盏递回给小舅子。
“妾身就此拜过。”
小舅子魂体一激灵,忽而回神,他下意识缩回了手,雪塘客栈很快恢复了正常。
“奇怪,方才是什么白光那般刺眼?”
“出现幻觉了吧?”
“或许是,那驯师离开了?”
“离开了,希望基雪塘的异兽赶紧驱散呀!”
“是啊,是啊,得赶紧啊……”
雪塘客栈的一层恢复了以往喧嚣,只有站在二层厢房前的秦嬴,紧握手中异石,手有余颤,神情有些许恍惚,他茫然下楼寻到后院的妻子。
“卿卿,我好似犯了大错,那女子,真是恩公的妻吗?”
一面色苍白僵硬的女子眼神空洞,好似没听清秦嬴所言,只喃喃地说,“夫君,我越来越冷了,异石可是要维持不住我们的尸体了?”
秦嬴面色苦痛,他轻抚女子面庞,“卿卿勿怕,我与卿卿生死同穴。”
31. 第 31 章
两小狸恢复了正常体态,阿绾坐在玄猫背上,绕山与异兽军汇合。
白镯吸收了客栈异石的异能,在黑夜里显得愈发莹亮,眼下还隐隐泛着绿光,阿绾敛下眼,莫名有些感慨,她觉得自己像是帝芮的集残者,这一片残识是他,那一片残识也是他,不知道何时才能凑得完整。
每一个残识都有不同的执念,想到这,她的感慨忽就变成了烦躁,这情绪不同于以往对帝芮的不满,恰恰相反,她的燥意来自于,她竟觉得帝芮有些可怜。
神爱众人,却也被众人所缚,自混沌时起,他就一直在这些枷锁里了。
真是,自讨没趣又嘴硬的家伙。
阿绾边想边嗤笑出声,转眼已经瞧见了前头的翟离。
山脚下的丧尸确实很快被翟离统管了下来,但山上的异兽们瞧见接踵而至的丧尸,各个姿态防备,不安极了。
它们本就充当着蛊惑丧尸前来基雪塘的诱饵,可谁知丧尸们死活都不愿上山,这也就罢了,但今夜丧尸群越来越多了算怎么一回事?
异兽们这会进退两难,山也不敢下了,若不是银狗和麋鹿稳住大伙,这会异兽们早就到处乱窜躲避了。
阿绾见上下两队隐隐对峙,叹了口气唤出传音筒,安抚众兽。
“翟离统管的丧尸军,为我所用,尔等无须紧张,但凡有一只丧尸伤了你们,我会将他的头核送予你们升阶,同等,若你们也妄想取他们首级,那我便会将你们丢入丧尸军中,此乃军令,明否?”
传音筒的音色传遍上下,玄猫和尺玉率先应道,“是,主人,我等谨遵令言!”
尔后,基雪塘异口同声响起了这句,“谨遵令言!”
“既如此,整顿一番,我等连夜上山。”
玄猫和尺玉奔到银狗和麋鹿那头去了,丧尸军却纷纷望向翟离,翟离上前示意。
“主人,我等不能上山。”
阿绾回首,带着些打量的意味,她想起先前在西山狩猎时,丧尸群一向只在洛河岸游走,而这回异兽诱来游荡的丧尸军,似也一直徘徊山脚。
“为何?”阿绾淡淡问道。
翟离那死气沉沉的脸上,竟能看出一丝肃穆,“山顶有可怕的气息,能将我们全部吞噬。”
“可怕的气息?吞噬?”
这话是怎么想都不能理解的,自养老空间被末世贯穿起,一层只有生肉石,二层空间也就只有红晶石,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控制丧尸群了,她的蛊惑力也是后来才爆发升阶的,若没有传音筒,很难做到以一惑百。
而眼下,在这些通通都未起作用的情景下,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气息,能控……哦不,是吞噬丧尸?
难道山顶还有残识?
阿绾的目光飘向被月色照得雪亮的山顶,两年前,帝芮正是从那儿下来的,他明明说那些人都成了丧尸,但丧尸怎会惧怕同类的气息呢?更别说吞噬了。
想不明白,阿绾对这儿的记忆,停留在十八年前,眼下的场景和那时早已完全不同了,虽毫无思绪,但她是一定要上去的。
她隐隐觉着上边有什么东西在感召着她,与主动接近烛龙,接近暗芮时的那股契约力不同,这次,她是被唤的那个。
阿绾深吸了一口气,不论如何,连镇压暗芮的翟离,以及这些凶狠的苗寨丧尸军都会惧怕的东西,若是能为她所用,那她夺回空间主权的可能性,只会更大!
焉有不搏之理?
“既如此,我便带着异兽军亲赴,尔等在山下静守,不得惊扰百姓,不得擅自离守。”
翟离死沉的面上微有挣扎,但确实惧怕山顶气息,咬了咬牙,应道,“谨遵主人所令!”
亥末。
玄猫,尺玉,银狗,麋鹿四兽,已经整顿好了异兽队伍,跟着异鹿的,是行动迅速但异能不高的走兽一族,跟着玄猫尺玉的,是战斗力强悍,异能强势的食肉一族,跟着银狗的,是气息温和,疗愈异能旺盛的喜水木一族。
玄猫和尺玉穿插在队伍前后,玄猫领着头,尺玉守着尾,阿绾居中而行,坐骑换成了银狗。
越往上行,山体愈发陡峭,寒气也愈发重了起来,阿绾再次从包袱内拿出帝芮准备的御寒衣物,丝绵袍穿在里头,外头披上了裘皮。
行过半程,路况愈发熟悉,这儿的灌木几乎成半锐减,许是当年岩浆爆发的缘故?阿绾向四周望去,心中暗自感慨,今朝可瞧不着北疆隐匿埋伏于此的异域人了吧?
思绪未落,空气中好似又有了些许变化,异风呼起,吹得前后四阵的异兽军速度渐缓,眼前的视线愈发不清晰了,原本月照路明,可此时云涌光疏,将一切都笼罩得暗了几分,阿绾心中忽起一丝不安,她示意银狗,从它背上落下。
9725忽地出声提示,“阿绾大人,不好了!荆蛮寨的石社被震碎了,法器已经压不住暗芮,他御风而来了!”
阿绾深蹙娥眉,冷笑出声,“你提示得倒是及时。”
系统不敢再言,它可是一直盯着的啊,只是数据忽变就在一瞬间,系统也很无奈的好么……
阿绾自是无心顾及9725所想,她心中冒出最大的疑惑,帝芮那厮为何只这般放纵暗芮?还未想出个结论,那个诡异又阴晴不定的声音顺风刮过耳畔。
“卿卿弃我,可是为夫哪里做得不够好?”
阿绾心中再次涌起被毒蛇紧盯的恐惧,她呼吸紧促,眉眼微动,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后,她闭上了眼。
冷静,顶峰未登,中道受阻,残识而已,安抚好这个黑暗面的祖宗便是。
再次睁眼,阿绾双眸入水,泫然欲泣,她的神色怜人,声音楚楚。
“阿芮,你无事了?呼!太好了!那个石社可吓坏绾绾了!呜呜呜……
绾绾真不知石社为何会那般将你禁锢?原想守在你身旁的,可绾绾身有官职,奉姜公侯之令,需前往基雪岭,为南阳王朝的先帝引路,实在是……
不得已而为之,何来弃你这一说?”
说罢阿绾眸中的泪如水般滑落,她定定看着风口中心,那幻化出身形的暗芮,随着他缓缓落地,风中的雪花亦是落了下来,四周异兽吓得一动不动,那人扬起一股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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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步向她走来。
“哦?是吗?若是这般,卿卿也是为难……”
暗芮一把将阿绾深揽入怀,舔去了阿绾面上的泪水,甚至顺着泪线,向上亲吻她的眼睫,他着迷蹭了几许,才哑着音控诉道。
“都怪那狗东西压我!”
暗芮的神情里带了一丝狠戾,雪花似乎飘得更大了,半晌,望着眼前似乎有些冻着了的女子,暗芮的神情又变得温和了许多,他笑着收了雪势,借着陡峭的滑坡落差,将头埋入了她的脖颈间,失而复得的,落下绵密的吻。
“无事的,我又回来了,今朝起,卿卿在哪,我便在哪,可好?”
阿绾忽视脖颈间的热气和酥麻,她不自然勾起嘴角应道。
“阿芮同绾绾一道,上山吗?”
暗芮幽幽起身,带着一股可有可无又有些不屑的语气,“卿卿想要那水下的东西?他们现在已经冻成了冰雕,能有什么用?难不成卿卿真喜欢那几人的面皮?”
阿绾抬眸望他,可以说,他的面容,若放在以往任何一个任务里,都是她会主动勾搭的对象,可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太不安了,这不安远远大于她对美男子的渴求。
“怎么会?谁有阿芮长得好?”
暗芮忽就笑了,十分开怀,“卿卿喜欢就好,剥人皮这事也实在是繁琐,带着我也不舒服。”
???
他说的是人话吗?
阿绾忍着心中不适,笑靥如花,“那我们上山吧?夜也深了,再晚更冷呢?”
暗芮挑了挑眉,抬手一挥,空中的风雪很快消散了,几乎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明月再次露出了光辉,阿绾面露感激,崇拜着望着他。
“多谢阿芮,阿芮真厉害!”
暗芮亲了亲她的脸,将人拦腰抱起,“我抱着卿卿上去,卿卿路上也疼疼我吧?嗯?帮为夫散了那狗东西的压制,我好疼。”
“……好。”
阿绾靠在他的怀中,敛下眼睫,她给过帝芮机会了,是他自己不压制的,事后可怪不到她身上去!
思绪转了又转,她示意身后的银狗跟上,借着银狗众兽温和的疗愈异能,这才望向暗芮。
阿绾抬手抚摸他锐利的眉骨,游走后定在眉心,唤能蛊惑那痛苦的残识。
“阿芮,放轻松,绾绾在这。”
这音色让暗芮的喉骨又滑动了一下,他曾在黑暗的潭池中,瞧见她为帝芮舒缓痛苦,她那时候的音色也如现在这般,她说她心疼那人,哀求那人接受她的惑力,她会亲那人,会抱那人,可她眼下她只轻抚他的眉心。
凭什么?
暗芮心中又涌起极大的不满,还有那铺天盖地的占有欲,他轻易将怀中的女子换了个姿势,让她双腿跨在他的腰间,眼尾浮起暗红,他盯着她的眉眼,不满抗议。
“不够,卿卿不公平!你对那狗东西可不止这样!”
猝不及防的视野变化,让阿绾下意识揽住他的脖颈,听他委屈的叫嚣,她一时有些怔愣,眼前这人,究竟是暗芮?还是帝芮?
他好似,比帝芮知道的,更多?
32. 第 32 章
暗芮神情阴鸷,阴鸷中带着怒意,怒意里又夹杂着委屈,委屈中还有那未曾变化的,与神俱来的傲气,以及听天由命的淡漠,他在黑暗深处掌控着众旧残识,他见过她讨好帝芮的样子,见过他们耳鬓厮磨的缠绵,暗面狠鸷的认定,她也是他的妻。
“卿卿,你可是也觉得,那鬼东西比阿芮好?”
山顶的风雪就如同眼前男子的神情,阴晴不定,鹅毛大雪又刮起来了。
阿芮,暗芮,阿绾缩在裘皮里,心中暗暗嚅嗫这两个名,思绪被扰乱得稀碎,心中原本的抵触和惧意,似乎愀然转化成某种了然。
他,他就是帝感召多次,却依旧被吞噬的根源?!
阿绾忽就想起胡荇旧系统内零碎的话,【……的碎识散落在末世,神力感召,万物复苏,新的世界即将开始。】
谁的碎识她尚且不得而知,但复苏前旧世界的主宰,正是眼前这人,她知道帝芮为何不压制他了,那厮估计也在神识体内观望着,她究竟会如何对待这一面的他?
毕竟,“我早就比大人更快接受你自己了”,这等大话,早就被她放言出去了。
阿绾望着暗芮,他毫不掩饰眼中的狠戾,非要她给个说法才行,好似只要回错一句,他就能将她撕碎吞噬个干净,彻底化作那阴暗面的养料。
阿绾进退两难,只好将人搂紧,头靠在他肩上,尽量不与他对视,她轻轻晃了晃腿,耍赖。
“嘤嘤嘤,阿芮好凶,绾绾好怕。”
抽泣娇样好不委屈,在风雪中清晰可闻,暗芮狭长的眸中似有阴霾,对这答复不算满意,但又似有庆幸,好在也没听到让他更厌恶的话。
否则,真吃掉她,他也有些舍不得,暗芮环抱她腰的手收得更紧,冰冷的气息吐在她的侧颊,扬起个意味不明的笑。
“我对卿卿已经够温柔了,卿卿是想见我更凶的那面?”
阿绾忙伸出只细白的柔荑,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向上蹭了蹭他的下巴,尝试安抚。
“不嘛,不要凶,都怪这地儿不便,原以为借着异兽的疗愈异能,能事半功倍,缓解阿芮的苦痛,不料却弄巧成拙,让你误会了,是绾绾没做好,盼君勿要气了,绾绾心疼。”
她音气娇弱,句句说到了暗芮的心坎上,他勾起嘴角,较真劲忽就散了,哼,是了又怎样呢?她人就在他怀中,只盼这一程,勿要那么快速了结,他也好趁机“拨正反乱”些。
暗芮没再说话,人却是抬脚继续往上走了,阿绾暗松口气,她轻微抬首,示意后头的异兽军跟上,大队又继续向山顶进发。
虽是无风了,但空中零零星星还飘着的雪花,暗示着那异能的主人眼下心情并不明朗,9725在意识内稳如老狗,不论还是明神还是暗神,只要它尝试为宿主掩饰开脱,下场都是被无情屏蔽。
它学乖了,也习惯了,想当年任务前夕,阿绾大人让它自求多福,它现在也只能盼着她自求多福了。
·
基雪塘的顶峰寒气很重,明月照得雪地一片莹白,刺眼得很,山顶无树,只有一大面结冰的水池,瞧着此景,阿绾眨了眨眼,这儿不应称之为基雪塘的,应唤它基雪湖,这池面也太宽阔了!
暗芮抱着人步入山顶凹槽内,他的神情不算愉悦,甚至可以说,眼前除了她,他厌恶所有深埋在底的残识,他早已疲惫了接受众人的执念,只有卿卿不同,她能蛊惑苦痛,或多或少,都能令他更轻松些。
他笑得缱绻,凑近她的面,低沉交代,“卿卿,他们都在底下了。”
阿绾从他怀中落地,上前走到冰层旁,观望了片刻,察觉到些许异常,冰层太干净了,像是一面天然的青铜镜,映得空中星辰一览无遗,她知晓这冰面上被封了印,常人只会认为这是冰层,但底下其实远远比他们看到的复杂。
她回首看向意味不明的暗芮,“阿芮,这上头是个阵法?”
暗芮笑得诡异,“是呢卿卿,这可不是普通的阵法,是个换魂阵哦!常人是无法破冰而入的。”
阿绾不由得眯起了眼,换魂阵?
暗芮笑得更肆意了,“不仅如此,底下有无数个纵横交错的虚幻空间,稍有不慎,就永远找不到来时路了,呵呵,那狗东西有不少宿主皆损于此呢,他们日夜被自身执念一遍又一遍折磨着,卿卿,你,还想下去吗?”
阿绾的心跳得飞快,望着暗芮有些许不安。
“都是阿芮,指引进去的吗?”
暗芮挑了挑眉,继而放肆大笑,“哈哈哈哈,意识体生而有念,何须我来指引?卿卿不也一心欲奔登顶吗?”
阿绾顿了片刻,倒是没有反驳,她望着身后的异兽军,传令四兽守住各方,就地休憩,没有把握的事,还是先别轻举妄动得好。
“阿芮对此了如指掌,定是知晓如何破阵,穿过那虚幻空间?”
暗芮勾唇笑了,“卿卿总爱这般投机取巧,既如此,不付出些代价怎么能行?”
“阿芮想要什么?”
“为夫啊……自然是,想卿卿断了和那狗东西的契约,与我结契。”
阿绾面色一怔,“这……这又哪是我能决定的?”
她要是能做到,早在末世王朝重启之际就断了。
暗芮眨了眨眼,笑着暗示道,“这不是有为夫吗?眼下他沉睡着呢,自是我说了算。”
阿绾的心七上八下起来,她咽了口唾沫,这般……这般她的任务岂不是,直接宣告失败?
暗芮的笑意似有似无,“卿卿想要养老空间,那就在此继续沉沦下去即可,有为夫在,这偌大的空间中,卿卿想做什么都行,甚至那些个人皮,为夫亦能每日换戴,卿卿喜好什么性子,为夫皆能变幻,我与卿卿,可以择一城,夜夜笙歌,这日子岂不如你意?”
阿绾张了张嘴,似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太清楚她急着退休,想过的是什么养老日子了,可,可那般的话,天道,帝芮……
那真是她想要的吗?
夜空中星罗棋布,斗转参横,阿绾敛下了眼。
“阿芮容绾绾思考片刻,天将要亮了,阿芮也休息调养下吧?”
暗芮眸色深深,不知所想,半晌,他才应道。
“卿卿睡吧,为夫守着你。”
“……”
那不是她想要的养老空间,可是眼下她要如何破局呢?
阿绾闭目深思,换魂阵和虚幻空间,皆不是她能硬闯的,这次不同以往,她没有可以蛊惑的对象,没法问9725,传音筒似也毫无用武之地,手腕的信物上次亦是轻易就被他注入了异能,若按他所说,帝芮如今正在沉睡,她面临着一个,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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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唤,无人可求,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局面。
要么,接受暗芮所言,苟延残喘于此,日日同他作戏,要么,拒绝他,强行破阵,换个鱼死网破的下场,除了这两个选择,她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破局呢?
晨光初现,山顶的轮廓愈发清晰了,地面的积雪在微光中闪烁着银光,很快这银光就被火红的红日所映,变得逐渐金亮刺眼起来。
阿绾不得不睁开眼,才发现暗芮一直在盯着她,她心下一跳,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基雪塘的冰雪池被金光反照,升起一股诡异的轻烟,原本如镜一般的池面,似乎有许多东西在唤着岸边活物,四周陆续有异兽·欲要靠近。
阿绾唤起传音筒,“众兽听令,退出槽顶。”
麋鹿和银狗还有些不舍,倒是玄猫和尺玉将它们一一驱逐了出去。
“卿卿所虑何如?”
阿绾没有回应,她望着被红日所照的池面,忽就想起了一双火红的眼睛,也不知帝芮将它净化彻底了没有?
帝芮在时,她都能将烛龙唤醒,眼下他不在,是否更无所缚呢?
阿绾抬眸望向暗芮,“绾绾都不想选呢!”
说罢,她唤出传音筒,闭眼呼唤王畿之龙。
“烛龙,醒醒。”
“烛龙,救我!”
“……”
四周一切如旧,只有那红日越升越高,暗芮缓缓上前,握住阿绾戴着白镯的手,轻轻摩娑着,他笃定笑道。
“或者卿卿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同为夫说说,为夫都能满足你。”
见烛龙无应,阿绾不甘睁眼,抽回自己的手腕,她低头思索着接下来要如何应付,可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朝霞渐起的空中,远远传来了沉闷的雷鸣,那雷鸣声愈发近了,直到落入基雪塘上空,雷鸣划过一道闪电,随着闪电而下的,是一条已经放大数十倍的烛龙!
烛龙对着雪池龙啸,龙啸声带着火焰直喷而下,气势磅礴,暗芮迅速抱起阿绾,唤出风雪抵挡火势,他一道雪球滚去,竟直接将整条烛龙都冻住了!
冻住的烛龙垂直落入池面,炸开一个深渊巨洞!
暗芮蹙眉眯眼,阿绾望着面前巨大的冰洞口,心下大骇,烛龙为何不躲?
“哼,倒是会用我的异能为你抵挡换魂阵!但阵破了又如何?进了虚幻空间,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处了。”
阿绾立刻用传音筒再次蛊惑,“烛龙,醒醒!别……”
话还未必,只见透明的冰池底下,烛龙唤火能布满龙身,它在虚幻空间四处乱撞,激发的异能毁了纵横交错的空间隔层,唤醒了无数沉沦执念的意识体,阿绾的额间似有什么东西在突突乱跳。
那股气息在召唤着她!
“姜绾,敬谢神力,不负使命,请君勿忧。”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阿绾耳畔萦绕,一股强大的蛊惑力逐渐向上浮涌而出,它像个无底黑洞,开始吞噬着周边所有的残识,这个吞噬力,不是占有,而是直接将那些残识全都消散!
蛊惑力冲出池底之际,直接锁定了阿绾的意识体,电光火石间,阿绾觉得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她眼前浮出“姜绾”向帝芮借取神力之景。
原来,她,亦是残识吗?
那个最最渴望大一统的残识,是她的执念?
33. 第 33 章
烛龙的火能散了,冰洞口下的红光渐渐散去,只剩一个巨大的深渊口,四周的风雪亦是停了下来,身旁的暗芮复又勾起了一道释然解脱的笑。
“我吓卿卿罢了,不成想,卿卿最怕的是我。”
阿绾唇瓣微微颤抖,她思虑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怀疑过那些是帝芮的碎识,是他执念太深,可她忽略了一个事实,神能有什么执念呢?
水落石出,她有些彷徨地后退了两步,怪不得,她总感觉有什么在召唤着她,怪不得,她如此想要掌控空间的主权,她竟还以为,自己只是要养老空间罢了。
暗芮见她这般,那一向阴鸷的脸上流露出些许不舍,似是想再抚摸她的面颊,可他的身影逐渐散去了,最后只能勾起一抹笑。
“谢卿卿救我。”
阿绾呆呆望着眼前的他彻底了无踪迹,她嗤笑了一声,暗芮御风而来,似是寻她,但他早就做好了求死的准备?
而那烛龙,不,是胡荇,胡荇旧系统所说【……的碎识散落末世】,竟是她的碎识,哈哈哈,阿绾忽涌起一股莫名的笑意,又忽涌起一股迷茫,一股她为何而来的迷茫。
9725长叹口气,“阿绾大人,丧尸军害怕的,其实是当年麒麟山上,那个意识出窍的您,那时您蛊惑了众识,补天裂山……您的蛊惑力,确实将一切都吞噬了,这才解锁了二层空间,而在西山时,那些丧尸不敢上山,也是因为您一直长居山顶的缘故。”
见阿绾大人如此,系统虽有感慨,但它心中亦是欣喜的,女君的蛊惑力吞噬了暗芮,主神大人眼下,终于能彻底掌控这个界面的残识了。
无需再消耗神力压制残识的帝芮,此时正盘坐在西山亭阁之上,他已彻底苏醒,神色平静无波,手边缠绕着一条火红小蛇,仔细一看,那小蛇头顶竟长着龙须,帝芮伸手点了点龙首。
“完成得不错。”
9725传来基雪塘的景象,帝芮望着阿绾独自一人站在顶峰的画面,槽顶外有异兽好奇探望,但她一动不动,帝芮敛下神色,传音而去。
“为何彷徨?这是你的任务,亦是吾神职所在,勿陷镜花泡影。”
那神音定定,充满着力量,阿绾清醒了过来,是啊,镜花泡影,她以为她蛊惑到了神,可帝芮只是放出了暗神的残识,他对自己都这么狠,果然是神职所在。
女君的意识与阿绾彻底融合,她眉眼微动,再次打开意识面板上的任务。
【末世王朝主线:建立末世基站,协助男主统治基站正常运作。】
原来上面所说的正常运作,不仅仅是基站,还有对残识的掌控,阿绾心中终于清明起来,她行了君礼。
“姜绾听令,以此为训,定不会重蹈覆辙。”
帝芮神情依旧无波,可那安抚烛龙的手,终究是重了几许,失了残识的烛龙仰首望了主人几眼,灰溜溜游回潭池去了。
帝芮手指摩挲,继续淡然说道,“基雪塘的虚幻空间已破,你散了暗芮,融合蛊惑力,做得很好。如今吾虽可控残识,可北方终究鞭长莫及,接下来如何做,你可知晓了?”
阿绾颔首示意,“不负使命,请君勿忧。”
帝芮眯起了眼,这是姜绾当年得他神力时,对他说过的话,他闭目掩下心绪,散了系统呈现的景象,起身下山,向吊桥走去。
系统彻底安静下来,阿绾将9725屏蔽了,基雪塘山峰槽顶处,隐隐探出几只兽首,见她望来又隐匿了下去。
阿绾没有理会,登上基雪塘槽顶之峰,她俯瞰云层之下,西北方,是贼心不死的异域北疆,东北方,是妄想一举称霸天下的田氏襄都。
她收回眼,向那个巨大的冰洞口走去,站在砸碎的冰层往下望,残识是消散了,但丧尸躯壳还在,伯虞的天子仪仗,她要一比一还原,送去襄都贺礼!
·
十日后。
阿绾骑着一头幼鹿下山,山顶的风雪已化,露出湿褐的土地,地面有些许嫩绿的草苗籽,阿绾见了,用传音筒唤苗促生,须臾间,基雪塘的顶峰涌现一片嫩绿,除去茂盛的草坪,还有些许小灌木,瞧着是比以往,更加生机盎然了。
幼鹿行至山底,阿绾又见山脚下的雪塘客栈,此时客栈并未启动异石阵,她御鹿靠近,客栈以往的喧嚣已然不再,荒凉得只余秦嬴一人,他此时正在店堂前祭拜着什么。
阿绾从鹿背落地,徒步进门,全当没看见堂前祭物,只笑着颔首示意。
“好巧,秦当家别来无恙。”
“不巧,秦某一直在等驯师。”
阿绾挑了挑眉,只听秦嬴又道,“三日前,我见兽群兵分两路,且山下的丧尸军亦似驱着何人,皆向北离去,本还有虑,是否与驯师失之交臂,所幸,终是让秦某了了心愿。”
原来他早知那些异兽丧尸听令于她,阿绾不置可否,“秦当家因何事寻?”
秦嬴拿出那颗异石,规矩行礼,将石抬于额前,言辞切切。
“驯师既为恩公之妻,请将此物转交于恩公,秦某就此谢过。”
阿绾面色一愣,蛊惑之言,他竟当了真,且没成想他愿归还此石,毕竟这乃起阵法器,目光掠过后头装着骨灰的金盎,心下了然,烛龙将基雪塘的残识散尽,地处基雪塘山脚,这儿的残识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接过那颗异石,把玩了两下,复再看他,“秦当家欲往何处?”
秦嬴起了身,他微微摆首,端起金盎,“我身无异能,孑然一身,只盼能带着夫人云游四海,做个游侠便是。”
阿绾蹙眉,“如今各郡异兽丧尸游走频繁,何不投奔成都邑,也好安稳些。”
秦嬴抬眸相望,眼中似有惊诧,“驯师许是不知,成都邑已是空城。”
“怎么会?”阿绾全然不信。
成都邑的前身乃是齐都,她至今仍记得伯虞说的那句,“齐都郡邑势力雄厚,百姓富足,疫毒者是众诸侯国中最少的……”
思绪被秦嬴打断,“秦某所言属实,我与妻在十余年前,乃是齐都子民。
那时齐都的异能者不多,可自先帝崩于犬戎,齐都气候愈发诡异,昼极酷热,夜极冰寒,农作谷物皆无收成,齐公侯遂将齐都更名为成都国,盼天神庇佑,作有所成……
唉,可叹境遇无改,百姓依旧食不果腹,这才纷纷迁出了都城,成都国乃变为成都邑。”
竟是这般?
阿绾惊叹世事变迁,可,“纵是如此,何至于成了空城?齐公侯以及诸侯宗室呢?”
秦嬴面色茫然,“秦某不知,只知尔后多年,凡是进入成都邑者,皆消失无踪了,此事也被百姓们口口相传,久而久之,便成了空城。”
知晓了前后缘由,阿绾却更加愁眉不展,“9725,那儿是何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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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9725将数据查探了一番,片刻,它才回道,“阿绾大人,若数据无误,那儿也有一个虚幻空间。”
阿绾蹙眉沉思着,秦嬴已是后退一步,他行起时揖礼。
“驯师,秦某心愿已了,就此拜别,后会无期。”
阿绾眉眼微动,他既无异能傍身,又孤身一人,若为游侠,只怕是凶多吉少,可他心意已决,不便强留,待人将出门之际,她才转身唤道。
“秦当家。”
秦嬴停下脚步,只见驯师嫣然一笑,她将那块异石再次交还他手,似有所指,“秦当家,妾知夫君不会再收回此物,不若还是交予你保全性命。”
见人又要推辞,阿绾继续笑道,“当家勿辞,不瞒你说,夫君日后必会北上,然天下局势不明,内忧外患。
此地往东北方位,约莫千五百里,有一名为天水郡的地方,妾身能感召此郡骏马富足,本欲北上,为夫君驯马,可路途遥远,还是想先回旧地,与夫君会师后再谋。
如今秦当家欲云游四海,不知你可愿先奔此地,拿下马场?妾深知此地山高路远,遂此石交予秦当家保身,自是最好不过。
然,秦当家若不愿前往,亦是合情合理,妾既开口,此石便全当一番心意,去留由秦当家决定。
天色亦是不早,妾身亦要启程归还旧地,秦当家,后会无期。”
说罢,阿绾便出了客栈,她利落上了鹿背,悠然离去,徒留秦嬴握石相望,待鹿奔远不见踪影,他亦在原地驻守,半晌,他复又行起肃穆的时揖礼。
“嬴,不负所托。”
·
阿绾御鹿而行,并未往罗都方向而归,而是直奔成都邑,她倒是要瞧瞧,那个虚幻空间,究竟是怎样一个空间?齐公侯以及诸侯宗室,究竟是出了何事?
鹿行三日,在一官道岔路口,她竟遇上了异能军!还是王畿的异能军!
“驯师!”钟慕良欣喜呼唤。
阿绾面有惊诧,只见钟慕良领着25人的士兵小队,正往她这儿来,他的衣裳从寻常麻衣,换为士人方能穿的深衣官袍,面上更是与以往有所不同了,她不由得打量了片刻,方才应道。
“面目一新呢,要唤钟伍长为钟司马了?”
钟慕良一向温润,此刻却挠头红脸,“嘿嘿,在斗能场赢下了司马职。”
阿绾笑得了然,“恭喜,不过尔等怎会在此?”
钟慕良随即正色,他抱拳行礼,“驯师有所不知,襄都情报似乎有变,主帅已经带兵出征,良乃前军探路,主帅大军在后,很快便到。”
“我不是传信海东青,先帝仪仗已奔襄都而去?”
钟慕良作摇首不知状,“良实在不知,只知襄都情报有异,具体事宜,驯师等候主帅告之吧?”
“……”
无需他多言,阿绾已经瞧见了后头尘土飞扬的大军,大军压境感扑面而来,为首那人神色肃穆,他戴着不同于他人的金质盔甲,远远已用目光锁定了她,似乎早就知晓她在此地。
“吁!”
那神高坐战马之上,面色依旧冷若冰霜,看着她的眼神与以往无异,可阿绾的心却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她垂首,没再看他。
帝芮却御马上前,将坐于幼鹿上的她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驯师久未归,可是遇到了麻烦?又或是,起了他念?”
34. 第 34 章
这神真是……神了。
阿绾自是不认,她面上笑得客气敬重,下鹿朝他行礼,“何来他念?先帝事毕,仪仗北去,温某正要归呢。”
帝芮神色无波,“哦?观此归路,驯师莫不是要前往成都邑?”
阿绾嘴角微抽,9725,你到底是谁的系统?
9725:您知道的,很多时候不是本统说了算的。
帝芮也没细究,他对着众人呼道,“先帝事毕,君侯甚慰,诚宜乘势追击,放手一搏,成都邑乃是王畿首占之城,驯师若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待归京畿,五军皆以驯师为军师,尔等可有异议乎?”
王畿士兵兵分五军,是按异能营来落实的,这事最初还是绾姬上谏给伯虞,而帝芮只是根据那《伯虞之诰》的旧度而制。
“不费一兵一卒?”
“驯师真能做到吗?”
“……”
四周议论渐起,已升为伍长的杜恺大步向前,“恺无异乎!”
此话为主帅所言,不用战死,难道还不值得大家拥护吗?
钟慕良此时也出声,“良亦无异!”
有了伍长和司马的领头,众人纷纷笑应,“驯师威武!”
一片高声喝彩回荡在整座林中,经久不绝,阿绾在这片高呼声中跋前疐后,左右为难,遇上主神,她时常有自搬石头自咂脚的错觉,她维持着谦逊的笑意,私下传音给帝芮。
“大人,此城有异,凡是进入成都邑者,皆消失无踪了,此事您不知吗?”
传音筒那头的声音无波,他不答反问,“你既知晓,还敢独自前来,不是已有了不费一兵一卒的打算?”
“我……”阿绾无话可说,她咬牙切齿,又哼哼道,“大人既然来了,定是不会让我一人孤苦伶仃的吧?大人陪我一起,嗯?”
神平等而爱人不是?
帝芮见她又恢复了以往的语气,央求的尾调转了又转,他扬了扬眉,没再应她,勒马转身,心情倒是极好。
“金木水土四营从四方围堵此邑,火药营士兵,随吾与驯师一同进邑。”
“是,主帅!”
大军立刻兵分五路,四散而开,阿绾长叹口气,硬着头皮上了鹿背,御鹿与帝芮同行。
·
成都邑的官道依山傍水,军行半日,日照西沉。
帝芮顺着残阳余晖眺望远处,以基雪塘为首的群峰连绵不断,但似乎不再是一片白茫,霞光万道,那顶峰再无金顶之色,反倒瞧出了些许绿意。
他无声收回视线,近处的水流声不断,是周边寨落的溪流汇聚于此,变成了宽广的江河,名为汶江,汶江乃是洛河上游,江中不乏常见的豚鱼群。
二人并肩而行,阿绾一言不发,但这般同行了半日后,最初那点尴尬和不安早就散去,他都不介意他的暗神,她较真个什么劲儿?
这一想,那念头又转变成不满,望着气定神闲,好似来寻山问水的主神,忆起女君的记忆,阿绾心绪几经翻转,又想试探他了。
“大人,您可曾听说,几代以前,齐氏得稷祖分封诸侯时,携其宗族奔来封地,建都多次却终不得成,被后人广为流传的那个民间传说?”
帝芮侧首望她,看了几眼才似笑非笑道,“南阳王朝口传之事,驯师想必比吾听得更多,不过既是民间传说,许是当不得真?”
话匣子一打开,阿绾也就不再拘束,“阿绾不知,不过传说十分有趣,言齐都地势平缓,又被群山环绕,自古以来多有水患之灾,齐公侯建封地时,竟多次建都不成,反伤齐氏民财。
当时各地诸侯见状,断齐都不得天佑,甚至卦卜亦言不祥,齐公侯上谏京畿,欲辞封地,怎料京畿当时有一巫师,巫师断言此地有千年巨龟镇守,龟上建都,自是不成,需找到此龟所坐之处,方是齐都能建成之地,此言放出不久,齐公侯便全民寻龟。
似是历经几月,终是在这儿寻得了一巨大龟甲,可那龟不知所踪,齐公侯虽有意去寻,但宗族人以建都为要之由,终没寻成千年巨龟,齐都倒是得以在此建成。”
帝芮静听了片刻,神情依旧,他颔首示意,“倒是个有趣的传说。”
阿绾也颔首,“是啊,路远闲聊,盼大人听个趣味罢了,不过阿绾有些好奇,您说罗都的雨季都提前了两月,可我在成都邑周边执行官职也有月余了,怎就不见落一场雨呢?
甚至前些日子,阿绾偶遇齐都旧民,言近年成都邑的气候十分诡异,昼热夜寒,农作谷物皆无收成,您说这奇不奇怪?天府之国竟落到百姓食不果腹的地步?哀哉哀哉!”
帝芮见她佯作扼腕叹息的讨巧样,不禁有些好笑,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要他指其要害吗?
他从善如流,“空间变幻罢了,破了虚幻空间的阵法,可解。”
阿绾眼前一亮,得寸进尺,“那大人,此地的虚幻空间,是否如那龟甲之形,分室而隔?金水土木皆不可破,唯有火攻,方能渡之?”
解惑不够,还要让他亲临破阵吗?到底是她的任务还是他的?天道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他神职在身,不可再过多纵容,帝芮睨了她一眼,神音渐冷。
“未见其阵,不得而知。”
阿绾撇了撇嘴,可她知这八九不离十了,毕竟在基雪塘时,帝芮虽眠,但也放出了烛龙,烛龙的异能为火,入冰洞口后,它分明唤能破坏了纵横交错的空间隔层,那场景她可是隔着冰层都瞧得一清二楚的。
何况眼下,帝芮兵分五路,却也只带了火药营的士兵,还嘴硬说不是?
哼哼,阿绾心中有数了,没再开口,规矩御鹿。
路边游走过一两个丧尸,士兵都能顺手解决了,可愈临近日落,寒气确实愈发重了起来,些许异兽已经出洞觅食,阿绾边御鹿边唤能蛊惑异兽,令其变换觅食方向,免得落到异能军手中,只有死路一条,兽核都得给它们挖出来。
帝芮与她都无需进食,异能者的饮食习惯,亦是随着异能提升有所改变,A级以上的异能者,如今都能做到一周才进食一次。
酉时末刻。
寒气袭人,火药营的士兵有火能傍身,皆无大碍,只有阿绾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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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颤,她从包袱里拿出裘皮披上,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帝芮见她动作,敛下神色,成都邑还余半日路程,可到这她都冷得不行,还是白日回温了再进城为好,帝芮抬手示意后头行军。
“就地驻营,警惕四周,明日卯末再启程。”
“是,主帅!”
众人纷纷开始拾柴燃火,布置营帐,帝芮下了马,阿绾也跟着落地,她站在篝火旁无所事事,一边留意四周异兽动静,一边用余光留意着帝芮。
他神情自若,好似谁也没看,但有一士兵欲往后走,帝芮便立即出声问话,“欲往何处去?”
那士兵有些支支吾吾,手中还拿着些许火药,“呵呵呵,主帅,小的方才见那边有溪流,想着炸些豚鱼上来,孝敬您!”
阿绾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帝芮,片刻,方才听帝芮说道。
“离畿一周有余了,可以几人一队觅食,若有异常,速报。”
那士兵眼中火光更亮,“谢主帅!小的立刻抓几条大的上来好好孝敬您!”
“……”
一旁众人三五成群也欢呼起来,四散去炸鱼了!
阿绾知晓火药营的士兵不多,但几乎每人的异能都能产火药,算是A级中的精英了,他们大多都归帝芮直接管辖。
帝芮就算明了大伙心中所想,也从不拆穿,就像一位宽厚的老者,见此,阿绾心中的芥蒂彻底消散,她也只是主神“平等爱人”中毫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阿绾抿了抿唇,唉,尽快完成任务,顶多以后她不再蛐蛐他就是了,当然,美男子除外,念此,阿绾又有些苦恼,究竟怎样才能让神明白,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本就是无伤大雅的趣事啊?
未等阿绾有个头绪,帝芮已走到了她身旁,他的神识能感召到四周并无残识,也无丧尸危险,顶多是有些异兽,出不了什么大事,将一枯枝放入篝火,帝芮的余光并未看向身旁女子,但他依旧是平淡的开口了。
“那信,是吾写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将阿绾的思绪彻底打断,她从火光中回过神,“嗯?大人在说什么?”
帝芮抬眸看她,神情依旧冷若冰霜,他的语速不快,但说出的话阿绾是怎么也理解不了了。
“吾说,‘卿卿,山高风戾,切记防寒,盼妻归。’那信,是吾写的,不是暗芮。”
阿绾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极力在理解主神所说之言了,可整整一刻钟过去,篝火旁再无人说话。
直到被烤红的干枯枝发出“啪”的一声,阿绾才咽了口唾沫,她的脑子和嘴根本同不了频了,下意识回道。
“那不行啊,我怎能因为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啊?”
刹那间,帝芮本就冷凝的眸子变得危险起来,他勾起一抹笑,那弧度竟和暗芮一模一样!
“你有胆去试试呢?”
阿绾当然没胆,他这颗树是那样庞大!哦不她到底在说什么?她的意思是,他是……他是帝芮啊!
帝芮为什么会,凭什么会,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35. 第 35 章
直到远处传来了声响,是士兵们插科打诨的嬉戏声,阿绾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她忙起身去探他们手中的异兔和异鱼,还是鲜活的。
“你们炸得也太凶了吧,怎不给它们一点痛快?”
士兵们见驯师面色红润,许是烤火所致,又听她些许别扭的语气,众人面面相觑,有些讪讪。
“要不,驯师给它们催眠?好死得舒坦些?”
“好啊!”阿绾笑意盈盈就开始唤能蛊惑。
帝芮:“……”
见她一刻未停,身侧士兵手中的异兔很快就没了动静,那士兵谢过驯师,复又好奇发问,“驯师,您脸怎还这么红?莫不是耗能太多了?”
众人的视线都移了过来,“驯师还是别少费些异能,留着到成都邑吧?”
“是啊是啊,可别累坏了!”
“这些小事,就交予小的来解决吧,定一刀下去,就给它们个痛快!”
豚鱼:“我就非死不可吗?”
“……”
阿绾没理会,继续处理这些异兽,士兵们见主帅丝毫未理会这边的动静,也都没再说什么,放下异兽就继续扎营生火。
须臾,山间驻扎的帐幄被士兵们搭好了,处理好的异兽也陆续上了火架,帝芮才施施然走近,他顶着万年不变的神情,抬起了手示意手中水能,声音不冷不热。
“要净手吗?”
