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和他兄弟们都爱我》 1、第 1 章 连鸳帮大庆送货去一对老教授家,家里没人,和门口监控对话后人家给他开的门。 那边老太太声音很和气:“东西麻烦你放厨房,桌上有水果,留给大庆的,你拿着也一样。” 大庆是连鸳的朋友,昨天出了点小车祸没法给这家送货。 别家大庆请了假,这家处的熟稔,不忍拒绝。 连鸳左手一兜子农场特送的菜,右手一袋五千克的大米,都是市面上见不着的好东西。 大庆发语音指挥他。 厨房在进门右手边,菜处理的干净,放冰箱冷藏,大米倒米盒。 连鸳一一照做。 他不是个细致人,但几天没出门,被捞出来还在新鲜感阶段,此刻耐心十足。 刚收拾完,家里进了人。 连鸳还围着围裙,围裙不是护他,是护冰箱里的食材不被他身上的浮尘污染。 听到电子锁的动静出来看,一瞬间的怔楞。 太正了! 正值深秋。 男人一身酒红色大衣,内搭黑色高领毛衣,身姿笔挺,眉眼英气秀丽中又带着几分野性,比电视上的国际超模还有气质,还好看。 看着就高贵,高贵中又有种爷们儿的man。 帅的超出想象,连鸳甚至想拍个照。 但他是个懒人,也不算活泼开朗,没勇气要照片,也没精力偷拍。 打招呼...... 男人比他高半个头,脱了大衣丢他身上,省略了打招呼这一步。 衣服料子看着挺括摸着却极舒服,被带着点淡香和酒香的大衣扑了一脸的连鸳,有些懵。 男人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捏了捏鼻梁:“煮碗面,清淡点儿。”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但清晰,有种捏住人后脊骨的力度。 被捏住后脊骨的人是连鸳。 他性别男,爱好男。 心说这人把他当这家的保姆了? 说句话的事,说只是送货,回头该走走自己的,平常连鸳自己都懒得做饭。 但腿想走,被眼睛拽住了。 这样的极品,多看一眼是一眼。 连鸳回厨房去了,十来分钟后端了碗面出来。 冰箱里就有鲜面条,卧个鸡蛋,揪两根菜叶子在面汤锅里过个水放进去,像模像样。 抽空回了大庆一句:“还没忙完,马上。” 连鸳摘了围裙挂好才端着碗过去,近距离看,这人就更好看了。 饭做的值。 但也就看看,懒人在各方面都挺懒的。 拎了客厅放着的水果袋子出门,顺手点开大庆回的语音。 忘记刚才为着忙活的时候方便听,声音开太大。 糙爷们的大嗓门在客厅回荡:“磨磨蹭蹭的,果然再不出门就发霉了,就你这样儿,还不如找个人包了算了,吃喝不愁。” 大庆于连鸳有再生之恩,两人一向胡咧咧惯了。 但问题是...... 连鸳硬着头皮回头看了眼。 高贵又野性的帅哥也正抬头看他,视线上下一扫,着重在连鸳的脸和腰腿上停了下。 什么都没说,好像什么都说了。 连鸳:......江湖不见! 出门了连鸳在人小区门口的玻璃门上照。 白毛衣棕色大衣,水洗蓝牛仔裤,腿长又直,脸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不难看,看着还真挺有资格......被包? 也就是这么一想。 连鸳长的挺温和,但人很冷清,话都懒得。 不要说伺候什么金主。 人伺候他,他都嫌烦。 而且就一普通人,网上听过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但现实里压根没遇到过。 再见面是一周后。 连鸳目前自由职业,写点小文章赚钱,一周出一次门采购和放风。 这天出来的迟,天都黑了。 到处亮着灯,五彩缤纷的城市,有那么点孤单涌动在心头,就决定去吃顿好的。 常去的火锅店有点远。 先买了一双手套。 原本那双不知道放哪儿去了,天冷,骑小电动冻手。 才刚骑上车,车把儿就被按住了。 挺高的个男人,这次是黑色的大衣,里面纯黑的毛衣,还那么帅,还是淡淡的酒气。 是那个吃了他一碗面的江湖不见。 很显然,男人对他也有印象,看眼神就不是看陌生人的。 连鸳个头也不低,一米八二。 但这人看着身量修长,不胖肌肉也不迸张,站的近了发现对方哪哪儿都比他大一号。 很有压迫感。 连鸳问他:“有事?” 男人攥住车把手,沉默了好几秒才说:“送我回家。” 然后就跨上了连鸳小电动的后车座。 后来连鸳才知道,孟放那几秒的犹豫是在嫌弃他心爱的小电动。 但这会儿,背后贴着好大一个人。 再喊,没动静。 空气中浮动着一点点的酒香,又喝醉了? 连鸳早忘记这人家在哪儿,问大庆,两个电话过去也没打通,寒风凛冽的,只得将人带回自己家。 还行,还能自己走,要不真带不动。 就是老小区楼道窄,两个人跌跌撞撞的爬了个四楼,连鸳出了一身汗。 后来人就安置在自己床上了。 两室一厅的房子,小的卧室被连鸳改成了书房,只有主卧能住人。 连鸳用洗脚盆倒了半盆水放床边,告诉摊他床上,眼睛慢吞吞跟着他转的男人:“想吐就吐这儿,别乱吐。” 他爸以前总喝醉,照顾出习惯了。 又兑了一杯温水放床头柜,不过没叫人起来喝,一活动再给晃吐了。 一顿折腾也饿了,外卖等不及,煮了包泡面。 刚吃饭大庆来电话,说刚才手机摔了关机了,才弄好,问连鸳什么事。 连鸳:“想叫你吃饭,现在已经吃完了。” 大庆松口气:“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改天哥请你。” 连鸳以前忙完了喜欢在床上摊着,玩手机或者睡觉,都是他最喜欢的项目。 但现在床上老大个活人呢。 蹲守在沙发上熬到十二点,看人没醒过来的迹象,还是回了卧室。 床挺大的。 他不想委屈自己,睡在了没放水盆的那边。 客厅的灯开着,卧室门留了一道缝隙,免得这位晚上起床发现换了地方再被吓到。 睡不着,就着一点光亮看帅哥。 太好看了。 连鸳以前上学的时候还被选过校草,但自觉他这好看是简单的皮相,寡淡的很。 不像这人,由内而外都和他绝对不是一个世界。 看了好一会儿,睡不着了。 心猿意马。 不是意淫身边这个人,而是男人年纪轻火力壮,被带起来的一点点关于那什么生活的渴望。 这方面连鸳没有过,但他平时写东西什么的总要带点什么,理论知识就还算丰富。 想交男朋友了。 可以前也就一个初恋,还把他搞的七零八落的,家也没了,人也没留住,要不是大庆拉了他一把,现在世界上早没这个人了。 跳过交男朋友这一步,风险又太大了。 你知道和你亲密接触的那个人什么来历,身体健不健康,反正一堆要操心的事儿。 越想越没戏。 索性起床洗了个澡,火气降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后半夜,连鸳被叮了咣当的声音吵醒。 连鸳被吓到了,回过神想起带了人来,猜是带回来的帅酒鬼踩到了水盆,抬手按开灯。 灯亮,晃的他抬手遮住脸。 他穿着蓝白色的棉质睡衣,扣子留了两颗,脖颈和头脸在灯光下都闪着细瓷一样的光,眉毛修长整齐,唇色是淡淡的粉。 很嫩,也很好看。 孟放湿了一只脚,裤子也湿了,衣服只脱了大衣,毛衣和裤子都有些皱痕,但站在那儿依旧有型有款的。 他和黑色很衬,整个人有种沉凝的力量感。 尤其腰那儿,毛衣并不很贴身,但腰那块儿就窄窄的收下去,肩宽腿长,标准的倒三角。 凌晨两点,两个人面面相觑。 连鸳靠在床头缓神,一边说清楚事情的经过。 他不是保姆,只是帮人送过货,不记得孟放家在哪,就给人带回来了。 最后想起说自己的名字:“连鸳,连连看的连,鸳鸯的鸳。” 男人盯着他瓷白的脖颈:“孟放。” 后来连鸳下床收拾水盆,拖地,孟放去洗澡。 寂静的深夜一下子喧闹起来。 连鸳拖完地一回身就看到老大个男模站他身后,腰身就一条浴.巾,形状漂亮的胸.肌上还挂着几点水珠,再往下是一叠轮廓明显的腹.肌。 浴巾是新的,买一赠一。 连鸳用也就是个浴巾,但换了个人用,画面忽然就非常不可描述起来。 礼貌避开了眼神。 这人气势太盛了,连鸳避开既是礼貌其实也有点下意识的怵。 怵是对的,孟放盯上他了。 包养? 他没想过恋爱,但家里直接催婚。 可以不理会,但也的确到了身边有个人的年纪,免得总被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三两秒就下定了决心。 也许是心态到这儿了,也许是穿着松垮垮睡衣的连鸳像一片柔软的云彩,让人想捏一把。 问他:“单身?” 连鸳:“......嗯,怎么了?” 孟放没有回答连鸳,走近了几步,将人手里的拖布拿开立到一旁。 他做这事儿跟放兵器一样,有股难以言喻的劲儿。 靠的更近了:“喜欢我?” 如果连鸳心眼儿只有一个,孟放的心机城府就有一百个,很容易就看出连鸳对他的喜欢和欣赏。 哪怕这欣赏只是基于皮相,但够用了。 连鸳呼吸都不太畅快了,不习惯和人靠这么近,将人推开了。 孟放顺着连鸳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但他太高了,客厅的灯在他背后,他的影子笼罩在连鸳身上。 慢慢的道:“今天的事,多谢你。” 话题跳的太快,连鸳没反应过来。 孟放:“五十万?” 脑细胞还在研究“喜欢我”三个字的连鸳,抬手示意他等一下,他没明白。 孟放:“一百万。” 话音落,直接拉着连鸳的手放自己浴巾往上一截儿:“今晚,你想怎么摸都可以。” 不用像小猫看吃不到的鱼。 2、第 2 章 孟放的声音有点轻,有点儿低,但和他这个人一样,总有种无法忽视的分量。 连鸳确认他没听错,意思应该也没什么歧义。 手指碰到的皮肤很热。 软和,但又有弹性。 难道他是什么天选之子,想要什么就有了什么,比如突然出现这么大一个想要让他摸的出类拔萃的男人? 老房子,暖气不太热,窗户漏风,连鸳的睡衣都不得不全是长袖长裤。 但这会儿孟放身体的温度却似乎传递给了他,让人有点热得慌。 孟放的眼睛沉沉的盯着连鸳。 连鸳垂着眼睛,抬眼看了孟放一下,又垂下去。 他的眼睫毛浓而黑,动起来会很明显,皮肤被衬的更加白净细腻,有种远离世俗的稚气和干净。 慢慢的问:“你是单身吗?” 孟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揽住了连鸳的腰。 连鸳的背后就是墙。 压着他的男人高大健壮,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被包裹住了,呼吸都困难,还有心跳,真的像书上写的那样,似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偏开脸,没让亲。 孟放亲在了连鸳的耳.垂上,触感冰凉又柔软:“单身。” 没有问连鸳。 这个看上去白白软软的,似乎一捏就出汁儿的人,露出的一点小固执已经让人能窥见他什么状态。 连鸳看着孟放的眼睛,确认他没有撒谎。 他在这方面有点神奇的天赋,直觉非常准,虽然因为背光的缘故孟放的眼睛漆黑幽深,但应当没说谎。 那就行了。 他抬手,想像孟放一样做点什么。 但到底没什么经验,遵从本心摸了摸孟放的鼻梁,真高啊,还特别直,很好看。 孟放攥住连鸳的手,亲了下来,平铺直叙又长驱直入的亲近,强势而猛烈。 连鸳也学着他的样子回应,有点弱势,但好歹有来有回。 对方太热烈了。 但连鸳还是没办法特别专心。 脑子里的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非常的活跃,不单单在被亲这件事上。 他已经习惯了。 好像永远无法入戏一样。 还记得客厅窗户的窗帘没有拉,楼间距不太宽,外面会有人看到。 但抬了几次手都不能够到客厅灯的开关。 短短几分钟,一边肩膀就已经被从睡衣里扒拉了出来,贴着墙壁,很凉。 孟放原本以为连鸳不适应,后来抬眼看了一瞬,手从人衣角忙里偷闲的伸出来,拍在开关上。 黑暗让人安心。 连鸳就老实了。 在连绵的吻从被解开的衣服扣子往下的时候,礼貌的问孟放:“我能摸摸吗?” 孟放顿了下,笑了声:“能。” 连鸳就正式又慎重的把手搭了上去。 他摸他的,孟放亲孟放的。 不知怎么从客厅墙边一路磨蹭到卧室的,但连鸳接触到床就滚到被子里面了,遮住只剩睡裤的身体。 还好,卧室的窗帘是拉着的。 他被子的被套是粉色的,床上铺着绒绒的毯子,摸上去绵绵,特别舒服。 孟放看他像个鹌鹑一样躲起来,眼睛都泛着水光,忽然就不那么着急了。 虽然真的有种要爆炸的感觉。 但比生理的冲动更高一层的心理上,忽然有点柔和的东西泛上来。 走到床边隔着被子将人抱过来,慢慢的亲。 像原本饿极了的猛兽发现得到的是珍馐,是可爱的小点心,得按捺着食欲慢条斯理的享受。 连鸳对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 从被子里伸出手搂住孟放的脖颈,亲了亲他的下颌:“没有.......” 孟放:“什么?” 连鸳:“那个东西,我家没有。” 后来亲吻就只限于亲吻了,连鸳抽空点了个外送。 他没买过,但名字和几个有名的品牌还是有点印象的,不买不知道,一买可真贵啊,动不动就几十上百。 但想想自己第一次,再看看孟放一看就很金贵的样子,花点花点儿吧。 索性点了个电子货架上最贵的。 没想到点了还得选型号,这是连鸳的知识盲区,翻过身将手机递给孟放。 再次被打扰的孟放在美味小点心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不太重,扫了两眼屏幕,短暂到连鸳的慢性子追踪不到的犹豫后,点了最大号。 连鸳这个房子老虽老,但在市中心,属于待拆不拆的那种。 外送二十分钟不到就来了。 孟放快速起身,将摇摇欲坠的浴巾扯紧了出去。 连鸳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这可真是连夜奋战。 太奇幻了。 很快他就没时间想别的,盒子被扔在被子上,孟放单膝跪在那里拆东西。 塑料封口太紧了,他用牙咬开的。 连鸳想说这样有些不卫生,没来得及,孟放已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去客厅拿杯子漱了口。 粉色的被子,深蓝色的小袋子。 连鸳有种诡异的羞耻感,虽然他即将用,那也不好意思碰。 孟放很快回来,然后把打开的盒子往下一倒,好几个小袋子全散出来,又拿着盒子在那看。 好像是在看......说明书。 连鸳:“......”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可孟放一看就是身经百战唯我独尊特别能干的那种,特别man,特别能拿事儿。 不论床上床下。 连鸳性格软和,得过且过,很羡慕孟放这种特质的人,今天进度这么快不仅仅是因为孟放的脸。 还是说,孟放只是单纯看不上这个牌子? 就像他送到孟放家的那些菜,市面上见不着,孟放用的东西也是市面上没有的? 几秒钟后,孟放去客厅找了他的大衣,从大衣口袋里拿手机,点开浏览器搜索第一次男男性.生活注意事项。 一边道:“回个信息。” 连鸳没有说话,在孟放回来后看着他,平和且宽容的道:“现在后悔的话可以停下来,我没关系。” 他真的没关系。 哪怕现在天塌下来,也可以没关系,更不要说只是...... 孟放掀开被子进去,比刚才热烈十倍的推进亲密关系:“我有关系,就今天,就现在,就你,你现在后悔也没用!” 他说话带着一种沉稳的狠劲儿,手上的力道也是。 不疼,但感受相当的结结实实。 连鸳沉溺其中,手上随心所欲胡乱的摸,老房子隔音不好,尽量小声的哼唧。 在孟放穿戴工具时有点新奇的看。 然后发现了他的生疏。 这种生疏让这个高贵英俊的男人一下子就生出一种强势深沉之外的可爱。 他悄悄咬着下唇,忍住笑。 孟放很敏锐,偏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但连鸳被这一眼看的,很想跑。 后来的一切混杂着急切、偶尔的不顺畅、出乎意料的舒服,还有比想象中还要有点疼的疼。 连鸳觉得床板要散架。 有时候又觉得孟放可能会忽然变个身什么的,变成什么体型巨大的野兽把他一口吞了。 要不然怎么围着浴巾时都有种衣冠楚楚的贵族感,在他粉色的柔软的被子里,会这么禽兽这么横冲直撞。 第一次的时候连鸳有点理解为什么很多人热衷这个。 第二次激烈到脑袋都浆糊一样。 在连鸳感觉到孟放比较好说话时,手脚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能用额头抵了抵孟放汗湿的颈窝:“我想洗澡,求你.......” 求孟放别来了,也求他帮忙把自己扶去浴室什么的。 浑身都潮湿,不舒服。 后来孟放把连鸳带去了浴室,用抱的,横抱着,就那么大的房子那么几步路,还停下来玩了好一会儿。 在连鸳看来就是玩儿,这里捏一下哪里团一下,像小孩子得到什么玩具。 他无力反抗,又困又累,闭着眼睛随便怎么样。 到浴室后扶着瓷砖站着,和等在门口的孟放说话,告诉他毯子已经不能用了,毯子底下是新的床单,把毯子扯掉就能干净睡了。 天冷,连鸳在床单上面还铺了一层毯子。 之前他们乱七八糟的活动都在毯子上面进行的,毯子还算厚实,下面的床单应该是干净的。 孟放没听清连鸳的话,推开门进来。 连鸳没发现,一边在淋浴下面打盹一面又说床的事:“床快散架了,今天就这样,行吗?” 然后他听到孟放的声音:“好。” 连鸳睁开眼,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他只看了孟放一眼就被迫面壁了。 孟放从背后抵着连鸳,抬手把他湿漉漉的额发捋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有点红肿的水润的眼睛,问他:“墙会散架吗?” 连鸳:“不会吧,虽然是老房子,但那时候的建筑都是真材实......” 没反应过来。 之后就真切体会了一把墙到底多结实。 连鸳没想到他只是惦记了一下这种生活,就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被塞成了这样。 要撑死人的程度。 也想浴室墙壁的事。 当初住进来的时候这房子卫生不太好,大概是经常出租的缘故。 当时连鸳忍痛叫了保洁阿姨清理积年老垢,然后自己又亲手擦了一遍,包括窗台、书桌、厨房还有浴室墙壁这些。 浴室瓷砖擦的很干净。 他被翻过来又翻过去,然后就翻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脑海里最后出现的就是社会新闻,比如某连姓年轻男子因为那什么丧生,引发整个社会的嘲笑。 3、第 3 章 连鸳其实一直没有彻底昏过去。 朦胧的意识和强烈的刺激让他手软脚软,只能随便孟放将他揉圆搓扁。 也惊讶孟放旺盛的精力和力气之大。 浴室不知道有多久,连鸳被裹着浴巾抱出来,因为没了热气,空气骤然下降几个度,他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听到孟放带着点餍足的,愉悦的轻斥:“出息!” 孟放几步到卧室,扯起团在床头和枕头挤在一起的被子将人裹了个严实。 换床单的事连鸳后来对孟放交代过第二遍。 孟放将人连带被子都抱起来往沙发上送,连鸳雷达觉醒,积蓄不多的力量表示抗拒:“脏!” 沙发是穿着会出门的衣服时坐的,带有外面的灰尘,连鸳平常换了睡衣才会上床。 之前孟放喝醉被连鸳扶上床是不得已。 连鸳把他大衣脱了,裤子不好脱,不然跟耍流氓似的,就用干净毛巾擦了一遍。 孟放看了眼忽然有力气抱着他脖颈的人,看到人从被子里冒出来的嫩生生的肩膀上还有他的手指印,耐心又多了一大截。 调整位置一手将人揽着,跟揽小孩儿似的用手臂托着。 另一只手撤了床上的毯子扔沙发上,然后将人放被窝里了。 回头看了眼沙发上团着的毯子,折回去把毯子叠方正了才舒服点,之后也上了床。 两个人都是极度坦诚相见的程度,但感觉完全不一样。 连鸳大脑极度兴奋但身体已经罢工。 孟放则是身体和大脑都兴奋,将挪到床边离他远远的连鸳揽过来抱瓷实了,从脖颈一溜儿捋到大腿,只觉哪里都满意极了。 怕再被折腾,连鸳人都哆嗦了,但嗓子也哑了,说话都听不清。 孟放仔细听才明白这是讨饶呢,有点遗憾的继续摸来摸去过手瘾:“不动你,睡你的。” 连鸳心里踏实了,往人身边挨了挨,被子不大,距离太远的话漏风。 而且他很喜欢贴着孟放。 这人好像哪儿都比他硬的多,但却热的像个火炉,大冷天靠着特别舒服。 贴瓷实了,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这幸福感和孟放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他自己孤单太久了,忽然被深度的占据和拥抱,还是很满意的身体和温度,跟吃了顿特别好吃的饭菜一样,毛孔都舒泰的张着。 后来迷迷糊糊做了梦,他变成了一个大馒头,被一只大狗又捏又咬的。 现实中,孟放就是那只大狗,不一定是还没满足。 就是忽然得了这么一个好摸好玩的人,哪哪儿都满意,摸还不够,又挑着格外喜欢的地儿亲来亲去咬来咬去。 他亲自给洗的澡,干净着呢。 一直到室内都亮起来。 橘黄色的看着就廉价的丑窗帘并不很厚,太阳晒在上面,橘色就带了亮,一室暖光。 孟放看了眼手机,都早上九点了。 太阳光当然比灯光要好,孟放揭开被子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床伴。 瘦削但不瘦弱,白的像没怎么见过光,长手长腿小细腰,哪哪儿都长的秀气。 如果不是他昨晚不做人多了很多痕迹,真漂亮的像艺术品。 在人瑟缩了一下大概是冷着了,孟放依依不舍的盖上被子,搂着人睡了。 连鸳醒过来是下午了,饿醒的。 但被窝里的温度实在让人喜欢极了,不是开电热毯那种干热,带着人体的暖馨,他的脸埋在人胸口的位置,只有额头一块儿有点凉。 不能动,只是稍稍蹬了下腿而已,全身的酸痛都开始复苏。 连鸳不想打扰孟放,虽然他很难受,但昨晚十分的力孟放其实出了九分。 费劲又努力的悄悄起身。 还好白天太阳大,房间的温度高了很多。 连鸳计划先穿衣服再点个外卖。 外卖就......粥? 有家海鲜粥特别好吃,连鸳在这家放出优惠的时候去过一次,念念不忘,但太贵了,后来一直没舍得吃。 但孟放给他吃了顿好的,他也应该给人家补一顿好的。 外卖暂时定价在一百块左右,再多就出不起了。 想的慢,动作也慢,磨蹭半天才刚坐起来就被又揽回去了。 黑夜能延伸出很多东西,也能让很多心思不那么放不开。 但天亮了,连鸳就非常不好意思,都不敢看孟放的眼睛,直到又被压床上,没反应过来后背已经又贴着热而宽阔的胸膛,进入了程序。 连鸳觉得他和孟放的对比可能是豆腐和铁。 后来又想,也许因为孟放是第一次,第一次,干什么都会比较新鲜。 至于连鸳自己,他对什么东西的兴趣都只有一点点,第一次或者第三十次,没什么差别。 就这一晃神,下颌就被孟放掐住了,左右晃了晃。 这人眉宇压低,似乎有点生气的样子:“是我的错。” 连鸳抬眼:“什么?” 原本还怕他遭不住,已经收敛了的孟放没有回答,但动作变得又沉又猛。 连鸳想明白孟放为什么突然这样时,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咬了下孟放的手指表达抗议。 没敢真咬,怕伤着人。 迷乱中纠结,外卖费到底减到八十还是为了多出的一次加二十块。 后来连鸳点了一百二十三块钱的外卖。 他有点私心,趁着孟放在,平常很想吃的和没尝过又好奇的,都点了。 林林总总就这么多了。 房子不大,没有餐桌,只有一张四个腿的那种方桌,可以当书桌可以当餐桌,桌子挺高,桌面是淡蓝色的玻璃制品,是倒退十来年很流行的那种家具。 连鸳穿了宽松的毛衣和毛裤,颤巍巍的趴在桌子上,看着坐在床边时不时回信息打电话的孟放。 这人也穿好衣服了,坐床边的姿势很好看。 腿那么长,脊背挺阔,说话声音简洁又力,是那种一看就很厉害的人。 连鸳看着孟放发呆,回想自己一夜情的经历。 这是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领域,但还好,碰到的人不错。 当然这不代表他以后会经常这样,这一次已经足够回味很长时间了。 连鸳定性,这是个美丽的意外。 敲门声响,孟放一边打电话一边去开门。 拎回来外卖袋子后很意外这么大一袋,直接放连鸳面前。 索性就站桌前和人通话,一只手从连鸳脖颈伸进去,摸了摸连鸳脊骨上不深不浅的牙.印。 连鸳脑袋都没力气支棱,随便他摸,努力想解开外卖袋。 但因为他订的东西太多,外卖袋子商家都用的最厚实的那种,还打的死结。 几秒钟后孟放结束了通话,将外卖袋的拎口拧了两下变细变硬,往反方向一怼,第一个扣儿就解开了,第二个自然松开。 连鸳赞叹的看了他一眼。 以前这种解不开的死扣他要么直接撕开,要么剪开。 感觉学到了新技能。 后来装粥的塑料盒子卡的太严,也是孟放打开的。 他吃饭样子好看但速度很快。 连鸳则没什么胃口,虽然还是饿但没吃多少,想着还好家里有冰箱,剩的东西够他再吃两顿的。 这样也算省钱了。 一会儿也许可以给孟放叫个车,好聚好散么。 孟放看他不吃了就问:“银行卡号多少?” 连鸳抬眼看他。 他的眼睛是茶棕色,阳光下有种剔透的感觉,但其实这双漂亮眼睛的主人反应有时候会比较慢,也完全没理解孟放的意思。 早已经忘记两人开始前孟放说的万啊万的事了。 孟放没看出来这个,毕竟相处时间不长,以为连鸳不说话是不放心。 沉吟着周全条款。 这方面他没什么经验,但听过见过的倒多。 一边捏着连鸳的指头肚把玩一边说:“一个月一百万,月付,什么时候结束,走着看,结束那个月依旧一百万。” 至于合同,很没必要。 他不是会亏待人的人,尤其这么合心意,纵然连鸳反悔,一百万他也亏得起。 连鸳很久没有说话,孟放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 虽然他住着一千块钱一个月的老破小,但有时候写个文章主角也还挺有身价的,也会有这种你出人我出钱的戏码。 但戏码出现在现实生活也还是太玄幻。 所以孟放昨晚那个一会儿五十一会儿一百的,是真的? 其实要连鸳自己来说,就孟放这个条件,这身材这力气还有那什么的天赋异禀,他愿意倒给孟放钱。 不过反过来说,孟放的需求太强烈,连鸳都怀疑昨晚自己小命都要没了。 思绪乱乱的。 一百万,是安市很可以的房子的半套。 连鸳一直很想有自己的房子,但以他自己的收入,首付可能都得存个四五年。 连鸳心动了,为孟放这个人,也为这笔钱。 但他还有些不敢,没这么做过。 道德上倒没什么束缚,一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早已经是两个人生态度。 看连鸳不说话,孟放眼神渐渐就冷了。 这是他挺喜欢的个人,但他向来自律,也不是冤大头。 不过看在实在喜欢的份上,他愿意付出一点精力听连鸳讨价还价的啰嗦话。 当然,一百万是上限。 就他所知,身边人除非跟着的人是当红艺人,这个价码算高的。 粥还热,冒着丝丝拉拉的热气,气氛已经很静了。 连鸳想吃好的穿好的,好好养着自己,以前他都为别人活了,现在肯定不。 但良心是另外一回事。 摸了摸孟放还捏着他手指的修长有力的指头,手指甲都修剪的这么好看,简直是个天仙。 连鸳看看天仙修长浓黑的眉毛,视线又落到漆黑的眼睛。 他对不伤害自己的人都很有好感,对给他洗澡,铺床单,还那样亲密过的孟放,就更生出一种难言的责任感。 颇为苦口婆心的建议:“你要不要再想想?一百万很多,我没那么好。” 而且他喜欢什么事都说的清楚明白。 说定了就不变了。 如果孟放后悔,那就算了,连鸳想,一会儿还给他打车,但如果定好了,钱他收的才算踏实,不会睡不着。 4、第 4 章 连鸳就见孟放眼神变了一下,形容不出来的变化。 孟放也没说话,好像是在慎重的考虑。 连鸳腰酸腿软,又趴桌子上了。 如果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连鸳不会这么不注意形象,但昨天一晚上和孟放什么都做了,而且他这样都是因为孟放,就没太不好意思。 脸朝着孟放的方向,并不特别有肉的脸枕在胳膊上挤出一点婴儿肥,可怜又可爱。 孟放摸了摸连鸳的脸,又捏了捏脖颈。 在连鸳缩脖子时又从捏变成抚:“考虑好了,就这样。” 连鸳有些开心,既开心能和孟放继续做那种亲密的事,虽然他现在一点都不行了,但过程中那种亲密至极的激烈又沉醉的接触,让人想起还是会脸红心跳,会有些留恋和痴迷,也开心天降横财。 他笑起来也淡淡的,但眼睛很明亮。 明显的羞涩,还有高兴。 孟放遮住连鸳的眼睛,也忍不住笑了声,很直截了当的语气,尾音下沉很有力道:“乖一点!” 老实的,不要再勾引他。 如果不是怕将连鸳弄死在床上,这会儿他早将人又弄上床了。 又来了电话,孟放直接按掉。 要了连鸳的银行卡号转账,两个人又相互加了联系方式。 连鸳的头像是一副素描,一个趴在石桌上睡觉的小童子,孟放的头像是一望无际的蓝天,远处还有一片山峦,大气苍凉。 加完联系方式,连鸳将孟放在联系人中置顶。 孟放扫了眼,连鸳之前只有一个置顶的联系人,庆哥。 心道生活方式单调、朋友圈单调,住所简陋,一张白纸一样的人,他这也算是捡漏了。 第一次见,连鸳那语音看来就是朋友间的调侃,是他误会了。 误会到真惦记上,误会到喝醉碰到了拦着人,再到什么都发生,不得不说也是一种缘分。 孟放还有事忙,今天并不是周末,他消失一天就积累了不少公事。 走门口了又回来。 看连鸳还在桌上趴着,摸了下连鸳额头,还好,没发热。 虽然昨天晚上他有些控制不住,但前面的过程做的很足,网上的科普说的很清楚,不做足准备下面那个遭罪,严重还会发高烧甚至得住院治疗。 连鸳扬了下脑袋看孟放,这种角度孟放也很好看。 不是偶像剧花美男的那种好看,孟放英挺又硬朗,硬朗却不粗糙,是他见过最好看最有气质的人。 他嗓子还有些哑,低声说:“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孟放:“上床躺着?” 连鸳“嗯”了声,但趴着就很舒服了,得缓一缓才有力气再换地方。 然后连鸳就被孟放抱床上了。 身体大面积接触到床板,连鸳感觉浑身的肌肉一下子就松快了。 衣服是出门的衣服,但新换了没出去过,还算干净,躺在床上也能接受。 快速的这样想,连鸳在孟放直起腰时拉住了他的手指。 孟放一侧眉梢微微动了一下,这让他那种被教养和衣冠包装很好的东西下的,隐而不发的野性倜傥流露出几分。 连鸳把孟放往下拽。 他力气不是很大,但孟放看出一点儿意味来,顺从的弯下腰,直到连鸳果然亲了他。 连鸳亲在孟放的嘴角。 他的亲吻和孟放的极具侵略性不同,蜻蜓点水,像得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很轻柔,还用舌尖舔了一下。 昨晚连鸳流过眼泪。 不止一次。 现在眼周尤其是眼尾的地方还红着,眼睛也湿漉漉氲着水汽,又可怜又漂亮。 孟放单膝跪在床边,捏着小可怜的脖颈,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人张开嘴,将还没有宣泄干净的火气都投入到了这个亲吻中。 昨晚两个人接吻时都有些笨拙,一个弱弱的笨拙,一个横冲直撞。 现在连鸳没什么进步,但感觉到孟放的吻技已经纯熟到可以有十八般花招。 用最后一丝人性遏制住冲动,孟放撑着床和奄奄一息的连鸳隔开距离。 顿了几秒后直起身。 索性将餐桌上的外卖收拾了,也缓缓神。 桌子就放在床旁边,客厅还没卧室大,放了一组沙发就很逼仄了。 连鸳连忙阻止。 孟放动作很利索,回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连鸳就说不要扔,还能吃,没吃完呢。 孟放:“一百万,吃什么不行?” 连鸳:“浪费。” 眼看是但凡孟放要扔剩下的食物,就是爬也要从床上爬起来的架势。 孟放也懒得坚持,将胡乱扔在袋子里的塑料盒都拿出来,空的扔掉,剩的多的都摞起来,听连鸳的指挥放去冰箱。 厨房也小的要命,是一条窄窄的过道,孟放下意识侧着走才不会碰到墙。 冰箱看着老,运作的声音也大,俨然快走到生命尽头。 里头空荡荡,只有两颗娃娃菜还有半拉姜,姜切口那里都失水萎缩了。 再往里放着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最上面是一个泡面的空包装袋。 孟放忽然就理解连鸳要留剩饭的缘故了,这得多省事。 孟放离开后,连鸳就睡了过去,一直睡到晚上十一点才醒。 身上的酸痛没那么厉害了,但又进化到了另一个阶段,骨头像被醋跑过,酥软。 醒过来第一件事是看收款短信。 睡前短信就来了,他看过好几遍,每一个字都读过,可又怕是梦。 整整一百零四万五千。 多了一百万,短信里好长一串数字。 连鸳心里踏实了,很饿,勉强去冰箱拿了粥和两个小菜热了吃了一顿,神智才恢复清醒。 外面天已经黑透。 这个老小区是市中心的洼地,住的也都是些老年人,睡的早,现在外面只有远处的高层还亮着灯。 那种感觉又来了,像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胳膊上的痕.迹,亲的,攥的,手腕上还环着一圈儿青.紫,又提醒连鸳他不是一个人。 连鸳扶着墙挪到卫生间照镜子。 着重看了眼胸口的位置,还碰了碰,和被孟放碰的感觉不一样。 镜子里的他也不好意思的看过来。 大概是也很惊讶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痴迷于床上运动的人。 明明过去二十二年一点迹象都没有。 睡足了,连鸳大脑恢复运转,才想起来他收了人一大笔钱,但具体做什么好像都没问。 默认的就是得那样。 但只是那样吗,还要不要做别的? 这种事也不好什么都不懂就问,连鸳上网搜索:“被包养要做什么?” 答案五花八门。 有些回复还自称是亲身经历,看的连鸳冷汗直冒,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变态的人吗? 连鸳已经很注意不要想太多。 但信息冲击太大。 大脑一侧巴掌大的地方疼起来时才惊觉又想多了,偏头痛犯了。 马上到十二点。 连鸳估摸着以孟放昨晚表现的精力旺盛,大概还没睡。 尤其有钱人夜生活大概都很丰富。 试试探探的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那些钱,都需要我做什么?” 5、第 5 章 收到连鸳信息的时候,孟放还真没睡。 包厢灯红酒绿,衬出几分连鸳这条信息的笨拙,孟放看了眼就忍不住笑。 仰靠在沙发上回他:[像昨晚那样就行]。 这是连鸳预想的最好的结果,有些忐忑的情绪顿时就安稳了。 上网仔细搜索过才知道,像他昨天那样随随便便和陌生人这样那样,甚至还收人钱,是多不安全的一种做法。 还好,孟放床上床下都特别好。 连鸳耐心的挑了个表情包发送,是蹲在那里点头“嗯嗯”的可爱小人。 孟放的聊天记录规整利落,看到憨态可掬的表情包觉得挺有意思,加了收藏。 想起临走前窝被窝里的连鸳眼巴巴看他的样子。 到底是他的人了,照昨晚那表现八成还是第一回,问他:[好点了吗?] 连鸳:[好多了]。 又礼貌的加了一句:[你呢?] 孟放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可以用通体舒泰来形容,感觉打通了任督二脉,看什么都很顺眼。 这也是他处理完累计公事后还有心情应朋友局的缘故。 但小可怜这么问倒似乎让人不那么......很想把他捞手里再来两回。 这么想,脑海里的荤话就冒出好几句。 但到底不很熟,没耍过流氓,而且文字信息方面也天然注意,不留下把柄。 回了句挺好的。 又问他吃饭了没有。 后来孟放全面的了解了一些相关知识,就他昨天那种做法,太过了。 连鸳从被窝里爬起来拍了张照,淡蓝色桌面上三个巴掌大的圆形外卖盒,其中一碗粥还剩一些,另外两个是卤鸡爪和海菜丝,都吃完了。 没都吃完,冰箱里还有一半,他明天早上正好再吃一顿。 吃完就没劲儿了,也没收拾,想躺一会儿睡前收。 冰箱里还有茄盒和虾饺,连鸳吃不下了,但想到明天有这两样爱吃的东西,心情就很好。 孟放放大图片,看到方桌后面墙上一米高的淡黄色壁纸,那颜色应该原本是米白。 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 连鸳困了,就说了晚安。 孟放回了个[嗯]后,连鸳又回了个小企鹅睡觉的表情包,等了几分钟手机没再响,安心睡了。 聊天的习惯,连鸳每次最后一个信息最好是自己发的。 好像这样就不亏欠什么了。 电话也是,最好对方先挂。 孟放这里,小企鹅表情包没那么可爱,就没有收藏。 一抬眼,坐他斜对面的发小周宗南正饶有兴致的看他,递给对方一个询问的眼神。 周宗南看孟放有一会儿了,深夜聊天,还聊的兴致勃勃表情丰富,有情况。 问他:“谁啊大晚上也不让我孟哥消停,还查岗。” 包厢里人不少,但以权势论,地位最高的是孟放和周宗南。 好些人来凑局不单单是玩儿,听个一句半句生意场上的事,或者认识认识新的人脉,尤其要是和孟放或者周宗南搭上更好的交情,不说飞升也差不多。 周宗南声音不小,很多有意无意注意力分出很多到两人身上的,都看了过来。 知道周宗南是浪里白条。 而孟放却很洁身自好,作风强硬又利落,压根无懈可击。 很多人都猜测他是不是不行。 毕竟成年男人,有钱有势有头有脸的,不是没条件,可就是要当和尚。 但要不行? 那身材、鼻梁、手指,很多觊觎的视线早分析八百遍,这人一看就行的,还很行,行到人腿软的那种。 孟放直起身拿了自己的酒杯碰了周宗南放桌子上的:“走一个!” 周宗南看孟放利落喝酒的样子,跟了,没再问,没否认就是有情况了。 挺好奇的,不知道谁能把孟放拿下。 打小一起长大,周宗南连他老子都不怎么服,就服孟放。 从小到大孟放干什么都精力十足且拔尖都是小事,关键是想干什么就能干成什么。 就说以前,大伙还是小少年时,谁没个当兵的梦。 那时候孟放也说想当兵,还想开飞机,不是家里私人飞机,没劲,得开战斗机。 大家各说各的。 周宗南记得他说想当狙击手,还有想当特种兵的,开坦克的,等等。 后来长大了,都不提了。 学业、家里的生意,联姻的,半路家族破产移民的,四散凋零。 估计少有人想起过去凑一堆说过什么大话。 但也不算大话,因为孟放毕业后直接就参军了,像他过去说的那样。 家里人不同意,嫡系就这一根独苗,家里又什么都不缺,吃苦受累的干什么,还危险。 但人就去了,还真开上了飞机,轰炸机。 都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但人那时候还在部队,回来探亲对因为他立功脸上有光的孟父说,两年后回来帮他。 那时候孟父查出心肌梗塞,孟母胃溃疡。 胃溃疡这种病有感染细菌的缘故,也和情绪分不开。 周宗南估计孟家阿姨胃不好有担心孟放的缘故。 两年后孟放说回来就回来了,接手公司开拓版图,还抽空念了个在职研究生。 在集团和家里都是一言堂,上上下下谁都服他。 这样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之前说过二十五岁前不谈恋爱,周宗南就知道他真不会谈。 想起来了,孟放现在二十六了,上上个月刚过的生日。 够速度的。 可惜孟放不想说什么,周宗南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使上黏字诀,就不信碰不到孟放藏起来的那个。 刚他可看见了,孟放手指上有两个牙印儿,看来藏起来的那位还是个小老虎。 孟放倒不是藏人,是没好意思。 第一次开荤,第一次给人那种钱,说出来怕兄弟嘲笑。 尤其周宗南性子唯恐天下不乱那种。 得先缓缓。 连鸳不知道孟放家多有钱,孟放本人多厉害。 好像这话也不对。 孟放多厉害连鸳切身体会过了。 这之后的三天他都在床上缓着了,写东西也用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敲,真坐不住。 期间庆哥叫他去家里吃饭。 连鸳撒了谎,说去外地旅游去了,免得庆哥上家来找他,到时候他只能扶着腰和人说话,多不好意思。 安市是旅游大市,隔壁的市也是,尤其还有很多美食。 武连庆就信了,挺高兴,鼓励连鸳多出去走走,去沾沾人气儿,整天呆家里别再捂出毛病。 连鸳都答应了,也没辩解。 其实他就喜欢一个人呆着,虽然有时候会特别孤独,但十天里八天会很自在,能感觉到自己很满足很安心。 人多的地方反而不舒服。 哪怕是和武连庆吃饭,话聊多了也会感觉被抽走了精气神。 连鸳知道武连庆是外向的人,对外社交反而会越来越精神,人和人感觉不一样,没必要强解释,接受关心就完了。 五天后连鸳行动自如了,穿了件高领毛衣,去武连庆家探望。 之前人住院他跟着照顾来着,后来人出院还没去过,人又叫过他吃饭,再不通世俗也知道谁对自己好,自己也得惦记着。 连鸳很珍惜这段友情。 在楼下买了水果,又提了一箱牛奶,打车过去。 武连庆家的萱萱爱喝牛奶。 萱萱是个很文静懂事的小女孩,像个小大人。 连鸳不喜欢小孩,但比较偏爱萱萱这样的,太懂事的小孩过的很辛苦,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纠正一下萱萱的性格,只能尽量多爱护。 到武连庆家门口就听到里头在吵架。 老楼,隔音真的很差劲。 武连庆的媳妇张嫂嗓门很大,中气十足:“萱萱那学校什么样你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人家松口给个名额,十万就能改命,你可倒好,东借钱西借钱,兄弟好和兄弟过去!现在你有难处,你这个兄弟那个兄弟谁肯接济你?别的事都好商量,我女儿要换不了好学校,我跟你没完!” 其实这钱早借出去的,当时张嫂也知道。 只是没料到一直想给女儿换学校的事忽然有了信儿。 这头武连庆平常交好的那些兄弟都人到中年各有难为事,一时间钱不凑手。 连鸳没再往下听,匆忙下楼了。 这天是周五,又是傍晚,他直接就过来了,想着应当一家人都在,就没打电话。 在楼下绕了两圈才给武连庆打了电话,说想萱萱,想过来看看,不知道家里有人没有,方不方便。 武连庆声音听着和以前一样,让连鸳直接过来:“让你嫂子给你炒个好菜!” 挂电话后,转脸看见女儿畏惧的站在墙角,又去哄女儿。 一边对怒气冲冲的媳妇道:“你下次嗓门小点,再吓着孩子!” 刘嫂低声忿忿:“你嗓门小?还炒两个菜,你怎么不把我们娘俩炒了?” 说着话还是去了厨房。 夫妻两个都挺喜欢连鸳的,这孩子文静,有礼貌,还很喜欢萱萱,每次来都给萱萱带礼物。 就是太文气了,感觉风一吹就折了。 炒菜到一半气消了,和丈夫商量:“不如问问连鸳......” 武连庆当即眼睛就瞪起来了。 他身量中等但体型壮硕,一双眼瞪起来很凶:“他一个孩子,找他借什么钱?本来就无亲无故的,那不是欺负人么!” 刘嫂却不怕他:“收起你的牛眼,我就说说。活人还能给尿憋死!” 看丈夫还杵着,只得给他准话:“知道了,不提行了吧!当初你把他从水里捞出来,湿淋淋跟个流浪猫一样,浑身是伤......好不容易现在看着有个人样儿,我也把他当弟弟看,欺负不着他!” 武连庆这才放心,在旁边帮着扒蒜,软了语气:“我再想想办法,肯定不能耽误萱萱。” 与此同时,连鸳正逛超市。 之前买的东西其实就差不多了,都是普通人家。 但武大哥夫妻他了解,都吵架了也没跟他张嘴,怕是轻易不会开口。 他说听到人吵架了,那多尴尬。 索性在超市又买了一堆东西,挑贵的买。 在水果那儿挑着三位数的看,他也没吃过,也不好意思问售货员,照着名字搜索了一下说好吃才买了。 还有给萱萱的一些零食,看着就金贵的那种。 出来再把牛奶箱子一提,左右手都满满当当。 心道这样看着应当够有钱的了。 6、第 6 章(捉虫) 老楼,没有电梯。 拎着两大包东西爬到五楼,连鸳没有完全恢复的腿禁不住有些发颤,缓了一会儿才敲门。 门开的很快。 武连庆一开门就吓一跳:“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连鸳笑了笑:“卖了个小版权,十来万,想和你们一起高兴高兴。” 他不太擅长说谎,进门就找萱萱玩去了。 小姑娘抱住连鸳的腿,也不说话,就仰头看着连鸳笑,连鸳摸摸她的脑袋:“叔叔给你带了好吃的。” 再说别的,他也不会。 还好大家都是性格有些内敛的人,这样相处倒并不尴尬。 连鸳老家在北方,那地儿海鲜少,卖的也贵,他小时候很少吃到,现在就格外爱吃。 饭桌上有一道油焖大虾。 最后上的一道菜,刘嫂直接将虾放连鸳面前了。 萱萱也爱吃虾。 连鸳看她眼巴巴看着,笑着对她说:“一会儿叔叔给你剥虾。” 难免被细问卖版权的事。 连鸳签约了网站,在作者群看到过别人分享卖了版权的事,出书、影视、听书,版权的类型很多,价格也不同。 就含混的说是卖了听书的版权。 心想他也要努力,争取以后真的卖版权。 武连庆夫妻也不懂这方面的事,就觉得连鸳有文化,有出息,替他高兴。 刘嫂大气爽朗,平常就热情,这次饭桌上又格外热情。 连鸳很少用心眼儿,见状心里踏实了一些,专心致志的吃饭,剥的虾一半给了萱萱。 果然,这顿饭的后半段,刘嫂就开口了。 说是萱萱上学需要钱,借五万,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话说一半脸通红。 人家来分享喜悦是拿他们当家人看,他们转头惦记着跟人借钱,臊都臊死了。 可为了女儿,什么脸皮豁不出去。 武连庆想阻止刘嫂说下去,被刘嫂一巴掌拍手上挥开,也很不好意思:“你嫂子瞎说的,逗你玩儿,别听她的!” 气氛很尴尬。 连鸳不太会缓和气氛,就问萱萱转学的事。 武连庆怕刘嫂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主动开口,只说萱萱现在那学校不行,他们找了人给转学,事情办差不多了。 有关转学方面暗箱操作的事连鸳不懂。 沉思了一下说:“我以前听人说过,学校不好转,尤其转到好学校,至少得十万......” 这是他第一次来时在人门口听到的话。 又笑笑:“哥,嫂子,钱的事你们别跟我客气,我还想着多来几回,嫂子的虾做的比外面饭店还好吃。”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脚被媳妇在桌子下踩了两回了,武连庆搓了搓发热的脸:“兄弟,老哥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上学十万块钱,他们还缺八万。 哪里是差不多了,是差的太多了,晚上都睡不着,为这吵了好几次了。 其实两口子挣钱都还行。 但家里这房子太小了,人也太杂,前不久买了新房,想着等萱萱上初中正好搬家。 看好的学校是新房那边的,可这还背着债呢,要不是萱萱马上升初中,学习却一降再降,他们也不会着急成这样。 一步慢步步慢,为人父母的,操不完的心。 连鸳不太习惯被感谢,再煽情他也进入不了状态,有时候有些情绪都是模仿别人。 没盯着庆哥两口子看,免得人家更不好意思。 看着萱萱说的话:“没事,哥和嫂子帮我的时候更不少,应该的。” 虽说武连庆说五万就够了,他们手里还有点,但连鸳还是给人转了十万。 人手里有钱了心里不慌,多出来的可以放着应急。 像他最近有钱了,写东西不再刻意想读者喜欢什么。 没那么功利,反而写的更好,评论都多了一倍。 武连庆没想到连鸳这么信任他们,十万块钱,谁家简单问两句就拿出来? 这孩子心底太好也太好骗了。 虽然他们不是骗人,这钱肯定还,但还是愧疚的慌。 连鸳认真的道:“说起来我还欠庆哥你和嫂子一条命,不用谢。以后多让我来这儿蹭饭就行了。” 后半句难得带了几分调侃。 气氛就松下来。 刘嫂又是愧疚又是兴奋又是轻松,大嗓门一如既往:“想吃龙肉嫂子也给你做!” 又拉着萱萱教育她上学不容易,好好学习。 萱萱脸色沉着,握着筷子的拳头攥的紧紧的,好像已经开始发力。 连鸳忍不住道:“萱萱很聪明,以后肯定有出息,吃好睡好学习才能跟上,叔叔再给你剥个虾?” 话题就转移到了吃饭上。 饭后连鸳没有多留,说还要赶稿,赶紧离开了。 其实他并不忙,心态轻松了下笔如有神,上午就把今天的更新写完了。 但在别人家总是不太自在。 不过心情挺好的。 第二天就是周末,不过连鸳自由职业,休息不休息看他自己的安排。 周六周日他都只工作了半天。 周六下午打扫了一下卫生,洗好的毯子已经干了,重新铺上,虽然没照到太阳,完全是阴干的,但洗衣液清新的味道还是让人愉悦。 不可避免的想起这张毯子上发生的事,想灼热又强势的孟放。 想归想,连鸳也没主动联系。 他不是主动建立关系的人,不好意思,当然也有第一次过分激烈,让他还处于一个吃饱不饿状态,不太惦记的缘故。 周日下午,连鸳一直躺床上玩手机。 晚上出门放风。 家附近有个很好吃的烧烤小店,他准备去那儿点几根串,一公里的路,来回就是两公里,算是这一周的运动量。 回来的时候边走边吃。 路边的树木虽然叶子落了许多,但主干高大枝条茂密,遮住了许多灯光。 他像走在黑暗中,安心又静谧。 又吃着喜欢的东西,心情就特别愉悦。 吃的专心,并不知道身后有辆车跟了一小段,车里的男人确认是他,拨通手机。 微信语音电话,声音不小。 连鸳吓了一跳,匆忙把吃到一半的烤年糕塞回包装袋。 是孟放的语音电话。 想起他和孟放没留电话号码。 接通了一时没说话,倒听得孟放的声音,简洁笃定:“回头!” 连鸳回头。 身后几步外一辆黑色的特别高特别大的车,车灯闪了两下。 依稀看到驾驶位坐着的男人面容英俊,是孟放。 车里,孟放看连鸳傻站着不动,再次提示:“上车。” 怕人等着急,连鸳下意识跑过去。 车比他目测的还要高,高过他的头顶,拉开车门坐上去,手里还拿着吃到一半的烧烤。 在外面只觉得好吃,上车了味道就弥漫开。 香辣微焦,很诱人。 这是连鸳的感觉。 但其实孟放闻到很多调料的味道,廉价又冲人。 没说,开了三分之一的车窗。 车刚才就没熄火,这会儿继续往前。 连鸳捏着袋子看孟放。 灯火斑斓中孟放的侧脸立体极了,额头、眉骨和鼻梁,饱满的饱满挺直的挺直,嘴巴不薄不厚,挑不出毛病的帅。 连鸳忽然就觉得胸口有点异样的感觉。 没问孟放去哪里。 反正大概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又饿了,可以吃喜欢的烧烤,大概率还能吃到别的。 好东西要分享。 问孟放要不要吃烧烤。 孟放还看着前方,头往副驾驶的位置偏了一下。 连鸳从袋子里抽出一根签子,递出去了才发现是他吃了一半的烤年糕。 年糕最上面有个弯儿,是他咬的牙印。 孟放垂眼看了眼,不知道看没看清被吃过,低头咬了一口,口感还行,咽下去了问他:“你晚上就吃这个?” 上次是剩饭,这次是垃圾食品。 难怪没二两肉。 抱着坐他怀里的时候还行,躺着了能看到几分胸廓肋骨的形状。 连鸳最爱吃年糕,今天买了两个,这是最后一半。 吃不到两根他会觉得没吃。 但还是忍着一点独占欲问孟放:“你还吃吗?” 他不是小气,可以给孟放再单买十根,就是求一个这一包每一串都独享了的那种满足感。 孟放说不吃了。 连鸳像得了奖一样珍惜的咬了一口,才含混的回他之前的问题:“好吃。” 还想问点不正经的。 比如说孟放一会儿要不要吃他。 还好没说。 因为后跑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兴致谙然的。 连鸳回头看,才发现后排坐着个年轻男人,轮廓隐约看大概是个帅哥,长手长脚的,个头应该不低。 那人掰着驾驶座的椅背往前一凑,好让连鸳看的更清楚。 年轻又神采飞扬的一张脸。 很帅,笑起来一侧还有个小虎牙。 虽然隔着座位怎么都碰不到一起,但连鸳还是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 年轻男人冲连鸳一扬下巴:“你好,周宗南。” 仰脸的时候一边耳廓亮色一闪而过,是他戴着的一枚钻石耳钉。 看着潇洒,但其实心里诧异极了。 原本以为孟放养了个小老虎,没想到是个小猫,贪吃还很容易受惊的那种。 长的不错,还白。 就是眼睛看着有点冷,像没有感情的玻璃珠子。 让人想起水晶之类的东西,冰冷又脆弱。 一闪而过的感觉。 再看,分明只是一个极清秀白净,有点内敛的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男孩子。 连鸳有点惊艳,被耳钉闪的眨了下眼:“你好,连鸳。” 周宗南:“深渊的渊?好大的字。” 连鸳看了看孟放,见他不说话,只得继续和人尬聊:“鸳鸯的鸳。” 周宗南点点头:“好听。” 有心想近距离接触小猫咪,看看他孟哥这钢铁一样的男人怎么和人相处,撺掇着一块儿去吃饭。 其实就是好热闹。 理由也现成的。 他们加班没吃,而连鸳吃的烧烤不是正经饭,对胃不好。 半小时后车停在一片仿古建筑前。 连鸳看这地方不像饭店,倒像古代那种非常古老的家族的大宅子。 地方也很幽静,路上都没几个车。 不过这都不是他操心的事。 他就跟在孟放身边,在周宗南说烧烤不是正经饭之后就不好意思再吃。 但是还是剩一半呢,就一直拿着。 进去大宅子,里面很大个院子,电视剧里那种大宅院的感觉。 被引到一个包间。 包间却又是影视剧中古代酒楼那种感觉,窗户移开能看到夜景,在河边,河上有游船有灯火,特别好看。 后来上的菜连鸳也都没见过,但很好吃。 他吃了一整碗米饭,一些菜。 但注意力会时时刻刻放在孟放身上,陌生的地方,周宗南还总看他,他看着孟放才会不那么紧张。 不过他看孟放一次,孟放就给他夹一次菜。 没用公筷。 连鸳吃不动了,在孟放再一次给他夹菜时说不吃了。 孟放就把那一块看上去像红烧小排骨,但吃起来完全不是排骨口感的菜,夹回去自己吃了。 周宗南要了酒,酒壶酒盏一整套儿:“连鸳,看着年纪不大,叫你小鸳好不好?” 连鸳说好。 孟放抬眼看了眼周宗南,让他差不多就得了,别装大尾巴狼。 周宗南眉梢一抬,给连鸳倒了杯酒。 小巧精致的瓷杯,汪着水一样的液体,是白酒。 连鸳喝过啤酒,难喝。 也喝过白酒,小时候过节偷偷尝过长辈的酒,又辣又呛,记忆深刻。 现在一点酒都不喝。 但孟放的朋友给他倒酒,可以不喝吗? 不想喝,就说:“谢谢,我不喝酒。” 周宗南俊朗帅气的脸上就露出点不高兴了,半真半假的道:“这么不给面子呢?” 