阿绾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望着手上脏污,又暗自懊恼,她微微颔首,“麻烦大人了。”
温热的水流划过她的掌心,如同一股极细的涓流流入她的心扉,阿绾努力忽视这种异样,又听他神音定定,“离畿多日,驯师体弱,是否还需热泉调养?”
阿绾张了张口,她真该死啊!怎么当初找的那些理由,如今全变成了刺回她身的回旋刀?
可确实,是许久未曾沐浴了,一想到当初西山潭池的热泉,阿绾又有些心动,她嚅嗫再三,终是小声应道。
“那……再麻烦大人了?”
帝芮嘴角微扬,“嗯,小事一桩,回帐幄吧,再费异能,夜间你会更冷。”
阿绾面无表情放下手中之物,“行,可我并无帐幄,要不……”
“去吾帐内。”
阿绾强行淡定自若,“这……不好吧?”
帝芮的神情如给士兵布置任务那般自然,“吾帐内有干净的浴桶,还未用过,一会给你唤能蓄热水。”
阿绾眼眸微眯,她脑中一闪而过作为女君时的某些记忆,主神大人这般上赶子要侍寝,如果……非要……那也不是不行!
她是不会客气的!
没再多说,阿绾转身入了他的营帐,可真入了帐,她才知晓他说了谎,除了一张简易案榻,哪有什么浴桶?想也是,行军在外,他一个主帅,怎会备有那些东西?
她真是神迷心窍了!
半晌,帝芮捧着些许食物入帐,见那女子裹在裘皮内,瞪圆了眼怒视他,许是心境不一样了,帝芮竟觉得她这般也是有趣,瞪人的样子也十分娇嗔。
将手中之物放于案上,帝芮心情极好,“呵呵,没骗你。”
他抬手一唤,一个崭新的浴桶出现在帐内,阿绾眨了眨眼,是了,险些忘了,伯虞的空间异能,不早就被他净化了吗?
阿绾神色平和下来,乖巧坐在一旁,就那样呆呆望他蓄水,水中热气渐起,帐内烛灯摇曳,她望着那神颜都有些模糊了。
浴桶的水已足够,二人却没有说话,奇异的氛围在营幄内流转,阿绾心快得极其不自然。
行,他是神,她左右不了他的去留。
阿绾起身开始褪衣,那动作缓慢得如当年唤商楚净水,勒令他望着她褪衣时那般刻意,这感觉真稀奇,同样是冷若冰霜的容颜,但帝芮的眼睛看得见。
帝芮放出了屏障笼罩整个营幄,一动不动望着她褪衣,入水,当阿绾开始舀水扑身时,他终于敛下了神色,似又想起了什么,声音暗哑。
“吾今夜巡营,你的躯壳既适应了困意,稍后想睡便睡。”
说罢人便出去了,可四周的屏障又厚了几分。
阿绾整个脑袋浸入水中,狗东西!是他说盼妻归的,她都这样了,他还是那般高高在上?恼羞之意更甚,除此之外,还涌起一股不甘,她真的不想和禁欲的神扯到一块去啊!她那身心愉悦的养老生活怎么办?
憋了会气,阿绾才浮出水面,她重重呼出一口气,望着头顶水雾缭绕的热气,她又有些莫名的暗喜,是帝芮哎?
阿绾的两颊又染上了不自然的红晕……
夜半时分。
温绾的躯壳在睡梦中并不安稳,许是感受到了秦嬴所谓的“夜极冰寒”,她眉头微蹙,小嘴也微微撅翘着,似是不满又似委屈,帝芮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幕。
他凑上前,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阿绾迷瞪睁眼,下意识娇气呢喃。
“帝芮~我好冷哦~”
帝芮的手就那样停住了,他像个影子般一动不动。
看了好一会,见她似乎又要迷瞪过去了,帝芮喉骨微动,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浑身逐渐释放火能,直到她舒展开了容颜,又蹭着他的胸口再次熟睡,冷眸中才浮现一抹极淡的笑意。
可很快,那缱绻之意散去,他冷戾抬眸,眉眼紧凝地感召着什么。
几十里开外的地方,有残识在活动。
·
卯中,帝芮亲昵地将怀中女子唤醒,“卿卿,收拾一下,要出发了。”
离得近了,帝芮身上安抚的气息异常好闻,他的火能融得人暖烘烘的,阿绾好多日都不曾这么舒坦了,她有些黏糊,“还睡不够~”
帝芮哄着,“回去再睡,得先将成都邑拿下。”
成都邑……阿绾瞬间清明了,可见自己整只躺在帝芮怀里,她眨了眨眼。
“大人不是巡营吗?”
帝芮见她翻脸不认人,捏起她光滑白皙的脸,没好气道,“就这点地方,值得吾巡上一夜?”
阿绾瞪他,倒是没避开他的手。
外头传来了士兵们收帐的声响。
“这天好诡异,我的异能好歹也是S级,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冷气逼人!”
“骆伍长你也觉得冷?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是我的异能变弱了,正苦恼得回斗能场好好规训才是。”
“啧……边儿去!”
“……”
外面的对话二人听得一清二楚,成都邑的极端天气,连异能者都受不住,何况是庶民百姓呢?怪不得会变成空城。
阿绾思绪几变,见帝芮神情无波,他手掌一开,帐内之物全都缩掌中,阿绾羡慕得紧,她娇笑着讨好,“绾绾也想要空间。”
帝芮瞥了她一眼,像个翻脸无情的“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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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规矩。”
阿绾瞪他,现在可不兴听他说这个,他一个无需睡眠的神识体,安静给自己做了一夜的暖床工具,这境遇让她的胆子忽就大了起来,她上前摇起他的手。
“我就要!”
帝芮顺着她摇晃的弧度,一掌将双腕禁锢,另一只手捏了捏她脸,将人带进,俯下身亲了她一口,声音很轻。
“乖乖收了城邑,卿卿也能有了。”
说罢又蹭了蹭她的琼鼻,这才转身出帐去点兵了,阿绾的双手恢复自由,整个人却要涨红了起来,她的心一大早砰砰直跳!
谁懂啊?他能不能不要用一张冷脸做这般逾越的动作?说这么温柔的话?
阿绾越来越想见他情难自控的模样了!
卯时末刻。
行军准时出发,帝芮上了马,朝成都邑的方向望去,那残识变幻了轨迹,许是进了另一个空间,可那空间的屏障厉害得很,距离明明在缩短,但感召到的残识却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
一路上也不再瞧见什么异兽和丧尸,阿绾心情还算愉悦,半日行程过去,大伙远远已能瞧见那个依山而建,汶江水绕的城邑,云雾缭绕,衬托得此邑好似飘渺在空中,火药营的士兵们都面带喜色,终于要到了!
可前头的帝芮神色冷凝,阿绾也愈发觉得不对劲,她的传音筒传来一阵很远的海潮声,似乎由远及近在震动着她的传音筒。
二人相视而望,“小心为上,这个残识不容小觑。”
阿绾神色严肃,“我亦感受到了,传音筒中有东西在唤,可我听不清到底是什么人的声音。”
帝芮勾了勾唇角,“进去就能知晓了。”
大军穿过层层云雾,终于见到了个破败的城门,城门此时是大开着的,里头雾气深厚,让人根本瞧不清楚,穿过城门,刺骨的寒气后竟是一片叫人惊诧的艳阳天!
天上竟有鸥鸟在绕城啼飞,空气中吹来一股咸咸的海腥气,这下连火药营的士兵都察觉到不对劲了,火药营的骆伍长谨慎禀报。
“主帅,成都邑乃山地平原,何来洋海之风?且天上飞的鸥鸟,似是在巡城呢?”
他话音刚落,鸥鸟的啼叫声更大了,好似在大声欢呼嘲笑。
9725隐隐不安,它同时传递了数据给帝芮和阿绾。
“主神,阿绾大人,数据被封闭了,后头已经没有了归路。”
阿绾娥眉深蹙,神情跟着紧凝起来,她想起了秦嬴说的话——“凡是进入成都邑者,皆消失无踪了。”
她望向主神,“大人,这个残识,不可控吗?”
帝芮剑眉凌厉,“若能感召到它,便可控,但它现在隐匿入虚幻,吾感召不到。”
“它明明引着我们来,还打开了虚幻空间的大门,此时又隐匿了?究竟意欲何为?”
众人都有些惶惶,空中的鸥鸟终于发出一声凌厉的啼叫,纷纷俯冲而下!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
阿绾立即唤出传音筒,“众士听令,有序放火!”
“是!”
骆伍长带头,俯冲来一波鸥鸟,火药营的士兵们便集中火力喷发一次,那些鸥鸟许是也未曾料到竟都是火异能者,鸟眼变得血红,纷纷四散逃离。
在一阵兵荒马乱中,鸥鸟似是瞧准了没有火能的阿绾,俯身全向她冲去,阿绾一个措不及防,从鹿背上跌落下来!
36. 第 36 章
异鹿被鸥鸟直接撕咬倒地,千钧一发,抬手欲唤传音筒的阿绾,忽觉眼前多了一道火焰屏障,火焰猛扑向她面前的鸥鸟,是主神的神力,煞那间它们全部燃成了灰烬,空中的鸥鸟们见了这幕,都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哀啼。
帝芮冷着脸下马扶人,阿绾心有余悸,小声道谢。
“危急时刻先顾好自己,别再大意!”帝芮收了火焰,火药营的士兵纷纷向他们靠近。
“鸥鸟全都不见了?”骆伍长亦是收了火能,可他依旧警惕望着四周,“主帅,可是您的异能将它们都燃尽了?”
帝芮将阿绾扶上他的马,他眯眼抬首,空中发生的一切,眼下竟如同过眼云烟般,再寻不到痕迹。
他沉声道:“它们另有主人,被召回去了。”
话音刚落,城邑内不知从何处传来久远的礼乐声,声音由远及近,好似有数百名乐师正在作曲吟唱,阿绾立刻眯起了眼,这个曲调。
她有些发愣,难以置信道,“这个乐曲,是最初的六代乐舞!”
帝芮蹙眉沉思,骆伍长却迟疑起来,“最初?驯师,咱南阳王朝自戾先祖起,至伯虞先帝,不就只有一版六代之乐吗?”
阿绾摇首,却未再说出什么,南阳王朝从姜戾开启的礼乐,是她入养老空间后幻化的,也是后人习以为常的版本,可眼下的这个乐声,是幻化之前的乐曲,阿绾不知如何解释,帝芮却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望着阿绾肯定道,“可,这儿还是南阳王朝。”
他们并没有离开任务空间,这儿依旧是南阳王朝和末世世界融合的任务。
9725也应和道,“是的,阿绾大人,数据虽被封闭了,但界面并未崩啊?”
就在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化了,他们明明已入了城门,可眼前又浮现出一道城门,那破旧残败的城门正缓缓打开,发出老沉刺耳的吱呀声……
里头依旧云雾缭绕,迎面又吹来了一阵咸腥的海风,这次的风与方才不同,似是带了些许异能,阿绾手腕的白镯有所感应,逐渐发烫。
她娥眉深皱,忽想起基雪塘顶峰的冰洞口,有些难以置信……
众人亦是谨小慎微,不敢冒进。
半晌,城门云雾内走出一佝偻老叟,他头顶玄冕冠,穿着诸侯侯宾之服,身后跟着一众鸣钟吹笛的礼乐司徒,服制皆为旧度所制。
老叟沙哑而微弱的音色响起,好似在浑噩中撑着清醒,“畿中来客,齐某未曾远迎,还盼巫师莫怪。”
火药营众人面面相觑,下意识望向主帅和坐在马背上的驯师。
老叟发须斑白,面上皱纹耷拉着,阿绾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她盯了片刻,思绪千回百转,终是应道。
“齐公侯,许久未见。”
齐公侯抚着长须,侧身有请,“巫师乃齐都恩人,还请入城上座,齐都必以礼待之,然,巫师的寺奴随从众多,又携有利器在身,还是在外等候吧?”
齐公侯的双目已然混沌,却能准确无误望向阿绾的方向,阿绾神情凝紧,不经意扫过手中白镯,又与帝芮的目光在空气中对视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瞥了一眼后方火药营,帝芮抱拳向齐公侯示意。
“芮乃吾师大宦,须贴身服侍。”
齐公侯抚长须笑,“这是自然,芮宦,有请。”
阿绾敛下神色,暗中传音火药营众人,“骆伍长,我与主帅入城之际,尔等退离城门,不得耽误片刻,出城后与四军联络,务必在五日内前往基雪塘顶峰,驻守住那个碎裂的冰洞口,明否?”
方才那股海风中所带的异能,正是烛龙在基雪塘冰洞口残留的火能,她不会认错,暗芮的异能也与烛龙交战过,白镯不会认错,若真是这般,基雪塘那个被烛龙强行破坏的虚幻空间,定是与这儿相连。
骆伍长神色焦灼肃穆,听驯师言辞切切,明白事态紧急,片刻耽搁不起,他利落应道。
“是!”
如此,帝芮牵着战马入城,骆伍长领着众人后退,确认他们离开此地后,阿绾这才搭着帝芮的手落了马,一同步入这寒气刺骨的云雾里。
眨眼之际,面前的景象又不复相同了。
四周光影变幻,云起雾涌,他们身处汶江奔流不息的入海口,江水与海水泾渭分明,一座破旧宫殿仿若漂浮在二者之间,宫殿底下有一片漆黑的陆地,远瞧着就像隔空而建一般,空中围绕着种类异同的海鸟飞禽。
阿绾心中诧异,“齐公侯,这是?”
走在前首的齐公侯缓慢回首,“让巫师见笑了,正是齐都旧址,当初听巫师所言,建在了这龟甲之上。”
听他这么说,阿绾才发现原来宫殿下的那漆黑漂浮着的陆地,竟是千年巨龟甲!
难道这就是那个残识?阿绾望向帝芮,帝芮感召片刻,眯眼摇首。
还不是吗?
阿绾继续笑着道,“不成想齐都如此有特色,齐公侯费心了,不过怎不见齐公子?”
齐公侯身形微顿,面上忽涌出苦恨之意,使得他的皱纹更加深重了,“唉,巫师有所不知,小儿生了疫病,久治不好,寡人向京畿求医数次,终是盼来了巫师,巫师快随寡人来,若此疫可解,寡人定好好款待巫师!”
二人不动声色听着,见齐公侯虽双目混沌,但挂念小儿的神情真切,可这座宫殿,这个齐公侯,又处处透着诡异?
人就算能再长寿,也不至于此,“巫师”一职,可是她登位女君前的事了,那时她从未听阿兄提及齐公子有疫,待她掌权时,上表贺词的亦是齐氏的新君。
从那至今,已有数千年矣!而这齐公侯如今还似从前一般与自己对话,如此这般沉浸在自己的执念中,若不是残识,那他是什么呢?
这么猜想着,齐公侯已经领着他们到了宫殿口,一旁有寺奴行礼跪拜,齐公侯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那些寺奴离去的姿势诡异极了,长裳遮掩着,虽瞧不见腿,但他们行走的样子歪来歪去,让人感觉……似是,游着走的?
殿门打开的一瞬间,帝芮在他们二人周边升起水能屏障,可就算这般,阿绾仍是下意识闭起了眼,里头钟鸣鼎食的排场之大,宦寺女奴来往不绝,众人见了他们纷纷跪拜行礼,但!
他们真的没有腿,全部是游来游去的!齐公侯亦是化作了一只巨龟,奋力向前一跃,这儿就是一个巨大的水下宫殿,没有一个活人,他们虽长着人面,但身体形态各式各异,有鱼,有虾,有蟹,甚至还有长着八爪的怪物!
【叮!恭喜阿绾宿主,解锁千年巨龟的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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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25终于明白了,“阿绾大人,您与主神大人一同进入了千年巨龟的龟甲中!数据与任务连接不上,是因为这千年龟甲具有很强的屏蔽力!”
阿绾心中惊骇,帝芮冷若冰霜的脸勾起一抹笑,“找到了!”
“找到了?”
帝芮颔首,催动着水能屏障跟紧齐公侯,他边唤能边同阿绾解释,“千年巨龟吸收了这儿太多的残识,它控制了齐公侯,就像当时卢礁那般,执念太深,已经深陷于此。”
阿绾望着一旁漂浮游走的“人”,忍不住道,“那这些,全是异兽吸收了齐都宫殿之人的躯壳,幻化而成的?”
“这个海市蜃楼的界面,应是末世发生之初,异兽吸收了已经化为丧尸之人的残识,它们有了神智,又控制了人身,自是双重效果。”
阿绾费力理解着帝芮所说之言,“可是,明明齐都的诸侯位世代传承无异,甚至还更名为成都,一切异变,明明是十八年前我们‘死于’麒麟山后才变成这般的?这两头,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帝芮握住她的手,带着些安抚之意,“这儿是海市蜃楼,平行世界发生的事,都是真的,吾能感召到残识的意念,与外头世界的残识并无不同。”
都是真的……原来是这样吗?
阿绾敛下眼,很快调整好情绪,她抬首时眼神已不再迷茫,“这个海市蜃楼要如何破解,大人能控制那个残识吗?”
“一会试了才知。”
阿绾还是第一次听帝芮说这么没底的话,若实在不行,不知异兽加上丧尸的结合体,还受不受她意识中传音筒的蛊惑……
水能屏障一直跟着齐公侯,随着他愈发深入水底,帝芮的神情亦是愈发复杂,“齐公侯欲往之处,那残识的真身似在猎食,而猎物吞噬了齐公子的丧尸体。”
这话听着令人匪夷所思,游走了片刻,二人终于跟随着齐公侯沉了底,阿绾终于明白帝芮所言之景。
齐公侯落地后便又恢复了方才正常的模样,他佝偻着背,神情悲伤,“还请巫师看看小儿吧?”
阿绾心中长叹,这哪还是他的儿子呢?
漆黑幽深的水底,只有蚌壳内的明珠有光,虽不算亮,但也能让人望清眼前之景,一个冰冷的异巨龟兽,瞪着圆形竖瞳,口中咬着一只异蚌,异蚌的壳里却夹着一个“人”。
此人正是面目全非的齐公子,他上半身被江海水来回冲刷得臃肿不堪,下肢一半是龟肢,一半是蚌壳。
“父……侯。”
他沙哑出声,痛苦的呼唤更是凌迟着一旁佝偻的老叟,阿绾有些不忍直视,“大人,您先别压制残识,让我来试试吧,或许能让他不这么痛苦。”
帝芮神情依旧冷漠,但神音带上了怜悯,“好。”
阿绾唤出传音筒,刚要蛊惑,水底的海螺便与传音筒相互震颤起来,海潮声愈发急促,震得水底波涛汹涌,那圆形竖瞳眨了眨眼,它缓慢松开了异蚌,却猛然朝阿绾方向喷出一股粘液!
水能屏障瞬间被粘液腐蚀掉,汹涌的海水立刻灌入,温绾的躯壳窒息起来,她的耳畔全是海水灌入的声音,要喘不过气了……
阿绾的意识体下意识挣扎,她瞧见一向面色无波的帝芮,神情罕见的慌张起来……
37. 第 37 章
黏液迅速覆盖上她的躯壳,阿绾感到皮肤表皮开始紧缩,带着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方才还在她身旁的帝芮,转眼就消失不见。
不仅是他,阿绾眼前一片白茫,她只能瞧见紧贴着她的黏液,正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蚀气息。
9725提示得有些急,“阿绾大人,这黏液具有屏蔽力!您务必冲出去,待黏液全部包裹,躯壳就要被巨龟吞噬入腹了!”
这龟为何突然醒来,性子又如此凶狠?
意识体在任务中出窍,是其最为薄弱之际,不到万一,阿绾并不想将弱点暴露于众,她尝试用传音筒蛊惑,可声音根本出不去黏液,全被巨龟屏蔽掉了,她越挣扎,这些黏液就像有意识似的,吞噬得越快越紧!
阿绾收了传音筒,她神情肃穆,终是想明白,她与帝芮,都中计了。
这个残识,有神智,吸收了人身,又擅利用人的怜悯之意,明明最初火能已经扑灭了鸥鸟,残识定是知道的,但它并未与他们硬碰,而是让执念于此的齐公侯出面相邀,请君入瓮,转战到这水下宫殿,火能在这难以发挥作用,完全是它的主场。
而帝芮,她知道他净化了木系,水系,火系,但确实,从未见他净化过能克制这水下宫殿的土系,她的白镯内亦是没有土系异能。
动或不动都是等死,意识体脱离出去,仍困在这黏液之中,那样只怕是要死得更彻底了。
保不住躯壳,亦保不住她的意识体。
死局,何解?
见阿绾不再动弹了,那黏液已经将躯壳完全包裹,吞入了腹中!
“阿绾大人!”
“……”
·
黑,无止境的一片漆黑,头顶上有各式各样的鸟啼声,四周的海潮声相互震颤,似乎在有规律的前进着。
海螺的颤音由远入近,传递来一个女人的冷笑。
“哼,那男人倒是穷追不舍,可我只爱美人皮,鲛鲨,再多转圈,入海口后玳瑁便将此船覆盖沉底。”
“是!海妖大人!”
一内一外的应和声,使得阿绾心中一颤,那女人的笑声愈发近了。
“哈哈哈哈哈,数千年过去了,终于等来个令我满意的躯体!死龟,还快将我的宝贝吐出来!胆敢真吃,看我不撕碎你的壳!”
“是是是,海妖大人!”
一阵干呕后,阿绾感到被一股从内而外推力推动出来,煞那间,四周终于有了光。
哐啷一声,阿绾被吐到了一个旧船舱内,周边镶挂满发光的珠子,地上亦有许多珠光玉器,摆放得杂乱不堪,面前有一长尾黑影,后头亦有一个如山般高的巨壳,阿绾一动不动。
那长尾黑影游了过来,她附在船舱板上绕着温绾的躯壳旋转,阿绾这才瞧见那海妖的面容,人首鱼尾,背后鳍部却长着鸟羽。
海妖看清了温绾的躯壳,贪婪的神色愈显,她的眼眶都充了血,“好美的身子,好美的脸蛋!啊我可太喜欢了!玳瑁这回功不可没!弄死了倒给我省了不少事!”
后头如山般的龟壳内伸出一庞大龟首,圆形竖瞳的眼中有着人类谄媚的神色。
“嘿嘿嘿,应该的,孝敬海妖大人了,这皮囊可不能毁了!”
海妖女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很快面色又涌现出不满,她抬首立起身,朝着船舱外喊道:“去将裂唇鱼换来,为我的躯壳清理黏液!”
玳瑁的头颅又往回缩了几分,直到外头传来海螺低音震颤。
“是,海妖大人!”
海妖露出满意的神色,玳瑁复才放松下来,它沉着沙哑的声音讨好道:“大人,老龟行动缓慢,从未捞着好,这次,能不能给老龟分个人身呀?”
海妖睨看玳瑁一眼,笑得诡异,“若有合适的,便能轮到你了,我知你记恨我千年前将姜公侯的人身给了平背龟,惹得你只能与海蚌相争齐公子,可你也不想想,若是给了你,眼下你估计也被那执念吞噬了。”
一想到白白浪费了齐公子,玳瑁亦是一脸怒气,它吞噬了这女子躯壳,想必齐公子完全会被海蚌霸占了,念此玳瑁喃喃讽刺。
“我才没平背龟那么不中用……”话说一半,玳瑁又开始察言观色,恐惹海妖大人不悦,想到外头紧追不舍的男子,他圆硕的竖瞳眨了眨,隐忍笑道。
“是是,海妖大人定是为我好,都怪平背龟没那福气,不过,这回倒一同进来了个男子,不知……”
海妖立即蹙眉喝斥,“他不行!那男子身上气息复杂,恐不是我等能招惹得起的,入海口后,你只管屏蔽幽灵船,务必将他隔离在外!”
玳瑁面色一窒,“这世间哪还有比海妖大人更厉害的气息?在那旧宫殿底,我瞧他年纪轻轻,怕是都无老龟寿长,定然……”
“勿要再言,只管听我命令!”
玳瑁面露不甘,但又别无他法,“是,海妖大人!”
外头的裂唇鱼也游到了,海螺为它开了门,“海妖大人,可是需要洁身?”
海妖没再理会玳瑁,回首笑得妖娆,“这次可不是我,是我的新身子,快来吧,给她清理干净。”
“哟,小鱼先恭喜大人获得新生了。”说罢它便游了进来,见到地上躺着的躯壳,眼前亦是一亮!
“哇大人,小鱼为许多寄生体清理过躯壳,这,这瞧着似乎不是丧尸体?”
海妖面带得意,“好不容易抢来的,后头还有个在穷追不舍呢?行了别浪费时间了,好好清理干净,玳瑁,随我出去,估计也快到入海口了。”
裂唇鱼与玳瑁龟一同应道:“是,海妖大人。”
须臾,船舱内只剩裂唇鱼和温绾的躯壳了,阿绾瞧着那鱼张大着嘴,一口一口吞噬着温绾身上的黏液,她依旧不动声色,直到那唇大口咬了她一口,似有不解。
“这躯壳怎还戴着个镯子?险些把我牙给崩了……”
说罢裂唇鱼只小口吸吞了白镯上的黏液,并没有再触碰白镯,躲在白镯的阿绾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没错。
温绾躯壳被吞噬入腹的那刻,阿绾便意识出窍,融入了白镯,这里曾融聚过伯虞商楚和暗芮的残识,她既是女君的残识,为何不能进来?抱着这等揣测,阿绾最后兵行险招,蒙骗过了玳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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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镯内,她便未曾动过分毫,但她能感受到镯内帝芮净化的气息,水火异能的治愈力,很快舒展了她的意识体,像是被帝芮紧紧保护着一般,安心极了。
镯内的异能并未排斥她,她才有机会清醒的听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玳瑁的海市蜃楼内,有许多千年前就存在的异兽,甚至,还有一只成了精怪的海妖。
她现在依旧挂在温绾的手腕上,而温绾,躺在一艘由鲛鲨驮游的幽灵船内,正与后头的帝芮绕着迷宫,一旦进入入海口,幽灵船便会彻底被玳瑁的屏蔽力覆盖住。
裂唇鱼已经清理完躯壳上的黏液了,它有些恋恋不舍的再次吻了吻温绾的手,这真是它千年来遇见过最好的人身!
阿绾面无表情看着,这些个异兽,附了人身后,各个都像变态一样,还好她的意识体藏进了白镯,否则就算醒着,她也难保说自己真能忍得住躯壳被它们这般触碰!
裂唇鱼出去了,阿绾却不能再回到躯壳内,现在回去,下一秒就会溺亡,她知道帝芮在追,却不知外头的情况究竟如何。
“9725?”
那系统好似人一般,咽了口唾沫,它小声哽咽,“阿绾大人,我知晓宿主大人们各个都是任务大佬,但您下次行动前,可否先与本统通个气?呜呜呜,本统险些以为与您绑定的档案就要原地销毁了。”
“……别多戏了,主神大人那头如何?”
9725瘪了瘪嘴,它当时真的担忧好吗!
“主神大人看似追逐着幽灵船,其实正等入海口的时机。”
“他要闯入玳瑁的屏障内?”
“不,大人他要这一船的异兽精怪,全死在基雪塘巅峰之上!”
啊?
阿绾眉眼微动,是了,这儿与基雪塘的顶峰相连,但她不知是哪个连接口,难道就是海妖所说的入海口?
9725见阿绾沉默,又加戏道:“阿绾大人,本统还是第一次见主神大人变脸呢?哪怕他明明知晓温绾只是您的一个躯壳,但您被玳瑁的黏液覆盖包围时,主神大人的神力波动异常,硬生生将整个水底宫殿全都坍塌了!”
阿绾挑了挑眉,9725嘴还未停,“在得知您平安无事回到白镯后,他更是为白镯信物附加了三道屏障,使得玳瑁和海妖都忽视了这个镯子。”
阿绾大人依旧没有回话,就连系统都有些着急。
“大人,您过往那般喜爱美男子,主神大人就在眼前,您怎么反而只蛊惑一次后就罢手了呢?难道是大人没让您快乐?也不对啊……那时的数据明明显示您二位都很……”
“闭嘴!”阿绾有些恼羞成怒,她斥责系统,“不是你告诉我的,这是个无情无爱的任务副本?”
9725有些为难,“可是……可是主神大人他都……”
“你话太多了!”
船舱内彻底安静下来。
半晌,阿绾又扭捏又愤愤地懊恼道:“我是不想吗?作为意识体,我哪真敢吃他啊!”
9725亮了亮眼,立刻传输数据给主神大人。
神啊!阿绾大人不是不想,是她不敢!
38. 黄雀在后
王畿之军快马加鞭,离开成都邑的第三夜,大军便到了基雪塘。
峰口深不见底,但隐隐有异能浮动,骆伍长的异能为火,他深感峰口属性同源,似有意围堵着什么,朝一旁的杜伍长打了个照面后,他沉声道:“底下有火能压制,我却未能察觉是何物之火,怪哉!”
杜恺闻言沉思,未有定论,便又听骆晋说道:“主帅与驯师令五军驻守于此,当时势态急迫未言其他,如今卒长等师驻守王畿,只有钟司马官职最高……”
望向站在峰口对面的钟司马,骆晋笑道:“之前尔等便是一队,不如你去问问他,欲如何部署?”
杜恺望向骆晋,知他的异能与水不容,定是不愿与钟慕良过多往来,片刻,杜恺寻到钟慕良,钟慕良见到杜恺,不言而信。
“我正欲寻各伍长相商,阿恺你来得正好,此地峰口深处,应就是温驯师曾言,那葬有先帝之骨的水下世界,如今却被火能压制着。”
杜恺颔首示意,“是啊,大军日夜兼程,离驯师所言之日尚有余日,是否需提前部署?”
钟慕良闻言深吸口气,“我虽有部署之意,可不知主帅驯师所谋,恐反弄巧成拙。”
二人相商之际,赵德礼与王稚亦凑了过来,他们以往就是肖武一队的,自西山狩猎提能后,先后皆升了伍长之职。
王稚笑道:“顶峰竟有矮灌木,定是驯师所蛊而生的,方才我吸收木能解了疲乏,尔等可需我疗养一番?”
几人谈笑风生,相互打趣,骆晋却忽觉冰洞口底下异能变幻异常,顾不得异能相克之事,他凑上来肃穆提示,“洞口下方那是何物?似有一艘船正在驶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严阵以待起来,“我莫不是眼花了?”
“真的是船?”
杜恺眯起眼眸,“有很强的土能!”
“……”
为首几人神色严峻,钟慕良立即发令,“各站其位,五方围堵,此船若真冲出洞口,审时度势,若有异常,需得全力以赴,以异能压制!”
“是,司马!”
·
入海口。
帝芮与这头鲛鲨周旋已久,周边江水的浑浊逐渐淡去,已然能瞧见前方海水边界。
他传神音至,“塞壬,你助纣为虐已久,但也护得这域生命偏安一隅,若肯束手就擒,吾能保你意识不散,你可愿意?”
幽灵船内的异兽精怪皆听得此音,本以为马上就能逃出生天的海妖,难掩心中惊骇,此男子究竟是谁?他竟知晓自己被众人遗忘千年的名字!
塞壬站在幽灵船尾,直勾勾盯着那紧追不舍的男子,是了,鲛鲨的速度已是非比寻常,而他追得游刃有余,莫不是刻意为之?
她眯起狭长媚眼,笑得试探,“妾还不知公子何人?”
帝芮未再开口,却已抬手唤能。
塞壬面色一窒,她望见幽灵船周边逐渐清澈的海水又变得浑浊起来了,虽不明所以,但也知不妙。
“玳瑁!快屏蔽船舱!”
在塞壬一侧的玳瑁,本就渴望这男子的躯壳,眼下也知此人异能强大,望了望那水能屏障,男子身后隐隐亮起银白色的光芒,只犹豫了那么一瞬,龟甲屏障就被幽灵船四周浑浊的泥沙渗入!
“海妖大人!是土能覆盖!老龟的龟甲承受不住啊!”
塞壬来不及反应,船下的鲛鲨亦是呼救,“海妖大人!入海口被泥浆全堵住了!小的寸步难行啊!”
塞壬复再抬眸,“不知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若气恼妾身窃取了那美人躯壳,妾身现在就归还给您?”
说罢她立刻转身回舱室,抱起温绾的躯壳就向外游去。
“公子,躯壳在这,您看,完好无损呢?妾身也是一时起了贪念,还望公子绕妾身一命!”
海中精怪最擅揣测人心,塞壬更是这其中的佼佼,她隐约知晓这男子看重这副躯壳,得知逃不过,是以立刻卖好。
帝芮手中异能未停,神情亦是看不出喜怒,只见幽灵船底的泥浆越涌越高,堪堪要浮出水面了!
塞壬神情慌乱,“公子饶命!我等一旦出水,便会窒息而亡,方才公子不是还说可保我等意识不散?”
帝芮不再周旋,他迎面登船,将温绾的躯壳接过,放入水能屏障,抬手按了按白镯,阿绾立刻就顺着力道回归了躯壳。
温绾睁开眼,面无表情望着帝芮,帝芮却没看她,他转身继续唤出一个水能屏障,将塞壬等异兽精怪置于其中。
撇了撇嘴,方才他二人的对话,她全程听得清楚,许是塞壬的言辞与她过往那些蛊惑之力相似,她心中反感得紧。
且,帝芮还要饶她一命!
什么护得这域生命偏安一隅?哼,莫不是瞧上了塞壬的美色?
她的目光游离至那精怪身上,之前在手镯内视线受阻,这下她看得更全面了,千年的精怪,美自是美的,塞壬长着艳丽的面容,还有修长华丽的鱼尾,而精致无瑕的羽翅,竟与那些鸥鸟一模一样!
阿绾还未打量完,就听帝芮开口,“吾所言为真,日后尔等只可于此,吾会为尔等净化残识。”
塞壬勾着鱼尾,显得她腰身更细了,“妾身都听公子的。”
“嗤!”阿绾心中冷笑。
帝芮神色无波,上前抬手收了塞壬等异兽的水能屏障,就像之前收了烛龙那般,瞬间这些异兽精怪全都不见了。
他的土能似是无穷无尽,整艘幽灵船接下来全被泥浆拱出了水面,视线一亮,阿绾下意识闭了眼。
再睁开时,他们已在基雪塘顶峰。
“主帅!驯师!”
四周王畿之军的呼声传来,还未来得及欢呼,帝芮神音定定。
“杜恺,将水下缝隙砌密实了,宫钊可有教你?”
杜恺立刻出列,“有的!末将立刻命人一同唤土堵水!保证砌密紧实!”
帝芮颔首,“骆晋,待土能善毕,将整个洞口全封紧了。”
“是,主帅!”
帝芮散了阿绾的水能屏障,手却颤抖起来,钟慕良眼尖,立刻呼道:“主帅!您受伤了?”
何止?
帝芮的掌心似是耗尽了异能,裂开个一眼见骨的伤口,正源源不断趟着血水!血水中还有隐隐白光!
“主神大人,您的神力可是枯竭了?”
9725的呼声是在意识体内的,只有阿绾和帝芮能听见。
帝芮望向阿绾,那冷眸终于有了波动,“无事。”
他欲唤水木异能自我疗愈,可丝毫唤不出来了,那高大的身躯亦是有些许晃动,似是坚持不住般,向阿绾身侧倒去。
阿绾下意识将人抱住,二人跌入山顶残雪中。
“主帅!”
“王稚,快与我一道为主帅疗伤!”
“是!”
周边脚步声杂乱,帝芮倒在了阿绾的怀中,阿绾听到钟慕良与王稚的呼唤,亦察觉到了那些治愈之力。
治愈的异能将他们层层环绕,阿绾抱着人,手下意识收紧,思绪转了几许,她压低了声音。
“虚幻空间已破,异兽精怪亦被您所虏,不论如何筹谋,谁的筹谋,大人总是最后获利的黄雀呢?”
帝芮没有抬眸,他深吸着她怀中气息,仿若找到心安之所,“无谓获利与否,皆是神职所在,但吾,定会护你周全。”
闻言,阿绾不再说话,半晌后又想起被他收起的塞壬,她哼哼嚅嗫了两声,“大人何止是护我周全,大人平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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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芮睁开了眼,望见她似有怨气的侧脸,不明所以。
手中的裂口源源不断吸收着水木军的异能,他深知这些治愈力于他而言,根本微不足道,盯着她侧颜片刻,复想起西山潭池的画面……
帝芮喉骨滑动,他的手缓缓攀上她的腰,眼睑下敛,丝毫没有了以往的冷气,反而显得十分脆弱。
“这些异能远远不够,卿卿为我疗伤?”
阿绾抱着他的手微顿,那些酸涩不满的心绪逐渐就淡去了。
四周这么多人,虽有疗愈力异能屏障,但……他当众唤她什么呢?!
·
三日后,成都邑现诸侯派人前往基雪塘,送来了归顺降书,降书中齐侯表达了对王畿的尊崇与归顺,感念王畿之师为他们打破了迷雾界面,成都全邑百姓得以获救,邑中气候已恢复如常。
此外,齐氏君侯深感愧对天子期盼,愿恢弘天子威仪,唯命是从。
钟慕良将此降书在顶峰竹林宣读完毕,他不禁神采奕奕,“主帅与驯师果然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成都邑,实乃天神庇佑!”
一旁士兵亦是喜色盎然,“哈哈哈,那驯师以后,就是咱五军的军师了?”
阿绾摇首推辞,“我并未做得什么,皆是主帅的功劳,大人如今还卧病在床,这些玩笑之言,各位还是勿再提了。”
众人神色一紧,皆低下了头,“驯师所言甚是。”
阿绾接过归顺降书,回了竹林阁室,这几日她将顶峰这片矮灌木蛊惑催生,借着底下的土水异能,异植长势一片大好,最多的便是异竹,堪堪变成了竹林。
钟慕良带着人很快建起几间陋室,帝芮与阿绾二人,便在此调养。
她走近帝芮的憩室,轻敲竹门,“大人,阿绾进来了。”
帝芮坐于案榻之上,他收了自愈异能,缓缓看向来人,没有说话。
阿绾将降书递予他,“大人耗尽了神力才彻底平复了成都邑之难,这等功劳阿绾可不敢占。”
“吾的神力耗尽,是压制塞壬等异兽残识所致,而成都邑虚幻空间能消散,是你让齐公侯解了心结,自是卿卿的功劳。”
阿绾眉眼微动,依旧说道:“我那时根本来不及蛊惑,就被玳瑁黏液附身了!”
帝芮笑得柔和,“是,但也是这般,齐公子才被海蚌吞噬,齐公侯也因此醒悟,不再自欺欺人,水下宫殿这才能坍塌散去。”
“……”阿绾语塞,她瞪了他一眼,觉得他在强词夺理。
帝芮见她不信,嘴角微扬,“真是这样,世间万物的因果,不是真做了什么才算的,千年前有巫师之言,助齐都得以建国,这是因,千年后,又以一念怜悯之力,打破了束缚他们的枷锁,这是果。”
“因果之事,并非真做了什么,一念之差,足矣。”
阿绾敛下神色,若是这般,那女君当年又种下何因,导致她现在又重回此果呢?
室内有片刻沉默。
帝芮暗叹口气,想起9725所言,他接过降书,顺带将人也拉入怀中,阿绾被他拉回了神。
“大人?”
帝芮将人扣入怀中,头颅抵靠在她的肩胛处,嘴唇轻触即离,“吾还是很疼,卿卿帮吾,可好?”
系统说她不敢,那他就亲手为她打破那些成规。
阿绾心跳错乱,肩颈处的热意难以忽视,她说出口的话有几分阻塞,“大人是想……让阿绾,如何帮您?”
那轻触即离的吻抚过她的脖颈,逐渐向上,直至亲吻过她的耳侧,面颊……最后落于唇峰。
他轻啄了几下,喃喃道:“用卿卿最擅长的。”
阿绾压住心中悸动,闭上眼。
一念之间,她顺从心意地,张开了口。
39. 铜禄铁山
夜半时分。
竹林憩室外的屏障森森,烛灯悠然晃动了许久,降书掉落在案榻之下,阿绾眸中的水气未散,室内浮生缱绻。
这种感受她难以形容,心中还没个定论,躯壳却已然眷恋上了这种抵死缠绵。
主神的气息,是哪怕他有伤在身,也依旧让她觉得强大可靠的存在,许是意识体受神识体所控的缘故,阿绾不禁这么想。
氛围正好,她有些打趣,“绾绾以前总觉着,大人是不明这其中的乐趣,才会那般……折腾我呢?”
帝芮的眉眼罕见地染上了潮红,闻言更是眯起了眼,似是在回忆什么。
阿绾勾起长发尾梢,卷了几卷,见他还未回话,皱着鼻子哼哼,“大人不愿提及,阿绾以后不说便是了。”
帝芮回了神,无奈自嘲,他抬手将人揽过,“今后,卿卿唤我阿芮?”
避重就轻?阿绾拿眼睨他。
他笑了一声,将头埋入她的脖颈,“并非不明。”
她哼哼道:“那为何那般对我?”
帝芮缓慢轻咬她脖颈的软肉,低音一笔带过,“是你太贪,招惹太过。”
脖间湿濡痒腻,阿绾有丝激灵,可她招惹的,不都是无关紧要的npc吗?
没法再继续深想了,某神将她又拉进了那无尽的欢愉中,再次被压倒在案榻上,阿绾还是头回感慨,意识体无需睡眠这事,倒也不坏。
直至憩室屏障外天色微亮,空中传来破空而鸣的啸鸢,巨大的鹰影盘旋在顶峰,阿绾眼中才划过一丝清明。
到底,是谁太贪?谁招惹太过啊?
他桎梏得越来越紧,阿绾声娇体软,“不要了……阿芮,海东青,海东青有信。”
除此之外,外头还陆续传来士兵出帐的动静。
帝芮咬牙抒臆,片刻后,他才抬手唤出她之前所用的浴桶,为她蓄水,散去酸胀。
实在不怪暗芮吃醋,他将人轻抱入浴桶,面上却笑得魇足,“卿卿疼我,便只能疼我了,知道吗?”
阿绾异能见长,残识遇着她总是安分得很,没有干扰又不加束缚的情况下,帝芮身后隐隐透着银白神光,他的神力恢复迅速,几日前掌间还见骨的伤,现已恢复如初。
“……”阿绾不与他对视,事后承诺的话,她向来是不作回应的。
帝芮也没多说,捏了捏她的琼鼻,这才起身穿戴,海东青来信,定是罗都情报有变了。
他边系衣带,边望着她的红唇,流连忘返,最后终是收回了眼,留下疗愈异能,“我先去处理军务,卿卿可在水中再歇会,嗯?”
“唔。”阿绾乖巧颔首,遁入水中。
帝芮笑了笑,转身离去。
憩室终于只剩她一个人。
“呼”,阿绾凫水而仰,浑身暖洋洋的,这次是真的苦尽甘来了吧?
“真羡慕你啊……”
飘渺的女音幽幽,媚声惆怅,阿绾立即仰身,望向四周。
塞壬笑了,“别找了,我都被你的情郎收了,身形已散,只余这残念寄于水中。”
果然,腰间的水波卷起漩涡,有意无意抚过她身,想起帝芮说保她意识体不散,原是以这样的方式?
任务结束后,他便能带她回天道?
塞壬不知她所想,只幽幽叹道:“你这躯壳实在美丽,可媲美我当年之躯。”
阿绾沉默半晌,方才抬眼,“你是指你那鱼尾羽翅之躯?”
塞壬最不能接受美貌被人质疑,她有些恼怒,“鱼尾羽翅,皆是吸附的躯壳所化罢了,若不是只余一命……”
她的话戛然而止,阿绾不动声色,未几,塞壬释然笑道:“罢了,你我殊途同归,若要细究,咱们缘分不浅,你就不好奇为何会有巫术在身?”
阿绾眉头紧蹙,“天下异变,神毒二力降世,我有异能傍身,算什么稀奇事?”
“哈哈哈哈,自欺欺人,你的异能可与他人相同?”
阿绾未再回应。
塞壬继续笑道:“你该去朝歌古邑看看,若不是我躯壳受限,得此异能的人,该是我才对。”
朝歌古邑?那是……如今的卫都?
阿绾有些莫名,南阳王朝乃是她所构建的梦舱,但自从进了二层空间,她总觉着哪里不对,各郡都超乎所常了,她还以为是残识未尽的缘故。
可塞壬所指,似乎是她身上的异能,另有隐情?还未再问,水中彻底安静了。
帝芮收了海东青的信笺,部署一番后便回了竹林,见阿绾仍在水中发呆,他眯着眼唤道:“怎还未起?哪里不适?”
阿绾回过神,笑得牵强,“无事,这就出来了。”
帝芮却示意她莫动,轻拿缔绤为她拭身,服侍得比黎奴还要温柔,为她穿好里衣,这才收了疗愈异能,欲收回浴桶之际,他已知晓为何。
挑了挑眉,“塞壬出来了?”
阿绾挽发的手微顿,见他已然察觉,手中只松松一髻,迟疑望他,“阿芮留她一命,可有渊源?”
帝芮上前拿起发带,为她挽一个小髻,“一念之差罢了。”
“她说与我缘分不浅,还说我会与她殊途同归?”
帝芮向来无波的眉眼微蹙,并不认同,他拿起笄簪固定好阿绾的发髻,方才说道:“时机未到,多说无益,但,她不及你。”
这前半句话,与那“不合规矩”的语气简直如出一辙,可这后半句,实在不像是帝芮会说出口的,他也有这般“不平等”的时候?
阿绾惊诧抬眸,心情也瞬间好转,没再细究那时机未到之事,她以水为镜,瞧了瞧那人为她束好的发,笑得娇俏。
“阿芮的手真巧,绾绾很喜欢。”
帝芮收了水能,将塞壬隐匿了个彻底,笑着翻篇,另提起海东青。
“姜公侯传信,襄都被天子仪仗所威慑,田襄公吓得散了铜禄山的土金异能军,卿卿可又是命异兽和丧尸军上演了出好戏?”
阿绾眉目一转,撅了撅嘴,“绾绾只是让伯虞沿郡再宣《伯虞之诏》罢了,田襄公做贼心虚,只丢了座山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人家可没坏规矩,大人可不许念我。”
帝芮望着她,似有无奈,“那异兽呢?”
“犬戎那头也要威慑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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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芮无声叹息,“没要念你,这般亦能巩固基站的统治,出兵征战,我本也有此意,不过,卿卿可知那铜禄山有何不同?”
阿绾眯眼回忆,“是那盛产青铜的矿山?”
“嗯,出征前,情报有变,先前田襄公广纳土金,正是为了此山,铜绿山贯来盛产铜矿,可眼下多掘出了铁矿,田襄公欲用铁装甲,试制之后,铁甲确实刀枪不入,他又以丧尸试练,亦是侵而不破,是以量产铁甲,为襄军所用。”
阿绾神色定定,“军甲原以畜革和木藤为材,后改为铜甲,如今铁甲出世……那襄军岂不是铜墙铁壁?这个铜禄铁山,务必拿下才是!”
帝芮勾起唇角,“卿卿想我所想,我知你没让姜绾的躯壳随伯虞而去,这番亦是讨巧,本次出征,一是顺道接你,二便是要奉你为军师,尔后化作天佑绾姬,掌管王畿之地。”
阿绾瞪大双眸,又被他看穿了,她诧异非常,话音都有些磕绊。
“大人……大人愿让阿绾来掌权吗?”
帝芮笑得无谓,“卿卿不就是想要这主权?你想要,为夫自是要双手奉上。”
阿绾眨了眨眼,这话与暗芮说得一模一样,原来,主神大人,亦是这般想的吗?
“大人为何,突然对绾绾这般好?”
帝芮侧身拿起她的外裳,从她身后为她批上,再一个巧劲,将人拉近怀中,“上次在这顶峰,我不是已经说过一次了?”
“谢卿卿救我。”
说罢,他系腰带的手收紧,阿绾张了张口,这话……明明是暗芮说的。
原来,这个任务濒临崩坏,真是因为他。
心绪杂乱,阿绾总觉着自己并不值得主神大人这般谢意,她明明,好像没做什么,若真要谢,也不至于以身相许吧?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愿意同我……”
帝芮弹了弹她的额头,“虽知卿卿偏好美色,但也不全因如此,时机到了,你会知晓的,不过我亦说了,既已与我有了瓜葛,便不能再去招惹别的男子了,待卿卿再度为君,那这王夫,我亦是要做的,听清了吗?”
这是今日他第二次表明这个意思了,阿绾前头趁着体软,迷糊未应,还以为能含糊过去,这下倒好,帝芮为她穿戴整齐,她人是彻底清醒了。
嚅嗫了两声,阿绾扯动他的衣裳,“那,有了瓜葛,绾绾可是会得寸进尺的。”
帝芮一手揽过她后腰,缓缓抬起她的下颚,“得寸进尺?嗯……是有些难办,不过,若只对我这般……呵,我喜欢卿卿的得寸进尺。”
尾音接近耳语,那抬颚的手绕到她的后脑勺,他的吻强势不容闪躲,阿绾有些腿软,可又彻底卸下心防,心中愈发满意,她的手不由自主攀上那宽厚的肩膀。
“主帅!五军皆整顿完毕,随时可以出发!请主帅……”
憩室竹门大开,钟慕良整个人顿住,他下意识跪地,匍匐不动,完了,他的眼要瞎了,这好日子是要彻底到头了。
帝芮和阿绾:“……”
9725:“……”
完了,它也看得入迷了,它的好日子也是要彻底到头了啊!
40. 时空错乱
这话已经是钟慕良斗胆冒犯了,可他丝毫不后悔,温驯师是那么善解人意,又身世凄惨的娇弱女子,主帅怎么能这样对她?
钟慕良的神情愈发岔愤,“驯师已经无依无靠了,大人不该这般的!”
帝芮收回了眼,音色淡然无波,“知晓了,归队吧。”
钟慕良鼓足的勇气霎那间就泄了,“……是,主帅。”
再不敢言其他,他匆匆向军中奔去,帝芮揉了揉眉心,望着前方已经收起营帐的队伍,面上讳莫如深。
到底是谁该给谁名分?
他无奈叹了口气,“9725,时间差不多了,唤她来。”
“……是,主神大人。”
辰末。
帝芮站在半坡竹台上,音色凛然,“畿中来信,除却战事,还有温驯师的诏书,今朝起,温绾便是王畿军师,尔等见之如公,明否?”
“是!主帅!”
“军师神机妙算,计日奏功,那先帝仪仗已将田襄公之流吓得落荒而逃,君侯有令,命我等一鼓作气,继续北上,剑指铜禄铁山!”
“剑指铜禄铁山!”
“剑指铜禄铁山!”
士兵们各个气宇轩昂,呐喊声气吞山河,阿绾来时,见到的便是这番情景。
“大人,阿绾来迟。”
帝芮未言其他,拿出信笺携带的方形玉令,众目睽睽之下,他亲自交予阿绾面前,以示君意。
阿绾明其意,深吸口气,终于不再束手束脚,她神情坚定,见令如见君侯,恭敬接过,带着些野心勃勃。
“惟有燎原,草木重生,温绾,谨遵君侯之令!”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透过传音筒传至五军,竹林外圈的士兵跟着温绾纷纷唤了口令。
“惟有燎原,草木重生!”
“惟有燎原,草木重生!”
携玉令于身,阿绾与帝芮并肩而站,她心中涌起女君曾经的豪情壮志,齐都,只是她大一统之路上的,第一城罢了。
一声令下,罗都大军继续北上。
阿绾的坐骑丧命于鸥鸟,帝芮唤人给她另备马匹。
钟慕良压低了声音,“军师,这马乖顺又通人性,行得也不快,可以避免与主帅同行。”
闻言,阿绾刚下去的忸怩隐隐欲现,水质异能者皆这般善解人意吗?
咳,其实她是不介意的,帝芮在她眼中愈发养眼,一路同行也是乐趣,不过,钟慕良如此为她着想,她也无意去作弄他了。
阿绾笑着接过缰绳,神色自然应道:“有劳司马了。”
钟慕良心中好受了些,“此皆小事,后头军师要换快马,只需同良捎个话,良会置办妥当。”
阿绾笑得无谓,“异兽和丧尸军已经往回赶了,我很快便能换新坐骑,谢过司马。”
钟慕良一愣,挠头笑道:“是了,前方还有军师部署的行军。”
就此笑过,阿绾御马上前。
钟慕良侧身行礼,心有感慨,其实早在西山狩猎,见到军师的第一眼时,他就时常忆起幼时常听的那首歌谣。
“月升日落,阴阳极反,天神降女,弧箕亡国。”
他心中知晓,军师有朝一日定会登上高位。
主帅不该轻薄她的。
·
军行月余,时至季夏。
一路风餐露宿,行军却不见疲色,有军师在,他们所经之处的异植茂盛,疗愈有加。
别说行军士兵了,阿绾在帝芮的屏障下,整个人更是艳如桃李,容光焕发。
9725若不看数据,自己都要记不清,最初到罗都时的那个阿绾大人,究竟是顶着多么瘦弱的躯壳了。
正感慨着,数据忽变异常,9725立刻报备,“阿绾大人,伯虞仪仗及异能丧尸,正遭重创。”
帝芮巡防军务,只阿绾一人在营帐内,闻言她目光如炬,二话不说唤传音筒感应,可丧尸军那头没有回应。
她不禁再问:“是何人所创?”
9725还未应答,帝芮倒先撩开了营帐,见她无恙,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你身上可有异常?”
阿绾张了张嘴,“并无异常,倒是9725说……”
话音未落,已见帝芮颔首,“伯虞的意识体消散了。”
“他,不是你的……?”
他不是主神的奠基者吗?怎会轻易就……
帝芮摇首,“已身无信物,和他的契约便不作数了,虚幻空间也化为虚无,他的异能自然与常人无异,这也是我先前不愿你前往基雪塘之故。”
“所以……是我害了他吗?”
帝芮上前抓住她的手,安抚道:“他本就是亡国之君,吾给过一次机会了,但他依旧固执狭隘,此果在他绕道前往齐都,欲将你赐与齐都联姻时,就早已注定。”
且若非他愿,就算阿绾如何蛊惑,他也出不了虚幻空间。
帝芮敛下眼,不知所想。
也是,当初伯虞做派,说是卸磨杀驴,得鱼忘筌也不为过,阿绾沉下心气,又想到那虚幻空间。
“虚幻空间,当真是你用伯虞的异能所造?”
“是。”
“那成都邑的水下世界,你亦是提前知晓的?”
帝芮眉眼微动,“不知全貌,但也知有旁的意识体作怪,原打算将基建营筑好后再夺城。”
倒是她先出手了。
阿绾有些喃喃:“可,化为虚无……先前你不是只让杜骆二人,封死洞口而已?”
“那是封住幽灵船,避免再次崩坏,空间异能已覆于新的信物了,你不是想要?”
他边说边瞥了一眼阿绾的手。
“再次……”阿绾望向手腕处,这才明白过来,“你怎未曾告诉我?这镯子是新信物?”
她借着他的信物解锁了二层空间,又私下将三枚红晶石融合,还真以为能偷天换日不成?
帝芮似笑非笑,未再言其他。
阿绾“咳”了一声,撒娇,“谢谢夫君,绾绾就知道夫君待我最好了。”
二人并未有实质婚约在身,但经暗芮一事后,帝芮总在亲密时唤她“卿卿”,她亦是在讨巧时唤“夫君”求饶。
帝芮耳根有些发痒,他维持着那似笑非笑,岔开话题,“伯虞这个空间异能,在内感受不到,但对空间外的人来说,它是静止的,因此,放些死物还行,不可常用。”
阿绾眨了眨眼,“常用会怎样?”
此时9725赶巧有了反应,“阿绾大人,伯虞仪仗遭受了襄卫二都的围剿,是因为我们连续多次闯入虚幻空间,致使任务世界的时空轴错乱了。”
“……”这下用不着帝芮解惑,她也知晓常用会有什么后果了。
阿绾娥眉微蹙,“襄卫二都……也是因时空轴错乱才出现的?”
帝芮颔首,“嗯,按原本的时空轴,南阳王朝此时不应出现联盟军,他们应各自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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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对,前些时日姜公侯所传情报,也只言明田襄公所为,并无卫都之事。”
阿绾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新信物在吸收了异能空间后,我的任务世界才加快了进度?”
帝芮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上下检查了一通,“你身上真的没有异常?”
终于知晓为何他一回营帐就那样问她了,可阿绾确实觉着无异,她摇首问道:“任务加速,对任务宿主会有什么影响吗?”
帝芮音色哑然,“任务加速,是以宿主意识体,为消耗载体的。”
阿绾目瞪口呆,那……她变老了?
“唤水能给我看看!”
“吾觉得卿卿面若芙蓉,并无岁月痕迹。”
“唤给我!”
帝芮无奈,只好以水为镜。
营帐内瞬间多了面全身水镜,阿绾观镜自审,前前后后转了几圈,甚至凑近水镜,一寸一寸瞧着自己的面庞。
确实……没觉得什么岁月痕迹,反倒显得愈发姝丽了是怎么回事?
像成熟的桃李,红艳可口。
9725幽幽出声:“阿绾大人现在这般,倒像是那只海妖了,也是,数据上显示,女人总是爱俏的。”
这话倒是点醒了阿绾,是了,塞壬所说的朝歌古邑,不正是卫都吗?
她还暗指自己的蛊惑异能另有隐情……
没理会系统的打趣,阿绾望向帝芮,“襄卫二都的联盟军为何要围剿天子仪仗?他们是不是已经打算要……”
南下攻占王畿?
虽只是揣测,但王畿重地,基建营方落成……帝芮神色亦是严峻起来,“唤海东青再来传信吧。”
阿绾颔首,立刻用传音筒召唤海东青。
这个间隙,二人各有所思。
铜禄铁山是不能不夺的,可王畿也不容有失。
“此地距铜禄铁山还有多远?”
“五军同行,还需月余。”
“等不及了,就算拿下了铜禄铁山,一来一回所耗时日,只恐会痛失王畿之地。”
二人相视之际,彼此间已有了共识。
“我唤异兽军继续前进。”
“我回王畿对战襄卫联军。”
同声而道,相互莞尔,只有系统默不作声。
帝芮揽人入怀,“襄都与卫都相邻,以往边境多有龃龉,今朝虽为盟,但必然不稳,卿卿可知其意?”
阿绾在他怀中蹭了蹭,颔首笑道:“嗯,我会视情况而定,若能借刀杀人,定不亲自动手,只是大人,此番联盟南下,主力不在我而在你,王畿那边定然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说到这,阿绾忍不住抬首相望,软下声道:“绾绾会尽快解决这边,赶回支援夫君的。”
帝芮笑了,“好,卿卿与我一道声东击西,若有契机,用在伯虞身上的借尸还魂之计……”
“用在我身上也不错?”
阿绾调侃着接话,帝芮笑得更深了,他俯下身欲亲她,声音也低了几分。
“当然,绾姬自有天神庇佑。”
那吻刚落,营帐外头传来了海东青的鹰啸,“啁~啁。”
阿绾噗嗤一声躲开了他,“夫君,办正事要紧,快传信姜公侯,尽早部署才是。”
帝芮维持着欲吻她的姿势,冷眸微暗,又要分别了。
这次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再次折腾她。
他不紧不慢直起身,看着她的眼眸逐渐危险火热……
41. 马场夫人
随着田襄公先前所颁布的诏令,天下各诸侯国,除却南方的罗都一带,其他城都小邑的土金异能者,几乎都涌向了襄都。
局势似有要演化成南北对立的倾向,各路诸侯亦在观望,可眼下就兵力而言,罗都不及襄都。
襄都可谓是人烟阜盛,一时风光无限,加之天子仪仗被盟军大毙,田襄公立刻多加了人手,重守铜禄铁山。
邻城的卫都,卫子君近日献给襄都数名美妾,嫡公子田禧臼一人就独占了二女,他被卫女迷得五迷三道,夜夜笙歌。
文姬与他多年夫妻,竟没说上两句,就被田禧臼训斥多事,要将她幽禁,幸而她有子女傍身,又得田襄公维护,这才安然无恙。
海东青将所探见闻一一告知阿绾,自帝芮领兵返畿,它便成了阿绾的眼线探兵。
阿绾静静听着,听到文姬被训,才蹙起了眉。
呵,这天下还未姓田呢?不论幼时与文姬有何龃龉,她好歹也是南阳王朝的王姬,田禧臼这番作态,实是愈发目中无人了。
阿绾敛下神色,继续问道:“异兽军到了何处?”
“应快路过天水郡了,按玄猫尺玉的速度,只稍两日,我们便能会军。”海东青如实回答。
“两日……太慢了,襄卫联军开始南下了吗?”
“是的,主子,田卫二营的大将已陆续分封整顿军营,首批前军已出发,由田氏宗室子田徙率军。”
“田徙……”她对这人有印象,二十年前姜戾在讨伐边境时提过此人,称他有边防之勇。
阿绾凝眸沉思,“玄猫尺玉……它们是不是离联盟前军,更近?”
海东青只在脑海中目测了一下距离,便给出肯定答复。
“没错,它们从犬戎而下,自是离襄卫二都更近些,可是……咱们不是要先攻下铜禄铁山?”
“铜禄铁山自是要攻下的,但顺路的事,为何不阻?”阿绾莞尔一笑,从意识体中唤出传音筒。
“玄猫尺玉,尔等先往襄都方向而去,待田徙前军过了天水郡,你们便扰乱分封整顿的中后军,切记,只需扰乱,拖延进程即可,唔……就分五日,不同时辰发起进攻吧。”
五日,够她的马程到天水郡了。
“五日后,尔等到天水郡与我会合。”
“是,主子。”传音筒那头传来了异兽们的止蹄之声,继而掉头转了方向。
海东青歪了歪头,“主子,此信还需阿鹰传回王畿吗?”
“不用。”区区前军而已,帝芮他定能制伏。
至于后头这些中后军,若时间来得及,她便要让他们有始无终,成为一盘散沙。
嘴角微勾,阿绾扬鞭催马,唤道:“你随我一道,前往天水郡!”
“是,主子!”海东青展翅高飞,跟上丛林间奔驰的战马。
·
天水郡。
此郡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朝西有横岭贯中,朝北有高原丘陵,而朝南,乃是沃土山地,这儿草长莺飞,确实是天然的马场。
马场的主人巴苏依·木格,并非襄卫子民,也不是无户野人,他从北域白狄逃难至此,见天水郡管辖松散,土地肥沃,便圈地自牧。
如今马场有骏马数千匹,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了。
可近月来,周边似乎有战势苗头,先前的襄人,卫人,从未如眼下这般,百匹百匹的购置马驹,虽有大笔贝币入账,但木格依旧不安。
他擅御马的妻子撩帐而入,见木格又坐立不安,嗤笑道:“夫君这般怕事,马儿都比你们白狄人英勇。”
不待木格怒目反驳,她又耻笑道:“夫君既无异能傍身,不若将这些贝币收好,就当是全了你我夫妻一场的缘分。”
“赤娇弋,你这是何意?”
赤娇弋是卫人与北域人所生,天生异瞳,笑起来带着些许邪气,“我看上了南方来的一个汉子,不愿同你一道过下去了。”
“你!”木格拍案而起,怒目而斥,“可是那秦嬴?当初你教他驯马,我就知有异!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
说罢木格就要挥掌而至,赤娇弋侧身躲过,面上丝毫不惧,“我说夫君,你是想净身出户吗?”
木格的手堪堪止住,他整张脸涨得通红,“你竟还要带走我的马?!”
是,他无异能傍身,天下异变久矣,他能活至今日,除去天水郡人烟罕至外,更多的还是靠着面前这女子。
他的妻子赤娇弋,身有惑人心智的土能,马场有外敌或丧尸异兽入侵,都是靠赤娇弋筑起土墙遮掩的,而马场的马儿,也全部被她惑得只听她的口令。
“可惜了,十年前,你明明也算是个美男子,眼下竟变得如此不堪,我说,贝币你还要不要了?”
木格忽就偃旗息鼓,“弋弋,我愿让秦嬴做小,不,我做小我做小,让他做大,这还不成吗?”
赤娇弋瞬间冷脸,别说秦嬴还未答应她的追求,就她自己,也不是这一心二用之人!
她对木格真是没了一丝感情,“巴苏依·木格,你若还要贝币,我还能给予你几匹好马安然离去,若不要,那明日你就在土墙之外了。”
“你这妇人!你这恶毒妇人!我跟了你十几载,你说变心就变心?你果然流着卫人血统!天生的薄情寡义!”
虽破口大骂着,可木格手中动作未停,已经开始收拾营帐内的贝币,将它们全部装入马革鞶囊中……
帐外的马儿们悠然吃着草,全然不知这儿即将唤了主人。
秦嬴在恩公所赐的异石阵内,正练着赤娇弋所教的驯马之术,他身无异能,全靠着术法支撑,一心只想着早些拿下马场,今后好报答恩公当年的救命之恩。
异石阵外头传来了娇俏女声,“秦大哥,我现在不是有夫之妇了,咱们可以在一起了吗?”
秦嬴深深蹙眉,神情愈发惊骇,前些日子他为了拒绝此女,言称自身是有妇之夫,这本就是事实,盼她勿要再言不矩之言,她今日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秦嬴散了异石阵,见赤娇弋身着北域彩袍,戴着一顶缀着白色绒毛的彩皮帽,面色娇羞。
“马场夫人,秦某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我是有妇之夫,不会再接受你的心意。”
“你胡说!你明明只身一人来到马场的,定是见我有夫君,才这般推脱……”
“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没有夫君了,且你的异能与我的土能相似,只要施术起阵,谁都无法寻得我们,岂不是万般般配的神仙眷侣?”
“今后我们可在这天水郡,策马奔腾,执手到老了!”
秦嬴哑口无言,他还是头一回见着这般不可理喻之人,正想着要如何推脱之际,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空中也传来了鹰啸。
赤娇弋立刻在马场周边筑起土墙,远远瞧着就像一个巨大的土坡。
“吁!”随着一声勒令,海东青也落到了阿绾的肩头。
“主子,这土坡有异!是异能!”
阿绾蹙眉,方才还是一片山地,忽就变了样,她自知有异,“是异能丧尸吗?”
这一路北上,她未用蛊惑力,徒手练箭,倒是也解决了不少异能丧尸,眼下胳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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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着呢!
海东青复再展翅高飞,将这土坡绕了两圈,再次落下,它摇了摇头。
“主子,不是丧尸,像是土系的遮掩异能。”
阿绾挑了挑眉,她从身后再抽出一箭,拉弓对准土坡山头处,手中唤上了蛊惑力,借着传音筒的力道,道了句。
“破!”
“嗖”地一箭正中山头,紧接着眼前的土墙土崩瓦解,阿绾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她如今的蛊惑力,已经到了能依附万物的地步。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前方有很式微的,相似的蛊惑气息!
这头。
赤娇弋像被这土能反噬,又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她胸口闷得紧,煞那间有种喘不上气的压力,秦嬴不明所以,在她即将倒地之际,伸手接住了她。
“马场夫人!马场夫人!你醒醒!”
“哒哒!哒哒!”
马场山坡处,随着马蹄声愈发清晰,坡上出现一个身披褐袍的女子,那是恩公的长袍!秦嬴绝不会记错,恩公当年就是披着这身,在基雪塘顶救下了他们夫妇二人!
而那踏马而至的女子,面容也愈发清晰了,她手中拿着桑弓铁箭,肩头处还落着一只异鹰,秦嬴整个人被她气势所慑,好半晌才回过神。
“驯……驯师?”
“秦当家,后会有期了呢。”阿绾落马走近。
待看清了秦嬴身旁的异域女子,阿绾挑了挑眉,“这是……秦当家的,新欢吗?”
秦嬴立刻将人轻放于草场之上,他起身抱拳,神色带着兴奋。
“不!此女为该马场的马场夫人,驯师所料不错,这儿如今还有着数千匹骏马!”
说到这,他又有些失落,“是嬴无能,本还余更多的,可我如今才学会驯马术,已有百匹骏马被襄都和卫都的驵侩买走了。”
当初离别之际,只想着将空间异石留给他保命,不料他真将此地拿下了?
阿绾的目光带上了欣赏,还未说什么,秦嬴的目光已瞥向草场上昏迷过去的赤娇弋。
他抬眸问道:“驯师,马场夫人方才布下土墙异能,是您将它击破的吗?”
阿绾的神情有些许尴尬,她抿了抿唇,没好意思说她用这土能来练手了,咳了一声,抬手蛊惑起周边草场的木能,为这马场夫人疗愈。
可木能在阿绾手中萦绕了片刻,并未渗入赤娇弋的体内,“她并无外伤,异能没有伤着她,她这是怎么了?”
二人面面相觑,没有头绪。
阿绾收回了眼,陷入沉思,方才那股式微的蛊惑之力,就是这个女子身上的吗?
她收起木系疗愈异能,四周青草皆柔顺地松弛了下去。
复伸出了手,轻点在赤娇弋的眼皮上,她唤起蛊惑力,道:“清醒过来。”
赤娇弋瞬间睁眸,她的神情不受控制,带着某种不可置信的崇拜,阿绾收回了手,赤娇弋才得以深吸了口气,那压制在胸腔上的闷意终于散去。
喘息了好一会,呼吸终于恢复了正常,赤娇弋咽下一口唾沫,似不确定又似臣服地唤道:“阿祖?你是阿祖?”
阿绾不动声色蹙起娥眉,瞥了一眼赤娇弋紧握她手腕的手,确实有蛊惑力在浮动,自她觉醒了这蛊惑巫术开始,从未像眼下这般,能如此清晰地瞧见这股浮动的力量。
她一言未发,反倒是秦嬴上前将人拉开。
他的音色带上了斥责,“赤娇弋,你快放开驯师!”
赤娇弋呆滞了一瞬,她望向阿绾,又望向秦嬴,咬了咬唇,终是松开了手。
42. 拈酸吃醋
马场帐内。
马场夫人给阿绾与秦嬴倒上了马奶酒。
阿绾望着她似笑非笑,“你方才为何那般唤我?”
阿祖之名她既唤了,自是不能用其他理由搪塞过去的,赤娇弋嘴角微顿,放好酒囊,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身上的异能,与您同源,驯师定也能感受得到的,对吧?”
阿绾不说话。
赤娇弋的神色迟疑,语调也有些不自然,“在我的故都,擅巫术者不在少数,但像您这般强大的,我从未见过。”
“你是卫都人。”阿绾问得肯定,已经不止一人这般暗示她了。
赤娇弋神色略有尴尬,“我阿姆是卫都人……”
她咬了咬了唇,不再应声。
阿绾望着异瞳,心中了然,“纵使异能强大,又为何要唤我阿祖呢?”
见二人面上皆无贬低之色,赤娇弋终于舒了口气,她娓娓道来。
“驯师您有所不知,每逢月圆日,卫都祖坛便会爆发出一股强有力的巫术异能,卫都诸侯有言,祖坛下葬着阿祖。”
“我幼时未被驱逐出境,有幸感受过一次阿祖的巫术爆发……”
赤娇弋意识飘远,似沉浸在某段回忆之中。
片刻,她才回神,面上添了几许落寞。
“方才醒来时,感受到您的异能与之相似,这才惶然出声,还盼驯师勿放在心上。”
阿绾有些沉思,“你为何被驱逐出境?”
赤娇弋抿了抿唇,喝了口马奶酒。
“阿姆爱上了外域男子,此事不被人容,幼时,我本与寻常孩童无异,但那次阿祖爆发后,我像是被烙印般,成了异瞳……”
“自那日起,我便时常受人排挤,直至阿姆去世,我被驱逐了出来。”
阿绾与秦嬴对视了一眼,默契的不再发问,抬起酒盏,也喝起了马奶酒。
帐内顿时就静了下来。
这反倒令赤娇弋更加踌躇了,她望向一旁品酒的秦嬴,目光再次对上阿绾。
“驯师,秦大哥是您的夫君吗?”
秦嬴猝不及防呛了一口酒,赤娇弋立刻上前要为他抚背,秦嬴连忙摆手,张口就要解释。
瞧着眼前这兵荒马乱的,阿绾倒是不紧不慢按住了秦嬴的肩,递上了帕子。
她望着赤娇弋笑道:“他若是呢?”
赤娇弋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满脸失落,“我还以为,是我遇到了反蛊之人……”
“反蛊之人?”阿绾神色变幻莫测,“这又是何意?”
可赤娇弋已不想再言,“秦大哥与夫人在马场随意游玩罢,若腻乏了,唤马儿告知我便是,阿弋先回去了。”
“……”
帐内只余二人。
秦嬴终于缓过了呛劲,起身恭敬行礼,“驯师这般不妥,若让恩公知晓,岂不令他伤心?”
阿绾撇了撇嘴,“他又不知晓,赤娇弋说的反蛊……可是她对你的蛊惑不起作用?”
秦嬴有些羞愧,“嬴不知她是否蛊惑,到了马场后,她一向……十分热情,还破例教了我驯马之术。”
说罢,他也抱着一旁金盎起身,“驯马术不可废,嬴继续去修炼提能了。”
秦嬴之妻的金盎犹在,阿绾心知他心中妄念未断,不过是被她当日之言转移了注意力,早已无心情爱。
妾有心郎无意,阿绾不动声色叹了口气。
9725忽在意识内传来动静,是那冷若冰霜的神音,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涩意。
“卿卿叹何气?那人……又是卿卿的新欢吗?”
阿绾神色一凛。
帝芮安顿好了王畿之军,便立刻询问9725,关乎阿绾这头的情况,他不再满足于海东青的传信,更倾向透过系统,亲眼所见才能安心。
怎料景象一传来,便听见赤娇弋的质问,而阿绾,她的态度模糊令人误会,还将手搭在了秦嬴肩上?
帝芮心中的残念叫嚣不已,“谁人都能让卿卿唤作夫君吗?”
“……绾绾只是,想知晓更多关于巫术异能之事罢了。”
她眼波流转,望着系统内若隐若现的神识,笑得虚娇,“不若,夫君直接告诉绾绾吧?”
那头直接没了动静,阿绾撅嘴,她就知道!
主神精明着呢!
她正要哼哼,帝芮开口了,“吾不知晓,但胡姬多妖媚,似你。”
这话让人瞬间语塞,也不知主神大人是在夸她,还是在点她?
索性就不接这茬了,她巧笑嫣然,“我唤异兽军去扰乱盟军,不过还是有漏网之鱼,夫君可要小心呢?绾绾会时时挂念的。”
在西山眺望北方的帝芮,忍不住用舌尖顶了顶腮,他的声音忽就轻喃下来。
“真挂念,就别逗留马场了,早些回来,嗯?”
明明没分离几日,也不知是谁,在海东青在空中催促盘旋了那么多圈后,还将她抵在榻上一遍又一遍的磨撞,那股甜腻的滋味,现在忆起还叫人心乱如麻。
而他的神音仿佛回到了那天,在床榻上求欢的语气,“卿卿再多心疼我几次,嗯?”
停!
阿绾勒令自己回神,含糊不清应了句“知晓了”,便彻底屏蔽掉意识内的9725。
9725是天道出品的系统,本该是毫无情绪波动的,但此刻它也止不住的想。
阿绾宿主撩人就罢了,它已经习以为常,但主神大人那股暗戳戳的拈酸吃醋,又是什么鬼?难道天道降大任于它,只是为了扮演他们Play中的一环不成?
·
因着这股羞劲,阿绾是没再敢去招惹秦嬴。
马场枯燥,无乐子可寻,阿绾为了等异兽军,只得忍受这股枯燥,幸而还有秦嬴驯马可以观赏,否则真不知要如何打发时间。
秦嬴的术法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了,他明明没有异能,但术法在他身上融会贯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伯虞异石辅助的关系。
赤娇弋每每偷窥,都忍不住感慨,“秦大哥真是天生的御马人。”
阿绾站在她的身后,“是吧?我也这般觉得。”
赤娇弋愣了一下,羞愧低头,“驯师,哦不,夫人,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单纯欣赏。”
阿绾嗤笑一声,毫不在意,“那怎么了,听闻在北域,见到喜欢之物,都要拼尽全力追到手,才算不枉此生,你不是说,秦嬴是你的反蛊之人?”
其实赤娇弋的年纪不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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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驱逐出卫都时,也就是豆蔻年华,如今十年过去,除了肤色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唯一变化的,便是她的神态。
最初的青涩少女,一旦知晓了情事,从此便添了层妇人韵味。
熟得刚刚好。
赤娇弋见阿绾的神色不似作假,有些忐忑,“可秦大哥心悦你。”
阿绾扶额,立刻撇清,“你误会了,我夫君另有其人,你再这般拉郎配,我夫君又要醋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帝芮:“……”
赤娇弋眸中亮起了光,“驯师的意思是,秦大哥并无心悦之人?”
阿绾挑了挑眉,“有……”
见人面色呆愣,她又打趣笑道:“不过死了。”
赤娇弋一时瞪圆了眼。
“我好心奉劝你,死去的发妻在男人心里,就如同天上可望不可及的明月,月光每日照在他身上,那可是挥之不去的白光,你还是及时止损,免得被彻底伤了心。”
阿绾的奉劝根本没入她心,赤娇弋心中雀跃,彷佛听到了这二十三年最好的消息。
“驯师,可我又不扯他的明月,我只想做他的掌中痣。”
阿绾切身感受到她心中所喜,不再泼冷水,另问起她最关心之事。
“你能告诉我,那日你说的反蛊,究竟是什么吗?”
这话头成功转移了赤娇弋的注意力,她再次感受了下驯师身上的巫术异能,暗自腹诽,驯师若是遇上了反蛊之人,定不会再这样问她了,毕竟,那是完全控制不住的命定。
“驯师可知,你身上有轮回也抹不掉的情劫?”
离了个大谱。
这是阿绾的第一反应。
“反蛊之人,是唯一能为巫者消孽之人,他不受巫者蛊惑,只有反蛊之人真心实意爱上了巫者,应了此劫,蛊便能消融。”
阿绾蹙眉,“若遇不到,或那人无法真心实意爱上呢?”
赤娇弋敛下了眼,“那这巫术会烙在巫者的神印里,生生世世都要被阿祖赋命,直到应劫才罢。”
说到此处,她也笑了,“我的巫术不强,堪堪只能驯马,可既得了巫术,就不得不应劫,说实话,这辈子能遇上秦大哥,我很知足了。”
阿绾的神色愈发迟疑,她眉头紧锁,“你怎知他是你的反蛊之人?”
赤娇弋抬眸与阿绾对视,“驯师,反蛊之人,一旦遇上了,巫者自会知晓的,看来驯师的夫君,也不是你的命定之人。”
“你都未曾见过他,何出此言?”阿绾有些不悦。
赤娇弋笑着摇首,“我先前也像驯师这般,不信什么命定,与木格做了十年夫妻,也从未臣服于他,可我一见到秦大哥,就身心发软,这种反骨,没体会过的巫者,是不会理解的。”
“反蛊者,是唯一能治得住巫者,巫者也心甘情愿臣服之人。我只需瞧驯师之态,便知驯师还未遇上。”
“……”这话说得阿绾哑口无言,她忍不住哼哼,“只因你是个恋爱脑罢了。”
赤娇弋也没有反驳,她眼神明亮,笑得十分狡黠,“驯师的巫术这般强大,却不信此蛊,那肯定是生生世世都在阿祖的赋命之中了。”
“……”反驳你一下也没必要这般诅咒人吧?
43. 异兽围城
山狸作息不定,玄猫尺玉更是轮番上阵,扰得盟军苦不堪言,更别说它们还撺掇起襄都与卫都郊外的异兽,将盟军重重包围。
异兽世界强者为王。
作为阿绾的灵宠,二兽得了主子的促生惑力,又在斗能场多次陪同规训,它们的异能,自不是那寻常异兽所能匹及的。
常年不敢近城的郊外异兽们,这次也算借力打力,一个个气势昂扬。
“只需围堵,无需硬碰。”玄猫用兽语指挥着大伙行动。
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异兽却不曾真的发起进攻,盟军队伍被折腾得皆有些力疲。
“他娘的!这群畜生也太有精力了!”
“是啊,不行不行,异能耗累了,我需要休憩片刻。”
“……”
一波将士下去疗愈,自然有另一波将士顶上,他们不知异兽意欲何为,只好唤异能堵住来路,可这般却愈发束手束脚了。
如同作茧自缚,反倒给异兽腾了位,异兽军越围越紧,盟军不得不退回城中。
城墙上。
襄都与卫都的兵将一字排开,“全是开了智的异兽,这可如何是好?”
卫子君作为卫都将领,除了送上美妾以示投诚外,他还身负重任,忆起出发前君侯的暗召。
“子君,这次联盟,是要借着襄都的军力,夺下畿地,若所夺不成……”
“宁毁盟,勿壮其大!”
君侯发狠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卫子君敛下眼,望着城墙外探头探脑的异兽,不再作声。
田寒眉头紧锁,作为中军首领,他贯是面善心狠,“卫将军勿急,本将去请示我家君侯,可好?”
卫子君陪着笑,恭敬颔首。
日夜更替,几朝困局,盟军依旧出不了城。
“君侯,若让前军孤军作战,这岂不是让田徙白白送死?”
田徙可是田氏战功赫赫的老将,又是宗室子,卫氏权臣坚决反对坐以待毙,谁愿见到将死军败的局面?
可眼下探兵也被围困,信笺根本送不出去。
“异兽不散,定是有吸引它们之物?”
“襄都从未出现过此番情景,而这些皆是在卫都盟军集结之后,莫非……”
“祸矣!卫都先是送来美妾,迷惑公子惹怒文姬,使得君公不和……”
“大胆!”公子田禧臼呵斥道:“孤何时与君侯有龃?那美妾不过是玩物罢了,文姬乃是孤明媒正娶,受过天命的正妻!何人能越得过她去?岂容你在这大肆厥词?”
“臣……”那老臣一口气堵在胸腔,只得摇首,“唉,禧臼公子……老臣就事论事罢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揭穿那卫都的诡计!”
田禧臼忍了又忍,不再多言。
有朝一日待他继承诸侯之位,不,待他登上天子之位,定要将这些老臣全部处以大辟!
田襄公靠着案榻,对他们的争执恍然若闻,只开口道:“说下去。”
“是……君侯,此番行径若真是卫都所为,田徙将军已经出征,中后军却困局瓮中,他们这是想令襄都痛失得力干将?这招看似结盟示好,实则调虎离山,假道伐虢?!”
一众朝臣连连颔首,“君侯,司徒言之有理,卫都兵行诡道,我等不可束手就擒啊!”
“是啊!君侯,时局不可再拖也!”