这种半真半假连鸳看不出来。 就知道得罪人了。 他总得罪人,已经习惯了,还是摇头,不好意思的道:“我喝不了酒,对不起。” 又看孟放。 周宗南不重要,连鸳的歉意主要是人家之前态度挺好,他却不识抬举。 但不相干的人,只能道歉,再就没了。 最主要是孟放生没生气? 如果生气了不和他那什么了,那就多看一眼是一眼。 在连鸳看不到的地方,周宗南并不生气,就觉得孟放从哪儿找来这个一个宝贝,老实又认真,眼巴巴的样儿,情根深种了都。 可这几天蹲守孟放,只字片语的也知道,俩人就是玩玩。 将来这小猫咪可有得伤心了,毕竟就他对孟放的了解,玩玩就是玩玩。 孟放吃饭也没消停,一直在回工作信息,最近有些事比较复杂,他随时指挥,今天加班也是。 旁边两人,他只当周宗南逗人玩儿。 但连鸳看着很不禁逗。 第二次见面,他对连鸳身体之外的了解很少,和周宗南差不多。 一抬眼就看到连鸳黑白分明的眼睛对着他,清亮又安静。 呼噜了一把连鸳的后脑勺,在脖颈那儿停住,攥握在掌心里,一边倾身拿了连鸳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随意道:“别理他!” 话是对连鸳说的。 两人挨的很近,连鸳闻到淡淡的酒味儿,是白酒。 微微熏。 他不喜欢人喝酒,吐了收拾起来很麻烦,很臭也很脏,但这种酒气和醉酒后的那种很不一样。 连鸳不喜欢白酒,但想尝尝孟放嘴里的。 他没说出来。 但眼睛藏不住事儿,看的孟放心猿意马。 后来连鸳去洗手间。 穿着旗袍的几乎和他一边儿高的漂亮小姐姐带路,走不远不近的一段路才到。 洗手的水是温的,出来还有热毛巾再次擦手。 包厢, 周宗南提醒孟放这棵第一次开花的铁树:“小可爱看着可动了心,哥你要不是认真的,最好提前打好预防针,多老实较真一孩子......” 别玩脱了再搞出什么不好的传闻。 孟放没说话,一只手还搭在连鸳的椅背上。 连鸳回来,发现包厢里就孟放一个人了。 顿时轻松多了。 知道周宗南一直打量他,那种揣度的目光虽然不很讨厌,但跟x扫描一样,让人不自在。 孟放看他松了眉眼,问他还吃不吃了。 连鸳就说想喝点汤。 孟放拽了下餐桌中央的那根漂亮的小绳子。 房门外铃铛响,服务员在门口问贵客有什么吩咐。 孟放要了个汤。 连鸳说桌上有汤,孟放时捏了捏他的脸:“凉了,换一个。” 其实不凉。 但连鸳也乐意尝别的汤,就没说话。 事实上对孟放来说是东西过火候了,所以换。 新的菜,连鸳给孟放也舀了半碗,感谢他带自己吃这么好吃的饭。 孟放就陪着连鸳一起喝了汤。 连鸳喝了汤又吃了一些菜。 明明刚才都饱了,但没了陌生人,他的胃好像又扩张了一些。 孟放看他吃,等连鸳放下筷子了问他:“要不要打包?” 桌上的菜很多,吃了大概五分之一。 连鸳摇头。 心里很可惜,但如果只是他和孟放吃了的,那就打包,可周宗南是别人,想想剩饭有他的口水,吃不下。 孟放也没多问,起来的时候牵了连鸳的手。 连鸳惊讶:“你好热!” 孟放用力攥了他一下:“一会儿你会更热。” 连鸳:“......” 出门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拿衣架子上的外套,连鸳提醒了,孟放说不用管。 他们没有离开这个大宅子。 绕着游廊往后走。 灯火朦胧,孟放走的却很顺,带着连鸳进了一个左右和正面都有房间的小院子。 连鸳呼吸有些急促。 既激动又可惜他剩的烧烤,就放旁边的桌子上呢,忘记拿了。 院子上还有牌匾,连鸳没看清。 大概是因为他和孟放走的都太快了,几乎心在前面飞人在后面追的状态,谁也没说话,但都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好像知道有人会来,几个房间都点着烛火。 好像没有灯。 孟放拉着他进了右手边的房子。 里面屏风、桌子和凳子,卧房的床和榻,都和电视剧里的很像,又比电视剧的还要好的感觉。 进门连鸳就被压柱子上了。 烛火的亮度不能跟现代的电灯比,但连鸳看着孟放因为昏暗更优越的五官,还有那双黑漆漆的似乎要吃了他的眼神,垫脚亲了他一下。 他正面对着光更亮的地方,眼睛柔软又期待。 孟放忽然想起周宗南的话,低头在连鸳耳朵上咬了一口:“就这么喜欢我?” 连鸳没说话,手很不老实的摸孟放的衬衣。 不知道什么料子,滑滑的又软软的,很舒服,但他还是更喜欢衬衣底下的手感。 这样很显然特别不专心,对谈话来说。 但连鸳不想回答孟放的问题。 他想,他这辈子可能对谁都不会再说出喜欢这两个字,所以一方面着急被亲近,一方面也是含混这个问题。 心里还有点小紧张。 孟放捏住连鸳的下颌,看他白嫩的脸嘟出婴儿肥:“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最好喜欢我的钱。” 连鸳顿时就放松了,低声道:“嗯。” 孟放感觉到怀里的人忽然像泄了气一样,眼皮垂着,看着可怜巴巴的。 但他并不是心软的人。 掐着连鸳下颌的手晃了晃,连鸳的脑袋也跟着晃了晃。 孟放:“看着我。” 连鸳就抬眼看他。 孟放:“听懂了吗?” 连鸳知道孟放的意思,怕被他缠上。 他懂的。 有钱人大多都是这样,只想玩玩,不会认真,新闻这么报道,霸总小说也这么写。 点点头。 越发觉得他和孟放真有缘分,想法都差不多,这样都方便。 孟放:“说话!” 连鸳眨了眨眼,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式很正经很清醒:“我只爱你的钱。” 7、第 7 章 外套在包厢。 连鸳底下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毛衣,皮肤本来就白,被衣服衬的更白,二十二岁的人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七八岁。 说完了孟放想听的话,没等到孟放下一步动作。 看样子孟放好像有些不满意。 连鸳也不知道他怎么才满意,难受的动了动身体。 被杵着还挺疼的。 他一动,孟放盯着他又黑又沉的视线随着眨眼收敛了,低声而轻快:“着急了?” 连鸳:......谁着急谁知道。 不过没什么争辩的意义,仰头亲在孟放的下颌上。 有点刺刺的。 这人包厢吃饭时脸看着很干净,也就一两个小时的功夫,胡茬子就冒头了,长真快。 不好亲,但挺好摸的。 他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 孟放亲下来,说不出是逗他还是被逗的有点不满又不太在意的意思:“你撸猫呢?” 之前那种诡异的气氛就没有了。 他们像上次那样亲密,但又比上次熟门熟路的多。 孟放原本以为连鸳会有些消极,在他逼他认清现实后,没想到一切都很好。 比上次还好。 除了后来揪着床帐回头求他慢一点。 第一次结束后,连鸳才有点精力打量这个房间。 不过他没什么这方面的鉴赏细胞,就觉得床很古典,摆放的家具和花瓶这些也都很古典,有种平和大气的美。 床帐被他拉下来一半,但帐子里的光却很柔和。 淡乳白的光芒从墙壁上镶嵌的几颗像珍珠但又比珍珠大的东西上发散出来。 挺好看的。 连鸳哪儿都不想动,但转转眼睛还是可以的。 孟放下床去了,喝了杯水,想起连鸳汗涔涔的模样,又倒了一杯端回来,顺着连鸳的视线看过去:“夜明珠,喜欢?” 夜明珠这种东西,连鸳只在小说里看过:“好看。” 看了眼孟放端着的杯子,挺渴望的。 动了动腰,没起来。 抬了下手,也很酸:“我起不来......” 没抱怨的意思,就蔫蔫的。 孟放坐床边把他扶起来。 他下床的时候就套了条内裤,连鸳有点温热的后背靠过来时又忍不住在人肩膀上啄了一口。 连鸳缩了下肩膀。 孟放给他喂水。 等连鸳喝完了杯子往旁边一放,又上床了:“还早呢。” 床其实挺大的,但孟放也很大,长手长脚肌肉坚实,连鸳感觉他像人手里的面团,随便就能怎么捏。 捏的很不正经,捏着捏着就又滚一块儿去了。 还好这次比上次柔和很多。 连鸳感觉刚才的孟放像饿了很久的野兽,这次就慢条斯理的多。 他还挺喜欢的。 就是后来慢条斯理的也太慢了,孟放的存在感又太强,没有尽头一样,很磨人。 虽然才第二次见面,虽然孟放看着不是很好说话的那种,但连鸳觉得他还挺讲道理的,下颌搭他肩膀上,讨好的亲了亲他的耳朵:“能不能快一点,我......” 孟放被亲的有点呼吸不稳:“你什么?” 连鸳不说话了,他知道孟放听得懂,这人有时候会有些恶劣。 孟放后来就快了。 连鸳感觉从平稳行驶的小轿车坐上了赛车,晃的眼晕。 直到结束脑袋都是空的。 电流一簇一簇的在脑海里,还有身体的一些敏感部位炸开。 他睡了一觉。 被孟放叫醒的:“洗个澡?” 孟放已经换上了白色的里衣里裤。 他被衣服的颜色衬出几分温润,但浓密修长的眉毛,不文气的气质,都让他倒像个将要就寝的武将。 连鸳小心翼翼又慢腾腾的起来。 孟放索性把他抱去浴室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抱,就连鸳这速度,天亮能挪到浴室都算快的。 浴室倒有些现代。 空间很大,最外面是个仿古的浴桶,屏风后面还有淋浴。 在屏风那儿连鸳让孟放把他放下,坚持说自己可以,事实上不太行,但想到上次孟放进了浴室发生的事,连鸳就又行了。 孟放从不强求,不过还是等在外面。 连鸳随便冲了冲。 周末么,他早上很仔细的洗澡了,还搓了搓,挺干净的。 然后清理了一下。 一会儿就得靠在墙壁上缓着,免得一不留神就跪下去。 习惯很可怕。 比起走路或者平躺着睡觉,他下意识就想劈个叉或者在趴着。 不过累归累,总体感觉特别好。 洗完了又慢慢挪,从屏风上拽了浴袍穿好,多余两步都不想走,从屏风后露出个脑袋:“我好了。” 放浴桶的空间,靠墙的地方放着椅子,窗户下还有榻。 孟放仰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起身,又把连鸳抱回去。 人上床,浴袍剥床下。 搂着了清新又温暖,皮肤的触感任何其他东西都比不上。 心满意足的闭上眼。 摸着一扯被子将两人都盖上:“睡吧。” 床头有机关,转一下夜明珠就被遮住了,床帐内很黑,从缝隙透进来点烛火摇曳的淡光。 连鸳动了下,又动了下。 有点难受,不知道是之前就缺水还是洗澡洗的,想喝水。 想等孟放睡着然后下床。 但孟放搂他搂的很紧,还睡在外边,要出去就得从孟放身上跨过去,或者到床尾挪出去。 这是个大工程。 孟放攥了把连鸳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声音低哑:“怎么了?” 他都快睡着了。 怀里的人却似乎又精神了,问他:“没吃饱?” 说着就把人手腕往枕头边按。 连鸳声音都打颤了:“我渴......” 孟放没怎么伺候过人,但都睡一块儿了,他是索求无度的那个,照顾另一半自觉是该当该份的。 利索的下床了。 直接拎着壶过来的,连鸳喝一杯他就再倒一杯。 看连鸳连喝三杯才止住,心道看来真是渴坏了,又自个倒了一杯喝了。 东西放回去,然后上床。 这下两人都踏实了。 看出来他的小情人有点内向,孟放满足的捋着他光滑瘦削的脊背嘱咐:“有事就叫我,我睡着也没关系。” 喝那么多,晚上不知道会不会想去放水。 连鸳都迷糊了,反应了一下往孟放怀里靠了靠,缩在人胸口睡了。 孟放又有些不满足,胡乱拽了里衣里裤,肌肤相近,搂着人紧紧贴着,只觉舒服的毛孔都张开了,也睡了。 连鸳第二天是被憋醒的。 肚子涨的都疼了。 帘子很厚实,揭开一条缝隙就有特别亮堂的光照进来。 孟放那边空着,床沿上放着两套衣服。 一套是孟放晚上穿过的那种里衣,是连鸳的尺码。 还有一套要厚一点,外出穿的衣服。 连鸳直接穿好了能外出的衣服,软着腿下床解决生理需求,回来才有精力看时间。 手机放桌上。 按了下开机键屏幕就亮了,中午十二点三十五。 连鸳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 手机旁有张信纸,很有风骨的毛笔字:“上班,晚上回来,想要什么就叫人。孟放。” 知道孟放去干什么了,连鸳最后一点疑问也没了。 白天看这房子更漂亮。 他慢慢的在房间转了转,发现里面都是打通的,主要分为卧室、书房、浴室三个部分,古色古香。 后来洗漱。 洗漱的地方在浴室隔壁,现代化,倒很方便。 然后就又累了。 连鸳最喜欢书房,在书房靠窗的榻上晒了会儿太阳。 饿了。 也不知道怎么叫人,打开门出去。 没想到门外就站着人。 高个儿男生,和连鸳差不多的年纪,短头发中山装,手里抱着个暖炉,长相仪态都很出众。 看到连鸳就一颔首:“您醒了,要用饭吗?” 连鸳看他脸都有点发白,虽然穿的厚实,但头和脸又不能保住,天也冷:“你一直在这?” 高个儿男生笑了笑,很漂亮的一张脸:“孟先生说您累着了,不要打扰,等您出来。” 连鸳有些抱歉:“那我要不出来呢?” 如果不是昨晚水喝多了,他没准能睡到下午去。 男生平稳的道:“下午三点我会叫醒您。” 其实他们会换班,两个小时一换,负责这个院子的人有六个人,轮流休息。 说自己会叫就是卖个好儿。 后来连鸳就说吃饭,也和男生聊了几句,知道他叫北风,听着感觉是个工作的艺名儿。 连鸳也没细问。 他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就是在北风说冰箱里还有串儿,问连鸳要不要,要的话可以热一热的时候,连鸳有些吃惊。 这服务也太好了。 当然要! 北风就说马上去热,五分钟就好。 转过脸标准弯着的唇角扯平了,那点东西看上去十块钱不到,也值当热一回? 要不是这里有规矩,客人带来的东西一律当价值连城的物品对待,那几根廉价的烧烤扔垃圾桶都是对这里五位数定制垃圾桶的侮辱。 五分钟后串上来了,热气腾腾。 连鸳先吃的饭,然后用串儿收尾,心满意足。 北风原本看连鸳礼貌温和,气质也好,像哪家的公子哥,但现在这个评价就打破了。 细节决定一切。 心道有些人哪怕走了好运气,骨子里还带着穷人的味道。 也不知孟总从哪个犄角旮旯挖来的。 孟总可从来没往这带过人。 他们这些人消息灵通,底下互相聊过,孟总是难得的有钱有势却从不乱来的人。 北风知道自己长的漂亮,谁都说他将来肯定不可限量。 比起坐着的连鸳,自问一点不差。 也是看着连鸳脾气好,还有点傻,问什么说什么,一时间动了心。 刻意和连鸳聊了几句家常。 装作很不经意的问:“您跟孟总的时间不长吧?孟总人很大方的,他给您什么价儿?” 8、第 8 章 连鸳刚吃完串儿,顺手把几根签子拢的更整齐一些,好收拾。 被北风问楞了。 他原本不觉得怎么样,无亲无故,纵然出卖也是出卖自己完全有所有权的东西,没多想过什么。 但被这一问,就挺尴尬。 毕竟是违背社会公序良俗,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 北风看连鸳哑口无言,就知道真猜对了,笑嘻嘻催促:“说说嘛,就是好奇。” 正午阳光充足,最外面的门开着透气, 这道门进来后是待客的正厅,往旁边一拐进另一道门是偏厅,连鸳吃饭就是在这里。 孟放进门刚好听到北风最后一句话。 照他的脾气,原本该立即出声呵斥,将这个没规矩的侍应生赶出去。 但又忍住了。 想起昨晚连鸳没心没肺的复述爱自己钱的那句话,之后那么热情亲近,显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侍应生的话难听,但却是事实。 也许连鸳正需要这样一盆冷水。 偏厅内窗户也是仿古的木雕花,但内嵌了玻璃,阳光照进来,花在影中,浮尘微漾。 连鸳是个内敛的性子,而且心性也不太坚固,以前总不敢直视人的眼睛。 眼睛总能读出很多东西。 他怕读别人的,也怕被人读。 但那是以前了。 他看着北风的眼睛,里面有隐藏的恶意。 萍水相逢而已,刚才聊天也还算融洽,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 连鸳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关于他自己,说也就说了,无所谓的事,但还牵扯到孟放。 挺坦诚的回答:“回头我问问孟放,他让说,我就说。” 北风还带着微微兴奋的心顿时就骇了一跳,勉强笑笑:“嗨呀,我就是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是他大意了。 能混到孟总身边的人果然不一般,看着懒散又软弱,转头就能威胁他。 让孟总知道,他这份待遇极高的工作怕是就没了。 话至此,再没什么可说的。 北风利落的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没敢再啰嗦。 揣度着连鸳应当不会问,问了不就让孟总对他有印象,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包养的小情人都聪明着呢。 端着东西到院子里,就看到孟放。 连忙低头退到一边。 他们都经过极专业的培训,从不滋扰客人,如果客人看上谁了,两厢情愿后才能发展后续。 北风看着脚下青砖的纹路。 直到视线中出现黑色毛呢大衣的衣角,西装裤,皮鞋。 跟着他腰间被拽了一下。 那是一张半个扑克牌大的长方形木牌,上面写着很漂亮的两个毛笔字“北风”。 这里每个有资格进贵客院子的侍应生都有一块。 孟放看着木牌上的字。 北风没抬头,等着孟放让他抬头,心道早知道这么容易,刚才何必冒险。 流程他都知道。 只要孟放拿着木牌去找经理,或者拍了木牌的照片发给经理,只要自己也同意,以后他就是孟放名下的人了,一切顺理成章。 也就是说连鸳要失宠了。 今天他给连鸳端餐饮还热廉价的串串,明天说不准就能让连鸳还回来。 北风想了很多。 想孟放这个人,想模糊听到的孟家庞大又源远流长的产业,也想自己将来要买个什么样的房子,什么车。 思绪如马奔腾,其实前后也就几秒钟的功夫。 吧嗒一声。 木牌被随意扔在地上。 北风脸色煞白。 这代表他被客人厌弃,严重的话会直接被赶走。 忍不住抬眼。 眉目英挺气势摄人的男人并没有看他,随意拿起盘子里一根串过串儿的签字,边把玩边进门了。 院子里的事连鸳不知道,他正趴镜子前emo。 镜子里的人也看他,皮肤过分白,眼睛大而亮,算得上唇红齿白,但重点不是长相而是气质。 曾经有人说过,他这样一看就好骗又好欺负。 真是这样吗? 连鸳没看出个什么。 不过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他想,果然还是一个人过日子比较安稳。 冷不丁肩膀上按了一只手:“干什么呢?” 连鸳从镜子里看到孟放进来了。 不过那几秒没想说话,而且本来身体就累,现在还有一点点心累,就没动,但人都叫他了,不答应就很没礼貌。 他转身站起来:“你不是去上班......” 孟放坐在连鸳才坐过的,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将连鸳揽自己腿间:“在这儿招待几个客人,顺路过来看看你。” 地方他选的,就选了这儿。 顺路看看也是真的,只是没想到顺路听了一场墙角。 原本以为是只小奶猫,没想到还会亮爪子,回答的挺好。 孟放也说不清什么感觉,想让连鸳警醒一些,但又不想让他被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欺负了。 不过心绪于他从不复杂化。 将人揽怀里,隔着衣服揉了揉连鸳的腰:“睡的好吗?” 连鸳抱着孟放的脖子,下颌搁上去,整个人都像个树懒一样半挂着:“挺好的。“ 在连鸳抱下来时孟放就把拿着签字的那只手展开了,免得扎到他或者签字上残留的油蹭到连鸳的衣服,问他:“不高兴?” 忽然抱到一个挺好的大活人,连鸳那点emo就散了:“没什么。” 忍不住亲了一下孟放的脖颈。 他像个小动物一样蹭来蹭去的寻求温暖,孟放却不是清心寡欲的人:“三点前我要走,想不想......” 至于北风的事,孟放之前就觉得连鸳不会说。 他也不会问。 不过以后这里都不会有北风这个人。 连鸳没明白,拉开两人的距离看他:“什么?” 亲密过的人,一个眼神就能领悟很多东西。 连鸳想不到孟放大白天还这样,坐在他腿上:“不想,你需要休息,这样对身体不好。” 孟放:“我不需要休息。” 连鸳没办法了,只好道:“是我需要休息,我不行了,好了吧。” 孟放挑了下眉:“这个理由可以通过。” 连鸳觉得这人还没从工作状态脱离出来,还通过...... 好吧,甲方最大。 介于孟放的眼神看着还很不清白,连鸳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就想着聊点什么。 然后就看到放桌上的串串签子。 签子北风收走了。 所以,他们在院子里碰上了? 时间上差不多。 连鸳原本并不将北风的事放在心上,他的能量比较低,对不相干的人和事从不挂心,省电。 但聊天么。 问孟放:“如果有人问我,你给了我多少钱,可以说吗?” 孟放示意连鸳继续。 告状? 他倒要看看连鸳告状什么样儿,会怎么说。 见识过无数尔虞我诈人心推拉,孟放原本对这些事挺无感,但连鸳看着就有些呆,倒让他有点和人磨蹭时光的兴趣。 连鸳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别人什么样,但一百万真的很多,我实话告诉别人,人家转头跟你要二百万.......” 他一时不能准确表述这个问题。 给多少钱是孟放的自由,但连鸳不想将来对方开价高低有自己的影响。 这时候他肯定站孟放。 在连鸳看孟放是个好人,大方、英俊、精力旺盛,还会照顾他,不要说是给他钱,他倒给钱,对方能有这样的水准,都是运气。 不过孟放好像没听明白,帅脸有点呆。 连鸳按在孟放衣服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用力想了想:“就跟买菜一样,我就是担心人家知道你有钱,还特别能出钱,菜市场的人都宰你。” 9、第 9 章(捉虫) 孟放摸了摸连鸳的眼角,不是第一次了,连鸳总能给他出乎意料的答案,倒映出他内里的幽暗。 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环境养出这样的人。 小孩子都成熟的很早的社会,眼前人却单纯的看什么都带着善意。 原以为暗地里伸了爪子爪子,没想到还真老老实实的来问他,问出来个结果,再老老实实对那个什么北风说? 他像是认真考虑了连鸳的话:“你考虑的对,以后这种事就推给我。” 连鸳挺高兴的。 果然他运气很好,孟放这个人讲道理,能听得进去话,沟通起来没有障碍。 简直是他的量身定制款。 心里稀罕了,不自觉表现在外部 挨挨蹭蹭的亲孟放的脖颈:“我也不是很需要休息......” 其实真挺累的。 但意志力不太坚定,而且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算是实实在在的夸赞。 孟放捏了捏连鸳软绵绵的脸颊,抱着人去床上了。 不过让连鸳意外的是,孟放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抱着他躺了一会儿。 他这人从长相到气质实在算不上柔和,但这会儿闭目养神的样子,竟无端有几分细致的温和。 连鸳睡不着,但累还是累的,躺着当然舒服。 也闭上眼睛。 一边儿想刚才确实冲动,要真来点什么,按照以往的经验估计他撑不过一个回合,一会儿又想今天工作的内容。 他没带电脑,但活儿还是要干。 最近写的一个长篇故事大致的大纲有了,但是每天具体写什么还要在构思。 等下午孟放去上班了,他就用手机写。 手机上下载了一个写作的app,除了打字费点事,其他的功能都挺好用。 一会儿又想着孟放的工作,说是三点必须走,那不是得看时间? 连鸳不是个很勤快的人。 这种不勤快主要指代对外界的事别人的事几乎漠不关心,很多流行的东西从一飞冲天到金乌西坠,他甚至都可以视而不见。 反正生活就吃喝睡三件事,其他的,影响不了大局。 但对他好的人的事,他事无巨细又会放在心里。 比如武连庆一家,借人钱还要绞尽脑汁,比如孟放,工作的事不能耽误那就不好迟到。 还好孟放戴着手表。 连鸳抱着孟放的胳膊安静的躺着,隔一会儿支棱个脑袋看孟放的手表。 不过最后也没用上。 两点三十的时候,连鸳正要叫孟放起,孟放桌上的手机已经响了起来,听着不是闹钟,是电话铃声。 但响了几声就挂断了。 这是孟放助理的来电,要紧事会一直电话,响几声挂断是提醒孟放该出发了。 孟放抬手捏了捏鼻梁,翻身在连鸳脖颈上埋了十来秒钟,起床了。 连鸳也跟着起来。 孟放洗了把脸就走了,走出几步又回来。 连鸳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这样才刚刚和站在台阶下的孟放齐平。 孟放看他身量瘦削又修长,皮肤在日光下白瓷一样,整个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仙鹤,也难怪这里规矩严格也会被人试探。 越好看越干净的,不论什么,总容易激发外界的恶意。 叮嘱道:“有事就给我电话,晚上我回来的晚,你自己吃饭。” 连鸳点点头。 孟放就转身走了,背影也很好看。 连鸳很羡慕。 他在孟放身上看到了旺盛的生命力,还有对生活轻描淡写的完全掌控。 这是他无法拥有的东西。 连鸳回屋后去了书房,坐在书桌后一会儿腰就不舒服,后来就靠在榻上了。 腰上垫着两个抱枕。 抱着手机开始工作。 最开始注意力不是那么集中,会想如果北风再来问他,要怎么说。 双方关系已经恶劣了,连鸳感觉得到。 他不喜欢吵架。 想起孟放说的都可以推给他,也许他可以对北风说,让他有事就去找孟放。 也会想北风会怎么反应。 想不太出来,就不想了。 墨菲定律并没有发生,连鸳没有再见到北风。 进来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穿着和北风一样的衣服,自我介绍说叫南亭,问连鸳需不需要下午茶,还递过来一本精美的菜单样的东西。 连鸳原本不想吃东西,但翻开漂亮的菜单他就又可以了。 要了水果和奶茶,还有几样小点心。 他看东西的时候会很专注,而且没有在南亭身上感觉到恶意,所以就没怎么关注对方。 也因此忽略了南亭对他绝对的敬畏。 北风的事已经传开了,被当做反面典型教育他们这些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经理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审问清楚,北风原本是他们中条件最好的一个,但却被迅速辞退。 这个城市所有类似的场所都不会要北风。 而这里发生的一切,北风签过保密协议,如果泄露一个字都会面临天价赔偿。 连鸳点完东西后问南亭,要不要给他复述一遍。 南亭说不用。 连鸳还想问问北风怎么没来,但北风不来当然好,他就问南亭,他们是不是会换班。 南亭说是。 连鸳心道北风应当是和人换班了。 晚上孟放在,明天他就离开这里了,和北风再无交集。 南亭抱着菜单离开,站在院子里才松了口气。 人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那么一个白白净净丝毫无害的青年,能把孟总把的死死的,须臾之间就把北风钉死了。 丝毫无害也只是看看而已。 他一定要引以为戒,努力攒钱,在这碗青春饭吃完前体面离场。 连鸳写写停停,以每小时一千多字的龟速攒稿。 下午茶特别好。 这吸引了他很大的注意力,也刷新了他对甜食的固有印象。 原来小蛋糕可以这么好吃,一直吃也不会腻,以前偶尔买的小蛋糕都被比到泥里去了。 有钱的生活真好。 连鸳更有动力,用手机打字竟然也写出了不亚于用电脑的工作量。 深秋,天黑的早。 他整个下午除了去洗手间再没下过地,写完稿校对完上传后才松了口气,站起来一活动,整个身体的关节都有响动。 已经七点半了。 六点的时候南亭来问过连鸳要不要吃晚饭。 连鸳那时候正灵感爆棚,下午茶很顶用,也不饿,就说不用。 现在就有点饿了。 还是同样的点菜流程。 一多半的菜连鸳都没见过,但他记得昨晚在包厢时的菜都很好吃,名字不太记得,长什么样倒有印象。 同样的菜他要喜欢吃,可以一连吃到腻。 这次就点了和包厢一样的菜,因为菜量不大,点了两荤两素一个汤。 其中只有一道虾是自己想吃,其他的菜都是昨晚包厢同款。 菜上的很快。 连鸳才端起碗孟放就回来了。 南亭给孟放掀开帘子,接过孟放随手脱掉的大衣,挂好衣服后还站在原地。 连鸳看到孟放眼睛一亮。 手里的碗往上托了下,做展示一样:“你吃了吗?” 孟放吃了点,还是饭局,没什么胃口,看到连鸳献宝一样,就道:“没有,一块儿。” 又叫了几个菜。 注意到餐桌上的菜和昨晚重叠,特意叫了一条鱼。 连鸳挺高兴,鱼他也爱吃。 后来还有点吃撑了。 两人边吃边说些下午的事。 连鸳不太会分享,但孟放问他就会说的比较细致,阳光、敲手机时间长了有点疼的手指头,好吃的下午茶。 明天是工作日,孟放腾不出空。 看了看连鸳的手指头,捏了捏:“这里风景挺好,明天出去走走?想住多久都可以。” 会费不菲。 这院子只要孟放要一天,就属于他。 看得出来连鸳很喜欢这儿。 他也喜欢。 往常偶尔过来休憩的一个普通地方,此时倒觉得多了很多趣味,灯火好,饮食尚可,人最佳。 像养了个小雀儿。 正在兴头上的心头好,总想捧在暖和亮堂的地方,喂最好的食和水。 候在角落里的南亭一直在刷新认知。 他们这些人在固定照看某个院子之前,在那些低等的客人流动大的院子上过班。 不是没见过有钱人和小情人的组合。 但那些人和这一对很不一样。 再怎么都会阶级分明,吃饭说话一个随心所欲一个小心斟酌,干什么的钱都不好挣。 但在孟放跟前,连鸳是想说什么说什么的那个,而且只是眼巴巴的看了一眼,一条成本五位数的鱼,最嫩的鱼肚就已经到他碗里了。 可孟放明明不是好惹的人,也不像被美色迷晕。 连鸳长的是挺好,但之前的北风就能和他平分秋色,南亭也不差。 南亭想不明白。 但他和北风对人生的规划不一样,对连鸳除开羡慕就再没别的了,顶多比较困惑。 连鸳不知道南亭的头脑风暴,想了想对孟放说:“我想回家了。” 孟放记得连鸳的家。 谁能想到堂堂孟家大少爷,第一次交代在一个套内面积不足七十平,床晃的厉害就吱嘎响的地方。 还好核心体验极好。 但连鸳那地方在孟放看真就是小破窑,比这儿差百倍有余。 有了之前的经验,孟放不再设想连鸳是欲情故纵,小仙鹤没这个心眼,问他:“为什么?” 因为上午那个谁? 怕再被冒犯? 或许他该安排一个二十四小时照看连鸳的全职助理。 连鸳看了眼南亭的方向,凑到孟放耳朵边:“冰箱里的水果和菜,再不吃就坏了。” 周六晚上凑单买的。 还有几样当早餐的小蛋糕,大超市一次性购入,保质期就几天。 他其实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吃和睡都有人料理,什么都不操心,吃得好睡的安稳,但菜会坏的。 孟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同样看了眼南亭的方向:“不好意思了?” 两人挨着坐的。 连鸳两只手撑在孟放腿上,凑到他身边低声道:“不是,我没关系,好好的东西就该好好对待。我是怕.......怕给你丢脸。” 时间会给人一些答案。 连鸳渐渐有点明白,北风为什么看出来他是孟放花钱带的了。 总之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而且他大概穷的还很明显,那个串儿也许不该热,他被鄙视了。 鄙视他没关系,连鸳不在乎。 但孟放很体面,连鸳不想带累他,让人觉得孟放怎么找了这么个人。 也因此,想回家是惦记冰箱里东西的理由,不好叫人听见。 好在孟放不是别人。 至少目前是。 而且连鸳确定,孟放肯定不会嘲笑他。 两个人凑在一堆你一句我一句,站在角落的南亭忍不住竖耳朵,但什么都听不清。 也许...... 也许他这个单身狗不该在屋里,应该在屋外? 10、第 10 章 剩的串儿都要热了再吃,还是在饮食丰富的时候,孟放已经知道连鸳爱惜食物。 亲了亲连鸳递到眼前的嫩生生的脸颊:“不丢脸。” 连鸳看他,确认孟放是安慰他还是真这么想。 没看出来。 但语气能听得出来,不是逗他呢,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没准备因为孟放可能会丢脸,就做出什么特别大的改变。 改变不了。 居养气,移养体。 二三十年的生活环境已经渗透进身体发肤,出身、眼界、处事方式都早已定型。 可以掩藏一些,但强行充个什么,只能成为四不像。 四不像倒也没关系,但连鸳知道他没那么多精力,话说多了他都得一个人安静很久。 想了想和孟放说:“那要是我哪里不好,你记得提醒我。” 他这样儿就可认真,眼睛澄澈语气温良,仿佛像个橡皮泥一样,可以随意改造。 孟放就不这样。 打小儿他头就铁,别人说他一个不好,那他就认为那人肯定是眼睛有毛病。 但人又聪明。 这种得罪人的心里话会藏着,反正变着法儿会找回来。 到最后,谁也没改变他,但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好,少数人即使心有异议,那也只能自己憋着。 这世上意见多了去。 孟放只听他认可的,不认可的分析几个来回,去糙取精。 身边的人也都是人精。 像连鸳这样的,翻肚皮给人看自己的弱点,就差明说自己好拿捏。 让人一时竟不知怎么应对。 孟放叹气,抱着人揉捏了一会儿:“你对谁都这么说?” 问归问,心里已经肯定了的。 第一次见面,明明只是替人来送菜,被他当家政要求煮面也乖乖去了,简直...... 简直不出个什么来。 因为屋子里还有别人,连鸳不好意思和孟放像小朋友似的拉拉扯扯。 但也没拒绝孟放的拥抱。 就是可着自己的一点矜持没回应而已。 有点狡黠的道:“没有,你不一样。”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和谁都这话,和庆哥都没说过。 主要是孟放生活的环境和连鸳相差太大了,虽然连鸳对孟放的具体生活和身价不了解,但他从来都不知道安市有这样的地方。 这一次足以让连鸳深刻领会了,一个地球两个世界的真实存在。 连鸳又知道他这个人不是很有眼色,反正也算预防针了。 孟放有些头疼。 他不想在连鸳这儿不一样,听着跟情话似的,将来可怎么好? 拿过手机给人发红包。 没转表示暧昧的数字,直接转了一串儿八。 连鸳看到了孟放的手机界面,主要孟放也没避着他,一串儿八晃的眼晕。 数了一下,五个八。 问他:“给我转钱干什么?” 孟放将手机放回桌上:“今天你乖,给你的奖励。” 他挺喜欢连鸳,不想说太重的话伤他的心,只能用钱财的流通来表述和规范他们之间的关系。 连鸳都不好意思了,这才多久,感觉跟了个atm机。 不过孟放催他。 谁跟钱也没仇,连鸳就收了。 按照电视剧上看来的剧情,这时候他应该做点什么,撒娇或者感谢之类的,或者像直播上主播感谢榜一大哥那种,热烈的来一段感谢词什么的。 但连鸳都来不了。 多尴尬啊。 他只好实事求是的夸孟放:“数字真吉利,谢谢。” 孟放看这傻孩子没有意识到他的意思,只得提醒他:“以后只要你让我高兴,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连鸳被孟放的狂放震惊到。 主要是孟放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硬朗但不粗糙,有修养有气质,这种暴发户的话和他画风很不符。 有点粗暴的可爱。 行吧。 他点点头:“知道了,我努力。不过不用总发,我够用的。” 角落里,确认自己已经被忽视的南亭:“......” 有些理解北风了。 长的好看身材又棒的金主爸爸哄着你,逗着你,顺手还给大红包,还鼓励你以后开开心心的他就多发红包给你,太诱人了。 饭桌旁, 孟放不知道连鸳这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但暂且这么着吧。 和连鸳说:“你这样就挺好,不用改,谁让你改,让他来和我说。” 连鸳仰头看他:“撑腰啊?” 孟放托着连鸳的腰,他手大,几乎盖住了连鸳后腰最细的一段:“撑。” 连鸳故意往后用了用力,孟放撑的稳稳当当。 这人力气大他不是第一次知道。 故意了几秒钟玩了一下就算了:“放心吧,我不会随便听谁说什么。” 孟放不信,笑话他:“面煮的挺好。” 连鸳:“......” 过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话就冒出来了,眼睛还亮晶晶的,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你那时候特别好看,我就是多看两眼。” 孟放:“......” 瞎聊天儿,桌上的饭菜都凉了。 两人又转去书房。 夜很长,但能做的事不一定就都在床上。 连鸳看到一盒棋子。 圆润通透的玉石,黑白两色,分别窝在两个容器中,漂亮极了。 孟放站在连鸳身后,俯身越过连鸳肩膀去看,将人困在了多宝阁架子和他之间。 连鸳爱惜的摸了摸棋子。 孟放揽着连鸳的腰:“来几盘?” 连鸳:“好啊!” 棋盘摆好,双方都准备妥当,分别坐在小桌的两边,才发现没对上号。 连鸳:“不是五子棋?” 顺理成章要下围棋的孟放:“......也行。” 五盘之后连鸳就没精打采了,一直在输,输的还特别快。 孟放说:“六六大顺,再来一盘。” 这一盘连鸳险胜,兴致大增。 后来连鸳自我感觉他应该在五子棋上有些天赋,进步神速,虽然孟放还赢的多,但他能赢三分之一了。 晚上睡觉还有点兴奋:“有空再玩儿?” 孟放一边说好一边扒拉小仙鹤的衣服,没想做什么,就是喜欢贴着的感觉。 扒拉完人家的,也扒拉自己的。 蓬松柔软的被子,幽幽亮着的夜明珠,渐渐的两人的眼神就都不太对了。 孟放也没说话,慢慢悠悠的捏着连鸳软乎乎的皮肤。 连鸳安静的看他。 后来呼吸不稳,有点心浮气躁,一点点爬人身上去了,亲了亲孟放的下巴,无声的催促他。 11、第 11 章 第二天连鸳睡到自然醒,孟放果然不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不由想起网上那句毕竟名言,比你有钱的人还比你努力,不过他倒没有因此觉得自己应该向人学习,要更努力。 连鸳曾经很努力过,但那口气泄了就是泄了。 他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喘的每一口气,吃的每一口饭,都是出自本人的意愿。 昨晚的亲密并不特别激烈,舒服的像晒太阳,像变成一条鱼在水里游。 连鸳其实不会游泳,但感觉就是这样。 没有立即起。 被子柔软又蓬松,还很服帖,真的像云朵一样。 他已经会用机关,转一下夜明珠就露出来。 朦胧又安宁的空间。 连鸳抱着被子躺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胸口的位置,他皮肤比较嫩,这种平常不见阳光不见风的地方就更嫩。 也想起孟放那时候的眼神,性感又危险。 下床的时候腿有点酸软,但在可接受的范围,慢慢溜达着去洗漱。 然后吃了早饭。 这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手机上有孟放七点半发的信息:“书房,有礼物给你,园子里备了车,去哪儿让他们送。” 连鸳去书房。 宽大又稳重的不知什么木头的红色桌子。 顶端放着文房四宝这些,再下面是留给人伏案的空间。 桌子正中央放着一个锦袋。 锦袋里放着一颗圆润的白色珠子,很漂亮,他认出这是夜明珠,比睡觉的那面墙壁上镶嵌的珠子大一半。 用手包起来留个缝隙看,果然发着莹莹的光。 连鸳拍了锦袋的照片发给孟放:“收到,谢谢,我特别喜欢。” 离开的时候南亭安排了车。 连鸳看他穿的不多,拉下车窗让他进去,礼貌的道谢:“谢谢你的照顾。” 他穿着自己的衣服,白色长款羽绒服,大众品牌,质量好,款式简洁大方,但比起这里的环境和南亭这些人统一的穿戴,就很朴实了。 尤其坐在超百万的黑色轿车里,衣服和人都算普普通通。 但南亭却觉得连鸳很特别。 他送过不少人离开,也迎接过很多人,不论身份高低,很少有人像连鸳这样看他的眼神淡淡的,像在看个普通人。 不气弱也不自矜,彼此都像路人。 连鸳没让司机送自己到家。 他那小区太老旧了,连门房都没有,里面路也不好走,再者连鸳也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的住址。 让司机停在附近的商场门口。 下车前还不放心的按了按衣服口袋,感受到圆滚滚一颗,心里才踏实。 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连鸳想起那园子洁净清雅幽深安宁的气氛,感觉像做了个梦。 路边有人卖烤红薯,香味扑鼻。 连鸳不喜欢吃红薯,太甜了,他更爱烤土豆。 一问还真有。 就拎着一个圆滚滚的烤土豆回家了,合着冰箱里快过期的一个小面包,就算是午饭。 也琢磨好了晚饭。 之前网购的泡面还有一袋,煮一煮,汤汁浓郁面条爽滑,很好吃。 一想都有点馋。 屋子很小,阳光也不多。 两天不在,连鸳在各屋都转了转,擦了擦桌上的浮灰,拖地暂时没力气,就算了。 中午好好的睡了一觉。 下午正常工作。 晚上煮了泡面,连汤都喝干净,舒服的半天不想动。 刚要洗碗,有人敲门。 连鸳打开门,好几个穿着统一服装的男人站在门口:“你们是......” 其中打头的那个说:“我们来替您搬家。” 连鸳:“我不搬家,这是402,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那人说:“就是402,孟先生让我们来的,您问问?” 连鸳打电话给孟放。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还是语音电话,孟放的声音隔着手机也有一种端正和稳定感:“怎么了?” 连鸳说了有人来搬家的事。 孟放笑了声。 他好像在外面,连鸳能听到周围有人说话,还有孟放对别人说的一句:“家里的事,稍等。” 后来他好像走到僻静的地方。 连鸳安静等着,同时已经做了决定。 他不会搬家。 将来他会买自己的房子,没有孟放的钱他就慢慢攒,买不起就租,租得起什么样儿就住什么样的。 租住期间自己也是房子的主人,再怎么都不会被赶出去。 那种羞辱和无措,连鸳记忆尤深。 即使孟放表现的很可靠,他也不想再将决定权交出去。 电话那头,孟放周围的环境很安静了。 孟放告诉连鸳,他找了条件好的地方:“昨天累着了吧,不用你忙,收拾什么让他们动手,你跟着过去就行了,那边什么都有。” 在照片上看到连鸳那边泛黄的墙纸时,他就动了这个念头。 连鸳听得出孟放的好意:“谢谢你啊,不过我不想搬家,我喜欢这里。” 喜欢不至于,但习惯了。 这地方还是当初武连庆带他选的,房租便宜,楼外看破烂点,但屋子内还行,中心地带生活方便,也安全。 至于窗户漏风,冰箱半残这些小问题,在租房人眼里不值一提。 孟放笑他:“床都快散架了,真不怕哪天......” 连鸳拿着手机往远处走了几步,免得被搬家的人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不过孟放没说后半句。 但连鸳听懂了,想了想道:“可以去酒店,我想想办法,床还行......我修修。” 孟放想起连鸳漂亮的手指头,看上去就不是干重活的样儿,但人不愿意搬,这方面没什么好勉强的。 骨子里的强硬还在,到底不舒服。 大概也有兴冲冲却兜头一盆冷水的不愉。 但说过了连鸳只需要提供床上的事,孟总说话算数,就把自己噎住了。 淡淡道:“随你。” 连鸳直觉孟放不高兴了,想说酒店可以去好的,钱算他的。 可电话已经挂断了。 想了几秒,还是过去和几个搬家的人说他不搬了,有些抱歉:“你们误工费多少?” 领头的那人意外的看了连鸳一眼:“不用。” 说完就带人走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专业的,搬家的路线都踩过点,搬去的那小区很高档,比这儿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想不通连鸳为什么不搬。 但人态度蛮好,居然还问误工费,也不好再多腹诽。 晚上,连鸳鼓起勇气联系孟放,问他在干什么。 发的信息。 孟放过了很久才回:[在忙]。 连鸳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这天之后,两人再没联系过,像从来不曾有交集。 12、第 12 章 如果和武连庆闹了矛盾,连鸳会试着接近一下对方,问问到底怎么了。 但孟放,连鸳就有些无措。 连鸳试着分析过。 他和孟放是金钱交易,孟放那么大方,人长的好身材也好,很容易找到那什么的人。 前面几天他们那么频繁的亲近,孟放大概也过了那个劲儿了。 三天五天,连鸳还会看一看和孟放的聊天记录,以防错过什么消息。 但一周后就平静了。 他应该是被抛弃了。 也不能说是抛弃,本来他们之间除了钱就没别的了。 一百零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这些钱连鸳要正常攒的话,得十年。 连鸳有点遗憾,没有拍个孟放的照片什么的,孟放真是特别好看,穿衣服和不穿衣服都好看。 也检查了床。 的确有晃动,但不全是因为他们那什么晃散的。 之前就有些不稳。 连鸳自己睡没觉得什么,翻身的时候床吱嘎两声也算屋子里有点响动。 最后还是给房东打了电话。 假如...... 假如孟放忽然来了,换了床......反正怎么都算个交代。 房东的意思可以换床,不过不能换太贵的,他只给补一半的床钱。 一半就足够了。 连鸳去家具城挑了一张床。 不买不知道,家具真的好贵,就那么几个木头板子,差不多的就要好几千,还不算床垫。 床垫和床差不多贵。 连鸳转来转去,最后在手机上搜索,便宜好多。 但每个商品下面都有差评。 最后连鸳到底当场买了一张床,又配了床垫,花了小一万,再价格低,总觉得欺负孟放了。 虽然也许两人不会再见。 连鸳知道房东肯定不肯出一半。 给房东的报价是五千,房东看了床的图片和品牌,利索的给连鸳转了两千五。 店员告诉连鸳,他们的床要从库房调货,第二天才能送货。 连鸳答应了。 结果晚上房东就来了,带了几个人,直接将旧床挪走了:“小哥,这么大件的东西在市区可不好处理,我就当做好人好事了。” 连鸳就把床单枕头这些卷一卷收拾起来,让人把床挪走。 感觉房东不是好心,那样子像占了什么便宜,一时想不明白,不过对他来说这床确实不好处理,挪走挺好。 他原本想和明天送货的工人商量,让他们挪走,给个工钱什么的。 晚上连鸳和武连庆说起这件事。 连鸳不是会随时问人什么的性格,这件事过了就是过了。 是武连庆夫妻明天一个加班回家晚,一个出差,想拜托连鸳去学校接一下萱萱。 冬天天黑的早,夫妻俩不放心萱萱一个小女孩自己回家。 连鸳自然答应。 武连庆是个热心肠,自然不肯和连鸳说了这几句就挂电话,问连鸳生活怎么样,是不是又总吃外卖之类的。 连鸳被问的没招儿,救了他命的大哥,数落也得听着。 就转移注意力。 说了房东把床搬走的事,没说近一万的报价,也说了五千,直觉说真话会被数落的更凶。 武连庆一听就拍大腿:“傻兄弟,你早说啊!几锤子的事,你那床就是个木架子,关节活动了钉一钉就完了,那床房东肯定收拾收拾就又能用......” 连鸳这才明白,房东是白得了一张床。 生活处处是知识。 由于武连庆心疼坏了,又生气,连鸳就说是那床睡的不舒服,他想换。 武连庆:“这样啊,那没事了。以后再什么叮叮咣咣的事,你直接找我,还有什么下水道堵了电器不灵了,我什么不会。” 又隐晦提醒连鸳钱省着点用,生活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将来还买不买房,娶不娶媳妇儿? 连鸳也不好给武连庆这样思想古朴的人说他喜欢男人,就一一答应了。 晚上就在沙发上睡的。 腰酸背疼,还滚下来两次。 第二天上午床送过来,配上漂亮的床垫,和整个屋子相当格格不入。 不过连鸳的床单一铺上,格格不入就弱了。 中午躺在上面睡了个午觉,还梦到孟放了,孟放夸他床买的好,身体力行的体验了一番。 两个人都很激动。 然后连鸳就激动醒了,尴尬的去换了内裤。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欲.求不满,以前也不这样,一定是孟放太能干了。 不过连鸳没想着找别人。 因为孟放,连鸳搜索过相关的知识,才发现男男这一环境水太深。 后知后觉再后怕。 和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那什么,简直是在鳄鱼池横跳,他这次是走了大运。 人不能总这么侥幸。 先放一放吧,反正不那什么也不会怎么样。 下午连鸳订了闹钟后开始工作,闹钟响就收拾东西出门,确保会提前半小时到萱萱校门口。 出门的时候已经傍晚。 时间充裕。 不到两公里的路,慢慢溜达过去就行了。 晚霞满天,树木萧肃。 连鸳多数时候都在傍晚出门,天空晴朗的时候少见,心情挺好。 直到被人拦住。 拦他的男人三十岁出头,三角眼,肿胀的白面皮,说话不男不女的粗嘎声音,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是连鸳的前同事肖白华。 肖白华长的一般,打扮的却很时尚,热切的打量连鸳:“连鸳?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倒是更滋润了,同事之间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辞职呢?现在在哪儿高就?饭点儿,正好,一起吃个饭?” 他目光黏腻的落在连鸳的脸上,整个人又激动又陶醉。 连鸳往后退了一步,不想和肖白华挨太近:“没空,而且我们也不是很熟。” 说完就要绕开人走。 肖白华也就一米七出头,人还挺灵活,一往前窜挡着连鸳的路:“别走嘛,你走了,好多人念着你。” 连鸳冷冷看他:“念着我干什么?念着我报警,还是拉横幅去你们公司底下,让你和刘经理都出出名?” 肖白华印象里的连鸳单纯又寡言,没想到被惹毛会这么犀利。 一时被镇住。 正好他女朋友来电话,他才想起来两人约了一起吃饭的事,匆忙走了。 路边一辆火红色跑车。 车上的青年眼睁睁看着连鸳和个男人拉拉扯扯,一拍车门下来了,走动间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在日光下闪闪烁烁。 正是上次和连鸳、孟放一起吃饭的周宗南。 周宗南没想到这么巧。 本来他只是随意一扫路边,见着一个人高高瘦瘦穿着个白棉衣,看身形挺赏心悦目的。 再细看,认出了连鸳。 心说现在的年轻人手段真溜,看着干干净净一个人,又是装的? 13、第 13 章 碰到肖白华是相当糟心的一件事,连鸳站在原地缓了几秒才散了郁气。 他不是一开始就从事自由职业,写写东西之类的。 来安市的第一份工作是文案策划,就在肖白华所在的公司。 那时候生活遭逢剧变的余波还在,连鸳比现在要更安静更内敛,对身边的事更漠不关心,是个很不合群的人。 但他长的好,分内的工作也做的漂亮,又不争功,和同事的关系还过得去。 连鸳那时候以为运气开始好起来。 同事中以肖白华对他最为热情,顶头上司刘经理也时常关照。 他对这两人便有些亲近。 但连鸳早已不适应团体活动,婉拒了刘经理和肖白华两次下班后聚会的邀约。 不久肖白华和他吐露心声,问连鸳是不是嫌他家境贫寒自身条件又不好,又说以后再不敢高攀连鸳,妄图和他做朋友。 连鸳自责,主动邀请肖白华和刘经理一起聚餐。 为表郑重,他订了不错的餐厅,包厢用屏风隔开,一边吃饭一边还可以饮茶。 到的也很早。 因为没有社会经验,请的还有领导,就在屏风后的茶座思索一会儿说些什么话。 然后就听到了刘经理和肖白华的密谋。 不堪入耳的意淫的话,想要灌醉他做些什么的计划,甚至还想拍照留影以图后续。 连鸳完全被这两人的无耻震惊了,竟都忘了生气。 那时候也不知道录音留证据。 冷不丁肖白华在包厢探头探脑查看布局,看到沉默坐在里面的连鸳,一句:“这小子倒真是好骗,竟然花钱订这么......”就卡住了。 后来连鸳辞了职。 反正入职没多久,那个月的工资也没要。 城市这么大,这点晦暗在连鸳过往的经历又算不上什么,他很快就抛在脑后。 后来一边找工作一边兼职些点故事卖钱。 运气好兼职写的东西收入还行,五六千到后来稳定在一万左右,就全职了。 没想到再见面,肖白华居然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还敢接近他。 连鸳对这人的脸皮叹为观止。 好在他还算善于总结经验,万事不解都会上网查查,这类事很多人都碰到过,给出了许多建设性意见。 比如阴沟里的老鼠最怕见光,可以往大了闹。 比如保留证据。 再比如光脚不怕穿鞋的,报警或者直面冲突都会让那些人畏惧。 连鸳记得这些建议,所以一开口就吓退了肖白华。 不过恶心还是恶心的。 就这几秒钟的功夫,眼前就站了个人。 连鸳以为肖白华去而复返,抬眼却见是周宗南,比他大几岁的年轻男人,个高腿长,眉目俊朗到赏心悦目。 他记性不好,还有点脸盲,但对好看的人会记得长一点。 尤其周宗南耳边戴着耳钉,小小的红色,有点妖冶,但他本人却有种风清月朗的气质,一看就家境良好底气十足。 周宗南冲连鸳一扬下颌:“怎么,不认识了?” 连鸳平复了心绪:“认识,你好。”再多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周宗南看了眼肖白华离开的方向:“搁这儿干嘛呢?” 连鸳被他这一提醒,陡然想起他是去接人的:“没什么。我还有事,再见。” 没等周宗南回复,匆匆走了。 周宗南看着连鸳离开的背影,漂亮的眼睛慢慢的眯起来,跑这么快,心虚了? 他家世极好,自小养尊处优,身边朋友不说,就朋友带着的那些人,好的坏的,见多了变着法儿想往他身边凑的。 