“……”
田襄公喟然长叹,直起了身,他坐镇襄都已有四十余载,作为戾帝亲封的诸侯,自也不是无能之辈,若说他无意天子位,早年便不会巴巴为子孙求娶王姬。
眼下确是危急存亡之际,可落子需慎,否则全盘皆输矣。
见君踌躇,田禧臼揣摩道:“君侯有何为难?众卿大夫言那卫子君有异,孤便斩杀二女归还于他,驱他于城外,若异兽真是他所为,那畜生定然不会伤他!届时看他还有何话可说?”
众臣议论纷纷,田襄公却白眉紧蹙,否了此议,“不可。”
“为何不可?”
田禧臼再次不满,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君侯莫不是老了,胆小怕事起来?
殿上一时静默,士卿大臣们面面相觑,公子实在是……越发不守礼法了。
田襄公瞧着田禧臼,无声叹喟,子早逝,而这个嫡长孙,当真是被他惯坏了。
他耐着性子,如他还年幼时那般引导,“驱逐卫子君,与撕毁联盟无异,美妾都是小事,禧臼觉着,寡人同意襄卫联盟,实则是为何?”
田禧臼却早就不耐烦,他厌恶君侯教导稚子的语气,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孤管他为何?他若不诚,孤杀了便是!”
“站住!你……你!咳咳咳……你这不孝孙!”
“君侯!君侯身子为重啊!”士卿大臣们心下一跳,皆慌忙劝阻两方。
“禧臼公子……不可顶撞君侯,礼法有失啊!”呼声却不急那快步。
田禧臼已大步离去。
·
祁阳殿。
文姬已不似当年貌美,可她一双儿女出息,得了田襄公赏识,也让她能贪得一时欢愉。
眼下她正笑意盈盈望着儿女,由离宦辅助他们提能。
其子田应天,襄都嫡公孙,十八弱冠之年,异能为火。
其女田娇娥,十五及笄之年,长得如花似玉,异能也确似绾姬当年的感应之力。
二人生来便由田襄公一手教导,循规蹈矩,性子宽厚,除了……
田娇娥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她侧首望向文姬,以及文姬身旁立得笔直的宦寺。
“娘亲,父亲来了,离伯快走。”
文姬很快回神,径直起身,朝身后男子打了个眼色,那男子立即后退,隐入后帐。
田禧臼一路走来依旧气得不轻,文姬似有不解,但也携着子女二人规矩行礼。
“妾身已按夫君之言,幽禁于殿中,夫君这又是为何而气?”
见他怒气冲冠,文姬忍不住心中舒畅,“可是两位妹妹照顾不周?妾身……”
“啪!”
谁都未料,田禧臼会上来就给文姬一掌掴!
文姬瞬间匍匐于地,她嘴角流血,整个人颤意不止。
后帐微动。
田应天起身阻拦其父,田娇娥忙扑倒在文姬身旁,扶起其母。
“父亲又是在哪儿受了气?话都未言半句就朝我母亲撒气?”
田禧臼并不将两子放在眼里,他推开田应天,“可又是你这贱妇?说!是不是你让那些老不死的士卿在背后非议孤?总要同孤作对?”
“传闻果真不假,你与你那妹妹一般下贱,你们王畿之女,就喜欢那没根的宦寺!孤算是知晓了,离宦同士卿亲近,就是为了抓孤的错处?”
“当时孤与美妾作乐,是你刻意让君侯那老不死的知晓的?是也不是!眼下还敢带坏孤的子女,你这淫·妇!”
说着他又要再落下一掌掴,殿内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黄腹绿羽的山雀,直啄田禧臼的手。
“哪来的畜生?来人!快给孤射杀此畜!”
藏于后帐的离宦也想拉弓射人,借着女儿力道起身的文姬却向后帐望去,摇了摇首。
还不是时候。
这人不能死在她这。
离宦放下了弓箭,吹奏起骨笛,很快宦寺女奴们纷纷赶来驱赶山雀,你追我逃的,便将禧臼公子请出了祁阳殿。
一出殿不远,山雀径直飞走了。
田禧臼这才站直了身,“晦气!真晦气!呸!”
人走远了,离宦才从后帐出来,只要让田禧臼见到他,必然又要大闹到君侯那去,眼下不能再给文姬生是非了。
文姬瞥了他一眼,望向田应天,“我儿快跟上去瞧瞧,可别让你父亲又惹怒了君侯。”
田应天面有不耐,但父亲若再生事,只会让母亲受罪,“是,儿这就去。”
田娇娥轻抚文姬被掌掴红的侧脸,她咬唇欲泣,也不知这日子何时是头,母亲成为父亲的出气筒,自她有意识起,已有十余年了。
“娘亲,疼不疼?”
文姬扯了扯嘴角笑道:“无事,你离伯御雀快,也就只是这一巴掌罢了。”
田娇娥看向一旁的离宦,抿了抿唇,“都流血了,娘亲还说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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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口气,目光再次游离二人之间,恭敬行礼道:“我去给娘亲寻药膏。”
文姬轻颔眨眼,“乖。”
祁阳殿恢复了安静。
离宦上前轻抚她的脸,为她抹去嘴角血渍,“阿文,快了,待盟军南下,攻夺王畿,我便带你归卫,再无人能伤你。”
没错。
离宦是卫都安插在襄都的细作,他原名卫子离,早在文姬下嫁襄都之前,便混迹在襄都嫡长孙的宫殿之中了。
文姬原盼着襄都是她的安身之所,怎料所嫁非人,生下应天后,田禧臼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同她演了。
他不喜她,或者说,他不喜王畿之女。
这个认知令文姬黯然神伤。
许是见她孤苦一人,卫子离动了恻隐之心,他时不时唤些小动物来讨她欢心,一来二回,文姬知晓了离宦的御兽异能。
她却并未声张,二人逐渐生了情愫。
文姬初始是深恶痛绝的,她夫君厌她,正是因绾姬当年喜好美男的风气。
她不曾理解那高贵的妹妹,自是无法知晓,原来宦寺,也不全是无根之人。
直至一场春宴醉酒,二人颠鸾倒凤了一夜……
尔后,她有了娇娥,他坦诚交代自身细作人脉。
卫子离承诺,“阿文是我的反蛊之人,我一定会带你们母女归家。”
此事,再无第三人知晓。
这一藏,便是十六年。
文姬敛下眼,轻拉他满是茧子的手,“这些都是小伤,一掌掴罢了,算不得什么,阿离,我时常觉着,娇娥似是知晓了?”
卫子离微顿,“应只是怀疑,她身有感召力,是我们这族才会衍生的异能。”
文姬对此一知半解,却并未追问。
年华已逝,她早就学会不再刨根问底,而是像她的母氏潆夫人,隐忍谦让,这样才能为自己,为子女,夺得生机。
一只白兔从墙角窜了出来。
卫子离轻轻吹响骨笛,那白兔便停在他们脚下。
他与那双红眼睛对视良久,神情愈发肃穆。
文姬侧首,“阿离,怎么了?”
“卫子君来信,襄都被异兽围困。”
文姬瞪圆了双眸,扯动到了嘴角,“嘶!”
“阿文如何?”卫子离立即抬起她的脸。
“无事,卫子君为何要御异兽围城?”
“巧了,他还质问我为何要御异兽围城。”
文姬紧眯双眸,她豁然起身,“阿离的意思是,盟军困局,并非你二人所为?”
卫子离颔首,“我盘踞襄都多年,确信眼下除了我与卫子君二人,无人有巫术异能。”
“可是娇娥?”
卫子离摇首,“女儿只有感召力,且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
·
田襄公思虑再三,还是不想撕破脸皮,长远来看,有盟军共伐,定然是比襄都孤军奋战得好,他让人恭敬请来卫子君。
“田寒!”
“君侯,将在!”
“寡人欲唤回铜禄铁山的异能军,你领军突破重围,速与铜禄山的土金异能者会合!”
“是,君侯!”田寒跪地领命。
田襄公复再看向卫子君,“子君,同盟犹在,寡人用人不疑,你可愿率领卫军与襄都后军,同田将军里应外合,驱逐异兽?”
卫子君显然是惊骇的,可此番行径确实才应是盟军所为!
他抱拳跪地,行大礼,“得田君侯信任,罗都畿地,又有何惧焉?”
田襄公这才舒了口气,他长抚白须,“好好好!这才是襄卫二军该有的气势!”
南历993年,立夏时节。
襄卫盟军里应外合,土火异能者神出鬼没,异兽军中不时燃起大火,继而又被盟军用铁器斩杀,异兽们吓得四处逃散。
阿绾远在天水郡马场,朝一南一北发出两道指令。
一道通过海东青,传给帝芮:“盟军南伐。”
一道透过传音筒,召回异兽:“归天水郡。”
44. 铜禄铁山
阿绾坐在山头遥望远方,天蓝草绿,青草随着野风东吹西倒,烈日下的马场彷佛披上了层油光,刺眼得很。
她的目光似乎不再拘于骏马草场,而是飘得更远。
秦嬴将马儿们驱入草场中散养,雄雌分群,悠闲吃草,秣马毕,他瞧见山头眺望的驯师,似感到一股凝重的气息。
“近亭午时分,山头风大,驯师坐此,不觉烈日炙烤?”
阿绾收眼,笑道:“嗯,是该走了。”
“……走?”秦嬴一时语塞,“驯师现下就要离开?那这些骏马……”
要一并带走吗?
这话让阿绾顿了步,是了,她当时所托,便是要秦嬴拿下马场。
赤娇弋在不远处的营帐旁,晒着牧草与青稞梗,目光时不时瞟向这头,阿绾见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秦嬴。
此时,传音筒内有了动静,玄猫尺玉领着异兽军,到天水郡了。
马场上悠哉的马儿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皆不安磨蹄,昂首嘶鸣,须臾间,它们已经按耐不住,四处狂奔起来。
马场山头竟奔闹出万马奔腾的气势。
秦嬴与赤娇弋见状,立即唤出御马术,安抚众马,可收效甚微。
阿绾传音玄猫尺玉,“停在马场外围。”
异兽军是停了,可骏马群依旧不安嘶鸣着,见秦嬴与赤娇弋驯马不成,她复拿出传音筒。
“安静。”
巫术异能一出,骏马皆消停下来,成群聚集到了一块,马场与方才之景,简直判若两个空间。
秦嬴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驯师的蛊惑力,他面上并无惊讶之色,只是轻轻向阿绾颔首示意。
倒是赤娇弋,震惊望着阿绾的方向,又喃喃起“阿祖”之名……
阿绾没再看马场二人,而是对着马场外的异兽道:“玄猫尺玉,你俩进来即可。”
“……”谨慎越过山头的玄猫尺玉,“主子,只与盟军周旋了一番,他们调动铜禄铁山的土金异能者,还是南下了。”
“无碍,此番甚好。”只是帝芮那头,敌军攻势怕是更凶猛了。
海东青未归,阿绾抿起了唇,压去心底异样。
她深吸口气,“我们得尽快拿下铜禄铁山,去,将异兽军整顿一番,随我出发。”
“是,主子。”
秦嬴望着阿绾,又看向赤娇弋,有些欲言又止,总不好当着赤娇弋的面将她的马儿全御走。
可他确是答应了驯师,这才北来天水郡的。
赤娇弋回神,她停止了嚅嗫,低声道:“秦大哥若要追随驯师而去,那我也御马跟随。”
秦嬴蹙眉,只见赤娇弋又说:“这儿本也不是我选的地儿,是那木格挑的,立夏时节青草虽美,但北域人本就是游牧一族,如今自是我说了算。”
这话说得倒是心甘情愿,可秦嬴并不买账。
赤娇弋的目光又探向了阿绾,阿绾捏了捏鼻梁,她着实没有时间顾虑他们了。
“那你们也收拾整顿一番吧,一个时辰后出发。”
“是,驯师!”赤娇弋眼中兴奋有光。
秦嬴为难之意半分未减,但他知此番纠结无用,收了思绪,便也去收拾整顿了。
午末未初。
阿绾再次坐于玄猫背上,异兽军开路在前,秦嬴与赤娇弋御马在后。
玄猫一路疾奔,“主子,铜禄铁山离襄都不远,虽异能者不多,但若引起襄都注意,恐有硬战。”
尺玉也在一旁附和,“是啊主子,盟军虽已南下,但襄都屯兵养马久矣,兵力并不弱,如今城中还有三军呢。”
“我没打算同他们硬刚。”
二兽齐头并进,互相望了一眼,依旧不解。
阿绾笑了笑:“咱们去做山头霸王,光明正大的,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移山。”
移山?
尺玉惊得险些同手同脚,“这……这!”
“主子威武!”玄猫倒是比尺玉接受能力强,它疾驰得更加威风凛凛了。
阿绾抬首远望,那些个铜矿铁石,只拿一两个能有何用?
异能空间,她既得了,便要物尽其用不是?
·
铜禄铁山周边,有一名为汉江的河流。
异兽军贯来走的并非官道,它们有异能傍身,要想蹚过汉水,不是难事,但眼下后头多了马群,这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主子,先前并没料到这层,如今河中异鱼成群,我们是不怕,可它们如何是好?”
玄猫尺玉一时面有尴尬,只好用爪子蹭蹭地上的黄土。
阿绾还有何话可说?她无声叹喟,“汉江离铜禄铁山有多远?”
尺玉摇着头道:“不远不远,上去便是,不若让我领着马群绕到官道去,让它们行桥过河?”
“不可,那便暴露给襄都探兵了。”阿绾否决了此议。
思索片刻,她回首望向秦嬴与赤娇弋,“赤娇弋,你带了多少牧草与青稞梗?”
赤娇弋如实道:“干草只是以备万一而用,并无很多……”
“可够扎草人?”
“草人?”
“嗯,扎个人形,用布简单掩饰一番,我与异兽军登山,尔等在山脚下营造出千军万马之势即可,无需太久,可能做到?”
赤娇弋还没什么眉目,秦嬴已经抱拳颔首,“驯师,能做到。”
阿绾笑了,“如此甚好,迅速将马儿阵型往后排开。”
赤娇弋虽不明所以,但她信秦嬴,便跟着道:“是,驯师!”
“……”
异兽军继续逼近铜禄铁山。
阿绾俯身紧靠在玄猫背脊,山的那头,隐隐传来异能者掘矿的动静。
玄猫尺玉猫步轻盈,众兽也保持着匍匐蓄势的姿态。
她轻轻落地,借着灌木丛,探出一双媚眼。
矿洞口的北位并无篝火明灯,西南处有两个洞口有光,东南有三处,正南有一处。
田襄公召回了部分土金异能者,想来是北位的那军了,看来此矿洞,北为多为铜锡,南面这几处才是铁。
“主子,人并不算多,我们可以厮杀干净。”
“不,费什么力道与之纠缠,让他们继续挖着吧。”田襄公定然又派兵增援此地了,她要尽快布局才是。
阿绾借着手镯异能,在地上烙下个痕迹,痕迹散发着荧光,逐渐渗入地面,直至荧光不再,她才收回了手。
“尺玉,你在此地盯着,玄猫,载我到其余三个方位去。”
“是,主子。”
阿绾不动声色在东南西三个方位打下封印,玄猫正要往北位去,那头却传来了战马蹄声。
矿洞内的士兵听到动静,纷纷出洞迎接,“是应天小公子!”
“小公子亲自领兵前来了!”
“这下安心多了,别是禧臼公子前来就好……”
“这可不是我等能议论之事……”
阿绾弓着身趴在玄猫背上,“应天?这是何人?”
“主子,是田氏嫡长孙。”玄猫将襄都见闻,言简意赅的述了一遭。
嫡长孙……那不就是,文姬的儿子?
阿绾眨了眨眼,只见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男子,单手捧拿着诏令书,停在了北位坡顶。
“君侯有令,铜禄山的矿产一日不得停,本公子携二旅千军,前来驻守此山,尔等一如既往出工,不得有误!”
矿洞内的众士兵皆单膝下跪,抱拳应诺,“谨遵侯令!”
诏令书?哼,阿绾止不住冷哼,待她布阵完,看他们还怎么个谨遵侯令!
“主子,北位,还去吗?”
“当然!”不去,异能空间如何起?
但那儿陆陆续续皆是士兵往来入驻,阿绾自是不能骑着玄猫过去的。
还未想出个策略,敌营的探兵加急报,“小公子!山脚下不知何方军营,几乎将此地外圈都包围了!”
田应天正待兵入驻,闻言他勒紧了马缰绳,“敌军有多少人?”
那探兵颤颤巍巍,“小人不知,但一眼望去,马匹成群,山脚下全是啊!”
“小公子,盟军前脚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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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只有卫人知晓我等从铜禄铁山撤离了士兵!”
“得将此信加急报回城内!”
“是啊是啊!”众士兵卒长们纷纷抱拳应和旅帅。
田应天咬牙道:“我这便去书信!烦请二位旅帅四周巡兵,勿让敌军趁虚而入!”
“是,小公子!”
田应天御马入洞营,那两名旅长兵分两路,眼见就要朝四周巡来。
不成,这样异兽军很快便会被人发现,阿绾咬牙,顾不得打草惊蛇了,必须快刀斩乱麻。
她交代玄猫,“快,急速奔去北位,为我护阵!”
玄猫急速奔驰起来,阿绾也从意识体内唤出传音筒,若有危,她便蛊。
右侧旅长根本没料想到灌木丛内会窜出一只那么大的山狸,吓得直接落了马,他惊慌大喊。
“戒备!戒备!有异兽闯入洞营!”
玄猫东拐西绕,避开一众士兵。
那些士兵拿起长矛铁戟,却乱成一锅粥,根本不知该往何处戒备,他们还未瞧见异兽身影,“嗖”的一下就不见影了。
旅长见兵力根本抵不住异兽的速度,大声喝道:“用弓矢射杀!”
然而那弓矢更是无法定准其位,甚至射到了自己人!
“不可!不可!异兽惧火,快去唤小公子来!”
“……”
玄猫的速度可谓是到达了极致,阿绾若不牢牢环住其背,早就被甩了下去!
终于到了正北方位,玄猫一个甩尾,将一众士兵摔下了矿洞坡。
阿绾临危不乱,落地赶忙烙下封印,然而荧光未逝,前方喷来一股强大的火能。
“阿绾大人,小心!”9725紧急提示,玄猫也下意识带着主子躲开,阿绾被重重摔到了地上!
灌木丛内的众异兽们见此,也按耐不住,纷纷嚎叫起来,尺玉带着众兽便冲向了敌营士兵!
“是异兽群!戒备!异能者速速唤能御敌!”
玄猫堪堪站稳,就与一旁的士兵撕咬起来。
阿绾右手剧痛,她眼前出现一匹战马,那田应天俯瞰着地上之人,四目相对,他整个人却呆愣住了。
怎的,是个貌美女子?
阿绾唤起蛊惑巫术,“小公子,您可真不会怜香惜玉呢?”
田应天张了张嘴,转身落马就要去扶她。
阿绾见巫术起效,并未拒绝,“妾身浑身都好疼,可又想往那荧光处去,小公子抱着奴家,可好?”
这话并不假,她被玄猫急速避火,摔得可不轻,可9725已感受到了寒气!
田应天已经听不得她说什么了,只频频颔首,小心翼翼将人抱起。
女子轻如羽毛,他整颗心却似乎被自身的火能灼烧,险些踩到了自己的脚。
长到弱冠之际,他何曾见过这等貌美女子,就连卫都送予父亲的那两名美妾,都不及眼前人的万分之一。
浑浑噩噩走到了封印处,阿绾见那封印未坏,舒了口气。
她抬起左手,开始起阵,“空间起!”
煞那间,整个铜禄铁山的厮杀彷佛慢了下来,四方位涌起莹白虚光,地面开始抖动,似有山崩地裂之声。
那俩旅长不由得大喊他们的小公子,“是地陷!保护小公子!”
可这呼声飘渺扭曲起来,若从远处看,便能得知根本不是地陷,而是整座上头都漂浮了起来!
“收!”阿绾音色果决,一道白光闪过,山头虚影全被吸入了她的手镯!
然而手镯动荡不止,地面上的异兽与士兵们,已然忘了厮杀,皆不可控的被那股异能空间吸入了其中!
“封!”最后一瞬,阿绾大喊出声。
煞那间空间静如止水。
阿绾回首,瞥见她身后的小公子,她笑得狡黠,“谢过小公子大礼,您可不要哭鼻子哦~”
田应天还未来得及反应,白光彻底覆盖了下来。
整个铜禄铁山一脉,就连汉江河岸旁的秦嬴与赤娇弋,皆感受到了这股白光的吸力。
眨眼间,一切化作虚无。
45. 阿祖渊源
铜禄铁山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只留下封信笺,是田应天还未来得及传回襄都的情报,田襄公拿信的手微颤,险些喘不上气。
他怒急攻心大喝道:“好!好一个先礼后兵的盟友!”
案台上的杯盏酒觚碎地,“今朝起,我田氏与卫氏割袍断义!务必要卫氏与天儿同葬!”
田襄公此话一出,众士卿惶然跪地,不敢多言。
消息传回祁阳殿,文姬陡然摇摇欲坠,她在襄都能得田襄公重视,全因她生了一对好儿女,若是……
文姬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之景难以聚焦,卫子离顾不得田娇娥犹在,急忙将人揽入怀中,搀扶着她坐于案侧。
焦急失态,卫子离只顾着唤人:“阿文!阿文!”
田娇娥还未察觉到离宦直呼名讳的不妥,她亦是双腿发软,怎么会呢?
她分明没有感到阿兄有性命之忧!
惊慌失措的小女娘,跌撞扑到文姬身旁,“娘亲,不会的不会的,我完全没有感应到阿兄出事啊!”
文姬被这话唤回神,她急切捏紧女儿的手,“娇娥此话当真?”
田娇娥被攥得生疼,频频颔首。
卫子离最先冷静下来,望着女儿泛白的手蹙眉,“文姬勿慌,此事有蹊跷,就算是卫都人俘了小公子,何以至连铜禄铁山都销声匿迹?”
文姬见卫子离也这般说,逐渐平复了情绪,她上前抱紧女儿,落泪安抚,“是娘失态,可有伤着哪里?”
田娇娥回抱娘亲,再次摇首,“娇娥无碍,娘亲只是关心则乱了。”
文姬深吸口气,她望向卫子离,“离宦,田襄公那儿如何说?”
“君侯扬言割袍断义,欲伐卫!”卫子离神色严峻道。
文姬抬眸与他对视,二人眼里全是焦虑,“快,将此事的蹊跷之信放出去,我去见夫君,同他一起拜见田襄公才是!”
见文姬恢复如常,卫子离恭敬行礼,“是,文姬,奴这就去。”
·
引发慌乱的不仅是襄都,阿绾的强制封印,使得空间再次错乱,但乱得不是养老空间,而是阿绾意识体所在的,异能空间内部。
“阿绾大人,此处唤不到主神,异能空间完全隔绝了外部。”
是她封印太狠?
还是她触发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暗层?
四周一片黑暗,就连最初封印的铜禄铁山,也完全不见踪影。
“这儿还是二层空间吧?”
阿绾没料到手镯信物会将她也吸了进来,如今两眼一黑,完全摸不着头脑。
“阿绾大人,本统也不是很清楚,看上去只是异能空间断了与外界的通道。”9725如实答道。
“那通道……”阿绾本还想问,声音却戛然而止。
眼前忽现出一片连绵不断的虚幻光影,那幻影模模糊糊叫人看不清,可迷离中又传来了吵闹的杂声。
空中高高挂着一轮皎洁明月,清冷的月光与高坛上的篝火相映生辉。
阿绾凑得愈近,她模糊的身躯愈发清晰起来,她这躯壳,好似是个稚嫩的少女?
不光是她,四周的面庞也逐渐瞧得清明了。
周遭的环境像活过来般,她身处在祭坛仪式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她擦肩而过,全是陌生的面孔。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神音在耳畔响起,“绾绾这回,热闹可是看够了?”
谁在同她说话?
阿绾左顾右盼,不曾见到熟人。
人流越发拥挤,她听见所有人都在念叨着,“时辰要到了,时辰就要到了!”
阿绾被动跟随人流,忽地那高坛上的篝火炸开,洒落在人群中。
“祖坛爆发巫术异能了!”
“阿祖保佑啊!”
炸开的星火在这月明星稀的空中十分耀眼,众人仰面喜迎这坠落的星星点点,阿绾只觉诧异,她感到一股极为熟悉的能量,没有偏差的落在她尾巴上。
等等,她哪来的尾巴?
“快看啊!九尾!是九尾!阿祖显灵了,这才是我们真正的胡姬!”
众人欢呼簇拥着她,似是为她感到惊喜,又似是敬畏臣服。
那神音再次贴着耳廓,带了些许戏谑,“让你调皮,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这种感觉十分割裂,她清醒着看着眼前之景,又极不清醒的感受到,这副躯壳上另有其人,且离她很近的地方,有个男子的气息。
她的躯壳似乎被吓着了,惹得阿绾下意识撅起了嘴,委屈巴巴的脱口而出。
“阿芮快抱我走,这里一点儿也不好玩!”
此话一出,那神音的源头终于现出了原型!
是帝芮!
不,不是那个帝芮!帝芮怎会如此青涩稚嫩呢?
他宠溺地将她拦腰抱起,“抱你可以,但眼下恐怕是走不了了,绾绾得了人家阿祖的神力呢,得还回去。”
“怎么还?”
青涩的帝芮摇首打趣,“自是要去找到他们的阿祖了。”
躯壳内的娇人儿还在委屈,“她”瞪着腿嘤嘤着要往他身上爬,似乎躲在他身体里才有安全感。
帝芮无奈道:“你现在这番模样可钻不进我的衣襟,乖一点,等我解了神力就好了,嗯?”
躯壳传来的委屈感,使得阿绾很想耍小性子,她的意识体抽了抽嘴角。
“9725,我这是,意识出鞘了?”
系统如今也分外割裂,它当然识得眼前男子是主神大人,可,“阿绾大人,这儿似乎……不是末世王朝的参数。”
“你最好解释得清楚些!”
“许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世界?”
阿绾瞪大了双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9725当然也明白这不可思议,可若非如此,它为何会没有参数呢?
恍惚之际,帝芮抱着少女已经来到另一处祭坛,这里与方才那头摆设完全一致,篝火无恙,可四周没有了那些络绎不绝的人群。
阿绾感到巫术异能在她躯壳内不断涌动,她在畏惧!
帝芮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掌心燃起如明月般银白色的光辉,将她笼罩其中,似乎想要将那股神力剥夺出来。
祭坛上出现了一只火红的狐狸幻影,“哟~是小神君呀,但奴家的蛊惑力,可不是您想得就能得,想弃就能弃的呢~哈哈哈哈~”
一道妖媚的惑音在周边荡漾着,阿绾觉得她根本控制不住躯壳,也控制不住她的意识体了!
“这副躯壳可是从青丘来的?奴家很是满意,与我原型很是契合呢~小神君想要夺回,可得拿好东西跟奴家换哦~”
青涩的帝芮似乎已要耗尽神力,他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涂山九尾的圈套,“你放了绾绾,我分你一半神识!”
“奴家掌控不了神识,除非……小神君将它打散了去?奴家才能掌控呢?”
“不!”
阿绾下意识拒绝,她的躯壳,连带着她的意识同唤出声,虽怕这九尾的巫术异能,但更怕帝芮出事!
“绾绾不要了!阿芮你快走!”
“可是绾绾是我带出来的,我怎能撇下你独善其身?”
“不要!不要!阿芮!狐族最擅幻术,她会把你的神识拉下神坛的,绾绾求您,求您不要这样!”
躯壳哭得撕心裂肺,连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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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阿绾的意识体都忍不住颤抖。
小神君决意要做之事,谁能阻拦呢?
若能办到,帝芮便不会带着她出现在这儿了。
他已开始唤术剥离神识,阿绾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可躯壳不同!
少女吐出丹心,望着祭坛上的涂山九尾决然道:“我同你拼了!”
涂山九尾一个不察,险险躲过,她嗔怒道:“小东西还真是不知好歹!”
说时迟那时快,她唤起巫术异能掌控起少女躯壳,阿绾顿感尾巴疼极了,疼得她想哭!
“罢了小神君,能得新躯,奴家已经很满足了,您请回吧!”
帝芮法术中断,他急忙上前欲抱起少女的腰,“住手!”
可少女已变成了幻影,他的手从她躯壳穿过,什么也没碰着!
“绾绾!!”
阿绾耳畔又传来帝芮那青涩稚嫩的,撕心裂肺的吼声,可她的视线已完全暗下去了。
躯壳没有了动静,但阿绾感觉很热,这祭坛下烧得究竟是什么火?
她心跳得飞快,感觉有些喘不上气了。
原来这就是阿祖渊源?
“9725!快,抽出我的意识!”
“阿绾大人,再坚持一下,主神他马上就能找回……”
系统话还未毕,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外直劈而下,祭坛完全裂开。
阿绾下意识闭起了眼,继而又被什么缠绕上身,她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睁眼一看。
是烛龙!
烛龙吐出烈火,将祭坛焚烧殆尽,涂山九尾浑身火红,痛苦的叫出声,“小神君放过奴家吧!她还未曾伤着半分啊!”
“只是现下未伤,吾报的,是当年之仇。”
“啊!”白光中惨叫声不绝,待光芒散去,那涂山九尾,硬生生变成了一尾!
烛龙很快在银白神力下幻化出人形,阿绾目瞪口呆,望着眼前人说不出话。
他揽着她的腰落地,阿绾这才回神,原来她有实体了,她终于出了那涂山九尾的幻影!
她甚至瞧见了异能空间内昏迷的秦嬴与赤娇弋,还有田应天那一众倒地的襄都士兵!
所有人都在那幻影中昏迷了过去,她身旁只剩赶来的胡荇。
胡荇望着只余一尾仍在挣扎的狐狸,重重哼出了声,“留你一命,是因你再次唤出契机,还吾残识记忆。”
腰间大掌火热,阿绾缓缓抬眸,他的声音不再阴冷沙哑,面上也没了那爬虫般的烧痕,他是胡荇,亦是帝芮的残识。
阿绾从未见过帝芮如此狠戾的神色。
地上徒留一命的狐狸还在不停求饶,阿绾感觉那割裂的躯壳与她的意识体再次重合,她又委屈得想要嘤嘤求抱抱了。
“夫君这个残识好凶,绾绾好怕。”
帝芮哪受得住她这样,还是在失而复得之后,他不再顶着残识面容,换回自身,小心翼翼将他的绾绾抱起,亲着哄着。
“别怕,为夫控制一下,嗯?”
“……”
二人腻歪得一塌糊涂,9725彻底舒了口气。
这天道任务,总算是完成大半了,主神能自由掌控残识与主体,说明他已彻底找回了神识,那末世王朝的正常运作,还会远吗?
以往的宿主,一心只想消灭残识,只有阿绾大人,是在修复主神的残识!
或许她根本无意识这么做,只是万物有因,也许这就是为何,天道会选中她?
万物复苏,新世降临,眼下只差女君生前的心结——实现大一统了。
瞥见二人又要开始难分难舍,这次就不劳他们费心。
它选择自我屏蔽。
46. 绾姬犹在
赤娇弋醒来时,并未瞧见烛龙。
她觉着自己做了个梦,梦到巫术异能爆发的情景,醒后,她真就看见驯师在篝火旁,不过她的面容不像梦中那般稚嫩了。
“驯师,您先前也曾获得阿祖的巫术异能,是吗?”
阿绾还在放空回味,帝芮已御龙而去,王畿那头还需他主持大局,闻得赤娇弋所言,回过神来。
她不由得挑眉,呵,谁想要那厮的巫术异能?
明明是你那阿祖,处心积虑想要夺我的躯壳,还险些毁了神识好吗!索性帝芮已解决了此事,她亦不想再过多提及。
丢了根干柴入篝火,阿绾眉眼淡淡,“醒了便去练练,看你的御马术对这群异兽有用吗?”
闻言赤娇弋一怔,这才发现周边的骏马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异兽群,远处还有被捆绑得不能动弹的襄都士兵。
身旁躺着昏迷不醒的秦嬴,赤娇弋忙摇晃起他的胳膊,“秦大哥,秦大哥?你快醒醒?”
秦嬴毫无反应,赤娇弋再次望向阿绾,“驯师,秦大哥他这是怎么了?”
九尾的幻影于异能者们,是溯源,但于常人而言,是可望不可及的梦境。
阿绾敛下眼,“沉沦美梦,只能待他自己醒来。”
美梦……赤娇弋回神,她这生最快乐的时光,确实是初获异能之时,怪不得会再次入那梦境。
眼下见秦嬴嘴角微扬,赤娇弋神色淡了下来,她心中却欣慰又落寞,秦大哥的梦中人,她怎会不知是谁呢?
赤娇弋的愁绪未能维持多久,矿洞周边的动静不小,立刻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异兽们的兽躯比先前还大了些许,两只山狸指挥着众兽,各司其职,有的在刨石,有的在搬运,还有的在凿洞……场面井然有序,却让人不禁骇然。
赤娇弋下意识上前探了几步,“这,这是在?驯师,究竟发生了什么?”
“同你阿祖打斗一番罢了,这铜禄铁山已被移至成都邑,我将携襄都质子奔至前线,王畿会派人前来运矿,加强军备。”
阿绾顿了顿,看向赤娇弋,“你们可愿在此,规训襄兵,协助畿军御兽守矿?”
“打斗……移山……守矿……?”信息量太大,赤娇弋刹那间手足无措起来,竟真有巫术异能者敢驳斥阿祖?
阿绾没有追问,只静静候着。
半晌。
“愿意。”身后的秦嬴不知何时已醒,他恍惚起身,应答阿绾。
“秦大哥!”见到她反蛊之人,赤娇弋瞬间有了主心骨。
秦嬴历经梦境,更愿沉沦在此,他感到自身也沾染了那巫术异能,只是不明其道,留在这地,也好借此提能。
“恩公与驯师大恩,嬴没齿难忘,成都邑是我与发妻故土,此生之际,竟能还于旧都,余生已是足矣。”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赤娇弋红了眼眶,她瞥开了眼,不再出声。
阿绾目光游离二人间,无声叹喟,“秦当家,斯人已逝,当向前看。”
秦嬴神情定定,“真心难灭,情逝何如?若恩公有朝一日先于驯师离世,驯师也能这般轻松朝前吗?”
此番话问得阿绾是浑身一震,这念头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她不禁呆愣自问,怎会呢?
帝芮他……他定不会有那天的!
“驯师光有此念,都如此煎熬,更别论此事已然痛煞我心,此情不渝,驯师勿再提及。”
阿绾张了张嘴,再说不出一句劝慰。
赤娇弋的心沉了下去,倔劲却愈发上涌,“驯师,马儿皆托付给您,阿弋更是无处可去,我愿为驯师御兽守矿!”
秦嬴蹙眉,他自是不愿赤娇弋再蹉跎他身,可马场是她的,她与驯师之间的事,他无立场多言。
只盼日后……互不干涉便是!
阿绾闭了目,终是体味到什么是剪不断理还乱了,索性就此翻篇,“姜绾,谢过二位!”
姜绾?
秦嬴与赤娇弋还未来得及反应,已听驯师召唤异兽。
“玄猫尺玉!”
矿洞上指挥众兽的二狸闻唤,奔了下来,“主子!”
“整顿兽军,留两支协助驻守,其余的,随本宫重返杲都!”
“是,主子!”
秦嬴与赤娇弋回过神,就算他们再不谙世事,也知晓南阳王朝的旧氏,姜绾……驯师她竟是……旧朝王姬?
这事分明已过了近二十年,绾姬犹在?
基雪塘之巅引发的灾难,秦嬴最是清楚不过了!
他不由得下跪叩首,朝阿绾行了大礼,但实在过于惊骇,秦嬴思绪万千过,口中竟说不出一言。
·
南阳王朝的杲都,是她最初打造的王畿。
阿绾神情淡淡,只可惜了天子仪仗,否则他们就算变为丧尸,她亦可号令,如今事态变迁,她既从那城跌落,自应从那城爬起。
玄猫尺玉齐头向西奔去,杲都位于罗襄二城之间,路上也需废些时日。
翌日清晨。
阿绾借着溪流净面,收拾妥当再度上路后,尺玉驮着的田氏嫡孙逐渐清醒过来。
田应天做了一夜循环往复,却又分外荒唐的美梦,那明明只见了一面的女子,柔声细语地唤他小公子。
他骨头都要酥了,火能更是汹涌得难以平息。
“小公子醒了?”阿绾见他捆绑在兽背,呆愣望着天,那神情不免有些好笑,“您在妾身的灵宠上,还能这般安逸,实属难得。”
换做常人,怕是要吓个半死。
田应天彻底清醒过来,这个娇音竟不是梦!然而待他审清自身处境,瞬间惶恐大叫出声,他身下奔跑的,是异兽?
得亏是动弹不得,否则定然会跌落下去,他强忍住心绪,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妾身……唔……”阿绾认真思索起来,美眸流转几许,笑道:“我就勉强做你的姨奶奶吧!”
这等撩拨挑衅之语,田应天并未入心,他虽心乱如麻,但想起铜禄铁山种种,终于意识到处境不妙,不由得肃穆起神色。
“你欲将我带往何处去?”
阿绾望着飞快略过的树影,勾着唇角打趣,“带你……回城认祖宗呀?”
本应是令人勃然大怒的话,可田应天却觉得十分羞涩,他体内的火能,澎湃得好似提阶了般。
9725怕被某神斥责,闷闷提醒道:“阿绾大人,适可而止?”
这话竟轮到系统提示了,阿绾撇了撇嘴,仿佛看到了帝芮那双冷戾的眼,索性田应天没接话,她便收了玩笑之色。
路途有小辈打趣逗弄,也不算孤单,玄猫尺玉奔波半月,行程已临近江都,二兽缓下了步伐。
玄猫感应片刻,“主子,追上了,襄卫盟军在三十里外的杲都,不过,他们似是未曾进城?”
尺玉扒拉了两下耳朵,“江都到杲都于咱们而言不过半日脚程,主子,要追上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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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绾抚摸着兽背,摇了摇首,“不,我们先占江都。”
玄猫跟着阿绾已久,很快便领会了主子的意图,扒了扒地上杂草,安静听候布令。
尺玉却万分不解,“为何?主子上去随意蛊惑一番,定能搅乱盟军,让他们自乱阵脚,岂不快哉?”
阿绾笑着睨看尺玉,以及它背上的田应天,悠悠道:“自是占地拦道,待我收下江杲一带领地,必叫这些盟军,有去无回!”
尺玉终于回神,是了,襄卫二都前往王畿的官道,不都要经过此地?
主子腰斩腹地,盟军后方无援,还被江杲一带势力围堵,再联合远在王畿的帝芮,几番攻守围困,盟军必会进退两难,届时断了他们后援粮草,联盟不攻自破。
妙!实在是妙!
阿绾望着尺玉背上的田应天,笑言道:“再说,我手中可有襄都的‘天子’呢?就看田襄公,意欲何为了?”
田应天戟指怒目,“你竟存了这番心思,真是狠毒!”
“姨奶奶是在教导你,兵不厌诈,小公子怎能这般诋毁人呢?”
痛苦万分,田应天对着她指责不下,可念及襄卫联盟,恐其功亏一篑,想要报信给祖父,人又完全动弹不得。
他整个人萎靡下来,一时之间茫然无措,竟不知如何是好?
阿绾没再逗人,唤二兽入江都。
这头。
早在盟军经过时,吴公侯就在江都下了封城令,八十高龄的他纵然再八面玲珑,也不免已老态龙钟,除了封城之事,其余琐事已全权交予吴伯子。
吴伯子是吴公侯嫡孙,年过弱冠,自幼跟着其父侯与祖公,为人处事延续保守,若非父侯身骨不佳,本也轮不到他来掌权。
“君伯,城门外有人求见老君侯。”
吴伯子眯紧了眼,如今江都上至公侯,下至百姓,皆安分得紧,他睨看着宦寺,“祖公已命人封城,令既已下,谁来也不见。”
那宦寺的头压得更低了,“可那女子扬言高问,问老君侯可还记得,戾帝常言的,绾……绾若福星?”
说罢宦寺已然跪地,他哆嗦着将话说完,“况且……他们,他们是御兽而来的啊君伯!”
“绾若福星……御兽……?”吴伯子明白此事蹊跷,他霍然起身,“快,快去请祖公前来!”
“是,君伯!”
江都城外。
阿绾不紧不慢顺着玄猫颈间毛发,尺玉看着心痒,还未凑近,原本紧闭的城门“吱呀”一声,赫然大开。
里头驶出一辇,辇后跟着马匹几许,阿绾纹丝不动,直至轿辇停下,寺奴为其掀帘,吴公侯的贴身大宦欲上前搀扶,吴伯子抢先下马,先他一步。
“祖公,小心。”吴伯子态度恭敬谦逊。
吴公侯的双目已难视物,他摸握着吴伯子的胳膊,缓缓下辇,口中念叨着,“绾姬……绾姬……”
阿绾笑着下了玄猫的背,“时隔多年,又要再次叨唠侯伯了,是本宫的不是。”
吴公侯由吴伯子搀扶着,亦想疾步上前看清,“绾姬,真的是您?”
他混沌不清的眼忽地瞪大,声如洪钟,“天佑……天佑南阳!是戾帝庇佑,天神庇佑啊!”
天下谁人不知,绾姬乃是戾帝神女嫡脉!
然而这已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面前这个面若桃李,神韵更盛当年之人,真是姜绾吗?
而各路诸侯众多,她为何偏偏选中了江都?
47. 江杲一带
阿绾踏足江都,住的却不再是望京阁,而是当年伯虞所居的栖云楼。
戌时晚宴,栖云楼内。
吴公侯早早吩咐宦寺,令其叮嘱乐奴,奏什么乐,舞什么曲,皆有讲究。
因此待熟稔的雅乐声起,阿绾着实恍惚了一瞬,仿若她还在一层养老空间,所有异变皆未发生。
瞥见侧案的田应天,阿绾不由轻笑回神,“怎么?明了身份,让你唤我一声姨母,不过分吧?”
田应天并非不明现况,但所经之事于他而言,诚然是惊大于骇。
这一路他揣测过多种可能,实在无法将眼前女子,与父亲常道的那位自甘堕落,偏爱宦奴的绾姬联想到一处去。
面前人与娘亲无半分相似,更何况,她瞧着分明就同他一般年纪,怎会是他的姨母呢?
田应天哑口无言,不肯回应。
阿绾并不强求,望着随后落座的吴公侯与一众江都士卿,她嫣然一笑。
“本宫深知各位心中疑虑,当年跟随王兄南下,半途折于麒麟山,却阴差阳错开启了隐秘空间,这一晃啊,竟已近二十载。”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笑着颔首附和,“是啊,是啊!竟已过了这么些年,绾姬却明媚依旧,实属难得!”
阿绾端坐主位,轻抚案面酒爵,明白他们所言几何,心中不甚在意。
她笑得愈发漫不经心,再次开口时,言简意赅直提要事,“诸位想必也有耳闻,前些时日,天子仪仗前往襄都威慑,却遭襄卫二都围剿,惨遭大毙。”
“实不相瞒,当年麒麟山难,只有本宫一人生还,如今再次登门,是欲问侯伯,要个江都立场。”
阿绾的目光转至吴公侯,又望向那吴伯子,眉眼之间略显锋锐,“江都吴氏,可还认姜氏为南阳王朝之主?”
绾姬话锋凌厉,吴伯子不敢直视,只得望向祖公。
吴公侯虽已到耄耋之年,但不至齿落舌钝。
他朝绾姬行礼,缓言道:“绾姬此言严重了,世道一贯是以天神为首,天神庇佑姜氏,戾帝又为南阳奠定江山,分予封地,寡人感念至今,犹不敢忘!”
雅乐渐入高音,阿绾调整了坐姿,继续静听,她知晓吴公侯之流,贯会将表面功夫做得周道。
果不其然,吴公侯下案的卿大夫,出列跪地。
他痛恨叹息道:“先帝遭田卫之流残害,实乃天理难容,然,我等未有机缘面见先帝,却有耳闻,言先帝早就身中疫毒,异变成了丧尸?”
阿绾望向那人,卿大夫不敢对视,慌忙避开视线,叩首行礼。
雅乐继续,栖云楼内却无人再敢谏言。
吴公侯抚须圆场,“唉,都是听传罢了,所幸绾姬仍受天神庇佑,麒麟山难,未伤尊体,不过……寡人亦是疑虑当年之事,先帝疫毒尸变,绾姬您可知晓?”
阿绾处变不惊,“侯伯何意?直言便是。”
钟鼓鸣乐愈发激昂,吴公侯与一众士卿对视,“那寡人便也直言,先帝既不得天佑,王位许是另有他选,抑或是……”
他的尾音欲言又止,阿绾笑着接话,“抑或是本宫残害兄长,夺取天神庇佑,更加当不得这天下之主?侯伯可是此意?”
此话一出,雅乐立止,栖云楼众人惶惶出列下跪,“不敢妄加揣测!”
阿绾冷笑,她唤出传音筒,悠然起身,惑力幽幽。
“侯伯怕是记不得了,当年本宫在江都的城墙之上,便能驯服众疫毒者。”她步下殿中,行至吴公侯案前。
继续笑道:“此去经年,本宫便再向侯伯展示一次神力,免得侯伯误以为本宫,不及当年之勇?”
话音刚落,殿内众人顿感体内涌起一股密密麻麻的威慑力,却不知从何而来,士卿大夫们再次面面相觑,这次眼中只剩惊恐!
这是什么异能?
竟能无声无息掌控众人躯壳?
殿内不乏各属性的异能之士,可但有凡尝试唤能反抗者,无一不遭到反噬,吐出血来。
吴公侯心下大骇,忙怆然行礼,拱手表态,“绾姬所言甚是,您是这天下之主,江都必定为您驱驰,一如往日忠于姜氏,忠于南阳王朝那般!”
众人跟着吴公侯叩首,“忠于姜氏!忠于南阳王朝!”
得了应诺,阿绾心中依旧无喜,她敛下眼,收回了惑力,有些恹恹道:“栖云楼染了血,不吉利,本宫还是欣喜望京阁的热汤,乏了,先行一步。”
面上泰然自若,阿绾率先离开了栖云楼。
跪地的士卿立即转首朝向殿门,对着远去的绾姬唤道:“是是是,绾姬早些休憩!”
吴公侯亦是行礼相送,“恭送绾姬,寡人明日再请安拜见。”
“……”
·
田应天跟着阿绾,来到了望京阁。
方才一番风波,他们前脚刚到,后头很快便有女奴前来,悉心打点。
女奴们行事谨慎,毕恭毕敬端来沐浴器具,蓄满热汤,并洒上了当季花瓣,不敢多言半句。
阿绾无声观望,只是看着那熟悉的汤池,还有后头陆陆续续进来的乐奴,觉得有些疲乏,她对着乐奴道。
“今日无需房中乐,下去吧。”
“是,绾姬。”
待众人皆下去,阁内只剩他们二人。
阿绾一动,田应天立即起身行礼,“姨母先沐浴,天儿在外头等候。”
“站住!”
田应天刚跨出的步停滞半空,他默默转回身,“姨母还有何事吩咐?”
阿绾嗤笑,“你倒是见风使舵得很啊,小公子。”
田应天心中复杂,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将这身负未知异能的绾姬,视作长辈,兴许还能讨巧一些。
“绾姬本就是娘亲姊妹,先前是天儿逾越了,还盼姨母勿同天儿计较。”
“行啊,天儿,来。”阿绾双手撑在案台上,顺着他的称呼唤人。
田应天只顿了一瞬,便倾身上前,俯身颔首。
“姨母稍后沐浴,你就在这儿,给你祖父传封信笺,告诉他,你一切安好,跟着姨母见多识广,发自肺腑感慨,南阳王朝,依旧乃姜氏王朝!”
“……”
“怎么?办不到?”阿绾笑望他。
田应天目光游离,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那不然换个说辞,就写你已罔顾人伦,对姨母动了情,乱了心,恳求你祖父放弃南下,归顺姜氏?”
田应天瞪大双眸,张大了嘴,“我……我没有!”
9725发出警告,“阿绾大人,不得违背天道纲常啊!”
阿绾在意识体内白了个白眼,“你见我真吃了他?”
9725对起虚无的手指,“这可不经念啊,若扰得他欲念横生,主神又要烦心了……”
阿绾呼吸一窒,想起帝芮,她撇了撇嘴,行!那她不用先前那套了!
她收了笑,望着眼前人道:“少废话,本宫沐浴毕,要见到你的亲笔信笺,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
阿绾起身,穿过隔邸屏风,真就开始沐浴起来。
她坐于热汤中,有些叹喟,对着系统问道:“帝芮那头现下如何?”
这还是阿绾大人头一回,向它问起主神。
9725查询起数据,如实道:“襄卫盟军逼近罗都,探兵已经来往两回了,主神大人在做最后部署。”
阿绾正起神色,“罗都派人去成都邑取矿石炼化军需了吗?”
“是的,阿绾大人,派的是海东青,运得飞快。”
“……好吧,你同帝芮说……”阿绾刚起个念想,又堪堪止住。
9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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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认真记录数据,“阿绾大人,是有何话要传?”
“罢了,无事,让他小心应对便是。”
她只是心中郁闷,想找个人纾解一番,放在以往,阿绾定会选择调戏身边美男,可眼下她没得选。
方才在栖云楼,见到众人匍匐跪地,切切求饶之态,她忽就忆起生前女君的光景。
时至今日,她才知晓,诸侯动乱,战火将至,那时的姜绾,心中所求也从不是权势和臣服。
可这些话,就算真的说出了口,亦是不会有人信的。
做女君时,无人信,如今她又回到了绾姬的位置,更是无人信。
阿绾大人的情绪数据有些异常,9725默默记录着意识体变化,将数据全部传输给了主神。
罗都王畿。
帝芮此时辗转在冶炼与兵器二基建营,满城异能者严阵以待,大多数都分发到了铁甲,还有加强军需后的桑弓铁箭,兵器亦是全部加固焕新。
“主帅,探兵来报,襄卫盟军似乎止步在杲都,并未再度前进。”
帝芮放下手中兵器,“为何?还有其余探兵情报吗?”
“暂时还没……”
“报!”
才说着,便有新的探兵前来,“报告主帅,江都城门再次打开了,吴公侯亲自迎接的人。”
帝芮冷眸无波,恰又收到了9725的传讯。
本就冷凝的眉眼瞬间肃穆起来,眉峰锐利,“再探!”
“是,主帅!”
众人退去,他直接传唤9725,“她在江都?为何?”
9725望了望还在热汤中沐浴的美人,直言不讳交代了她的计谋。
“荒唐!盟军没有后援,必定会猜到异常,届时若盟军反攻江都,襄卫后军又从正面围堵,江都夹在中间两面受敌,岂不被动?”
“她想瓮中捉鳖,别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鳖!”
9725被神音训得一愣一愣的,险些再次宕机,还未再言,主神已屏蔽了它,直接传音阿绾。
“尽快撤出江都,让玄猫尺玉带你绕回王畿!”
阿绾忽听得神音,本是惊喜万分,可听清他所言,又蹙起了娥眉,“为何?”
帝芮将局面又再同她说了一番。
阿绾眉头渐深,反驳道:“所以绾绾不是让田氏嫡孙给襄都去信了嘛?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本就是赶个时机之事,绾绾可不认为,襄都会反应这般快,待他围剿江杲一带,我早就领着江都士兵,灭了盟军了!”
帝芮叹了口气,知她不会退缩了,索性道:“那卿卿等我。”
“你要先发起攻势?”
“若必有一战,何必在王畿苦等敌来?”
也是,这般敌军只会更加措手不及!
阿绾的心情畅快了几许,刚想同那神音撒撒娇,腻歪一番,隔邸屏风外传来了田应天的声音。
“姨母,天儿见您许久未有动静了,可需天儿为您唤女奴伺候?”
意识体嘴角微抽,她感到神音那头的停滞气息,轻咳了一声,阿绾回应道:“唤人来吧,本宫这就出浴了。”
帝芮忽就想起商楚服侍绾姬沐浴之景,他沉下眼道:“这个时辰,他怎会与卿卿同室?”
阿绾小声道:“方便嘛,便让他在外头写信了……”
她赶忙岔开话题,“夫君~绾绾好想你呀,方才人家心情可差了,夫君要是在我身旁就好了,想同你共浴~”
“……”帝芮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冷眸微眯,“拿到信后,早些安置。”
说罢帝芮单方面断了传音,阿绾抿了抿唇,暗道不好。
恰逢女奴恭至,“绾姬,奴为您更衣?”
“进来吧!”
早不言晚不言,她倒要好好瞧瞧,田应天这信,究竟能不能让她满意!
48. 求娶无门
翌日卯辰,吴公侯真就跪在望京阁外,拜见阿绾。
阿绾思了一夜当下的局势战术,此时闭目养着神,听得传报,她悠悠然睁开了眼。
江都之士,又要使什么招数了?
颔首应了声,阿绾起身任由女奴伺候,左不过都是些利来利往之事,她若给得起,便也好掌控。
殿内,一顿礼毕。
吴公侯与昨夜判若两人,他笑得亲切,“绾姬可有休憩好?”
“劳烦侯伯挂念,安得一隅。”
“如此甚好,绾姬与望京阁有缘,寡人欲让冬官大力增建阁舍,也好让您住得更称心些。”吴公侯打量着殿内梁柱,似乎已开始要着手此事。
阿绾有些不明其意,他这是在,变相逐她?
“当然,绾姬有何喜好,还盼直言不讳告知寡人,寡人择吉动工。”
听着也不是此意,阿绾娥眉愈发紧蹙,“侯伯,天下态势不明,这个时候大肆动土,不合时宜吧?”
“非也,势头正好,绾姬得神力天助,乃是天下共主,怎能屈居一阁?寡人欲大肆招揽异能者,届时必然是八方来投,群贤毕至。”
招兵买马,广纳贤士?
阿绾若有所思,吴公侯是想借她之名壮大江都?
这倒也不是坏事,毕竟伯虞当年是在江都继承的大统,在众诸侯国眼中,江都早与姜氏捆绑一体,也不差这一两个由头。
不过,好处让他占尽了,名声,兵力,他江都应有尽有,既如此……
江都,应归她所有才是!
“侯伯言之有理,本宫随后便撰写新令,昭告天下,不过,昨夜侯伯携众士卿大夫投诚,本宫还以为今朝,便能瞧见江都国印呢?”
吴公侯拱手笑应,“自是该双手奉上,但寡人念着兹事体大,应与天下各郡众士共同见证,才更为稳妥,也更彰显姜氏王朝威赫!”
她算是听出来了,招揽之举利他,但若是无人来奔呢?
阿绾瞳孔微缩,指尖暗中摩挲,若是招揽无人,那被狠狠踩在脚下的,便是姜氏王朝的脸面!
吴公侯可推说是其余诸侯之过,甚至……是天下异能者的民心所向,总之,与他江都毫无干系。
但那般,他就更不会交出国印了!
老头子果然打了一肚子奸计。
阿绾深吸口气,微微示弱,“姜氏不问社稷多年,本宫属实惭愧,纵然得了神力,可若无侯伯支持,本宫一介女流亦是有心无力。”
她软了语气,做商量状,“不若这样可好,本宫改江杲一带为王畿,今后侯伯也是畿中盟臣,可掌畿中半数兵权?”
这已是她能做的最大让步了,此举不亚于给了江都凌驾于其余诸侯的权力。
吴公侯神情些许无谓,他依旧淡笑,“绾姬,寡人已是半躯入土之人,我那小儿小孙,亦不是什么武将之才,恐难托其大,且我等皆已向绾姬投诚,兵将自应是绾姬的才是。”
阿绾有些猜不准这老头的意思了。
“那侯伯之意?”
吴公侯理了理宽敞的袖摆,一脸诚心,“天下同盟,若论坚不可摧,无婚盟尔!戾帝长逝,先帝又未能及给您婚配,寡人想着,小孙吴伯子,许是佳配焉?”
阿绾着实没料到吴公侯竟是打着这层心思,她嘴角微抽,一时哑然。
半晌,她才呐呐道:“侯伯,本宫与伯子辈分相差,怎能相配?勿叫天下人笑话!”
都还未及弱冠的小辈,她连调戏几句,都恐受天道谴责,更别说婚配了!
吴公侯显然是有备而来,“怎会是笑话?王姬与各诸侯世家联姻久矣,当年文姬不就与襄都为盟?”
阿绾仿佛被噎了一嗓子囫囵,面露尴尬,还未反驳,那老头又言之凿凿。
“且若论辈分,绾姬误入异能空间多年,朱颜未改,但诸侯各家与您辈分相当,又能堪相配之人,已无寥寥,待您公昭天下,世人自会理解个中缘由。”
阿绾坐立难安,“不妥……吴伯子都不敢面视本宫,侯伯还是勿让人徒增怨念。”
“昨夜绾姬摆驾回殿,寡人与他畅聊一宿,他对您无不倾心。”
见鬼了!
如鲠在喉,阿绾只得回旋道:“侯伯,让本宫考虑考虑。”
吴公侯笑得从容,“是,是寡人唐突了,此事本与先帝协商求娶的,寡人也是求娶无门,无奈之举才会向您直言,还盼绾姬勿怪。”
“……本宫明白。”
直至送走了吴公侯,阿绾都觉得此事棘手,若放在以往,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
她唤出意识体内的系统,“9725,他还生着气呢?”
自从昨夜被帝芮屏蔽,9725如今才得以放出,数据更新得它也是措手不及,“阿绾大人,本统没有感应到主神有过这种情绪。”
得,她早该明白,关于帝芮的事,系统一概都是感应不到的。
像是找补般,系统继续说道:“不过昨夜主神大人已整顿军队,连夜往这头奔来,眼下您如何打算?”
阿绾浑身一激灵,“他连夜出兵了?”
“是的,阿绾大人。”
“不许将吴公侯所言之事告诉他!”
9725顿了顿,“阿绾大人,就算本统不说,主神也随时可查,本统检索的最佳方案,是您亲口告之。”
毕竟数据常存,就看主神什么时候复查而已……
“本宫倒是觉着,速战速决,让那老头无暇顾及此事才是最佳。”
系统有些摸不着头脑,“阿绾大人的意思是?”
阿绾眼眸流转,瞥了眼意识体内的系统,笑而不语。
·
杲都郊外。
卫子君与田寒,田徙二人,领着三军驻扎待令。
但很快三人便察觉有异,卫子君望着两位盟将,迟疑道:“探兵已有一日未曾回禀,似乎有些不对劲?”
出征在外,各方探兵都会错开时辰,朝夕回禀信报,甚至在战时严峻时刻,一朝三报也是有的。
田寒的目光也投向了老将田徙,他有些拿捏不定,“将军?如今这情形……”
不苟言笑的田徙四下探望了一番,他的表情严肃凝重,“是不对劲。”
当下决断,“不能坐以待毙,以杲都为轴,你们各自领军操练,以对峙打斗之势,观其后陷,我领兵将在各方埋伏,若有变,伺机突围,你二军立即支援。”
“若无碍,三军便向外扩军,直至下邑,二位可有异议?”
田寒立刻响应,“寒无异。”
卫子君沉思几舜,这般安排,除了将腹背交予盟军,其余无甚不妥,他想起在杲都城外配合战兽之景,遂也敛下了眼。
“将军周道,子君领军配合便是。”
很快,围绕在杲都郊外的二军对峙打响,战鼓声天,士兵呐喊不断。
帝芮连夜发兵未至,但探兵消息已传来途中。
他不愿阿绾离敌军营地太近,“9725,杲都的盟军已经有了异动,让她尽快撤出江都!”
“主神大人,阿绾大人她已经开始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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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音筒。”
“她意欲何为?”
9725有些踌躇,传递数据的同时如实道:“阿绾大人,她在蛊惑杲都内的丧尸。”
帝芮一楞,杲都丧尸?
他的冷眸紧缩,忽就忆起过往,伯虞当年离城出逃,那杲都早就沦为空城,确实只剩下丧尸了。
他神态一舒,嗤笑出声,“卿卿有谋,那便任她去吧,务必保障她的安全,我估摸十日内便达江杲一带。”
“是,主神大人。”
“海东青,你先前往,若有异常,随机应变。”
“是,主帅。”
杲都。
封锁了多年的城池早就破落不堪,宫殿犹在,却只剩森森阴气,胜国殿殿外时不时传来游走寺奴们诡异的动静。
配合着郊外的操练声,丧尸们显得愈发躁动了,起初他们只是机械地向空中探起头,许久未转动的头骨像后耷拉着,变成一种怪异的姿势。
慢慢地,他们好似听到了遥远的召唤,神情统一望向江都的方向,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女音。
“绾姬长乐安康。”
胜国殿内聚集着众多当年事变之时的丧尸,他们动起僵硬的身躯,不知是谁带头先喃喃出了这么一句请安问候。
尔后像是连带反应似的,殿内众尸的神情愈发清明,他们体内的晶核异能被传音筒内的巫术异能激唤成功。
高台主位上的姜戾,曾被撕咬断的脖颈“哒啦”一声瞬间复原,他睁开了眼,眼中色泽一如阿绾体内掌控的红晶石。
他声音嘶哑,那是来自多年前的音色,眼中迷惑渐散,帝王威严如初。
“朕的阿绾,及笄礼未成……”
说罢他缓缓从高台席位起身,目光瞟向宫门口的方向。
郊外这头,田徙身下的战马蓦地烦躁蹭蹄,埋伏之地未发现异常,他不动声色,却见空中离奇出现一只鸟雀,飞向了卫子君的阵营。
须臾间,卫子君怒发冲冠,“好你个襄军,我特意前来助你,尔等却要伐卫?竖子不可为盟也!”
这番话说得莫名,只见那鸟雀再次离奇消失,卫子君真就挥起长戟,高呼道:“卫都的将士们,同盟不再,田襄公已下令伐卫,给我杀!”
地面乱象丛生,无人注意空中消失的鸟雀,被海东青一把叼起,再也回不去襄都。
“杀!”郊外的呐喊声嘶力竭起来。
田寒懵了,他堪堪避开一戟,莫名道:“卫将军这是何意?我等与你一同出发,此时探兵未至,你何来此信?”
卫子君再挥去一戟,怒目而视,“我卫人擅御兽,这鸟雀从襄都传信而出,你们还敢狡辩!”
田寒不由得大惊,“你们竟擅御兽?那当日襄都异兽之困,便是你们刻意为之?!”
“呸!那与我们毫无干系!”
“究竟是谁狡辩?襄都的将士们,给我杀!”
“……”场面真从作势探敌,变成了针锋相对的对峙,埋伏在远处的田徙胆战心惊,何就真动起了手?
他刚要唤埋伏的士兵起身,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杲都的城墙由内至外被异能丧尸炸开了!
为首的正是戾帝!
田徙双膝发软,“不可能……这绝无可能!”
他身旁埋伏的士兵也顾不得了,统统起身逃窜。
“丧尸再次异化了!快跑!”
“快跑啊!杲都的丧尸封不住了!”
“将军,将军!如何是好?”
田徙咽了口唾沫,“往回退!去江都!”
49. 巡国之旅
远在襄都的卫子离忽地睁眼,暗道不好。
文姬被他这般反应慌了神,“阿离,如何了?卫将军会回来救我们吗?”
自田应天死讯传遍襄都,上至君侯,下至百姓,无不痛恨卫都无信无义,田襄公更是集齐全都之力,誓与卫都势不两立。
文姬央求田禧臼与她一道拜见田襄公,结果被田禧臼一掌扇回。
“没用的东西,不是说你的子嗣受天神庇佑吗?如今看来,你姜氏后继无人,早就被天神摒弃!勿再来脏了孤的眼!”
希冀只能寄托在卫子离的御兽异能上,盼着他传信到位,让卫都与卫子君尽快有所动作。
可谁又料?
“鸟雀死了。”卫子离沉重说道。
“什么!”文姬瘫坐在地,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夜晚,她未来的日子,眼见着又要变成一片浮萍?
片刻她回过神,像抓住了最后一把稻草,“阿离,那卫都的鸟雀呢?你们君侯得信了吗?”
这也是让卫子离最为不解的,卫都君侯早就闭关供奉阿祖,然而鸟雀的呼唤却毫无反应。
“许是路途遥远,被耽搁了,我再传一次。”
“那个君侯的躯体死了。”冷不丁传来一道平静的陈述。
文姬与卫子离双双回眸,一眼瞧见站在隔邸后的田娇娥。
“娇娥,你在说什么?”
“离伯,阿母,卫都的君侯,躯壳死透了。”田娇娥双目无波,再次陈述了一遍。
卫子离最先反应过来,“绝无可能!君侯有长生不死的巫术异能在身,怎会……”
“所以死的是躯壳。”田娇娥平静打断。
她的瞳仁讳莫如深,“阿娥感应的不会有错,君侯躯壳早就死了,是阿祖的神灵支撑着,可阿祖如今也只剩一尾了,根本抵抗不了高台上束缚她的神火。”
她所述之言文姬是一句都听不明白,但卫子离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似是失去了信仰。
文姬眨了眨眼,顾不得其他,她只记着女儿曾说,未感应到天儿出事,“阿娥,你还能感应到你阿兄吗?他眼下如何?”
田娇娥敛下眼,未回答阿母的疑惑,她另提话头,“阿母,当务之急,我们得离开襄都。”
“离开?外头都是丧尸异兽,我们没有都城的保护,能到哪里去!”
文姬已哭出了声,她彻底崩溃开来,卫都回不去,等同于最后一根稻草也失去了,她的未来只会剩下田氏无尽的羞辱和折磨!
田娇娥现在无心安抚阿母,只定定望着卫子离,“父亲认为呢?”
“离开……对,离开!”卫子离回了神,完全没注意小女娘的称谓。
他望着妻女,“君侯无暇顾及,并非是我未完成任务,是两都情势有变,再等只有死路一条。”
田娇娥舒了口气,“父亲这般想便好了,我们会无事的。”
二人这才意识到女儿唤的是“父亲”,文姬泪眼朦胧望向卫子离,卫子离不禁也红了眼眶。
“好……好!咱们一家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说罢他便开始唤兽,布局多年来在襄都的细作人脉。
田娇娥跪抱着文姬,“阿母别怕,阿娥与父亲都会保护你的。”
“……”闻言,文姬更是哭得不能自已,但这次不再是恐慌惧怕了。
江都。
吴公侯携吴伯子再次登门拜访时,阿绾神情肃穆道:“侯伯还思忖婚事呢?”
这话让吴公侯不明其意,“绾姬是不愿吗?”
“自然不是,本宫感应到有大批尸军朝江都涌来,他们追着田徙将军不放,侯伯是救,还是不救呢?”
“尸军?!”吴公侯面色一变。
阿绾颔首,“本宫记得,当年的疫毒感染者,侯伯都赶出了城,他们就在这江都城外,高呼着要归家,田徙将军虽不是江都人,但见死不救,田襄公怕是会芥蒂难容。”
果不其然,吴公侯瞬间不再思忖婚事,他惶惶然道:“绾姬,您如今还在江都城内,我等自是听从您的安排!”
真没令她失望,吴氏还是惯用避重逐轻那一套。
“大开城门。”阿绾不紧不慢吩咐道。
吴公侯疑心自己听错了,见到吴伯子哭丧般的面容,这才会意绾姬不是在开玩笑。
“绾姬,我江都城人口近六百户,每户少有三五人,这两三千性命,怎可……”
“侯伯不是说听从本宫的安排,是假诈本宫不成?”
吴公侯面色一窒,念及绾姬那诡异的异能,他不由得敛下了眼,“不敢,不敢。”
·
戾帝之军来势汹汹,卫子君与田寒两军很快被其吞没,与寻常丧尸有异的是,太快了!
感染传播的速度太快了!
杲都的丧尸异能与现世丧尸不是一个级别,他们不仅行动迅速,异能还十分强悍,先前铸造的铁甲最多只能维持两爪。
军中火系异能者用尽火能焚烧尸军,竟得看到丧尸脑中进化的晶核,一个个像肿大的红晶石,直直镶嵌在丧尸的脑中!
吞没的盟军将士,很快就又站了起来,他们眼中也亮起诡异的红,纷纷追随着戾帝,一道追杀着逃跑的田徙之军。
田徙先前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被追杀了十几里地后,他也知道是戾帝尸首发生了异变。
这个异变很快会从杲都覆盖天下,除了逃命,他已顾不得其他。
临近江都,远远便能望见城门大开,田徙心中惊喜,马鞭挥得更加用力!
“吴公救我!”
站在城门上的阿绾与吴氏众人,远远便听到了众士兵的高声呼救,后头游刃有余追赶着他们的,真的是气势磅礴,浩浩荡荡的尸军!
吴伯子当众软了腿,乌泱泱一整片尸军啊!
他焉能有命存于世?
纵然是当年见过丧尸围城的吴公侯等人,亦是不寒而栗,吓得说不出话来。
阿绾勾了勾嘴角,没看田徙等人,目光只瞟向尸军首领,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她侧首嫣然一笑。
“侯伯不是说求娶无门?如今不若亲自去问问,父王他同不同意我下嫁江都?”
“绾……绾姬别开玩笑了,寡人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实在难以出城,迎接戾帝。”
阿绾收回了眼,不再嘲讽取乐。
她唤出意识体内那颗融合的红晶石,覆于传音筒上。
“阿绾日日都在为父祈福,幸得天神庇佑,让阿绾得偿所愿。”
这话她曾在胜国殿前说过,如今老话重提,别说姜戾,就连当日在殿内服侍的寺奴们,都为之一振。
姜戾抬起微微僵硬的手,尸军就那般停了下来!
寺奴丧尸们无不行礼,“绾姬长乐安康。”
这个场面震慑了堪堪奔入城门的田徙之军,也震慑了城墙上的所有人!
传音筒依旧带着蛊惑之力,“兄长长逝,南阳王朝破碎不堪,阿绾不求朝代万古千秋,也不指望拥有滔天权势,只盼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父王可愿同阿绾一道,纵横巡国,让百姓,世道,重回安宁?”
绾姬的音色铿锵有力,在异能的加持下,传遍了江都郊外旷野。
尸军肃穆萧瑟,天起异风,吹得江都城墙上的旗帜呼呼作响,姜戾那遥远的声音顺风而来。
“吾儿绾若福星,当与神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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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盛世,唾手可得。”
一锤定音,不论活人还是死人,皆明帝意,那些说姜氏不再受天神庇佑的,戾帝自会亲自带兵,教他们明白真理。
很快,阿绾便要拜别江都吴氏。
离城前,吴公侯再无试探之意,也不敢再肖想什么婚盟,他携江都士卿大夫与黎民百姓,再次念出那日之诺。
“忠于姜氏!忠于南阳王朝!”
自此,阿绾的巡国之旅开始了。
帝芮赶到江都时,阿绾已率尸军前往襄都。
“畿中主帅此番再追,恐是不成,那尸军行动迅速,战马并不能及。”吴伯子如实说道。
自那日起,吴公侯命江都城门大开,吴伯子眼下亦是恭敬,欲迎帝芮入城。
可那双冷眸十分平静,“如此,便不再叨唠,告辞。”
帝芮并未入城,他上了马,沿途而返。
他曾忧虑的那些事,从再发生过,阿绾不仅改变了神的臆想,也转变了空间既定的结局。
帝芮抬首望天,这个任务,确实只有她能解。
·
尸军跟随在后,9725冷不丁向阿绾传输了数据,“阿绾大人。”
彼时阿绾正闭目养神,听得系统道:“主神大人清理了杲都残骸,让我告知您一声,他欲修复杲都城池,在那儿再建个基站。”
阿绾坐在玄猫背上,闻言嗅到一丝不同以往的气息,可还未还得及开口,一旁的丧尸寺奴来报。
“绾姬,襄都那个小君子,他又晕过去了!”
“……”阿绾是真的有些无奈,田应天好歹也是个火系异能者,怎会如此惧怕丧尸的晶核呢?
她明明记得,当年胡荇可是能当着她的面,灼烧炼化出红晶石!
9725默默解惑,“或许不是什么属性异能者的关系,他们只是惧怕晶核变异的丧尸而已。”
“胡荇当年可没有这么没用!”
“胡荇是主神大人的载体。”
阿绾飘远的意识又被拉了回来,“你等会,你方才那意思,帝芮他欲将杲都打造成基站,是什么样的基站?”
“杲都地理位置优越,覆盖范围直达众诸侯国,自然会比罗都要好,您当年选的城址确实不错,主神大人的意思是,全系基站融合在杲都。”
阿绾心中有些自得,“他就没夸我?”
系统没再说话了,渐渐的,阿绾的笑收了几许,“他总不能气这么久吧?”
“……大人,本统真没检测到,主神有过您说的那些情绪。”
“你说的不算。”阿绾下意识嫌弃。
“……”行吧,系统再次提及另一数据,“本次任务的进度良好,不出意外已接近尾声,还盼阿绾大人好好善后。”
此话一出,阿绾有些怔愣,她好久没记起,自身处在末世王朝的任务之中了。
就要结束了吗?
她敛下了眼,终于明白那丝不同以往的气息是什么了。
帝芮要同她告别了,待他回归天道空间,她的养老空间会再次恢复如初吧?
哦不,她还多了二层空间,算起来,如今她也是有700万平方的富豪宿主了。
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闷闷不乐呢?
“吾儿为何不悦?”姜戾受变异晶核驱驰,眼中色泽红得骇人。
阿绾望着他,任务结束,父王还会在吗?
“没有不悦。”
姜戾怎会不知幼女,“是因没有美奴服侍?阿绾放心,待南阳王朝平定,朕会从各诸侯国内,再次选寺。”
阿绾心中郁郁更甚,为什么会这样?
她为什么不想要美男子了呢?
50. 尸鸠反蛊
卫都。
都城内的异能者们,感到巫术异能正在衰减,而探兵来报,田襄公亲率三军,欲围剿卫都。
君侯此时却闭门不应。
阿祖祭祀高台外的宦寺们,稳不住城中各士卿大夫,最终破台而入,这才发现君侯竟是一具骷髅!
刹那间卫氏群龙无首,士臣们只剩慌乱。
卫子君的幼弟子枭挺身而出,他自告奋勇道:“诸位大人勿慌,兄长虽征,枭愿携城内士军击敌。”
可他毕竟未及弱冠,大臣们面面相觑,难以抉择。
“报!”城外守军匆匆赶来。
“各位大人,城外奔来一辆车马,未挂当卢,不知来者何人?”
未等众人有所反应,卫子枭已侧首离去。
城外。
一驾寻常车马,御马男子身着粗麻衣,是各诸侯国最寻常百姓的装扮,而车中人影未曾露面。
卫子枭观望片刻,站在城墙上高呼,“来者何人?”
卫子离抬首,他已多年未归故土,也并不识得城墙守军,下了马车,他朝城门出示一枚铜啸。
“离,前往襄都多年,终不负使命,我已用计拖延襄军,还盼君侯让我等入城,共同商讨事宜。”
卫子枭望见铜啸,瞳仁紧缩,他撑墙而唤,“你是离伯?”
他连忙也拿出卫氏铜啸,吹响出声,“离伯,我是大司马之弟,排行老三,名子枭!”
卫子离面色一怔,竟是自家弟兄!
卫子枭兴奋朝守军吩咐道:“快快打开城门,让离伯入城!”
“慢着!”士臣们终于赶上,高登城楼。
君侯细作乃是死士,除非敌国亡国,此生不得归,他们焉知卫子离此举是敌是友?
发须半白的老臣缓缓道:“卫子离十八年前已故,卫都众人皆知,且君侯近日不宜会客,此人身份存疑,我看不能轻易放人入城。”
卫子枭神色一紧,下意识望向城下之人。
卫子离早料到会是如此,也不急躁,他拱手行礼。
“蔡大人许久未见,子离受君侯之命远赴襄都,如今襄都长孙受众臣弹劾,其子逝世,田襄公年岁已高,早已是强弩之末,对卫都已构不成威胁。”
“蔡大人不若容我向君侯禀告后,再看是否需要阻拦?”经娇娥感应,卫子离早知君侯境况。
城楼上众人六神无主,纷纷望向蔡卿。
卫子枭狭长的眼一眯,“蔡大人,此人有我卫氏铜啸,不若让他唤上一唤,看是也不是?”
此话一落,蔡卿便面露难色,“铜啸唤兽,勿再惊动异兽。”
卫都当下已经够乱了。
“纵然卫氏无碍,但马车上又是何人?为何不落马露面?”
卫子离蹙眉,他上前一步道:“是我妻女,女眷胆小,还盼蔡卿通融。”
“妻女……襄都人?我等焉知她们不是细作?”
“你!”
僵持之际,田娇娥扶着文姬下了马车,她温婉行礼,仪态大方。
“娇娥见过诸位大人,小女身负感应异能,知城内无首,然再耽搁时机,诸位等来的,怕就不止襄军了。”
小女娘声娇体软,但说出的话却惊起了千层浪,打得城墙上头众人措手不及!
“蔡大人,眼下不是树敌的时候,卫子离既是卫氏后代,我等便应用心辅佐,一心抗敌才是!”
“是啊……是啊!”
蔡卿回首怒瞪,这群见风使舵的玩意,方才怎就不言不语?
他敛下眼,不动声色笑道:“诸位言之有理。”
卫子枭不服气地哼了两声,示意守军放人入城!
阿祖祭台。
卫子离携妻女上香,一顿礼毕,这才步入正题。
“诸位,离曾传信给行军中的大司马,然而鸟雀折于杲都,我猜……卫子君恐是难以回救卫都。”
卫子枭先是不信,尔后悲愤道:“兄长死于谁人之手?我定要为他报仇雪恨!”
卫子离敛下眼,“尚且不知,不过,当务之急是卫都之患,田襄公率三军来伐,卫都守军却不足三千,实在是难敌棋手。”
他目光再次瞟向蔡卿,“蔡大人,若向蔡都求援,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蔡卿瞬间屏息谛听,肃穆冷笑,“卫子离,我与蔡都早已恩断义绝,你这记忆力,可真是大不如前了。”
卫子离不说话,众人再次面面相觑,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文姬凑近女儿,田娇娥轻轻安抚着她的手,祭祀行礼后,她俩便一直站在祭台旁的回廊上。
“父亲。”田娇娥轻唤了一声,“南边来了很多……”她话未过半,眼神忽而迷惘起来。
卫子离不再理会蔡卿作戏,他凑近妻女,迟疑道:“阿娥,南边是江杲一带?来了什么?”
“人?”她蹙眉揣测,但很快又自我推翻,“不,异能者不会有这么强的波动,阿娥不明白……”
卫子离若有所思,他再次回首,“蔡卿,小女感应从无差错,若非是她,我不会知晓君侯之事,进而赶回卫都。”
他步履上前,压低声线,“如今敌众我寡,蔡都之事……是让离公之于众?”
蔡卿咽了口唾沫,眉眼终于慌乱起来,他不是蔡都的细作,但蔡都君侯却是他的儿,这事从未有人知晓,卫子离究竟从何得知?
难道是那些鸟雀?抑或是……蔡卿的目光转向田娇娥,那小女娘瞧着万般无害,会是她的感应之力吗?
纠结之际,田娇娥惊呼一声,终于确认,“是丧尸!是异能更加强大的丧尸!”
此番话再次惊醒众人,蔡卿哆嗦起来,卫子枭更是不可置信。
“妹妹是说,卫都如今腹背受敌?!”
“内外交困,如何是好?”
“怎么都是死路一条啊!”
“……”祭祀高台乱作一团,众士卿甚至隐隐有了不战而降,立即奔逃之势。
田娇娥不再回应,待众人慌乱散去目光,她才压低眉眼,凑近文姬唤道:“阿母,阿兄也在其中!”
文姬瞪大了双眸,天儿也在丧尸群中?这意味着……他也成了丧尸?
后路彻底断掉,文姬不由得望向卫子离。
卫子离抱住娘俩的肩,安抚道:“勿怕,祸水东引,令丧尸群前往襄都便是。”
“……”
·
阿绾这些日子都有些闷闷不乐,姜戾的晶核愈发戾气,但也无计可施,尸军中只剩田应天这一个活人。
于是他便让那小儿多往绾姬身边凑,讨她欢心。
“好好孝敬你绾姨母!”
按辈分,姜戾是田应天的外祖翁,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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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敢直视戾帝分毫,不论是帝王之威,还是丧尸异能之骇,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田应天也乐意往唯一还算“亲近”的姨母身边靠。
“姨母,您别忧心了,我的信笺一定传到襄都了,或许途中就会收到大翁的回信。”
他以为绾姬定是因为此事不悦。
阿绾眼尾一瞥,思绪回神,她无谓笑道:“太迟了,你的信……怕是要给不成器的瞎子看了。”
海东青是打探全北地各诸侯国动向后才归来的,她对襄卫两城的现况心中有数。
而之所以没有下令加速行军,只是另有所思罢了。
9725眼观鼻鼻观心,虽然两头数据皆无异常,但它怎么感觉这个氛围怪异得很?
阿绾大人这头兴致不高也就算了,反正它已习惯她的喜怒无常,但怎么连主神大人那头也进度缓慢?
放在几月前,主神大人早就建好了五大基站的地基,何至于像现在这般……龟步蜗行。
是融合全系基站颇费心神?望着数据,系统也只好这么自我解释。
田应天并未反应过来“不成器的瞎子”是何人,他也无意细究,毕竟绾姬不再沉思,他就已能舒了口气。
北去襄卫的道路一路荒凉,尸军如同水线一般逼近,却无人注意到,空中不知何时飞来了成群的尸鸠。
它们无声飞行,直至临近了,才发出啼叫,惹得玄猫不安划蹄,栖息在尺玉身上的海东青也乍然高飞。
鹰啸长空,可那些尸鸠竟丝毫不惧!
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它们俯身向下,扑向尸军。
纵然丧尸军晶核提能,但终归还是丧尸,很快众尸就被啄得东一块西一块。
姜戾发出尸吼,依旧无效,此情此景,让阿绾忽有种熟稔之感。
先前在虚幻空间,它们也曾遇见这般诡异的鸥鸟,可鸥鸟是受塞壬海妖所蛊,这些尸鸠,又是受何人所惑?
她唤出传音筒,朝着空中扑腾的尸鸠蛊惑,“穷途之兽,勿扰吾军,退!”
强大的蛊惑之力从传音筒放大散去,可临近尸鸠,似乎又被什么坚硬之物给弹了回来!
阿绾第一次被自身惑力反噬,她本坐在玄猫背上,忽就被惑力所伤,滚落地面,重重吐出一口鲜血来!
“吾儿!”“阿绾大人!”“姨母!”
意识体内外立刻传来不同的呼唤声,阿绾指尖微颤,不对……这不对!
她又有了一种尾巴很疼的错觉!