因此连鸳的落荒而逃就格外明显。 心道他倒要看看这个外表纯真的小可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连鸳不知道,他在周宗南心里已经是心机深沉的代表。 还好没迟到,还早了十五分钟。 小孩子太多,他看的眼花缭乱,还是萱萱跑过来你抱住他的胳膊,两人才算会师。 有和萱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问萱萱:“这是谁?” 萱萱和在家不一样,声音会大一些,骄傲的道:“我叔叔。” 连鸳牵着萱萱回家的路上,问萱萱吃什么。 萱萱说吃面,妈妈给了钱。 连鸳看她说吃面时嘴都撅起来,蹲在她身边问:“叔叔想吃肯德基,还想吃火锅,还有铁锅炖,你选一个?” 萱萱小小声:“肯德基很贵的。” 小朋友的心思很好猜。 连鸳就笑:“叔叔想吃,但一个人吃没胃口,萱萱帮忙陪陪我,不过得保密,你爸爸不喜欢叔叔吃肯德基,说没营养。” 其实街边有很多炸鸡店。 但连鸳觉得小孩子还是要吃连锁店的东西,起码卫生有保证。 两人就去吃了肯德基,约定好保密,就说晚上吃的牛肉面。 吃过饭将小朋友送回家,又两个小时武连庆下班,连鸳才离开。 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多。 连鸳洗澡上床,从枕头下摸出夜明珠放在边上,淡淡的乳白色的光有种安神的力量。 他关了灯。 就着夜明珠的光玩了会儿手机,慢慢睡过去了。 与此同时, 孟放躺在床帐中,看着墙壁上的几颗夜明珠愣神,又翻了翻聊天记录。 烦躁的将手机扔一边。 有种冲动。 只要一个电话,自然有人去接他过来,他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也只是想想。 他倒也看看,连鸳能挺着几天不找他。 纵然不找他,过两天就下个月了,总要惦记钱吧。 虽然连鸳并不贪婪,但过的很节俭,孟放确定连鸳很缺钱,是个......有底线的小财迷。 又三天, 孟放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聊聊天。 他们常有这样的聚会。 散散神也好,互通有无也好,总之是个挺紧密的小圈子,一般人攀不上。 除了朋友,还有朋友带的几个伴儿, 各有特色。 周宗南带的一个长相甜美的年轻男孩,很有眼色,周宗南看什么水果,一转眼就递嘴边儿了。 看孟放形单影只,周宗南忍不住问:“孟哥,你那个小可爱呢,这么舍不得带出来?” 还是说他孟哥慧眼如炬,早将人踹了。 其他人还不知道孟放身边带了人的事,都催着要看看。 孟放扫了一圈儿起哄的人,眉梢微挑:“有什么好看的?不比你们的强哪儿去。” 说着话,已经摸到手机。 索性打了过去:“出来吃夜宵吗,这家鱼不错,我让人去接你?” 14、第 14 章 孟放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连鸳正在吃火锅。 手机横放着,播放着电视剧。 下意识一滑就接通了,索性家里就他一个人,就又戳了一下屏幕,开了外放。 听完孟放的话,下意识说:“好。” 话都没听清就答应,不是因为对面是孟放,是连鸳自己的问题。 他过去总这样。 别人提什么要求会飞快答应,不假思索,生怕对方尴尬或者生气。 后来刻意放缓自己的思维。 但刚才火锅吃的太放松,接电话又匆忙,一不留神...... 还好对面是孟放。 只是一顿夜宵,也没有答应了不得的事。 连鸳不太想去。 他每周都会选一天吃顿大餐,多数去外面吃,当放风,也沾沾人气。 在家就比较爱吃火锅,不用烹饪,菜在专门卖火锅菜的店选,回来烧锅开水就行。 现在才吃了一小会儿。 都是爱吃的菜,在锅里起起伏伏,很诱人。 连鸳夹了一筷子肥牛,慢慢吃掉。 消化了吃宵夜的消息,也消化了前段时间以为孟放和他已经散伙的猜测。 慢慢心情就挺好。 他想孟放了,孟放摸起来特别舒服。 也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两个人将近两周没见,就孟放那个需求量,不知道这段时间有没有...... 连鸳想问问。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孟放答应他一件事。 二十分钟后,连鸳已经收拾完一切。 火锅汤连带一些煮熟的菜倒进不锈钢盆放冰箱,没下进去的菜分门别类,冷藏和冷冻各塞了一些。 换了一件干净毛衣,之前的吸了火锅味。 穿戴整齐又等了一会儿,司机的电话来了,连鸳就下了楼。 是孟放那辆特别高的车。 连鸳觉得这车很配孟放,都一样的高大硬朗却又不失贵气。 贵气是个很玄学的东西。 他形容不太出来。 但有些人举手投足,有时候就一个眼神,都会让人理解到这个词的精髓。 连鸳开了副驾驶的门看了眼,不是孟放。 司机:“连少爷?” 连鸳被这称呼尴尬了一下,和人打了个招呼:“你好,麻烦你了。” 然后就关上了门。 往后走了两步,拉开后座的门上了车。 默默祈祷司机不要和他说话。 司机是孟放的人,跟了孟放有几年了,不过还是第一次见连鸳。 没想到老板喜欢这种类型。 如果刚才连鸳要坐副驾驶,司机会提醒他坐在后座,副驾驶不是客人的地儿。 一路无话。 司机从后视镜看过连鸳几次,但他这种专业程度的人,不会让连鸳察觉到这种打量。 只心道连鸳看着年纪小,人也文静,挺好的。 他见过老板那些朋友带的人。 不是说不漂亮或者怎么样,就是都太会来事儿了,聪明过分外露,有时候会让人不舒服。 连鸳看着窗外的夜色。 他在吃和懒上不怎么亏待自己,去远一点的地方就很喜欢打车,坐地铁人太多,走过去就更累,到地方就没电了。 不过晚上不常出来,倒很少欣赏安市的夜景。 挺漂亮的。 又是一处很幽静的地方,不过比起那个镶嵌夜明珠的院子,就比较现代化。 连鸳下车前对司机说了句:“麻烦您了。” 司机回他:“不客气,应该的。”又指点他:“门口那个是周总的......朋友,应当是来接您的。” 他要把车开去地库,就没下车。 连鸳看到高大明亮的门廊下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青年。 又是周总,又是周总的朋友。 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这么多人,他就说已经吃饱了,不来了。 青年看到连鸳,或者说看到连鸳从孟放的车上下来,边招手边笑眯眯的跑过来:“你就是连鸳吧?我是桃桃,孟总和周总在一块儿呢,走吧。” 连鸳以为男孩儿叫陶陶或者陶涛,点点头跟着他。 桃桃却是被人误会惯了,特地解释:“我是桃子的桃,说着摸了下腰,展示给连鸳看挺翘的臀部,这个,漂亮吧?” 连鸳:“......挺好的。” 他明白司机刚才那一停顿什么意思了,这是那个什么周总的那什么。 和他算一类人。 桃桃很热情,挽着连鸳的胳膊一块儿走。 称赞连鸳:“你可真厉害!我听他们说孟总以前身边从来都没人,没想到被你给拿下了,怎么做到的?” 这话问的和之前的北风异曲同工。 不过连鸳倒不讨厌桃桃这么问,因为桃桃只是单纯好奇,也没有称斤论两不怀好意的的琢磨他。 想了想道:“大概是缘分吧。” 到了地方,桃桃先推开门,却没进去,往旁边一让:“孟总等你呢,进去吧。” 连鸳扫了一眼,包厢里好几个人。 还好有两个面熟的,孟放和周宗南,现在桃桃也算一个。 心下稍安。 孟放坐在主位,他本身也是个在人群中会很显眼的存在。 连鸳看了他一眼,没怎么仔细看,眼皮就垂下去了。 好多人打量他。 暗戳戳汗毛都立起来了,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到孟放跟前:“孟放。” 他打招呼。 孟放看他小鹌鹑一样,还穿着那次的白色羽绒服,有些想笑。 不过半个月没信儿,还要他叫。 就淡淡道:“坐吧,热的话外套脱了。” 连鸳就拉开拉链。 孟放抬了下下颌,连鸳就顺着他指的方向去放衣服。 其他人都看呆了。 刚才那白白嫩嫩的小情人叫孟放的名字? 孟放没觉得怎么样。 看一桌子人神色各异,尤其周宗南还学着连鸳的声音叫了一声“孟放!”反应过来。 点他一眼:“怎么,有意见?” 他喜欢连鸳这么叫他。 平常的时候不怎么叫,叫声音也总轻轻的,但床上没法子了就会求他,自以为很凶的指名道姓,想让他停下来。 很有意思。 像只炸毛扑棱翅膀的小鸟。 周宗南耸肩:“哪敢,您老乐意就行。” 小可爱挺厉害啊。 心里就更不舒服,刚才是跟他示威呢吧? 捏了捏已经坐他身边的桃桃化了淡妆的漂亮的小脸蛋,跟捏玩具似的。 连鸳放好衣服坐在孟放身边, 面前是全新的碗碟。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桃桃居然坐在周宗南身边,周宗南旁若无人的摸着桃桃的腰。 所以,桃桃说的那个周总是周宗南? 连鸳有些吃惊。 他感觉周宗南和他差不多大,没想到已经会包...... 有钱人家真早熟。 冷不丁腿上搭了一只手,那手还捏了捏他的腿。 连鸳看孟放,被孟放的脸闪到了,眨了下眼,一时没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很久没见了,虽然那么亲密过,但陌生感还是很明显,明显到有些尴尬。 孟放想了想,揽住连鸳的腰。 连鸳有点痒,但没躲。 这种触碰让他勉强从尴尬中找到一些熟悉感,对孟放笑了笑。 想了想,翻出手机给他看。 孟放看着照片上光秃秃的几块木板。 这是个床架子。 他认识。 所以呢? 连鸳的性格,在特别能藏事和不太能藏事间极度摇摆,因为误会了孟放,现在比较偏向后者。 看孟放不解,又打开微信,点进和孟放的聊天框。 人多,他不好意思说这个。 平常电脑打字很溜的人,手机打字也快,先飞快的转账给孟放八千八百八。 然后是一句话:“我换了床,或者你想去酒店?我出钱。” 这是来的时候,车上就想好的。 那时候没钱,只能请辛苦了一晚上的孟放吃一百二十块的外卖,现在他有钱了,可以让孟放在好一点的地方辛苦。 15、第 15 章 从连鸳进房间开始,周宗南就一直在留意他,也留意连鸳和孟放的相处。 进门没多久,两个人就嘀咕上了。 旁若无人的。 不知连鸳桌子下面给孟放看了什么,那一瞬间孟放凝神屏息,似感叹又似无可奈何,捏了捏连鸳的脖颈。 周宗南和孟放太熟了,没见过孟放这样,孟放在他心里一直成熟又强硬...... 感觉手拿把掐的。 虽然孟放捏了连鸳,但周宗南感觉手拿把掐的那个是连鸳。 他孟哥,是被拿捏的那个。 忍不住问:“孟哥,你俩说什么呢?” 一句话,所有人都看过去了。 孟放这才回神。 连鸳赶紧按掉手机屏幕,紧张又恳求的看了眼孟放。 又是床又是酒店的。 和孟放说当然没关系,他们做的比说的那什么多了,但是人前怎么好提。 孟放接收到连鸳的信号,心中不由暗笑。 刚刚不是挺大胆的。 傻大胆。 还转钱给他...... 从小到大他就收过家里长辈转的钱,后来都是他当财神爷。 一时心里还怪复杂。 无视众人的打量,欠身喝了口水才慢条斯理的对周宗南道:“多大的人了,别什么都打听。” 连鸳松了口气,也随着孟放的视线看了眼周宗南。 他眼睛大,很多情绪一览无遗。 虽然没说话,但眼睛里盛的分明就是孟放回答的话的,表情化体现。 周宗南又看着了:......这是已经恃宠而骄了? 连鸳看了一眼周宗南就收回了目光,他不擅长和人长久的对视。 还有就是,孟放不老实。 明明有点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还搭桌子上,刚才攥了他脖颈的那只手又摸他手了,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捏过去。 专门捏他的手指头肚。 以前也这么捏他,在两人床上吃饱喝足之后。 连鸳思想跑偏,心怪虚,但他很喜欢孟放这样,就随他了。 还好孟放一会儿就不捏了。 孟放血气方刚,才开闸又禁欲半个月,本来就挺煎熬。 越捏越煎熬。 不敢捏了。 想起之前那份生气,心说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幼稚了。 再看连鸳穿着一件淡绿色的毛衣,清清凌凌的坐他边上,不是最好看的,但看着绝对是最舒服的。 抬手让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别总看他俩,尤其连鸳,都不自在了。 其他人也是最开始惊奇孟放居然有人了。 不知道这铁树和人相处什么样儿,毕竟工作时的孟放雷厉风行,脸一沉,身边亲近的下属都怵。 但孟放和朋友也有说有笑。 如今和连鸳态度和缓自然,挺正常的个场景。 众人被孟放明晃晃一说,就不好意思直戳戳看了,后来也各自聊天什么的,除了心绪极度复杂的周宗南。 孟放说了这一句,又叫了包厢里候着的侍应生,加了鱼和虾。 问连鸳:“吃螃蟹吗?” 这时候已经秋末冬初,不是吃螃蟹的好季节,不过这里的螃蟹都是国外空运过来的,纵然不应季但也很好。 就是不能多吃。 国人都讲究这个,反季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连鸳摇头。 他以前吃过,后来知道蟹膏和蟹黄是什么之后,就再也不吃了。 属于自个的毛病。 该说不说,螃蟹真的很香,让人念念不忘。 孟放就抬手让侍应生准备去了,看连鸳神态有异,问他:“不吃螃蟹,过敏?” 连鸳抿着嘴巴,意思是不说。 但嘴角又翘起来。 最后忍不住在手机上戳了给人看:[你知道蟹黄和蟹膏是什么吗?] 换别人肯定不说,多冒昧啊。 孟放:“......” 拿过连鸳的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你吃的还少?] 连鸳不解的看他。 他没在孟放面前吃过螃蟹,来安市从来没吃过...... 孟放眉梢微微挑了下。 他这张脸,做什么都英俊极了,但这会儿这表情在连鸳看,像一面使劲儿搓弄他又一面亲掉他眼角泪水的时候。 几乎瞬间,脑仁儿黄了一下的连鸳脸爆红。 这人! 太恶劣了! 孟放看着看都不敢看他,如果有地缝一准而钻进去的连鸳,忍不住笑了声。 也不为难他了。 和别人聊了几句。 桌上的菜其实换过几轮了,一直是新鲜和热的,随时有加入进来的人。 所以等连鸳过来将近一个小时,大家并不无聊。 他们有太多可聊的事。 侍应生送了鱼和虾过来,孟放直截了当的让放连鸳身边:“慢慢吃,不着急。” 第三个字加重音。 连鸳没理他,慢腾腾的吃鱼和虾。 虾都开了背,不用剥。 鱼特别鲜特别嫩。 他找到了乐趣,渐渐把其他人和自己隔开,没那么不适应了。 也和孟放有关系。 就像连鸳以前感觉的那样,孟放是个对生活很有掌控能力的男人。 饭桌上也一样。 可以直接和其他人说看什么看,可以拦掉别人的询问,让连鸳很清静,也很安心。 偶尔连鸳也会震惊。 他虽然神游天外但又不是聋了,听了一耳朵孟放他们聊的事。 滑雪、度假山庄、酒庄这些,小说里看过。 还有让人感觉幻听的。 生意上的一些东西,连鸳听不太懂,但来往的数字后面单位都是亿,而聊这些的人都习以为常。 连鸳意识到,孟放比他想象的有钱的多。 但他和孟放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小区,只能算是安市中档的小区。 后来连鸳才知道,那是孟放的姑妈家。 孟放小时候被他姑妈带过一段。 姑妈和姑父又是丁克,大学教授,那个小区靠近两人任教的高校,孟放有事没事过去晃荡几圈,那儿算是另一个家。 连鸳吃了很好吃的鱼和虾,又听了一脑门的亿啊亿。 偶尔孟放会捏捏他的手。 他随便他捏,被问还要不要吃别的,就摇摇头,又忍不住低声和他说一句:“好吃。” 孟放知道连鸳吃好了,眼睛都亮的,满足的显而易见。 连鸳后来想去洗手间,不知道包厢里有,直接上外边去了。 孟放就要起身。 周宗南已经站起来了,拿了手机做掩饰:“我去透口气,顺便叫他一声。” 桃桃看着周宗南的背影,又看看那边站着的两个侍应生,叫人而已,孟总和周总为什么都要自己去? 孟总就算了,一看对连鸳就很上心。 周总...... 好像也不奇怪。 这一晚上周宗南没少看人看连鸳,还假装打电话,骗鬼呢! 听过这圈子有些人会换人玩儿。 桃桃看着姿态闲散但男人味儿十足的孟放,心跳忽然快了很多。 16、第 16 章 连鸳被桃桃带进来的。 进来时感觉这里富丽堂皇灯火辉煌,比电视剧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宴会还要奢华迷离。 建筑挑高很高,人站在空旷的走廊顿觉渺小。 连鸳特意往后看眼了,记住了门牌号。 走廊有留守的侍应生,看到连鸳望着他,立即走过来:“贵客有什么需要?” 连鸳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传来周宗南的声音:“忙你的去,小可爱,找什么呢?” 第一句是对侍应生说的。 连鸳虽然长的不赖,但穿戴普通。 周宗南却是富贵堆里养出的人,熟客,举手投局都是侍应生熟悉的不能违抗的气质。 侍应生一颔首,退开了。 连鸳不太适应周宗南对他的称呼,还有态度,太自来熟了。 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但周宗南脸上带着笑,很潇洒意气的英俊,神采飞扬的。 连鸳有点颜控,人家还笑着,又是孟放的朋友,就问:“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周宗南道:“正好我要去,我带你去。” 这里的包厢都有洗手间,外面也有。 过去的路不长不短,偶尔遇到几个客人都穿戴的很有品味,举手投足很体面。 连鸳不知道和周宗南说什么,还好周宗南也没开口。 到洗手间,他说了谢谢,然后进去了。 洗完手出来,发现周宗南还在门口,很不好意思:“我记得回去的路......谢谢。” 周宗南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连鸳。 长的单纯无害,做事情也不疾不徐,没有着急搭讪,也没有试探那天他碰到的事,倒是个厉害角色。 有钱的地方就有纷争。 对周宗南和孟放这样顶级有钱其他硬件又跟上的人,周围围绕着太多不怀好意的人。 周宗南平常也就看个乐子。 但最近有件事闹的很大。 和周家差不多实力的赵家那个大儿子,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和一个不知道和多少人玩过的小情人领证。 长房嫡子,虽然智商手段都平庸,但只要不作妖日后前途坦荡。 结果现在人被送去国外,那个小情人也被收拾了。 周宗南特地找了那小情人的资料看,长相不是很出众,看着舒服又干净,结果背后的黑料一大堆。 纵然他心里早有预料,还是禁不住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 现在,神似小情人的人出现了,还在他孟哥跟前蹦跶...... 其实连鸳比那个mb长的好看很多,也更白,气质也更冷一点,但是那几分气质上的相似已经让周宗南警惕。 不经意似的道:“那天的事我都看到了,解决完了吗?” 连鸳被提醒,想起肖白华那张像泡发了一样的有些浮肿的脸,又被恶心到了。 下意识皱了下眉。 他不知道周宗南那时候在哪儿,也不想提这件事。 想了想道:“解决了。” 心道周宗南看着是那种风流潇洒的公子哥,没想到还挺会关心人的。 长的好有礼貌热心还正派,真不错。 看周宗南盯着他不说话,问他:“怎么了吗?” 周宗南没想到连鸳这么有恃无恐,越看越觉得芯子是黑的。 索性摊开了道:“没什么,就是提醒你狐狸尾巴藏好,我孟哥不是个好脾气的,你最好老老实实伺候着,否则,后果你不会想知道。” 他们这些人都还算是二代,手里的生意都是小打小闹。 但孟放不同,早早接手家业,和他们长辈平起平坐,大事处理的干脆利落,小事就更不用说。 没人想和他为敌。 如果换了相同阶层的人,周宗南不会这样说话。 但连鸳不过是被玩的那个,在他眼里就是个有点心机的玩意儿,都不值当自己拐弯抹角。 连鸳看到周宗南眼里掺杂着鄙夷的警告。 狐狸尾巴? 他不太明白。 但很显然,周宗南已经认定了他不是好人。 原来不是带路,是要警告他。 连鸳不是第一次遭受恶意的揣测,过去他解释过很多,但是越解释越糟糕。 早就放弃的事。 想了想周宗南的话。 狐狸尾巴藏好,他不用藏,没有尾巴。 和孟放好好的,这个能做到,好聚好散绝不纠缠。 点点头:“我知道了。” 等着连鸳辩解或者哀求,想以此挖掘更多东西的周宗南:“......” 连鸳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又回来了:“那个人骚扰过我,再没有别的。” 这一句解释是看在周宗南是孟放朋友的份上。 周宗南居高临下的掠他一眼:“你以为我会信?” 连鸳:“那不重要。” 周宗南:“.....我会一直盯着你。” 连鸳点点头,再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知道身后的周宗南一直看着他,但没所谓,庆幸来的时候记住了门牌号,慢慢溜达着也找回去了。 推开包厢门,孟放就看过来了。 连鸳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不准备提外面发生的事,把手伸进孟放的手心里,然后被攥住了。 简单的金钱关系,多好。 亲人之间尚且猜忌盘算,外人这点误会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小时后,饭局散了。 其他人说还要去会所之类的,孟放手臂搭在连鸳的椅背上,坐着没动:“玩你们的,记我账上。” 听他这样说,又眼看他紧着小情人,其他人也没纠缠。 周宗南神色如常的和孟放告别,还对连鸳抬了下下颌:“小可爱,再见!” 连鸳说他:“不要这么叫我。” 周宗南一手撑桌子上,倾身审视连鸳。 酒红色薄裳袖口微往上攒了一段,露出结实的小臂,耳边一点红色闪烁,风流又帅气:“哟,脾气还挺大!” 连鸳认真的和他说:“你哥这么叫我。” 桃桃跟在周宗南身后,还没走,惊讶的瞪大眼,连鸳看着像朵云彩一样绵软,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这圈子多难进。 而周宗南这些人更是同气连枝,连鸳说不准之后就跟着谁,这么得罪人好吗? 孟放搭在椅背上的手捏了捏连鸳的脖颈,就是笑,示意周宗南赶紧的。 周宗南不可能和孟放争这个,一点头:“成,你厉害!” 包厢里的人都走了,就剩下连鸳和孟放。 孟放手还搭连鸳脖颈上。 一倾身就将连鸳困在了椅背和他身前的空间,饶有兴致的问:“喜欢我叫你小可爱?” 呼吸喷洒在连鸳脖颈和耳侧。 似有若无的轻轻的吻,点燃一连串电流:“小可爱......” 撒谎的连鸳不好意思看他,被亲的手指尖都麻了,小小声回复:“大.....大可爱......” 17、第 17 章 连鸳听到孟放笑了一声,后面他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吞下去。 长驱直入的猛烈又热切的吻。 连鸳招架不住,只能沉溺其中,等到孟放暂时性放过他。 孟放亲了亲连鸳的耳垂,意犹未尽的低声叫他,一遍又一遍:“小可爱......” 连鸳听不下去了,抬手捂住孟放的嘴。 刚才怼周宗南一下,就是讨厌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还小可爱,叫的他可难受了。 现在被孟放叫,也不适应。 孟放握住连鸳的手,问他:“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连鸳摇头:“饱了。” 家里火锅吃了个半饱,这儿吃了鱼和虾,后来加的菜也吃了。 现在想想,好像别人都在聊天。 就他在吃。 孟放看他认认真真的说吃饱了,也许是有螃蟹的事打底,倒生出几分调戏人的意气:“我还饿着呢。” 连鸳懂了。 那这么说的话,他也饿着呢。 两人一起去了附近的酒店。 不过和连鸳想象的去前台拿身份证,付钱开房不同。 接连鸳过来的司机,直接把车开进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孟放一直攥着连鸳的手把玩,车停了后对司机道:“白叔,我这儿没事了,回头你回去休息吧。” 连鸳想,原来司机姓白,很少见的姓。 白叔应了一声,下车给孟放开门。 连鸳跟着孟放从一边儿下来,才发现白叔长的很高大,差不多和孟放一边儿高了,还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那种一个能打八个的感觉。 他想,也许白叔不单是司机还是保镖。 孟放还牵着连鸳的手,看连鸳走神,问他想什么呢。 连鸳说了自己的猜测。 孟放夸他:“还挺聪明。” 两人到一个没人的电梯前,孟放按了指纹,电梯就开了,一路直升三十六层。 连鸳没见过用指纹的电梯,但来时坐在车里看,知道这座大楼是一整个酒店,很出名的国际连锁,五星级。 他以前就住过快捷酒店,最贵的那种一晚上两百八。 但再怎么样,身份证登记是最基本的吧。 想不明白的事就问孟放,才知道整个酒店都是孟家的,而孟放在每一家酒店都有专门的套房。 连鸳想起发给人酒店的钱,感觉自己有点蠢。 孟放也想起那笔钱。 升腾在身体里的那种冲动竟然慢慢的散去很多,变成一种柔和的,没法形容的情绪。 这让他没有在进房间后,第一时间把连鸳置办到床上去。 连鸳就有些意外。 意外孟放牵着他进了房间,竟然什么都没做。 比如像上一次去那个园子里,他们去房间的时候都是跑着的。 果然是没太多兴趣了么。 连鸳打起精神。 按照这种节奏,他和孟放可能来不了几回了,要珍惜。 晚上绝不求饶。 多一次就是赚一次。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房子内部的空间吸引了。 连鸳印象中的酒店除了床和卫生间就没别的了。 但这间房特别大,很多个房间,还有客厅,也大的离谱。 落地窗,外面灯火璀璨。 问孟放:“这样的房间,一晚上要多少钱?” 孟放坐在沙发上,拧开一瓶水喝了几口,想了想说:“三万八。” 连鸳没想到孟放住的酒店是这个水准,他给对方的钱只是个零头,还好酒店是孟放的。 孟放看连鸳新奇,让他自己转转。 连鸳一直想买房子,对这种室内的空间很有好奇心,就去转了。 大开眼界。 不过这种房子对连鸳来说,就像在电视剧看金库里一堆一堆的现金一样,除了惊奇并不会产生联想。 但房间的一些小摆件,还有沙发之类的,有几个他很喜欢。 问孟放可不可以拍照。 孟放说可以:“拍什么都行,除了拍我。” 连鸳点点头。 他上次还想,能和孟放留个念呢。 既然孟放都说了不能拍他,不知道是有钱人的忌讳还是本身不喜欢拍照,留念的事总之就不提了。 孟放原本以为连鸳是拍照发朋友圈,但细看,连鸳拍照的样子像是在逛博物馆之类。 忍不住跟过去。 看连鸳给好几个小摆件,还有两组沙发拍照,问他拍照干什么。 买个自己的房子是连鸳心底最美好的愿景。 不过这是私事。 简单的解释:“我喜欢这些家具,回头看能不能淘到差不多的。” 看孟放不太理解,连鸳随便挑了一张拍好的摆件,在购物平台上用这张图片搜索。 银色的小鹿。 购物界面弹出类似的商品,价格几十到几百不等。 孟放对这个还真没有涉猎。 仔细看了看。 这些商品做的都挺不错,价格上和正品的百倍差距大概是材质和一些细节。 称赞他:“你还挺聪明。” 连鸳心说着都是普通人的常识。 他也渴了。 拿起桌上打开的水喝了几口,反正孟放之前吃饭还用他的杯子了,所以没关系。 孟放坐回沙发,将连鸳拉到自己跟前。 他坐着,连鸳站着。 四目相对,气氛渐渐旖旎起来。 不过连鸳虽然暗暗鼓励自己要珍惜时间,珍惜美色,但还是不好意思主动。 孟放握着连鸳的腰,一只手却伸到了他淡绿色的毛衣底下。 连鸳不爱在毛衣底下穿打底,下面什么也没有,一被摸就忍不住动了下,但忍住了将孟放的手捞出来的冲动。 人家都主动了,他就不会再很不好意思。 手搭在孟放的肩膀上。 孟放穿着黑色薄毛衣,很贴身,肩膀宽脊背也宽阔,再往下,线条流畅的收束。 连鸳看着看着,脑海就浮起一些马赛克的画面。 孟放看他脸上浮起淡淡的粉,攥了攥他的腰:“想什么呢?” 连鸳醒神:“没想什么。” 他的眼睛实在藏不住心事,话这么说,却忍不住露个笑模样,眨眼的时候睫毛微微颤动。 孟放将连鸳的毛衣往上攒了攒,亲了亲那段细白的皮肤。 感受到连鸳轻微的颤栗时又停下来。 问他:“换床干什么?” 这种时候,这种问题就是调戏了,连鸳说:“没什么。” 孟放不放过他:“没什么是什么,床坏了?” 连鸳:“坏了。” 孟放手指慢条斯理的动。 他手指修长但并不过分纤细,手很大,指节清晰力量感十足,有一种引而不发的性感,尤其在游刃有余的触碰时。 还问:“怎么坏的?” 连鸳心说能怎么坏的,晃坏的呗,两个人一起晃,一晃一晚上,就坏了。 他说:“不知道,就是坏了。” 看孟放还要问,凑近了给他亲:“这里的床结实吗?” 18、第 18 章 半个月没见,又都是年轻血气旺的时候,谁都禁不起撩拨。 连鸳就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五星级酒店床的质量。 云歇雨住,人还有些懵懵的。 呼吸声很急促,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平复。 孟放就不一样,将连鸳团在怀里,问他:“好不好?” 连鸳额头蹭在孟放胸口,虽然有气无力,但语气绝对是盛赞的:“好......” 孟放笑了声:“我是说床好不好。” 他好像新得到了一种乐趣,比如用语言调戏一个人。 连鸳这会儿去不害羞了,都贴着呢:“床也好。” 孟放听他认认真真的评价,血气涌动,往后撤了撤,揽着连鸳肩膀的手一用力,连鸳就趴着了:“再试试。” 连鸳脸埋在枕头上,听到小包装袋被撕开的细碎声音。 要是以前,肯定要说歇一歇什么的。 但有了吃一顿少一顿的觉悟,就觉得偶尔吃撑也不算什么,因为接下来可能是□□。 孟放问他:“今天这么乖呢?” 连鸳认为乖不乖这种话,一般都是对孩子说的。 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挺有意思的,被捞起来的时候回答他:“哪天都乖着呢,不像有的人......” 孟放亲他的肩膀:“有的人怎么?” 连鸳不说了,形势没人强么。 但说不说孟放肯定都记仇了,报复的非常猛烈,导致后来连鸳麻溜的认了错。 虽然也说不出个错哪里了。 彻底的接触后,都得到了满足,连鸳趴在孟放身上当挂件。 他喜欢这样。 由于身体的重量,两个人亲密无间,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皮肤的触感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 指头都累的抬不起来,但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说和孟放商量个事。 连鸳的嗓子有点哑了。 孟放的不哑,但有一种餍足后特有的慵懒低沉:“说说看。” 连鸳提了两点小要求。 第一点是如果有一天孟放想和他分开了,希望孟放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一声。 孟放顿时就明白,这半个月谁也没搭理谁,他在生气,笨拙的小仙鹤却是误会了。 抚着人温热光滑的皮肤:“还有呢?” 第二点连鸳没什么把握,但他想,要是孟放不同意的话,可能这段关系也就结束了。 很简单的事。 想问问孟放,能不能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有第三个人。 虽然他们开始的也很随便,但这种事就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哪天孟放既想和他这样,偶尔又想和别人那样。 可以和别人开始,但不能穿插在他们好的时候。 孟放顺着连鸳瘦削的脊背:“想的还挺多。” 连鸳撑着一点儿力气看他,晃了晃自己,让孟放也跟着晃了晃:“行不行?” 他这其实是有点撒娇了。 天生说不出特别腻歪的话,这样就是极限了。 孟放看他因为剧烈活动过格外鲜明的眉眼,他不是那么乱的人,和连鸳是第一次,也没准备今天这个明天那个。 就是连鸳不提也绝不会这样,即使身边很多人都习以为常。 当金钱财富积累到一定的地步,很多人就不把别人当人了,当商品甚至是当用完即丢的抹布。 孟放不认可这种态度,但也并不多管闲事。 心里有决定,却饶有兴致的慢悠悠思考着问:“要求这么多,就你一个,会不会太累了?” 连鸳听着有戏,立即道:“不累,我好着呢!” 孟放就勉为其难的说:“那行,以后就辛苦你了,你喜欢的沙发,一会儿去那儿?” 人在某些事上无师自通。 那边的沙发是纯黑色,连鸳皮肤又特别白。 连鸳思维没这么有这么创造力,换地方的感觉,听着也挺新奇:“也不是不行。” 开发了新阵地,两个人都比较兴奋。 精力消耗了不少,精神倒激动了,一时半会睡不着。 孟放想起今天是一号,干脆把这个月的钱转给连鸳了,还教育了两句:“不要随便发红包给别人。” 自己都吃剩饭,对别人花钱倒大手大脚。 连鸳顺口说:“你不一样。” 他也是想过的,孟放的确出了大力,对他又大方,他现在又正好有钱。 孟放捏了捏连鸳的脖颈。 沉吟片刻后说:“我花钱找人玩儿,不论是你还是别人,怎么花都应该。倒给我钱,瞧不起谁呢?” 其实收到连鸳的转账,他心里满不是滋味。 无法具体的形容,但绝对没有不好的情绪,就觉得连鸳呆的过分可爱。 但话不能这么说。 无法给出的领域,就要提前划好界限。 空气莫名有点冷。 连鸳没想这么多,就是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就完了。 但孟放不高兴。 他想,他还是对包养这个领域的东西不太熟。 意思理解了。 想了想,到底不好表达,干巴巴道:“知道了。” 孟放又问他:“你换那床,多少钱?” 短暂的迟疑后,连鸳说:“五千。” 孟放捕捉到这点迟疑。 见多了项目谎报资金的问题,三千万要五千万的多了去。 如果换了别人,有排头吃。 但连鸳偶尔聪明一下,却觉得挺欣慰。 总算出息了点。 他虽然以前身边没带过人,不是没见过那些花红柳绿撒娇痴缠要东西要钱的场面。 就连鸳这样的,八辈子都学不会。 不过他的人,也用不着撒娇弄痴才得点东西。 没收之前连鸳那八千多的转账,转头又给人转了一万零花,算是报销床费。 手机就在连鸳手里呢。 收入一百万的提示,收入转账一万的提示。 得有点表示。 连鸳很有职业道德的,努力攒着力气往孟放那边蹭了蹭,摸了摸他的腹.肌:“还有......一个沙发。” 孟放看他肩膀都缩着,显然到了极限。 又好气又好笑。 将他捞起来抱下地。 在连鸳可怜巴巴的说一会儿能不能慢一点时,利落将人抱去浴室:“想的挺美,明天我还要上班,要早睡。” 连鸳如闻仙乐。 赶忙附和道:“对对对,上班最重要,是要早点休息。” 19、第 19 章 被水淋湿的孟放就更好看,连鸳深刻体会了有心无力这个词的含义。 他被抱着去,又被抱着回。 路过洗漱台的时候让孟放停了下,扯走了两条干净的白毛巾。 听说过酒店一些卫生方面的传言,还慎重的问了问孟放毛巾的卫生程度。 得到孟放肯定的答复,毛巾分了孟放一条:“擦头发。” 都是短头发,晾一会儿其实也就干了。 但连鸳太困了。 他的那条毛巾胡乱铺在枕头上,就躺的扁扁的了。 毛巾吸水性挺好。 孟放用毛巾擦了头发,七八分干。 看旁边。 肩膀光溜溜的连鸳,眼睛闭的紧紧的,支棱的几道发梢渐渐积蓄出小小的水滴。 捏了捏连鸳的脸:“头发擦干了睡。” 连鸳没睁眼,含含混混的回:“晚安。” 孟放就没再管,也没立即睡,靠在床头看手机。 没看进去。 做心理建设。 他花钱,他享受,没道理再做多余的事。 两分钟后,下床又上床。 不是花钱的事,自个床上的人,折腾来折腾去的到底不一样,照顾就照顾了。 连鸳被捞起来了。 太困了。 下颌抵在孟放的肩膀上:“上班......” 孟放站起来。 连鸳的脑袋就滑溜着抵在人腹.肌上。 孟放浅浅的抽了口气。 然后连鸳就又被握住肩膀扶正了。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 热乎乎的风吹的潮湿的发根渐渐舒爽,连鸳踏实了。 有点感动。 但太困了,脑子都浆糊了,只勉强维持着没睡过去。 直到又被塞回被窝。 孟放的头发比连鸳短很多,这会儿已经干了,就没管,吹风机插头拔掉后还扔床头柜,也上了床。 连鸳蹭过去,熟练的抱住孟放的腰:“你真好,谢谢。” 没人这么照顾过他。 心里都记着呢,暗暗发誓下次一定坚持久一点。 孟放伸手关了灯。 黑暗中他的声音冷而淡:“枕头很贵,下次不许湿着脑袋上床。” 说着话将人搂过来。 顺着条儿捋了好几把,好摸的过分,舒服了。 连鸳努力记住孟放的警告,感觉又学到了新知识,而后彻底陷入睡眠的深渊。 走廊里,又来了人。 是去会所玩了一圈的周宗南和桃桃。 打开了隔壁的门。 桃桃跟在周宗南身后进去,激动又新奇。 不是没跟着别人进过这么好的酒店,但没来过这么好的套房。 还有周宗南,年轻、帅气、有钱。 这一晚就是倒贴钱都值了。 周宗南不激动也不新奇,心情不算太好。 总想起连鸳仗着孟放撑腰狐假虎威的样子,他孟哥也是真上当。 在桃桃凑过来腻歪着说洗澡时,将人推开了。 正好推脸上,一手粉。 桃桃捂住脸。 周宗南大马金刀的坐床尾,让桃桃去洗脸。 原来的桃桃和连鸳一边儿白,白的颜色稍有差异,但总体上相差不大。 洗完脸的桃桃,肤色下降了几个度。 周宗南想起连鸳,也化妆了? 应该不是。 他又不瞎,连鸳比他矮,能看到连鸳脖颈连带低头时再往里一点儿,白的软乎乎的。 桃桃五官很漂亮,但妆容一洗精致少一半,肤色再一黑,颜值就被扼住了命运的喉管。 不敢看周宗南。 心虚,也是自惭形秽。 周宗南本来对桃桃也没兴趣,就是闲着无聊看人又机灵,带身边解个闷。 现在就更没兴趣。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桃桃:“你和连鸳关系倒好。” 桃桃一听就明白了。 这是真惦记上了,可孟总看着对连鸳可紧呼了。 不太意外,也没觉得怎么样。 在有钱人眼里,他们这些人就是能随手送人的礼物,送给谁全凭运气,当然也可以拒绝,代价是从此在这些人面前消失。 立即道:“我和他,一见如故” 他是真喜欢连鸳,话不多,看他的眼神也很安稳。 有些人就不是,前脚勾肩搭背的什么都说,后脚就能抢他机会说他坏话。 周宗南道:“想跟着我也行,帮我做件事,和连鸳交朋友,方方面面盯死了他,随时汇报,明白吗?” 桃桃点点头:“明白。” 就是周宗南不说,他也准备和连鸳套近乎。 活到老学到老。 每一个受宠的小情人都有独特的地方。 像他就是长相好会来事放得开。 而连鸳,能吸引孟放和周宗南这样顶级的人,一定有值得他学习的地方。 这也算公派学习。 在周宗南身边待一段时间,有的是人抢着要他,身价倍增。 又眼馋的看着周宗南的大长腿,看着就有力,那脸,那高挺的鼻梁...... 周宗南不耐烦:“看什么看!自己找地方,碍手碍脚的话......” 话没说全。 但没说全的话才让人畏惧。 桃桃打了个哆嗦,在周宗南和年龄不符的深沉又寒冷的眼神中,老实的自己找地方去了。 被安排了朋友的连鸳,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往暖和又宽阔的胸膛贴了贴。 后者顺手把他捞的更紧了,更顺手的捋了两下,从脊柱往下一条儿顺,睡的更安稳了。 第二天,连鸳十点多才醒。 床上只有他一个。 想着孟放应该是上班去了,自己就又在大床上窝了一会儿。 查了下从这到家的距离。 十公里,打车二十三十分钟。 十一点起床,这样十二点怎么都到家了,楼下吃最喜欢的土豆牛肉盖浇面,然后睡午觉。 也不一定睡着,躺一躺恢复精力。 下午正常上班,加上存稿更新能保证,晚上吃没吃完的火锅。 虽然昨晚吃的饭也很好吃,但昨天是昨天。 三餐连鸳会尽可能安排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这是他活着的动力。 盖面和火锅他都喜欢,又是值得期待的一天。 十一点准时起床。 十一点二十五出房门,恰好隔壁的房间也开了。 连鸳看到周宗南,周宗南也看到了连鸳。 两两相望。 连鸳率先移开视线,想了想昨天进来的方向,发现得从周宗南那边过去。 过就过吧。 他想,周宗南这么讨厌他,那就不用打招呼了。 周宗南就见连鸳踌躇了几秒,然后朝他过来,心说这是服软来了? 抱胳膊靠门框上。 得想想,怎么让这勾引他孟哥的小狐狸精知道他不好惹。 20、第 20 章 连鸳虽然精力不太足,但是到底年轻,已经适应了目前的工作强度,起的又晚,虽然腿软腰酸,但都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心情也挺好。 银行卡多了的钱,同时还有这钱背后的和孟放还可以继续的身体接触。 好事太多,碰到不喜欢他的周宗南这件事,就不算什么。 他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接近周宗南,越过周宗南,目不斜视,像周宗南是个透明人。 在连鸳过来时视线还刻意偏开的周宗南:“......” 脑子里懵了一下。 他这么大个人,连鸳眼睛瞎了吗? 站在门里面的桃桃也目瞪口呆。 刚才他跟在周宗南身后将要出门,注意到连鸳后就没出来,免得打扰周宗南和连鸳相处。 这一下也忍不住伸脖子看。 周宗南想起桃桃的存在,给桃桃使了个眼色。 桃桃赶忙走出来,欢快的冲着连鸳的背影喊:“连鸳,你也在这?” 连鸳没走出去几步,回头看。 第一反应是不好意思。 虽然昨晚大家都看到了他和孟放在一块儿,但在饭桌上看到和他从孟放的房间走出来,是完全不同的含义。 桃桃热情的迎上去:“我还以为看错了,孟总呢?” 连鸳说孟放去上班了。 桃桃看了眼周宗南:“那你自己回家啊?我和周总也正要走,周总开车送我,把你也捎着得了。” 连鸳对桃桃笑笑:“谢谢啊,不过不麻烦了,我叫个车就行。” 周宗南溜溜达达走过去,手搭在桃桃肩膀上:“就你好心!行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做一回司机也不是不行。” 桃桃乐颠颠的看连鸳:“走吧,昨晚都没和你说多少话,我见到你就觉得投缘。还是说你讨厌我?讨厌我哪儿,我改改。” 连鸳喜欢桃桃身上的活力。 孟放身上是那种让人羡慕的生命力,桃桃是活泼,都是连鸳没有的。 而且昨晚桃桃给他带路,这让连鸳不好拒绝人家。 但周宗南...... 连鸳只得对周宗南道:“那就麻烦周总了。” 周宗南看连鸳终于肯正眼看他,心里舒服了点,但他是绝对不可能问出连鸳为什么刚才当他不存在的。 这小狐狸精故意的,记仇了。 胆儿真肥! 不在意的道:“顺手的事,再说我也不是为你。” 桃桃:“......” 有时候觉得周宗南聪明的可怕,有时候又觉得......人无完人吧。 周宗南个儿高,走在桃桃和连鸳的后面,禁不住看了眼连鸳的脖颈。 果然很白,比桃桃的白好几个度。 倏然视线一凝。 那一截白瓷一样的皮肤,再往下有一点深红的印记,像是......牙印? 感觉眼睛被烫了一下,匆忙移开视线。 火红色的车,漂亮又张扬。 连鸳自觉坐在后面,让桃桃坐在前面。 桃桃如坐针毡。 在车开出不远经过一个广场时,连忙道:“周总,我到了。” 周宗南靠边停车,偏头淡扫了桃桃一眼,眼风掠到后座些许。 桃桃头皮发麻,觉得有些对不住连鸳,人前的周宗南看着就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高贵随性很好相处。 但以他的直觉,这位心机深沉,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 再说了,这些人出手大方,连鸳怎么样都不亏的,他也是为他好。 桃桃下车了又去开后座的门,笑眯眯的建议:“连鸳,你坐前面吧,要不然周总跟司机似的......” 连鸳就坐在了前面。 看了眼目不斜视的周宗南,安静的当起了鹌鹑。 地址早说了。 他说的是家附近的那个广场。 车开出一段,周宗南放慢速度,看了眼副驾驶的连鸳。 之前只觉得连鸳挺白的,长的也好,是那种没什么锋芒的很端正的俊俏,像一尊白生生的线条流畅的瓷器。 仔细观察,就发现连鸳暗藏艳色。 睫毛长而密,自带眼线,皮肤柔嫩嫩,四肢秀挺修长,像一株将长成未长成的,亭亭的树。 说他小狐狸精倒不算抬举。 问他:“怎么不说话?” 连鸳不太明白周宗南。 如果他要讨厌一个人,一定离这个人远远的,不多看,不说话,只当世界中不存在这个人。 但周宗南却太有攻击性。 也许是性格的原因。 他想了想。 在周宗南没耐心的眉梢都挑起来时,实话实说:“不知道说什么。” 声音淡淡的,有点冷清。 周宗南可见过连鸳正常的模样。 挨着他孟哥温顺的坐着,慢吞吞的吃东西,脸色那叫一个柔和甜蜜,像只满足的无欲无求的小动物。 不大乐意的道:“怎么,恼羞成怒了?” 连鸳:“没有。” 周宗南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笑了声:“孟哥又不在这,别装了,累不累?你什么花花肠子我看一眼就知道。有想法挺好,但在我身边人身上使,那不成。明白吗?” 连鸳:“明白。” 这么老实的应着,周宗南心里更不痛快了:“讨厌我?” 连鸳:“没有。” 他说的是真话,非亲非故的人,两三句似是而非的判断,够不着讨厌。 有点可惜吧。 毕竟周宗南长的真挺好看的。 就是好看的人多余长了一张嘴,观赏性大大降低。 连鸳越这样平静无波,周宗南就越觉得他有恃无恐,虽然他也不知道想要连鸳什么样的回应才满意,但就是不舒服。 车靠边停。 停的很猛,连鸳惯性往前,被安全带勒了一下胸口,正好勒到胸口有点红肿的地方,禁不住皱了下眉。 他解安全带,就要下车。 没打开门,车门锁着。 周宗南好整以暇的看着要跑的连鸳:“不高兴了?我怎么你了,就不高兴?” 连鸳轻轻吐了口气,看向周宗南风流写意的俊脸,肯定的说:“你整容了。” 话题跳太快,周宗南楞了一下。 旋即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整容?你说什么胡话?哥这是纯天然!” 连鸳看他炸毛的样子。 两秒后慢吞吞道:“所以,被污蔑后不高兴,有什么错?” 21、第 21 章 连鸳平静的看着周宗南,等着周宗南发火。 他不想和人争些有的没的,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这次完全是被周宗南没完没了的念叨整烦了。 出乎意料,周宗南自嘲的笑了一声。 一侧手肘支棱在车窗上,似赞似叹的点了点头:“可以!孟哥知道你这样儿吗?” 连鸳:“你可以去问他。” 周宗南舔舔唇:“行——狐狸尾巴藏好了。” 他始终认为连鸳有哪里不对。 一种直觉。 迄今为止这种直觉还没出过错。 他看到连鸳完全和外表不相符的,眼底更深处的冷漠和倦怠,空茫茫的,让人想起荒原上落雪后的黄昏。 忍不住想看的更清楚,倾身向前。 连鸳往后缩了一下。 他的嫌弃太过明显,周宗南就刹住了:“别多想啊,你......掉了根睫毛。” 连鸳的确有掉眼睫毛的毛病,还总掉眼睛里,手指动了动,忍住了揉眼睛的冲动:“开门,我到了。” 周宗南懒洋洋往后一靠,有点儿无赖。 富贵人家养出的孩子,哪哪儿都好看,赖也赖的好看,修眉俊目唇红齿白,肢体舒展,勃勃的生机。 连鸳想起孟放,他更喜欢孟放的那种好看,高贵自持,硬朗简洁。 想了想。 从兜里拿出手机:“开门,或者我让孟放来接我。” 把兄弟的小情人困车里,虽然没那什么意思,但好说不好听,周宗南妥协了。 咔哒一声。 连鸳推门下车,把门好好合上。 关门前弯腰对周宗南说了谢谢,倒了谢,周宗南载他一程的事就扔过墙了。 周宗南倒是一楞。 很快车窗降下去,他探头出去,被北风吹了一脸。 心里想,够冷的! 冲在马路边拦车的小狐狸精喊:“送佛送到西,上车!” 连鸳当没听到,正好有出租车过来,他上车说了地址,还让师傅开快点。 在连鸳身后不远处,一胖一瘦两个人看的目瞪口呆。 瘦的那个浮肿白的一张脸,三角眼,是不久前拦过连鸳的肖白华,胖的那个烫着一头卷,满脸横肉,像颗出场手法不专业的牛肉丸。 牛肉丸指着连鸳离开的方向:“那是连鸳没错吧?” 肖白华肯定的道:“就是他!刘经理,我就说他迟早的事,从跑车下来,他当初可穷的连房子都租不起,睡了办公室半个月......” 刘经理眯着眼想了想:“开窍啊好啊,你说五万够不够让他写封道歉信的?” 他对连鸳念念不忘,也不单是因为色相。 当初连鸳骤然辞职,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要,临了还往总经理办公室放了一封手写的举报信,说了包厢下药的事。 到底年轻,做事也没章法。 无凭无据的,刘经理和肖白华都没什么事。 但风声传开了。 后来不知道谁又跟着说了什么,刘经理升职的事原本板上钉钉,就黄了。 现在两人风评都不好。 刘经理想,如果连鸳肯澄清一下当初是误会,他亲戚是公司中层,再运作一番,未必不能再往上走。 肖白华道:“哪儿用得着五万,一两万,我看不单道歉信能到手,说不准......”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几分猫挠似的意动。 车里,周宗南百无聊赖的发了一会儿楞。 想连鸳的眼神。 才多大的个人,那眼神..... 虽然只是刹那,但他看的一清二楚,确认不是错觉。 打电话给孟放:“孟哥,把你家小可爱的微信推我呗,桃桃喜欢他,墨迹好几次了,两个人有个伴儿也挺好。” 很小的事,孟放应了。 想了想又提醒:“你那个什么桃,机灵过头了,玩两下就撒手吧。” 他见过桃桃跟别人,也那副样子,甚至更夸张,大概因为周宗南不怎么放浪形骸,所以桃桃收敛了。 看不上眼的人。 因为周宗南也是玩玩,所以提醒这一句也就完了。 桃桃心眼多玩的开周宗南都知道,所以碰都没碰他:“知道,我心里有数。” 又忍不住问:“桃桃机灵,那连鸳呢?连鸳算哪个类型?” 孟放笑了声:“他啊......挺乖的。” 想起连鸳牙尖嘴利噎他的样子,周宗南眉梢微挑,鬼使神差的,也没反驳。 . 连鸳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 除了桃桃加他好友,还约他玩儿,语音通话中吃喝玩乐的就计划了一条龙。 连鸳那几天正忙,答应了吃饭。 但是去了才看到桃桃约了一桌子的人,每一个都阳光明媚外向活泼,打扮的都很好,一桌子熠熠生辉。 连鸳自己,还是牛仔裤毛衣长羽绒服。 没过去。 索性隔的远,那边没看到他。 连鸳有点怵人多的场合,尤其那些人看着就话多,他听人话太多会烦躁,严重的话会头疼。 踌躇了一阵儿走开了。 躲在外面给人发短信,说家里有事走不开。 问就是朋友出车祸住院了。 连鸳虽然不怎么撒谎,但撒谎必然天衣无缝,直接代入了前段时间武连庆车祸住院的事。 真实极了。 又诚恳道歉,说下次请桃桃吃饭。 桃桃原本想介绍连鸳给朋友们认识。 看出来连鸳道行浅着呢,想着让他见识见识圈里的事,成长的快,回头如果周宗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太抗拒。 人没来,他还好,朋友们就不高兴了。 桃桃只得说对方被叫走了,没法过来。 大家都以为连鸳没来是陪大佬去了,这是常有的事,身不由己,都理解。 其实连鸳和孟放没怎么联系。 连鸳不喜欢联系人。 至于孟放,连鸳猜测大概是忙吧,孟放的生活一看就很丰富。 所以两人转眼就一周没见。 这样挺好,连鸳很喜欢。 太频繁的社交会让他疲惫,孟放不会让他精神疲惫,但身体会很疲惫。 其实孟放是出国了。 回国后下飞机就给连鸳电话:“哪儿呢,我过去。” 这天是周末,连鸳在公园放风。 孟放直接开车过去,把连鸳从公园接上了。 快到连鸳家的时候让连鸳先去买东西,他去停车,连鸳家这儿太堵了,不好停车。 连鸳和孟放说要陪他停车。 孟放一听就听出来,这是不好意思了,含笑看他一眼:“行吧。” 后来两人停好车走了一段路。 经过一家药店的时候,连鸳站的远远的装作和孟放不认识。 孟放进去买必需品。 连鸳打开手机看网站后台的数据,冷不丁有只手在他眼前晃了下。 抬眼看到肖白华浮肿的脸。 再旁边是刘经理那双被胖脸挤的只有两道缝隙的,让人很不舒服的眼睛。 22、第 22 章 自从上次偶然看到连鸳从跑车上下来,肖白华和刘经理就一直在找连鸳。 带着连鸳入职时简历上的照片,在肖白华遇到连鸳的附近流连。 没想到这么快就碰到人。 这样近距离的看连鸳,刘经理发现肖白华一点都没有夸大,连鸳比以前更好看也更灵动了。 连鸳后退了两步和这两人拉开距离:“有事?” 刘经理笑眯眯道:“当初的事就是个误会,连鸳啊,你看这样怎么样,反正你也不在那儿干了,你帮我澄清一下,就写封信的事,我给你两万,怎么样?” 他看连鸳穿的也一般,想来还没捞到钱。 上次从跑车上下来又打车,不会是性格太拗被赶下来的吧。 反正等连鸳写了信,后面再联系,花个一万两万的要能得到人,真是一偿夙梦。 肖白华贪婪的注视着连鸳:“只是写封信就两万,要是我,写十封八封都愿意,白得的钱为什么不要。” 连鸳穿着长款的白色羽绒服,一点都不臃肿,衣服下面的毛衣领口不高,脖颈修长白皙,让人很想摸一把。 连鸳沉默了几秒,点点头:“可以。”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刘经理和肖白华对视一眼,都喜出望外。 刘经理原本还预备着连鸳会讲价,连鸳答应的这么干脆,他又后悔钱给多了。 连鸳打开手机的录音软件。 没避着这两个无耻的人。 自从差点被下药,他上网搜索相关处理方法,就把录音软件放在了手机界面显眼的地方。 