远在杲都的帝芮心神涣散了一瞬,他冷眸深凝,瞬间消散在绾宫主殿。
而卫都,操控着尸鸠的卫子离,手中铜啸掉落,他也同样吐出了一口黑血。
“父亲!”“阿离!”
半晌,卫子离借着妻女的搀扶才得以直起身。
文姬慌乱落泪,“这是怎么了?阿离你别吓我!我只有你们了!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以往卫子离摆阵御兽,从未出现过这般情况,一向温婉的田娇娥也慌了神,“父亲,可是哪里出了差错?”
卫子离紧紧握住文姬的手,那娇弱的手间传来丝丝暖意,他像是得到了异能庇佑,又像是得到了专属秘药,缓缓舒出一口气。
须臾,卫子离断断续续开口道:“丧尸群中……亦有……巫术异能者,那人……也有了反蛊。”
51. 他不想停
尸鸠没再发起攻击,但依旧盘旋在空中。
姜戾的尸军大乱,满目疮痍,地面皆是凌乱的截肢碎块,这场面让田应天浑身激灵。
他下意识放出火能自卫,点燃了地面稀碎的肉块,浓烟四起,空气中散发着腐烂又呛鼻的味道。
入目血景实在令人作呕,没支撑多久,田应天已然晕眩过去。
姜戾依旧时刻警惕着空中尸鸠,他让尸军以阿绾为中心抵御,他却抬起弓箭,一箭三雕地射杀着。
玄猫尺玉窜梭在火海与尸军之间,一前一后守着主子,也对着空中嘶吼。
海东青盘旋高空,与尸鸠群互不退让,可抵不住尸鸠数量众多,它们虽闪躲着,却不肯离去,似乎在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9725顾不得其他,系统数据全然失衡,它不由大骇道:“躯壳五脏六腑震损,阿绾大人,您可需意识体出窍?”
阿绾不应,只无力摇首,她的精力皆用来压制反蛊之力的余震,半晌后,那余震才渐渐散去。
空中叫声不绝,她睫羽轻颤,缓了好几口气,才费力抬手,抹了抹嘴角血水。
闭眼咽了口血沫,支撑着残躯,阿绾开始吸附周边为数不多的木水两系异能,可沿途荒凉遍野,治愈效果并不算佳,甚至还过度消耗了她的体力!
“阿绾大人,这个躯壳已经支撑不住了,或者您先回空间调养……”9725的话还未落,阿绾已双目失神,整个人止不住向后跌落。
“阿绾大人!”9725在意识体内干着急,恨不得幻化出实体接住她!
玄猫尺玉也发现了异常,正回身朝主子扑去,想给她做肉垫,速度却不及一个气场强大的暗影。
虚无的荒野中,尸军守卫的中央,突然就多了个阎罗般的男人!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疗愈异能而来,紧紧将那娇人儿揽入了怀中。
“卿卿……”帝芮的呼声很轻,甚至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四周好像静止了,阎罗般的男人卷起百尺高的飓风,将陆空上的一切全部掩盖,风口中心却十分平和。
帝芮感应到她体内撕心裂肺的痛,很显然,她的意识体不宜再停留在这个躯壳内。
无波的眼神情绪复杂,他不该过多介入她的任务,可他做不到。
帝芮敛下眼,掩盖那些“不该”,大掌轻覆着她的心口,欲抽出她的意识。
阿绾的手却覆了上来,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音若浮游地缓缓睁眼,撒娇道:“阿芮,抱抱我?”
大掌微微迟疑,她又唤道:“我不能……离去,空间会……再次混乱,尸鸠的主人,在卫都……你让我缓缓就好了,嗯?”
阿绾紧握着他的手,感到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治愈力,她忍不住想往他身上蹭,甚至开始有些委屈。
“要抱~”
帝芮阖上了眼,心神内那些阴暗的残识浩然荡去,只有他知道,她即将倒地的画面,竟让他有了想毁掉这个空间的杀意!
什么天赋神职,什么平等爱人,什么天道太平,他只在乎她!
心神被她唤了归来,帝芮敛眼哑然,应道:“好。”
他唇角抿得很紧,心中已有决断。
小心翼翼收回手,生怕对躯壳再造成伤害,倾身相抱的一瞬,二人呼息相闻,不禁发出叹喟。
异能开始有意识的相互缠绕起来,最终纷纷往阿绾身上涌去。
帝芮眉眼微动,还未究其根源,9725就惊诧欢呼,“大人!数据正在自我修复!躯壳竟能自愈?”
其实不用系统告知,阿绾也明显察觉到了自身变化。
最初她还以为这是帝芮的疗愈力,这般看来……
阿绾颔首审视片刻,再次想起赤娇弋说的反蛊之人,是他帮她挡了什么?她望向帝芮,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直到系统数据恢复了正常。
“你疼吗?”“还疼吗?”
两道不约而同的声音响起,二人相视后忽又如释重负。
阿绾舒了口气,“看来赤娇弋说的没错,反蛊者,是唯一能治得住巫者,也让巫者心甘情愿臣服之人?”
眼尾微微上挑,抱住他的腰向后仰望。
阿绾看得很慢很认真,又似乎看得很快,她终于接受了一件事,一件早就显而易见的事。
小狐狸似的笑得眉眼弯弯,她亲昵道:“阿芮治住绾绾了呢?”
帝芮被她望得火热,直勾勾盯着她的笑眼,侵略性的气息压了下来。
“那么,卿卿是心甘情愿的吗?”
“当然。”她揽上他的脖颈,主动亲了一口。
侵略气息还未能有所施展的空间,风中传来了姜戾急切的呼唤声:“吾儿!阿绾!”
雄厚沙哑的声音万分焦急。
阿绾立刻松了手,这才发现风眼外的飓风有多难控,像是天罚一般,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任何事物在里头都会迷失方向,就连海东青也长啸不已。
“阿芮,停下来!”
帝芮始终揽着人,他慢条斯理抓起她的手,放回他的脖颈,不紧不慢桎梏住她的后脑勺。
“卿卿,我不想停。”
从后脑至脖颈,大掌拿捏得紧,帝芮完成了那个他期待已久的吻,很深,很久,很热,也很酥麻。
阿绾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不行……不是时候。”
帝芮的吻顺着嘴角到脖颈,再到继续往下,他呢喃道:“是时候,我给卿卿检查伤口,修复巫者的蛊惑之力。”
“……”阿绾眼角殷红,“等等……阿芮,尸鸠和尸军还未解决!”
帝芮的冷眸里氤氲着爱意,飓风并未伤到她的人,但此时他已没心思解释更多。
他抬了抬手,风眼处划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将空间外的一切全部屏蔽,外面的世界完全静止了下来。
这里只剩他和她,就连系统也消失了。
“现在解决了,无人会知晓。”
阿绾忽觉腿软,这不是初次欢愉,她不该有这种无以名状的心绪,可她确实被他打乱了阵脚。
娇儿的颤栗让神怜悯,“平等爱人”的神辉有了些许异样,心神掀起了匿影藏形的破坏欲,还有些难以描述的痴迷。
飓风未停,神辉未止。
这时的帝芮是霸道的,不讲理的,但又是温柔可靠的,令她着迷的。
阿绾靠着他轻笑着,忽就不想扰了兴致,伸出湿濡的舌尖回应,逐渐亲上了他的喉骨。
她没唤蛊惑之力,依旧千娇百媚,小手从他脖颈慢慢收回,游离到宽阔结实的胸腹,若即若离打着圈儿。
“阿芮也被我治住了吗?”
帝芮的呼吸急促起来,心神全掌握在纤细白皙的柔荑上,他喉结滚动,说不出话来。
耳畔听她继续问道:“阿芮又是心甘情愿的吗?”
难以压抑的愉悦油然而生,险些举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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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喘着气央求。
“莫问了卿卿,我命都能给你。”
阿绾媚眼含春,如丝般的情意终与那抹粉缠绕,帝芮深吸一口气,桎梏着她的手忽就将人背过了身。
他贴身而抱,头深埋入她的脖颈,火热迂缓在游廊之间。
“别看我,看风。”
他的手攀上顶峰,以此作为支点,带上了不言而喻的狠劲。
躯壳这回是真的像浮萍般,只能前后摇晃颠簸着,她忽就也想找个支点,双手胡乱抓着什么,一会是他凌乱的发,一会是他努筋拔力的胳膊。
两人都有些痛,又好像不是痛。
“……”阿绾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
飓风恢复平静时,不论是尸军还是异兽,都感到茫然无措,它们身上没有伤痕,好像乱入了恶魔阴暗的磁场,被戏谑一番后就被原地放生了。
那些盘旋空中的尸鸠,被飓风撕搅得连滴血都不曾留下,只有稀碎的羽毛飘散在漫天飞扬的尘土里。
玄猫尺玉顺应异兽本能,完全不敢动弹,那感觉比在荆蛮寨遇到暗芮时还要可怖,是神力的绝对压制,海东青低低哀嚎着凑近二兽,似在寻求安慰。
尸军中央依旧盘坐着一个娇影,姜戾终于能看清眼前景象,他大步而至,“吾儿可有哪里伤着?”
阿绾踉跄起身,腿间还有些许肿胀,虽说最后他用水能为她清洗……但,说是清洗,却是更加让人意识空白。
“脸这般红,可是伤得不轻?”
“父王,我无事了。”阿绾已经平复了好一会,她努力正起神色。
尘土渐渐散开,本就荒凉的旷野是彻底看不见草木了,茫茫一片成了沙漠,一眼望不到尽头。
“海东青。”心有余悸的海东青听见主子召唤,恹恹扑腾凑近。
阿绾心有愧疚,唤能为它蛊去不安心绪,待它有所好转,才哭诉道:“主子,那风太可怕了,阿鹰还以为见不着您了呜呜呜!”
玄猫尺玉也凑了上来,“主子,四周没有其它异兽气息了。”
阿绾安抚好自家灵宠,吩咐道:“好了,海东青,先前去探路,尤其探卫都之路。”
“……是,主子。”撒泼打闹是一回事,正事它们从不马虎,海东青展翅高飞而去。
收回眼,阿绾深吸口气,九尾的梦境便是在卫都,而她被反蛊之力击中那瞬,亦看到了对方的祭台,那尸鸠的主人,也在卫都!
她不会认错!
得找到九尾的真身,才能彻底解决反蛊之力这个隐患。
阿绾看向姜戾,“父王,卫都有巫术异能者,您先前可知晓此事?”
姜戾见小女神情确实无碍,这才松了口气,闻言他不由得沉思起来,卫氏诸侯国,是前朝旧地,他曾令蔡田二人协同管辖。
田氏有猛将,蔡氏有精臣,三者相互制衡多年……
姜戾神色一凛,“那尸鸠便是巫者所御之兽?”
“正是,阿绾与其交锋,透过异能所见。”
“混账卫氏!”
“卫氏崇尚巫术,有巫者并不为奇,当年为向朕聊表忠心,还曾将灵宠九尾妖狐上供杲都,被朕做成了狐裘……”
阿绾瞪大了双眸,那九尾竟在杲都?
“狐裘在何处?”
姜戾回神,亦是蹙起眉头,“自是给你母后了。”
母后……那个早逝的,她从未见过面的,神女越王后?
52. 不死巫蛊
田襄公率领三军出征已有数十日,距离卫都已然不远了。
今朝却忽接到襄都快报,“君侯,都城来信。”
近些时日奔波于途,日夜兼程,众将还好,田襄公瞧着是更加疲态,他携带一名大宦服侍日常,大宦弯腰拱手,将信呈上。
田襄公揉了揉眉宇,作为襄都主心骨,眼下他不能再出差池。
接过信笺,却是两封。
他先拆了田禧臼的,越看越皱眉,信中田禧臼大骂文姬不守妇德,趁都城混乱之际携女出走,不知所踪。
又言这是他在都城无权无势所致,让田襄公尽快禅位!
田襄公看信未半,便气急攻心,他怒拍案俎,忽就喘不上气,“这……孽孙!!”
信笺从手中滑落,他整个人都身形不稳,大宦慌忙上前搀扶。
“君侯!”
“这……这孽孙,竟敢在这等形势下威逼寡人禅位!”
众人闻言,面有惊涛骇浪,他们连忙抱拳跪地,三军之首田青,立表忠心。
“礼法在上,情理不合,出师未捷之际,君侯万万保重身体啊!”
“君侯万万保重身体!”其余将士跟着附和。
襄军追随田襄公蛰伏多年,心知君侯壮志未成,奈何禧臼公子实在是……若他登君位,襄都大业哪怕成了,恐亦是难守!
将士们面面相觑,山雨欲来,却不得不先稳住一方。
田青再次开口,“君侯不若命朝中士卿,以辅佐之名,先封禧臼公子为太子?这般也好安抚一二,稳住都城局势。”
“是啊君侯,待我军拿下卫都,扩充城池,也能让太子管辖此地,何乐而不为?”
“唉,若是小公孙还在便好了……”一声叹息引起千发愁绪。
田青怒目相望,立刻止住了那副将之言,副将无措叩首,“君侯饶命,是末将失言。”
田襄公此时已缓过最初气性,他听着众人提议,阖起了眼。
片刻,他长叹一声,拿起另一信笺。
此信盖了江都国印,田襄公以为是吴公侯所写,怎料信一展开,竟是天儿的字迹!
他屏气凝神,将信笺所诉之事一字一句看完,狂喜之后便是大哀。
“不好!中计了!”
田青等人察言观色,对视后又沉了眼,“君侯,是江都欲反?”
“非也,此信是天儿所写,他还活着!”田襄公喜忧参半地道。
小公孙还活着!
将士们不由大喜,转念又迟疑起君侯的哀色,“此乃大喜之事,君侯却言中计,这又是何意?”
田襄公将信一抬,田青恭敬上前接过,三将凑近阅览。
“早知如此,寡人便不该听信卫都蛊惑,去暗杀那伯虞仪仗!如今绾姬与戾帝正领着尸军来伐!”
众人震惊,也都畏惧起来,戾帝?那是南阳王朝的天子啊!
副将小声议论起来,田青阅完信笺,也明了小公孙的藏头诗。
他眉眼微动,抱拳道:“君侯,小公孙信中所言,只有绾姬一个活人?”
田襄公对曾孙还活着一事感到心安,终于能沉下心来,谋划后事,听闻田青之意,他凌厉抬眸,与之对视。
田青再次颔首,“君侯,襄卫已无退路,既开了头,便将尸军杀个痛快便是!我等有金刀铁甲,又岂是那无能之辈?”
田襄公坐于案侧,理了理长袍,“你可知这信为何印了江都国印?”
田青一愣,没有接话。
“绾姬是在告诉寡人,江杲一带已入她手,若不臣服,天儿恐难返襄都。”
“那我等就这样束手就擒?”
蛰伏这么多年,谁又心甘情愿?
论兵力,纵然折损田徙田寒两军,他们依旧仍有三军,论军需,除了卫都,眼下谁敢争锋?
“隐忍多年,更要慎密周全才是。”说罢田襄公轻轻摇首,闭目沉思起来。
众将颔首抱拳,“是,君侯。”
营中忽就沉住了气,静候军令。
半晌。
田襄公睁开了眼,“事有轻重缓急,文姬携女出走,寡人出兵寻人,去信卫都,令其协助盟军一二。”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联盟不是不复存在了吗?
“禧臼公子妻离子散,心智错乱,难以理政,命都城守军将其禁足祁阳殿,闭关修养,都城事务暂由士卿代理朝纲。”
几人又是一窒,“君侯!这岂不是会更加大乱?若士卿大夫们欲反……”
“凭何而反?都城守军吗?”
营帐内顿时哑口无言,他们缓缓回过神来,是啊,三军在此,守军才数百人,士卿们更是空手之徒!
田青神色一动,“君侯是欲以都城为饵?”
“群龙无首,最易把控,这是寡人给绾姬最忠心的贺礼了!待她入主襄都,襄军再反戈一击,清理门户。”
田青心喜,但很快又有迟疑,“君侯,若绾姬不去襄都,我们又该如何?”
“她若想直接与襄卫盟军对峙,我军岂不更有优势?毕竟,她只有尸军。”田襄公抚了抚长须,老神在在。
田青又道:“若卫都不愿配合呢?”
“一日为盟,他们就难以洗刷反叛之名,唇亡齿寒,襄卫再有龃龉,他们也会配合的。”
田青抱拳恭贺,“恭贺君侯!”
“恭贺君侯!”后头二将亦是大喜。
“行了,下去整顿,加速前往卫都!”
“是,君侯!”
田青走在最后,未出营帐,他又回首抱拳,“君侯,还有一事……文姬与女娘,要派军寻人吗?”
田襄公缓缓起身,“阿娥还未婚配,去母留子便是。”
田青神色一凛,领命离去。
营中终于静了下来,大宦在一旁为田襄公布施笔墨,听得君侯又道:“阿昌,你跟着寡人,有多少个年头了?”
大宦心下一紧,“君侯,初至封地,奴便一直服侍您了,已有四十载矣!”
田襄公放下笔墨,似在回忆,“这么久了……”他悠悠回神,继续说道:“除了天儿,寡人最信任的人,只有阿昌你了!”
昌宦连忙跪下叩首,“是阿昌有福。”
“你回趟都城罢,襄都也只有你知暗道所在了,回去后,暗令守军,务必将小公孙护送进暗道。”田襄公声音沧桑,做着最后打算。
昌宦浑身冰凉,明白君侯之意,他郑重叩首,“是,老奴这就动身。”
襄卫确实有暗道相连,此事鲜有人知。
片刻后,昌宦拿着竹册离去。
无人留意到营帐旁的高枝上,有只一动不动的雕鹰。
·
卫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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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被吸成骷髅,阿祖祭台篝火渐弱,卫都的巫者们,异能衰减得明显。
陆续有人御兽不起,只剩遇到反蛊之人的巫者,相对还算幸运,能依靠伴侣的爱意支撑,不死巫蛊的香火才得以延续。
祭台旁殿,蔡卿携众士大夫与卫氏族人,等候已久。
“卫子离封闭祭台已有数日,眼看襄军就要到了,他究竟在忙活什么!”
“自是御兽引尸抗敌,离伯有妻女相伴,不会有差错。”卫子枭淡淡开口,他同前些日子相比,少了些许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没了异能,任谁都无底气厮杀,不论是敌军是尸还是人。
“报!”城外守军又匆匆而至。
“各位大人,城外有襄军探兵,送来了这个,让我等务必亲手交予……交予君侯!”
寺奴立即接过,呈于蔡卿面前。
是一幅母女画像。
画像下方还添了小字,蔡卿见了,瞳孔震惊。
“蔡卿,有何变故?”
“里头二女,竟是襄都的文姬与小女郎!卫子离他真是吃了豹子心肝,胆大包天了他!”
“吱呀”一声,祭台殿门从内打开,“蔡卿,她们是我妻女,便是卫都之人。”
“你荒唐你!我就说联盟何故被毁,明明王畿之地还未伐成,定是你们在其中做了手脚,惹怒了田襄公!现在反倒躲到卫都来避难了?你当卫都是何地?你又将你卫氏族人的安危置于何地!”
还敢用蔡都威胁于他!
这番话说得义愤填膺,原本支持卫子离的卫氏族人也乱了神。
“离伯,这是真的吗?”
卫子离胸腔又隐隐有血气上涌,他抓起文姬的手,将人护在身后。
“是非曲直已无法去说,但襄卫联盟被毁,是因田襄公疑卫都夺了铜禄铁山,并杀害了田应天,与我等无任何干系!”
蔡卿抬手高指着他,“你狡辩!若是这般,田襄公为何还认卫都做盟?画中明明写着,‘文姬携女出走,盼盟军助襄寻之’,你还有何话可说?”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文姬夺过画像,颤抖着望着下方小字。
襄都纵然寻她,又怎会求助卫都?她何时有这般脸面?又何时这般得君侯看重?
文姬望向女儿,难道田襄公是看重阿娥?
可这是她与阿离的骨血!
田娇娥抱住不可置信的阿母,“阿母,勿要争论,护好父亲的巫蛊异能才是。”
继鸟雀之后,卫子离再次折损尸鸠。
若要硬碰,只会两败俱伤。
文姬咽了口唾沫,忙退回卫子离身后,紧紧抓着他的手。
田娇娥再次行礼,“诸位大人,眼下不是急于纠责之时,绾姬与戾帝,就在那十里地外,卫都痛失子君伯父,而卫都士军,如父亲这般有反蛊之力之人,能有几个?”
“就算举全国之力,拼死御敌,也犹如以卵击石,如今若想自保,只得求助他国。”
“襄都与卫都有龃,此画信,是大翁他不愿独战绾姬戾帝之军,想拖卫都下水罢了,若卫都协助,恐遭背刺,实为下策。”
田娇娥望向蔡卿,“而蔡都,阿娥感应得到,与卫都乃是推心置腹之交,绾姬巡国,巡的可是南阳王朝诸侯列国,或许襄卫之后……”
“下一个,便是蔡都。蔡卿大人,您说是也不是?”
53. 毕原陵墓
历经飓风以及神罚下荒无人烟的沙漠,尸军的晶核再次提能。
尸军如今皆是姜戾在管,田应天也被视作其中一员,正参与着操练,姜戾对他的情感有些复杂,像在看个立场不定,还不成气候的小辈。
玄猫尺玉眼观八方,来回巡逻着领地,阿绾一面从地下蛊诱异植根系,一面与帝芮提及姜戾所言之事。
“不论哪个躯壳的记忆,我皆无狐裘的印象,杲都封城近二十载,父王也记不清这些杂物去向,或许,应在长阳宫?”
长阳宫是越王后生前所在宫殿,自她去后,闭宫封锁,尔后多年,除了姜戾偶去忆旧,此殿如同禁地。
宫内更是分毫未移,与宫殿主人生前一般无二。
帝芮与阿绾分离后,回到杲都建造基站,系统传来全息幻象,便知晓阿绾意欲何为,他也愿意做她的眼。
长阳宫。
环视宫殿,宫墙残根只剩枯木,墙角有着粗细不一的裂缝,碧瓦朱檐早就褪去了色泽,檐角蛛网尘封。
“残破冷清了些,暂无异常。”他将目光移至全息幻象中的人儿。
主神大人都说无异,那肯定是无异了。
9725迟疑道:“阿绾大人,就算狐裘是九尾的,这皮囊她也用不得了吧?”
一个不能动的死物,恐是掀不起什么风波。
阿绾望着沙漠中冒出的枝桠,换块地再蛊,应道:“确认下,也好心安些。”
帝芮嘴角微扬,望着那蛊惑根系,就是不肯正眼瞧他的娇俏小脸,神色宠溺地踏入殿门。
殿内寂静无声,蛛网遍布悬梁,挂丝至房中物件,帝芮手一挥,眼前脏乱便褪了去,这才是越王后生前所见之景。
床榻,案席,衣桁,帐构,隔邸……寝殿内室,目光所及之处,未曾见到狐裘。
“狐裘是冬日所用之物,据说母后很是稀罕,许是收在内库金匮中?”
长阳宫的储司库不在正殿,帝芮移了步。
偏殿储司库更是杂乱,唤能清理脏污,很快帝芮就在各个匮箱内找到了斗篷,披风,大氅,厚褂等旧物。
但,依旧没有狐裘。
“怎会呢?”阿绾不由得停下手中巫蛊,她目光望向操练的尸军,若有所思。
帝芮望着她片刻,忽就抬眸望向西南方位,或许……
阿绾此刻也开了口,“阿芮,若我稀罕什么,就算死了,也是想要它陪葬的。”
“王室陵墓在毕原,我这便去。”
毕原在杲都西南,估摸有十五里地,他念她所想,人已出了长阳宫。
阿绾下意识笑弯了眼,“谢谢夫君,那你到毕原后再……”
帝芮却没想断掉幻象,他幽幽道:“卿卿终于愿意瞧我一眼了?”
阿绾的话止于喉,“……我不是一直瞧着吗?”
帝芮没应,却屏蔽了系统,他往宫外走去,冷眸直勾勾盯着幻象,阿绾忽就有不好的预感。
“你的目光都在宫殿内,难道是那日我服侍得不够好?让卿卿开始对我避而不见?”
“帝芮!”阿绾羞意上涌,果不其然,这神哪还有最初的冷漠样?“9725一看数据又要猜到了!”
“我可不舍得让任何人知晓这些。”他挑着眉,那神情是阿绾从未见过的柔和。
“不许你再提了。”
“有人先前说我不明其中乐趣,为夫想着,是该更积极好学些,让卿卿满意。”
阿绾一怔,她自然记得这话是她在基雪塘顶,竹林阁室所说,心绪又有些蠢蠢欲动。
是啊,她喜好美男,这等美色在前,她怎反倒扭捏起来了呢?
实在不像她。
阿绾无视面上热气,她摸着下巴,微微颔首道:“也是,那下次我要在上面。”
帝芮眼中含笑,喉骨无声滑动,“可以,但不许蛊诱我停下来?”
“……”
二人就这样拌着嘴,帝芮很快到了城门口,他侧身上了马,阿绾也没有要断掉幻象的意思。
她脚下的根系皆从沙漠中冒出了嫩芽,在这一片荒凉中很是显眼。
“啁~啁”,阿绾不禁抬首,空中终于又见到了海东青的影子。
雕鹰落在阿绾跟前,姜戾注视着这头,示意尸军们停下了操练。
“暗道?”听着海东青所报,阿绾着实诧异,“只有襄卫有暗道吗?”
“主子,只探到襄卫,不过卫都这边,快马加鞭朝蔡都去了几位探兵。”
姜戾走近,说道:“蔡都与襄都,是朕早年用来制衡卫都的,如今卫都两头攀附,不足为奇。”
“父王,您可知他们都城有地下暗道?”
姜戾沉眸,“自然。”
他的神情无关痛痒,令阿绾不由得怀疑,“杲都也有暗道吗?”
姜戾眉眼微动,“我儿,这不算什么大事,早年间为巩固天子政权,各诸侯国明枪暗箭之事,不在少数。”
阿绾意会,她望向田应天,瞳眸辗转了几圈。
田应天操练得满头大汗,听到绾姬转述了海东青之意,整个人顿住,“姨母,我真不知晓暗道之事啊!”
阿绾笑得宽厚,“又没怪你,天儿的信已转至你大翁手中,甚好。”
“……”田应天目光闪烁,难道她早就识破了他的藏头诗,甚至是借着他手,刻意为之?
田应天心乱如麻,却不敢再言其他。
半晌,阿绾朝幻象内外道:“既如此,我们便依田襄公所愿,弃卫转襄,如何?”
姜戾眼中阴霾,他尸身靠着晶核异能,与当年无异,但那股帝王戾气是愈发重了,“应是朕唤他们入杲才是。”
天子亲征,却无人来迎,实在是有损天威。
“父王就当陪阿绾游巡北地嘛~”
阿绾笑得乖甜,一如当年娇气,她轻轻安抚着人,任谁听了都要心软。
姜戾心知今朝不同以往,遂也敛下了戾气,对着阿绾笑道:“无碍,阿绾想如何,便如何,朕下令尸军整顿,随后出发。”
“谢谢父王。”
帝芮蹙起眉,神识查看起杲都城中,士兵们对基站建设的进度。
十五里地转瞬便至,毕原墓陵。
此地葬着历朝天子诸侯及其嫡妻,阿绾见帝芮很快便寻到了越王后的陵墓口。
她不由得眨了眨眼,和方才逛宫殿的惬意相比,这神的这番举动,才是真的在寻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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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吧?
是了,他明明说了“暂无异常”,阿绾忽就暗唾自己。
“狐裘在此。”帝芮很快入了墓,此墓与长阳宫布局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
内室中央,摆放着一个棺椁,棺椁周边皆是陪葬寺奴,隔邸后室还有些许乐奴,以及无数精美的钟鼓乐器。
帝芮朝着棺椁颔首示意,便熟稔地穿过长廊,到了侧室的储司库。
储司库的金匮更加琳琅,垒放了满满一室,帝芮还未开匮,后侧密室便开了石门,发出了“隆隆”的声响。
“阿芮,怎么回事?”
帝芮并未回复,而是快步跟上,储司库的后头竟还有个神秘密室,密室入口旁有个打开的金匮,里头空空如也。
这是越王后的陵墓,就连帝芮,都是传神而入的,后侧怎会有个密室,且是谁触发了机关,难道是盗墓贼人?
可是这入口并无凿痕。
入口望去曲径幽深,只有一片黑。
帝芮感应片刻,神情肃穆冷寂,他不假思索便踏入了黑暗中。
“阿芮!”太黑了,纵使帝芮未断幻象,阿绾也什么都瞧不见。
她连忙唤出被屏蔽的系统,“9725,快探探帝芮有无危险!”
9725还未来得及感应,幻象那头便传来了清冷的安抚声。
“卿卿,勿怕,此地气息复杂,若是活人进入,不稍片刻就会窒息而亡,我无事,不过……”
“不过什么?”阿绾浑身紧绷。
“方才从金匮逃出的,不是死物。”
不是死物?墓陵之下,除了死物还有什么?
“也不是活物。”帝芮冷静补充。
阿绾心慌意乱,“太黑了,我什么都瞧不见,可燃篝火?”
“气息不纯,若燃篝火,恐会引起坍塌。”
系统此番也开始安慰,“阿绾大人,主神无碍。”
“不是死物也不是活物,难道是……”
“是那狐裘,九尾确实隐匿其中,它只余一尾,感应到了我的气息,便慌乱而逃了。”
竟是这样!
阿绾舒了口气,九尾眼下虚弱无比,它定是不敢对上帝芮的。
“可这密室究竟通往何处?”阿绾这话刚落,随着帝芮的视线,幻象的光线忽就明亮起来。
是个三岔路口。
帝芮原地止了步。
9725愤愤出声,“太狡猾了,这九尾在三路洞口都留下了气味!”
阿绾娥眉深蹙,全息幻象让她身临其境,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望向帝芮。
“阿芮,如何是好?”她人在躯壳中,对意识体感应得并不确切。
帝芮还未出声,沙漠这头,姜戾已整顿好了尸军。
“吾儿,随朕出发!”
阿绾回头,神情如身处陵墓那般无措,玄猫尺玉已到了身边,海东青也盘旋空中。
“襄卫蔡三都迫在眉睫,卿卿勿忧,你先出发襄都,信我,我不会再让反蛊之力伤到你。”
解决了九尾,确实能让她更加无所顾忌。
毕竟没了反蛊,平定襄卫,对现在的姜绾而言,就一个传音筒的事。
54. 地下迷宫
断了幻象,三岔路口。
帝芮闭目,分别向三个洞口放出神识,探了十丈远后,他才收回了眼。
纵使知晓了那九尾身在何处,帝芮也并不急于出手,沉思几舜,他反向进了右侧洞口。
涂九见那小神君行了十几丈远,在某个交错口忽而右转,他竟瞬间没有了气息!
她眨了眨眼,再次嗅了嗅味,确定他是真的原地消失了,可怎会如此?
涂九对这墓陵万分熟悉,这储司库后的密室,说白了,无非就是防窃贼的地下迷宫罢了,不论哪处洞口,都要绕上几日几夜不休。
若不原路返回,恐是要精疲力竭在此地的,而密室的出口,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储司库!
涂九再三确认外头没有任何动静与气息,咽了口唾沫才开始缓缓挪步,一步三望,终于从左侧洞口探出了头,她迅速折返储司库。
可让她没料到的是,帝芮竟在密室的石门处等着她!
一个神网兜了下来,涂九再也无处可遁。
“小神君,您放了阿九吧!我已本分在此重新修炼了,根本没再作弄他人!求您放过我罢!”
“是吗?那你为何要夺越女的意识体?”
涂九慌了神,那棺椁尸首早就成了干尸,却有意识体经久不散,涂九只余一尾,回到狐裘时,见越女意识有复苏之意,自然是起了贪心。
若能被她所食,定能增添不少修为。
可那越女实在难动,连带着她周边的寺奴与乐奴都很难缠,她根本就踏入不了内室半步!
“没……没有,阿九只是见她孤寂,想着兴许能做个玩伴?”神网内的狐狸呜呜哀啼,不是他们人说的吗?
若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只是想重得一副躯壳罢了,又有什么错?
“卫都君侯被你吸干了精血,勿再添孽力,否则就算你修炼成精,吾亦会散掉你所有修为。”
帝芮神情肃穆,不似恐吓。
涂九忽就觉得岔愤,“小神君您真是偏心。”
“怎么?八尾的教训,还不够吗?”
涂九狐牙龇咧,她不甘道:“左不过是阿绾她先蛊诱成功罢了,若小神君被我先得了手……”
“你的巫蛊对吾无用,她的亦是。”帝芮眉眼淡漠得很。
“怎么可能?我分明瞧见她曾把你勾得死死的,你们在许多界面里都……”
神网力道忽就收紧起来,将涂九的话勒在了喉咙,“分明……就是……她蛊诱……”
帝芮完全敛下了眸,“你错了。”
他是心甘情愿的,每一回,都是。
涂九被彻底收回了神网,帝芮将她扔进了残识海净化,她离开空间的一刹,金匮中的狐裘也原地消散了。
而远在千里外的卫都,所有巫者皆丧失了异能!
只有反蛊者还有着巫蛊之力,可御兽力却是大大衰减了,卫子离与文姬已是寸步不离,但他甚至不能再放出雀群,更别说探视敌情!
望着只能御出几只乌鹊的卫子离,文姬再次陷入彷徨。
巫蛊,既是盔甲,也是软肋。
帝芮收回神识,他只想做阿绾的盔甲,不想成为她的软肋,他唤出数据,再次查看杲都基站的建设进度,转身便要离去。
“公子留步。”一个温婉平和的声音唤住了他。
内室中央的棺椁上,忽现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她与阿绾的躯壳有八分相似,却只剩一抹意识灵体,身边低眉垂眼跪立着几列奴人。
帝芮凝眉,问道:“你还有何遗愿未解?”
“妾之小女得公子爱重,妾心慰之,密室尽头有一暗道,通往越都,天子与小女此行凶险,若有万一……”
越女神情哀伤落寞下来,帝芮却明了其意。
“暗道一开,地下迷宫扭转方位,你这陵墓……不,整个毕原陵墓,是要彻底坍塌了。”
意识灵体笑得从容,“妾身本应归去,奈何小女执念太深,将这空间停滞了千年,幸而她归,否则妾与天子,皆不得其所。”
越女口中吐出一把金铜密钥,很快便漂浮至帝芮眼前。
“这是打开暗道的密钥,若可以,还盼公子交予小女,妾不甚感激。”
顿了顿,她又叹喟道:“万物皆有运行之道,公子不该每次都舍去自身,您宠溺她,焉知她不会因你的离去产生执念?”
帝芮神情错愕,她……会对他产生执念吗?
“小女任性,回回贪恋男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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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公子不妨想想为何?”
说到这她又笑了,“不论如何,还是感念公子。”
“……”
帝芮恍惚回到了杲都。
钟慕良、杜恺、骆晋、赵德礼与王稚等人皆在营中负责基建。
杲都城池很大,三朝五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东阶与西阶泾渭分明,加之都城四周本就有厚实的城墙,倒是给他们省下不少力气。
众人见到帝芮,连忙上前行礼。
钟慕良抱拳,拿出图纸禀报基站进度,“主帅,地基已牢,末将将基站分为五大舱区,请您过目!”
“日后各区异能独立,中区依旧设立斗能场,还空了片地儿予军师日后驯植,您看这般可行否?”
帝芮收了思绪,瞥向图纸,看了几舜,目光又再次望向钟慕良。
这人面皮尚佳,阿绾也曾望着他发呆,甚至还有过逗弄之意,若不是他及时阻止,早就被阿绾勾去了心。
可他实在看不出钟司马有何处与他相似,真的是对他的执念吗?
帝芮又想到伯虞、商楚,甚至是胡荇……所有细节数据皆在神识中复查了一遍,他忽就有些释然了。
众士望着钟司马,钟司马见主帅盯着自个儿蹙眉,心中万分不安,“要……要不,末将再重新规划一番?”
罗都的王畿基站差不多也是这个格局,他只是拢共到了一处,难道主帅是觉着分开好些?可先前也是他交代要建到一处去的!
钟慕良心中揣揣。
帝芮深吸口气,闭目揉眉,“不用,便这么定了,抓紧时间。”
众将士舒了口气,一同应道:“是,主帅!”
时隔多日。
阿绾已到了襄都城外,海东青探得蔡都已出军前往卫都,而田襄公亦在卫都驻军。
“他们那头这般热闹,倒显得我们襄都冷清极了呢,是吧,天儿?”
“……姨母说的是。”
阿绾收回了眼,无趣。
姜戾勾了勾唇,高呼道:“去吧,让他们恭迎咱们入瓮!”
天子尸军终是大肆入侵,襄都的异能守军不堪一击,很快便肉袒牵羊而迎,士卿大夫们则是畏惧丧尸,纷纷躲入禧臼公子禁足的祁阳殿。
55. 蛇虫鼠蚁
时隔多日。
阿绾已到了襄都城外,海东青探得蔡都已出军前往卫都,而田襄公亦在卫都驻军。
“他们那头这般热闹,倒显得我们襄都冷清极了呢,是吧,天儿?”
“……姨母说的是。”
阿绾收回了眼,小儿无趣。
姜戾勾了勾唇,高呼道:“去吧,让他们恭迎咱们入瓮!”
天子尸军终是大肆入侵,襄都的异能守军不堪一击,很快便肉袒牵羊而迎,士卿大夫们则是畏惧丧尸,纷纷躲入禧臼公子禁足的祁阳殿。
襄都宫中。
寺奴们在昌宦的带领下,颤抖着恭迎戾帝与绾姬。
尖细的通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宫殿中,昌宦躬身上前,匍匐跪于尸军面前。
“君王万寿无疆,绾姬长乐无极。”
姜戾嗤笑了声,“朕倒是不曾料到,襄都的宦官,竟比那些士卿大夫们守礼?”
昌宦忍着心骇,看了一眼小公孙。
他牵强笑道:“天子巡国,自当相迎,襄都与王畿乃是姻亲,然文姬外出未归,田襄公十分重视,已亲自率兵去寻,士卿大夫因……因襄都内务未毕,同禧臼公子一道,正在祁阳殿商议。”
“奴领命在此,恭候王室,恭候小公孙!”
“恭候王室,恭候小公孙!”众寺奴们纷纷下跪行大礼。
“话说得倒是好听。”绾姬侧身从玄猫背上落地,“不过既是恭候,哪怕禁足,也该来拜见才是?”
禁足!
昌宦有霎那的慌张,绾姬怎会知晓此事?
竹册是他亲手带回襄都的,全程并未假手于人。
“绾姬说笑了,并无此事,大人们确有要务相商。”他面有讪笑。
阿绾也勾了勾唇角,“士卿大夫这般慎重,想是要紧之事啊……”
她的尾音拉得很长,忽而又娇俏回首,“既如此,不若让他们来这相商,侯伯既然不在,父王为他们决议便是!”
昌宦霎时面露难色。
阿绾娇俏的面庞逐渐沉下,眼中也带上了冷意,“这是命令,昌宦。”
“……是,绾姬。”昌宦作势退下,顿了顿又朝田应天打了个眼色。
“呵呵呵,君王,绾姬,小公孙也应去拜见禧臼公子才是,不若同老奴一道前往祁阳殿?”
姜戾威严赫赫,“怎么,襄都已到了无视君意的地步?朕允他退了吗?”
尸气异能带着寒气,昌宦不敢再言,躬身行礼后匆匆退下。
祁阳殿内。
众人闻得昌宦所报,皆有惶恐。
田禧臼一脸畏惧,“让孤去拜见那群异能丧尸?这不纯粹是让孤去死?”
他向后缩了缩,看向一旁众臣,又起气性,“你们这群老匹夫,速速入殿去拜见那丧尸才是!孤被禁足,是得君侯庇佑!可不是为了给你们沾光的!”
此言一出,众士心寒。
“公子您这是何意,是要弃我等不顾?”
“呵,诸位听孤一言,尔等也到了颐养天年之际,待君侯平定尸军,荣登高位,自有诸侯列国来朝!”
“届时尔等再要离去,难免就有些……不大体面了,何不乘此机会,顺水推舟?”
“你!”众士卿怒目而视。
“气数尽了,气数尽了!竖子不以为谋啊!”
田禧臼冷笑一声,“孤早已受够了你们所谓的谋定,昌宦,带他们去面见尸军,给孤守好殿门!”
昌宦低下眉眼,哀叹了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
田应天朝着祁阳殿的方向,望眼欲穿,阿母与阿娥怎会外出呢?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还是在如此动荡的时刻!
阿绾吩咐好灵宠们的去向,便注意到田应天的神情,她笑了笑,道:“天儿想做这襄都君侯吗?”
田应天闻言愣住,听清楚后忙下跪起誓,“天儿绝无此意!”
“为何?你本就是这襄都嫡公孙。”
田应天咽了口唾沫,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望见后头匆匆赶来的士卿大夫,他才定了神。
“姨母,大翁与阿父犹在,我又怎能无礼?”
“心有礼法,还算是个好孩子。”
话间,昌宦已经领人至外殿,众人皆惶恐行礼。
“见过绾姬,绾姬长乐无极。”
阿绾笑道:“父王在殿内久候,各士卿随本宫一道入殿,辛苦昌宦了,你在外头守着吧!”
“……是,绾姬。”目前局势已不是他一个宦寺能说了算的,只能盼着各位士卿大夫们,能抵上一抵了。
穿过前廷,便能瞧见里头异能尸军布列,纵使未有攻击之势,尸军惨白萎缩的姿态十分骇人。
这使得士卿们吓得不轻,甚至无法维持好进殿序列,挤作一团。
后头的动静大了,阿绾便停了步。
“襄都之士已经目无礼法了?尔等这番作态,按王朝律令,应处大辟,尔等是欢喜腰斩?车裂?还是炮烙?”
她每说一个刑法,身旁之士便多抖一分。
田应天见状,心有羞意,全然记不得自己当时有多害怕尸军,只觉有失襄都威严。
他本跟在绾姬身侧,思虑几舜后,霍然回首,“诸位士卿,君王绾姬无恙,乃是王朝幸事,不得失礼!”
弱冠之际的小公孙言辞凿凿,士卿们群龙无首的慌乱渐渐被压了下去,他们心中燃起了希冀。
为首的士卿甩了甩袖,拱手行礼应诺,后人也陆续定了定神,纷纷应诺。
阿绾笑睨了眼田应天,冷哼一声,这才率先入殿。
殿内。
姜戾的诏令文书已拟定完毕,一一望着来人,还未开口,不怒自威。
礼毕,阿绾朝姜戾轻轻颔首,便退至一旁。
姜戾沉声道:“田徙大将留于江都,他告知朕,北地动荡又起,田襄公如今被卫都蔡都挟持,朕甚为担忧,而禧臼又犯了错,被田襄公禁足。”
殿中众人神色各异起来,各个额间冒汗。
姜戾又叹喟一声,“不论如何,襄都乃是朕当年打下的江山,是南阳王朝的领土,眼下却落得个都城无主的境地,尔等为襄都士卿,可有何高见?”
“这……”殿中士卿哑口无言,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戾帝给了众人一个天衣无缝的由头,若按君王所言,他们便不是不忠不义,不收礼法之徒?
为首的士卿咽了口唾沫,胸腔起伏,他抬眸与各位同僚对视,再三确认后,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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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咬道。
“还盼君王为我等作主,另择明君!”
“是啊君王,小公孙时近弱冠,臣斗胆上谏,就由小公孙继承襄都大统,我等愿倾心辅佐之。”
“臣附议!”
“……”
田应天刚稳住的心又跳得飞快,他下意识望向阿绾,只见姨母笑意盈盈,似有鼓励之意。
“可……大翁阿父尚在,天儿怎能……”
阿绾适时打断,“难道天儿愿意看到襄都无人管辖,沦为废土?”
姜戾亦是不羁道:“天儿是朕外孙,定然有这份能耐,勿再妄自菲薄,且还有众士卿大夫辅佐你,有何可惧?”
“朕在你这个年纪,早就与敌寇厮杀过无数次了!哈哈哈哈!”
戾帝笑声爽朗,田应天下意识望向一众跪地请求的士卿,又看向阿绾,他目光微变,像是坚定了某种决心。
“天儿,谢过外翁!”
姜戾豁然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众士卿道:“好!诏令文书在此,襄都稳定,民心亦定,朕甚慰之。”
阿绾上前欲宣读诏令文书,怎料外头传来骚动,还有尸军的嘶吼声。
殿内众人不明所以,出了殿门,只见尸军全然对着殿外嘶吼,姜戾一顿感应,立即眯紧了眼。
“尸军有应,襄都的暗道,涌来了很多蛇虫鼠蚁!”
这话一出,众人皆有惊讶,只有阿绾面露凝色。
士卿大骇,“暗道?襄都何曾有过暗道啊?”
“是啊!蛇虫鼠蚁?这为何会让尸军惊慌?”
阿绾深吸口气,“因为那些都是异兽,还是带着毒瘴的异兽。”
一室吸气声起,田应天立刻道:“诸位莫慌,君王与绾姬尚在,不得自乱阵脚!”
姜戾给了田应天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若是蛇虫鼠蚁成群出动,不是天灾,便是地难。”
阿绾敛下眼,“不劳父王出动,绾绾唤巫蛊解决便是。”
不待他人反应,阿绾已踏步而去。
·
襄都宫外,蛇虫鼠蚁的“嘶吱”动静愈发嘈杂,还有许多百姓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连成一片,她在前方望见了昌宦。
“完了!全完了啊!”
阿绾步步向前,“昌宦是在可惜暗道被毁,还是为百姓担忧?”
昌宦惶然下跪,“绾姬,您饶了襄都,饶了小公孙一命吧!”
“看来昌宦有所不知,天儿在半刻前,已成了襄都君侯,若你还想护着他,最该先解决的,是你们的禧臼公子才是。”
“君侯……?”昌宦愣了一瞬,这才意会过来,他心中大喜,这般也是给田襄公有个交代了!
“奴这便去祁阳殿!”
阿绾笑了笑,“本宫给你半刻钟,将人带来这,异兽们抖还饿着呢。”
“……”昌宦咽了口唾沫,“是……是,奴这就去。”
阿绾望向宫墙外景,如此数量庞大的蛇虫鼠蚁,为何会突然暴动?又是有何人在驱动它们吗?
9725出声解惑,“阿绾大人,是主神大人在清暗道。”
帝芮?
这出乎阿绾意料,“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彻底完成末世王朝任务!”
56. 平定北地
阿绾眉眼微动,陷入了沉思。
“帝芮在何处?”
9725立即展现了全息幻象,“主神大人身在越都,知晓蔡都派人支援卫都后,他便要将越都的水患引到蔡都去。”
阿绾感到不可思议,“如何引?”
“自然是通过暗道,我的卿卿。”
9725见幻象那头主神已经注意到了他们,霎时消了音,隐遁下去。
“你的意思是,各诸侯国的暗道是相通的?”
“嗯,从杲都辐射四周,与江都,越都,卫都,蔡都,襄都,罗都相连,都邑较小的诸侯国只有分支。”
阿绾心有不解,“既然相通,若水患未至蔡都,去了其他都城,岂不是会引得天下大乱?”
帝芮眉眼无波,“只是作势吓唬蔡都,离间蔡卫罢了,汶江水一旦淹了所有地下暗道,我会将整个地下空间收入残识海。”
所有暗道!
阿绾吃惊,但见他的神情十分坚定,知晓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她还在沉思,帝芮却已透过幻象,深深看了她好几眼。
言语中带了些亲昵的韵味,“因此,逃窜出来的异兽,还盼卿卿为我解忧?”
对此阿绾自然没有异议,她轻轻颔首,唤出了传音筒,可思来想去,心中依旧觉得不安。
“可是阿芮,这么多残识,你如今的神力,能净化得完吗?”
她犹记得,当初只是净化了伯虞商楚等几人的残识,就足够让他头痛欲裂了,还是在她的蛊诱下,才缓解了些许。
“不若先停一停,待我平定了北地,再与你一道,这样你也能舒适些?”
有她在,他定然更加欢喜,但……
帝芮眼有冷意,“地下残识不清,他们便要破土而出了,这个任务本就濒临崩溃。”
是啊,若非形势严峻,她的养老空间又怎会被末世贯穿,与他的神识捆绑?
阿绾不再多言,深吸口气,“那绾绾负责清理异兽,夫君还是要万事小心,若有需要……”
罢了,若真到那地步,她的反蛊之力也会知晓的。
帝芮见她半吞半吐的,知她在为自身担忧,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混沌至今,大抵只有阿绾,会为主神担忧了。
他宠溺一笑,却也未再多言。
恰逢昌宦已将田禧臼请出了祁阳殿,阿绾听闻动静,微微侧首。
田禧臼得昌宦通报,言绾姬有贺礼相赠,请他移步宫墙。
他觉得莫名,那个传闻中不知检点的王姬,竟要给他拜贺,想来定然是愿臣服在他脚下了?
这让他不免自鸣得意起来,最尊贵的王姬又如何,戾帝那丧尸的两个掌中明珠,不还是皆臣服于他?
这大快人心的邀约,他焉能错过!
“你便是那水性杨花的落魄王姬,姜绾?”
阿绾眯了眯眼,回首相望,田禧臼还欲大肆羞辱,但一眼便瞧见了他这辈子都没法忘怀的娇容。
她……她与文姬无一处相似,怎会如此貌美动人!
阿绾勾起嘴角,“水性杨花?落魄王姬?”
唔,倒也还算客观,阿绾还未有何辩驳之意,幻象中的帝芮俨然已不愿平常待他。
他操纵异能,将人凌空举起。
“哎?啊啊啊!”田禧臼莫名凌空飞起,悬空在那城墙之上,还来不及疑惑,就转变成了惊恐。
“守军!护驾!昌宦!快……快去唤人!”
昌宦纵然有再多不忍,可一想到小公孙已被下诏,成为襄都君侯,他咬了咬牙,视而不见。
“姜绾!姜绾!你不是有异能在身吗?快!快救孤!”
阿绾似笑非笑,“就凭你?也值得本宫出手相救吗?”
“你!是孤方才未能瞧清楚,你确实很美!你是孤见过最美的女人!孤愿……”
这话引得帝芮不但没了平常心,甚至还起了厌恶。
“嘭”地一声,田禧臼掉落到了宫墙外。
“……”阿绾有些无语。
“哎哟!疼死孤了!”
田禧臼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庶民百姓的注意,但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也不愿去管那宫内大人们的死活。
官道上皆是异兽,大伙儿躲都躲不及!
阿绾站在宫墙上,俯视着他,“快跑,也许被这么刺激一遭,或许你就被激出了什么异能呢?”
田禧臼环望周边,顿时没了逞能的想法,他跌跌撞撞地四处躲藏起来。
阿绾唤着传音筒,御兽追逐,却也不跟着太紧,看着那人在街巷乱窜,属实觉得好笑。
“这惩罚太轻了。”帝芮面无表情道。
阿绾巧笑嫣然,“主神平等爱人,且他说得没错啊,难道绾绾不是夫君见过最美的女人?”
帝芮剑眉紧凝,最美?
老实说,在她之前,他并未有这种概念,但每每见他逗弄旁的美男子,他就觉得万分不该!
得不到回应,阿绾也没追问,直至她将田禧臼驱至襄都城门口,那人望见刚刚归来的玄猫尺玉。
如此巨大体型的山狸,直接将田禧臼吓晕了过去,也让众蛇虫鼠蚁愈发收敛。
玄猫尺玉的异能太过强大,不稍片刻,异兽们都不安地躲进了城外的丛林里。
感受到主子的逗弄之意,尺玉也兴致勃勃叼起了晕眩的人,想当成石子推着玩,阿绾见状制止了它。
“归来了,所探何如?”
玄猫不费吹灰之力就跳上了宫墙,它恭敬道:“主子,襄卫联盟已然不成,田襄公手下士兵要暗杀文姬,去母留女,卫子离带着妻女躲进了暗道。”
“他们也进了暗道?那田襄公趁势攻占了卫都?”
“并没有,蔡都出兵助势卫都,但卫都的异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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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构不成威胁,若不被田襄公吞下,便是蔡都的囊中之物了。”
这可不行。
帝芮闻得这些,也道:“引水入暗道之事,我会加大力度,他们若胆敢与你对峙,越都会将蔡卫二都灌城,让海东青将此讯散播各诸侯国。”
“以越都的名义?”
“嗯,姜戾北伐,越都神女一族积极响应,天下皆会明白此举,待平定了北地,届时收回各诸侯国的国印,一统南阳王朝,指日可待。”
阿绾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在越都究竟做了什么?”
“清理水患,改变河道。”帝芮言简意赅。
“何止!主神大人修建了新渠,还画了治理水患的图册,但是交给秦嬴了。”9725炫耀似的朝阿绾吐露。
“怎么给他了?”
帝芮停了几舜,才道:“我若来不及做的,能做的人做便是。”
一直萦绕着阿绾的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处,幻象无声,他们无声对望了很久。
阿绾眼眶泛红,她隐忍道:“地下空间的残识,会将你吞噬吗?”
“一缕神识罢了,这是我的神职所在,卿卿。”帝芮的声音很轻,带着轻哄。
“那为何不交予我来做?”
“治理水患绝非易事,今后纵然成了女君,卿卿也勿要……太过劳累了。”
阿绾的泪无声滑落,帝芮撇过了眼,心神亦是掀起波涛,残识海内一片狼藉。
他定了定神,说道:“为夫还要继续引水入暗道,让海东青来越都一趟吧。”
半晌,阿绾才哑声回道:“……好。”
·
卫都。
卫子离寻不到踪迹,蔡都围城叫嚣,田襄公只得作罢,他唤来探兵。
“襄都眼下如何?”
“君侯,尸军入城后,只见两只异兽出入城门,其余并无异常。”
“又是异兽?”
襄都曾遭异兽围城,他一度以为是卫都所为,可卫都眼下乱象丛生,眼看就要落入蔡都之手,卫都众人的御兽异能也消散了。
田襄公一时有些心慌,难道……一开始便有哪里错了?
可现在戾帝与绾姬已入襄都,他全然被动起来!
暗道!
对,他嘱咐了昌宦,守好暗道!
“田青!”
“末将在!”
“去,传令三军,随我返都!”
田青不解,“将军,为何惧怕那蔡都小儿?三军拼死夺下卫都才是啊!”
“拼死?如今是我们夹在中间,两面受敌了!”
“什么……?”田青后退了两步。
田襄公苦笑,“天神再次站在了姜氏那头,是寡人计不如人,技不如神啊!哈哈哈哈!”
仰天长叹了几许,田襄公赫然出声,“快!去暗道!许是还能有一线生机!”
57. 正文完结
南历993年,夏至时节。
蔡都在卫都灭亡后,也未能幸免,襄君田应天率军与蔡氏对峙,又引汶江水灌城,蔡都被迫投降。
然而覆水难收,汶江水依旧是彻底涌入各都邑的地下暗道,从最初的越都,逐渐覆盖至杲都,江都……
尔后便是整个南阳王朝!
各地庶民百姓惶恐不安,哪怕是在夜间入眠时,他们都能听见地下传来震天动地的动静,还伴随着怪物的吼叫!
幸而这些神秘鬼怪的活动时长不长,小暑将至,动静竟像瞬间蒸发了似的,任谁再去仔细聆听,也听不到丝毫动静了!
只剩寻常虫鸣。
不仅如此,南阳王朝的丧尸如同人间蒸发,异兽也都恢复了正常体态,各都邑的异能者们,一夜之间变回了常人。
初始大多数人还极不适应,可他们能怎么办呢?
与天斗吗?
历经数月的无力期后,大家都恢复了平常心,只有极少数难以接受,崇拜异能的疯子,被杲都建造的基站统管了起来。
姜绾作为姜氏唯一血脉,再度入主杲都,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各地都城逐渐又起了规训美男的势头,老一辈人谁人不知,绾姬尤为偏爱美男子!
此话口口相传,各都新君都起了心思,年迈者开始规训家中嫡子幼孙,年纪相仿者,无不朝贡献好。
胜国殿上。
阿绾望着各都君侯献上国印,以及殿外跪了一地的宦寺与将士,一时有些恍惚,还是身旁女奴提醒,她才回了神。
“女君,成都邑的御马司秦嬴,携副司赤娇弋,在殿外求见,说有物相赠。”
近日阿绾皆是这般恍惚,听到是秦嬴,她立即道:“宣!”
“宣成都邑御马司觐见!”
阿绾坐得端正,直勾勾盯着殿门,直至秦嬴出现在了视野里。
“赢,拜见女君,愿女君跻彼公堂,万寿无疆!”
御马司恭敬庄重,阿绾却已按耐不住心绪,命殿内众人离去。
“帝芮临行前,可有交代什么?”
秦嬴敛紧神色,高高举起手中图纸。
“女君,恩公将治理水患图册交予我,越都渠这儿,我将图纸做了完善,汶江堰的图纸复杂繁琐,还盼女君指点。”
恩公的出现本就是天降,可他明白得太晚了,秦嬴也知女君有异,但天下一统,国泰民安,才是这个世道如今所需要的。
哪怕有异又如何呢?
“除此物外,还有这个。”秦嬴从袖中拿出一把金铜密钥。
“我亲眼所见,恩公这密钥交予一只雕鹰异兽,但恩公消失后,那雕鹰从空坠落,我便拾了该钥。”
“赢想,或许此物是恩公要交予女君的。”
阿绾缓缓起身,步下高台。
她目不转睛盯着密钥,不明其意。
“9725,这是什么?”
“是某个通道之门。”系统正在做着最后的数据校对,望了一眼后如实回答。
阿绾敛下眼,将密钥紧紧捏在手中,见秦嬴依旧高举的图纸。
沉默须臾,她微微一笑,“夫君既将图纸交予你,便由你全权负责吧,待汛期过了,沟渠江堰即刻动工,你可有异议?”
“这么大的工程,女君放心交予嬴一人?”
“夫君信你,朕自然也信。”阿绾转身,回坐于案后。
秦嬴思绪杂乱,阿绾却不再多言,让他退了下去。
胜国殿内只剩她与女奴宦寺,阿绾向后一仰,当初殿内被丧尸砸毁的洞口,已被帝芮修补完善。
他总是这样。
阿绾捋了捋思绪,最初,帝芮定然是想自己完成任务的,所以他才会成了罗都君侯的义子,想一步步吞并其余诸侯国。
但在女君的执念下,他甘愿屈居于辅助配合的位置。
阿绾深吸口气,让女奴传殿外的美男宦寺们入殿。
“9725,他是知晓我性子的,今后我再这般逗弄美男,眷养面首,主神还会干涉吗?”
9725有些头大,还好数据校对无误了!
望着陆续入殿的美男子们,9725干瘪笑道:“呵呵呵,阿绾大人,末世王朝任务完成100%,您放心,这是您最后一个任务了,本统不再传送数据。”
它马上就滚回天道大厅,“您可在此养老空间安享退休生活,至于今后您要如何安享,自是您说了算。”
主神都不管了,它哪来的脸?
“真可惜……”阿绾下意识道。
系统传送自己离开养老空间之际,正是宦寺们有序跪拜之时,它告诫自己要再“机械化”一些!
不许多看多想,免得再生欲念,被主神彻底清洗!
可当9725真的回到天道大厅,才知晓帝芮根本无暇顾及它。
被吸收进残识海内的残识们,脱离了地下暗道的既定空间,正四处叫嚣游荡着,天道大厅忽明忽暗。
进入任务的宿主们还好,休憩阶段的宿主们,在天道大厅被吓得花容失色,意识体都险些要魂飞魄散!
帝芮用神识极力净化着整个天道大厅,他身后的神光刺眼,却极为不稳定,神识体通身冰冷无波。
意识体们咽了口唾沫,大伙都知晓,主神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残识都要将神光遮住了。
“大厅从未这样晦暗不明过,天道会崩吗?”
“不会,不会吧……我才刚死啊!任务才做了一个啊!新鲜劲还没过呢啊!又要再死一次吗啊!”
“姐妹,不要激动,什么死不死的,来了天道,保住意识体才是最重要的,看来你在恶毒反派组,任重道远啊!”
“是啊,除非你有阿绾那样的天赋,否则任务做到吐了都不够!”
“阿绾是谁?”新宿主眨了眨没有眼泪的眸子,虚心求教。
“你竟然不知道阿绾?”
“天道唯一的大满贯宿主啊!她从恶毒反派组一路摸爬滚打,成了女主组的满星,然后好像得罪了主神,又从女主组一贬再贬……”
意识体们越聚越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有八卦可唠,好似主神和天道怎样,都与他们无关了。
确实,崩了就崩了罢,他们本就是意识体,还要怎么死?
随着“阿绾”这个名字被宿主们提及得越来越频繁,天道上空的神光愈发趋于稳定,直到神光彻底吞噬掉天道漂浮的残识。
大厅彻底稳定了下来,众人的八卦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意识体们该刷任务的继续去刷任务,系统们该绑定的绑定,该隐遁的隐遁。
二代9725听着阿绾大人的旧事,正津津有味着,怎料四周的氛围开始诡异起来!
这么多残识呢?
看来主神大人的神力,定然又是飞升了一个台阶啊!
它立马跟随一旁的系统要遁去,然而被喊了个正着。
“9725,阿绾呢?”神音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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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
“主……主神大人,阿绾大人她都退休了,任务也都完成了,自然……还在她的养老空间了。”
9725感觉统生不妙,上次被问这个问题时,它的下场可是被彻底清洗了数据!
“呵呵……主神大人,但我这次留了个心眼,阿绾大人她拿到了密钥,若您要去寻她,可以从通道之门去寻!”
帝芮一言不发,9725得不到回应,忐忑不安。
半晌。
它才察觉主神的神识离去了,徒留余音,“去绑定下一个任务宿主,勿再去干涉她了。”
她想要什么样的养老空间,想过什么样的退休生活,都随她去。
9725渐渐舒展了绷紧的程序,不知为何,它竟觉着有些失落。
【叮!任务档案9725×阿绾,末世王朝任务,完成进度100%,已存档。】
正在杲都制定新律的阿绾,忽觉意识体一松,打开系统面板,哦,她彻底没有绑定的系统了。
秦嬴在一旁为她磨墨,忽视女君身后的白面寺奴,心中是不悦的。
怪不得当初她会劝说自己向前看,女君根本就不是一个长情之人,他为恩公感到不值和惋惜!
阿绾不动声色收起面板,问道:“沟渠江堰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回女君,一切都在规划中。”
“嗯,南阳王朝各诸侯国的礼制有差,为了统一管制,还是得制定新律,车要同轨,书要同文,朕拟定好了这些,你先看看,若有不妥之处,可由你自行增改。”
秦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叫由他自行增改?
阿绾不经意笑了笑,“夫君离去已有数月,汛期也近尾声,如今王朝百废待兴,可属于南阳的时代,终究是要落幕了。”
她拿出了传位玉玺,抚了抚,“世人常道姜氏得天神庇佑,可谁又去庇佑天神呢?”
秦嬴愈发听不明白女君的话。
索性阿绾也不是说给他听的,她历经过许多任务,早该心坚石穿,可总忍不住想起一个神影。
退休的日子不是不能过,只是……少了些什么,日子就变得甚是无趣了。
她望向秦嬴,欣慰一笑,“朕无嫡长子,亦不愿操劳国事,可夫君为朕固守了天下,不能随意弃之,夫君信你,朕亦信你。”
这是女君第二次这般说了,秦嬴却渐渐明白了她的用意,心绪浩然起伏。
阿绾将传位玉玺搁置在案面上,她倏尔想起那个旧系统的话。
【神力感召,万物复苏。】
“秦嬴,你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说罢阿绾唤传音筒蛊起惑力,她一边紧捏着金铜密钥,一边传音整个南阳王朝。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①”
改朝换代,朝夕之间罢了。
神君殿。
阿绾捏着金铜密钥寻到帝芮时,他瞧着一切无异,冷漠如昨。
但这已不能让她再心畏了,阿绾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捂住了主神的眼眸。
“夫君独自一人,是不是时刻审查着绾绾的数据呢?”
帝芮不是没察觉到意识体入侵,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颤抖着拉下那双柔荑,他有些哑然,“卿卿……我没有。”
阿绾笑得如花似玉,“可绾绾不想孤身一人在养老空间,今后夫君在哪,绾绾就在哪,可好?”
“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②”
58. [锁] [此章节已锁]
青城山道观。
阿绾挂在树梢上半掉不掉,她费老大劲儿维持着身子的平衡,祈祷着自己千万别掉下去!
如今的她,要靠道观的香火增添修为,可香火不是那么好吸食的,像道观外的河鱼精,空中的鸟雀精,都只能淡淡闻个味儿。
只有她钻进了道观的木棉树。
她远远瞧过,以往的香火总是往这个方位飘,蜷缩在这个位置,最为受益!
“阿绾大人,这树本就光秃秃了,再歪就显眼了,您缠紧点呀!”
“我没当过蛇,还要多紧才算紧?”
青蛇早已到了冬眠之际,意识体已使出了浑身力气,可这躯壳就像是被箍上了什么咒术般,软绵绵的。
若不是系统怂恿,她真想放纵躯壳大睡一场。
9725是她新绑定的系统,阿绾成为意识体的时间还不算长,先前绑定过几个系统,任务皆未能完成,惩罚得很重!
以致于她的天道币到现在都是负数!
这一次任务,她务必要圆满完成!
“9725,那人真会在这种杳无人烟的道观里?你不是说他是即将黑化的反派?”
“当然,阿绾大人,我是天道所出的系统,实话实说是统生自带属性。”
行吧,这时的阿绾对系统还是深信不疑的。
毕竟她亲眼见过山狸想跳进道观,却被什么白光给推了回去,而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蜿蜒匍匐了进来,这定然是系统的功劳。
“反派有双重人格,你的任务便是攻略他那妖魔道长的那一面,让他放下执念,好让另一面的佛子能顺利走上正道明途。”
佛子?
阿绾蹙眉,她对吃斋念佛的男子都没有什么兴趣,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光秃秃的面相,不好看!
“知道了。”阿绾恹恹应着。
躯壳没劲,道观的树也光秃秃的,任务对象更是光秃秃的,阿绾忍不住叹喟。
“唉,就蜷在干支这就好了罢?你真确定躯壳吸上一冬,就能幻化人形?”
“是的,阿绾大人。”前提是她能吸上。
阿绾望着光秃秃的树梢,又瞥了瞥下方冷冷清清的道观,咬了咬牙,“行!那让‘我’睡吧!”
上一秒前还龇牙咧嘴,下一秒阿绾的意识就出了鞘,青蛇一动不动了。
道观柴房。
一名道士正捆着新柴,他一袭素袍,面容清冷如霜玉,眉目之间又有着几分不染尘世的疏离。
身旁还站着另一名道士,背起柴火就要出门,他交代小师弟。
“玄芮,东厢的柴我现下背去,应是足够了,西厢的瞧着少了点,要是不够五札,你记得到后山再去砍些回来,也要留些到春日备用。”
“好,师兄。”
青年道士玉雕般的面容就像一尊神像,若不是他手中捆绑动作不停,瞧着还真像个假人。
意识体飘进来时,心跳倏尔漏了一拍,破旧的柴房都变得模糊了,唯独他的轮廓清晰得让阿绾离不开眼。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而且……他明明有头发啊?
阿绾咽了口唾沫,“你莫不是在骗我?他有一点反派的样子吗?”
实在是太人畜无害了。
9725冒了冒头,“阿绾大人,玄芮本是道士,只因体内有魔种,最后不得不弃道成佛,他现在的数据已濒临界值,不出一年,必成妖魔。”
“本统劝您还是等您的躯壳化作人形后再来,免得……”
“被误伤”三字还未能说出口,玄芮就察觉到了柴房有精怪的气息。
他抬手掐了个术法,瞬间就勒住了阿绾的意识体。
“咳……唔!放,放手!”呼吸不过来了!
怎么回事?他一个小道士,都能察觉到意识体的存在了吗?
他瞧着一点都不无害了,冷戾肃杀的瞳眸彷佛能凌迟她!
“阿绾大人,本统警告过您了,他身上可是有魔种,虽看不见,但他对妖魔鬼怪的气息最是敏锐!”
阿绾已经动弹不得了,顾不得系统在说什么,只本能抓着那双大手,挣扎着。
玄芮桎梏着精怪的脖颈,凑近嗅了嗅,若是师兄在场,又要无语这小师弟,总对着空气做出奇奇怪怪的举动了。
“是蛇妖。”玄芮无喜无悲,好似自言自语。
索性这蛇妖的气息,倒不似他以往对精怪气息的厌恶,玄芮松了手。
“你不好好冬眠,到处乱窜什么?”
“咳!咳咳咳!”
阿绾终于能呼吸了,她大喘了几口气,意识体缩成一团,脑子却开始急速飞转。
“道长,奴家先前没寻着吃食,冬眠也不得安生,所以才……”
细软的娇音让玄芮又蹙了蹙眉,听着是个还未化形的小妖精,他收了眼,继续捆柴。
“道观没有能供你冬眠的吃食,你不能吃人。”
阿绾缓过了气,“不不不,奴家从不吃人。”
“那你吃什么?”玄芮淡淡,她一条蛇,总不能吃素吧?
“躯壳食肉,但奴家……食香火。”阿绾弱弱回应。
玄芮的玉面终于有了变化,他笑了一下,又好像没笑。
“你倒是会投机取巧。”玄芮很快又札好了一捆柴,“可惜近日师傅下山布道了,香客们不会上山。”
啊?
阿绾揉了揉脖颈,坐直“身子”,“观主这段时日都在外布道吗?”
玄芮微微颔首,“冬日本就少有香客,为了道观,师傅自是会下山。”
意识体忽而燃起无名火,“9725!你这不是害我吗?道观冬日都没有香火!”
“阿绾大人,您的任务是他啊,怎么本末倒置了,吸食香火不还是为了他嘛?近水楼台的,您就不会想想办法?”
“……”
一口气怼得阿绾有口难辨,看来真不能太指望系统,作为宿主,任务得自己完成才是!
阿绾美目流转,方才还避而不及的意识体,很快又凑了上来。
“道长,那您喂奴家?”
明明还未化形,非要学勾人那套,婉转的调子如同东施效颦,玄芮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他“呵”了一声,再次抓起她,扔出了柴房。
“离我远些!”
淡淡的警告萦绕在耳,除了被术法桎梏,小打小摔自然是不疼的,但阿绾觉得丢脸极了,她迅速遁走。
“他也就那张脸讨人喜欢!”
“阿绾大人,要成为天道的优秀宿主,首先最该摒弃的就是情绪,您想想前几次任务失败的原因?”
“您还是没有转变意识,喜欢还是讨厌,有什么要紧呢?完成任务,才是离开这儿的根本。”
阿绾若有所思,好像……是这个道理?
只有完成了任务,她的选择机会才会越来越多。
阿绾望着后头那紧闭的柴房,皱了皱鼻子,“哼,我们走着瞧!”
·
道观建在半山腰,冬日肃穆,寒气冷冽。
阿绾倒也没有胡诌,她不饿但馋,意识体还保留了生前的习惯,到点就想讨食。
在道观游走了半月,发现观内香火虽淡,但也不是没有。
每日早晨,道观的大师兄玄虚,便会为一众师弟传授早课,而傍晚,众道士还会聚众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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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这些时候,他们也会点燃香火,个别小道士在各自袇房内打坐时,也会点燃那么一两支。
阿绾就像吃百家饭似的,这儿转转,那儿窜窜,除了北厢最右侧的耳房她不敢去外,道观所有厢房,她宾至如归。
又过了半月,冬雾终于散了些许。
玄虚开始指导小道士们习武了,阿绾的意识体匍匐在她那青蛇躯壳上,透过红彤彤的木棉花,有滋有味看着习武练法的道士们。
不得不说,能成为道士的男子,多少都是带些清雅绝尘的气质在身,哪怕是练最简单的法术与武术,也都赏心悦目得很。
阿绾觉得这日子也颇为舒心。
她瞥向最丰神俊朗的那位,一点也瞧不出那日的冷戾了,美眸转了转,又看向大师兄玄虚。
意识体又婉转匍匐地爬下了树。
“再过些时日,师傅便要归来了,你们的术法精进了多少,经书参透了多少,师傅都是要考的,勤能补拙,不得再怠懈。”
“是,师兄!”
“都这么勤奋了,还怠懈呢?”阿绾一边游走着,一边同9725吐槽。
“阿绾大人,道观内讲究的就是态度,道曰无为而治,也要应物变化。”
阿绾像是被念怕了,“我看他们每日诵读的经文,都念到你肚子里去了!”
“本统没有肚子,这些数据显示如此。”
“……”
9725的视线随着阿绾大人变化,“大人,他们稍后该去吃斋饭了,还未到打坐的时辰,您为何要现在来厢房?”
“我也新学了词,叫守株待兔!”
直到阿绾藏进了北厢最右侧的耳房,系统才彻底闭上了嘴。
勇啊,新宿主们都很勇啊!
这夜,道观的烛灯熄得算早,玄芮最后一个从禅房里走出,他不紧不慢带上门,提着烛灯回了自己的袇房。
道观清幽,只有三两孤鸣的动静。
规规矩矩净面洁身后,他平稳躺在了卧榻上,阖上了眼。
心无旁骛,玄芮入睡得很快,直至深夜,他忽就做起梦来,梦境很怪,卧榻上多了个肤如凝脂,神情妖娆的女子!
女子媚眼活灵活现,勾人又灵动,还带着一丝懵懂。
纤细的柔荑从他面庞游离至胸口,来回游走,顿了顿又顺着往下,勾起他腰间的系带,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
玄芮忽觉口干舌燥,他被吓醒了过来。
可一睁眼,袇房内只有他一人。
他额间冒着虚汗,人也喘着粗气,这种感觉怪异极了。
玄芮眯了眯眼,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的卧榻上,竟真有精怪!
凝紧气息,他掐诀对准床榻,怎料这次勒到的,是那纤细莹滑的腰肢!
玄芮玉面微裂,呼出的气息火热,“我告诫过你,离我远些!”
手掌内的术法加重了力道,这蛇妖吸食数日香火,气息纯净,他竟一时未能察觉出来!
该死!
阿绾腰肢有些疼,又有些痒,她亲昵凑近,“道长,您掐得奴家好疼啊~”
她的娇音褪去了青涩,婉转动听,却惹得玄芮那心火,烧得更旺了。
他不想杀生,这是已经成了精的妖,且梦中所见,很快就要化形了,玄芮并不想毁她道行,谁料她自己撞上来找死?
玄芮再次施术,电光火石间,阿绾高抬起腿,真缠上了他的腰,她像没有骨头似的,瘫坐在他的腿上,小嘴还哼唧唧的。
“对着奴家恼羞成怒什么?道长,是您的道心不纯呢?”
说罢,她侧首吻上了他的唇。
59. 佛子道心2
生性放荡,不知检点!
这是玄芮对蛇妖的第二印象,他感受到了她呼出的气息,贴在他的唇上,还肆无忌惮地伸出了蛇信子!
彼时夜深,木棉树梢间的青蛇躯壳却发出了白光,眨眼间,玄芮的腿上有了重量和实感。
她在他身上化形了,一丝不/挂。
玄芮瞪大了双眸,又立刻闭上,想伸手去推,手指掌间尽是柔滑,他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你这妖孽!下去!”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道长,您真香~”
见他似是震惊得忘了掐诀,阿绾扭着腰又向他俯身贴去。
玄芮一把扯过床褥,将人捆了个圆,速度比捆薪柴时还要迅猛。
阿绾是什么都没来得及碰着,躯壳倒像是被裹进了蛋壳,哦不,被壳!
“奴家要呼吸不过来了!”
她撅着嘴娇气抗议,阿绾还未来得及审视自身躯壳,自然不知她这个样子有多纯欲,有多……勾人心弦。
玄芮是一眼都不想再看,他得以脱身,侧首掐诀,他现在就想要她死!
躯壳有着精怪的兽性,阿绾顿感命危!
她高呼道:“道长您怎能反咬一口?明明是您体内的魔种勾引奴家,这会又全赖到奴家身上?赶尽杀绝,就是青城山道观的规矩吗?”
玄芮的术法在指尖萦绕,终是未能施出。
魔种?
心绪彻底大乱,他自幼便知自己与同门师兄不同,初时只是施术有差,师兄们的术法从不像他这般狠戾。
为此他自责许久,甚至比旁人都更勤勉用功,经书早就被他熟读参透。
他以为这般便能自救。
奈何年岁渐长,他习武练术得越精进,就越能听见体内另一个声音的叫嚣,他便以为是自身要走火入魔了,频频清心打坐,静思冥想。
如今得这蛇妖一语道破,玄芮心底的猜测被撕裂开来,他的诀术渐渐散去,整个人愕然失神。
阿绾哭得梨花带雨,配着那丝懵懂,真让人觉得她受了极大的委屈。
玄虚就是这时闯进来的,他本已入睡,奈何眠浅,听到旁侧厢房似有动静,这才起身探察。
“玄芮,出了何事?这……这!”
玄虚只见那床榻上,被褥紧紧包裹着一个玉骨冰肌的女子,她肩颈的弧度柔弱又妩媚,面容娇艳欲滴,眼神如泣如诉。
“师弟!你做了什么?”
玄芮被这叱责声唤醒,见师兄紧盯着蛇妖,他眯了眯眼,“师兄,这蛇妖成精了,不知何时藏在袇房,方才化形,我正要收了她!”
“慢着!她还并未作恶,道法自然,为何要加以干预?”
她还未作恶吗?
玄芮敛下了眼,咽下喉间卡住的干涩,“师兄教训得是,那我将她逐出道观?”
“师傅不日便要归了,等师傅为她念经布道,净化杂念先罢!”
玄芮退至一旁,无不应诺,“是,待她修身养性,返璞归真后再放归便是。”
见师弟乖顺,玄虚平静了心绪,望向女子,他亦掐了个诀,为她附了身白衣。
“青山城道观不会滥杀妖怪,你勿要害怕。”
见她维持着匍匐之姿,哪怕给她附了衣,那胸前弧度亦是壮观,玄虚侧开了眼。
他清了清嗓,又道:“但你不得居于师弟袇房,我另为你寻一厢房,你可愿意?”
阿绾此时哪还有得选,死里逃生,她是该感激涕下。
白衣美人楚楚可怜,弱弱应道:“奴家谢过道长。”
“你可有名?”
“奴家名唤阿绾。”
“阿绾姑娘,你随我来。”
“是,道长。”
阿绾幽幽起身,似还不习惯用腿走路,才跨出一步,就朝玄芮倒去。
玄芮凝眉,侧身避开,眼看着人就要扑倒在地,玄虚忙上前搀扶住娇躯,阿绾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奴家……奴家还不会走呢?”她泪眼朦胧,惹得玄虚都有些心颤。
他看了眼面色无波的小师弟,咬了咬牙,道:“我抱你去!”
直到阿绾被抱出了袇房,玄芮都纹丝不动。
“死呆子!”阿绾在意识体内叫嚣。
9725摇了摇头,“大人,您的意识体又不是没在他面前晃悠过,他知晓您是刻意的。”
“魔种真有那么敏锐吗?你不是说他看不见?”
“可能,这和魔种逐渐苏醒有关?”毕竟数据显示,这魔种神识强大!
“……”
阿绾便这么光明正大的,在青山城道观内住了下来。
道士们都知晓观里多了个要净化求经的蛇妖,每日做功课时,白衣美人便会高趴在木棉树上,眼都不眨地盯着他们。
玄虚道她虚心求教,态度可嘉,而众道士有了这“盯梢”的女监工在,也变得更加勤学苦练了。
只有玄芮事不关己,往日里如何,现下依旧如何,阿绾观察了半月,却是没有他那样的好耐心。
冬日的寒气褪去,只余些许寒凉。
这夜,万籁俱寂。
阿绾光明正大游走在道观内,如今她的气息不似妖怪,与正常女子无甚差别,且躯壳化形后,本体来去自如,更加遁迹潜形了。
她一窜进袇房,打坐的玄芮就睁开了眼,如今的他警醒得不似常人。
他掐诀就往阿绾身上劈去,阿绾一个侧身,从案桌游走到衣桁架,又从衣桁架窜进了床榻。
“道长,您是要将您的袇房给毁了吗?”
玄芮维持着坐姿,缓缓望她,“你为何非要招惹我?”
阿绾乖巧地盘旋成圈,“奴家早就说过,道长好香,一直在勾引人家嘛~绾绾可不是能经得起诱惑的妖。”
说罢她侧首蹭了蹭玄芮的衣袖。
玄芮抬袖拂开了她,面上涌现厌恶,他厌恶她,也厌恶她这说的这些事实。
他越来越能感应到体内叫嚣的声音,甚至能感受到那个“他”意欲何为,这让他痛苦得夜不能寐!
玄芮愈发不动声色,“看来这些日子,你的经书是白听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她,身侧立起了个透明的结界,继续打坐,视她为空气。
阿绾吐了吐蛇信子,歪了歪头,观望了片刻,她化出人形,试探性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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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腿,蹭上他打坐的膝。
玄芮的眸色很冷,她竟真能穿过他的结界?
忍住心中惊骇,玄芮看着她的目光像看一具死尸,“你是觉着我脾性很好?是那任你想吸就吸的香火?”
阿绾面色婉转,“绾绾没有这么想,我只是觉着,道长好似也需要我呢?”
“一派胡言!”
“经书说,论道合一,阴阳调和,乃是自然之道?我一靠近道长,便欢喜得很,若不是道长也欢喜我,我又怎会提前化形?”
她这话说得玄芮再次哑口。
阿绾趁势追击,“我在道观内,也见过道士的妻儿前来送物,还有玄和道长,他与妻团聚归来后,功课做得更加精进了,这些难道不是阴阳调和的好处?”
玄芮闭目,他深吸了口气,道:“纵是如此,我也不会选你,我厌恶蛇,亦不愿蛇蟠蚓结。”
这狗东西!
阿绾的意识体火冒三丈,将这道士的祖宗三代都骂了个遍也不解气!是她想成为蛇的吗!
他还挑上了!若不是她来,别说阴阳调和,他这辈子都尝不上女子滋味,就要一命呜呼了!
还成佛呢?成尸吧他!
纵然有气,但阿绾面上不显,相反,她一声不吭,低头抿唇。
玄芮亦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些,他怎能变得这般刻薄?
这不是他……这不是他!
咬紧牙,玄芮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喜用阴阳修道,你选旁的师兄弟吧!”
阿绾的面色是白了又白,彷佛受了极重的打击,“道长这般厌恶绾绾,绾绾不会再讨您嫌了。”
玄芮的气息像是停住了,好似满意,又好似不满意。
只听她又道:“只是道长能再满足绾绾一个心愿吗?我最初来到袇房,只是想求道长这一件事。”
玄芮瞳仁微缩,她第一次来他的袇房,也是在这床榻之上,他还能回忆起那口干舌燥的怪异感受,一如昨日般清晰。
他握紧双拳,咽了口唾沫,没有出声。
阿绾抬眸,望着他情深意切,“蛇妖一族,蜕皮有期,春日就要到了,绾绾不喜白,道长能否,给绾绾换一身青衣?”