还试着用过。 很熟练的点开。 示意他们继续:“刘天,肖白华,你们要求我为当初离职时写给总经理的举报信道歉,并且愿意给我两万元做报酬。钱我不要,不过作为被你们欺骗和差点下药伤害的受害方,我要求你们道歉,可以吗?” 刘天:“......” 肖白华:“......” 开什么玩笑。 他们找连鸳就是为了洗脱骚扰员工的罪名,怎么可能当着录音设备承认自己做过这些事。 刘天脾气暴躁,怒道:“你耍我?!” 肖白华警告连鸳:“你就住这附近是吧,不写信,我天天来这里宣传你勾引公司领导......” 说着就想揪住连鸳的衣服。 手伸出去,半道被攥住。 攥住他的那只手,劲儿很大,手腕感觉都要被攥碎了,一攥一推,肖白华就禁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连鸳看向孟放。 孟放往前半步,连鸳就只看得到他的肩膀后背,还有半张面无表情的英俊至极的侧脸。 他太高了,气势又太足,看上去就不好惹。 虽然连鸳也高,但身形清瘦气质无害,是走在街上经常会被陌生人问路的温和面相。 刘天色厉内荏道:“你......你谁?” 孟放阅人无数,很多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什么路数,回头安抚的看了连鸳一眼:“我是他哥,你们谁,怎么个意思?”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连鸳明显是受欺负的那个。 暗自庆幸还好他过来了。 刘天还算有些见识,别的不说,就孟放那只腕表他在杂志上见过,好几百万。 这样的人,惹不起。 在孟放摆明要护着连鸳后,就知道再做不了什么。 勉强平和的道:“我们是连鸳的朋友,路过,和他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孟放嗤然一笑,转身呼噜了一把连鸳的脑袋:“听哥的,这朋友不交也罢。至于别的......” 他翻出手机,在刘天两人没反应过来时拍了照片。 波澜不惊道:“我弟是住这附近,他要不高兴了,两位住哪儿,在什么地方工作,我也会很感兴趣,走着瞧?” 刘天和肖白华狼狈的走了。 连鸳还从来没见过刘天和肖白华这么气弱的时候,有点开心。 孟放看他眨巴眼看自己,天冷,耳朵都冻红了,拉起他羽绒服帽子把脑袋盖上,也遮住亮晶晶的眼睛。 原本想揽着连鸳的肩膀。 但大街上拉拉扯扯影响不好。 并肩走在红日西沉的冬日。 偶尔孟放看着连鸳因为被大帽子遮住大半脑袋,感官受阻慢腾腾的脚步,觉得很有意思。 回到家,孟放问刚才的事。 连鸳不太想说,手往孟放大衣兜那儿摸。 他学会了。 如果下次刘经理再跑来威胁他,他就说去刘经理的公司找公司领导。 刘经理在那个公司干了很多年,连鸳离职后前同事还提醒过他,刘经理亲戚是公司的中层。 他的房子可以再租,刘经理却大概率舍不得有亲戚做靠山的公司。 孟放捉住连鸳的手,有点凉,包在手心里搓弄。 另一只手掏出药店买的小方盒子。 随手一抛东西就落在沙发上了。 他人按门板上亲了个透:“不说也行,我累,什么也干不了。” 连鸳不信,往下瞄了瞄。 才怪。 他羽绒服还没脱呢,都感觉得到。 客厅太小了,只有一个沙发。 孟放抱着人去了卧室,将人放靠墙的方桌上,这样连鸳就没法回避他的目光了。 他只听到最后一句话。 那人说什么连鸳勾引公司领导。 孟放不信这个。 连鸳会不会勾引人他不知道? 但话不好问。 明摆着受欺负了。 握住连鸳的下颌,阻止他又黏糊上来。 下半身虽然不严肃,但上半身很严肃:“我们在一起的期间,我花了大钱,是不是?” 连鸳“嗯”了一声。 孟放:“在这期间,你的人归我管,发生的事我都有权利过问,明白吗?” 连鸳不明白。 之前也没说过这个,又是新知识。 但好像有道理。 垂死挣扎道:“能只管床上吗?” 孟放:“不能,” 连鸳想了想:“你等等,我记一下。” 记一下......什么? 孟放不明白,但连鸳很正经,他就暂时放开手。 连鸳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点开工作守则这一条文档。 里面已经记载了几条: 只爱孟放的钱。 只能让孟放花钱,不能给他钱花。 然后又记录下一条:我归孟放管,发生的事他有权利过问。 他专心致志,睫毛倏然忽闪两下。 打字很快。 写完了抬眼看孟放,自觉服务相当到位:“还有吗?” 23、第 23 章 有那么一瞬间,孟放恍惚连鸳是他新聘的小秘书,兢兢业业到十头牛都拉不动的那种。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自制力崩盘:“这么敬业,那就先管床上。” 连鸳没听清,不过应该不重要。 他就说孟放...... 反正桌子上时衣服就被剥了。 后来孟放还感叹说床买的不错,很结实。 连鸳有气无力:“我不结实”,感觉孟放过于兴奋了。 后来两个人就抱一堆儿睡着了。 连鸳醒的早,还有点饿了。 如果孟放不找他,他的原计划是从公园回来后睡一觉,然后出门吃饭,再去超市采购下一周的食物。 现在冰箱里只有两片过期一天的面包。 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吃了点面包,又回来把东一个西一个的衣服收拾好。 天已经黑透。 连鸳窝在沙发上,找了本书看。 卧室的门开了一道缝隙,这样客厅的灯光既不影响卧室的人睡觉,又能在孟放叫他时第一时间听到。 孟放睡的沉,也睡的舒服。 倒时差。 正常计划是直接回家,洗澡睡觉,但鬼使神差的联系了连鸳。 醒过来发现身边没人。 床边顺过来窄窄一条来自客厅的光带。 孟放坐起来缓了缓神,顺着光带看到窝在沙发一角安静看书的连鸳。 窗户漏风,屋子里也只比外面暖和一点,连鸳腿上盖着一条毯子,上身穿着一件灰褐色的短款棉衣。 棉衣的袖口是毛线织的,有两根开了的线头。 破旧低温的房子,破烂的衣服,只有灯光下的人脸白白的,嘴唇比平常要红很多,睫毛微微垂着。 漂亮的小仙鹤收敛了翅膀,栖息的不是洞天福地,是一个破草亭子。 孟放才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连鸳现在做什么工作。 之前几次,随叫随到。 今天看,之前的工作闹的很不愉快。 难怪总是吃剩饭。 因为客厅那一条灯带,卧室不算很黑。 孟放看到床脚叠起来的裤子和衣服,再往上一点是单独放着的,叠的整整齐齐的他的内裤。 捞过内裤穿好,下了床。 是挺冷的。 但他体质挺好,以前在部.队时有极热极寒环境的训练,这点低温不算什么。 卧室房门打开, 连鸳看过去,美丽又强健的让人目眩神迷的身体。 恍惚了几秒。 醒过神立即提醒:“冷......穿衣服。” 孟放懒得穿。 因为连鸳对沙发和床卫生要求不同的缘故,他没往沙发上坐,蹲在沙发边问他之前没说完的问题。 连鸳想起孟放将他护在身后,说他是他哥的事。 那时候的孟放下颌微态,姿态挺拔但不紧绷,有种放松又野性的强势。 很让人回味的画面。 连鸳小声的叫他:“哥......” 很新奇的体验。 如果他真有孟放这么厉害又这么护着他的哥哥就好了,他从小耳濡目染的话,过去的日子也许不会那么糟糕。 孟放听清了,但连鸳声音太小了,让他反射性的问:“什么?” 连鸳:“你说你是我哥.....哥哥......” 后两个字轻飘飘,袅绕飘忽。 也不仅仅是跟孟放说。 有点小孩子自说自话的玩儿的感觉,挺有意思的。 孟放不觉得有意思,燥热难当。 之前长时间的飞行旅途,还要倒时差,他和连鸳只有一次,算是浅尝辄止。 抬手就把人捞起来了。 看了眼窗户。 窗帘拉着,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孟放抱着再次告别衣服的连鸳,从床尾一路将人亲到了床头。 连鸳被热情迷糊了。 但到底写过爱情故事的人,桥段都熟,对孟放的热情来自哪里有点感觉。 凑上去亲孟放。 在他耳边小声的重复:“哥哥......” 后来连鸳就不敢叫了,迷迷糊糊的想,这床迟早也得换。 不知过了多久。 连鸳趴在孟放的胸口,和他聊白天那场矛盾的经过,也说刘经理上面有人的事。 孟放:“公司叫什么?” 连鸳说了。 孟放听着耳熟。 但他这人能做的事从来不多说,干就完了,只留神记住连鸳的前公司。 想着连鸳之前孤零零在沙发上看书的样子。 留阴影了,所以不敢去上班? 问连鸳要不要给他安排个工作。 孟氏家大业大,下属公司工作简单时间宽裕的职位,多得是。 连鸳面颊贴在孟放的胸口,听他的心跳:“我有工作。” 孟放:“说说看。” 连鸳最开始是在一些问答网站写短文,后来签约了正经的小说网站。 内容总体上都是写故事,爱情故事。 要想挣钱就要随大流,他最近写的都是霸总的爱情故事,这种看的人最多,而连鸳本人身边就有个霸总。 以前他写主角间的肢体接触,读者都说很生硬。 现在就顺滑多了。 当然这些不能说,简洁的道:“写故事,爱情故事。” 孟放一下一下顺着连鸳的脊背:“你......写爱情?” 连鸳听出他的诧异,被质疑吃饭的家伙,一下子脑袋就支棱起来了:“不行吗,喜欢我文章的人多着呢!” 孟放对这方面的事不了解,但连鸳骄傲又自得,想来干的不错:“真厉害,那你加油。” 连鸳回应他的是一串咕噜声。 他饿了。 正好孟放也醒了,就问孟放吃什么,点个外卖。 孟放让人送了海鲜粥过来,还有一些佐粥的小配菜,有连鸳喜欢的藕盒和糯鸡爪。 他要的东西比连鸳点的外卖好吃很多倍。 连鸳吃的肚子都有点圆溜溜。 他腰瘦,吃多了很明显就看出来,孟放忍不住摸了摸又揉了揉。 气氛渐渐不太对。 连鸳怕了他,躲进被窝。 孟放将剩下的东西都扫荡了,免得连鸳又吃剩饭,收拾完桌子将东西都装袋子里放厨房垃圾桶旁边。 回来连鸳已经睡着了。 侧躺着,面颊挨着枕头的那边挤起些许婴儿肥,神态安宁又满足。 孟放关上卧室的门,去厨房那边的打了个电话。 如果没记错,连鸳之前工作的公司是周氏旗下分公司下属的一个小公司。 简单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这点小事,对周宗南来说随手就能处理。 周宗南问的仔细:“孟哥,你说的骚扰连鸳的人,其中一个个头不高,三角眼,脸跟泡了水的一样......” 孟放:“你认识?” 周宗南:“没.....没有,问清楚了好查。” 他记得。 那天虽然隔着绿化带,但和连鸳纠缠的那个人脸白而肿,丑的很另类,让人印象深刻。 所以不是纠缠,是连鸳单方面被骚扰? 24、第 24 章 感觉靠了个大号的暖宝宝,连鸳这一夜睡的很舒服。 今天是工作日。 早上八点,他的闹钟响了。 连鸳摸索着按掉,被强有力的手臂揽回去,才意识到孟放在他床上。 难怪昨晚那么暖和。 脸在人颈窝舒服了一会儿,问孟放早上想吃什么:“楼下的青椒茄子包挺好吃的,还有油条灌蛋......” 太阳光斜照在薄薄的橘黄色窗帘上,室内一片暖光。 孟放翻身将连鸳压在身下,挺了挺腰:“吃什么都行吗?” 他白天打理的有型有款的头发,一晚上过去蓬松凌乱,眼睛还闭着,唇角是个笑模样,像一只漂亮又慵懒的大猫。 两个人大面积的肌肤相贴。 连鸳贪婪的汲取孟放身上的温度,但理智还是小声的安抚这只大猫勃发的状态:“我给你买早餐去吧,我想给你买早餐......”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会说一点亲密的软话。 仰头亲了亲孟放的肩膀:“你昨天......我要缓一缓,床也要缓一缓。” 昨天孟放两次都很凶猛,像受了什么刺激。 连鸳其实也很喜欢,但喜欢是一回事,行不行是另一回事。 孟放呼吸沉沉的,手随心所欲的将连鸳摸了个透,这才翻身躺回去:“下得了床吗?” 连鸳说下得了。 他这是自由职业,需要很大的自制力才能不混乱作息虚度光阴。 所以工作日到点不起床,心里就会很焦虑。 大概是被暖了一夜,起床穿衣服竟然也不觉得冷。 上下楼的时候比较艰难,但怎么着二十分钟也回来了。 豆浆包子油条都买了。 买的多,想着孟放能多尝几样,吃不完的明天早上他可以继续吃。 回来开门就看到个半光着的孟放。 他洗了澡,头发湿漉漉的,腰间围着浴巾,脸上的表情有多正经,露出的腹肌和人鱼线就有多嚣张。 连鸳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孟放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支使他:“去洗手。” 连鸳出门回来会洗手,哪怕只是出去一会儿,也没意识到被催着去的,洗完手一转身,孟放在他身后。 孟放垂眼看着连鸳,大方的拉着连鸳的放在自己腹肌上:“看你那小胆儿,想摸就摸。” 连鸳措不及防,几秒钟后进入享受模式。 也没敢多摸。 浴巾其实也挺厚的,但渐渐的平垂着的布料就支棱起来了。 孟放眼底笑意谙然,不过没说什么。 两个人坐在卧室的桌子边吃早餐。 孟放吃了两根油条灌蛋加三个包子,还喝了一杯豆浆,速度很快,但不粗鲁。 连鸳记得孟放外面吃饭不这样,吃的慢条斯理,舒展又闲适。 不知道哪个真的孟放。 他吃了一根油条就饱了,喝了半杯豆浆。 孟放问连鸳吃饱了吗,连鸳点点头。 四目相对。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开,但视线已经足够清晰。 连鸳看到孟放带着某种欲.望的眼神,眼神明晃晃的拢过来落在他身上,意味十足。 他有种预感,如果他不想,孟放大概率不会做什么。 但孟放还是没穿衣服。 他这样好看,眼睛、鼻子、嘴巴,还有再往下。 连鸳伸手摸了摸孟放的手臂,手感特别好。 他的手被握住。 孟放的力气很大,精力也很旺盛,连鸳一直都知道,然后又深入的体会一番。 这一次时间很久。 孟放兴致好到把被子卷一边,从头到脚的打量连鸳,像在观摩什么艺术品。 连鸳手遮着眼睛,脸烧的热气腾腾。 后来小声的求他。 孟放在连鸳耳边低声评价:“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小色鬼......” 连鸳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不说话。 孟放给他盖上被子,利落的去冲澡,期间他手机响。 连鸳爬不起来,想着他这房子不大,隔音效果又不好,孟放应该听得到。 果然,孟放回来就回拨了电话。 孟放坐在床边,一边捋着连鸳软和的肩背一边道:“有点事忙,中午回去,陪您吃午饭。礼物喜欢吗,我特意挑的......” 他眼神很柔和,语气也是,仿佛有无限的宽容和爱。 连鸳没见过孟放这么哄着一个人,也许是他们遇到的时间并不长的缘故。 猜测对方是孟放的长辈。 不过孟放不说,连鸳也没有问。 就是有些羡慕。 他没有接过这样关爱十足的电话,也没有可以打这样电话的人。 已经十一点了。 孟放快速的穿衣服,内裤昨晚洗澡随手搓了,水拧的很干,放在暖气片上,现在已经完全干了。 衣服还是昨天的那套。 不穿没得穿。 其实不脏,但总还是不太舒服了,想着回头在连鸳这儿放几套衣服。 临走前又按着人狠亲了一遍。 看他可怜的缩在被子里,摸了摸连鸳的头发:“小可怜,睡吧,一点钟我让人送吃的给你,好好休息。” 连鸳摇头:“我不饿,睡醒我自己就吃了。” 他下午还要上班。 准备直接睡到两点起床,到时候随便吃点儿,一点送来吃的,还要惦记着取,休息不好。 孟放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连鸳的后背:“那行,我走了。” 顺手把桌上吃完早餐的空塑料袋收了,剩下的一根油条还有两个包子,拎着袋子放去了冰箱。 几秒钟后,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 连鸳订了个两点的闹钟,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睡了过去。 孟放神清气爽,开车回了家。 上楼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这才溜溜达下楼。 盛珍珠女士已经在餐厅等了,一大桌子都是孟放爱吃的菜。 母子两个边吃边聊。 孟放看她精神饱满,还又胖了一点,问他前段时间那个秀看的怎么样,最近法国那边还有这样的活动,要不要去,去的话他安排。 盛珍珠说想去,又提起最近一个小鲜肉真人比影视剧的还要好看。 孟放便做出倾听的模样。 孟长涛听说儿子回了家,急匆匆从小情人那里赶来,听到的就是母子两个议论一个男明星身材多好之类。 脸顿时就黑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妻子突然迷上了追星。 最开始他还庆幸这母老虎终于不再寻死腻活的闹腾,让人大松一口气。 渐渐却没滋没味起来。 外面的女人再多再好,和明媒正娶的妻子到底不同。 25、第 25 章 孟长涛跨着脸进去,看看妻子又看看儿子。 妻子珠圆玉润红光满面,没有年轻时那么青春靓丽,却多了雍容大气,优雅的撩眼皮看了他一眼,继续慢条斯理的用饭。 儿子还好,还知道让佣人给他盛饭。 就是长的既不像他也不像妻子,倒像他老子年轻的时候,只不过比他老子的粗糙又多了几分精细。 但谁也没问他怎么看着脸色不好。 饭桌上多了个人,倒一时无话。 孟长涛咳了两声,先问孟放生意上的事。 听了两句没兴趣。 又看向妻子:“天冷了,以前你不是总爱炖山药羊肉汤,我喝那个暖暖身体正好。” 盛珍珠递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爱下厨了?想吃什么让厨房做就完了,再不行,你外面吃的还少?” 除了天生爱厨艺的人,谁愿意烟熏火燎。 不过是年轻的时候不长眼...... 不过也还好,年轻时的孟长涛长的很过得去,互相睡睡也不亏。 现在,好看的活力满满的年轻人大把。 都叫他姐姐,酒会上买两串珠宝就殷勤的跟前跟后。 下厨? 要下厨也是给他宝贝儿子下。 这天底下的男人,现在她真心实意爱着的,就这一个。 孟长涛被噎住。 要是前些年,趁着两人吵嘴正好拔腿就走,外面温柔小意的多了去。 但现在,盛珍珠倒似乎巴不得他走。 偏不! 坐的越发瓷实。 摆出老子的谱儿给儿子发号施令:“你祖父那儿多久没去了?老人家最稀罕你,有空常去看看。” 孟放本就准备下午去看祖父,于是沉稳应道:“都听您的。” 对父母之间的官司只当看不见。 该做的已经做了。 母亲放开心胸,日渐开朗,这样很好。 哪怕外面养上几个年轻好看的,但凡她高兴,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亲爹么,幼年爱他护他,如今他也恭敬待他。 在外,权势地位自有他去把握,自然会让家人过的尊贵富裕。 孟长涛满意的点点头。 他是家里的幼子,原本就是分点家产做个富贵闲人,谁想到生出个儿子越过老大老二家的几个孩子,直接顶门立户。 现在家里两个哥哥对他客气多了,外面也风光。 偶尔和妻子争锋,因为儿子对妻子的尊重和爱护,便也时不时气短。 还算和谐的一顿饭。 孟放亲自开车送母亲去美容院,着意将人送到待客厅,和母亲的几个闺中密友打过招呼才离开。 他走后,盛珍珠受到无数羡慕和赞叹。 不仅仅因为孟家家大业大,更因为盛珍珠有孟放这样孝顺又争气的儿子。 难免谈到孟放的婚事。 近水楼台么。 孟放这个年纪,换作别人家,早催了。 盛珍珠被众星拱月的称赞和羡慕,姿态越发舒展:“那孩子主意正,早说了三十岁前肯定成家,他啊,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 孟放离开美容院后,开车去了孟家老宅。 老宅离市区远。 他到地方老爷子午睡刚起,正在花房遛弯。 孟放从管家手里接过花洒,老爷子动嘴,他跟在后面动手。 小时候就做惯的事。 现在执掌偌大的集团,忙了很多,但也会抽时间过来陪陪老人家,祖孙情谊甚笃。 孟老爷子最满意的就是培养出孟放这样一个继承人。 原本当年孩子黏着他,他也只当养个解闷的,没想到越养越发觉这孩子不单聪慧能干,还十分重情义,远胜当年已经成年的几个孙子。 这些年下来,他果然没看错人。 有孟放在,孟氏起码无忧几十年。 事业上放了心,也问起孟放的感情问题:“成家要慎重,但你这个年纪也该见见世面,总不能当和尚......” 还列举了适合养在身边的人都该什么样。 孟老爷子年轻时也是风流人物。 但和小儿子的稀里糊涂不同,他自认给全了妻子体面和尊重,孩子也都是妻子一个人生的。 如今说起这些,信手拈来。 孟放默默的听,等老爷子说完后道:“最近身边有一个,挺规矩的。” 他的事,关注的人不少,家里人迟早知道。 提前在老爷子面前过了明路,纵然有人不死心的上蹿下跳,也不过徒增笑料。 孟老爷子问:“男孩女孩?” 孟放:“男孩,二十二岁。” 孟老爷子想了想:“男孩子......玩玩也好,不过将来成家最好还是女孩儿,女孩顾家,能生养,自己的血脉,终究不一样。” 同性可婚的法案国内并没有实施,但他们这些人家,什么没见过。 当年他也...... 不过到底不是正道,长长见识就完了。 孟放颔首:“您说的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以前生理上的冲动有,但都自己处理了。 直到遇到连鸳,有了更深一层的冲动。 也许只是巧合,到时候了。 和连鸳在一起不久后,就跟家里说明白了,三十岁之前成家的事会有个交代,在这之前谁插手都没用。 这种考量和连鸳无关。 是觉得这件事竟然如此曳人心神,需要长时间的适应和享受。 结婚后,他肯定不会在外面胡来。 婚姻是一件神圣的事,哪怕没有爱,也必须在忠诚尊重对方的基础上。 幼年眼见母亲困在婚姻中抑郁发狂,孟放早就发誓,绝不会让他将来的伴侣遭受这样的痛苦。 这些小情上的考量,不至于事无巨细告诉老爷子,心中有数就完了。 不过总归提起了连鸳,这让孟放禁不住有了别样的神采。 孟老爷子看在眼里,提醒道:“花有百样好,你这样的年纪,大可以敞开了体验,不要被一两个迷了眼。床头的事和你在公司御下还不一样。孟家人,出手大方应当应分,但枕边人最容易养出野心和跋扈,该换换,该扔扔,最忌心软。” 孟放想起连鸳认真记录的工作守则。 野心、跋扈? 他见过连鸳最跋扈的,是逼急了拿脚抵在他胸口,抱着枕头不让靠近。 心泛涟漪,面上却并不显露。 斟酌了两三秒笑道:“记住了,不过弄不明白也不怕,孙儿找您取经来。” 孟老爷子无奈摇头,笑道:“你啊,就会在我这儿耍无赖!” 这天晚饭,孟放陪老爷子吃的。 饭后有人约晚局,圈子里挺会玩儿的一个人,日常声色犬马。 孟放本来不想去,但最近确实在连鸳那儿徘徊太久,被老爷子这一点,就想着改改。 不一定做什么。 以前不在意,现在踏进了这个领域,以他的习惯,总要掌握主动权才安心。 到地方,和孟放料想的不差。 一长溜儿的男男女女穿插站的整齐,一眼看去姹紫嫣红。 孟放被让在主座。 攒局的人因为孟放来,满面生光:“孟哥,您先挑,这些是这儿最顶尖的一批,全都干净又懂事。” 27、第 27 章 孟放手都快摸进连鸳的棉衣里了,听到连鸳真诚的感叹试的赞美,全身就是一僵。 将人从身上扒拉下来 在连鸳不解且控诉的眼神中解释:“脏……我先去洗澡。” 连鸳腰还被揽着。 下颌被孟放一只手捏着,远离孟放的身体,还左右晃了晃。 但鼻子没被堵上。 又闻了闻:“你还喝酒了?” 他挺喜欢孟放喝了酒但没喝醉的状态,孟放不抽烟,亲起来只有淡淡的酒味儿,很特别。 连鸳的眼神可太明显了。 然后他就被攥住了后脖颈,得到了一个微醺的深入的吻。 孟放被他清亮满足的眼神看着,有些遭不住,哄他道:“帮我拿浴巾。” 连鸳不觉得孟放脏。 他跟着孟放在外面的几回,去的地方都高档又干净。 那里的服务生每一个都整洁又时尚。 现在孟放这么急切,像掉泥坑里了一样。 就疑惑了一点点的功夫,连鸳把浴巾找来,浴室已经响起水声。 连鸳家这个浴室是两扇推拉门,一边倒是可以锁,但另一边也能推开。 这事还是孟放发现的。 后来连鸳洗澡也就不锁门了,反正没什么用。 而孟放,洗澡从来不锁门。 连鸳把浴巾给他递进去,探头问:“要刷牙吗?” 孟放说要。 洗漱盆在浴室外面,连着客厅和厨房的过道。 连鸳把牙刷上挤好牙膏,牙刷杯接了热水,牙刷横放在杯子上。 以前没这么勤快。 这次主要是他刚刚洗漱时发现,牙膏用没了。 努力能挤出点儿。 这活儿孟放估计不会干。 估摸着明天早上两个人用差不多够用,再就得买新的了。 这也是孟放的锅。 昨天是周末,两人胡天胡地,连鸳就没空去采购。 孟放洗完澡出来,看到牙刷牙膏准备的整整齐齐。 心说这也太乖了。 洗漱完把连鸳捞过来,让他好好洗把脸, 连鸳说他刚刚洗过,但还是被孟放圈在洗漱盆前又洗了一遍 脸还没擦,就被按在旁边的墙壁上亲了一顿。 连鸳穿着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的旧棉衣,只能努力撑着孟放的胸口,免得弄脏他。 趁着孟放拿他杯子喝水,去卧室换上床的衣服去了。 孟放看到沙发一角放着他脱下来的衣服。 其他衣服都叠的整整齐齐,大衣则挂在入户门墙角的衣架上。 屋子又小又破,一眼望到底。 可打量来打量去,又觉得旮旯拐角的,也还行。 想起备用衣服的事。 给白叔发信息,让他送两套干净衣服过来。 冷不丁看到给会所那男孩转钱的支付信息提醒。 不相干的人都给了五万,他的人大晚上忙来忙去,总感觉被慢待了。 就给连鸳也转了账。 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就淡了很多。 连鸳换了衣服后拔掉手机充电线,就看到孟放前后两条信息。 一条问他干什么的,一条直接是转账。 转账一串儿零,数了下,十万。 以为孟放生意上的事,拿着手机去客厅:“你转账转错了,转给我了。” 他换了白色的睡衣,棉质,不是很好的料子,洗几次水就半旧了。 布料上起了细细的绒。 人白净,衣服就也带出一层说不出的感觉,干净绵软。 孟放看了眼连鸳举给他的屏幕:“就是给你的,怎么不回我短信?” 连鸳说手机充电,没听到。 把孟放从他衣服下摆伸进去的手拖出来:“我好累,下次行不行?” 一百万一个月。 十万是额外的,大概是加班费,那他得瘫床上。 为难坏了。 怕孟放不信,撩起衣服让孟放看。 他人瘦,不怎么运动,腰上没腹肌但也没多余的肉,看着细而软。 挺白的一段儿。 两侧都是手指样的淤青,中间还有几个疑似牙.印儿的。 疼倒不疼,看着触目惊心。 这种痕迹总有,孟放第一次见,很反思了自己的没轻没重。 后来连鸳说没事才作罢。 但看着也怪可怜的。 孟放明白连鸳误会了,给他整理衣摆:“想什么呢,人家都这么给,我随大溜儿。” 连鸳这才放心,想了想:“也不用,有人问,我就说你给好多。” 虽然知道孟放有钱,但总收,问心有愧。 最后这钱连鸳还是收了。 孟放给他点的收款,还老大不高兴:“小傻子,你不花有别人花……” 连鸳心说不至于,孟放这么聪明能干,怎么会被人骗钱,如果给别人花,那肯定是该花。 这话没当回事。 只暗暗想,钱不能白收,也许他该提升提升业务能力。 比如报个健身班什么的,长长体力。 躺被窝了,想起来刚才洗脸后没抹点东西。 冬天太干了。 他爬起来去抹脸,抹完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回来看到被子上的浴巾,折小一点搭在餐桌边的椅子上。 然后快乐的上床。 孟放可太暖和了,连鸳整个人靠过去,先是脑袋,然后是手,再后来是腿。 末了是自己都知道冰冰的脚。 脚趾在孟放小腿上蹭了蹭,一蹭一个不吱声。 孟放玩儿手机呢,其实心思不在这上头。 等着小仙鹤蜷过来。 挺有趣的。 但冻的颤巍巍这样儿,这房子不能住了。 上次搬家公司都来了,没成。 孟放也看出来了,连鸳对自己不怎么样,却不肯亏欠别人。 这倒好办。 孟总最不缺的就是心眼儿。 手机扔一边,将人抱了个满怀。 两人一床被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满足。 连鸳刚才诉了苦,知道今天晚上比较安全。 胆子就大。 仰头亲了亲唇红齿白俊眉修目的孟总,美滋滋的眯了眯眼。 孟放闻到一点淡淡的牛奶香。 最后定位在连鸳的脸上:“抹什么了?” 连鸳:“就那个面霜,你刚才不也抹了?” 他买的牛奶霜,儿童也能用的那种,超市摆一货架,八块八巴掌大一盒,很好用。 家里就这么点擦脸的。 平常孟放也用,不过用归用,也许没怎么注意过。 被连鸳详细科普过的孟放,僵硬确认:“八块八……牛奶……儿童面霜?” 恍惚听到他一世英名的龟裂声。 连鸳看孟放不信,凑过去闻了闻他的脸:“就是牛奶的,你抹的早,味道比较淡了。” 想了想道:“不过你要是不喜欢,我回头看看别的,你那会儿那个就很好闻……” 他靠在孟放怀里,仰头看他,眉目间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和关切,可爱又可怜。 孟放喉结动了动,觉得两人的关系又开始岌岌可危。 这不行。 佯装漫不经心:“那个啊......香水,晚上陪坐的身上喷的。” 28、第 28 章 被窝里的闲聊,好看又好摸并且暖和的孟放,都让连鸳感到放松。 往前贴了贴:“什么是陪坐的?” 其实大概意思能理解。 但想知道更详细的 他很乐意在孟放这儿长长见识。 连鸳自认只是个普通人,写不了高深莫测的东西,他的男主们也就谈谈情说说爱。 会跟风网站的一些东西。 比如霸总文长盛不衰,他也会写这些。 不过相关的东西都只能在网络上搜索,不太真实,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尬。 但最近一段时间读者的反应就挺不错。 因为连鸳的一些描述很真实。 其实连鸳文笔没有特别的进步,但他和孟放出去的几次真的长了一点见识,给读者都写馋了。 孟放不意外连鸳的紧张盘问。 着重说了朋友约他去什么样的场所,点什么样的人,违心称赞陪坐的男孩长的不赖还很会来事。 耳朵有点凉,连鸳腰也支撑不住。 一边听孟放说故事一边把脑袋靠他胸口,贴的紧紧的。 这么点话就受不了,孟放心里有些无奈,将人抱紧了点,还是说了下去。 他在这方面的经验都是连鸳贡献的。 索性见的多。 又说了说自己的见闻。 比如哪个小情人和人好聚好散,后续被安排的妥妥当当,比如哪个动了不好的心大吵大闹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 连鸳跟听天方夜谭一样,感觉比电视剧都精彩。 想拿手机记下来。 这都是很好的素材。 但被窝外面太冷了,孟放的体温诱惑也太大,他只能努力脑力记忆。 记也不好记。 昨晚就体力劳动过量,早上一个没忍住又送了菜,下午和晚上都加班,连鸳不止身体累,脑子也昏沉沉的。 想打哈欠。 介于离孟放太近又硬生生憋回去,憋的眼泪汪汪。 孟放没穿衣服,感觉到胸口的一点湿意,连忙将缩在胸口的脑袋抬起来。 泪眼朦胧的一张脸。 连鸳睫毛湿漉漉,三五根黏在一起,呆呆的看他。 孟放摸了摸连鸳潮湿的眼角:“哭什么?” 连鸳把脑袋又塞回孟放胸口:“没、哭,困......困了。” 真困的不行了。 说话都蔫蔫的:“下次再说吧,我想睡觉了。” 前面贴热了全身都不太冷,但还想要烙个饼,就转过去又把孟放的手拉过来。 这样还被圈着。 他的后背贴着孟放的前胸。 连鸳听到孟放叹了口气,然后好大一个孟放就靠的更近完全把他圈怀里了。 他说不动话。 用最后一点清醒的力量,摸了摸孟放搭在他腰上的手臂,表示感激和亲近。 后来孟放还说了话。 连鸳听他说以后不会亏待他,会安排好他的将来,只要他听话。 将来...... 连鸳早计划好了将来。 他现在有孟放给的两百多万,买一个小房子还有剩,现在的工作收入也不错。 哪怕孟放明天就不和他好了呢。 不过孟放的心意他还是领了,以前没人关心过他的将来。 就又摸了摸孟放的手臂。 后来就睡着了。 孟放看着蜷缩成个虾米不肯看他的连鸳,惊觉今天晚上的话说的重了。 俗话说响鼓不用重锤。 隐隐有些后悔。 正在检讨的时候,手机来了短息,衣服到了。 孟放下床去拿东西,拿起凳子上的浴巾随便裹了,打开门接了白叔送来的衣服。 白叔看了一眼孟放就移开视线。 大晚上的,又是在小情人这里,孟总这样很正常。 但是地点是不是不正常? 房门一开,难免开到房间内的情形,和楼道一脉相承的破旧。 孟放看到白叔眼底的诧异,虽然只是一瞬。 虽然事出有因,难免起几分窘意。 低声吩咐:“记得附近有我几栋房子,通通挂牌在周围的房产中介,价格比同类型低二分之一,理由是房主出国,想要个有眼缘的人看房子。” 白叔应了一声。 孟放想起连鸳袖口开了线的棉衣,还有早上用时余量已经岌岌可危的牙膏:“车留下,你打车回去。” 白叔把车停放的位置告诉孟放,看孟放再没有吩咐,这才转身离开。 孟放关上门,将衣服袋子放沙发上。 回来看到床的一边隆起包,连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睡熟了。 睡着了也还蜷着。 孟放绕到床的另一边,靠窗帘那边比较凉,他上床,将冷气挡在背后。 关上灯。 一时竟睡不着。 过了会儿连鸳又翻了个身,靠在了他怀里。 孟放摸索着给他掖了一圈被子。 将来...... 虽然不知道和连鸳在一起多久,但分开是必然的事。 不是连鸳不好。 而是他的婚姻合适最重要,门当户对攘内安外,这样才是长久之道。 到时候看看连鸳想干什么。 房子肯定要给他留几套,安身立命,总不能还租破房子。 未来几十年经济下行,自由职业不太稳定,得存一笔生存基金。 人总要社交。 最关键是要安排一个清闲又稳定的单位,或者单位再安排个人照看...... 想了一圈儿,被连鸳一双眼泪汪汪看着的不平静心绪才渐渐安抚住。 连鸳做了个好梦。 梦到孟放说喜欢上了陪坐的男孩,要给他一笔钱和他好聚好散 连鸳拿着钱离开。 他买了喜欢的房子,卖了版权,在孟放说要结婚时还给孟放发了个九万九千九的大红包。 好大个红包。 连鸳发的不后悔,就是有点心疼。 然后把孟放的联系方式删掉了。 他和孟放在一起时虽然都是单身,但到底是金钱关系,现在孟放有了家庭,大家相忘于江湖才是最好的路。 梦醒后天都亮了,床上没人。 连鸳以为孟放走了,看到孟放手机在床头柜,扬声叫人:“孟放?” 门口, 洗完澡正在刷牙的孟放,手里拿着牙刷和牙缸,正和门口的武连庆面面相觑。 他只围着浴巾。 头发半湿眉眼英挺,气质和样貌都出众的让人心悸。 武连庆听到连鸳的声音,松了口气。 自顾自的进来。 手里拿着小铁锤子,五大三粗眉眼狂放的个人,热情好客和警惕犹疑夹杂着,问孟放:“你是?” 29、第 29 章 光膀子出现在陌生人面前,尤其还是只围着浴巾的光膀子,孟放一时间挺窘的,但男人进来后比他对着房子还熟稔,拿他当外人防着,又让人不那么高兴。 不过孟放这人干什么都沉得住气。 没立即答复武连庆的话。 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同时回应连鸳:“鸳鸳,有客人来了。” 昨晚什么也没做,黑甜一觉,连鸳精力十足肢体灵活,闻言几步走出来,看到武连庆脸上就露出笑模样:“庆哥,你怎么来了?” 又不可避免的注意到孟放对他的称呼。 怎么还叫叠字? 虽然挺好听的,但跟叫小孩儿一样,让人心里毛毛的。 武连庆提溜了一下手里的锤子:“有个活儿在附近,顺路,看看你的床,能修的地方提前修修,免得再换。” 又问连鸳,孟放是谁。 他送货物也常进出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但没见过孟放这样出众的人。 修......床? 孟放顿时更不自在,难道连鸳把两人的事说出去了? 虽然包了人,但关系毕竟不是正大光明的关系,他并不想连鸳到处炫耀。 连鸳听武连庆床啊床的,脑袋嗡了一圈又一圈,毕竟那床坏的并不正当,而且孟放还这副模样被堵住了。 承认是不能承认的。 他知道武连庆是个很正统正派的男人。 不管是以金钱交易为基础的发生关系,还是他和男人在一起,大概都会让武连庆震惊不已,甚至把他当做异类。 连鸳很珍惜武连庆这个好大哥,既然珍惜,自然想在他面前有个好形象:“他是我以前的朋友,路过来看我,住了一晚。” 孟放微微眯了眯眼,朋友就朋友,什么叫以前的朋友? 连鸳觉得这可太尴尬了,催促孟放去洗澡。 又带武连庆去卧室。 暗自庆幸幸亏昨晚什么都没干,孟放看着衣冠楚楚,实际上床上可肆无忌惮了。 反正要闹一宿,第二天卧室就可乱。 孟放进了浴室,开了花洒,但人并没有进去。 没见过连鸳这样。 那喜笑颜开的亲昵的小模样,在他面前也没这样过。 至于吗? 那男的又胖又矮面相也不和善,大早上的问都不问就登门,上来就看床...... 其实武连庆个头中等面相普通,急公好义慨然大气的气质,放古代绝对好汉一条。 不过人么,情绪上来难免带偏见。 没意识到自己带了偏见的孟放,站浴室门口抱膀子听人说话。 房子就这么大,完全听得到。 卧室, 武连庆惊讶道:“这床没一万下不来吧,你上次说五千,二手的?” 他不熟悉床,但前段时间萱萱的床坏了,他和妻子去家具城逛了逛。 虽然肯定不买贵的,但贵贱都看了看。 这床武连庆当时看着不错,问了价格,印象深刻。 连鸳磨蹭了三秒:“这个啊,别人退货的,我正好撞上了,就打个了折。” 武连庆也替连鸳高兴:“那还挺好。” 时间有限,前后左右的检查了稳不稳当,放了心,这才离开。 走前听到浴室水声还在响。 心说大男人,洗个澡磨磨蹭蹭的。 孟放随便冲了一下出了浴室,回头就将连鸳堵墙角了:“朋友就朋友,什么叫以前的朋友?” 连鸳心说那不是昨晚梦到孟放和他分开了么。 但他又不傻。 眨巴眼道:“庆哥和我很熟,我的朋友他都见过。” 孟放放过这个问题:“一万的床撒谎说五千,为什么?” 他不是武连庆。 轻而易举就听出连鸳飘忽的语气是在说瞎话。 之前连鸳说床是一万,那时候孟放就看出他撒谎了,还以为连鸳总算机灵了点,知道报假账。 没想到说的是真话。 那之前言辞闪烁,是因为在别人面前撒谎了? 在别人面前撒谎,在他面前说了真话,还算不错。 但是,这事的逻辑在哪儿。 连鸳脑袋抵在孟放肩膀上,犹豫了一会儿道:“小时候不能乱花钱,大人问会少说一点,习惯了。” 如果换了别人问,他肯定不说理由。 但莫名其妙的,连鸳就是知道,孟放不会因此笑话他。 孟放:“怎么不对我说谎?” 连鸳:“你有钱。” 孟放明白了,连鸳小时候花钱被人训,所以会报假账,往少了报,大了形成习惯,在没钱的人面前,哪怕不相干的人,也会少说价格。 难怪总吃剩饭,还穿破衣服,有钱了也不怎么花。 心尖儿跟针扎了一下似的。 也懊恼。 他又误会了他。 眼前这个人跟世俗格格不入,是他用太俗气的眼光打量他。 孟放叹了口气:“买这么好的床给我睡,真舍得啊?” 连鸳亲了亲孟放光着的肩膀:“你对我也舍得。” 孟放昨天就计划带连鸳去买衣服,这会儿恨不能直接给人塞一仓库的衣服:“今天陪我出门逛逛?” 至于昨晚的话,自然不提了。 小时候的事都影响连鸳到这个地步,他说的话连鸳肯定也默默记住了。 记住了也不吭声...... 两人出门的时候,孟放特意拎了连鸳那件灰褐色的旧棉衣,说要顺道扔了。 连鸳把衣服抱怀里:“挺好的,不扔。” 他对穿着打扮没什么执念,穿习惯穿舒服了就行,这件衣服宽松绵软,袖口是毛线织的,很贴合手腕。 冬天冷了穿着,轻便又舒服。 孟放扯了扯衣服的袖口:“都开线了。” 连鸳把袖子也抱回去:“回头我收拾收拾就好了。” 不过怎么收拾,他也没头绪。 反正又不影响穿。 孟放看他护崽儿一样护着衣服,拿他没辙:“我收拾,拿来我看看。” 连鸳犹犹豫豫的把衣服拿给他。 孟放将袖子翻过来,毛线头儿理顺打了个死结,因为连鸳家没有打火机,就去灶台打开火将多余的线头烧整齐。 衣服不是好衣服,到处都是线头。 索性又整个理了一遍,哪哪儿都放火上燎干净了。 关掉煤气一转身,原本防备着他扔了“崽儿”的连鸳,眼睛乌溜溜的热情的盯着他看。 孟放眉梢微抬。 连鸳蹭过去,认真干活的男人太帅了,有点遭不住。 反正孟放什么时候都有精力。 一边儿伸手摸上人腹.肌,一边熟门熟路亲人下颌。 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被孟放毫不留情的提溜开了:“先出门,回来再收拾你!” 孟放咬字儿挺重,自我感觉真是花光了毅力。 第一次觉得有比这事儿更紧迫的。 虽然破衣服不能扔,但屯一批好衣服的事也迫在眉睫。 不让扔。 竞争上岗总行吧。 30、第 30 章 连鸳被提溜到一边,被提溜懵了。 不能吧? 他很少主动和孟放做些什么,因为孟放本来在这上头就相当强势,一主动自己绝对下不来床。 出门逛逛,也许是有很重要的事。 这么想,连鸳就明白了。 半小时后,孟放开车带连鸳到了安市最出名的商场。 连鸳知道这儿。 没进去过。 以前上班听同事八卦过,里面的洗手间都豪华的要命。 先吃饭,后逛商场。 孟放直接带连鸳去了卖衣服的一层。 地方很大,人很少,宽敞极了。 哪哪儿都透着高档清冷。 如果是以前的连鸳,没见过这些,心里肯定打怵,但他因为孟放见过更豪华的地方,在这里就没特别不自在了。 而且身边有孟放呢。 连鸳问孟放:“要买什么?” 孟放揉了把连鸳的脑袋:“衣服,送给以前的朋友。” 连鸳点点头。 孟放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又道:“以前的朋友和你身高胖瘦都差不多,一会儿你帮我试试?” 连鸳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服:“没问题!” 感觉有点儿怪。 朋友就朋友,什么以前的朋友,难道现在就不是了? 不过孟放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没意见。 孟放没辙了,一会儿又笑了声,他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幼稚了。 拉着连鸳进了一家店。 他眼光好下手也果断,一连指了好几件羽绒服,长的短的都有,让连鸳试。 只试羽绒服,不用去试衣间。 店员一看来了大主顾,端茶倒水很殷勤。 也打量人。 指了好几件衣服的男人又高又帅又有气场,从头到脚的衣服虽然看不出牌子但很有质感,腕表是经典款,要几百万。 年轻一点皮肤极白的,身段好长的也好,但衣服一般。 羽绒服脱掉,里面的毛衣更一般。 这种客人平常他们不怎么接待,也懒得陪,知道买不起,纯粹是瞎逛长见识的人。 但这次不一样。 眼看高个儿男人接过年轻男人的羽绒服,顺手就搭手腕上,几百万的表压在几百块的衣服上一点感觉都没有。 和年轻的那个说话带着说不出的劲儿。 温柔欣赏,还有鼓励:“穿穿看,感觉舒服的留下,不喜欢再看别的。” 连鸳就开始试衣服。 他长的好,身材瘦削穿什么都合适,加上店员找来的衣服尺码都很精准,衣服又漂亮,穿一件漂亮一件。 衣服和人都漂亮。 连鸳自己照镜子都有些惊艳,而且衣服每一件都又轻薄又舒服。 所以孟放问他喜欢哪一件,就说都喜欢:“你朋友喜欢什么样的,长的短的,颜色呢,亮一点还是暗一点?” 孟放:“我想想。” 还真不知道。 但迅速回想了一遍连鸳的日用品,确认小仙鹤喜欢姜黄、白色还有深蓝,还有纯黑。 漂亮衣服里自然有更漂亮的。 再结合连鸳穿不同衣服时的肢体动作,就知道他更中意哪个。 选了一长一短两件。 长的那个就在连鸳身上穿着呢。 连鸳觉得真巧,他喜欢的衣服正好被孟放选上了,但要脱衣服,被孟放阻止了。 孟放:“好看,就这么穿着。” 连鸳觉得不好:“不是要送人?穿过了不好。” 旁边的店员笑眯眯道:“先生,您朋友是特地陪您来买衣服的吧。” 连鸳看孟放。 坐沙发上的孟放一手支着下颌欣赏连鸳的新衣服,一边儿道:“扫码还是刷卡?” 店员从兜里拿出二维码。 孟放拿手机扫了,怕连鸳又护崽儿一样炸毛,将怀里搭着的羽绒服叠好,让服务员装好拎走。 连鸳恍恍惚惚的被孟放揽着肩膀带出店。 又低头看看羽绒服。 五位数,好贵。 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孟放给他花钱的时候不要拒绝。 还是没忍住。 拉住还要逛的孟放:“衣服我很喜欢,够穿了,不买了。” 孟放:“就逛逛。” 事实证明孟放的逛逛和连鸳理解的不太一样。 羽绒服倒没再买。 但连鸳又多了三件毛衣两条裤子还有两双鞋,外带一打内裤。 他不肯试。 孟放也不强迫,准确说出了连鸳衣服的尺码。 连鸳:“.....” 两个人大包小包。 连鸳感觉提在手里的不是衣服,而是缩水版的房和车,问孟放:“你不买吗?” 孟放摇头:“家里有。” 他的衣服都是定制的,四季衣服常换常新,压根不需要操心。 买差不多了,对连鸳道:“以后想要什么就说,买什么宁可花五块报十块,不要再往少了报,没人会怪你,懂了吗?” 连鸳点点头,是没人能再怪他了。 孟放看他乖乖点头,忍不住问:“以前家里管的很严?” 他看连鸳这样良善纯真,想来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但又报假价格,想必家里人的管教的又过于严格。 连鸳脑袋抵了下孟放的肩膀:“能不说吗?” 孟放低声道:“不想说就不说。” 以前的事连鸳不愿意多想,他更想给孟放买点什么,刚才都看好了,但孟放说过不让他花钱。 连鸳努力制造机会,问孟放想不想去洗手间。 孟放不想,以为连鸳想去,结果不是。 过了会儿,连鸳不死心的又问:“要去洗手间吗?”这里好大,再转他就找不到刚才那家店了。 孟放不知道连鸳搞什么,但愿意顺着他,就说要去。 连鸳看孟放走的看不见了,拎着大包小包一溜烟去了刚才买过毛衣的店,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件黑色皮夹克,要了孟放的码数。 飞速扫码付账和让店员打包。 生平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三个月的工资,心痛了一秒钟。 然后将衣服袋子放进一堆购物袋,又飞快的回到原来的地方,安静的等着孟放。 在隐蔽角落目睹全程的孟放:“......” 他年轻时很爱穿皮夹卡,简洁利落还有范儿,但家里继承人的形象应该成熟稳重端得住,年少轻狂便压住了。 嘴角不由掠起笑意。 刚要走过去,周宗南打来电话:“孟哥,事情办妥了,那俩孙子有恶劣的前科,受害人不止一个,已经报了警,回头估摸着三五年出不来。” 说的是肖白华和刘经理。 顿了顿,语气复杂了点:“连鸳他.....是孤儿,你知道吗?” 他找到连鸳当初的简历,家庭情况一栏写的就是这个。 30-40 第31章 连鸳坐在公共区的椅子上,仔细调整过几个衣服袋的位置,总觉得夹克装的那个袋子太显眼。 感觉自己犯蠢了。 他为什么不把夹克塞在其他衣服的袋子里。 其实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 左琢磨右琢磨,孟放到跟前才发现。 还好孟放直接拎起袋子,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一样。 连鸳不是很有精力的人,逛的有点累了,话不多。 孟放也没怎么说话,总是忍不住去看连鸳 心绪很难形容。 好像和早上连鸳解释为什么说低价格如出一辙,但似乎又比那会儿更深沉更难言的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让人心里沉甸甸。 一直到两个人回了家。 连鸳让孟放坐着休息,他去收拾衣服。 暗戳戳将那件夹克挂到衣柜里,吊牌摘掉,大惊小怪道:“孟放,我有件衣服买打大了,以前买的,一直没穿,你要不要试试?” 孟放心知肚明,站起身:“哪一件?” 连鸳特意拎着衣服出来,特意给孟放展示衣架:“一直挂着,我都忘记了。” 孟放进门就脱掉了大衣,里面就一件白色的薄毛衣。 套上夹克。 大小刚刚好,黑白配。 至于好不好看,看连鸳亮了好几个度的眼睛就知道了。 连鸳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反正我穿不上,你要不?” 孟放将连鸳抱进怀里:“要。”下颌搭在连鸳的肩膀上:“谢谢,我很喜欢。” 连鸳心情怪好:“不用谢。” 但孟放抱的有些久,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孟放好像有些……难过? 侧头问:“你没事吧?” 孟放低声道:“没有。高兴吗?” 连鸳声音轻快:“高兴!” 孟放又问:“最近过的好不好?” 连鸳用力点点头:“特别好,去年我最幸运的事是遇到庆哥,今年最幸运的事是遇到你。” 孟放没计较连鸳的前半句:“高兴就好。” 整个中午,应连鸳的要求,他一直穿着皮夹克。 夹克不好穿。 体型不好了穿着不好看,矮了穿着也不好看。 孟放这样的就刚刚好。 他骨子里那一点野性也被夹克撩起个角落,随性又帅气。 连鸳渐渐心猿意马。 但大白天的,这点冲动就克制了。 直到睡午觉。 连鸳对床上的卫生挺讲究,两个人都脱掉外出的衣服上的床。 蹭啊蹭的就到孟放怀里了。 一条腿搭人身上,努力想了句含蓄但虎狼的话:“你饿不饿?” 两人午饭吃的外送,米饭炒菜。 就在半个小时前。 所以孟放明白连鸳问的饿是怎么个饿法。 将人揽怀里,后脑勺一罩就塞自己颈窝了:“老实睡觉!” 他不想让自己太禽兽。 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心里那个劲儿还没缓过来。 连鸳的冲动也就一下一下的,没再挣扎,心说孟放真是可怕的很。 明明那么喜欢床上运动来着。 但就是能说不干就不干。 看来心灵鸡汤上说的有钱人有钱有他的道理,真的是对的,比如孟放,自制力就很厉害。 连鸳佩服着,渐渐就睡着了。 孟放没睡着,杵着下意识就激动的小兄弟,自虐般的躺了一中午。 下午出门一趟,处理公事,说晚上再过来。 连鸳下午工作。 休息间歇点了一些必需品的外送,纸巾、面包、蔬菜水果这些。 这天晚上孟放还是什么都没做。 连鸳适应了这种盖被子纯聊天的相处,调整孟放的胳膊把自己压的牢牢的,又把脚伸过去蹭好。 冷不丁听到孟放问他:“这些年过的好吗?” 连鸳跳过江。 自从这一遭之后,他和前二十一年的生活划开了界限,着眼的都是最近两年的生活。 肯定的道:“挺好的。” 孟放问他:“怎么算好?” 连鸳想过这个问题:“吃得饱穿得暖,还有暖宝宝。” 话音里都带着满足。 大号暖宝宝孟总也跟着笑了一声,明知故问:“谁是暖宝宝?” 连鸳整个人贴他身上:“谁暖和谁就是。” 贴着贴着就不对了。 孟放这天晚上绵长而温柔。 连鸳只当他换了方式,这人学的可快,不单很有探索精神而且举一反三。 最后整个人都感觉被小电流电的滋溜滋溜的。 亲昵归亲昵,孟放也没忘记心里的盘算。 白叔很有效率,已经把孟放名下的三套房子全挂了出去,孟放不仅仅有这几套房子,但适合一到两个人住的就这三套。 所以连鸳洗澡后先上床,就听到孟放打喷嚏的声音。 他想,房间晚上是挺冷的。 第二天早上,孟放坐在餐桌上吃饭,“一不小心”又磕到腿。 连鸳蹲孟放脚边看他腿,暂时没看出什么来,但这种磕碰伤大概过一会儿才会出现淤青之类的。 桌子是太小了。 尤其孟放长的高腿也长,大长腿蜷桌子底下委委屈屈的。 连鸳觉得很歉疚,眉心都皱起来。 孟放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临走时又打了个喷嚏,还一瘸一拐的。 当天晚上,白叔就来了消息,说连鸳去中介问房子了。 孟放心知肚明连鸳急吼吼换房子的原因,倒又生出算计了人的几分愧疚,问连鸳要不要出去玩儿。 问的时候是晚上。 连鸳正在加班,不过这次手机放手边,开的声音:“你腿好点了吗?没感冒吧?” 这话中午他就问过,但总不放心。 以前没想过太细的东西,但孟放今天吃了苦头,连鸳才惊觉孟放跟着他生活质量太差了。 孟放看了眼腿上的淤青,达成目的付出代价是正常的事。 而且他也奈疼。 但为了加重砝码,说头疼吃了药睡了一脚,腿青了一块。 发了腿上的照片。 膝盖那儿拇指肚大小的一块暗青色。 连鸳不是邀功的性子,心里越发愧疚,但回信息也只能说一句:“那你好好休息。” 下定决心,房子必须换! 至于孟放说去玩,他肯定要陪着。 不是自己想去玩,是孟放有这种需求,他拿了钱,当然要答应。 虽然孟放说只需要在床上,但连鸳觉得还是要再多付出一点,毕竟真的好多钱。 到地方,连鸳只见到周宗南。 孟放没说这是他们兄弟聚会,一般不带人,想让连鸳散散心,提前和人商量过了。 周宗南没意见。 从国外回来的左聿明也没意见。 但孟放后悔了,在连鸳看到左聿明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后。 左聿明也看到了连鸳,准确的说是认出了他。 一年前的深夜,他们见过。 原来这就是周宗南说的小可爱。 害了一条人命后还大言不惭说死者自作自受的……小可爱? 第32章 连鸳在来的路上听孟放说,今天来钓鱼的还有他另外两个朋友。 一个是周宗南,另一个叫左聿明。 几次见面,听周宗南和孟放的聊天内容,连鸳已经知道周宗南和孟放是发小。 能和周宗南并列的人,想必是孟放很要好的朋友了。 要去的地方是郊外的一个带水库的园子,路还算平稳,就是有的地方有积雪,孟放开车就很小心。 一边告诉连鸳,之前左聿明在国外。 到地方先看到周宗南。 连鸳跟着孟放,在孟放和周宗南说话时对周宗南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这算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周宗南不喜欢他,所以也不去招眼。 这里地处山坳,湖面居然没有结冰,风也不是很大,周围山峦覆盖着薄薄的积雪,雪青色,太阳下有种清艳的漂亮。 连鸳不常出门,但自然风光还是很喜欢的。 孟放抬手将羽绒服帽子给他扣上,顺手揽住连鸳的肩:“喜欢吗?” 连鸳用力的点点头。 周宗南看着连鸳明亮的眼睛,挠了下额角,从不远处的装备里拎出一份小的,递连鸳面前:“来都来了,今儿我做东,拿去玩吧。” 连鸳有些意外,没接,看孟放。 孟放拿过东西看了看,是一套迷你钓鱼设备,初学者拿着玩的。 他没准备连鸳钓鱼东西,知道连鸳不爱动,带出来就是让他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但有总比没有好。 就说:“拿着吧,挺有意思的。” 连鸳就接过来,对周宗南礼貌的笑了下:“谢谢。” 周宗南看他客套的笑容,嘴角的弧度那叫一个标准,牙都没舍得露一颗,够敷衍的。 行吧,谁让他得罪人在先。 想起初见时连鸳虽然生涩又客气,但并没有这种防备,就有些懊悔。 找着空儿和连鸳说话:“之前误会你了,对不住。” 连鸳坐在小马扎上玩自己的迷你小鱼竿,大概是新手保护期,竟然上了条大鱼。 拽不动。 幸好周宗南在旁边,指挥连鸳溜鱼,溜了会儿一鼓作气给钓上来了,手臂长的一条鱼,好几斤重。 连鸳第一次钓鱼,兴奋的满脸通红,后知后觉的说了句没关系。 周宗南还想说那两个人渣会得到报应,虽然这些事孟放知道,回头肯定告诉连鸳了,但他还想亲口说。 不过没来得及,孟放过来了。 孟放去不远处的度假屋找了双手套,连鸳皮肤不禁冻。 连鸳看到他来,鱼竿还握手里,已经几步过去拉着孟放看他的鱼:“好大一条,一下就上钩了……” 被遗忘的周宗南摸了摸鼻子,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眼风还是忍不住扫过去。 正好看到孟放把手套给连鸳,趁着连鸳低头戴手套,鼻尖在人脸上蹭了蹭,也许不是蹭,是亲。 视角的原因,没看清楚。 后来周宗南忍不住观察连鸳,总觉得连鸳的嘴唇红的不正常。 连鸳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虽然没有去看周宗南的方向,但过了会儿还是借着想挨着孟放坐,蹭到了孟放的身边。 原本他在孟放和周宗南中间,就变成孟放在中间。 孟放钓鱼很专注,侧颜英挺而沉静,嘴唇淡淡的抿着,像一尊漂亮的雕塑。 连鸳看啊看的,都懒得盯自己的鱼竿了。 孟放一直看着湖面,腾出一只手握着连鸳的,捏了捏,也没说话,怕惊着鱼。 都戴着手套,但连鸳就觉得孟放的手比他的热。 也没出动静。 就坐着看看山水,看看好看的孟放,呼吸的空气有种干净的寒凉,感觉肺都被清洗了一遍。 左聿明就是这时候来的。 连鸳余光扫到一个高挑的身影,隔得远还没看清脸,但来人手长脚长步履稳健,很有风姿。 走近了看到一张极其俊美的脸。 孟放也长的好,但偏英气硬朗,周宗南也长的好,盛气张扬,这个人却是那种风调雨顺明眸静态的感觉。 那双眼像天空一样明净。 这就是孟放的说的朋友,左聿明? 但连鸳不是被来人的好看所惊住,而是记忆。 那是去年春天的雨夜,他从派出所出来,恍恍惚惚中走到了路中间,差点被车撞。 车上是这个人。 他被送到医院,身上的雨水弄脏了对方的车座,机械的道歉。 连鸳其实只是摔倒,但到急诊后就被强行留院了,说他身上很多伤病,还可能有内脏出血,十分危险,让左聿明交费办住院。 跟着左聿明的司机下意识说:“不会是碰瓷吧!” 连鸳慌忙摇头,和医生解释他没事,他不小心摔的,和左聿明他们没关系。 后来他就昏倒了。 醒过来在病床上。 护士告诉他,昨晚的超级大帅哥给他交了医药费,交了很多,让他安心住院。 在那之后,连鸳再没有见过左聿明。 其实那天晚上他有找死的心,天大地大无处容身,再没有别的念头。 但干净温暖的病房让他又舍不得死了。 左聿明也认出了连鸳。 他后来其实去看过连鸳,在病房外听到这个瘦弱苍白的年轻人说恶劣的话,对一个爱着他的为他死的人毫不容情。 病房外,听完了死者家属和连鸳的争执,直接走了。 没想到会再见,孟放第一次动了带人的念头,带的是这么个玩意儿。 连鸳呆呆的看着左聿明。 他既想感谢左聿明,但以前的记忆又让他半点不想提起,就有些迟疑。 在孟放看,连鸳就是看呆了。 这么些日子,连鸳什么毛病他早清楚了,就是个小色鬼,没想到色到别人身上去了。 心里冒酸气。 但基本的风度还是有的,介绍左聿明和连鸳认识。 左聿明看着连鸳,生疏如陌生人:“你好,左聿明。” 原来他不记得自己了,连鸳松了口气,想着回头私下感谢左聿明,顺便还了医药费。 能救他,一定是个好人。 他又小小的计划了一下,也许可以拜托左聿明,让他为自己以前大晚上游魂一样在街上晃荡的事保密。 想着以前,连鸳坐在湖边安静的发呆。 直到额头被敲了下。 孟放坐着也比连鸳高一点,冷脸睨他:“好看吗?” 第33章 连鸳捂着额头,看着孟放凑近的脸,自己的脸也慢慢红了。 左右看看,附近没人。 原本隔着五六米距离的周宗南挨着更远处的左聿明去了,离他们这儿就十来米了。 他们都在孟放的另一边。 连鸳凑上去飞快亲了孟放一下:“你别乱说话!” 好不好看这种问题,孟放以前不是只在床上问吗,却又不给他回答的机会,恶劣的很。 又低声赞美:“好看,你最好看!“ 孟放转头看向湖面,唇角翘起,顺道儿抬手把连鸳的脸也转过去:“老实的!” 连鸳被他一打岔,那点记忆带来的小抑郁就散了,偏要挨挨蹭蹭的挤着孟放,抱着人膝盖放赖。 孟放抬手揽住他:“没意思了?后面房子里有食物,有电视……” 连鸳:“就这样,挺好的。” 远处, 周宗南胳膊肘杵一下左聿明的胳膊,往后一仰,示意左聿明看孟放那边:“早知道钓个鱼还能这么钓,我也叫个人了。”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不一定这么干。 也就是连鸳,安静的像不存在。 换了别的什么人,满身都是心眼子…… 知道误会了连鸳,还知道连鸳是孤儿,周宗南对连鸳的评价回到了最开始,生涩又单纯,还带了几分怜惜。 左聿明看过去。 其实除了看到孟放时不时偏个头,再看不到什么,连鸳被挡的严严实实的。 不以为意。 淡淡道:“你带人?那我换地方。” 连鸳他们是吃过中饭才到的,钓鱼就一路钓到了下午。 孟放三个人都满载而归。 连鸳收获也还行,最开始钓那几下几乎把把都中,还都是不小的鱼,再后来的小鱼连鸳就都放掉了。 孟放告诉他晚上吃全鱼宴,但没说几个人亲自做。 等到偌大的厨房,看到孟放三个人各自熟门熟路的捞了一个围裙,各自占据一个灶台,就有些恍惚。 问孟放:“你还会做菜?” 孟放正要系围裙,闻言转过身:“帮我系一下。” 自己系围裙的周宗南笑道:“这算什么,孟哥大菜做的可好了,左哥煎炒烹炸样样精通,我嘛……” 连鸳给孟放系了个蝴蝶结,忍不住看他。 孟放一手搭连鸳肩上:“他最会吃。” 连鸳忍不住笑。 笑着又忍不住去看左聿明,左聿明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视线掠过连鸳,很短的停顿。 周宗南拔高声音:“那怎么了,能吃是福,我最擅长冷盘。” 后半句是给连鸳说的。 连鸳觉得周宗南脾气变得太快了,之前那么高傲冷酷的警告他,现在又回答他的问题。 也许是因为孟放在。 这种社交场面你好我好大家好,很正常。 连鸳就也努力的扯开一点点的笑意,由于内心是不想笑的,所以看上去有点冷淡内敛。 后来各司其职。 孟放怕连鸳太无聊,分给他洗水果和蔬菜的活儿。 连鸳占据了一个洗菜池,后面是孟放的灶台,两边分别是周宗南和左聿明。 不小心苹果掉了一个。 苹果在地上滚,最后滚到一个人的脚边被挡住。 连鸳蹲下去捡,抬头才注意到这个人腿长的要命,再往上是一张俊美且面无表情的脸。 下意识道:“谢谢。” 因为左聿明帮助过他,连鸳对他不自觉就有点熟稔和友好。 左聿明看了眼连鸳手里的苹果:“脏了,扔掉。” 连鸳看了看苹果,地上很干净,苹果是单独包装,一看就贵的那种。 挺可惜的。 最后把苹果单独放在了边上。 蔬菜和水果都洗完后,仔细洗掉的苹果,留着怕别人吃了不好,扔掉又舍不得,索性自己吃。 左聿明回身拿菜时看到,没说什么,眉心拧了一下。 孟放做红烧鱼块,炸完鱼转头看到连鸳啃苹果,招手让他过去,让连鸳拿个盘子给他。 连鸳把盘子递过去。 孟放夹了两块炸好的鱼肉给他:“你钓的,尝尝。” 连鸳尝了一块,单纯的鲜美和油炸后的香酥:“好吃!” 孟放下颌点了点连鸳吃了一半的苹果,示意连鸳喂给他:“一会儿菜不少,吃几口垫垫就行了。” 连鸳拿苹果的手背到身后,意识到这动作太幼稚,解释:“给你拿个新的,这个掉地上了。” 孟放:“洗干净了?” 连鸳点点头。 孟放就催他:“麻溜的!” 连鸳把苹果递他嘴边了。 孟放按着连鸳的手咬了一大口,剩下的一多半苹果就又没了一半。 连鸳:“……” 苹果虽然很好吃,但有点大,他本来有些吃不下了,孟放这一口之后剩下的倒容易消灭了。 低头看苹果上老大个豁口。 看着就有点呆。 孟放忍不住揉了下连鸳的脑袋。 周宗南瞟到这一幕,尤其连鸳像自己被啃了一大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左聿明专心致志炒菜,头都没偏,他其实不是嫌苹果脏,说不清。 又将近一个小时,菜都上桌了。 孟放做的红烧鱼块、鱼丸汤,左聿明炒了几个小菜,有荤有素,周宗南拌了三个凉菜,其中一个是切好的水果拼盘 一桌子家常菜。 这和连鸳原本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孟放他们都有钱有势,做的菜也会是那种特别高大上的那种,比如生鱼片之类的。 当然,连鸳更喜欢家常菜。 后来还喝了点酒。 连鸳不喝酒,啤酒白酒在他看来都很难喝,但孟放开了瓶红酒,让连鸳尝一尝。 有点好喝。 连鸳就着孟放的杯子喝了大半杯。 菜很好吃,连鸳有点后悔吃那个大苹果了,明明留到晚上吃也行。 还好孟放他们聊天的时间很长。 连鸳坐在孟放身边,静音打会儿消消乐,吃点菜再喝点酒,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再看看雪,竟体味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松弛而逍遥的感觉。 这是他决定重新生活后,第一次除了在美食上感到由衷的快乐。 后来就有点醉了。 不算特别醉,就是思维会有点不受控制,在孟放看过来时对他笑,笑的可能有点多。 孟放没见过连鸳喝醉的样子,喝醉了也挺乖的,还傻乐,和周宗南和左聿明说了句,直接把连鸳抱起来。 两人穿过方便赏景的长长的走廊。 连鸳把脑袋埋在孟放脖颈,闻着好闻的酒气,真心的感谢他:“谢谢你,孟放。” 孟放低头问他:“谢我什么?” 连鸳摇摇头,满足的蹭了蹭孟放的脖颈,重复道:“谢谢你啊——” 第34章 孟放发现连鸳挺犟的,喝醉了不吵不闹,让坐就坐,让抬胳膊抬胳膊,很听话,但问为什么谢他,就只摇头,什么都不说。 这保密程度,都能当特工了。 不过感谢么,总归是个好词儿。 喝醉的乖乖让人摆弄的小仙鹤,挺有意思的。 这时候孟放心思还挺正,就单纯的照顾人,给脱了衣服安置到床上就完了。 但越脱越不是个事儿。 鞋子是他买的。 剥一层,衣服是他买的,再剥一层,裤子是他买的,也剥了。 里头穿的内裤也眼熟,还是他买的。 从头到脚都属于他,还安静的看着他,偶尔笑一笑的,这谁能忍住。 喝醉的连鸳这会儿话就多了,直抒胸臆,所很喜欢,说让孟放快一点或者慢一点。 最后还把孟放当被子盖。 他躺的扁扁的,让孟放在上面,说好暖和。 孟放真怕把人压坏了,撑着胳膊等人睡着了才躺一边,回味刚才命令他这样那样的连鸳,心说喝酒了也挺好。 第二天连鸳醒过来,床上就他一个。 胳膊腿都不太对劲。 看到胸口上新添的痕迹就明白了。 看时间已经早上十点,微信有人给他发了信息,是以前公司的同事。 手机号关联了太多东西,他没换,当初那些同事除了肖白华和刘经理,其他人都没删。 这么久谁也没联系他。 没想到一联系就是大消息,说肖白华和刘经理被警察,涉嫌性侵。 连鸳和人聊了两句。 对方告诉他最近公司整顿风纪,不知怎么的就查到肖白话和刘经理了,后来有受害人举报,辞职的没辞职的好几个都指证。 照这架势,两人都得蹲进去。 连鸳没想到这两人背地里还害了这么多人,还好终于善恶有报。 下床穿衣服下床,想和孟放分享这个好消息,看到外间客厅捧着电脑神情严肃的孟放,又止住了脚步。 孟放在回邮件,看连鸳满脸激动,招招手让他过来:“怎么了?” 连鸳又是气愤又是畅快,把事情说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害了那么多人,怎么能这么坏……关进去就对了!” 孟放记得连鸳上次提这件事,说已经放下了,反正他也没受伤害。 但看这样子,分明只是憋着气。 有时候形势没人强的时候,只能安慰自己说放下了。 也跟着他高兴,很是附和了两句。 连鸳很少话这么多,说了一通后才意识到孟放还在工作:“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孟放:“楼下餐厅有早饭,去吃点儿东西,一会儿我们去泡温泉。” 连鸳点点头。 走了两步又回来:“我泡不了。” 孟放不明白。 连鸳掀开毛衣的下摆,飞快的让孟放看了眼上头的牙印,而且还有点红肿。 也不说话。 眼神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 孟放看他露出来的细条条的腰,抬指勾住连鸳的裤带,浓黑修长的眉毛轻轻扬起:“怎么了这是,过敏了?” 连鸳:“……” 以前孟放可高冷可硬气,床上闷头库库劳动,下床了话很少。 他喜欢以前的孟放。 孟放逗了人,看他脸都憋红了,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的错,回头我们单独泡一个池子,谁也看不着。” 连鸳这才放心。 去餐厅吃过饭,回来的路上看到廊下赏雪的左聿明。 再没有别人。 迟疑了几秒,走过去。 左聿明看了眼连鸳,没说话。 他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并不会因为连鸳是孟放的小情人看不起人,如果不是有前情,和人打个招呼的修养还是有的。 短暂的沉默, 太阳从前方毫不吝啬的洒下金辉,给左聿明好看的眉眼度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连鸳有些局促。 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你……还记得我吗?” 左聿明双手插兜,垂眸看了连鸳一眼:“我们认识?” 他记得。 连鸳变了很多,不再那么瘦弱狼狈的像小鸡崽子,但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一双纯良清亮的,像清晨早雾中麋鹿的眼睛。 现在眼神也没变。 不过左聿明想,那句眼睛是心里的窗户的话,并不准确。 连鸳想唤起左聿明的回忆:“一年前的春天,金城,那天晚上下大雨,我摔倒在你的车前,你送我去的医院,还垫付了医药费……” 垫付了三万块钱 ,后来医院退给了他一万三。 这笔钱让连鸳生活不至于窘迫,还来了安市。 他补充:“我等过你,你再也没来过。” 左聿明看他,神色很清淡,看不出喜怒:“所以呢?” 连鸳很惊喜:“你想起来了?谢谢你,还有,我现在有钱了,我把钱转给你。” 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 左聿明没有动,只是说:“我总在路上碰到流浪猫,有兴趣的时候会喂一喂,但是不会记得喂过哪一只,也不想记得。” 连鸳再笨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有些尴尬。 他又招人讨厌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左聿明是个好人。 低声道:“那只猫记得,如果它知道那个人不想被打扰,以后会做到。” 左聿明有些意外。 到他这样的身家地位,见识过的套路很多,像连鸳这样拿手机的,一般都是趁机要联系方式。 不禁正眼看连鸳。 但麋鹿眼睑垂着,脖颈也微弯,像被太阳光晒蔫了。 连鸳想立即离开,但还是为自己争取了一下:“如果你需要,随时找我,我把钱还给你。还有……能不能请你不要提过去的事,我那时候挺……” 他想说挺糟糕的。 但没说完就听到左聿明简单的一个字:“好。” 左聿明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最后一丝犹疑也没了。 原来目的是让他不要提起过去,现在装的纯良干净,过去手里有人命的历史怎么会想被人提起。 不至于告诉孟放。 没必要。 这只流浪猫如果规规矩矩就算了,要是亮爪子,孟放这只老虎一爪子就能拍死。 连鸳看着左聿明的背影,过了几秒钟有抬头看着太阳。 阳光挺好的。 他闭上眼享受日光无差别的温暖。 没关系。 道了谢,也被答应不会被说过去的事,结果已经很好。 正想着,肩膀被拍了一下。 周宗南站在连鸳身边,看了眼左聿明离开的方向,问连鸳:“刚才你们聊什么呢?” 第35章 连鸳被吓了一跳,看着太阳掩饰自己的担心:“你没听到?” 周宗南也跟着连鸳看太阳:“听到什么?” 连鸳松了口气:“没什么,说昨晚的菜好吃,你的沙拉拌的挺好的。” 周宗南活动肢体,个高腿长,活动着活动着就到连鸳面前了,站在连鸳下面的一个台阶上,和连鸳视线齐平:“吃了我的东西,不生气了吧?” 他唇红齿白面容俊朗,有种蓬勃的少年感。 说着话还往连鸳跟前凑了凑,高大健壮的身体又有属于成熟男人的压迫感。 连鸳往后仰了下:“不生气。” 他和周宗南没什么可说的,转身就要走。 被拉住了。 周宗南拽了下连鸳的袖口,长臂一伸就将连鸳揽回来面对着阳光了:“不说晒太阳么,多好的太阳,多晒晒,补钙,人也开心!” 他总觉得连鸳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冷清。 连鸳不喜欢别人碰自己,当然孟放是个例外,那是他自己见色起意主动选择。 推开周宗南的胳膊:“你吃错药了?” 压根不是脾气暴躁的人,几乎不这么说话,但由于周宗南先甩过狠话,说起来就没负担。 周宗南一脚踩在台阶上:“看吧,我就说晒太阳有用,脾气都晒上来了,早这样多好,总糯唧唧的不吭气,不累的慌?” 看连鸳又要恼,连忙举手作投降状。 往后退了两步,手还举着呢:“过去是我武断,这不是都调查清楚了么,我还给你伸了冤报了仇,虽然是孟哥提的事,但跑腿的总也有两分功劳,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特爱看连鸳生气,但又不想真把人惹恼。 看连鸳眼睛瞪的比平常大一点,红润的嘴巴轻轻的抿着,很有意思。 不自觉就使出小时候放赖那一套。 连鸳心里有了几分预感:“你……给我伸冤报仇?” 周宗南下颌微抬:“那可不,你当以前的受害者那么好找呢?那俩孙子没个十年八年……” 话没说完,连鸳已经飞快的说:“谢谢!” 话说完就转身跑了。 抬手撸了撸头发,想矜持的客气两句的周宗南:“……” 连鸳一口气跑到房间,看到还坐沙发上看电脑的孟放,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孟放活也处理的差不多了,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去这么半天,吃饱了吗?” 仔细看了眼,发现连鸳呼吸很促。 合上电脑走过去:“跑着回来的?跑什么?” 连鸳抬手抱住孟放的腰:“没什么,怕你走了,找不到泡温泉的地方。” 孟放挺喜欢连鸳黏他的:“要真撂你在这儿,那我带你来干嘛的?一会儿你不回来我就找你了,傻不傻!” 连鸳回他:“你才傻!” 做好事不留名,在他早上说肖白华的事时还附和的那么真诚。 孟放侧头作势咬了咬连鸳的面颊:“嘴还挺厉害,一会儿温泉池子里可都不穿衣服,到时候……让鸳鸳话都说不出来。” 也就这么一说。 知道就连鸳这小胆儿,家里头窗帘拉的好好的都要再三看过,声音也憋的小小的,怕邻居听见。 露天的,肯定不肯。 但这次孟放还真想错了。 去的时候孟放穿着泳裤,腰间围着浴巾,连鸳也穿着泳裤,不过外头穿着浴袍。 连鸳没泡过温泉,下池子了就往孟放身边挨着了,真挺舒服,半浮不沉的,把着孟放的手臂渐渐从有点不安变成纯粹的享受。 也在暗暗的蓄积勇气。 然后就蹭啊蹭的到孟放正面了,顺带把泳裤放池子上边,还不放心的按了按。 孟放闭目养神,由着连鸳在他身边扑腾,人挨过来就顺手揽怀里。 揽两下发现手感不对。 眼睛就睁开了。 看到连鸳不知道是热气蒸腾的还是羞的,粉扑扑的的脸。 拍了拍他肉最多的地方,明知故问:“干什么呢?” 连鸳从没有干过这么大胆的事,挺着脖颈有理有据道:“不是你说……” 孟放眼睛里都是笑意:“我说什么?” 连鸳抱紧他的脖颈:“你说要让我说不出话,给你……给你个机会。” 来的时候他问过了。 知道这里再没有其他人,而且温泉是活水,不会影响别人。 要不然心里再感动也是不敢的。 事实证明,孟放是个很能抓机会的人。 后来连鸳不要说能不能说话的事,泳裤都是孟放给他套上的,再把浴袍一裹,整个儿打包出去。 孟放虽然舒服完了,但是总觉得连鸳哪里不太对,走路上还问人呢:“打鸡血了,还是背着我喝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汤?” 连鸳迷糊的靠他怀里:“我都知道了,谢谢你帮我出气。” 孟放一想就知道问题在周宗南:“用不着谢,你是我的人,这点小事我都不照应,好意思让你今天不说话明天不说话的?” 连鸳现在听不得这句“不说话”,脑袋又往里藏了藏。 孟放却是停下脚步。 正对面走过来围着浴巾的周宗南和左修聿,看样子才要去泡温泉。 周宗南没见过这样的孟放,左修聿也没见过。 印象里的孟放作风刚硬果决,是他们这群人里说一不二的存在,这大白天的小情人路都舍不得让走,直接抱着? 孟放也有些不自在,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他这还生着呢。 但连鸳确实不能走路了。 心里不管怎么抹不开,脸上还挺正大光明的,还调侃:“够懒的,才起?” 连鸳察觉不对转过脸来看。 早上见过的左聿明和周宗南看他动了,也都看了过来。 周宗南站位的缘故,看到连鸳扭头过来时锁骨那里一片指甲盖打的红,迅速挪开了视线,脑子还是嗡了一下。 连鸳也没看他,看向左聿明。 如果大家都是在和孟放好了后认识的,那没什么,但左聿明是以前认识的,还帮了他,连鸳就有些羞耻和孟放不正当的关系。 好在左聿明只是扫他一眼,就和孟放说话了。 连鸳只想埋进孟放的……孟放没穿浴袍,只能默念自己是只猫,是只不会被人注意到的猫。 因为孟放抱着人,虽然走廊挺宽的,还是给人让地方,让孟放抱着人先过。 双方擦肩的瞬间,左聿明看到连鸳的眼睛。 湿漉漉的。 让他想起那个雨夜。 明明那时候将人扶到一边就行了,车并未撞到人,连鸳也没有纠缠。 但那双眼透过车窗的水汽映入眼帘。 和今天很像,潮湿又无辜。 他降下车窗,吩咐扶着人的司机:“带他上车,去医院。” 第36章 被抱着回去让人看到,连鸳一直很抹不开面,晚饭也不想下去吃,说不饿。 躺被窝里就不出来。 孟放手伸进被窝,盖了盖连鸳扁扁的肚子:“晚上我做糖醋小排骨,松鼠鳜鱼,油焖大虾,真不吃一点?” 连鸳嘴唇抿了下,迟疑了几秒摇摇头。 孟放揉揉他的肚子又捏捏他的腰:“小鸳鸳,到底怎么了?” 他虽然很擅长猜度人心,但这种能力在连鸳身上屡次败北,加上连鸳实在太安分,让他生出了空前的耐心和柔和。 尤其连鸳还是和孤儿。 孟放的这种柔和表达在了称呼上。 自从上次碰到武连庆后孟放开发了这个称呼,就一直很喜欢叫。 连鸳往前蹭了蹭抱住孟放的腰,脑袋枕在孟放的腿上:“他们都看见了……” 孟放问:“看见什么?”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连鸳的意思。 虽然当时孟放也有些不自然,长这么大没抱过人,更何况抱的还是接近光溜溜一个,还是在事后。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 至于周宗南和左聿明有没有看出来。 孟放以己度人,觉得八成看出来了,但是看出来就看出来。 就道:“这有什么,谁都知道我们什么关系。再说了,以前周宗南来这里崴了脚,还是我把他抱回房间的。” 扶和抱差不多。 连鸳还有些犹豫:“真的?” 孟放将人捞起来:“真的,你看上去像泡温泉缺氧了,他们又不知道咱们干了什么……” 连鸳想想也是。 后来晚饭还是在那个大厨房做的,连鸳做一点摘菜洗水果的杂活。 悄悄打量周宗南和左聿明,发现他们还是跟昨天一样,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彻底放下心。 只是到底心里有鬼,会有些不自然。 当然,他本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周宗南看到连鸳泛红的耳廓,左聿明偶尔对上连鸳躲闪的眼神,谁都只当没看到。 第二天中午,连鸳回了家。 换下出门穿的孟放给他买的新衣服,穿上之前的旧衣服就出了门。 中介上午联系他了,说有合适的房子。 看房子是个跑腿的活,虽然连鸳一再说了要质量好点的,但还是怕租的房子没人住落了灰,看太多家会弄脏新衣服。 连鸳跟着看了一下午的房, 出乎意料。 大概因为他租房的价格提了上去,房子都是打扫的挺干净的那种,有几套格外好。 连鸳最后定了一套大学附近的。 这套房子小区环境好,房子两室一厅套内面积一百平,其中一间是书房,整个装修温馨又大气,家具齐全光线也好,一对比,连鸳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个寒窑。 还有一点,这房子折半价出租。 中介都感叹:“这些年真没见过这样划算的房子,要不是房主不差钱,就想挑个顺眼的人看房子……” 折价之后是三千。 连鸳现在住的房子是一千。 一下子翻了三倍,下意识挺肉疼的,但想想孟放留宿遭罪的样子,就又觉得四千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另外一对小情侣也看中了这套房子。 小情侣中的男生穿的挺时尚的:“房子我出四千!” 连鸳:“……我也可以出四千。” 如果是其他的东西,他压根不会争。 但那个房间真的太好了,书房孟放平常可以办公,不会接电话都要去隔音更好的浴室,沙发很大,他们可以两个人坐在上面。 男生的女朋友推了推男生,男生看了眼连鸳普通的衣服,眼底有几分鄙夷:“我出五千!” 这可是市中心。 那房子一万都有人租,现成的便宜不捡白不捡。 连鸳想了想,五千也可以接受,还是想尽量让孟放住的好一点, 不过五千是极限了。 现在他每个月的工资税后差不多有一万,房租扣掉一半,平常再花一花,每个月能攒两三千就不错了。 孟放给的钱要买房子,不到万不得已连鸳不想动。 正要说话,中介说联系一下房东,说了这边的情况。 男生安抚女朋友:“我就没见过有钱还不赚的,你想住那个,我肯定拿下!” 他对连鸳充满敌意。 不仅仅因为看上同一个房子,还因为连鸳过于俊秀,女朋友时不时就看两眼,让人心里不舒服。 连鸳不明白这些,在手机上打了“我也出五千”的字给打电话的中介看。 男生凑过来,也看到了。 他家里现在每个月给一万的生活费,一半租房也是极限。 咬咬牙,想着要不然就六千。 先把过年收的压岁钱垫一垫,回头压力太大的话换房子就行了,反正现在肯定要争到底。 中介看到连鸳的屏幕,点点头。 通完电话后宣布房子租给连鸳:“房东更喜欢单人租住。” 小情侣不甘心但也没办法,直接走了。 连鸳怕再生出变故,直接说现在就可以签合同,看到合同上写的是三千。 中介心里也酸溜溜的:“房东不差钱,说就三千。” 要不是连鸳定了这个房子,要不是房东非要看人才决定租不租,这房子他都想租下来再转租给别人,或者干脆自己住。 连鸳签了合同,感觉房东真是个大好人。 租了房子,现在的房子就要退。 有点踌躇。 那房东挺难缠的,之前都是庆哥和他交涉。 不等他退,现在房子的房东联系他。 房东说家里孩子从外地回来,让连鸳腾房子:“哎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样,押金我全退你,再补上一个月的房租,可以吧?” 连鸳心道最近运气真好,立即就答应了。 他东西不多,一晚上的时间就收拾出来了,就几个纸箱子,皮箱干净又结实,装的是孟放在这里的换洗衣服。 第二天上午收到房东的退款,下午叫了搬家公司。 连鸳并不知道,房东在他走后就打电话给一个人:“房子腾出来了,一个月两千是吧,什么时候签合同?” 房东撒谎了。 有个人听说他有房子,说要租,一个月给两千,还提前付了五千的押金。 那连鸳一个月一千的租金就太不够看了。 不过涨房租也不好涨,一千涨两千,哪有这种冤大头,索性编了个谎话让连鸳搬走。 其实他还挺喜欢连鸳的。 干干净净的,房子维护的也好,房租给的及时,事情还少。 但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那头年轻的男声低沉简洁:“不租了,冬天房子不好出租,押金送你。” 第37章 搬家公司的人走后,连鸳瘫在沙发上休息了半个小时,准备好好打扫一下新房子的卫生。 摸了摸桌子,一点灰尘都没有,打开柜子,里面也没有杂物残留的痕迹,同样也没有脏污,干净的像刚刚被人打扫过。 不过连鸳还是重新擦拭了一遍,求个心理安慰。 之后把东西归置整齐。 两个内嵌式大衣柜,他和孟放一人一个。 东西很少,收的时候就整齐,取出来放也容易,一个小时连鸳就整理完了。 又大又整洁的房子,看上去全新的家具,灯很亮,连窗帘都是两层的,一层厚的一层薄纱,手放到窗户边一点冷风都感觉不到。 窗户外面是大学的操场,能看到很多人影晃动。 开窗户会听到一些声音,关上窗户就一点都听不到了,非常安静。 连鸳从来没有住过这样好的房子,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温馨安全的真正像家的房子。 虽然这种属于只是暂时的。 但明年他也要买房子了,如果买到这样的就很满意了。 连鸳忙完出了一身汗,就去洗澡。 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但是一点都不冷。 天已经黑了。 连鸳计划明天去采购。 这个房子离他之前租住的房子距离不远,就几公里,但附近有个更大更好的商场,周围的设施也更齐全更现代。 商场连鸳逛过,地下一层全是卖小吃的,干净便宜种类还多。 连鸳躺在沙发上还有些不习惯,不习惯沙发又大又软,也不习惯外面终于不再有隆隆隆的车声传进来。 这样的生活真的太美好了。 他享受了一会儿,点的外卖送过来吃了,八点半准时上班。 存稿只能用到今天,明天就没有了。 一向习惯存够三天量的连鸳有些焦虑,准备加班三个小时。 与此同时,有人在深夜回来, 这栋楼是一梯两户的格局,连鸳住的这个是小套,对方那个是大套房,大概有一百三十平。 左聿明打开房门,某种特殊的直觉让他往后看了一眼。 他记得对面的房子不住人。 但现在那边好像多了一些东西,并不具体,但那种清冷感被冲淡了。 连鸳不知道邻居回来了,还是他认识的人。 他在十一点十五完成了预定的工作,大概因为不冷也不吵,所以效率很高。 洗脸刷牙后才想起来,搬家的事没通知人。 在安市他目前最亲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武连庆一个是孟放。 不过现在太晚了。 想着明天告诉他们。 上床舒服的在大床上打了个滚,从枕头下面摸出孟放送的夜明珠玩了一会儿,心绪才渐渐平静。 正要睡觉,之前的房东打来电话。 房东话说的支支吾吾。 连鸳听懂了,对方说孩子不回来了,问连鸳还租不租房子,可以给他免一个月的房租。 房东也知道这件事办的不地道,哪能那么快的撵人。 所以他纠结了一晚上才厚着脸皮打电话过来,心说找房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大晚上连鸳肯定也难熬。 听连鸳不说话,又道:“一个半月,不能再多了。” 连鸳抱着柔软的被子,声音也比平常柔软很多:“谢谢,不过不用了,我租到新的房子了。” 没等到房东的回答。 房东直接挂掉了电话。 连鸳也没在意,生活处处都是意外,不过也处处都是惊喜。 他找房子找的还挺顺利的。 不是挺顺利,其实是特别特别顺利。 连鸳甚至想,早知道还可以租到这么好的房子,他也不是不愿意多花点钱。 太幸福了。 意识到自己的念头,连鸳呆了几秒,又重重的在心里强调,就是很幸福,生活还是很有意思的。 第二天连鸳工作了一整天。 中间休息的时候忍不住在房子的各处转悠,冰箱很好用,空着可惜,灶台干净厨房也大,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耗费点精力做做饭。 还有书房,椅子特别舒服。 中午太阳光照进来,整个房子又亮又暖和。 连鸳告诉武连庆他搬家的事,说了租房子的经过,又发给武连庆现在的地址:“庆哥,这儿离萱萱的学校更近。” 也就说他们可以经常见面。 如果有需要,接萱萱放学也很方便。 武连庆很为连鸳高兴。 之前觉得连鸳房子租贵了,但看了连鸳发的房子视频就不这么想了,再说连鸳现在收入不错,又是独身,有花钱的能力。 孟放那里,连鸳暂时没告诉他。 想给孟放个惊喜。 就给孟放说这两天要出门,孟放过来的话提前打电话,免得跑空。 孟放接电话的时候在海城,想得到连鸳喜滋滋的样子,也不拆穿他,只说下次有机会给他做麻辣香锅。 连鸳更爱吃家常菜,而孟放恰恰擅长家常菜。 以前在姑妈家学过。 没想到还能给家人朋友以外的人做饭。 但连鸳如果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那是什么人呢? 孟放想到这个问题,然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最后定性,连鸳是于他而言无法定义但目前很需要的人。 他没有看落地窗上映出的自己脸上的神情。 温柔和想念,或许还有别的。 只是在下午开会的时候提了进度,确保能最快结束这里的工作。 连鸳不知道孟放的想法,他没什么想法,整个人因为新的住宿体验,快乐又饱满。 晚上六点结束工作。 房子是地暖,暖气很足,连鸳穿的都是夏天的衣服。 出门得换冬天的衣服。 他准备出去吃晚饭,顺便去超市大采购。 大概是附近有大学的缘故,路上年轻人很多,还有向连鸳要联系方式的。 连鸳没给,只说不方便。 这个回答太含糊了。 但连鸳觉得,这么回答会让他心安理得。 他和孟放在一起。 但他们的关系那么清晰明了,他对别人说有女朋友或者有对象,哪怕只是敷衍,也觉得对孟放来说是种关系上的逾越。 这样不好。 因为新家的冰箱又大又好用,连鸳没刹住买了好多东西。 整整两大包。 他一手提着一个包进了电梯,就没法腾出手去按楼层了。 放地上,有点嫌弃。 正好又进来了人,连鸳才要请人帮忙,对方那张俊美而沉静的脸映入眼睑,是左聿明。 连鸳下意识就往角落里靠了靠。 第38章 退到角落,连鸳又记起来还没有按电梯。 要不然还是出去算了。 但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左聿明已经进了电梯,并且按下八楼。 他没有看连鸳,只是问:“几楼?” 连鸳有些意外,听左聿明声音冷淡但并不嫌恶,迟疑了一下说:“……八楼,谢谢。” 他还是站在角落,安静的像不存在。 左聿明看了眼连鸳。 连鸳看到左聿明按八楼了,但在左聿明看过来的时候就不再看他。 他答应过不打扰对方。 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奇怪的是左聿明只按了八楼,没有再选择别的楼层。 连鸳有不好的预感。 只是都是八楼,一梯两户,左聿明是来找朋友还是本身就住在这里? 连鸳希望是前者。 他可以漠视讨厌自己的人,但是左聿明是个好人,就漠视不了。 心里难免产生压力。 对任何内耗的人和事,连鸳都会下意识远离。 默默的考虑。 比如这是个中档小区,对他来说很不错,但是对左聿明这样的有钱人来说,大概率会看不上眼。 很快八楼到了。 左聿明率先出了电梯,走出两步又回头,抬手挡住电梯门:“到了。” 连鸳:“……” 东西很重,他手指都勒的通红。 但是目前没有注意到这个。 赶紧出了电梯。 抬眼看到一双茶色的眼珠毫无波澜的看着他。 左聿明眼底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比他矮半个头,眼皮抬起又回落,垂着的睫毛微微颤抖,像一只蔫蔫的小动物。 连鸳:“谢谢。” 左聿明看了眼连鸳被购物袋勒着的手指,转身快步离开。 几秒后, 连鸳听到电子锁解锁的声音。 心里的一点侥幸破灭了。 原来是邻居。 那以后遇到了,是打照顾还是不打招呼? 还是少出门好了。 连鸳最终还是把塑料袋放在了地上。 他这边的门锁要用钥匙开。 电梯好多人乘坐,自家的家门口就干净的多。 自我安慰着,心里倒还过得去。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孟放结束工作回安市,按照连鸳之前说的联系了他:“在家吗,我去找你?” 连鸳:“不在。” 他是在家,但不是孟放以为的那个家。 连鸳说了小区旁边大学的名字,说是过来逛逛,问孟放要不要过来。 对连鸳换房子的事心知肚明的孟放:“我过去。” 他们约好在大学的操场见。 连鸳迅速换衣服出门,事先在猫眼那里侦查了一下,对面的房门没动静。 要出去又回头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 挺干净的。 新家新仪式,灵机一动又洗了一盘水果放在客厅,算是欢迎能孟放。 急匆匆出门。 等电梯上来就要往里进,猝不及防被笼罩在一个高大的阴影下。 连鸳差点撞到人,下意识用手挡了下,正好按在人胸口。 碰到还是没碰到,记不清了。 手腕攥住,攥着他的那双手大而有力,再往上是一张俊美平静的面容。 连鸳站在操场上时,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心还扑通紧张的跳。 还好左聿民没有为难他。 语气带着一点薄责,声线很稳:“看路会不会?” 连鸳愣住了。 他没想过和左聿明还会有交流,只下意识的点点头。 左聿明松开手,侧身离开了。 连鸳觉得在左聿明心里,他可能不单无关紧要,还是那种冒失的笨蛋。 虽然好像不是很在乎外面的评价。 但连鸳还是很懊恼了一会儿。 早知道就不洗水果了。 到见到孟放,还有一点淡淡的怨念浮起来:“我给你洗了水果……” 天热朦胧黑。 孟放看不太清连鸳的脸,但还是能感觉连鸳很乖。 抱怨也淡淡的。 像等人回家的小动物。 尤其连鸳是个孤儿。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连鸳眼巴巴等他的场景。 掌心罩在连鸳脑袋上轻轻晃了晃。 声音低柔:“这几天不太忙,我多陪陪你。” 连鸳一下就很不好意思了。 他是迁怒,孟放却这么温柔。 孟放不是那种温和温柔的类型,行止坐卧总有种刚骨在内的劲儿。 但正是因为这样,那种冷不丁的柔和就格外动人。 昏暗的操场上人影晃动,不乏挨的很近的说说闹闹的学生们,男女都有。 连鸳往前靠了一小步,脑袋抵了下孟放的手臂:“现在就陪行吗?” 后来连鸳就献宝一样把孟放带到自己的新家了。 还领着孟放参观。 孟放有很多不动产,很多他去都没去过,但对这套一百平的房子却很熟悉。 这里整个小区都是孟氏集团开发。 当初孟放留了几套不错的,或送人或者自家人用。 这套地方不大位置极佳。 原本是孟放给姑妈和姑父留的。 房子的整个装修都是他亲自过目,细节到入户门是老一辈更适应的钥匙开锁。 但两个老人家对现在住的房子很有感情,一时并不想换地方。 这房子体贴这么空了下来。 之前孟放安排了人定期来打扫。 连鸳住进来前孟放还让人清扫过,确保精力不太够用的连鸳进来就能住。 连鸳只见孟放亦步亦趋的跟着他里外观看房子的布局和陈设,眼神很柔和,显然对房子是满意的,禁不住愉悦的说起租房子的事。 说他运气有多好多好。 说住了几天感受到的,房子的合心意处。 不自觉的双手都背在身后,下颌微抬,很是放松。 他少有这样情绪轻扬飘忽不能自已的时候 但这个房子真的太让人满意了。 和以前比,差距大到差不多有从月薪一千涨到一万这样。 激动处双臂攀到孟放的脖颈。 孟放注视着被深而轻的吻快乐到脸都透着一层淡粉的连鸳,间或问:“怎么想起换房子了?” 他当然知道原因。 但很奇怪的,居然还想听连鸳亲口提一提。 潜意识的,好像心头有一块地方,需要被怎么对待一下似的。 第39章 连鸳仰头亲了下孟放,好几天没见,又是憋足了劲儿换房等着,这会儿挨在人怀里就不想出来。 想了想说:“那个不太好,就换换。” 心里觉得挺对不起孟放,前段时间连累他跟着自己遭罪。 孟放追问:“怎么不好?” 连鸳觉得孟放这次话好多。 明明房子温暖整洁,床又大又软,而且他们好几天不见,按照孟放之前的需求,早就进入不说话的程序了。 而且在心底,虽然前一套房子确实各方面比不上这一个,却是他境遇糟糕时的避难所,给了他一段自我恢复的很安宁的时间。 连鸳觉得万事万物包括房子家具这些,都有一定的自我意识。 他不想说之前那套房子的不好。 含含混混的说了句“其实也没什么”,就又凑上去给孟放亲,也亲他。 一只手搂着人脖颈,另外一只手就很不老实的摸进孟放的衣服下摆。 后来燎原。 连鸳又觉得孟放还是和以前一样,甚至更热情。 不过这次他不仅在直接的接触上强势,还总亲他。 模模糊糊中,连鸳听到孟放叹息似的低音:“怎么能这么傻……傻乎乎的……” 连鸳在热烈中沉沦。 说不出连续的话,只能随便孟放说这种没来头的话。 视线里的孟放眉眼比平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绮色。 他可真好看。 连鸳在心里叹息,忍不住抬手去摸孟放的脸。 孟放抬手攥住连鸳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侧头亲了亲连鸳的手腕,几乎无声:“你以后可怎么办……” 孟放希望连鸳表一表功,这是应该的事,但什么都不说的连鸳更让人承受不住。 甚至让他在没顶的情欲中生出浓厚的担忧。 这么呆的连鸳,像一张白纸一样的连鸳,要怎么适应这个灰色的社会。 这种担忧让孟放一时都无法排解。 他把连鸳翻了个身,暂时不肯看他水润干净的眼睛。 一时没有控制住力道,在连鸳说他时又和缓下来。 连鸳确信孟放很喜欢他的新房子,因为从这天之后,孟放几乎日日来这里过夜,私人物品也随处可见。 甚至于让连鸳有一种他们本来就住在一起的错觉。 这天是周末,连鸳不想起床,在孟放有事出门收拾好又回来亲他时,拽住孟放的衣角:“垃圾……垃圾拎下去……” 今天他不想下楼。 但是房子太热了,垃圾不及时清理容易出味道。 孟放做过几次饭,但还真没注意过扔垃圾的事。 这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领域,没人支使过他干这个。 心里有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呼噜一把连鸳的头发:“学会差使人了还,还有别的没有?” 连鸳下意识摇头,脑袋枕在人腿上咕噜了几秒又连忙道:“晚上回来的时候带一份鸭货,要鸭爪和鸭脖,甜辣味的。” 楼下就有卖鸭货的店,不是那种连锁店,味道特别好,而且不外送。 孟放没有清理过垃圾,考虑了一下基本操作,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所有的垃圾桶都扫荡了,又都换上新的垃圾袋。 一番忙碌,出门时间就已经有些紧张。 急急忙忙出去,和左聿明碰了个脸对脸。 孟放知道左聿明在这有房子,这几天也碰到过,问他:“好点儿没?” 知道左聿明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情绪不对时会选择幽静的地方养神,在这里看到对方,孟放猜他最近心情大概不是很好。 不过这都快十天了还在,这次情绪不对的时候过长了。 左聿明说还行。 多少年的朋友了,没多问的必要,孟放简单说了句:“有需要就说话。” 左聿明一颔首:“知道。” 两人一起进的电梯,好几次左聿明的视线都落在孟放提着的垃圾袋上。 孟放提着垃圾袋的手抬了下,笑的挺无奈。 左聿明禁不住感叹:“没见你这样过,是不是太娇惯了?” 孟放摇头:“你不知道他……” 一瞬间想到连鸳脑袋塞枕头下的哼唧,睡熟了都挨蹭着他的样子,还有各自占据客厅和书房忙自己工作的静谧。 没有过的生活。 与其说是无从说起,更是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两人在地下停车场分开。 孟放的车利落的滑出车道离开,左聿明坐在车里没怎么动好一会儿。 他不知道连鸳吗? 一年前在医院,连鸳那时候说话那么尖酸刻薄,让人印象深刻。 可要说知道,却又再没有别的接触。 难道有什么内情? 左聿明原本相信自己的判断,但孟放什么人他太清楚,让孟放连垃圾都肯给清理的连鸳,他没看到的那一面是什么样? 连鸳不知道左聿明的困惑。 他日子过得很好。 生理和心理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每天还会被孟放带着下楼去附近的大学或者公园转转。 有时候会碰到左聿明。 连鸳会立即摆正自己的位置,做一个安静的小摆件。 孟放察觉到连鸳的安静,让左聿明自己转自己的去,别打扰他。 连鸳猝不及防孟放的直白,假装自己不存在。 左聿明倒适应良好:“这就走,有空过来吃饭。” 正是傍晚,天色昏暗, 日光一点金色落在连鸳微垂的睫毛尖儿上,绒绒生辉。 左聿明走出很远了忍不住回头。 那两个人已经淹没在人群。 他看夕阳,冬日的余晖并不太暖,心头却还是一动。 这头孟放和连鸳肩并肩在操场绕圈儿。 每天相处的时间很长了,孟放发现连鸳不喜欢出门。 但你要带他出去,又会很开心。 他也不是好闲溜达的人,但每天下班溜一溜小动物,竟渐渐成了种享受。 问连鸳是不是害怕左聿明,说人挺不错,脾气是他还有周宗南三个人中最好的。 连鸳想了想左聿明,摇头:“不害怕,而且他还挺好看的。” 很客观的评价。 但连鸳不是笨蛋,这话当着孟放说是有那么点不妥。 说完就挠了下眼角。 孟放知道他呆,早不和他生这种小闲气。 理智是这样的 但还是严肃的纠正连鸳:“不——你害怕他。” 他可没忘记连鸳见到左聿明的第一面,都看呆了。 连鸳附和的点点头。 事实证明,有些人或者有些事真的很不禁念叨。 两天后,他不得不面对左聿明。 当时是下午六点多。 连鸳下楼买了份鸭爪,到门口兜里没摸出钥匙。 他出门压根没带钥匙。 而孟放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说了,要出差,第二天下午才回来。 连鸳就没有联系孟放。 去别的地方,武连庆家地方小不方便,再就没什么选择了。 一时想不出解法。 有点饿。 连鸳就决定先解决饮食问题。 屈膝靠坐在门板前一边啃鸭脖一边刷手机,倒也很舒适。 都没注意电梯开关的声音。 直到面前多了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再往上是左聿明俊美沉静的脸。 第40章 因为左聿明最开始明确的喂猫的比方,连鸳有意无意都在回避和他相处。 到现在已经习惯绝对不主动说话。 赶紧把吃到一半的鸭脖放回外卖盒,和垂眼看他的左聿明面面相觑。 左聿明看着恨不能缩到门板里的连鸳,心里满不是滋味。 问他:“怎么不进去?” 连鸳站起来,他比聿明也矮差不多半个头。 暗自懊恼。 怎么就忘记左聿明可能会看到他在走廊。 不过他从不自作多情,只能说左聿明是个好人,又是孟放的朋友,才会过来关心。 实话实话没带钥匙。 又补充道:“孟放一会儿就回来了。” 早上出门正好碰到孟放,并且知道对方要出差的左聿明,看着一本正经撒谎的连鸳,也没拆穿他。 这时候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随便连鸳怎么样。 但就像每次下班回来会下意识看一眼对面,这次他下意识一眼后,竟不由自主走了过来。 也许这是个机会。 一个和连鸳单独相处深入了解的机会。 连鸳是孟放的人,左聿明当然不会做出逾距的事。 他只是想弄清楚那天的事。 在连鸳胡说八道后,了解似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走吧。” 连鸳不解:“走……哪儿?” 左聿明看了眼自己的房门那里:“去我家等,只是看在孟放的面上。” 说完不等连鸳说话,直接转身离开。 过了一两秒他听到身后轻轻的脚步声,脸上不自觉就有了笑意。 连鸳不是个很会拒绝人的人。 坐在左聿明家的沙发上了才在努力思考,一会儿怎么找借口出去。 也许他可以说孟放在附近商场等他过去吃晚饭。 左聿明去书房打了个电话,连鸳身份特殊,朋友之间关系再好也要有分寸。 不过话就说的有技巧。 提了连鸳可怜巴巴坐在门口的事:“我让他先在这儿住一晚,我看要是不叫他,他大概准备睡在走廊。” 听到这里孟放心就是一提:“那就麻烦你了,我明天上午回去。” 他其实不想连鸳和左聿明太过近距离的接触。 相处的久了,连鸳那点小毛病孟放一清二楚。 诸如赖赖床,喜欢吃鱼虾等? 再就是有些颜控。 针对最后一点,孟放时常打扮的有型有款,或者直接洗澡后就围条浴巾,时常能让连鸳晕头转向的黏糊他。 但想到左聿明样貌并不比他差,风格迥异且被连鸳盖章好看的事,就不那么愉快了。 但是左聿明已经把人带过去安排了住宿,孟放也就不好再安排人过去接连鸳。 事情说定,左聿明出了书房和连鸳沟通。 告诉连鸳,他刚刚联系了孟放,孟放出差去了,所以连鸳今晚在他这儿凑合一宿。 连鸳:“……” 孟放都答应了,他就更不可能说什么。 过了会儿孟放电话过来,让连鸳乖乖等他回去,连鸳低声应了,又忍不住小声嘱咐孟放工作要紧,明天不用赶回来,他白天出去转转,时间过得很快。 谁也没提换锁的事。 连鸳是爱惜东西,觉得能不损坏就不损坏,孟放是对房子感情特殊,没想过破坏的事。 孟放原本生气连鸳宁愿坐在门外跟个小可怜似的也不联系他,结果被别人捡走。 但连鸳这么一说,那点气就散了。 想着回去在连鸳的工作守则上强调,有事必须第一个找他。 两人黏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连鸳不好意思的看着坐在他对面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休闲装的左聿明:“那就麻烦你了。” 左聿明看他努力和自己说话,觉得蛮有意思。 不过他并不是恶劣的人,让连鸳随便吃点桌上的水果零食垫一垫,一会儿开饭。 一百多平的房子,厨房的门是透明玻璃,连鸳能看到左聿明忙碌的背影。 过好几分钟,确定左聿明没有出来的意思,就啃了两块鸭脖,又喝了点进门左聿明就给他倒的水,别的东西都没碰。 倒对左聿明的房子装修感兴趣。 和他现在住的房子偏中式不同,左聿明的房子是简洁大方的风格,白色为主,很有现代感的设计。 连鸳比较喜欢这种,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可惜大家不太熟,不然他真的很想在得到允许后拍几张照,将来自己装修房子就可以借鉴。 左聿明偶尔回头看看客厅,连鸳坐姿不算很有姿态,这些东西都需要特殊训练,但看着很乖,专心啃鸭脖,没有再玩手机。 晚饭是四菜一汤。 鱼虾还有一个牛肉炒青菜,一个土豆丝,汤是紫菜蛋花汤。 都是很家常的菜。 连鸳本来觉得垫一垫鸭货是不太饿的,但运气真好,一桌子都是自己喜欢的菜,立即就饿了。 不过坐在对面的毕竟不是孟放,他吃的很慢,会干巴巴的赞美菜好吃。 再说别的,就真的不会了。 还好左聿明话也不多。 菜不少,连鸳吃饱了还剩很多。 左聿明看他神态中那种不自觉的满足,心说倒是挺好养。 却问连鸳晚饭是不是不好吃,怎么吃这么少。 连鸳连忙说好吃:“真的吃饱了,剩下的明天早上我再吃。” 他说的真话。 饭菜是真的好吃到愿意接着吃好几顿。 左聿明摇头失笑:“明天再说。” 连鸳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很耀眼,好看的像加了光晕。 同等程度的好看…… 只能想到洗完澡后,湿漉漉的头发随手往上一撸的孟放。 连鸳没敢多看,主动帮忙收拾餐桌,把碗碟放进洗碗机。 一起干了点活,吃的好还吃的饱,放松了一点点。 后来还加了个餐。 剩的鸭货不吃会坏,要放人家冰箱,也不合适。 还问左聿明吃不吃。 估计是不吃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样想,在看到左聿明慢条斯理的戴上一次性手套时就呆了一下。 一起吃完了鸭货,连鸳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了。 虽然不困,但是想说去洗漱睡觉。 这样能独自呆着。 没想到左聿明却重新倒了杯水给他,说是聊聊。 水是白开水。 钓鱼那次,左聿明听连鸳对孟放说晚上喝茶睡不着。 他姿态放松,白色的长衣长裤子有种长身玉立的美感。 但连鸳却感觉左聿明说的聊聊是种很正式的谈话。 连忙坐的更端正了一些:“你说。” 40-50 第41章 在连鸳的心里,左聿明是个特别好的人。 他的回避是基于左聿明的要求。 但当左聿明主动接触时,连鸳就没那么内敛了。 情绪都盛在眼睛里,亲近温良。 左聿明以为是晚饭的缘故,看得出来连鸳很享受进食的过程。 有种胆怯的小动物被顺到毛的感觉。 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他提起两人的相遇。 说到很多细节,比如连鸳道歉说身上雨水弄脏了他的车。 