“……”玄芮双拳忽就松了,但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蜷缩了起来,折腾得他更加不是滋味。
他沙哑道:“一身道衣罢了,谁都能为你换。”
“不,不一样的,绾绾只想穿道长您附身于我的青衣。”
玄芮摩挲起指尖,若有所思。
最后终是卸了她的白衣,瞥见那浑身赤裸的春光,他闭眼,抬手就要掐诀变衣。
柔软的娇躯又缠上了他打坐的腿,“让绾绾最后抱一下罢,今后我便不再痴心于玄芮道长了。”
玄芮心乱如麻,内心的叫嚣好似要将他一分为二。
一个要他避犹不及,一个令他趋之若鹜。
他喘着粗气,阿绾贴着他,在他瞧不见的角度,暗暗勾起了唇。
她双手缠上他的脖颈,贴面而上,双唇贴合的一瞬,阿绾通身附上了青色道衣,暗芮拽着她的手腕甩开。
“走!”他的声音全然变了调。
60. 佛子道心3
袇房燕过无痕,里头的人却闭门不出了。
“师兄,玄芮他这是怎么了?”
众人聚集,玄虚抬手感受了下房门前虚无的结界,并未察觉有异。
虽不明所以,但他时刻谨记着师傅的话——只要不与性命相关,玄芮的道由他自己去修。
玄虚清了清嗓,对众人说道:“玄芮打坐几日,无需再扰。”
大师兄一锤定音,大伙再好奇,也不敢公开议论,道观恢复了平静。
可翌日做功课时,道士们再次察觉到异常,木棉树上的白衣蛇妖不见了。
南厢房。
阿绾盘旋卧榻之上,这处本是道观为香客们准备的厢房,距离北厢较远,背靠道观菜圃,曲径通幽,天山共色。
她不再四处游离,只蜷缩在这小空间内,不吃不喝。
遭受“情伤”之人,哪怕躯壳是只精怪,总要黯然失神上那么些时日,才算完整。
阿绾再次出现在木棉树上,已是两日后的暮沉之时。
“瞧清楚了吗,那是阿绾姑娘吧?”
“她换皮了?瞧着怎么瘦了这么多?”
“春天要到了,是胃口不好吗?”
“香火都吃不下的话,怪可怜的,恹恹一团真叫人心疼。”
“……”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玄虚的呵斥声使木棉树下的小道士们纷纷散去,大伙状似忙碌地东转西绕起来。
抬首望了眼木棉树,那儿匍匐着一道青色身影,并无要下来的意思,玄虚不由得也蹙起了眉。
道观的日子千篇一律。
逐渐“恢复情伤”的阿绾,终于如以往那般探出了身子,饶有兴致物色起下个目标,吓得9725数据不稳。
“阿绾大人,任务界面的男主并未改变,您这般不合规矩!”
对于天道“规矩”,阿绾算是有了全新的认知,她悻悻地撇了它一眼,“黑狸还是白狸,能抓着夜磨子的,都是好狸。”
“……”话是这么说,但这话用在任务上是适宜的吗?
没等9725琢磨透,阿绾已经蜿蜒进了袇房,却不是北厢最右间。
这夜。
玄虚一如既往按时就寝,迷糊之际,他听见有女子在哭。
“呜呜,道长,道长……”
瞬间清醒过来,一道青衣覆在他的床榻旁,这回轮到他的袇房内出现了女子。
玄虚咽了口唾沫,“阿……阿绾姑娘,你这是?”
青衣湿透贴肤,映出她姣好的身躯,“呜呜呜,奴家掉进了菜圃的水井,浑身冰冷,但本体又畏火,不敢随意窜入火内,眼下实在是没法了,道长,奴家该怎么办呀?”
她哭哭啼啼的模样实在是动人心弦,玄虚惊出一身冷汗,忙闭眼掐诀,为她换了身干净舒适的白衣。
可他还未睁眼,娇躯就这么扑了过来,甚至一掌拍在他胯骨下。
她媚眼如水,懵懂又茫然,“道长,您这处怎么有根柴棍?”
玄虚面色煞白,支支吾吾不敢动弹。
所幸她很快就对那棍不感兴趣了,只委屈哭诉,“道长,奴家还是很冷,这天儿是不是要倒春寒了?南厢房的薪柴能多一札吗?”
“我……我明日,明日再为姑娘安排。”
阿绾抿了抿唇,乖巧妥协,“那好吧。”
直至她起身离去,玄虚才敢大口呼吸,他顿感身体异样,连忙盘腿打坐,念起清心咒,全然没察觉隔壁的闭门动静。
月明星稀,阿绾却没回南厢房,攀上木棉树,她再次清晰地感应到,道观涌现出一股暴躁的魔气。
那是一股只有夜深人静时,才能感应到的淡淡黑雾。
她扯了扯再次换上的白衣,勾了勾唇,“这就要崩溃了吗?”
“阿绾大人,任务男主已提前魔化,您无需再这般激他。”
“你不懂。”阿绾玩弄起躯壳的尾巴,“他就好这口。”
9725欲言又止,数据可不是这么显示的啊?宿主继续这般随意,是不是太自我了?
“阿绾大人,请务必慎重对待,您的天道币已经无法再透支了。”
一口气凝在胸前,阿绾恨恨道:“我知晓!”
不再理会系统,她看向那漂浮道观的魔气,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我得等个好时机。”
夜间黑雾有意识地寻找着什么,阿绾本想视而不见,奈何那雾气愈发汹涌,竟将她完全覆盖了去。
“9725!”
“……”
·
玄芮打坐到第七日时,青玄子归了道观。
一众弟子恭候迎接,青玄子简单一瞥,就察觉到了异样,“玄芮何在?”
玄虚正起神色,“师傅,小师弟已有七日未出袇房。”
青玄子松开长须,掐指一算,诀才刚起,他就面色大变,“不好,玄虚,快来给为师护法!”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皆凝重起来。
玄虚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徒留一众小道士面面相觑,踌躇两舜,他们也抬步,往北厢房去。
可等青玄子到了北厢袇房,玄芮的房门已然大开,他拎着背篓,一副正要出游的架势,见了众人,他神色无波。
“师弟,你还好吗?”相较于青玄子的迟疑,最先出声的反倒是玄虚。
谁人都看得出来,玄芮师弟虽说相貌未变,但全身气度与七日前大不相同了,他的眼神疏离漠然,瞳色也变得极淡,先前的黑瞳变成了灰白。
“师傅归了。”玄芮悠悠开口。
这话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青玄子不甚在意,他在意的是玄芮周身的复杂气息。
修道之人,竟多了几分贪得无厌的欲念?
可除却瞳色,他又与以往无不相同,既未魔化,也未六亲不认。
事缓则圆,青玄子清了清嗓,问道:“芮儿背篓里装了什么?”
玄芮敛下了眼,“一只小妖罢了,弟子已给它念经布道,净化杂念。”
“可是阿绾姑娘?”
玄虚面色微变,怪不得那夜之后,他便再没在道观内瞧见阿绾姑娘了,他往南厢房多放了几札薪柴,几次上门,却见薪柴原封不动。
精怪生性好玩,他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多日未见,心中有些别扭。
玄芮不说话,望着玄虚的目光有丝阴鸷。
青玄子暗察汹涌,一番感应,背篓里确有只刚化形的蛇精,但被那小子用术法强制捆绑,动弹不得。
玄虚见他默认,有些急,“师弟欲将她带往何处去?”
“她喜水性,弟子要将她带去后山潭泉。”玄芮的话是对着青玄子的。
玄虚有些怔愣,想起阿绾姑娘这几日的恹恹无神,又想起她浑身湿冷,梨花带雨向他求救的娇颜。
他迟疑凝眉,“前几日她来寻我,说她掉进了水井,吓得浑身发抖。”
那般模样,又怎会是喜水的?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玄芮周身的黑气若隐若现,惹得庭院众弟子下意识后退几步,见状不对,青玄子忙上前两步,站到两个弟子之间。
“行了,都散了吧,玄虚与玄芮同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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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师傅。”
大伙散去,袇房恢复了幽静,北厢只剩师徒三人。
青玄子点燃香火,室内忽就传来一阵女子啜泣,三人皆皱起了眉。
为首的青玄子叹了口气,道:“芮儿将她放出吧,为师瞧瞧,这精怪究竟是何方神圣?”
“师傅,弟子不想给任何人瞧。”
“她又不是你的!”玄虚生出一股无名火。
“是我先发现她的。”淡漠的玄芮理直气壮。
这是什么道理?玄虚愈发岔愤。
青玄子无奈摇首,魔道生性霸道多疑,又完全不讲章法,眼下不是与魔种讲道理的时候,他只盼玄芮的神识还未全然被吞噬,还能为他所用。
“既是化形的精怪,便有意识的了,芮儿,为师听见这妖……咳,阿绾姑娘是吧?她似是在哭?”
玄芮的瞳仁近乎苍白,“她是在同我撒娇。”
“……”玄虚险些吐血,小师弟何时变得这般诡辩?
被桎梏在背篓的阿绾听了,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几日她被囚禁在黑暗之中,但外界的动静她依旧能听得见。
听到那不解风情的魔种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徒生出一股“他真懂我啊”的欣慰。
“9725,玄芮魔化后更诱人了,一定要他成佛吗?成魔不行吗?”
系统有些无语,阿绾大人若知道她的意识体都被魔气标上烙印了,还能这般轻松吗?
“阿绾大人,他是要走上正道明途的,魔种的执念散去,他也不会记得这些。”
阿绾摸了摸下颚,真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她哭得更起劲了。
背篓外的三人僵持不下,最终还是山顶响起雷鸣,电闪青光划过,后山愈发烟雨朦胧,玄芮想到什么,收了气息。
“师傅既不允,那今日弟子便不出门了。”说罢他就要往自己的袇房离去。
青玄子唤住了他,“芮儿,你若是真心喜爱此妖,亦可同她结为道侣,为师可为你操持。”
玄芮脚步一顿,道侣?
他的眉眼又起挣扎之意,踌躇之间,又听玄虚道:“师傅,因缘际会,各有因果,我们是否得问问阿绾姑娘的意愿?”
阿绾的意愿?
“她本就喜欢我。”玄芮很确定。
毕竟他身上有吸引妖物精怪之物,她不就曾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气息难以抵抗,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
但见师兄有不甘之意,玄芮挑了挑眉,散去了背篓上禁锢的术法,青蛇躯壳刹那间化作人形。
阿绾的白衣又变成了青衣,整个人看上去好不委屈。
青玄子轻咳一声,道:“阿绾姑娘,你既食香火,也算与道有缘,如今贫道有意为座下弟子寻觅道侣,你可愿意?”
阿绾先是惊慌失措,她蜷缩抱紧自身,闻言又有些难以置信,见三人都在等她的答复,她才逐渐露出喜色。
“观主,奴家真的可以吗?”
听出她的意愿,屋内几人心思各异,玄虚望着她欲言又止,玄芮故作镇定的外表下则是心跳得飞快。
阿绾舒了口气,笑得羞涩,她对青玄子跪拜叩首,“观主,若真能与玄虚道长成为道侣,奴家自是愿意的。”
北厢一阵静默,针落有声。
玄虚最先反应过来,一时也语无伦次道:“阿……阿绾姑娘,你是说与……与我?”
青玄子立即望向玄芮,只见玄芮淡漠的瞳仁肉眼可见地泛起了血红,他俯身掐住蛇精的脖颈,再没控制得住胸腔的戮意。
“你再说一遍,你要与谁结为道侣?”
61. 佛子道心4
“咳……咳咳!”阿绾觉得躯壳的脖颈要断掉了,她望向一旁的玄虚,“救……救奴家。”
她竟还敢求旁的男子!
“你太不乖了。”玄芮的声音很轻,右手却丝毫未松。
“芮儿,冷静,有话好好……”
“说”字还未说完,玄芮缓缓直起了身,他左手一抬,挥出一道魔气,青玄子与玄虚皆被魔气冲开,撞到了壁梁上。
玄虚吐出一口血,“师弟!”
他踉跄起身,难以置信望向青玄子,“师傅,师弟是魔子?”
青玄子亦是撑起身子,掐诀道:“玄虚,快,先同为师一道制伏他!”
“嗤,”玄芮一声冷笑,他与阿绾的周边旋起一层黑雾结界,青玄子的术法对准了他,却很快被黑雾吞噬,结界内的两人毫发无伤。
玄芮不再看他们,他高挺的鼻蹭上阿绾惨白的脸,“我再问你一次,你要选谁做道侣?”
阿绾的意识就要模糊了,她完全没法喘上气,黑雾紧紧贴在她的面上,带来密密麻麻的疼。
“玄芮!你要掐死她了!”玄虚连同青玄子合力破雾,见青衣女子在他手中犹如草芥。
“你闭嘴!”黑雾疾速而出,将玄虚逼至墙角,大有他再多说一言,就要让他一命呼乎的意味。
道观上空电闪雷鸣,借着这个时机,青玄子连忙引雷入室。
“轰隆”一声巨响,北厢袇房轰然倒塌。
玄芮凝紧了眼,他瞳仁全然化作血红,揽过阿绾的腰肢,两人消散在了黑雾中。
“阿绾姑娘!”
·
青城山顶,云雾弥漫。
朦胧的山间涌起一团黑雾,黑雾逐渐盘旋在顶峰的潭泉之上,潭雾之间逐渐浮现出一条了无生气的青蛇。
阿绾悬浮在水面之上,怎么都附身不进,望着眼前“尸身”,她有些一言难尽。
“9725,我回不去这躯壳了?”
系统摇了摇首,“是的阿绾大人,男主将您的意识体烙上了魔印,他也全然化作妖魔,躯壳是抵御不了这么强大的魔印的。”
让你作死吧?非要去刺激他做什么呢?
阿绾挑眉道:“那我现在这是……?”
“是意识体的形态,阿绾大人,男主欲念太重,又被刺激得渴求魔种的力量,如今他已化妖魔,你的意识体会同他寸步不离,除非他有意放手,否则你逃不开他的。”
得不到,就要毁掉,但真毁了,又舍不得,是这个意思吗?
阿绾心中想笑,但见系统这般严肃,又觉着不合时宜,她清了清嗓,“所以,我的任务又失败了?”
系统一阵沉默,她看上去怎么一点也不慌张?
9725无声叹息,它如实道:“并非失败,男主获得了魔力,但也将自身的神识束缚在了这肉身中,只要他也死去,魔种的执念出不了身,依旧能成佛。”
“肉身都死了还能成佛呢?”阿绾抿了抿唇,真是死而后生,一念成佛啊?
系统不再回应了,潭泉上的黑雾察觉到了阿绾意识体的位置,又围了上来。
黑雾贴肤,这回倒是不疼了,还有些痒,阿绾吃吃笑道:“道长就这么舍不得奴家呀?”
玄芮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将她揽进怀中,甚至悬浮起她的手,伸进了他的黑雾。
阿绾感觉摸到了什么火热的硬物,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稍微用了些力气,便察觉黑雾在颤抖。
阿绾瞪大了双眸,他的喘息声就在她的耳畔,“你是馋这个吗?”
“不!”阿绾连忙收回了手,意识体发热起来,“道长,你,你怎么能这样耍流氓呢?”
黑雾逐渐现形,白发红瞳,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然而他的神情太冷了,让阿绾有些分裂。
实在是让人迟疑,方才做出那浪荡举动的魔,真是眼前这个神识无波的男子吗?
玄芮死死盯着她,“你是故意扑上去的。”
阿绾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玄芮俯下身,用鼻尖蹭她的脸,他吐出的气息清冷,带着不满。
“为何,绾绾明明欢喜我,却馋玄虚的身子?”
他步步紧逼,哪怕是意识体,阿绾也遭不住地向后退,直至淌入了水中,再次被他捞进怀里。
“绾绾为何不馋我了?”
阿绾觉得血气上涌,虽然没有躯壳,但她已全然被闹红了脸。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为什么会这般……神圣啊?
对,神圣!
她在一个白发红瞳的魔子身上,竟看出了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阿绾不由得心虚起来,腰肢被他勒得紧,意识体与他的肉身几乎完全贴合,“我没有馋他,阿芮,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他俯身而下,“轰隆”,又是一道电闪雷鸣。
阿绾清晰地瞧见,他那完美无瑕的玉面,一边被闪电照亮,一边隐匿在黑雾之下,只有那双红瞳如火。
“你是个小骗子。”她听见他委屈哼道。
玄芮的吻毫无技巧可言,他只是凭着本能咬她,恨不得吞她入腹的急切。
“嘶,好疼,不要,太热了!”先是唇舌疼,后是腿间热。
阿绾被他大掌一抬,她整这个人跨上了他的腰,双手撑在他胸前,潭泉起伏跌宕,意识体微微颤抖,有什么东西滴了下去。
好似是她的泪,又好似是湿滑的水。
玄芮的魔种好似被安抚了,他笑出声,“绾绾还是馋的。”
“呜呜呜……嗝。”阿绾是真的在哭,又疼又麻,还有泉水弥漫,她上下颠簸,除了他的发,什么都抓不住。
她像一片浮萍,一冲就要散架了。
青城山的雷雨不知下了多久,云雾散去时,潭泉的黑雾竟看出了些慵懒魇足之意,悠悠飘在潭泉侧,围着一个无形娇躯。
意识体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阿绾撅着嘴道:“不馋了,我再也不喜欢魔了,我喜欢无欲无求的佛子!”
“哈哈哈哈……”玄芮完全将这话当作娇嗔埋怨。
二人世界过了半月,他们不似道侣甚似道侣。
雨过天晴,青城山很快便迈入了立春时节。
道观内香客络绎不绝,青玄子与玄虚也逐渐康复,那日的引雷诀,没将魔种制伏,反倒险些让他们二人丧命。
“玄虚,吃下这颗丹药,我们月底进入后山。”
“好!”玄虚不带犹豫,接过就仰面咽下。
青玄子眼中划过一丝叹息,不是他想培养魔种,老祖留下的魔器丹药,本就易使纯阳之体的男子入魔。
但真如玄芮那般契合的肉身,世间再无第二个。
纯阳之体一旦遇见纯阴女,体内蛰伏多年的魔种便会被引动,是爆发成为妖魔的好契机。
青玄子想要那股魔力,特意栽培了最是乖巧听话的玄芮,怎料他化魔后是这番模样?
“问题定然是出在那只蛇精身上,若不是她选你作为道侣,芮儿也不至于彻底失智魔化。”
玄虚一言不发,自那日后他开始服用丹药,这才知晓原来年幼体弱,从不忤逆师长的小师弟,体内早就种下了魔种。
他并不厌恶,甚至燃起了一股嫉妒的情绪,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会抢得走他的道侣?
魔力是个好东西,师傅想要,那他便全了师傅的心意。
只可惜丹药在他肉身内要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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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才能消融殆尽,太久了,也不知阿绾姑娘现下如何了?是否被那妖魔伤到?
这么想着,玄虚眼中浮现出戾气,他周身也浮现出了淡淡的黑气。
青玄子一诀拍醒了他,“玄虚,香客未散,不得无礼。”
玄虚敛下了眼,“是,师傅。”
说罢,他咬了咬牙,转身退出了主殿,直奔山门而去。
深夜,魔气汹涌,玄虚快刀斩乱麻,将他在丛林中捕获的麋鹿分成小块,暗中投入了南厢房庭院前的那口水井。
“噗通”一声水花声起,井底冒出了一道蜿蜒盘旋的白蛇。
白蛇已通人性,但还未生出意识,玄虚咬破手指,朝井内滴下三滴血。
“阿素,月底之前务必化形,我不会亏待你的。”
白蛇对这含有魔气的血如饥似渴,她在井底涌动,发出“嘶嘶”的声响,紧接着她歪头尝试开口,“是……主,人。”
玄虚收回了眼,同样是蛇族,同样是纯阴女,但无人能及阿绾姑娘。
二月末。
沉睡的青城山渐渐苏醒,树木抽出新枝,叶片在春风中摇曳,山花次第绽放,点缀在嫩绿丛林中,宛如一副生机勃勃的画卷。
阿绾这段时日都匿在玄芮为她凿好的山洞中,就在潭泉上方几丈远处。
玄芮去巡视山头了,阿绾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洞口的花枝,她直勾勾盯着潭泉中的青蛇躯壳。
这段时日那躯壳彷佛在潭泉内舒筋展骨,似有复苏之意。
“9725,你不是说躯壳死透了吗?”
系统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它看着隐隐泛着光芒的阿绾大人,沉默片刻后它还是道出了原委。
“……阿绾大人,您没察觉意识体有异吗?就……回回在潭泉内翻云覆雨,青蛇躯壳吸了少量魔种的纯粹精血,都能腐肉再生,何况您……”
何况她这个吸收了大部分精血的意识体。
“咔嚓。”阿绾手重,折断了一根花枝。
意识体气色确实好得甚过仙人,阿绾呐呐道:“我是被动吸收的。”
她捂了捂脸,“我觉着这样不行,他夜夜得逞,岂不是加重了魔种的执念?”
可天雷勾地火,她自身也控制不住,他一靠近,意识体就软得不行。
还未能想出个好法子,玄芮巡山归来了。
一团黑雾涌入山洞,很快他就贴身环抱住阿绾,“想你。”
“阿芮才出去不到两个时辰。”
“好久了,我都将青城山翻了一遍。”
阿绾推开他的肉身,娇嗔道:“你也不嫌腻。”
“绾绾是我的一部分,我怎会腻?”
是了,她的意识体被他烙下了魔印,是他的一部分没错,阿绾抿了抿唇,“阿芮,我想要自己的躯壳。”
玄芮挑了挑眉,“我们合二为一,不好吗?”
阿绾不再看他,她侧过了身,盯着潭泉水面,闷闷不乐,“想要躯壳。”
玄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沉思几舜,心软妥协。
他抬手唤出黑雾,将青蛇躯壳捞了上来,“其实没死透,只要绾绾答应我,不再像上次那般惹我生气,我便不会下杀手。”
玄芮再次俯身贴了过来,熟能生巧地吻上她的唇,直到她快要喘不上气了,他才抵着她的头道:“我也会痛的。”
阿绾乖巧回抱住他的腰,蹭了蹭他的胸口,“绾绾欢喜你,不会再说那些气话让你难过了。”
眼见阴阳调和又要风生水起,阿绾连忙躲开了身,意识体窜进青蛇躯壳内。
这次竟轻易就附身成功了,她惊喜化作了人形,一把跳到了玄芮身上,“阿芮,我又活过来啦!”
62. 佛子道心终
“就这样欢喜?”
“嗯,躯壳更显生机。”阿绾的神情鲜活了许多,玄芮忽觉这样也不错。
他将人拦腰抱起,双双落入潭泉,斜阳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彷佛无数细碎的金钻在跳跃。
玄芮的道袍被泉水浸湿,阿绾跨坐在他腰上,二人亲密无间。
她随手撩起湿透的青衣裙角,露出白皙的脚踝,玄芮只看一眼,就血脉偾张。
眼眸泛起红丝,黑雾心随意动,他缠住了她晃动的脚踝,缓缓向上,直至卡进了缝口,察觉到她的紧缩,他才仰面嗤笑。
“是不错,绾绾确实有一副好皮囊。”
阿绾不由自主咬起下唇,腿间传来痒意,她哼哼笑着,“阿芮的皮囊更好看,我很喜欢。”
他情动时也这般神圣,阿绾松了自己的唇,转而去咬他的,深深吮了口他的舌尖,才俏皮道:“阿芮的肉身也很香,我最喜欢!”
玄芮配合着她的动作,眸间满是柔情。
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山间潭泉中,只有他们嬉笑的动静,以及彼此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二人都生出一股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叹喟。
时间若能停留在这刻就好了。
直至日落西山,道观传来一道钟鸣。
不知魇足的玄芮这才堪堪止住,阿绾的声音已然沙哑,“道观……他们的功课都做完了。”
玄芮抽出身,将人抱上山洞,他唤出魔气将衣裳炙干,顺手封闭了洞口。
躯壳已浑身酥软,他的大掌还无意识在她的腰间摩挲,人却是不言不语,阿绾媚眼流转,想了片刻,才歪头问道:“阿芮觉得可惜吗?”
“什么?”
“二十多年的道心,就这么被魔种泯灭来了,你觉得可惜吗?”
玄芮愣了一瞬,嗤笑出声,笑得累了,他才俯下身,将头埋进她的颈间,“不,你在这里,我的道心就不会泯灭。”
她在,魔种就没有别的欲念。
玄芮生来便在道观,因她的出现,体味了许多不曾有过的异样心绪,他并不觉着这有什么不好,也不觉着有何可惜。
且他人虽不在道观,但经书早已熟读于心,日常的功课作息亦是了如指掌,玄芮看向阿绾,若有所思。
“绾绾是在为我可惜?”
其实无谓什么可惜,但她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阿绾抿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怕观主怨恨绾绾是祸害,我会因此丧命吗?”
她神情娇媚而不自知,又带着些乖巧懵懂,玄芮蹙眉,念及她确实化形不久,他吻了吻她的眼,轻声安抚。
“你在这儿就好,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洞口的黑雾结界犹如天然屏障,哪怕是修道之人,也难以察觉异常。
“可绾绾又不是被囚禁的妖宠。”她撅着嘴小声嚅嗫道。
“那,日后我巡山,都带上你?”索性山中能伤害到蛇的草木精怪都被他除尽了。
阿绾的眉眼亮了几分,又听他道:“我也可以恢复以往作息,你要是想听经书,我就念予你听,你若想看功课,我也可以在这练拳打坐。”
想起她趴在木棉树上看大伙做功课的情景,他又补充道:“不过,你只能瞧我练功了。”
阿绾眨了眨眼,笑着上前,“承认吧,我在木棉树上时,你就在意我看别的小道士了?”
玄芮不作声。
阿绾暗觉好笑,面色却戚戚起来,她蹭上他的胸口,“可阿芮那时避我如蝎,我伤心了好久。”
“日后都不会了。”玄芮抱紧了她。
洞内一时温馨,阿绾却收到了系统的消息。
“阿绾大人,青玄子与玄虚,带着精怪上山了。”
阿绾眉眼微动,她不动声色在意识体中出声,“什么精怪?”
“白蛇,道观养的。”
道观养的?她先前怎不知,除去她外,道观还有旁的精怪?
“他们因何上山来?”
“可能……是想,让那白蛇取代您?”
阿绾眨了眨眼,“呵,真有趣,看来青玄子是在怪我毁了他的得意门生,可,取代了又能如何呢?玄芮已成妖魔。”
9725看了眼数据,“青玄子欲捉妖魔神识为用,他放纵玄虚饲养白蛇,并给了她束魂法器,只要白蛇亲近玄芮,便会吸走他的神识。”
玄虚?饲养?
阿绾眯紧了眼,迟疑道:“若被吸走了神识,玄芮的肉身还能成佛吗?”
“……理论上,若妖魔执念散了,应是……可以的。”
这不就任务完成在望?阿绾一个激灵起身,撞到了玄芮的下颚。
“嘶,怎么了?”
阿绾望着这俊逸非凡的面庞,张了张嘴,“我……我想……如厕,阿芮你将洞口打开吧?”
玄芮抚着下颚,没好气叹了声,抬手散了黑雾。
阿绾羞涩起身,压着心中激动,“阿芮等我,我很快回来。”
扭捏出了洞口,她便加速小跑起来,边跑边问系统,“他们现在行至何处?”
“半山腰了。”
“真是奇了怪了,玄虚那么刚正不阿的人,竟同意青玄子做这样的事?”
“咳,阿绾大人,他认为您是他的道侣。”
“……”阿绾步伐微滞。
9725继续道:“白蛇食香火,她还擅伪装,道行比您深,若不是玄芮魔种的影响,您目前都无法化形,您现在要去寻他们吗?”
“对,我与他们目的一致,何乐而不为?”
“您小心些,白蛇爱慕玄虚道长,您别被她伤了。”
阿绾再次停步,这都是什么事啊!
进退两难,她原地深思起来,系统再次献计,“要不……本统想办法将您困在这儿,等玄虚道长来救,那白蛇总不能当着他的面伤您?”
“若来的是阿芮呢?”
“……”
“算了,我还是先去寻到他们人……”吧!
话还未说完,阿绾就被藤蔓绊到了脚,直直往山下扑去。
“啊!”夜阑更深,一道女音喊彻青城山。
玄虚拧眉,加大了步伐,没行几步,就眼见一道青衣身影从山上滚落,他瞳仁紧缩,连忙掐诀接住了她!
此时山顶也弥漫来成片黑雾,临近了便化出一双手,要夺过阿绾!
青玄子大喝一声,“阿素,快缠住他!”
说时迟那时快,白蛇化出原型,足足有井口那般粗的身躯甩尾而上,玄芮的手与阿绾失之交臂。
阿绾落入了玄虚怀里,她故作震惊,“玄虚道长?您怎么在这!”
周边被黑雾团团缠绕,玄芮的声音冷若冰霜,“绾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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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来。”
“阿绾姑娘,你别怕,我会护你周全。”
白蛇回首,“嘶”,蛇口大张,露出锋利的毒牙,阿绾状若恐惧,畏缩在玄虚怀中,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玄芮目眦欲裂,他随即化出肉身,双眸通红如血,紧紧盯着阿绾环抱住玄虚的手。
明明已唤出魔力,又恐伤到阿绾,实在投鼠忌器。
“绾绾!”
不听不听,阿绾闭目咬牙,她听不见!这白蛇也太没用了吧!
“轰隆”一声,山顶又起雷电,阿素急速冲向肉身,玄芮穿梭在山间树林中,围绕着他们绕圈。
白蛇甩断一棵又一棵巨大乔木,玄虚揽腰抱起阿绾,与青玄子东躲西藏,避开断木,又要避开玄芮。
玄芮依旧尝试夺人,但凡阿绾配合伸手,他都能轻易将人夺回,但那娇人儿一次都没有瞧他。
青玄子边躲边再次引雷,“天雷天起,地雷地行,神雷五岳,□□四海,来!”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青城山肉眼可见地地裂了,白蛇的长尾在空中划过黑雾,玄芮“噗”地吐出一口乌血。
玄虚亦是站不稳向后倒仰,阿绾临空飞起,她抬手欲抓住什么,只撕碎了玄虚的袖袍。
玄芮忍着胸口剧痛,忽地直冲上前,踢了一脚白蛇七寸,抬手将阿绾揽入怀中。
他勒得很紧,阿绾觉得腰都要断了。
白蛇剧烈扑腾,风起云涌之际,青玄子喝斥,“阿素,快用束魂器!”
阿素张开血盆大口,欲将玄芮与那青蛇皆吞噬入腹。
玄虚滚了几圈,定了定身,“阿素,不要!”
玄芮没再避开,反而将阿绾转过了身,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他的头顶着她的眉,阿绾望进他红到暗黑的瞳仁,惊骇万分。
被他掐着又要喘不过气了,阿绾拍着他的手,“阿……阿芮……”
玄芮邪气一笑,整个人如疯如魔,“绾绾是个,小骗子。”
“我宁愿你死,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这副躯壳又要断气了!
阿绾的意识体叫唤道:“9725,快把我抽出来!”
“阿绾大人,魔印,魔印还在!”
千钧一发之际,阿绾拼命伸向一旁的断枝,赶在白蛇蛇口落下之前,将断枝深深插进了玄芮的胸口。
哪怕神识已成妖魔,肉身依旧是凡身。
玄芮的胸口血流如注,他掐着阿绾的手微松,“为何?”
那双眼难以置信。
阿绾艰难咽了口唾沫,“阿芮,我愿同你一起死,可你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蛇口落下,阿绾的视线全然黑了下来,眼前的肉身却亮起一道耀眼的佛光。
“呵,再见了,阿芮。”阿绾苦涩地笑。
“……”玄芮死不瞑目。
【叮!任务档案9725×阿绾,佛子道心任务,完成进度100%,已存档。】
“阿绾大人,本统立刻传送您回天道大厅。”
“呼”,阿绾深深舒了口气,终于圆满完成了一个任务。
然而传送还未完成,她就看到那个已然彻底死去的佛子肉身,朝她伸出了佛掌,阿绾的意识体被他掌心桎梏,动弹不得。
一如初见,玄芮捆柴时掐住她的那般。
“吾绝不,与你再见!”
63. 女配×跟班
海市大学,劳斯莱斯幻影。
后排坐着海市集团与天恒集团的两位继承人,他们是众人皆知的青梅竹马,是年前那场盛大订婚宴的主角。
非富即贵的订婚宴,至今没对外透露出有效消息,听闻小肖总今日要送乔家大小姐入学,各大媒体都蹲点已久,就盼着能拍到头条。
可车内的乔绾本人,眼下完全不在状态。
阿绾被调组了。
她已不是初生宿主,任务也圆满过几回,但从没遇过像她这种,被主神亲自下调组别的情况。
9725说她是先例,阿绾只觉得莫名。
想到方才在天道大厅时,那些还算点头之交的宿主,各个眼神回避的模样,彷佛她犯了什么天罚,多看一眼,就要将罪证坐实,连累她们似的。
阿绾忍下愤恨,对系统道:“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9725立即安抚,“阿绾大人,您先别气,这个界面是女配组酬劳最高的副本,至今无人能通过,您若完成了,或许就能重返女主组。”
阿绾敛下了眼,呵,或许?
她缓了缓心绪,“既是酬劳最高,为何无人通过,难度在哪?”
系统正色应道:“您这身躯壳是一号女配,要为女主扫平所有障碍,并且逆转众人对你的口碑。”
这难吗?
“咳,女主与男主,一个是女配势不两立的宿敌之女,一个是女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阿绾漫不经心抬眸,“你是说,女主是我宿敌,还抢了我男人,完了我还得为她扫平障碍?”
“呵,天道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
9725的声音弱了几分,“这只是一个界面,女主她身有气运,须得圆满,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做。”
更重要的事……阿绾若有所思。
9725凑近了些,偷摸道:“阿绾大人,本统以往听其他系统谈论过,过往宿主们失败的原因,大多皆是时限到了,口碑值没有达成。”
这女配的口碑到底有多差?
意识体绑定躯壳,阿绾已然接收了乔绾的记忆,海市集团是老牌集团了,她爸发家得早,是最早带动整个海市经济腾飞的那批人。
也正因如此,乔绾从小蛮横跋扈,从不将后起之秀的豪门子弟放在眼里,在她的观念里,她有独一份的荣耀,旁人皆比不得。
而她的名声是从什么时候不好的呢?
高二,那年她遇上了转校生陶茜。
陶茜是寰娱传媒集团的私生女,也是这个界面的女主,她自带万人迷光环,刚转校来,就迅速聚集了超高的人气。
这背后有寰娱集团为她造的势,家中产业有继承人操持,集团还需要个花瓶门面,哪怕是个私生女。
可乔绾那时心比天高,普通豪门她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是那样一个身份。
二人明里暗里交锋过几回,皆是乔绾不讨好,她的口碑在陶茜万人迷光环的衬托下,是越来越差了。
阿绾蹙了蹙眉,又问系统,“任务时限多久?”
“没有固定数据,每位宿主的都不一样,这界面现已激活,您可以在操作面板上自行查看。”
阿绾二话不说,弹开面板,刚瞥见时限,她就瞪大了双眸,“才一个月?”
面板上显眼的除了倒计时,还有那突兀的报酬,阿绾死死盯着那些天道币,就像毛驴面前悬挂的胡萝卜,她咬了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9725也紧张忐忑得很,阿绾大人若是完成了这个任务,连它都会一战成名吧?
一人一统心思各异。
“乔绾,我稍后还有事。”身旁的肖子魏抬手看了看表,蹙眉催促。
他比乔绾大两岁,父辈交情深厚,自是想亲上加亲,肖子魏无可无不可,青梅嘛,除了性子骄纵些,没什么忍不了的。
至于她作出来的那些传言,大婚前他给寰娱传媒的陶鸿打个招呼,买些通稿洗洗便是。
肖子魏眼下的反感是源于自家老头子,肖父勒令肖子魏来送乔绾上学,说怕媒体捕风捉影,传他们不和。
可他的公司刚起步,一堆事要忙,这大小姐一个不开心就要闹脾气,眼下他真没心思去哄。
“乔,绾。”肖子魏的声音又提高了调。
阿绾回过神,弄清了眼前局势,她看向车窗外的媒体记者们,眉眼微动,躯壳下意识生出烦躁的情绪。
她忍了又忍,目光转向肖子魏,男主自是气宇不凡那挂的,可却不是她偏好的相貌。
既然是陶茜的男人,她便不能再用以往对未婚夫理所当然的那套,但她要怎么促成他们的姻缘,又能扭转乔绾的口碑呢?
乔绾轻咳一声,抿唇道:“子魏哥哥,抱歉耽搁你时间了,谢谢你抽空来送我。”
她缓缓凑近窗边,怯怯地望,“国外呆了几年,眼下媒体这阵势……唉,我实在是有心理阴影,毕竟以往,他们就恨不得扒了我的皮……”
乔绾的声音越来越低,惹得肖子魏的神情不解,他陌生地看着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海市大小姐,还有露怯的一面?
但他的不悦到底是松了几许,“今日开学,又是你归国后首次露面,总要有这么一遭的,我送你进去,日后安分点就行,其他的我会解决好,嗯?”
你最好是能解决好,别看到陶茜后就走不动道,这话虽有夸张的成分,但万人迷光环不是盖的,哪怕是男主,也恐难消美人恩,很难不为之侧目。
乔绾乖巧点头,“好。”
肖子魏多看了她几眼,这才示意司机,司机先为肖子魏开了门,又绕到乔绾这一侧。
喧嚣声大了起来,乔绾深吸口气,倾身搭上肖子魏递上来的手,笑着挽上了他的胳膊。
“乔家小姐真是张开了,国外镀金回来,人都美艳了几分。”
“可能整了吧,以往她就嫉妒陶家那位的美貌。”
“还别说,这样看来,确实各有千秋了。”
“陶家那位今日也入学,当年闹得那么不愉快,乔绾才出国避风头,也不知能不能拍到劲爆的场面。”
要让媒体人失望了,陶家有意避开肖乔两家,至今还没送来人。
周边闪光灯不停,拍照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肖子魏护着乔绾,很快将他们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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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董会议室。
肖子魏给乔绾办好了入学手续,正同校资方握手畅谈,跟在他身侧的乔绾只需要得体微笑,点头示意即可。
一切圆满之际,会议室外传来动静,几人侧首而望。
乔绾瞬间就拉下了脸,男女主的初次见面,一定要整得这么场面十足吗?
几位西装革履的公子哥,像护花使者一般将陶茜围在中心,她就像会发光一般甜美地笑着,让人如沐春风。
为首的公子哥上前朝校董招呼示意,“秦叔好,我哥让我来寻您办理茜茜的手续。”
秦校董恍然大悟般,“哦!江茂是吧?听说你哥的科技公司已经走上正轨了,他最近如何?”
“托您的福……”
眼见寒暄又起,乔绾拉了拉肖子魏。
肖子魏这才收回了在陶茜身上的目光,他文质彬彬扬笑,“秦董忙,我们先行一步。”
“哎,好,小肖总慢走。”
乔绾挽着人与陶茜擦肩而过,不怪之前宿主,男女主初见的化学反应,就让乔绾这躯壳不停地冒起了酸气。
他们到底在拉丝什么?乔绾很想大闹一场。
“冷静,莫冲动。”阿绾闭眼给躯壳洗脑,直到走到了拐角,她才舒了口气。
肖子魏很明显也还没回神,阿绾眼眸转了又转,撅嘴埋怨,“陶茜又变美了。”
“那就是陶茜?”
“是啊子魏哥哥,她明明是个私生女,凭什么每次都那样大的排场,更何况……”
“好了。”肖子魏收起心神,看了看表,“我该回公司了。”
他上下打量了乔绾两眼,“今天很乖,下次我再上门拜访乔伯父。”
“……好。”
直到肖子魏的身影远去,阿绾才收起了笑。
这样就够了,哪怕他最后和女主走到一起,只要肖子魏对乔绾的印象不变,认为她就是个幼时骄纵,现在懂事了的小青梅就行。
这样乔绾的口碑再差,他也不至于放任不管。
她与陶茜,宿敌化友的可能性太低了。
但她的口碑急需扭转,又难免要同陶茜挂钩,眼下除了陶氏集团的推波助澜,还有谁从中作梗呢?
乔绾眼中的光芒愈发精湛,就是那些公子哥!
能搭上陶茜的,都是她精心筛选过的跟班,要么是有头有脸但不掌权的新贵子弟,要么是家中说不上话但投了好胎的二世祖。
这些个跟班,吃喝玩乐,各个场所最会散播谣言了。
阿绾从拐角又探出了头,陶茜一行人已进了会议室。
“9725,那个江茂是什么来头?”她的记忆中,没听过哪个豪门权贵是姓江的啊?
“阿绾大人,港市主席姓江,江芮是他的长子,他将旗下新兴科技的产业园搬来了海市,得到了市政支持,这才在海市扎稳了脚,江茂是江家二公子,也在这儿就读。”
科技新贵啊?
“产业园是江家给江芮练手的项目,他就是利用陶氏的舆论造势,稳拿了两个项目的,算是……”
“算是一丘之貉!”阿绾哼哼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