连鸳忍不住插了句话:“那次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不止是被送到医院治疗。 还有左聿明留下的钱。 实际上,左聿明给了他能稍微体面些的再次链接社会的机会。 灯光明亮,连鸳真挚的神态让左聿明有一刹那的犹豫。 因为他要提的事,当时情景,连鸳绝不真挚或者温和。 提这样的事,势必是不礼貌的。 但眼前的连鸳越讨人喜欢,那件事就越成为左聿明在意的点。 他尽量委婉的道:“其实第二天清晨我去过医院,听到你和几个人争吵……” 准确的来说是连鸳堪称牙尖嘴利刻薄恶毒的叫嚣。 原话已经不能准确复述。 但大概意思是一个喜欢连鸳的人为他而死,家属找来,连鸳说那人活该,活该喜欢他,活该为了救他去死。 后来护士介入,说医院不是吵架的地方。 再往后左聿明就没听下去了。 听到左聿明说起清晨,争吵之类的词,连鸳脸上的亲近和感激就渐渐凝固了。 几秒钟的功夫,他像被骤然抽干了血液。 脸色煞白,原本松松搭在膝盖上的手,手指不自觉蜷起。 左聿明被他难看至极,仿佛生了重病般的脸色骇了一跳:“你还好吗?” 连鸳的思绪已经割裂。 一半是狰狞的无数张逼近他的人脸,一半是左聿明关切又审视的样子。 室内光明温暖,他却感觉到寒意从脚底窜起。 仿佛时光沟通了过去。 那里的寒风呼啸而至,得意的告诉他,他永远都摆脱不了过去。 但是过去是过去,他早已经没有那么脆弱。 连鸳这么告诉自己。 他甚至短暂的,用失去血色的苍白的脸露出个笑模样。 冷静的和左聿明商量:“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我说不出来,发信息告诉你,行不行?” 他眼珠乌黑清澈,视线却又似乎空荡荡的,面色雪白,像个机械的人偶。 这样状态的连鸳,明显被刺激大了,任何要求左聿明都不敢不答应。 两人加了微信。 左聿明低声道:“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连鸳看着面前的玻璃杯:“我想喝果汁。” 趁着左聿明起身去厨房,他飞快转账四万给左聿明。 三万是医药费,一万是感谢费,包括今天的帮助。 然后拉黑了对方,快步往门口走去。 连鸳什么都不想说,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 他想一个人呆着,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之后的几分钟很混乱。 连鸳等不及电梯顺着步行梯下去,没走几步就被带回去了。 看着斯文的左聿明,原来力气竟然也这么大。 连鸳像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仔,被束着双臂抱回去。 奋力挣扎的他甚至在左聿明肩膀咬了一口。 也许这样能被扔出去。 但是没有,他被更紧的拥抱,还被拍着背安抚。 左聿明的声音低柔而宽和:“好了好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伤害你……慢慢呼吸,慢慢的……没事,你很安全……” 连鸳浑身都不受控制的颤抖,心跳很快,指尖发麻,太阳穴的地方也麻麻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很困惑,左聿明有病吧,他能有什么事? 连鸳被放在沙发上,怀里还被塞了个抱枕。 直到很久之后,连鸳抱着软和的抱枕,呼吸渐渐稳定下来。 他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要不是偶尔眨一下眼,左聿明甚至要怀疑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左聿明出了一声冷汗,如果要是平常肯定立即去洗澡,现在却不敢稍离半步。 人还半跪在连鸳面前。 这样的姿势很低就,会让对方放松,也守住了连鸳逃跑的路线。 怕再吓到连鸳,毕竟刚才那样实在冒昧。 左聿明仰头和他沟通:“很晚了,外面又冷又不安全,明天再走好不好?孟放明天会来接你,你放心。” 刚才那样状态的连鸳,他怎么敢放人出去。 肩膀隐隐作痛,没想到连鸳平时安静到甚至有点蔫蔫的,爆发时这么疯狂。 他不明白。 那时候连鸳面对死者的家属都很淡定,怎么现在这么激动。 但是很明显,他的确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尤其他们之间只是认识而已,是自己逾距。 连鸳渐渐平复了心绪,眼睛里还有明晃晃的憋着的泪光,乌黑的眼睛看着左聿明:“对不起,我不想说。” 他眼睛因为泪光的缘故很水润,但却很冷淡,淡漠又坚硬。 连鸳完全明白了左聿明疏远他的原因。 但他不想解释。 不论是谁,都不想解释。 左聿明看到了连鸳的冷淡:“抱歉。” 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 连鸳顺从的跟着左聿明去了客卧,也接受了左聿明拿来的睡衣。 他抱着睡衣坐在床边,等着左聿明的下一步安排。 左聿明知道他深深的伤害了连鸳,连鸳一定有一段不可触碰的经历,而他的好奇,造成了二次伤害。 他告诉连鸳,睡衣是新的,不过尺寸是他的,可能会有些大。 连鸳点点头。 左聿明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床头:“有事就叫我,洗漱的东西洗手间都有新的,你随便用。” 连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客卧的洗手间,又点点头。 左聿门退出去,关上门。 站在门口几秒钟后,用最快的速度去自己的房间抱了枕头和被子过来,铺在了客卧门口的地上。 看了眼肩膀上的牙印,咬挺狠,都出血了。 牙印是其次。 明天要怎么跟孟放交代? 正在考虑,手机来了信息。 他不知道连鸳将自己拉黑过的事。 连鸳:【收钱就原谅你】。 左聿明点了收款,小心考虑后回复一句晚安。 聊天框跳出对方拒收消息的提醒。 连鸳拉黑了他。 第42章 卧室在走廊的两边,左聿明手长脚长在次卧门口完全施展不开,只能半靠在墙边。 看着和连鸳的聊天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太失态了,他想。 家里一摊子乱糟糟,左聿明从小就养成了凝心静神的习惯,和连鸳这一段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论是追问还是追人,都超出了他日常的行为范畴。 又忍不住看向卧室门,也不知道连鸳现在干什么。 连鸳也正看着卧室门。 原本没准备换睡衣,但房间里到处都干干净净,床单被套也是,他自己又是坐地上又是和左聿明拉扯了一顿…… 最后手还是伸向了睡衣。 换好衣服还是不太安心,毕竟是陌生人的家里,心里不踏实。 这是他过去经历造成的不安,和左聿明没有关系。 他想反锁门。 犹豫是怕反锁门的动静正好被左聿明听见,那就太尴尬了。 连鸳尽量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就看到左聿明坐在他房间门的地上,怀里半抱着枕头 ,被子乱七八糟的铺盖着。 这人太好看了,这一番造型不显落魄,倒有几分和平常端明雅正不符的不羁。 两人面面相觑。 想明白了左聿明的行为逻辑,又还了钱,连鸳不怪左聿明,但也不再有那种总要矮人三截的受恩后的无措。 他拥有了面对左聿明的平常心态。 门只开了一半,连鸳扶着门框:“我不走,你回去睡吧。” 左聿明看着连鸳雪白的面颊,稍稍恢复了一些血色,看着状态还可以。 但连鸳穿着他的睡衣。 珍珠白的睡衣,袖口和脚踝那里都挽着,有种羸弱的感觉,让人想到月色下颤巍巍开着的花,月季或者昙花。 肩膀上牙印留下的痛忽然明显起来。 温和的道:“没事,你睡你的。” 连鸳从来不强求别人,想了想认真的说:“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真的没有做坏事。” 这件事提起来犹自有些委屈。 当然,这委屈也和左聿明没关系。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抿了下嘴唇,然后退回去关上门。 随后响起的是一声咔哒,房门反锁了。 左聿明:“……” 呆了几秒钟,哭笑不得的又靠了回去。 这样的连鸳,怪可爱的。 连鸳憋着尴尬锁了门,几分钟的洗漱之后,这种当着主人的面反锁人家门的尴尬才消散。 原本以为睡不着觉。 没想到居然睡的很沉,一觉到天明。 也许是过去有段日子过于晦暗,如今这点起伏他早就能快速消化了。 第二天早晨,连鸳没有吃到剩饭。 新鲜出炉的土豆丝卷饼,比连鸳在外面排挡买的那种要香很多,还有虾饺和熬的很软烂的白米粥。 连鸳没有像昨天那么拘谨。 一气儿吃了个饱,还是主动收拾了碗筷这些。 看时间是孟放上班的点。 就说要走。 左聿明不敢拦他,经过昨天的事,他对连鸳有种莫名的,如同不敢惊动栖在花枝上的蝴蝶那样的的呵护。 好声好气的商量:“今天我休息。” 连鸳没说话,乌溜溜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左聿明,那里面没有丝毫动摇。 左聿明继续道:“昨晚的菜我一个人可消化不了,帮帮忙?昨天要不是你在,我不会做那么多。” 连鸳道:“那好吧,不过不要再做新菜了。” 左聿明看他乖乖坐好认真叮嘱,忍不住讨价还价:“绿菜吃完了,炒一两个绿菜行吗,我习惯每餐都吃一点新鲜的绿叶菜。” 事实上他从来没吃过剩饭。 连鸳“嗯”了一声,就又不说话了。 左聿明打开电视,挑了部轻松明快的电影,把遥控器放在连鸳面前。 期间手机响过好几次。 他都按掉了,快速信息回复助理今天的事通通挪到下午。 到他们这个阶层,每天兢兢业业的工作已经不是为了奋斗什么,而是不得不做一些事,因为后面跟着太多寄托着希望的人。 电影很好看,连鸳渐渐看了进去,还捞了个抱枕捧着。 偶尔到剧情精彩处,会忍不住捏捏抱枕。 左聿明平常更喜欢看书、做菜或者去外面看看风景,电影对他的吸引力不大。 但很奇怪,这是个少见的安宁的上午。 他坐在沙发上,也捞了个抱枕,学着连鸳的样子一rua一rua的,偶尔看一眼跟他隔着两个沙发位坐着的连鸳,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门铃响起。 还差十五分钟到十一点半。 看左聿明站起来去开门,连鸳也下意识跟着站起来。 几秒钟后反应过来一点东西。 来的是…… 门打开,他看到孟放看过来的视线。 孟放穿着外出的行头,但比平常要更正式,长款黑色大衣下面西装革履,开完会直接飞回来的,一口气没歇。 视线掠过左聿明的肩膀,冲连鸳抬了抬下颌。 他似乎风尘仆仆,但一出现就似乎有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左聿明让开路。 这时候原本该打趣几句,但一室安宁似乎随着开门都没了,像风吹散柳絮,空荡荡的。 不过他的异常谁也没注意。 连鸳快步走过去,碍于有外人在,只伸手去碰孟放的手 下一瞬孟放就把他的手包进掌心了。 孟放抽着空儿对左聿明说了句谢,就要带着连鸳回家,示意连鸳钥匙在他兜里。 连鸳就在孟放大衣口袋摸了摸。 左聿明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走远,孟放抬手兜了一下连鸳的后脑勺,似乎说了句什么,连鸳脑袋抵了下孟放的肩膀,像在讨饶。 连鸳进门后就从衣架上的大衣口袋摸自己的钥匙。 这几天他出门总穿大衣,这件是孟放的是同款,前几天孟放拿来的,因为穿了好几天就想着换个衣服,穿了羽绒服。 钥匙忘记掏出来了。 将钥匙放到玄关处的钥匙盒,总觉得似乎忘记什么事。 对孟放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孟放握着他肩膀将人按在门板上:“你忘记我了!” 天知道他昨晚怎么过的。 因为想提前回来一直忙到半夜,期间总会想起连鸳,总提着心,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见缝插针的想,忙完又太晚,就没联系。 接近提心吊胆的一种心态。 明明左聿明是个可靠的人,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连鸳性情内敛,和左聿明相处就更内敛,说不准像个小鹌鹑一样…… 迫不及待的亲近,仿佛要确认连鸳好好的。 连鸳无法反抗,也并不想反抗。 在被放开换气的时候才终于想起忘记了什么,左聿明家还有剩饭呢。 已经扯掉西装外套,衬衫扣子都解了一半,准备和连鸳更进一步的孟放:“……剩饭?” 他已经习惯偶尔和连鸳一起吃剩饭,但要去别人家吃剩饭,会不会太过奇怪? 而且左聿明也不是吃剩饭的人。 问连鸳是不是呆不惯。 看连鸳点头,就知道左聿明八成是为了留着连鸳等他回来。 手又摸进连鸳衣服里了,掂量同样激动的小小鸳:“出来了不好再回去,改天请他吃饭,算是感谢,怎么样?’ 连鸳听着觉得行。 但是大白天的…… 他看着孟放深刻俊挺的眉眼,坚定的推拒道:“你先去拉窗帘!” 孟放拥着他:“一起去……” 其实孟放说请左聿明吃饭的话就是随口一说,暂时安抚连鸳,这点小事还犯不着请人吃饭。 但连鸳总提,郑重其事的。 过了几天孟放就安排了一桌,不单左聿明在,周宗南也在。 感谢的话是孟放说的。 左聿明和周宗南倒更注意连鸳的反应,都猜到这一出是连鸳的行为。 连鸳也跟着孟放说了谢谢,再就没话了。 但他没有像之前那么回避左聿明,像对待周宗南一样对待他,礼貌但不亲近,非必要绝不和他们搭话。 左聿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天晚上那不到半个小时的情绪激烈的连鸳,似乎只是一个奇诡的梦。 他也像连鸳,一如往常。 只是看到孟放给连鸳夹菜,偶尔小声和连鸳说话,连鸳安静温顺的凑过去听,默默又满足的吃东西,心里总有一些不安。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连鸳顷刻间那么虚弱? 左聿明想,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也没法和孟放提。 心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都会被埋没在光阴里,也许这件事也是一样。 饭后孟放牵着连鸳散步,左聿明和周宗南一道儿离开。 周宗南看周围没人,肩膀撞一下左聿明:“羡慕了?要都像连鸳这么省事,也挺有意思的。” 是羡慕,也不仅仅是羡慕。 左聿明心神一震,竟莫名出了一身薄汗。 按捺着惊疑不定看向周宗南时,却发现周宗南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感叹道:“还是孟哥有眼光,连鸳这样的真是少见。” 有钱人的世界不缺好看的人,连鸳当然不是最好看的那个。 但是却很特别。 说不出来的特别,似乎是像玉石,越看越觉得好,越来越挪不开眼。 如果是他先遇到,说不定…… 周宗南没有再想下去,意识到说多了话,又连忙扯到别的事情上。 左聿明渐渐定下心。 暗道原来周宗南也觉得连鸳不错,连鸳的确不错,不过是个评价而已,于周宗南是,于他也是。 再多,当然不可能有。 他这样警告自己。 连鸳这里,虽然不想走了但还是磨磨蹭蹭不想回家。 这几天孟放很过分。 说是让他长长记性,宁肯在门口坐着也不联系他,怎么个意思? 长记性的方式要打马赛克。 虽然孟放有假公济私的意思,毕竟越熟悉连鸳受不了哼哼唧唧的时候,他就越忍不住由着他。 但也有心疼的缘故。 一想到连鸳孤身一人,世上再没有亲眷,他就越气他闷不吭声。 最后给人扛回去了。 扛了一小段连鸳就招架不住,虽然夜黑风高,但大城市到处都是摄像头,想想都头皮发麻。 那点和左聿明之间的小插曲,连鸳按在了心底。 然而这只是他一厢情愿。 人生在世,命运总在某个时候开始露出狰狞面目,而开始时往往只以为是个意外。 连鸳习惯了晚上被孟放牵下楼,孟放不在会自己下去。 大学操场上人声鼎沸。 他一个人于昏暗的灯光中慢悠悠走在青春中,有种别样的放松。 并不知道,有人在暗处打量他。 那人先是惊恐,后是惊喜,最后忍不住冲了出来:“连鸳!你没死?” 第43章 连鸳的确很多次想过,不如死了算了,还实践过一次。 他从大桥上一跃而下,后来被武连庆拖上岸。 实践过,那个劲儿好像就过了,他放下了过去,开始发现活着的点滴好处。 但连鸳并没有对谁倾诉过他活不下去的感觉,他想死的这件事,目前为止大概就武连庆夫妻知道。 甫一被人叫破,浑身一个激灵。 昏暗的光线中,连鸳认出叫住他的人是个熟脸,大学时的同学,叫丁什么来着。 忘记对方的名字实在是个尴尬的事,尤其对方喜气洋洋热情至极。 还好丁飞扬激动过头,自报家门。 不单强调了自己的是谁,还特意说了曾去连鸳的家乡旅游,由于联系不上连鸳,只能冒昧上门拜访。 丁飞扬回忆道:“那时候我打你电话总打不通,你爸爸说你……” 电话打不通只能是那个时候,连鸳手机被没收,人被关了起来。 他平淡的问:“说我什么?” 丁飞扬也觉得匪夷所思,怎么能有父母这么咒自己孩子的,或者说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来由的气弱:“他说……说你车祸去世了。” 他想从连鸳脸上看出点什么,但连鸳看上去并不在意,甚至还笑了一下:“他开玩笑呢,大概以为你是什么坏人。” 丁飞扬愤慨的嘀咕:“那也不能这么说啊……”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全在重逢连鸳这件大喜事上了。 丁飞扬并不是去连鸳家乡旅游,顺带见见这个同学,而是特地找过去的。 他整个大学时期都暗恋连鸳。 碍于大环境,没有勇气表白,加上连鸳为人冷淡,和谁都保持着距离,丁飞扬甚至没和对方熟悉起来。 大学毕业后胆子倒大了。 天南海北,说不准再也见不着,就鼓起勇气追过去。 没想到人已经没了。 而让丁飞扬更深感遗憾的是,连鸳家附近流传着关于连鸳的八卦。 说连鸳看着文静内敛学习又好,是个好孩子,没想到是个变态,居然对一起长大的兄弟表白,还闹的人尽皆知,那家孩子都被吓的出国了。 原来连鸳和他是同道中人,如果早知道……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后来丁飞扬进了社会,路子广了,又长了阅历,很快找到了很多同类。 也谈过几个,但这些人和连鸳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同学之间哪怕不熟也总有许多共同的回忆,丁飞扬话很多。 碍于他太热情,又是真心为他还活着高兴,连鸳便耐着性子听他说大学的生活。 很多事连鸳都没什么印象,他对外界发生的事触感很淡,并不在意, 冷不丁听丁飞扬问:“你和肖圆……” 肖圆就是八卦中被连鸳的追求吓到出国的男孩子。 连鸳神色淡淡:“我们早就分开了。” 他不想提这个,借口有事和冯飞扬告别,在冯飞扬问他联系方式的时候,说了句没变。 大学时全班统一申请的当地的电话卡,连鸳一直在用。 冯飞扬看着连鸳走远的背影,两年不见,连鸳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冷清又漂亮。 他心头滚烫,一点点回忆连鸳说过的话。 才意识到连鸳说的是他和肖圆分开了,那就是说他们在一起过? 可是肖圆不是吓的躲出国了吗? 不过这也不重要,连鸳的确喜欢男的,还能和男的谈恋爱,这就说明他有机会。 连鸳和丁飞扬分开后,就将这个并不熟悉的同学忘到了脑后。 但未免下次不凑巧见面过于尴尬,他还是将对方的名字以及分辨对方的关键记到了备忘录上:丁飞扬,大学同学,操场遇到。 连鸳很快撂开遇到丁飞扬的事,却不可避免的想起过去。 原来他们说他死了,这倒是个好理由。 连鸳原本以为已经忘记那一家三口的样子,但事实上他还想的起来。 儒雅温和的夫妻俩,聪慧高冷的儿子,这三个人曾经是他的父母和哥哥。 还有肖圆,他们一起长大。 肖圆从小就围着他转,在考上不同的大学后,借着醉酒对他表白,并祈求连鸳就算不答应他,大学也不要谈恋爱,好歹等等他,他会努力变得优秀。 连鸳考上的大学在国内数一数二,而肖圆只上了个普通的一本。 连鸳那时候不通情事,被肖圆的表白吓了一跳。 但他这人接受度挺可以,或者说生来淡漠,认为只要不作奸犯科,不损人利己,随便怎么生活都是自己的自由。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肖圆很怪或者怎么样。 只是说不喜欢他,而男女之间的恋情更容易在社会上立足,成家立业是很美好的事。 然而肖圆这个独生子被家里宠的唯我独尊,高三毕业那个暑假一下子瘦了十来斤,吓坏了肖家父母。 连鸳只得暂时安抚对方,承诺自己大学不会恋爱。 那时他对恋爱没兴趣,也珍惜肖圆这个无论他多闷都不离不弃的好朋友,便以此为缓兵之计。 听说大学生活丰富多彩,肖圆那么爱玩爱闹,没准什么时候就开了窍,到时候这点小插曲就过去了,他们的友谊还能回到从前。 但连鸳忽略了一点,大学的生活是丰富多彩,也人才辈出,但在这种环境,连鸳也是极出挑的那个。 肖圆一直不曾改变心意,变着法儿和连鸳亲近。 连鸳渐渐发现了自己的性向,他没有喜欢过别的人,而肖圆这样好,掏心掏肺的…… 连鸳就开始考虑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尤其肖圆说他要是说自己喜欢男人,他爸妈会打死他的,但如果说喜欢的是连鸳,那就大不一样。 从小他爸妈就教育他,多和连鸳这样的乖孩子在一起,见贤思齐么,而且他爸妈也说过,将连鸳当做另一个儿子看。 肖圆长相不如连鸳这样出众,但也是个清秀白净的小帅哥,撒娇起来很有一套,也很会装弱势,很得长辈们的喜欢。 不过总是撒娇弄痴仗着人怜爱过日子的人,大多都是自己立不起来,根骨就是软的。 那时候连鸳不明白这个,只看到肖圆照顾的他,迁就的他,日积月累了许多歉意,倒忘记他不分寒暑的给肖圆补课,约束他学好,才有了能考上一本的肖圆。 大学毕业后,原本可以在大城市立足的连鸳在发高烧的肖圆的恳求下,答应回老家发展,也答应可以和他在一起试一试。 连鸳那时候看着肖圆虚弱的窝在床上,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又是高兴又是忧心忡忡怎么和大人交代,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用担心,我去说。” 他成年了,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孝顺父母。 再其他,也没有其他了吧。 后来一切都变了。 在连鸳在两家聚餐时正大光明说出这件事的时候。 肖家父母暴怒,断定是连鸳引诱的肖圆,肖圆支支吾吾,眼含泪水双眼通红,歉疚又祈求的看了连鸳一眼就缩着不动了。 连鸳的父母脸色铁青,连鸳挨了父亲一耳光。 那其实是个极其难堪的傍晚,但成为众矢之的的连鸳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可笑。 他真是愚蠢又天真。 事实证明,愚蠢并且天真的人不会只栽一个跟头。 肖圆后来偷偷来找连鸳,口无遮拦下被外人听到一些端倪,肖家父母为了维护儿子的名声,对外宣扬是连鸳千方百计想要勾引肖圆,而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肖圆送出国。 连鸳和肖圆通了最后一通电话。 肖圆痛哭流涕。 连鸳只说了一句:“就这样吧。” 他其实并不喜欢肖圆,也松了口气,心想这一遭就算还了肖圆对他的照顾。 几天后,连鸳在国外念书的大哥回国。 他们兄弟从小就并不亲近,但连鸳还是希望大哥能为他说几句话,比如他不是变态,国外都有同性恋婚姻法了。 但什么也没有,他被排斥在这个家庭之外。 再后来连鸳被送出戒同所。 结束戒同所的生活来源于那里出了人命案子。 派出所,只有连鸳没有家属接,出了警局的他游魂一样飘荡在路上,后来被左聿明送去医院。 出院后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里面住着陌生的面孔。 他的父母卖了房产跟着大哥出了国。 门房大爷叫住连鸳,戴着手套将连鸳的一摞证书包括身份证件这些扔给他。 这些东西中还有一封信。 连鸳这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他父母的孩子,他是故交之子,被好心收养,没想到却长成个变态,如今连鸳也算自立了,他们再没有干系。 三月正是春风拂柳的好时候,连鸳却明白了,原来人还可以这样心痛。 不过也不算特别痛。 很多事他渐渐的终于不再纠结。 比如为什么从小他就觉得爸妈偏心,为什么他包揽所有家务,压岁钱全部上缴,功课也门门第一,还是得不到重视。 明白的太晚了。 他早已学会了不在意别人,不在意很多事,真如一个孤魂了。 连鸳撑着最后一口气找到了亲生父母的坟茔。 总要交代一声,上柱香。 然后就从亲生父母的老邻居那里得知了他根本不是被好心收养,而是有偿。 他父母留下的房子给了养父母,算是他的成长费用,那房子地理位置极好,市场价够养好几个孩子了。 连鸳最后一点对那个家的留恋也没有了。 等价交换而已。 之后他来了安市,遇到了想下药算计他的两个同事,因此辞职。 辞职当月,惊骇庆幸各种情绪还没有完全消化完,国外来了一通电话。 养父母得知有人因连鸳而死——死者家属联系他们,他们便让连鸳不要再惹是生非。 连鸳第一次回嘴,不算太顺畅,但积压了太久的激愤自然能刺痛人心肠。 那头的人咒骂他早就该死,咒骂他是个变态,种种不堪。 连鸳那时候心理一直不太健康,接完电话后看着茫茫夜色,爬上了大桥的栏杆。 不是很好的回忆,连鸳一路回来就都蔫蔫的。 直到闻到熟悉的香味。 是那家味道超级好的鸭货。 他买了喜欢吃的东西,又重新满足起来,没关系,现在一切都很好。 这样想着,他努力的笑了笑。 眼眶酸酸的,但眼泪一如往常,顺利的憋了回去。 鸭货家的灯牌很亮,照到他眼底泪光。 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左聿明,看着那个冰雕玉琢样的人,心里忽然也跟着酸楚起来。 周围算很热闹。 连鸳站在灯火明亮处,却似乎孤零零被隔绝在烟火外。 左聿明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住。 他没有立场过去。 他应该和连鸳保持距离。 他看着连鸳慢腾腾的刷开小区的门禁卡,微垂着脖颈,走入了黑暗中。 第44章 连鸳到家门口,开锁时发现拧一转就开了,而他出门一般会反锁。 就知道是孟放回来了。 站在门口提了提气才进去。 客厅和书房的灯果然都亮着。 房子不大,书房的门又开着。 即使连鸳想着孟放可能在忙,关门换衣服的动作都轻轻的,孟放还是听见了。 孟放在打电话,声音迅捷有力,几句话后就挂断了。 连鸳挂好羽绒服换了鞋又把外出的鞋放到鞋柜里,转头就看到孟放双臂环胸倚靠在书房门框上。 孟放调侃道:“丢下我一个人出去乱晃,合适吗?” 其实心里挺高兴。 知道主动要出门转转,挺好,还觅食了,就更好。 连鸳看孟放那样儿就知道他没生气:“我先洗手。” 不管怎么样,见到孟放他心情不错。 那些编排、排斥、抛弃都是过去,而孟放又这样好。 连鸳忍不住拿孟放和肖圆比较,觉得孟放比肖圆强一百倍,但很快又觉得这样可耻,拿孟放和比谁都拉低他了。 洗手后走过去,一脑袋埋孟放脖颈:“吃饭没有?” 孟放捏着连鸳的脖颈提溜他一下:“没呢,你吃了没?” 连鸳才想起买来的鸭货被他随手放玄关的台子上了,就说他吃那个就行。 孟放和他打商量:“海鲜面吃不吃?放龙虾。吃完了再吃那个。” 说着揽着人肩膀去厨房。 食材是不久前让人送来的,连鸳不在,他就把东西放冰箱了。 到厨房,孟放扯过围裙在腰间围了一圈儿,后背对着连鸳,连鸳伸手给他系好带子。 这里的厨房原本只有厨具和冰箱。 现在各种调料、蔬菜、肉类都齐全,全是孟放置办的。 孟放第一次在这里做饭,连鸳围着他不肯走,每样菜出来都眼巴巴的看,被投喂一口又一口。 后来两个人干脆在厨房吃了那顿饭。 再后来,孟放把连鸳当饭后点心吃了。 孟放真的是个很正经的人,在连鸳跟着他外出时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这一点。 但只有他们两个人,孟放的干脆利落和强势就着在某一个或两个点上,床上,还有连鸳穿戴吃用,属于肯学肯干且举一反三的那种。 一碗热腾腾的海鲜面下肚,连鸳连汤都喝干净了,还吃了两个大钳子和一段龙虾身体的肉,饱的不想动。 在孟放起身时扯住他的袖子:“我收……一会儿我收。” 听过孟放那些朋友们的聊天,连鸳这时候已经知道孟放当过兵,对孟放的好身材和讲卫生的品质有了深刻的理解,但他觉得自己也要做些什么。 孟放摸了摸连鸳圆滚滚的肚子,连鸳瘦削,吃多了肚子鼓的那点儿很明显:“别累着孩子再,歇着!” 他快速的收拾碗碟放进洗碗机,又抹了餐桌收拾了海鲜壳这些。 恍惚中想到要是连鸳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到孟放这个能力、地位和身家,他的婚姻已经有很大的自主性,只是再怎么自主也要考虑风俗民情。 一晃而过的情绪,不到十分钟孟放就收拾完了这些零碎。 抱着连鸳去沙发上。 两个人一块儿歪着,哪怕什么都不做呢,也很惬意。 孟放以前绝对坐有坐像站有站像,但连鸳是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的人,渐渐的孟放就被同化了。 一边看电视一边给连鸳揉肚子,问他:“心情好点了?那会儿怎么不高兴?” 连鸳习惯了孟放的敏锐,但过去的事他不想提:“卡文了。” 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那时候孟放也问来着。 孟放是个很聪明的人。 但在他心里连鸳实在太乖太清晰了,也没有说谎的必要,就没有多想。 只是道:“那就先放放,明天也许就有感觉了。” 不过几天之后,孟放还是感觉连鸳心情一般。 提议要不然他看看连鸳写的东西,可以给点意见什么的。 这种提议以前也有。 不过孟放那时的中心思想是好奇,还有就是给连鸳一些好处。 了解过连鸳的行业,大头收入是读者订阅,但一步冲天的是版权,尤其是影视版权。 版权这东西见仁见智 。 而孟放动动手就可以让连鸳卖出好几部版权,钱是一回事,主要是提升信心。 可惜连鸳看着软乎乎,在床上怎么都由着他,床下安安静静也从不找事,这件事却掩藏的很紧。 孟放尊重他,但时不时也会看看连鸳态度软化了没有。 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很想知道连鸳的所有事。 这种异常孟放也自我反省过,心道大概因为连鸳是他的人,而他这人,想要掌握更多的主动权是本能。 连鸳还是没告诉孟放有关自己工作的事。 虽然孟放给了他很多钱,都有三百万了,但他本能的倚靠还是自己的挣钱能力。 其实更深处,本质是他已经谁都不肯完全信任。 将来他和孟放分开了,孟放却还知道他的笔名和写了什么,万一再不当回事的说出去,连鸳怕被人议论乃至嘲笑。 当然,连鸳也不希望孟放会因此不愉快。 他在安抚孟放这方面已经很有经验,分享自己对家具的看法:“书房的那个书桌挺大的,还很结实,我能不能上去坐坐?” 孟放的眼神渐渐就很幽深了。 这天是周末,大下午的,两人一直折腾到晚上。 连鸳脑袋窝孟放脖颈,在孟放兴致勃勃的问好不好时,认真且中肯的给出评价:“特别好,要是时间再短一点就更好了。” 孟放摸摸了汗涔涔的脖颈:“下次,下次再说。” 连鸳:“……” 他心情不好绵延这么多天,其实还和丁飞扬有关。 那天之后丁飞扬总联系他,话很多,连鸳有些烦。 但丁飞扬又没得罪过他,连鸳就只能礼貌的回复他几句,而这种社交让连鸳感受到一种无形的逼迫。 这天他再次拒绝了丁飞扬说见面吃饭的事,借口说自己出门旅游了。 为了以防万一,连鸳甚至连常去的大学操场都不去了,孟放要去连鸳就说想去别的地方,这种小事孟放都由着他,没什么阻碍。 但连鸳没想到,丁飞扬会等在他小区门口。 连鸳下来买点水果。 孟放在家里忙,提了一嘴想吃葡萄,家里没有就说算了。 连鸳就偷偷穿衣服下来买,看到丁飞扬那张热切的脸,谎言被戳破的尴尬之余又很困扰。 但丁飞扬并没有就连鸳说谎的事生气或者质问,他了解的连鸳就是内敛又喜欢独处的。 倒觉得自己运气好。 约不出连鸳他就在附近转,那天跟了几步,看到连鸳在这附近消失的。 没想到这么快碰到人。 忍不住去握连鸳的胳膊:“要买什么,我给你买。” 连鸳往后退了两步,皱眉道:“我们其实不是很熟,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 丁飞扬和连鸳不同,毕业后他签约了大公司,已经历练出一定的城府和脸皮, 对连鸳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有种回到过去的激动。 笑着道:“毕业后大家都天南海北的,能在一个城市是缘分,而且,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两个人到人少的地方。 其实就在小区门口左边的绿化带这里。 连鸳想着丁飞扬不论说什么,他都要说清楚他和他不熟,以后会是别联系了。 但没想到丁飞扬一开口就是:“我也喜欢男的。” 这种话不是随便就说的,连鸳心里有点预感,冷着脸道:“那是你的事。” 丁飞扬:“我在外面没乱来过,你看着也不是这样的人 ,我们年级相仿长的也都还可以,搭伙作伴不是很好?我会对你很好,工作上的事我也可以帮你,连鸳,我喜欢你……“ 脑海里盘桓好久的事说出来,他激动的不能自已。 而且心里还有一种微妙的志在必得。 毕业都两年了连鸳还什么都摆在脸上,这样的性格在职场肯定混不开,而他已经升职了,手下还管着几个人,他这样的,在这个圈子还算吃得开。 至于长的都还可以,是丁飞扬下意识的一种话术。 他不指望连鸳一次就答应。 但连鸳看面相能看出来,性格虽然冷但人不算很精明 ,属于那种死缠烂打能得手的。 连鸳从丁飞扬身上看到肖圆的影子。 这两个人都很热情,但热情底下是唯我独尊只顾自己的感受,而比起肖圆那时候年纪不大本能的孩子气的自私,丁飞扬更多了刻意的成年人的算计。 这样的丁飞扬,和对方划清界限就没什么不好意思了。 才要开口,边上已经响起冷而沉的一句:“他不喜欢你!” 灯光不太明亮。 但连鸳还是一眼认出是孟放,孟放很高,鼻梁很挺,声音虽然有些没听过的很凶的感觉,但就是孟放。 丁飞扬吓了一跳,他特意找的这处僻静地方才敢说明心意,惊疑不定的问连鸳:“他是?” 孟放几步过来,将连鸳揽自己臂弯:“他男朋友。” 连鸳一句“他是我哥”就卡在了喉咙里。 孟放本能的说出这句,脑袋里也嗡的一声,这三个字的分量对他来说绝不一样,但此刻却又是决不能示弱的时候。 尽管眼前这个还没连鸳高,脸一般气质更一般的男生,给他提鞋都不配。 丁飞扬畏惧的呆看着孟放,几秒钟后直接跑了。 连鸳:“……” 孟放看他还追着人背影看,凉凉道:“怎么,耽误你事儿了?” 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走出好几步又回来了,不太温柔的攥着连鸳脖颈将人一块儿带走。 第45章 到明亮处,连鸳看到孟放穿的拖鞋:“怎么不换鞋?” 孟放硬邦邦道:“不关你事!” 他心情很不好。 不单单因为连鸳见别人的事,还有对自己什么东西失控的警惕和抗拒。 太冲动了。 明明有很多种方式让那个人知难而退,说什么男朋友。 脖颈尤其是后脖颈,算是连鸳的敏感处。 好在孟放虽然走的快,手劲儿下意识防着呢,而且连鸳腿也长,不至于跟不不上。 就是不太好看。 连鸳感觉自己像只被抓的小鸡仔。 但是孟放怨气很重。 他懂。 虽然因为桃桃交游广阔让连鸳感觉压力,没和人在外面多见面,但两人平常手机上联系不算少。 桃桃告诉了连鸳很多圈子里的禁忌、八卦之类。 其中就有不能朝三暮四一条。 说孟放为首的这个小团体势力算是顶尖,而且个个不论人品素质手段都极出众,看着很好相处,但那是没被触到逆鳞。 越好说话的人越不好说话。 连鸳其实想听听怎么不好说话,尤其他觉得孟放很好说话。 可惜桃桃后面又不说了。 连鸳破天荒催问了一次,但桃桃还是不说,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他也就不问了。 不过对这段印象很深。 朝三暮四肯定不能朝三暮四,不论是什么关系。 连鸳边走边和孟放解释:“以前的同学,前几天操场上见过一次,下来偶然碰上的,我下楼是买东西去了。” 孟放不说话,脸色沉沉的。 他平常就够有气势,沉下脸还挺吓人的。 但连鸳不怕他。 共同生活这么久不怕,知道孟放不会不讲理不怕,也因为坦荡不怕。 而且气呼呼的孟放还挺可爱的,像个大男孩。 手里的塑料袋拎人眼前:“你最爱吃的葡萄,我挑了最好的一串!” 孟放知道连鸳干什么去了,猜的。 这小傻子。 他那会儿忙着呢,随口说了一句想吃,没了就算了。 过会儿听不到连鸳动静,就那么大点地方,知道连鸳肯定是下楼买东西了。 想着走廊或者电梯能逮住人。 没想到连鸳动作挺快…… 孟放在生自己的气,还有点酸唧溜的,看了眼脑袋都凑他跟前的连鸳,脸还板着:“不吃!” 心里挺复杂。 刚才那句话,连鸳听到心里了吗? 两人进了电梯。 连鸳按了八楼,挨过去问:“那洗了吃不吃?” 孟放:“……洗了再说。” 回到家,连鸳脱掉羽绒服就跑去厨房了,鞋子都没换。 孟放看他踩在地板上的浅浅的湿印子,前几天下了雪,背阴的地方雪没化,比如连鸳和人谈话的那个绿化带。 拎着拖鞋去了厨房。 过了会儿又拎着连鸳外出的鞋放鞋柜。 转头就是拖地。 一溜趟儿忙完,心绪也冷静下来了。 该问的得问。 自我管理失控的应激反应过去,孟放那点酸唧溜的情绪就反上来。 开始审讯工程。 一边吃葡萄一边问连鸳怎么个事。 那人谁,最近见了几面了,之前有联系没有,以后还准备有联系没有。 连鸳看他大马金刀的坐那儿,腿可长,腰板挺直,英俊又严厉。 他喜欢这种硬朗。 以前只知道喜欢孟放的果断硬朗,不知道孟放严厉起来这么帅。 后来连鸳性格变得更开朗,两人关系变得更亲密稳固时,连鸳有一段时间曾要求孟放保持冷脸的样子,最好把他想象成敌人那样对待。 尤其是在床上。 孟放一度忧心忡忡,怀疑连鸳是不是旧病复发。 不过观察加实际操作了一段时间,尤其连鸳脸红彤彤,含羞带怯的黏糊他,就明白了。 然后瞅着空带连鸳去公司。 偌大个集团,每天总有让人生气的乌糟事。 孟放会冷着脸训人,白天生的气在晚上就被安抚回来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 就这会儿,连鸳重新体会到了第一次孟放在他家洗澡,围着浴巾走来走去时,他心扑通跳的感觉。 晕乎乎的。 为表态度端正,还特地从厨房搬了比沙发矮很多的,摘菜时坐的那种矮墩墩圆滚滚的凳子。 很老实坐孟放面前。 孟放:“……” 说实话,连鸳这样有点像幼儿园那种乖乖听老师说话的小朋友。 要平常,高低得深入盘一下。 怎么也得不穿衣服坐矮墩墩。 但眼下看连鸳眼睛比平常还要亮,像打了鸡血,更让孟放确认,他的确冲动了。 按捺着乱七八糟的心绪,高冷的抬了抬下颌。 忒有感觉了,连鸳心里赞叹,手就不老实的攀在了孟放的大长腿上,然后被孟放无情的拍掉了。 连鸳捂着手背,开始坦白。 其实没太多可说的事,就不是很熟的大学同学,前几天操场遇到,这是最近第二次见,期间短信聊了几句。 不过坦白的也有水分。 和孟放无关的水分。 比如丁飞扬去过他长大的地方,还有听说的那些流言,再比如他的大学在国内也算名声赫赫,但连鸳被孟放问时只说一般的学校。 说完话又去摸人腿,这次还是被拍掉了,不过力道更轻了。 连鸳就黏糊上去了,跨坐在孟放腿上:“我就喜欢……只喜欢你的钱。” 他很喜欢孟放。 也许无关爱情,但的确是一种很喜欢的感情。 像喜欢一种食物,喜欢春天的花,喜欢雨天廊下雨滴垂落的声音。 孟放心头一颤。 下一瞬连鸳小鸟啄食一样的吻就上来了,主动的过分,挨挨蹭蹭黏黏糊糊。 孟放:“……” 孟放一个不留神,手就伸人衣服里去了。 后来山呼海啸还是火山喷发,总之一塌糊涂。 连鸳嘴巴红红的,眼睛湿润清亮,满足又疲惫的在被窝里神游。 脑袋空空的。 后知后觉的一点对自己刚才太过忘形的不可思议,还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孟放靠在床头抽烟。 他好像一下子深沉了很多,眉宇微微压低,本来就鲜明的眉目带着点原始森林那样阴郁低沉的感觉。 很迷人。 尤其他很少抽烟。 连鸳来不了了,但还是挪过去想靠着他。 孟放把烟换了只手,一手揽过连鸳,又把人滑到腰的被子提溜到肩膀,问他:“刚才好不好?” 连鸳眼睛都弯了,嗯嗯嗯的点点头。 以前这种问题他都不好意思回答,但这次好像跨过了一个门框。 他真正开始大方的享受自己的感觉,心理的还有身体的。 虽然还不熟练,但明显餍足。 孟放也觉得好,虽然心里沉甸甸,但感官刺激骗不了人。 但他这人,一向理智。 脑海被脱口而出的“男朋友”三个字敲响警钟,已然意识到有些东西快要越轨。 比如连鸳喜欢他,这他早知道。 但他喜欢连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孟放不知道,也拒绝深想。 就像不会游泳的人绝不会凝望大海很久,他一向只做有把握的事。 这时候该撂开手。 很容易的。 只要说结束。 也许连鸳会可怜吧唧的看他,也许会哀求,但那没用。 他们当初约定的就是谁都可以叫停。 但孟放发现他心软了,不愿意用这么干脆利落的方式。 得给连鸳一点时间,他想。 连鸳不知道孟放在想什么。 烟有些呛。 但孟放很少抽烟,这次一定是很爽了,而且抽烟的孟放也很好看。 连鸳以一种特别欣赏的目光看孟放。 他从不吝啬在孟放这里表达赞赏,因为孟放让他觉得安全。 说话算话、银货两讫的安全。 孟放低头看了眼,亲了亲连鸳的额头:“那个男同学说给你工作提供帮助?” 这话是他自己听着的。 连鸳回忆了一下,男同学当然是指丁飞扬。 不过孟放之前一直没问丁飞扬叫什么,连鸳也就没提,说他心理阴暗也好,未雨绸缪也好,也怕孟放回头找人调查,知道他的过去。 就点点头。 孟放就道:“那你呢,怎么想的?” 连鸳:“不用他提供帮助,不熟,而且我自己干的挺好的。” 孟放点点头:“那生活呢?” 连鸳不太明白,这个问题太宽泛了。 烟雾吞吐中连鸳的脸有些模糊,这模糊隔在孟放和连鸳之间。 他们住在这里后,经常在晚上这样闲聊。 孟放一如往常闲聊一样的说:“那我先说说我的,咱们处的挺好,将来我要准备结婚了,咱俩肯定得散。到时候这房子给你好不好?” 他没意识到,这房子现在是连鸳租的,而连鸳并不知道这房子是他的。 连鸳以为孟放要给他买房子:“不用了吧,这房子很贵的。” 他打听过,一平得两万多。 说到房子,难免想起亲生父母给养父母的那套房子,如果他们知道托付的故交那么对待他,会失望吗? 但连鸳没想过把房子要回来。 二十年养恩,连鸳不愿意争执这些。 他已经单方面将那些人驱逐出了自己的世界,以后生死两不相干。 决定这样下的,也会执行到底,不过难免还有几分黯然。 同时又有点羡慕。 结婚? 孟放这样好的人,有钱有势有品有貌还有担当,一定会是个好丈夫。 至于自己,连鸳有自知之明,谁的感情和期待他都无法承受。 俗世沉浮,救得了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又想到曾经做的那个梦,梦里的结局就挺好的,得给孟放个大红包。 房子的事孟放回了回神,找补道:“没事,大概两三百万?人家都这样给……” 他这样说,连鸳就明白了:“谢谢。” 孟放不愿意看连鸳蔫哒哒的样子。 掐灭了烟,按掉了灯。 看不到人,说话也能冷下几分心肠。 转身把连鸳抱在怀里:“你呢,想过将来吗?” 连鸳想过,而且遇到孟放让他的将来已经得到了充足的物质保障。 买房子,吃好吃的,去喜欢的地方看看。 没了。 不过买房子这件事触及心中隐痛,想了想道:“想去看看大海,听说很大很大,特别漂亮。” 好吧,主要是他的死亡方式中有跳海这一项。 海那么大,谁也找不着。 黑暗中感官放大,孟放听到连鸳语气里的恍惚。 可连鸳竟然什么都没多说,在他提起会结婚时都悄悄的忍着,只敢在关灯了后难过。 一时间孟放既心酸又怜惜。 但他是很小就看出家庭矛盾、家族矛盾,并最终力压各房年长堂兄们得到孟家,保住家人地位和性命的人。 聪明人,当然要走好走的路。 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除了权势体面之外的东西,全都是调剂。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于是孟放便也只当没有感觉到连鸳的恍惚和难过,只是把他抚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听到连鸳平稳的呼吸。 他珍惜的抱着他,几若无声:“怎么就不是个女孩子呢?” 第46章 昨晚太放纵,连鸳第二天就没起来,不过孟放起来他知道。 自个在人怀里猫着呢。 后来脑门靠着的热乎乎软硬适中的胸膛变成了软绵绵的被子。 过了会儿,洗漱完的孟放又回来了。 摸了摸连鸳的脸:“最近很忙,你……你好好的。” 孟放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很复杂。 这是他给连鸳的适应期。 这段时间两个人几乎夜夜同床共枕,忽然说散了,怕连鸳受不住。 连鸳眼睛闭着,睫毛在脸上覆出一片小小的顺从的阴影。 他太困了。 脑袋点了点,算是回复孟放自个听着了。 这天之后,孟放过来的就少了,一周一次这样,大都来的晚,不过每次都过夜,第二天连鸳还睡着就又走了。 连鸳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房子忽然就空了。 后来是担心。 担心孟放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再一次碰到左聿明时就主动和人说话了:“好巧。”他说。 左聿明在连鸳面前站定。 想起之前但凡连鸳一个人时看到他,隔的远了绕道走,隔的近了拿出手机墨迹着看,假装不存在的样子。 但这些画面并没有让左聿明对连鸳生出怨气。 反而对连鸳的主动靠近有种…… 受宠若惊? 像小区附近经常看到的漂亮小猫,往常总是听到人的动静就躲起来,忽然有一天跑过来用爪爪搭了你一下。 左聿明怀着禁不住呼吸一屏的心情回答:“是很巧。” 连鸳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他故意疏远左聿明,说明白些是爱搭不理,结果冷不丁有事问人家,人家又很礼貌。 攥着塑料袋的手指收紧,汲取了一点勇气:“孟放最近很忙,他……” 左聿明看着连鸳有点红的耳朵。 最近孟放不怎么过来他知道,早上很少碰到人了,但孟放日常交际很正常,除了再也没带过连鸳。 这种情况,说白了就是孟放腻了。 左聿明等着连鸳的下文,大概无非是问孟放在哪儿之类。 连鸳仰头看着眼前高大俊美的男人,他这样和善沉静,很好说话的样子:“他没有遇到麻烦吧?” 眼前人眼底的担忧清晰明白,左聿明禁不住怔楞。 很快他笑了笑:“孟氏家大业大,怎么会有事。不过年尾事多,这时候忙很正常。” 这是个谎言。 很多人在年尾的确很忙,但不包括他们。 可是再没有更好的理由。 左聿明心底甚至生出几分不满,这样的人,孟放怎么忍心说冷落就冷落。 心里想了很多。 但在连鸳面前的,还是礼貌又有分寸的的,孟放的朋友。 连鸳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们一起进了单元门,一起上楼,然后同时出电梯,各自走向自己的家。 不过这天之后,连鸳和左聿明的关系和缓了。 从不熟到有点友善的熟悉。 连鸳话不多,但碰到左聿明会打个招呼。 左聿明也是,会问连鸳吃了什么,但那天连鸳问他孟放的事,他没有告诉孟放。 其实可以告诉。 这样孟放必然感念连鸳,再怎么都会过来一趟。 可左聿明就是没提,他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卑劣,因为喜欢生出的卑劣。 甚至隐隐的…… 隐隐的盼望孟放再也不来,盼望连鸳自由。 左聿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和身材都不输孟放,左氏的大本营在国外,和孟氏相比差的不多。 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 那双眼再不复之前的安宁冷静,填满了渴望和忍耐。 他走进次卧,睡在了连鸳躺过的床上。 连鸳正靠在床头玩手机,主要是逛购物网站。 刚才网站给他发消息,祝贺他生日快乐,并提醒他网站赠送他满三百减三十的购物券,让他及时使用。 这个月的月末是连鸳的生日。 连鸳没忘记。 他有些期待这个日子,也计划好了怎么过。 以前还有家的时候,他养父母的孩子也就是他以前的哥哥,每年生日都会过,连鸳的生日也过,捎带在哥哥的生日那天。 养母说都在冬天,一起过省钱又省事,而哥哥的生日在前面。 连鸳不贪生日蛋糕或者外出吃饭,他只是想在自己生日那天有独属于自己的生日祝福。 可惜一直没有。 现在倒不觉得委屈了,不是一家人,要求那么多干什么。 去年的生日连鸳没过。 那时候他才租了房子,没什么钱,忙的焦头烂额,回过神生日早都过了。 但今年就不一样。 连鸳想和孟放一起过,孟放肯定会答应。 到时候他们在家里吃火锅,还可以喝点酒,虽然他和孟放关系比较奇怪,但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不过连鸳不准备过早告诉孟放他的生日快到了。 不然以孟放的习惯,肯定会给他礼物或者给钱,还是很多的那种,这种生日的提醒就好像故意要东西一样。 连鸳逛了一会儿购物网站,发现没什么买的就退出来了。 直到被电话惊醒。 听了几句话后他立即道:“庆哥你别担心,我马上过来,不耽误,最近正好闲着。” 打电话的是武连庆。 武连庆出事了。 路边小青年掐架他去劝阻,胳膊被划了一刀,然后又被带到了派出所。 现在需要人保释。 到派出所是半小时之后。 武连庆胳膊缠着纱布,挺不好意思的:“对不住啊兄弟,萱萱外婆病了,你嫂子带萱萱去探病了,我这……” 连鸳摇头:“没事,我还不知道你么。” 当初要不是武连庆见义勇为,他早投胎了,见义勇为的人不会只见义勇为一次,他理解,也佩服。 事情查清楚和武连庆关系不大,连鸳将人带出来很顺利。 武连庆加班到现在,回头又掺和了一场小青年的斗殴,还没吃饭。 两人找了个串店坐着。 武连庆唏了呼噜吃了一通,满足的叹口气,这才注意到连鸳的不同。 自从连鸳搬家后两人还没见过。 这一看,连鸳好像又变了。 气息没那么内敛冷清了,不论是说话还是精神面貌都舒展了很多,也平淡温和了很多 调侃道:“最近过的不错么。” 最近确实过的挺好的,连鸳给武连庆续上热茶:“还行。” 吃饱喝足,连鸳叫了个车。 车先送武连庆再送连鸳,一趟儿的钱连鸳就付了,包括烧烤的钱。 武连庆不让。 但大概是耳濡目染,连鸳跟着孟放看多了,主意拿的有理有据:“这么久不来看你和嫂子,弥补弥补,你要嫌弃,那以后我都不来了。” 车的事就说反正都那个价钱,他还有个打车软件发的大红包。 武连庆拿连鸳没辙,只得说:“改天来家里吃饭。” 下车的时候又一再叮嘱:“今天的事,别告诉你嫂子。” 连鸳自然点头,心想告不告诉其实没什么区别,胳膊上那么大个口子呢,怎么会发现不了。 果然,几天后两口子就吵架了。 过去两个人也总吵架,为武连庆见义勇为受这个伤那个伤,还时不时卷进乱七八糟的纠纷,也为武连庆自己也困难,还总接济兄弟。 这次吵的就更大。 都动刀了! 如果一不留神割的不是胳膊而是脖子呢,萱萱是不是就没爸爸了? 武连庆媳妇打电话给连鸳本意是道谢,说着说着就气起来,想让连鸳评评理。 连鸳只得道他晚上过去,正好看看萱萱,也劝劝武连庆。 买了点零食给萱萱带过去。 果然家里气氛不对。 不过有个外人在,两口子的争执收敛着,情绪性的话少了,理性的摆事实讲道理多了。 其实就是关心则乱。 这件事以武连庆认错加保证做结束。 离开的时候,武连庆送连鸳下楼。 感叹道:“你嫂子这个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她是关心我,就是她火气一上来我也控制不住,就……” 连鸳道:“爱之深责之切。” 武连庆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词,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说实话,成个家虽然压力大,但有家有口的好处也说不尽,你现在事业稳定了,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连鸳想到他如果说喜欢男人,武连庆保管目瞪口呆。 不禁笑笑:“知道了,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一定请你掌掌眼,你见识的人多,肯定能看出好与不好。” 武连庆得意的一仰头:“那是,三教九流的我什么没见过……” 连鸳没让武连庆往远了送,人穿的也少,到楼门口就让人回去了。 他一个人在街上慢慢走。 天晚了,人也少,清静又空旷,挺适合的散步的。 直到一声轰鸣打破寂静。 轰鸣声停在连鸳身边,车窗降下去,是周宗南那张俊朗的脸:“远远看着像是你,干嘛呢大晚上的?上车!” 连鸳自问和周宗南只是认识而已,但架不住周宗南自来熟。 如今两人也算熟识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这么久了说话也都随意。 就说:“不了,我家就在前面。” 周宗南道:“还早呢,回什么家,孟哥前边吃饭呢,咱俩一起过去。” 他知道连鸳有点小古板。 脑筋一转随口就来:“他让我顺道儿接你来着,没想到这儿碰到了。” 连鸳不疑有他,就上了车。 周宗南目不转睛。 看他老老实实坐好,还系了安全带,半明不暗的光线中脸泛着白玉样的光泽,好看又温良。 心说真是挺久没见的了。 很快又收敛心思。 只心道这带过去,孟哥还不吓一跳。 他是为兄弟好。 二十来分钟后,连鸳被周宗南带到一处酒楼。 没来过的地方。 不过照旧能看得出地方很大气又上档次,是没有孟放自己绝不可能踏足的地方。 周宗南一边带路一边和连鸳闲聊:“总不爱出门怎么行,不闷得慌?以后常跟孟哥出来。” 他都听桃桃说了。 知道连鸳喜欢安静,不爱出门,也不爱交际。 说不清什么心思,尽管已经明白连鸳很好,但周宗南并没有收回让桃桃盯着对方的活儿。 甚至还又提了要求。 比如让桃桃尽可能照顾连鸳,提点着他一些,等等。 电梯门开, 周宗南带着连鸳往包厢那边走:“咱俩今天来的算迟的,门怎么都没关严实……” 他冲着那边半开的一个包厢门说。 走过去了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是一个男声:“孟哥,最近怎么不带你那个出来了?” 这时候,周宗南的手将将搭在包厢门把手上,想把门拉大一些。 连鸳跟在他身后半步。 包厢里的声音就更清晰了。 是孟放的声音,舒懒又随意:“腻了,回头换换口味。” 第47章 包厢, 问孟放怎么不带连鸳出来的人,和孟放这个圈子只能算是熟悉。 他喜欢明艳活泼的,又因为想和孟放搞好关系搭讪过连鸳,结果连鸳很冷淡,自觉难堪,一直记着仇。 顺口就道:“也是,人看着是不太机灵,话也少……” 后面渐渐就闭嘴了。 在孟放抬眼,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时。 包厢外, 周宗南触电一样将手从门把手上松开,看看连鸳又舔了下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第一次这么慌张。 就好像孟放的话是他说的一样。 看连鸳一动不动,又心疼。 连鸳的情绪比较复杂,惊讶、失望还有尴尬。 惊讶孟放在外面这么说,虽然只是说腻了,但那种轻浮的不在意的口吻,好像另一个人。 失望也是对孟放。 明明两个人相处的挺好,孟放一举一动都很爱护他。 他看错了孟放。 但不管是惊讶还是失望,都不太多。 连鸳是被家庭和最好的朋友抛弃过的人,已经学会了绝不对自己以外的人抱有太多希望。 倒是周宗南…… 他拉着周宗南的胳膊走远,到一个僻静的拐角。 周宗南也很高。 他们这些人大概出身过于优良的缘故,上一代基因也好,都是大高个儿大长腿,面容气度品味都好。 但这个骄傲的大少爷,现在比他还蔫。 觑着连鸳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带连鸳过来,就不会有这难堪的一幕。 原来是他想错了。 之前看孟放对连鸳那种关爱和记挂,便以为孟放很看重连鸳,最近连鸳不出来是因为连鸳不想。 没想到原来是孟放腻了。 连鸳看他老大个人脖颈都低着,笑了下:“没事。” 已经明白周宗南说的孟放让他接人八成是假的,但此刻无心再追究。 他笑起来很好看。 像冬日屋檐上的雪被阳光染上粼粼金光,清透又明晰。 这是连鸳第一次不那么冷淡或者敷衍的,只给他的笑,周宗南这样想,心跳不由加快。 连鸳看他讷讷的,只得多说一些话。 他组织语言:“我们之间,孟放花了钱,你明白吧?像你和桃桃那样。” 周宗南急道:“我和桃桃没什么!” 他二十来岁的成年男人,要什么有什么,男的女的都尝试过,并不是童子鸡。 但最近真没乱来。 现在恍然想起,好像是自从见到连鸳那天开始,就对这个没兴趣了。 连鸳诧异的看他,但也诧异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中肯的强调:“我和孟放说好的,只是金钱交易,所以刚才……没关系。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周宗南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肃容道:“你说。” 心里却想,真傻。 说着什么金钱交易,眼睛里明晃晃的失望…… 连鸳:“当我没来过,可以吗?总之到底有些尴尬,你别说,我们回头也好聚好散。” 有些话,听到和没听到,说了和没说,差别大了。 刚才那种情形,他如果出现了就真是领了羞辱,而孟放回头知道他听到,也尴尬,都难以自处。 连鸳不知道孟放在外面还怎么说他了,但拿人钱,那么多钱,这事儿他没立场做什么。 而且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粉饰太平。 连鸳不想和人起争执,闹什么不自在的场面,尤其是和孟放。 就这样,挺好。 既然腻了,那离分开不远,何必一分一厘的要个说法。 其实之前他心里拿孟放当朋友的,现在就不了,甚至生出一些防备,但这些就不用告诉周宗南了。 周宗南看他冷静的说着话,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连鸳的脑袋:“我答应你。” 连鸳不习惯这样的触碰,往后退了退:“那就这样,我走了。” 他到底也没自己走。 说了自己叫个车就行,但周宗南非得送他,半路又说什么现在回去也不赶趟,又捂着胃说还没吃饭,饿疼了都。 连鸳:“那你想吃什么,我请你,算是谢你送我。” 周宗南可算领教了连鸳一点儿都不愿意亏欠人性格,看到路边有家人头攒动的火锅店:“吃火锅?” 他不饿。 就是想和连鸳多待一会儿。 如果是以前,作为孟放的兄弟,怎么都得注意界限,但今天孟放都那么说了,那点界限好像没有过于遵守的必要。 两人要了靠窗的位置,锅底是鸳鸯锅。 连鸳让服务员把鸳鸯锅的菌汤放周宗南那侧:“胃疼的话不能吃太辣。” 爱吃辣的周宗南:“……” 早知道只说饿,不说胃疼了,但那样连鸳很可能不会答应和他吃饭。 算了,一顿两顿的,忍着。 这家店客人多,味道果然不错。 连鸳在武连庆家吃过饭了,吃的还不少,但火锅是他很喜欢的一种食物,又忍不住要了很多菜。 索性周宗南也很能吃。 他们一人坐一边,话不多,但吃的都很满意。 周宗南看着连鸳满足的样子。 早就发现了,连鸳吃饭的时候很安静,眼角眉梢都是静谧,享受的让人看着都胃口大开。 他偷摸拍了张照。 说不清为什么,反正不留下个纪念亏得慌。 连鸳也注意到周宗南,注意到这人鬼鬼祟祟的从他这边的辣锅夹菜吃。 三两次的,他当没看到。 次数多了他就提醒他:“真的很辣。” 周宗南在外面算个刺儿头,谁的话不听,就是孟放的话那也得有理有据服气了才行。 但看连鸳在火锅热气蒸腾中唇红齿白的脸,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看过来,他就老实的认错了:“我错了,你继续,继续……” 周宗南是那种很张扬的人,长相张扬,性格也张扬,冷不丁这样低眉顺目,竟有几分可爱。 连鸳看他这样,忍不住笑起来。 周宗南本意就是想让连鸳高兴点,见他笑的灿烂,心头就多了些说不出的陌生的柔软。 结账的时候周宗南要付账,被连鸳抢先了。 这种外面的小店,人又多,周总在抢着付账这方面很生疏,只能无奈的撸了把头发。 回头周宗南再开车,速度慢很多。 在连鸳小区外面找了个停车位,熄火下车,问连鸳:“不请我上去坐坐?” 如果这房子是孟放安排的,连鸳就不好带人上去。 但是连鸳自己租的房子,晚上听了孟放那句话,又感念和周宗南一块儿吃饭,人家大晚上还送他回来的事,就应了。 没想到正碰到下来扔垃圾的左聿明。 左聿明看看连鸳又看看周宗南。 周宗南也是,看看左聿明又看连鸳:“你们住……一个小区?” 左聿明:“孟放呢?” 十点多了,天冷,外面也没什么人,挺空旷的,但连鸳竟然莫名感觉到一阵说不清的局促。 他主动解释。 先看周宗南:“我是租的房子,明哥是买的,不过很巧,正好是同一层。” 又看左聿明:“我去朋友家吃饭,路上碰到周宗南,他顺道儿送我过来。” 后来三个人一起上楼。 一块儿到了连鸳的房子里。 周宗南说不清的不自在,又难免揣摩左聿明,看着和连鸳挺熟的,之前可没瞧出来。 事实上之前连鸳和左聿明就是不熟。 熟了也是最近的事,但最近孟放没带连鸳出去过。 左聿明也有些莫名心虚,为被周宗南撞见和连鸳住这么近,他房产很多,其实很没必要一直住在这里。 但比尴尬更多的是疑虑。 如果他鼻子没出问题的话,周宗南和连鸳身上都是火锅味。 连鸳的房子不大,一下子多了两个高个儿的成熟男人,空间都占满了。 不过一个俊美沉静,一个骄傲帅气,挺赏心悦目。 他倒了茶给他们。 想了想又洗了一些水果放过去。 实在不会寒暄。 只能让他们吃水果,又说茶叶是孟放拿来的,应该会合他们的口味。 左聿明和周宗南看出连鸳待客的生疏,不约而同的想,在孟放不来的日子,连鸳一个人等在这里,一定很孤独。 一人拿了个水果,然后又都喝茶,做最礼貌的客人。 没多待。 房子的小出乎他们意料。 但很干净,也很温馨。 不过更让人感到一种道德上的压迫感。 因为随处可见的另一个男人的痕迹,衣架上挺括的大衣,玄关处明显大一号的拖鞋…… 左聿明率先起身告辞,又对周宗南说:“去我那儿坐坐?” 周宗南也起身:“正好有事和你聊。” 他们各自攥着连鸳洗过的水果,一个是苹果,一个是橙子,催促连鸳关上门后才转身离开。 到左聿明家,左聿明关上门后问周宗南:“你们晚上一起吃的饭?” 周宗南:“……” 他答应连鸳不告诉孟放,但左聿明这儿不能不说,否则和兄弟的小情人大晚上一块儿吃饭,多少说不过去。 几句话的事。 又提了连鸳是个孤儿的事。 说完了又嘱托:“别说出去,他……挺可怜的。” 左聿明良久无言,末了点点头。 周宗南也不知道左聿明是答应他不说出去,还是还认同了他说的,连鸳很不容易。 但他心里不坦荡,话也比往常少。 不过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多在意对方。 这天晚上,周宗南做了个梦。 梦境回到他和连鸳在包厢门口听到孟放那句话的时候。 他虽然尴尬,但更激动。 竟然大着胆子攥住连鸳的手:“别理他,我会对你好,和我在一起吧!” 后来周宗南就醒了,被自己吓醒的。 但除了惊吓…… 他摸了摸自己砰砰跳的胸口,更多的是恍然。 第48章 连鸳这天晚上睡的还算安稳。 不过睡前默默的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孟放说腻了的那种语气,加深记忆,告诫自己孟放只是金主,一个虽然不错,但心底其实很看不上他的金主。 他不该因为相处的好,竟然妄图和人做朋友。 连鸳知道自己的短处,他太容易被人欺骗了。 所以他对应的长了一个长处,就是记仇,谁要是骗了他,那他就再也不会完全信任这个人。 而孟放人前人后不同的面孔,就是欺骗。 连鸳三天后再见的孟放。 孟放和以前一样,问他这几天干什么呢,有没有下去转转,吃的什么,然后就是床上那些事。 第一次就算了。 第二次连鸳说不要了,他好累。 原本以为不在意,但不满还是丝丝缕缕的冒出来。 这是种需要时间消化的情绪。 孟放自觉理亏。 只以为是最近冷落了连鸳,连鸳生气了。 但他也克制的很辛苦。 干什么都会想到连鸳,尤其有些人会问他怎么不带人出来。 这时候孟放便说是腻了,说给他自己听。 但见到人,孟放心里就软和的不行。 亲了亲连鸳的肩膀,整个人覆上去将人圈在怀里:“我的错,刚才太用力了是不是?下次我轻一点,鸳鸳,转过来?让我看看。” 他声音既有成年男人的低沉悦耳,又有床笫间的那种特殊魅力。 连鸳耳朵发麻,转过去脑袋埋在他颈窝:“我没事。” 他不予计较。 也没什么可计较的,只贪恋最后这点温暖。 孟放是那种欲望很强烈的人,但这天晚上再也没做什么,只是一直抱着连鸳,自觉这种亲昵并不比之前的亲密差。 连鸳也正累得慌,就这么窝着睡着了。 出乎意料,第二天孟放没走。 孟放带连鸳去看房子。 他原本想把这个房子留给连鸳,但这房子留下他和连鸳太多的痕迹,怕连鸳将来住着总想着他,连鸳这样细腻的情感和性格,走不出来怎么办? 而且房子的装修更适合老年人,不活泼。 就又另挑了一套。 这段时间让人赶工装修出来的,在符合连鸳爱好的基础上做了最好的设计。 孟放亲自跑着看了几套房才选中的这一套。 地段很好,在很热闹的街市附近。 周边两个旅游景点,一个大公园,还有一个大学和若干远近不同的商场。 连鸳接受了孟放的房子,孟放给的东西,也从来容不得人拒绝。 他心里有些预感。 这天晚上两人极尽亲密。 孟放猛烈的、温柔的用尽了办法记住和连鸳在一起的感觉,直到连鸳睡过去。 本不该这么仓促。 但孟放怕了。 他一夜没睡。 给睡着的连鸳松松筋骨,免得他明天起不来床,又收拾了衣物和卫生,检查房间各处,确保安全。 第二天,孟放走的很早。 怕连鸳但凡清醒一分自己又舍不得。 还做了早饭。 在早上十点,估摸连鸳醒了,给人打了电话。 连鸳的声音还有点哑,告诉孟放他已经起床了,吃了早饭,又一一回答了孟放的问题。 比如腿不疼,腰也不疼。 也记住孟放说的,下午有人上门换密码锁,这样就再不怕忘钥匙。 连鸳也和孟放说一些事,比如劳逸结合之类。 后来是长久的沉默。 孟放想,他的小仙鹤可真聪明。 他又转账了两百万过去:“这段时间你做的不错,又过年了,算是奖金也过节费,以后……以后我就不去了。” 连鸳:“知道了。” 孟放一向果决,这次也一样。 他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我的意思是,鸳鸳,我们散了吧。” 明明白白的分开,连鸳也有些感伤,低声道:“知道了。” 孟放深吸一口气,又忍不住嘱咐:“这个圈子很乱,我们是个意外,你以后不要再接触这些,容易被人欺负,被人骗,知道了吗?” 连鸳:”嗯,知道了。” 孟放鼻子有些酸,眼角也酸,心道连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乖,只道:“那就这样。” 他挂了电话。 只是一段意外的爱情,一个还算合眼的人,仅此而已,他在心底这样强调。 连鸳在明亮的窗户前看了看和孟放的通话记录,阳光照在他脸上和身上,暖融融的。 他发信息给孟放:“谢谢,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短信没发送,又删掉了。 啰里吧嗦的,孟放大概会觉得烦。 这样就挺好的。 就是,他的运气果然一点都不好。 今天是他的生日,如果孟放肯多留一天就好了。 连鸳没有伤感太久。 盘点了自己的积蓄,孟放给他的钱加上他自己的工资收入,有五百一十五万,这还不算借给武连庆的十万。 他还有了一套房子。 那套房子连鸳很喜欢,比他想象中的房子还要好,还要合心意。 这么一看,运气就又挺好的。 连鸳把微信上孟放的置顶取消,免得一不小心打扰人家。 今天是生日,他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上午休息,中午想出门但腿还有点软,就点了外卖,一百多一份的酱香味的干锅虾。 时间一下子就空下来。 闲着也是闲着,连鸳索性又工作了一下午。 他喜欢写故事。 有了新的规划。 这本书收入不错,多更新争取在新年前完结,然后去旅游。 去南方,有海的地方。 刷过的视频里那里四季如春,特别好。 连鸳下班后找出门的衣服,看到柜子里还有孟放的几套衣服,索性将孟放的衣服通通放到一个新的柜子里,当不存在。 合格的前小情人应该像死了一样。 反正孟放也不缺衣服。 他换好衣服和鞋子,逛了附近的商场,吃了小火锅,路过蛋糕店又买了个小蛋糕。 店员说注册会员赠优惠券。 等到连鸳输入生日,又变成了生日当天会员免费得到一份小礼物。 礼物是一份糕点礼包。 原来那个小蛋糕上也多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连鸳倒了谢,想着以后就在这家买蛋糕了,虽然他不常吃,但想买的时候一定来。 他慢慢悠悠的拎着蛋糕回家。 路上很多人行色匆匆,很多人带着工作一天的疲惫,小孩子背着大大的书包,看着也很辛苦。 连鸳又觉得他的运气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多一点点。 五百万,可以躺平了。 心道孟放真是个好人。 最近收入也很不错,每个月扣完税还都能过万。 东想西想,没有不如意的。 走到单元门口前,有人从身后拉开厚重的单元门,示意连鸳先走。 连鸳说了谢谢,下意识看那人,看清了就露出个笑:“明哥,你下班了?” 左聿明很远就看到连鸳了,连鸳走的慢,他几步就跟上了,也注意到连鸳手里的蛋糕。 今天是连鸳的生日? 只是这么小一个蛋糕…… 左聿明觉得该做点什么。 他做了几样连鸳爱吃的菜,平复心绪后给孟放打电话。 只能这样。 告诉孟放今天是连鸳的生日,之后送出自己做的菜给他们庆祝,算是尽朋友之谊。 孟放的电话没打通。 左聿明松了口气,没有再打第二个。 拿着保温桶出门。 敲门, 换了家居服的连鸳站在门内,水银色的衣服,刚刚洗过脸和手正准备切蛋糕,脸上干净又水润。 左聿明将保温桶递过去:“今天兴致好,做多了,给你和孟放尝尝。” 三道菜。 一道大众的,一道连鸳喜欢的,一道孟放喜欢的。 他的心思压的一点都看不见。 连鸳知道左聿明喜欢做菜,而且大家都熟了,也没什么可推拒的。 但是…… 他不喜欢说私事,只是左聿明送菜过来肯定更多是看孟放的面子。 左聿明看出连鸳的犹豫,耐心的问:“怎么了?” 是要诉苦或者求助吗? 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愿意听连鸳说一说,也愿意去探听一下孟放的想法。 连鸳垂了下眼:“那个……我和孟放分开了,所以……” 左聿明听到自己心如擂鼓。 但他面上还是那样冷静,像一个年长的值得倾诉的人,甚至故意给出错误的理解以求准确的答案:“吵架了?” 连鸳挠了下额角:“不是,就是分开了,我们不在一起了。”拎着保温桶的手抬高了一下:“所以这菜孟放可能吃不到了。” 左聿明:“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孟放是,你也是。” 连鸳意外的看了眼左聿明:“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们礼貌的道别。 门关上后左聿明还站在那儿好一会儿,分开了,连鸳和孟放分开了? 他不该高兴,毕竟连鸳…… 想着孟放真是残忍,就不能在连鸳生日之后再说别的? 但又克制不住高兴。 他发信息给连鸳:[我们既是邻居又是朋友,有事就说话]。 连鸳回复他:[嗯嗯,谢谢]。 左聿明这天晚上克制了好几次才没有再找连鸳,陪他过生日说生日祝福甚至送礼物之类。 他知道连鸳。 如果太过于热情,连鸳会排斥。 慢慢来。 当天晚上十二点多,左聿明接到孟放的电话。 孟放:“手机掉水里关机了,有事?” 语气有种莫名的焦躁。 他知道自己处于戒断状态,自从早上和连鸳打过电话说散了之后,这一天他都心神不宁干什么都不顺。 提前下班陪母亲吃了饭。 回头洗澡拿着手机进浴室的,生怕错过什么。 但是什么也没有。 手机还掉浴缸了。 奇怪的是越到晚上那种无端的焦躁就越强烈,好像他错过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左聿明看了眼时间,连鸳的生日已经过了:“有个小事咨询两句,已经解决了。” 孟放:“那就好。” 第49章 连鸳觉得他应该没什么事会麻烦到左聿明。 但有个人对你说遇到事了尽管开口,这种感觉挺好的,尤其说这话的是左聿明,一个萍水相逢就肯伸手帮人的好人。 没想到麻烦事来的很快,左聿明遇到了麻烦。 他提着收拾好的鱼还有一些菜,在下午五点钟敲响了连鸳的房门:“电子锁坏了,进不去。” 左聿明西装革履,俨然社会精英。 但他手里一边提着鱼一边提着菜,又像一个养家糊口的很接地气的男人了,就是脸和身材格外突出。 神色无奈又歉意:“打扰吗?” 连鸳让开门:“不打扰。” 他一般六点半下班,冬天外面黑的早,如果要出门的话会在五点半或者六点换衣服。 左聿明注意到门口衣架上那件大衣没了,孟放的衣服。 他没有换鞋——连鸳说不用换,于是就在门口的地毯上踩了几小步,免得带进去灰尘。 连鸳没让左聿明换鞋是怕他麻烦,反正鱼放在冰箱就行了。 但左聿明问清楚厨房在哪里后,直接进去开了下灶台上的火,对跟过来的连鸳说:“灶台可以,吃鱼的话你喜欢红烧还是糖醋?” 连鸳:“……” 原来左聿明的意思是要在这开火? 左聿明解释:“鱼是新鲜现杀的,放久就不好了,开锁师父路远,不知道要多久,如果你介意的话,我等他开锁也行。” 他有些被排斥的失落,但不多,礼貌又安然。 连鸳只是意外和有些不适应,闻言道:“不介意,你用吧。” 左聿明就含笑道谢。 他外貌实在出众,堪称眉目如画,但气质又是平和宽容的,没有一点点威胁,反而赏心悦目。 之后就脱掉了外套,换了拖鞋。 衬衫西裤,肩膀腰线还有长腿的分量就肆无忌惮,系上围裙后在灶台间有条不紊的忙活,仿佛由来已久。 连鸳在旁边打下手,偶尔就会一恍惚。 恍惚做饭的人是孟放。 尤其左聿明和孟放身高差不错,从背后看身材也差不多。 但也有不同。 孟放做饭时会先切好一盘水果让连鸳去客厅玩,更喜欢大包大揽一力搞定,他如果叫连鸳去厨房,那就是拿连鸳当甜点先吃一口的意思。 左聿明则会和连鸳说说话,或者讲一讲菜怎么做好吃,鱼的来历和肉质的差别。 他从容的忙碌着。 不动声色下是比平常快的多的心跳。 也察觉到一些东西,比如孟放平常大概也经常下厨。 这让左聿明感觉到一些压力,然后变成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的动力。 连鸳吃的很好,不吝赞美,满足的眼神都变得慵懒和柔软。 饭后主动收拾碗筷。 左聿明没和他争,只是默默将灶台、餐桌还有地面又清理了一遍。 期间换锁师傅来敲过门。 师傅被左聿明和连鸳出众的容貌惊了下,看了眼挽着袖口拿着拖布的左聿明,对连鸳道:“锁没坏,没电了,已经换好。” 他是被从开锁平台上叫的,网上付过账,平台会把钱打给他。 连鸳挺高兴,对左聿明说:“锁没坏!” 左聿明当然知道锁没坏,他早上出门换的电池,将之前用过没扔的废电池换到了电子锁里。 看连鸳替他高兴,笑道:“那挺幸运的。” 没有立即走。 切了饭后水果和连鸳一块儿吃,延长了相处的时间。 但不能不回去。 强大的自制力让他起身告辞。 连鸳没有立即关门,看着左聿明走过去真的打开了门,这才放心。 左聿明握着门把手看着那边的连鸳:“晚安。” 连鸳笑了笑:“晚安。” 睡觉其实还早,才九点多,很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桃桃坐在鬼哭狼嚎的包厢里,躲在角落和连鸳聊天。 他原本很喜欢热闹,但连鸳是个安静的人。 最开始也很无力。 但和人接触着接触着,桃桃就觉得安安稳稳聊两句也挺好,很接地气,不至于被眼前的纸醉金迷晃了眼。 当然他总和连鸳聊天,根本原因是周宗南的命令。 桃桃原本致力于将连鸳带出来玩。 他都和平常相处的同类型朋友夸过海口了,说连鸳怎么好看性格怎么好,最关键是连鸳傍上的是孟放。 所有人比脸比身材比收入但更比跟着的那个。 毫无疑问,孟放是最顶尖的那个,这让连鸳也引人瞩目。 可惜连鸳没出来过。 有人抱怨连鸳架子大,都让桃桃给挡了,他现在说话也很有分量,因为周宗南也是顶尖那一撮的。 但桃桃为连鸳说话也因为周宗南。 桃桃跟周宗南说过连鸳叫不出来的事,这其实是给将来摸不着连鸳的内情做铺垫,免得被责怪。 没想到周宗南反而强调不要把连鸳介绍给乱七八糟的人,说连鸳喜欢清静挺好的。 桃桃就放心了。 他一如既往的问连鸳干嘛呢,怎么最近连跟孟放出来都不来了,怪想他的。 几秒后,桃桃看着聊天对话框的眼睛就瞪圆了。 连鸳回桃桃的话很简洁:[我和孟放分开了]。 虽然知道连鸳不说假话,但桃桃还是又确认了一遍,然后陷入深深的纠结。 他的饭碗到头了? 如果周宗南知道连鸳和孟放分开,那还有他什么事? 纠结后,桃桃还是告诉周宗南了这件事。 不告诉那不是傻么,周宗南和孟放是朋友,迟早会知道,他早点告诉对方,这还算立功了。 于是五分钟后,连鸳和孟放分开的消息传到了周宗南耳边。 当时周宗南正在喝酒,和孟放。 手机拿起来顺眼一扫,人就呆住了,怕出现幻觉,还眨了眼。 孟放敲了敲桌子:“干嘛呢,醉了?” 周宗南张了张嘴,想起孟放那句“腻了”,就觉得问一句似乎也没意思,一口把酒闷了。 心里火烧火燎的。 酒的缘故,也不全因为酒。 迅速给桃桃回信:“问详细点!” 后面再没详细的,桃桃告诉周宗南连鸳不想多说。 孟放觉得周宗南心里有事,他心里也有事,但不能说,免得分开了还带累连鸳。 这是个利益的圈子。 如果让谁知道他对连鸳动了感情,说不准连鸳就会被有心的人利用,这样悄无声息轻描淡写的分开最合适。 自己的不能说,难免关心别人的,想伸把手。 周宗南看着他孟哥,还穿着上班那身衣服,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有种硬朗的很男人的那种帅劲儿。 他有段时间还一直模仿来着。 但人家在部队出生入死过的,那个劲儿很特别,模仿不来。 不过现在再看,就觉得没当初那么帅了。 连鸳多好呢,怎么就腻了,不合适就不合适,怎么还当众说? 周宗南对孟放怀着几分怨气。 不过他也是城府深沉的人,加上孟放跟前这件事还难免心虚,硬是演技开到十层敷衍过去了。 孟放也就没多问,世上谁没烦恼事呢。 昨天他妈还问来着。 说他最近怎么好像神思不属,是不是谈恋爱了。 孟放当时一个激灵。 心里后悔了。 是不是分开的太快了? 如果克制着,和连鸳再多相处一段日子也挺好的,他喜欢照看着他,喜欢接近他,和他亲热…… 可说散了再回头,将来又再分开,没这么二次捅刀的。 晚上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 联系的左聿明:“最近见过连鸳吗,他怎么样?” 左聿明问:“你们闹矛盾了?” 孟放:“没有,分开了,你知道连鸳的性格,这有些突然,怕他接受不来……” 左聿明想起几个小时前和连鸳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事。 他饭做的好,连鸳吃的就好。 有点像小仓鼠,一点一点的吃,神情很满足很享受,似乎吃饱穿暖就是最幸福的事。 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左聿明见过连鸳依赖孟放的样子,眼睛里只有孟放一个人,对其他人都淡淡的,但现在的连鸳,对所有人都淡淡的。 甚至让人恍惚觉得,连鸳眼里的孟放和别人差不多。 只是那时候他身边是孟放,所以眼睛里就只有孟放一个。 这种发现鼓舞人心。 孟放可以可以,他怎么就不可以? 左聿明想成为连鸳眼睛里的唯一,他不会像孟放那样,放开这样一个人的手。 想了很多,其实时间过去不几秒。 他说:“见过两次,看着还好,和以前差不多。” 孟放:“……那就好。” 他眼前浮现连鸳一个人生活的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但既然左聿明说看着还好,想必情绪还是挺稳定的。 有些私人物品好像还在连鸳那里。 也许过段时间可以用这个做借口,当面看看。 孟放计划好了下一次见面,心里安定很多。 比起他,周宗南的情绪像过山车。 但选择只有一个。 如果孟放还和连鸳在一起,那他绝对不会伸手,但这不是分开了么。 其实这时候正儿八经的做法是和孟放通个气,告诉孟放他看上连鸳了,这在这个圈子是常事,毕竟连鸳只是孟放腻了的小情人。 但这样做未免就太不尊重连鸳了。 而更深一层,周宗南直觉如果真告诉了孟放,那连鸳可能就又没他什么事了。 周宗南想先确定和连鸳的关系。 在他看,连鸳太好懂了,单纯温良还有点小固执,那点小固执会让连鸳选择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后,绝不会被外力破坏,除非内部关系破裂。 他也没想把连鸳当小情人。 正经的追求,正儿八经的恋爱,他的初恋。 想着连鸳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吃东西的样子,还有那种只看得到他的眼神,周宗南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第二天,周宗南开车到连鸳楼下。 坐车里给连鸳打电话,语气假模假式的低沉颓唐着:“下来吃个饭?最近糟透了,也不知道跟谁说……” 第50章 接到周宗南电话时连鸳起床不久,沉默了几秒提醒他:“我是连鸳,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挺诧异。 像周宗南这样整天精力满满的人,竟然也会有感觉糟糕的时候。 鱼覤湍堆 周宗南忍不住笑了声:“没打错。” 很快又切换了到像被抽筋扒皮了似的无力感:“连小鸳,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和别人说这话,人家得笑死我,我不要面子的?” 莫名其妙就多了个连小鸳名字的连鸳:“……” 到底答应了。 如果周宗南正经联系他,连鸳一定会找借口推了。 周宗南是孟放那个圈层的人,这个世界看似人人平等,其实三六九等随处可见。 连鸳有自知之明,没想着还和孟放相关的人和事有关联。 当然,左聿明不算。 他们是邻居,而且以前就认识,在认识孟放之前。 但连鸳记得那天周宗南小心翼翼的安慰他,送他回家,就当还个人情。 周宗南的车很张扬,倚靠在车门边的他更张扬,年轻又耀眼。 但这种年轻并不浮躁,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炫富的败家子富二代,帅的既不羁又恰到好处的收敛,很有味道。 行人频频的看。 连鸳也看,他是个颜控,这是种本能。 不知是不是错觉。 感觉今天的周宗南格外的好看。 连鸳没感觉错,周宗南今天就是格外好看。 周宗南六点多就起床健身,而后精心打扮,车库挑车都花了半小时,出门了觉得鞋子差点意思,又掉头回去换了双新鞋。 效果显而易见。 周宗南看到连鸳眼前一亮的那种小表情,腰板挺的更直了。 也看连鸳。 光线明亮的好天气,穿着长款羽绒服和加绒运动鞋的连鸳,头发乌黑皮肤冷白,简洁又干净,像一滴露珠。 周宗南给连鸳开了车门,等他上车才上去。 密闭的空间, 周宗南喉结动了动,尽量语气平常的开口:“吃早饭了吗?” 连鸳说吃了,吃的小蛋糕,生日那天蛋糕店的赠送,打量周宗南的神色:“你还好吧?” 应当是不大好,都换耳钉了。 之前的耳钉是血红色的,现在是淡淡的粉。 虽然一样好看,但连长久不变的配饰都换了,可见心情起伏的确不小。 周宗南看到连鸳眼睛里明晃晃的关切,深感亏心,这也太好骗了。 但是没办法的事。 他确信如果不来点凄凄惨惨戚戚,连鸳压根不会搭理他。 亏心之外是窝心。 问连鸳:“能陪我去看鱼吗?” 第一场约会——周宗南自封的,当然要慎重。 周宗南考虑一晚上,最终选定去海洋馆。 其实照他的意思,肯定最好最贵最漂亮的通通给连鸳,求偶时的正常心态。 但时机不对。 好的场合难免碰到和他一个圈子的人。 而连鸳被孟放带出去过。 现在连鸳和孟放分开还没几天,孟放要知道了,难免再生波澜。 结合连鸳那次钓鱼玩的很开心,海洋馆也还算个烂漫的地方,工作日人少,一切顺理成章。 连鸳没意见:“都行。” 过了会儿又问周宗南:“要准备什么吗?” 周宗南不解。 连鸳解释:“我没去过。” 不仅没去过,脑海中就压根就没有海洋馆这个概念,要不然早就去了,看不着海先看鱼也行。 周宗南感觉到连鸳那种怕给人添麻烦的意思,心软的一塌糊涂:“不用准备什么,有我呢。” 去的路上,周宗南说了自己哪里不高兴。 不高兴的事多了,以前也从来不当回事,但这会儿随手就能捞出几个来。 半真半假的。 比如他妈是继妻,前头妻子留了长子,他们母子很长时间都不受欢迎等等。 其实这都是周宗南十五岁之前的乌糟事。 长子不争气惹了事,早几年就被送出国了,周宗南铁板钉钉的继承人。 连鸳听的认真。 他不太会安慰人,就只能倾听了,然后补上一两句赞同的话:“太过分了”之类的。 到地方两个人都没下车。 周宗南偏身看着副驾驶的连鸳:“人家都看我要什么有什么,架那儿了,倒不好说,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连鸳摇头:“不会,你很好,很优秀。” 周宗南禁不住往前倾了倾身:“真的?哪儿好?” 连鸳想了想,努力的夸赞。 眼前人的优点显而易见,长得好,个子高,声音也好听,家世背景也好,这是硬件,为人热情正直,聪明有能力,这是软件。 每一句夸都有理有据,并不是瞎说。 硬件显而易见,聪明有能力这些,听周宗南说的学历和掌管家里大部分生意的事,就知道了。 周宗南没想到他在连鸳这儿有这么多优点,人都有些晕乎了。 别的都能理解。 忍不住问:“正直哪来的?” 连鸳提起当初周宗南警告他的事,为朋友操心,知道错了就立刻道歉。 周宗南心头滚烫,好悬一句“我这样好够不够做你男朋友”就从嘴里出溜出来。 按捺着情绪道:“你这么说,那我可就当真了!” 连鸳发现周宗南心情不错,心道真是很好安慰。 后来就玩疯了。 他没来过海洋馆,看到的一切都很新鲜,尤其还碰到白鲸和人鱼的表演。 周宗南注意力一直在连鸳身上,看他兴奋的脸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粉,像个孩子一样,越发觉得今天没来错。 还有就是,他和连鸳真是天生一对。 多有缘分呢,都喜欢水和鱼。 正琢磨呢,冷不丁两个年轻女孩凑过来要联系方式。 两个女孩盯着周宗南和连鸳很久了,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这谁能忍住。 尤其她们喜欢的类型不一样,那就更和谐。 由于个头稍矮一点的那个看着就好说话,脸圆圆的女孩就先问好说话的那个,方不方便加个联系方式。 连鸳正看水母呢,红色的像花一样,一飘一飘的很神奇。 被叫了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就被原本在他身后的周宗南挡住了。 周宗南对两个女孩子说:“不方便,不好意思。” 高个儿女孩胆子大一些,近距离看周宗南一张帅气桀骜的脸,磕磕巴巴道:“怎么……怎么不方便?” 周宗南:“他有对象,让我看着。” 已经明白前因后果的连鸳:“……” 高个儿女孩又问:“那加你的可以吗?” 周宗南:“……我也有对象,让他看着。” 说着让了下位置。 手搭在连鸳肩膀上,下颌抬了下,示意连鸳说话:“是吧?” 连鸳看周宗南一本正经的瞎扯,点点头:“是这样。” 两个女孩子失望的走了,一步三回头的。 周宗南手还搭连鸳肩膀上呢,哥俩好的感叹:“现在的社会真是太危险了,以后出门还是得结伴,下次想去哪儿玩,动物园去不去?” 连鸳不习惯被人靠太近,但周宗南不算讨厌,又兴致勃勃的,他不愿意破坏人兴致。 想了想道:“下次再说。” 动物园连鸳去过的,大学时被同学拉着去的。 不算太喜欢。 鱼生活在水里看着挺快乐的,但动物园不管是狮子老虎还是鸟都关在笼子里,肯定不快活。 连鸳被关过,很知道那种感觉。 周宗南就知道连鸳不喜欢动物园,琢磨着下次去哪儿,或者直接出海得了。 两个人在海洋馆逛了大半天。 又遇到一波要联系方式的。 这次两人配合着还是那套互相监督的说辞。 等人走了,周宗南问连鸳以后什么打算,这种年纪是不是正好谈个恋爱什么的。 连鸳摇头。 因为周宗南跟他说了家里的情况,这算是心里话了,他也愿意说两句心里话。 挺简单的:“没意思,不想谈。” 周宗南心就一提:“怎么会没意思呢,有个人你看到他就高兴,每天都想着他,想和他一起做很多事,想想都高兴。” 激动的说完又心说坏了。 小心翼翼的问:“是因为……” 连鸳摇头:“不是,就是没意思。” 如果当初孟放不是干脆利落的说他们只是金钱交易,连鸳肯定不会和他在一起,他不想谈感情。 人这种生物太复杂了,感情也瞬息万变。 连鸳恰恰最需要稳定,对他来说一切跌宕起伏都是危机。 不过这是他的想法。 像周宗南这种精力十足物质充裕,对一切充满热情的人,和他不一样。 连鸳走到没人的地方,等周宗南跟过来后和他开诚布公:“那天的事没什么的,你不用害怕伤害到我,我想得通。” 周宗南等着连鸳的下文。 连鸳道:“你吃过水果吧,如果天天吃一样的水果,就是会腻。” 周宗南:“你不是水果!” 连鸳觉得这时候的周宗南挺幼稚的,一点都没有之前威胁他时那种霸道范儿,但这样的周宗南倒很真实。 真实的让人愿意和他真实的相处。 靠在窗台上慢悠悠道:“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孟放眼里的我相当于你眼里的桃桃。这些事不是正道,被看不起也很正常。” 周宗南的确看不上桃桃,但代换到孟放之余连鸳,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禁不住想,孟放私底下对连鸳也像他对桃桃那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他想知道,但又不敢问。 甚至后悔对桃桃过于不屑和冷淡,仿佛这种情绪会波及到连鸳。 连鸳看出周宗南的欲言又止,这人,心这么软呢。 想了想道:“这没什么,真的。而且孟放对我不错,甚至让我觉得我是他很爱护和尊重的朋友。” 他的确在孟放那儿得到很多,不管是物质还是别的什么。 言谈中眉眼便温和又柔软。 一句话的贬低让人清醒,但更多的东西也不至于一句话全抹掉了。 周宗南:“那你……你喜欢他?” 连鸳摇头:“我们最开始就说好的,我只爱他的钱,他给了我很多钱,银货两讫。” 周宗南不明白连鸳,他怎么这么轻描淡写,仿佛不论好还是不好,都完全可以接受。 又好像有些明白。 明白的是连鸳果然有些固执,说好了只爱钱,便绝不往前一步。 这种固执让周宗南松了口气。 毕竟那可是孟放啊,他整个成长过程中见过的最优秀的同龄人,似乎不可战胜的男人。 周宗南还想和连鸳聊聊别的。 比如连鸳喜欢什么样的人,爱好这些,总之相关的东西他都想了解。 但连鸳手机响了。 两个人站的近。 周宗南就也看到连鸳手机屏幕上的电子名片,“孟放”两个字闪烁着,似乎感应到他们言谈涉及到他了一样。 50-60 第51章 连鸳走到离周宗南远一点的地方,接通了电话,但是没有说话。 他和孟放已经结束了关系。 再不是一接电话就随便什么都可以说的关系。 电话那头,孟放捏了捏鼻梁。 忙昏头了。 看着快到中午吃饭的点,下意识给连鸳打了电话,问他中午吃什么。 打都打了。 孟放将错就错,像往常一样问连鸳:“干什么呢?” 连鸳看了眼不远处的周宗南。 周宗南也正看着他,挺拔又帅气,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凝重,仿佛连鸳一招手就会过来。 但连鸳没有提周宗南。 换成别人也不会提,他没有对孟放交代这些的义务。 其实本不必这么疏远,但连鸳记性很好,清楚的记得孟放那种无所谓的语气。 就说:“出来转转。” 孟放看向窗外。 大落地窗外是连绵的高楼,他这里视野很好,看得见高悬的太阳和清朗的天空。 是连鸳会喜欢的天气。 总要有个正经理由。 他说:“还有些东西在你那,晚上我去取?” 连鸳:“嗯。” 孟放感觉出连鸳的冷淡,很想说点什么,到底没说。 电话很快挂断。 周宗南大步过来:“什么事?”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连鸳就说了。 周宗南:“孟哥说他来取……衣服?还有别的吗,文件或者什么重要的东西?” 连鸳想了想。 家里的卫生之前一直是孟放负责,不是他懒,是孟放太勤快,所以也说不准。 末了道:“不清楚。” 这会儿水族馆已经转的差不多,两人中午一起吃了饭。 周宗南提前说好他请客。 连鸳没意见。 吃完饭后周宗南开车送连鸳回去,路上表情还有些沉。 连鸳心道看来家庭的事对周宗南影响真的很大,自我开解方面他还算有些经验,尤其周宗南现在已经自立。 就给他出主意:“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后发制人?” 周宗南感兴趣的道:“说说。” 不是词的事,而是连鸳主动和他说话,这是个可喜的进步。 连鸳:“不管是亲朋好友还是别人,关心这种东西都强求不来,不如放开手,看别人给你多少,量入为出,这样就不会太过痛苦。” 前二十年他一直在试图引起养父母的注意。 最终也没得到。 但他有别人没有的,比如真的试图以死亡做终结,然后重启了对生活的热爱,虽然不多,但目前还算不错。 周宗南看着连鸳认真的样子,下意识想,以前的连鸳,很痛苦吗? 他点点头:“有道理,我想想。” 心里其实并不认同。 大家族枝繁叶茂是真,但关系错综复杂弱肉强食胜过普通家庭千百倍也是真。 周宗南走到今天这一步,强求的事多了去。 但他明白连鸳一些了。 即使在这世上禹禹独行,即使因为钱和旁人在一起过,但连鸳却的的确确是一个干净又柔软的人。 真的像露珠。 一眼看上去透明又冷清,碰一碰却是软的。 今天是个好的开始。 他在连鸳下车时道谢,说心情好多了,也嘱咐连鸳有事就叫他。 不知道孟放是真的来拿东西,还是后悔了。 周宗南祈祷是前者。 如果是后者,以他的判断,连鸳应当不会轻易复合。 而他,只能提前和孟放开诚布公。 连鸳答应了,想起左聿明也说过类似的话。 心道物以类聚也有一定的道理,像周宗南和左聿明还有孟放,都是挺不错的人。 一定程度上的不错,人无完人么。 下午连鸳整理了孟放的东西,还去楼下买了两个装东西的箱子。 收拾起来才知道,孟放居然放了这么多东西在这。 衣服、鞋子之外还有好几本书,一副蓝牙耳机,两块手表和好几个袖口、胸针,还有好几盒没拆封的…… 这些东西他都妥帖收拾好,小东西另装了一个手提袋。 林林总总收拾完都堆在门口的位置,方便孟放拿。 那几盒没拆封的东西连鸳当然没放进去,找了个隐蔽的抽屉丢了进去。 收拾完是下午四点。 四点半孟放来了短信:[晚上不要吃饭,我六点到,给你带晚饭]。 连鸳想了想回他:[不用了,我订个外卖就行]。 孟放看着连鸳的信息楞神,连鸳生气了,还在怨他。 可这是没法子的事。 如果连鸳是个女孩子,他愿意立即求婚,一辈子都呵护他珍爱他,可现在,他连将他带给亲朋好友都做不到。 孟放提前结束工作,去休息室换了新的衣服,还打理了头发,拎着吩咐助理订的外送下楼。 他离开后,助理办的员工悄悄聊天。 所有人都觉得孟放今天肯定有重要的约会,本来就够英俊的孟总,特意收拾后简直要让人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孟放是业主,他的车能直入小区的地库(连鸳从不注意这些,只以为是他租了房子的缘故)。 开车入地库后他又返回了一层,到小区门口的鸭货小店买了一份鸭爪和一份鸭脖。 这种感觉熟悉又踏实。 但很快孟放就收敛心神。 在电梯里,对着明亮的电梯壁,他还练了练表情。 要平常的温和的,不能有丝毫不妥当的情绪泄露出来,孟放想。 孟放敲门的时候将近六点,连鸳还没有吃饭。 晚上他准备煮一包泡面,等孟放走了后再煮,这样还不用下楼。 开门后两人都有一瞬的怔仲。 其实并没有很久没见,甚至不到一周,而上次见面,他们的亲密只是简单形容都会让人脸红心跳。 但散了是个神奇的词,让人无端尴尬。 连鸳回神要早一些。 尽管他还是又一次惊叹孟放的好看,大长腿、挺直的鼻梁,腰带圈着的地方他印象很深刻,特别有劲儿。 但分开就是分开了。 连鸳把孟放的拖鞋都包了塑料袋放箱子里了。 于是孟放进门后顺手开了鞋柜的门,就没找到他的鞋,他看连鸳。 连鸳:“没事,不用换鞋。” 示意孟放看另一边:“你的东西我都整理好了,衣服还有手表、耳机这些,反正都在里面,如果还缺什么,回头我再找。” 孟放将手里的袋子递给连鸳:“带了点你喜欢的东西。” 不动声色的打量。 精神状态是还不错,但也许是分开的缘故,隔着什么了似的。 要照着以前,进门那一瞬小仙鹤就扑他怀里了,或者不客气的拿过袋子在里面搜刮。 连鸳接过来:“谢谢。” 他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又去换鞋:“我帮你送下去,东西有点多。” 两个大箱子,正好一人一个。 孟放还站在门口的地垫上,这和他潜意识的不一样,但到底要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但显而易见,连鸳变了。 即使是第一次见面,孟放也没有见过连鸳这样冷淡的样子。 很排外。 好像他们是什么陌生人。 这感觉很不好。 孟放不知道的是,左聿明和周宗南眼里的连鸳,最开始就是这样的,也就是现在才开始露出点让人受宠若惊的温情。 而孟放第一次见连鸳,连鸳不冷淡,是因为在和武连庆聊天。 后来他们就上了床。 很长一段时间,对连鸳来说孟放是完全冷淡不起来的人,他们第一晚,连鸳就被搞哭了。 哭都哭了,后来的事不提也罢。 但现在,在连鸳这里,他和孟放的关系已经结束。 他一向喜欢清清楚楚。 清楚到知道孟放只是孟放,他们的混乱关系终结在那个电话,而时光绝不会回溯。 孟放没忍住,握住连鸳的肩去看他的脸:“怪我呢?” 连鸳没有躲开孟放的触碰和观察,摇头道:“没有,我懂的,以后不给你添麻烦,不纠缠,对不对?” 这些都是桃桃闲聊时说的,告诉他有钱人最讨厌纠缠。 连鸳也想着好聚好散。 孟放的眼睛漆黑又深邃,他好像有些生气,又似乎松了口气,点点头:“是这样,真聪明。” 连鸳到底没有帮孟放搬箱子。 孟放把两个箱子摞在一起,那么重的东西,他双手一抱就起来了。 就是看着有些搞笑。 大概孟总一打眼就是那种很高高在上的人,抱着两个不那么高贵的塑料箱子,很不协调。 连鸳跟孟放一起下去。 他接到武连庆的电话,对方拜托他去学校接一下萱萱,还和以前一样,夫妻两个都加班呢。 连鸳跟到了地库,帮孟放按电梯,也想着孟放抱不住箱子了能帮一把。 但孟放一直抱的很稳。 想想也是,他们在一起时孟放总能把他抱起来,抱很久都没问题,力气很大。 力气很大的孟总,心里憋着气。 这样子很挫,他想。 很像那种被老婆赶出门的落魄男人。 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将东西放好后叫住了连鸳:“上车,我送你去。” 刚才的电话他听到了。 话说完就上车发动车子,但连鸳没上车。 孟放降下车窗:“鸳鸳……” 连鸳还站在原地:“不用了,不远,我想走着去。” 他下楼的时候就穿好外出的衣服了。 长款羽绒服,保暖的鞋子,像和孟放以前那样,但却没有像孟放熟门熟路找拖鞋那样熟门熟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孟放眉宇压低,这是他不高兴时的细微表现。 连鸳还是没动。 他其实很想问问孟放那句话什么意思,他很在意,因为他把孟放当朋友,偷偷的当朋友。 但他没问。 总要给自己留点自尊,总要成长。 一年前那个深夜,他问养父母到底有没有爱过他,结果得到一顿嘲笑。 自取其辱这回事,一次就够了。 他温和的望着孟放:“真的不用了,再见。” 还抬手,友好的挥了挥。 第52章 孟放心里梗的慌,连鸳比他以为的做的更好,但怎么就这么让人难受呢。 难受到恨不能立即把人塞进车里。 或者说直接提溜上楼,去卧室,或者直接在客厅……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车窗没升上去,淡淡的说了句“随你”,然后开车走了。 孟放的车很快离开地库。 连鸳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声汽车鸣笛,不远处一辆车上下来个极俊美的男人,是左聿明。 左聿明走到连鸳面前:“你和孟放……他把他赶走了?” 他也不知道用什么心情说出的这句话。 目睹了全程。 隔着点距离,加上连鸳和孟放说话的声音不大,刚停好车的左聿明听不到什么,只能看图猜测。 反正看起来孟放恋恋不舍,连鸳冷淡疏远。 连鸳:“……他来取东西。” 左聿明肩颈一松,不是孟放后悔了就好:“是我误会了。”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看连鸳按的一楼,左聿明问了句,得知连鸳要去接小朋友:“天都黑了,我开车送你。” 连鸳拒绝:“太麻烦了。” 左聿明:“不麻烦,就算不为你,小孩子大冷天冻一冻也容易生病。” 连鸳知道平常武连庆夫妻接萱萱都骑电动车,晚上确实挺冷的,这么一想不由有些犹豫。 左聿明在他犹豫时就按了负一层:“一块儿去一块儿回来。还是你还在怪我,或者我还不够格当你的朋友?” 人都这么说了,连鸳哪能再拒绝。 有车就是比较快。 萱萱看到左聿明就呆住了,本来就很文静的性格,这下更文静了,在连鸳送她上楼时才悄悄对连鸳说,那个叔叔真好看。 连鸳很赞同这个话。 用微波炉给萱萱热了饭,嘱咐她反锁门,之后离开。 下楼时走的比较快,怕让左聿明等太久。 楼道老旧,有层灯坏了,连鸳走的又急,一不留神踏空,下意识握住扶手才没滚下去,但脚腕好像扭了。 连鸳单脚跳着出的单元门。 这个是个老校区,积雪化掉一些后又结了冰,必经之路上一大片冰面,单脚跳实在没勇气过去。 只能打电话:“那个,明哥,你能来一下吗?” 急匆匆赶来的左聿明,看到的就是昏暗灯光下扶着门框的连鸳,一只脚缩抬着,明明疼的眉心都皱着,还对他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 左聿明几步过去,蹲在地上查看连鸳的脚踝。 连鸳吓得往后缩,他挺讲卫生的,但这不是讲不讲卫生的事,让他去碰别人的脚,那心里也得膈应。 左聿明一手攥着连鸳的脚踝,抬眼看他:“扶好了,别动!” 这话并不疾言厉色,但无端有些分量,让连鸳觉得他乱动是在胡闹,讷讷道:“真没事,就是扭了一下……” 左聿明小心活动连鸳的脚踝,确认骨头应当没受损伤,但还是道:“得去医院。” 连鸳不想去。 有段时间他神志恍惚,磕磕碰碰的,也崴过脚,休息几天就好了。 打商量:“这个我有经验,我可以在家休息,如果不好再去医院也来得及。” 左聿明拉好连鸳的裤脚:“你不可以。” 话说的不容反驳。 不过很快着急上火的情绪压了下去,一如既往的平和宽容:“我该陪你上楼的,听话,关节的问题不是小事。” 话说完,干脆利落的将连鸳横抱起来了。 连鸳吓了一跳,下意识抱住左聿明的肩膀,几秒后又赶紧松开。 左聿明看了他一眼。 光线昏暗,连鸳说不清这一眼什么意思,反正大概不是不满。 连鸳很尴尬,不习惯被人这么近的接触:“我能走,你扶我一下就行,挺重的。” 左聿明抱的很稳,走过冰塘时也很稳:“不重。” 月色淡薄,他只有过于高挺的鼻梁那里承接了一段月华,眉目在半明不暗中深邃又可靠,似乎个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又似乎自在从容。 太近了,连鸳看的有点入神。 冷不丁左聿明问他:“看什么呢?” 连鸳移开目光:“没什么。” 左聿明也没再问,但那种因为连鸳受伤的焦躁就被抚平了很多,一张不错的脸一向让他比较烦恼,如今却觉得也还不错。 左聿明带连鸳去的私立医院,路上他已经打过电话,连鸳一去就得到接待。 没什么大事,就是崴脚了。 医生仔细交代了一些事,先冷敷,四十八时后热敷,尽量不要活动,还有不适再过来。 连鸳记住了,又问:“平常走两步没事吧?” 医生看了看左聿明,专业的回复:“最好不要走路,没人照顾的话可以雇个短工,不注意休养会加重疼痛和肿胀,还会习惯性崴脚……” 能在这接待贵客,他是技术和情商都出众的那类人。 看贵客小心翼翼的样子,再看两人之间熟悉但不亲密,就知道升职加薪的机会来了。 连鸳没想到崴个脚居然这么严重,心有戚戚。 左聿明打断医生的话:“他有人照顾,这些问题会注意的。” 医生讪讪:“那就好,那就好。” 连鸳赶紧道:“谢谢医生。” 离开的时候就不再抗拒左聿明抱着他了:“麻烦你了。” 左聿明说不麻烦。 他心里的各种念头早就疯狂生长,只勉强披着朋友的礼貌的皮而已,连鸳比他想象的还要轻的多,温顺的让人难以自制。 连鸳想着别的事:“有件事我说了你别生气。” 左聿明慢慢往前走:“不生气。” 连鸳低声道:“你刚刚对医生,有一点不客气,这样不好。” 左聿明就也低声问他:“怎么不好?” 连鸳:“最好不要得罪医生还有厨师,人总要生病,吃饭的话厨师心情不好,做的东西就会难吃,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不说这些话。 但左聿明一晚上都被他带累,刚才也是为他着急。 左聿明那会儿是看出医生的心机,烦他吓着了连鸳,但这些话不好对连鸳说。 他这样高大,抱着人也步履稳健。 此刻却微垂着头,很受教似的道:“有道理,我下次注意。” 他们声音都很小,像在说悄悄话。 左聿明看着乖乖把脑袋靠在他胸口的青年,这是他从未体味过的亲近和安稳,尤其连鸳在为他考虑。 意犹未尽的问:“还有吗?” 连鸳摇头,他有些累。 上午去海洋馆精力都用完了,下午又收拾东西,晚上又受伤,晚饭也没吃。 这一天过的……就很活泼。 私立医院人很少,但地方特别大。 连鸳记得来的时候找医生很快,没想到出去的路线不一样,要走很久。 他想下来。 左聿明把他抱的更稳当了:“马上就到。” 果然几分钟后就到停车场了。 风很大, 出大楼前左聿明就让连鸳把羽绒服的帽子拉好了,又让连鸳从他兜里掏出车钥匙。 连鸳被放在副驾驶上。 在左聿明倾身要给他系安全带时,连鸳抬手撑住他胸口,左聿明太高大了,靠过来像山压下来,让人有种莫名的压力。 连鸳无奈:“我是脚伤了,不是手。” 左聿明也回过神,照顾上瘾了,忘记这一茬。 不禁笑起来:“还真是。” 他笑起来眼睛微弯,能透过成熟文雅的男人的形貌看到少年时的一点影子,纯真清朗。 连鸳不禁赞叹,真好看。 不过好看是一回事,他还是拒绝了左聿明提议的让他住在他家,这样方便照顾的提议。 不方便,也不自在。 拒绝的时候,连鸳坐在左聿明家的沙发上。 他光着脚,脚踝隔着毛巾敷着冰袋。 连鸳家没有冰袋,左聿明上楼直接把他带到了自己家,给他冷敷。 脚上敷着冰袋,手边还有水果和各种小零食,连鸳有种他不是受伤而是在度假的感觉。 享受是挺享受的。 但他回去还想洗个澡,毕竟去过医院,而且他也更喜欢一个人呆着的感觉。 虽然左聿明人很好,照顾的也很周全,但他是个将近一米九的成年男人,存在感真的很强。 连鸳有些被压着的感觉。 左聿明知道连鸳不会接受同居一室,退而求其次:“你需要照顾,和我出去受的伤,我是第一责任人,我得负责。” 他是个优秀的谈判者,远不是连鸳可招架。 谈判的结果是一周内连鸳一日三餐都由他负责,他上班中午也会让人送来健康的饮食,至于打扫卫生这些,则在下班后看实际情况帮助连鸳。 医院时,连鸳被医生严肃的说辞吓到,但回到家这种感觉又淡了。 还是有些不同意。 他在左聿明去切水果的时候试过,勉强能走,单脚跳也行,除了暂时不出门,其他都不影响什么。 外卖能直接送到门口。 至于家务,他一个人住,没什么家务。 就算有,洗衣服擦桌子擦地这些,攒一周再做也行。 左聿明一一反驳,外卖油大盐大不适合受伤的人,好的居住环境更有利于恢复,而且早晚冰敷或者热敷都需要人帮忙。 连鸳无力招架:“……那就麻烦你了。” 左聿明眼底温柔:“不麻烦。” 两个人都没吃晚饭。 他煮了米饭,现炒了三个小菜,看着灯光下连鸳专心致志吃饭的样子,心软的一塌糊涂。 饭后送连鸳回去。 走廊不冷,左聿明让连鸳抱着脱下来的羽绒服,连人带衣服抱起来送过去。 顺理成章要到连鸳家门锁密码。 以后天天过来照顾人,总不能让连鸳跑来开门。 左聿明离开后,连鸳靠在沙发上轻轻吐了口气。 他真正的放松下来。 不是左聿明不好,是照顾的太好了,而且左聿明看着好看还好说话,让人如沐春风,但做决定时又很果断。 说抱他就抱起来,说去医院就去医院,一日三餐也包揽了。 连鸳只在孟放身边时被这么照顾过,但那是他被孟放睡的总起不来床,所以心里还算坦然。 但左聿明的照顾,要怎么还? 连鸳左思右想,发现他真是身无长物,要不然等好了请人吃饭吧,吃贵的,好的。 第53章 想好怎么感谢左聿明,连鸳心里就渐渐坦然了。 想洗个澡。 虽然左聿明带他去的私立医院豪华又干净,但到底去的是医院,而且这一天没少折腾。 拉窗帘、脱外出的厚衣服,找换洗衣服…… 对脚受伤的人来说这一趟活不少。 连鸳最开始单脚跳。 跳两下总觉得动静大,怕惊扰到邻居,就小心翼翼的走,还好受伤的脚腕疼的不厉害。 才要进浴室,接到左聿明的电话。 左聿明提醒道:“医院细菌多,记得洗澡。” 连鸳没想到左聿明细心到这个份上:“嗯,正要去洗。” 能想象到连鸳认真应他的样子,左聿明声音越发低柔:“那就好,小心地滑,这样吧,半个小时后我给你电话,要是没接,我去看你。” 到底还只是朋友,他就是想也没法做更多。 而且洗澡这种事,左聿明心思不纯,提起来就都觉得不自然,只能尽量找借口。 原本连鸳就有些怕摔倒,为了减少脚的受力,他走路都扶着墙的。 就应了。 索性拿着手机进了浴室。 洗到一半忽然灵光一闪,左聿明不是提醒他去洗澡,是怕他滑倒吧。 挺陌生的感觉,但的确是真诚又周全的关怀。 默默的记住了。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刷下来,思维在不知不觉中放松,连鸳想了很多。 想周宗南居然会向他倾诉苦恼,想左聿明以前和现在的照顾,讨厌他或者想远离他的人现在能接纳他,难免让人禁不住感觉良好。 他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目前不是。 不过也只是自我感觉良好了一小段时间,连鸳又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奢求太多,顺其自然等等。 也想到孟放。 不过想到孟放,连鸳的记忆大多是充满情欲的画面。 浴室发生的事也不少。 每次他累到走不动路或洗不了澡,孟放都干脆利落的代劳,精力多到用不完。 其实除了这些,孟放在日常生活中也很照顾他。 这些连鸳都记着。 不过现在已经明白,孟放照顾人只是顺带手,是他自己的修养,该看不起人还是看不起,只是不说而已。 连鸳乱七八糟的想,但还是在半小时内洗完了澡,时间长了站不住。 裹上浴袍出来,第一时间给左聿明发了信息。 又闲聊了几句。 还有周宗南的信息,问他孟放来拿东西的事:[顺利吗?] 连鸳回他:[嗯,挺顺利的]。 其实没有。 他看出来孟放有些生气,因为他拒绝上车,这人,总是说一不二的。 不过人是好心。 这时候想起来,就觉得孟放也挺可爱的。 周宗南松了口气,约连鸳去打球。 羽毛球。 当初他们一起去山里钓鱼,别墅里有个羽毛球馆。 那时连鸳也玩过。 一向安静内敛的人,动作最开始还有些笨拙,但眼睛亮晶晶的,笑的很好看,可见喜欢。 连鸳拒绝了,说要工作。 周宗南这下好奇起来,他以为连鸳没工作呢,听连鸳一说,就说要连鸳写的书看看。 连鸳没答应。 解释说给熟悉的人看了就写不出来了。 这是真话。 写一些东西时想到熟人在看,难免束手束脚。 周宗南表示理解,又询问连鸳什么时候休息,休息的时候总能出门了吧。 连鸳想揉揉脚腕疼的地方,但还是忍住了。 医生让他四十八小时内不要做这些会活血化瘀的事,免得肿的更厉害。 想了想说:“这几天要赶稿,会很忙。” 脚伤了么,也出不去。 还好不出门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如果条件允许,他可以十天半月不出门。 尤其现在的房子可以晒到阳光,很明亮。 周宗南:[那行吧,改天再约]。 连鸳回了个“好”字,坐在床边吹头发,吹风机也不想收,吹完直接钻进被窝。 睡前订了个闹钟。 按照今天这种活动量,他明天肯定睡到自然醒。 但左聿明要过来。 家里来客人,总不能赖床或者衣衫不整,不礼貌,而且也莫名的有些尴尬,毕竟不是特别熟的人。 连鸳不确定左聿明几点过来,参照孟放起床的时间,定的七点钟的闹铃。 起早就太困了。 洗漱后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过了一会儿就歪到抱枕上睡着了。 左聿明八点钟来的,想着连鸳起不来,来太迟又怕他饿。 也没敲门,直接输的密码。 进来就看到连鸳歪抱枕上睡的很沉。 昨晚没上床睡? 歪沙发上能有多舒服,左聿明想把人抱到床上去。 没想到他才伸手将人肩膀和腿弯都揽住,连鸳已经自发自觉的蹭过来了,环上他的肩,连在他脖颈蹭了蹭。 左聿明一下子就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连鸳声音都还迷糊着,小声的,似怨似求:“我困,你别动我了……” 尾音拖的很长。 轻飘飘的,又似乎打着旋儿,让人脊骨都松懈了。 左聿明下意识哄他:“不动你,去床上睡。” 几秒钟后,怀里的人骨骼僵硬起来,那是种很明显的僵硬。 左聿明也意识到了一些东西,比如刚才的连鸳,亲近又依恋的连鸳,不是对他。 气氛很尴尬,至少连鸳很尴尬。 睡懵了。 很想就此晕过去,但没有晕过去的理由。 左聿明先回过神:“吵醒你了?原本想抱你去床上。” 他自然而然的松开手。 往后退了退。 一手还按在沙发上,不赞同道:“怎么睡这儿了?” 几秒前发生的事仿佛是幻觉。 心绪复杂 既回味刚才连鸳的亲近,那样绵软温柔,像一掬水,又有些嫉妒 ,嫉妒得到这些的是孟放。 连鸳连忙道:“没有,我起来了,早上没精神,就靠了一会儿。” 左聿明当然不会拆穿连鸳可不是靠会儿,而是睡的都快从沙发上出溜下去了。 暗道疏忽。 没和连鸳商量时间,连鸳这是因为他早起了。 他检查连鸳的脚踝:“比昨天肿了。” 来的时候拎着两个袋子。 从其中一个袋子拿出冰袋和昨天连鸳用的毛巾,照旧用毛巾裹着冰袋敷在连鸳脚腕上。 另一个袋子是早餐。 有些是家里做的半成品,有些是外头送来的。 半个小时后,连鸳敷好了脚,和左聿明头对着头在沙发的茶几上吃早餐。 之前那点尴尬在左聿明的忙碌下早散了。 连鸳注意着时间:“快九点了,你上班会不会迟到?” 左聿明:“不会,正常上班是十点。”顿了顿,玩笑道:“而且老板上班,看心情。” 连鸳看他神态轻松,确实不着急,也放松了:“那就好。” 左氏集团员工上班是十点,这是考虑到通勤。 左聿明自己,以前都是九点前到公司,很多事要处理,不过偶尔不去也不会怎么样。 像孟放,也是这样。 他不可避免的想起孟放,想起和孟放在一起时的连鸳。 懊悔从心底滋生。 如果一年前那天早上他不是掉头就走,而是再耐心一些,是不是连鸳就不会和孟放有一段。 人的记忆就在那里。 左聿明理解连鸳,毕竟分开没多久,却难免无可奈何酸楚追悔。 只能暗道来日方长。 九点半,左聿明收拾完桌面离开。 告诉连鸳中午十二点有人送饭过来,晚上五点半他下班,保证连鸳六点半能吃到晚饭。 他回自己家换了上班的衣服。 西装革履,外面是长款的蓝色大衣,身高腿长面容俊美,整个人堪称丰神俊朗。 照镜子看的满意,这才端着一盆洗好的水果送去连鸳家,并没有错过连鸳眼里的惊艳,纯粹又明亮。 连鸳的眼神太好懂了。 左聿明在这眼神下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甚至构思了明天穿什么衣服。 连鸳在左聿明走后也开始工作。 偷偷记录下了一点点灵感,关于左聿明给人的那种风度和悦目的感觉,回头可以写到下一本书里去。 水果很好吃。 除了脚腕隐隐的痛,再没有什么不好。 上午十点半,连鸳收到左聿明的短信。 左聿明发过来份表格,里面是五种不同的午餐组合,每一种都是两荤两素一个汤的标准:[选一个]。 两荤两素一个汤,这也太多了。 连鸳想。 还没来得及说,左聿明下一条信息就到了:[都是小份,不会吃不完]。 连鸳就选了一份。 菜的味道很好,都是那种小盅,吃完会有点撑,但不会撑太厉害。 吃过之后满足的瘫在沙发上不想动。 晚上五点半,左聿明果然来了。 他穿着早上出门时的衣服,手里拎着菜和水果,进门后询问连鸳可不可以把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连鸳还没忙完,随口道:“你挂吧,我一会儿就好。” 有点别扭的感觉。 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左聿明有点太客气了,明明之前直接开他家灶台的火,落落大方的。 不过这种小事,他就是随便想想。 左聿明挂好大衣,把水果蔬菜都拎到厨房,然后熟练的给连鸳冷敷:“不用动,忙你的,一会儿等吃就行了。” 最近他和连鸳接触的时间多了,自然知道连鸳在做什么。 连鸳只得看着左聿明忙碌。 由于他工作要坐着,电脑在膝盖上呢,左聿明单膝点地给他包的冰袋,这样的视角,能看到左聿明浓密的头发和被衬衫裹着的宽阔的脊背。 连鸳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能道谢。 左聿明攥了下连鸳的小腿肚,算是回应,然后把连鸳睡裤的裤脚重新拉好。 他自去厨房忙碌。 就在五位数的挺括衬衫外熟练的系上围裙,偶尔看一眼忙碌的连鸳。 没见过这样的连鸳。 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手指敲字的速度很快,偶尔表情会很生动,很可爱。 楼下,拎着一兜精心挑选小零食的周宗南,跟着刷卡开了单元门的住户混了进来。 他在这小区有房子,虽然没来住过,但进小区门禁很容易。 单元门就只能等人了。 也不是不能叫人,比如也住在这一楼的左聿明。 但兄弟归兄弟,想要的往怀里搂实确了再公开,这是自家族厮杀到现在独占鳌头得来的经验和习惯。 他穿戴不俗人长的又好,蹭了个门禁并没有被怀疑。 电梯直上八楼。 大步走到连鸳家门口后止住,深吸一口气,停下来整理了衣服才敲门。 心道上班不让来,下班点来总行吧。 周宗南没想过他会有这种迫不及待的时候,但真是想的慌,哪怕只是见一面,晚上好歹能睡得着。 门后, 听到动静的左聿明让连鸳别动,房子又不大,几步过去就能开门。 这个点,外面天都黑了。 来的会是谁? 有一刹那左聿明想到孟放,心难免一虚,但分都分开了。 他定定神,按下门把手。 第54章 门打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是一愣。 周宗南看看左聿明的脸,再看看左聿明腰间围着的围裙,往后退了一步确认门牌号。 没走错啊。 这良家妇男的样儿,是他明哥? 以前不是没一块儿做过饭,但围裙好歹是限量版,简洁干净又大气,这会儿上面一个可爱的黑色猫猫头,几个意思? 左聿明扫了眼周宗南手里拎着的精美食品袋,再往上,视线在周宗南的皮夹克上顿了顿。 衣服漂亮,人也潇洒。 但大冷天的穿这么多单薄,不怕感冒? 房子格局方正,入户门进来一边是厨房连带餐厅,一边是客厅。 客厅在入户门左手边,往客厅看,入目先是一组玄关柜,柜子上面摆放一些摆件,下面连着的是鞋柜。 玄关柜后面是沙发。 柜子挡着,连鸳要是不走出去两步,看不到来的是谁。 听不到动静,就问:“明哥,谁来了?” 也想不出谁来。 交际圈就那么大,武连庆来的话肯定提前打电话,没来过,还有门禁。 听到连鸳的声音,周宗南就知道百分百没走错,但人更恍惚了。 他记得左聿明对连鸳一直很冷淡。 原本礼貌和气的人对一个人冷淡,那就是很不喜欢了。 左聿明透过玄关柜的空隔看了眼连鸳,声音熟稔而柔和:“周宗南。” 周宗南连忙道:“是我,连小鸳,你下班了吧?” 连鸳连忙道:“忙完了,不用换拖鞋,你直接进来吧。” 家里没多余的拖鞋。 原本有的一双是孟放的,连鸳给人打包也放箱子里了。 连小鸳? 左聿明听着这奇怪中又带着点宠爱的名字,心里某种预感越发明显。 不过来不及再多想。 眼看连鸳站起来了,连忙过去将人按回沙发:“别动,时间差不多了,冰袋取下来吧。” 单膝点地,熟练的将连鸳裤腿往上一推。 周宗南不明所以,但再次被震撼。 连鸳给他解释:“我脚伤了,多亏了明哥……” 周宗南心就是一提。 才要问,头也不抬忙活的左聿明安排他:“宗南,你去看眼厨房,芹菜炒牛肉,调料都放好了,差不多就出锅。” 周宗南就去厨房了。 人还懵着。 到厨房看锅是锅盆是盆,有出锅盛好的菜,也有没下锅的备菜。 整整齐齐,烟火气十足。 将芹菜炒牛肉出锅,顺手把锅刷了。 心说他厨艺也好着呢,但看人要紧,暂且按下那点攀比的心。 屋子里热得慌,将皮夹克脱了挂门口的玄关上了,顺带扒拉了下旁边的蓝色大衣,认出是左聿明最喜欢的个品牌。 连鸳被左聿明勒令不准下地,只能口头上让周宗南先坐。 周宗南没坐,眼看左聿明起来了几步过去占位置,就坐连鸳边上:“我看看你的脚。” 连鸳抬了下。 脚光着呢,没穿袜子,脚踝那儿肿的挺明显的,尤其他白,人不胖,骨架也秀气,那肿就从三分严重扩展成六分。 亮了一下又收回去:“医生说没事,休息几天就行。” 周宗南看的清楚,没敢碰,但眉头拧着了,好像连鸳脚上那疼他也感受到了一样。 连鸳看他眉目沉沉,笑了笑,语气轻松:“真没事。” 周宗南:“什么时候伤的?” 听连鸳说是昨天晚上,不乐意的道:“难怪我约你出去打球你不去,还工作忙,受伤了怎么不说?” 连鸳知道他是好意,解释道:“小伤,没必要说。” 周宗南是自己生自己的气,气他没照顾着人,又庆幸:“幸亏明哥住的近,回头我照顾你,保准给你养的白白胖胖。” 从厨房拿了瓶果汁过来的左聿明将周宗南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果汁放人跟前。 又问:“吃饭了没有,我多炒几个菜?” 周宗南没吃饭,想着没准能在连鸳这儿蹭一顿,或者两个人直接出去吃,相处的时间就又多了。 这会儿就更不能走。 但左聿明这语气这安排,跟这是他家似的。 便一撸袖子:“都自家人,那我就不见外了,加个糖醋小排,再来个清蒸鱼,连小鸳属猫的,最爱吃鱼和虾,我跟你一起去。” 至于虾,刚他看了,油焖大虾已经出锅在保温板上放着呢。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去厨房了。 过了几秒钟周宗南又出来,问连鸳有没有多余的围裙。 连鸳说没有。 周宗南本意也不是问这个。 提溜着拿来的零食摆连鸳跟前 ,一边儿解释这个怎么好吃那个什么味道,说连鸳肯定喜欢。 东西摆了大半张桌子。 连鸳看着跟上供似的:“谢谢。” 周宗南可喜欢他这乖乖的样子,但太客气也不好,忍不住呼噜他脑袋:“不谢。” 秀完存在感,又去厨房了。 厨房不算很大,一个人转的开,两个人就有些挤。 两个灶台, 左聿明正在准备上锅蒸鱼。 周宗南在冰箱翻了翻,找到一袋排骨,又翻出各种配菜,东西不太齐,但也差不多。 谁也没说话。 直到手里忙活的不那么紧了。 两口锅,小厨房,蒸气让温度一点点攀升。 左聿明伸手开了窗,冬天冷,只开了个缝隙:“早知道你过来,我就多买点菜了。” 周宗南:“没事,本来打算带他出去吃。” 认识好些年的朋友了,读书时候在一个宴会上见过,后来志趣相投便渐渐亲近,比家里一些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还了解对方。 左聿明想说认识连鸳更早。 可提了纵然略占上风,却又怕周宗南去问会再伤害到连鸳,不知道具体的事,但连鸳明显会被刺激。 声音低着:“我不会像孟放那样对他。” 周宗南眉宇沉静,和在连鸳前的神采飞扬大不相同,却自有一种巍然不动的决心:“我知道,我也是。” 都知道孟放和连鸳之前什么关系,也知道孟放最后对连鸳的态度,“腻了”么。 没什么可责怪的。 本来就是金钱交易,腻了就断了,很正常。 但如今自己放在心上了,想起来这些事,就替连鸳委屈,多好的一个人,一点点的轻视都让人愤怒和心疼。 再没别的话,各凭本事。 一桌子菜,又都是熟悉了的能感到善意的人,连鸳吃的很好。 饭后还有水果。 因为有主人的直觉,而客人才忙活完总不能就赶人走,连鸳就提议不如看个电影。 左聿明和周宗南都同意。 不过在这之前,饭后还有残局要收拾 连鸳也想帮忙,被周宗南塞了一个小蛋糕还有遥控板:“你找找什么好看。” 左聿明收拾桌椅碗碟。 周宗南转了一圈,去洗手间拿了拖布将几个房间都利索的拖了一遍,最开始不太熟练,很快掌握要领,手长脚长力气又足,干的虎虎生风。 干活之余假公济私。 在连鸳的卧室停留的时间略长,什么也没动,就是看了几眼,好奇。 连鸳的房间很干净,也简洁,床头柜除了上面插座有个手机充电器,再没别的,空荡荡。 饭后三个人排排坐,好在沙发还算大。 经典武打片。 连鸳以前看过,意犹未尽,想着都是男的,应该会喜欢这种。 不喜欢再换。 他还有备选,总有差不多的。 周宗南和左聿明看电影的时候不多。 从小学的东西多,大一些不得不参与进利益纷争,都不是甘心被别人踩着的人,自然要运筹帷幄以求出头。 忙活这么多年,地位有了,电影倒真没看过几场。 得过国际大奖的电影自有它的魅力之处,后来就都看进去了。 连鸳看他们专心致志,悄悄松了口气。 感觉挺不错的。 他从小到大总被养父母冷落,便以为自己不被喜欢,只有一个肖圆缠着他,便成了最好的朋友。 后来性子越发冷,更不会与人相处。 难得这种朋友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想让大家体验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 电影还没有放完,手机进了信息。 周宗南和左聿明都拿手机看,免得耽误什么事。 连鸳把电影暂停。 周宗南和左聿明看完手机,面面相觑,神情…… 神情连鸳描述不出来,总之感觉怪怪的:“是不是有急事?要不然你们先去忙。” 周宗南放下手机:“没事。” 左聿明也按掉手机,一副没事的样子。 不算有事,但的确是事。 群里的消息,孟放问他们谁有时间,约着出去喝酒。 他们三个人拉了个小群,不像其他乱七八糟的群那样设置消息免打扰,总时不时在群里聊两句。 这么些年一直如此。 也约局。 但孟放不是爱热闹的人,饮酒抽烟都适度,左聿明国内国外两边跑,群里但凡组局八成是周宗南起头。 像孟放提议出去喝酒的时候,过去很少见。 要搁往常,喝不喝的总会回个话,但这会儿没法回。 怎么回? 说自己忙着,等孟放问忙什么,又得再往下编。 如果单独和连鸳在一起,编瞎话就编了,反正成年人哪天不得说两句瞎话,但还有人呢,还是群里的人。 得了,只能先沉默着。 周宗南和左聿明脸上都看不出什么,连鸳也就没再管,电影好看,小蛋糕也好吃。 这是很有意义的一天。 他从紧张到放松,到有点得意电影选的不错,还惬意的捞过个抱枕rua着。 同一时间,孟放看了好几次群,忙起来的时候他顾不上群消息的时候也有,要有急事会有电话过来。 喝酒不是急事,没空就算了。 心里空落落的。 忽然想起再往前推的那段时间,尤其他和连鸳搬了房子后,他几乎每天下班就回家,都忘了喝酒这回事。 连鸳现在,干什么了? 也就几天没见,孟放发现他又开始想连鸳。 喜欢了就想念,这很正常,但孟放以前没喜欢过人,对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思念最先有的是警惕。 但夜太深,人不知不觉就放纵。 孟放开车在街上晃悠,回过神发现已经熟门熟路的到他和连鸳的家。 这算他曾经的家。 车一路开到地下停车场,恍惚间好像看到一辆火红色的跑车离开,有些眼熟的跑车。 但车库入口和出口分开的,那车冲着出口去的,很快不见了。 孟放被思念裹挟着,没多余的精力琢磨那个车。 车利落停车位上。 刚停稳,手机响了声。 是群消息有了回应。 回到家,将大衣挂在自家衣架上的左聿明回复:[刚才在忙,今天可能没空]。 火红色跑车出了车库停在路边,周宗南:[刚在忙,改天?] 孟放不在意的回复:[那就改天]。 闷头坐车里很久。 抽了根烟,习惯性打开车窗散味儿,过了几秒又不由笑了声。 笑连鸳,长了个小狗鼻子。 一点点味道也能感觉到。 虽然不说,但会悄没声的开窗户,娇气的很。 这样娇气的人,以后会怎么过日子? 会遇到个什么样的人? 国内大环境这样,以连鸳怕被注意的性子,要么独自一个人,要么结婚…… 其实连鸳大概率会再谈恋爱,和同性,但孟放潜意识就没往这头想,抗拒这种可能性。 孟放想象不出连鸳照顾别人的样子,但他记得连鸳照顾自己的样子。 很仔细的照顾。 在他下班回来前会提前烧好热水,算好时间晾的半温,他随口一句喜欢吃水果,大晚上就偷摸下楼去买。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 像一只懵懵懂懂的小动物,但凡感受到一点点的好,马上就会不计成本的回赠。 以后连鸳也会这么对别人吗? 孟放心里渐渐漫出刹不住的酸意,自控力再次减弱,这次站在了楼下,数到八楼窗户,亮着灯,人还没睡。 夜风凛冽。 再好的衣服再强健的体格,时间久了寒意也渐渐从脚底攀爬。 十一点了。 孟放想着和连鸳在一起时的十一点。 大多数时候没睡,聊着天就会滚到一起,或者已经睡了,如果连鸳累着的话。 他抱着他去浴室,之后两个人裹进同一床被子。 真正的肌肤相亲。 那种贴合和温暖,孟放没体会过别人的,也不感兴趣,只一遍遍的回味和连鸳的。 十一点十五,孟放转身离开。 走出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单元门打开又啪的关上,有人出来。 孟放好奇心不重,又是大晚上的,可从连鸳住的楼里出来的人似乎也沾染了什么特殊性,让他不由自主回头去看。 那人裹的棉滚滚。 走路很慢,小心翼翼。 其实小区物业很负责,积雪打扫的干干净净,走个路不至于小心成这样,像踩在刀尖上。 孟放这样想,目光渐渐凝住,呼吸也不由自主的放轻。 连鸳不知道有人看着他,他深刻的理解了乐极生悲的含义。 本来一切都好。 客人们很满意电影,然后愉快的告别。 他瘫在沙发上歇了歇,换下白天在客厅活动的衣服准备睡觉。 睡不着,又去找吃的。 之前周宗南带来很多小零食。 贪嘴的人受到惩罚,他没站稳踢到垃圾桶,还打碎了一瓶果汁。 乱七八糟的收拾好扔垃圾桶。 屋子太热,怕果汁变味明天太难闻,明天早上左聿明过来闻到多不好,到底下楼扔垃圾来了。 连鸳小心翼翼下楼,庆幸现在住的是电梯房。 就是单元门前的台阶比较麻烦。 他更小心翼翼。 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猝不及防的没看清脸,但这人很高,站台阶下和他一边儿高,一手拿过他手里的垃圾袋,一手握着他的腰,力气很大,熟练又稳固。 声音低沉而严厉:“脚怎么了?” 第55章 大晚上的,忽然被人抢了东西还抱着,挺惊悚的个事儿,连鸳吓了一跳,但被抢走的是垃圾袋,抱他起来的人说话声音很熟悉。 小区的灯在晚上十点后就会调整为暗光,很模糊。 连鸳试探的问:“孟放?” 孟放回他:“是我。” 没放下人,就那么一手抱着连鸳,一手拎着垃圾袋往不远处的垃圾箱丢。 连鸳说是被孟放抱着,其实最开始那一下就被迫坐孟放一边儿手臂上了,没少被这么抱过,倒不怕压着人。 但他们已经不是能随便搂搂抱抱的关系,又是在外面。 连鸳就说放他下来,他可以走。 孟放扔掉垃圾袋,想把人打横抱着,想想还要开门总得腾出一只手,索性没换。 至于连鸳的挣扎,没当回事。 但一个日思夜想的大活人在怀里扑腾,遭不住。 拍了他屁股一巴掌:“老实点,想把全楼的人都叫起来?” 连鸳就不敢再动,小声和他商量:“放我下来,我真没事。” 孟放没说话,这意思就是不行。 单元门跟前一扫脸,门就开了,这门刷卡也行,但连鸳肯定不乐意,他也就没废这个事。 心里急躁。 刚才扫两眼,就连鸳下台阶那两步,肯定是受伤了不方便。 到电梯里,看到连鸳一个脚光着,另一个脚挂着一只摇摇欲坠的拖鞋。 孟放又抱着人去外面捞拖鞋。 在台阶那儿捡到拖鞋,就拎手里,进门后还没来得及给人穿上,连鸳另外一只拖鞋又掉了。 孟放弯腰又捡。 连鸳:“……” 原本不乐意和孟放说话,说什么都不听,有什么办法。 但这样儿太滑稽了。 也不好意思。 再次商量,忍不住带了几分笑:“要不然,我拎着吧。” 孟放本来又是担心又是忙乱,大晚上楼里楼外捡拖鞋,不知情的人看见了没准以为他中邪了。 没好气的盯了眼连鸳:“还笑!” 连鸳就抿住嘴,眼睛却还弯着。 孟放特别喜欢他这样儿,高高兴兴的,见着了他心里也高兴。 心说笑就笑吧。 将拖鞋递给连鸳,让他用手勾着。 伸手攥了一把连鸳的脚掌,没穿袜子,冰冰凉。 脸就又挂着了。 人长的俊,挂着脸就变成冷峻,浓眉修长鼻梁高挺,嘴唇也是刚刚好的形状,哪哪儿都好看。 在电梯里还教育他:“放着我明……你明天扔不行吗?” 自从连鸳有次让孟放扔垃圾,后来家里的垃圾都是孟放扔的,不是眼里没活的人,之前是没这个意识。 知道要做这件事,再没让连鸳伸过手。 活是这样干的,在床上就做的更不收刹,在连鸳受不了哼唧时训他:“扔垃圾的时候没见叫唤,拖地做饭也没怎么着,这会儿就不行了?你就欺负我吧!” 吃人嘴短,人家干活了你享受着了也一样。 孟放部队养成的勤快这时候成了尚方宝剑,不常用,用起来连鸳多半就从了。 这会儿,连鸳听得出孟放差点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的生活。 孟放也是。 一时间两个人倒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连鸳最受不了尴尬,也很理解孟放这种一不留神的话,之前他还将左聿明当成孟放,差点给人扑倒。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过时间更可怕,水东流日西沉,总会过去。 也许过段时间孟放看上别人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床上床下照旧忙忙叨叨。 连鸳就主动道:“满了,放着明天就坏了,难闻。” 孟放没说什么。 到房门口, 由于连鸳一手拎着拖鞋,一手环着孟放的脖颈防止自己掉下去,孟放就问他密码。 连鸳:“001219。” 孟放输入密码,门就看了,密码他一遍就记住了,心道普通人设置密码的数字一般有特殊含义。 1219对连鸳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 本能的脑子里转了一下,也没细想,先看连鸳的脚。 脚腕肿着,扭伤,睡裤的裤腿往上攒两下,有一道指长还带着血迹的划痕,是被果汁瓶子打碎后的碎玻璃划的。 问怎么回事。 连鸳说了崴脚的事和瓶子打碎的事,又强调:“真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孟放心里揣着气,才几天不见哪哪儿都是伤,让人怎么放心。 但他这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尤其这事也怪不着连鸳,谁无缘无故想受伤来着。 只怪他没照看着。 转身去找医药箱,书房里立柜靠墙最下面的格子里就是。 回头就清理伤口。 先清理划伤的地方,伤口不深,消毒之后晾个一半天结痂了就好了。 脚腕看着比较严重。 孟放问清楚崴脚的时间,在连鸳说看过医生骨头没什么问题后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又问连鸳冷敷的过程。 听着挺标准,这才松了口气。 连鸳看到孟放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房间太热了,孟放还穿着大衣。 刚才还那么担心他。 这会儿就又有些怪自己小心眼,为着一句话耿耿于怀。 问孟放:“你怎么在这?” 孟放:“找个文件,太晚了,本来准备你要睡了我就不上来了。” 连鸳仔细收拾过孟放的东西,但书房原本就有一架子书,平常也一直是孟放用的多,也许就漏掉什么东西:“那你去找吧。” 没了亲密关系,他客气又礼貌,也感激,还有淡淡的尴尬。 孟放就去找了,虽然心里知道鬼影子都没有,还是转了好几圈,熬了五分钟才出去。 开窗户吹了吹风。 热死了。 出来的时候又把窗户关上了,免得连鸳不知道,回头屋里降温再感冒。 连鸳还坐在沙发上,看孟放空手出来,有些担心:“文件很重要吗?” 孟放眉宇微沉,点了下头。 连鸳就要站起来:“我去看看……” 之前他听孟放和人聊天,动辄很多个亿的生意,能让孟放亲自来找还这么重视的文件,找不到说不准要损失很多钱。 他是真担心,孟放却又是甜蜜又是胆战心惊。 连忙过去把连鸳按那儿了:“我再找找,找不到补一份,可能麻烦点,不过不是大问题。” 莫须有的事,他说的有理有据真实可靠。 连鸳就不动了,心里想着明天在书房细细过一遍,也许就找着了呢。 但现在。 大晚上的,马上就十二点。 那孟放是不是该…… 孟放接了个电话,看了眼连鸳:“妈……有事要忙……不回去了,你早点睡。” 这头盛珍珠和孟放聊完,让厨房的佣人不用等了:“今晚大少爷不回来。” 睡不着,在客厅溜达。 前几天总回来的,都习惯了,冷不丁又不回来了,真是儿大不由娘。 不过大晚上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某种直觉让盛珍珠女士越想越不对。 虽然儿子生意上的事她不懂,但大小伙子的,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大晚上,没准儿偷摸谈着恋爱呢。 盛珍珠越想越激动。 琢磨着直接问孟放肯定不行,这孩子事情没做成之前从来不说,你问了他反而有防备。 得暗地里查查。 别的事她插不上手,但结婚这种事就得父母把关。 过来人总归不一样。 当初她看上了那老东西的皮囊,非得结婚,没听父母说的那是个风流种子,结果后来吃尽了苦头。 这头孟放挂了电话,看连鸳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眼睛跟着他转,脚底就跟生根了一样,迈不开腿了。 嘴也是,不听使唤,说了不回去。 大衣顺手就脱了,热得慌,里头衬衫扣子也解开两颗。 站那儿大长腿直戳戳的,又长又帅的一条。 和人商量:“太晚了,我回去得一个小时,家里老太太觉轻……” 他房子多得是,孟家旗下的酒店也有预备的房间,一百个孟放也住的开,可连鸳受了伤,大晚上的也舍不得。 看连鸳犹豫,和人打商量:“虽然分开了,但我们总还是朋友……” 连鸳听着这话很熟悉,不过孟放大概瞧不上和他做朋友这种事,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也不拆穿。 人家帮了忙的,又是大晚上,事出有因。 连鸳想了想安排:“你睡……你睡卧室。” 家里卧室就一个。 孟放心头一跳,就要拒绝,但竟然张不开口。 连鸳没注意孟放想什么,规规矩矩解释:“我睡书房。” 书房也有一张供人休息的床,但说是床更是榻,不大,他睡着还凑合,像孟放这种身板还不如睡沙发舒服呢。 原来不是要和他睡一起,孟放心落了地,但落的更低,空落落的:“……不好吧。” 后来孟放重新做了安排,连鸳还睡卧室,他睡沙发,房间热,只找了一床薄毯子当被子盖。 连鸳脚不方便,孟放对这又熟,趁连鸳去洗漱,被子自己找的。 放被子的柜子在连鸳卧室。 孟放取被子,鬼使神差的在连鸳枕头下摸了一把,果然碰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是他送的夜明珠。 当初两人在一块儿,连鸳晚上就喜欢玩一会这个。 两人胡作非为的时候灯光太亮连鸳放不开,也会关灯了拿夜明珠照明,朦胧中更有情调。 摸着了心里没着没落。 连鸳不知道孟放干了什么。 他喜欢夜明珠,这样漂亮又珍贵的东西在枕边,好像也在提醒他过去的晦暗早被远远的抛在身后。 东西放着不占地方,又赏心悦目。 就这么简单。 连鸳中午睡觉起的迟,出了汗,洗过澡了,晚上就再没洗澡。 倒问孟放了。 孟放不敢洗,就说不用。 连鸳就回卧室了,等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估摸孟放睡着了,悄悄下地将门反锁了。 咔哒一声。 心里也彻底安稳了。 不锁门怕自己睡迷糊了干出什么不得体的事。 像今天早上…… 锁了门,明天就算睡迷糊了,门直接拧打不开这个小间隔,多半能让他记起来孟放在客厅这件事。 两三秒之后,房门被敲响了。 孟放站在门口:“锁门干什么,防我呢?” 看到夜明珠心里七上八下,既甜蜜又酸涩,但连鸳反锁了门,他心里又不好受起来。 归根结底是想跟连鸳多说两句话。 今晚这样客套又生疏的和他交流的连鸳,总让人心里憋得慌。 连鸳:“……” 没说话。 假装睡着了。 孟放语气加重:“鸳鸳……” 连鸳坐起来,尴尬使人胆大:“我防我自己,行不行?” 凶起来也挺凶的。 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澈,但音量大,很容易听出几分没好气的感觉。 孟放被怼懵了,没敢问什么叫防自己,心虚着,站了几秒钟低声道:“那……晚安。” 连鸳觉出自己过分:“……晚安。” 十二点多了,他也困,反正孟放看过他太多崩溃的样子,心里没什么压力,尴尬不一会就睡着了。 做一晚上梦。 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一会儿是变成鱼在水里游,忽然一只大鱼成精变成周宗南,一会儿是看左聿明炒菜,炒着炒着发现他是锅里的菜。 也梦到孟放,因为他锁门生气,从窗户里翻进来把他怼墙上做坏事。 孟放睡的不太安稳。 沙发到底不如床舒服,尤其他身形高大,再加上又在连鸳家。 心里也乱。 怎么还睡下了? 也想连鸳的脚,走个路都困难,得找个人来照顾。 一会儿又动摇。 就连鸳那个性子,有别人可能会不自在,不如他照顾几天得了…… 想东想西,天快放亮才眯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入户门那儿有了动静,声音很轻,刻意的那种轻。 有贼?! 孟放立即就醒了。 眼睛锐利的盯了一瞬门的方向,又闭上眼装睡。 庆幸今天他在。 第56章 眼睛闭上,听力就更敏锐。 孟放原本想待君入瓮再一举拿下,以绝后患,但来人似乎在玄关处顿了几秒就走开了,去了厨房的方向。 来的是左聿明。 昨晚就和连鸳说好他早上迟一点过来,让连鸳休息自己的,不用等。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 费事的东西在自家厨房都弄完了,来这边或蒸或炒或拌,早餐就能上桌。 进门后衣服挂起来,往客厅扫了眼看没人,知道连鸳还睡着。 也是沙发上孟放躺着的,听到动静后还刻意将薄毯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左聿明就没发现。 孟放悄无声息的坐起来,又站起来。 厨房是玻璃门。 透过厨房玻璃,看到自家兄弟熟门熟路的戴上他以前用过多次的围裙,眼睛就微眯了起来。 难怪。 他让人装的最好的密码锁,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打开。 感情家里的小贼通敌了。 潜意识孟放已经把这里当做和连鸳的家,哪怕左聿明是再好的兄弟,大清早的往他的人还睡着的房子里来,怎么个意思? 尤其看这样来的次数还不少。 再一想连鸳那个排外劲儿,和除他之外的谁都淡淡的,能给人门锁密码,得多信任? 单防着他,昨晚卧室还反锁门。 心绪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哪个弯儿都没转痛快。 房子热,孟放没拖鞋,赤着脚走过去,划拉开厨房玻璃门后敲了两声。 左聿明正从柜子里拿蒸锅,没回头,声音带着笑意:“起来了?去洗脸吧,早上吃小笼包,还有虾饺,皮蛋瘦肉粥好不好?” 察觉到人没走,又道:“脚还疼不疼?一会儿再敷一敷。” 虽然昨天知道了周宗南也对连鸳有想法,但左聿明觉得连鸳应该不会喜欢周宗南那种类型。 连鸳喜静,人也文气,周宗南太闹腾了。 不过有了竞争对手,总让人如芒在背…… 不对,现在好像就如芒在背。 前后其实也就十来秒的功夫。 左聿明把锅放台面上,转身就看到双臂环胸神色淡淡的孟放。 心头一提。 想过和孟放因为连鸳的事总得提两句,没想过见面是这种场景。 但都是人中龙凤,情绪波动越大面上倒越稳得住,孟放是,左聿明也是。 左聿明注意到孟放凌乱的头发和起皱的衣服。 孟放也差不多,眼前人如入无人之境的样子,让人讨厌:“大早上的还以为进贼了,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声音刻意低着。 左聿明也发现了这一点,看了眼卧室的方向。 没问。 要问也是问连鸳。 调整了下围裙边儿:“远亲不如近邻,小鸳一个人住,不容易。而且他脚的事,我也有责任。” 孟放压着的气又腾的一升。 昨晚连鸳只告诉他脚是下楼梯崴的,没提别的。 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很不好。 左聿明不知道孟放想的什么,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问孟放吃什么。 还小鸳,坐人家车去接小朋友……孟放微微一笑:“他喜欢的我都喜欢,照样儿来一份。” 左聿明有眼力,又和连鸳简单交流过一日三餐的问题。 就道:“他喜欢喝粥,海鲜不能再多吃,昨晚已经吃了点鱼和虾,今天虾饺只能吃四个,包子他吃素的,最好有香菇……” 自个儿给连鸳做饭时左聿明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孟放打断他:“不用说这么仔细,我都知道。” 昨晚? 所以昨晚他约酒的时候左聿明在这儿? 几句话的功夫,彼此心知肚明。 左聿明是洗漱后特意收拾了才过来的,上班的装束,西装长裤,头发打理的也有型有款。 人长的又好。 打眼一看像是T台男模走错地方。 但外表再体面,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连鸳和孟放和好了吗? 应该没有。 如果真和好了,孟放应当早宣誓主权。 可也不一定,孟放平日里是出了名的稳重内敛,很沉得住气。 说不准是想等他自己发现。 尤其孟放在连鸳家这样随意自在,看样子还留宿了,衣服头发乱七八糟,像另一个主人。 嫉妒悄然升起,让人胸口憋闷。 孟放波澜不惊的靠在玻璃门上看左聿明忙活,在人不注意时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 也许该洗个澡。 洗澡后直接围了连鸳的浴巾…… 想是这么想,但事情不能这么干,否则连鸳那儿怎么交代,都分开了。 心里惶惶。 外人都登堂入室了也没见连鸳起来,进行到哪一步了? 尤其连鸳说过左聿明长的好看,不输给他的,不同类型的好看。 左聿明对连鸳来说是不是正新鲜? 乱七八糟的想法,焦躁难言的心绪。 孟放知道会失去连鸳,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但就这么刹那的想,没料到过会这么快的失去。 很想问一句左聿明怎么个意思。 虽然意思就在那里。 但又忍住了。 敌不动我不动,打小就学会的养气功夫,在连鸳这儿就更不能有闪失。 厨房内外,隔着一道玻璃门,气氛平稳又紧绷。 正在这时候,咔哒一声。 房子不大,厨房这边声音又小,卧室那边开锁的声音就显的格外大。 孟放和左聿明都看过去。 连鸳打开门。 晚上睡的挺好,但到底算熬夜了,垂着困倦的眼睛出来的,要不是特别想放水,他还能再睡很久。 没往厨房那边看。 扫了眼沙发,心道也许孟放走了。 虽然生理需求比较着急,但昨晚已经吃过一次教训,就扶着墙慢慢轻轻的往前走。 看着跟个小瞎子一样摸索。 天蓝色的睡衣衬出他本就白皙的皮肤,头发乱蓬蓬,像只才出窝的毛茸茸小鸟。 就挪那两下,让人胆战心惊。 孟放想都没想就大步过去了,抱起人往洗漱间送,还注意着平稳,免得又满地捡拖鞋。 连鸳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送进洗漱间了。 洗漱间分前后两个空间,前面洗脸,后面是浴室,偏角落里是马桶。 孟放在门口嘱咐他:“想干嘛干嘛,好了叫我。” 一肚子气,也一肚子忐忑。 使劲揉了把连鸳乱蓬蓬的脑袋,在人反应过来扒拉他手前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门。 厨房这里,左聿明往前几步,既看了孟放将连鸳抱去洗漱间,也看到沙发上凌乱的毯子。 松了口气。 那动静,房门反锁了? 他了解的连鸳脾气好的过分,能让他反锁门,肯定没和好。 可刚才,连鸳就那么习惯的让孟放抱,还下意识搂着孟放的脖颈,虽然嘟囔了一句不乐意的话,到底没怎么挣扎。 左聿明又是酸又是羡慕,想起他抱连鸳去医院的那次,心道总还有机会的。 连鸳解决完生理需求,又洗漱。 这才算清醒过来。 出来后看到好高一个人在门外靠墙等着,是孟放。 连忙道:“不用,我能走。” 孟放想问连鸳很多话,但哪一句似乎都问不出来,心里别着劲儿,将人捞起来送到餐桌边。 连鸳想和他讲讲道理,冷不丁脚忽然离地,他迟早吓出心脏病。 但没空说了。 看到左聿明:“明哥,你来啦!” 他对孟放来不了这种熟稔热情的态度,上过床又分开,又撞见过人说他不好,心里刻意疏远着呢,免得让人更看不上。 但左聿明不一样,是个大好人。 看到连鸳一秒变脸的孟放:“……” 孟放脸色难看的毫不掩饰,连鸳想不注意都难,说了崴脚人家照顾的事。 是给左聿明解释。 心道孟放心里看不上他,看到他的朋友照顾自己,怕是觉得他不配。 配不配的不重要。 解释主要是怕孟放对左聿明有芥蒂,我看不上的人你主动去照顾,怎么看都有点背叛的感觉。 孟放感觉被打了一闷棍,越发不想说话,筷子塞给他:“吃你的饭,我什么不知道?” 左聿明对连鸳道:“我跟孟哥说了。” 连鸳对孟放暴躁的气场很抱歉,对左聿明抱歉,就称赞他早饭做的好,他很爱吃。 左聿明和气道:“你喜欢就好。” 孟放一口一个小包子,没再说话,尽量收敛情绪。 早饭吃的算安稳。 左聿明收拾厨房,孟放没动,爱收拾收拾去呗。 连鸳觉得三个人只有一个人干活太欺负人了,扶着餐桌站起来收拾碗碟。 孟放抬手接过去他手里的盘子:“病号就要有病号的觉悟。” 左聿明也让连鸳休息。 连鸳就道:“那我去换衣服。” 虽然一整天不出门,但他还是会换上外出的衣服,算是种仪式感。 不过换的夏天穿的衣服,免得热。 孟放就把连鸳又抱回卧室去了。 回头收拾餐桌。 免得那祖宗看到了又巴巴跑过来。 连鸳不在,被差别对待的阴影散了些,孟放情绪稳定多了,又不肯在左聿明前落下风,两人收拾东西的利落程度就不相上下。 收拾好还去把沙发上的毯子叠了。 连鸳出来就看到孟放在那叠毯子。 恍惚中想起一些场景,荤的素的都有,荤的时候大都是他手指都不想抬,看孟放在那收拾残局。 左聿明拿着冰袋和毛巾出来,就看到连鸳望着孟放的眼神。 形容不出来。 但终归于他而言,这眼神还没得到过。 孟放接过冰袋和毛巾要给连鸳敷上:“十五分钟就差不多,今天晚上就能热敷,回头我给你好好揉揉,活血化瘀,好得快。” 连鸳躲了他一下:“我自己弄就行了。” 他也要面子的。 之前和左聿明说了和孟放分开,现在和孟放这个前金主再亲近,在朋友的面前,连鸳脸上挂不住。 孟放本就憋着一股劲儿,没说话,利落的给敷好了,看左聿明:“你不是要上班,时间差不多了吧?” 连鸳讨厌孟放这样,有点……颐指气使? 这是他家,左聿明是他的朋友。 就道:“明哥,时间好像差不多了,你先忙,我这里没事的。” 又听到连鸳叫人哥,大早上的好几次,孟放眉心就是一跳,以前连鸳可一直连名带姓的叫他。 正想着,连鸳又看他。 连鸳对孟放说:“孟放,你是不是也要上班?你忙你的,我再找找你落的文件在哪儿。找到告诉你,你来取或者叫个人来取,都行。” 他并没有深沉的心思,话说的明白也是给左聿明的解释。 可过于明白的话在聪明人眼里就直白的要命,包括这么说的缘故。 一个是关心,一个是逐客。 只在餐前仓促洗漱过的孟放,就这样和左聿明一起出了门。 电梯里谁也没说话。 车库,到自己车跟前,孟放道:“聊两句?” 这是上车说的意思。 到底几秒都等不及,孟放拉开车门又回头,面色沉沉的问:“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喜欢的连鸳。 他们分手到现在不到十天,也太着急了吧。 左聿明想起一年前的相遇,遗憾至极:“很久……” 下一秒,砰的一声。 忍无可忍。 兄弟觊觎自己喜欢的人和早上被一次次冷落的怒气,还有潜意识对失去的恐惧,都在这一刻爆发。 孟放攥着左聿明的肩膀,毫不留情将人掼在了车身上。 第57章 不论是孟放还是左聿明或者周宗南,多少都会点儿拳脚功夫。 他们这样的人家,事事有人鞍前马后,遇到危险的机会很少,一旦遇到就是大风险,到时求人不如求己。 鯑峪 孟放进过对个人素质要求极高的部队,他原本也爱好这个,体格和身手就更出类拔萃。 这一下动静不小,伤害值也极高。 左聿明脸一下子就白了。 没还手。 看了眼孟放横亘在他脖颈间的手臂,还笑了笑:“孟放,惦记你的人,是我理亏,可你们已经分开了。” 孟放决定和连鸳分开自有他的道理,而同样的,左聿明更不适合连鸳。 就连鸳那个性格,去左家怕不是要被生吞活剥。 尤其左聿明那个疯子妹妹。 亲近了十来年的兄弟,各自家里有些什么乌糟事都门儿清,这会儿基本一说一个准儿。 但孟放还是忍住了。 没这么扎刀的,虽然他真的快气死了,但左聿明这些年是真不容易。 沉声道:“你们没可能,只要我在一天。” 孟放松开手,摔上车门,大步直接往电梯那边去了。 左聿明在孟放松手的一瞬就剧烈的咳嗽起来,缓过了许多后看向孟放离开的方向。 困惑。 如果孟放这么在乎连鸳,为什么又分开? 还是,孟放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连鸳面前什么样儿。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孟放一定不会伤害连鸳,所以左聿明也就没跟上去。 电梯安静上行, 孟放看到电梯壁上映出的自己,脸色很不好看,眼睛里似乎都冒火,怎么看怎么丑。 闭了闭眼又睁开。 没缓过来什么。 今早连鸳那种区别对待,让人现在想起犹自憋屈。 从没体会过的憋屈。 楼上房间,连鸳看着叠的四四方方的薄毯发呆。 也很困惑。 孟放看不起他是一定的,因此生左聿明的气也很正常,但情绪很不好的孟放,他洗把脸或者换个衣服,又还把他抱来抱去,怕他脚伤加重。 这人,到底要怎么样? 除开困惑,连鸳心头也有些歉疚。 早晨太混乱了。 他随着孟放的暴躁也很不安,很暴躁,毫不掩饰的冷着孟放,哪怕孟放又是照顾他又收拾厨房,还叠好了毯子。 是不是要道个歉? 或者再更进一步好好说一说,他会和他的朋友们保持距离。 还有左聿明。 连鸳觉得自己做事太欠考虑,昨晚就应该告诉左聿明不要过来了,孟放在,这样很多事都能避免。 他忘记了。 连鸳给左聿明发信息道歉,还撒了个小谎:[抱歉,昨天和孟放吵架了,他早上脾气就有点急,你不要介意。] 左聿明回复很快:[没关系]。 几秒后又问:[你和他,要和好了吗?] 连鸳赶紧回:[怎么会,之前是我不懂事才……以后会好好生活,不再那样了]。 之前他贪财好色,所以做了人家小情人。 不知道现在是物质不缺了还是情绪缓过来没那么孤单了,肯定不会再为了钱怎么样。 而且也是运气好。 想起桃桃说的那些圈子里的八卦,很多有钱人要求很变态,也不把人当人看。 连鸳每每都会庆幸,在他昏头昏脑时遇到的是孟放,孟放除了体力好的变态,其他方面都很正常,甚至周到体贴。 但他也低估了自己的自尊心。 只是听到孟放有些轻佻的话就耿耿于怀,更不要说别的了。 所以以后还是正经生活吧。 左聿明:[这没什么,你一直都很好]。 连鸳回了个大大的微笑,心道左聿明真是个温柔的人。 考虑该怎么和孟放说。 并不知道,孟放此刻就在他房门外。 孟放靠在门边的墙壁上,慢慢消化自己暴躁的情绪,甚至还默念了几遍小时候从老爷子那儿学到的心经。 这样之后,看向密码锁。 他记得密码。 但连鸳肯定不乐意他直来直入,敲门,那小瘸腿…… 孟放翻出通讯录,点了备注“小仙鹤”的电子名片。 电话接通的很快,但那头没说话。 孟放:“我在门口,你别动,我自己开门进来,行吗?你腿不方便,文件我自己找。” 连鸳:“密码是001219。” 孟放打开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真转过脸来瞅他的连鸳。 连鸳穿着圆领白色短袖和黑色运动裤,简单又干净,像他这个人一样,他眼睫毛很长,有时候会给人一种全包眼线的错觉。 孟放看了一眼又一眼,心道也难怪左聿明喜欢,就是这么的招人稀罕么。 没有立即去书房找那什么不存在的文件。 不着急。 坐到连鸳的斜对面,和他说自己的想法:“你受伤的事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这几天我照顾你。” 连鸳:“不用,我其实好着呢。” 孟放看了眼连鸳的脚,裤腿遮着,看不到,但那么大一片肿了:“别瞎闹,关节的事不是小事。” 连鸳不喜欢被人决定自己的事,尤其他和孟放都没关系了,不过人是好意,也不好态度太糟糕,就道:“那也不用你管。” 字面意思好像不客气,但听话听音,有点儿绵软。 孟放都听乐了:“不用我管谁管?鸳鸳,这个城市说到底我们最亲近,分开是一回事,但我是真心想照顾你,你生活你的,我生活我的,有问题了你招呼一声,我罩着你。” 连鸳明白了,孟放真的有些大男子主义。 由于他们睡过了,而且孟放应该也是第一次,所以即使觉得腻了,但孟放还是想将他放在自己的羽翼下。 这一点和不想让他接触他那个圈层的人并不冲突。 没再就这个问题说什么,孟放这个人说一不二,连鸳说不过他。 但他不准备人家说什么是什么。 得想想办法。 孟放看他不说话了,就略过这个问题,提起一直在意的个事:“左聿明才照顾你几天,人家是你明哥,我呢?” 连鸳正琢磨怎么表明自己不需要照顾的态度,听这话都不知道怎么反应。 孟放:“叫哥,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连鸳眨巴眼:“……我不饿。” 他又不是没叫过。 不过这种羞耻的过往不提也罢,话是这么说,但过往的确太荒唐,画面就在那里,耳朵就悄没生息的红了。 孟放看着了,回忆也漫出来,咳了一声,起身去倒水了。 早上包子吃多了,很渴。 给自己倒一大杯,也给连鸳倒了一杯。 之后各忙各的。 连鸳捧着电脑在沙发上写东西。 孟放在书房乱翻书,回头又洗澡洗衣服,衣服烘干前没得换,就裹着连鸳的浴巾活动,肌肉轮廓健壮又漂亮。 连鸳被晃的眼晕,很想找出夏天的帽子戴上。 期间和左聿明联系了,说中午不用送饭,不知道怎么说理由,还好左聿明也没问。 这一天过的很快。 中午周宗南来电话,连鸳看了眼在厨房忙活的孟放,挂断了。 接了孟放肯定又问。 他给人发信息说忙,晚上还要加班。 周宗南:[那行吧,回头你有空了再见]。 话这么说,转头给手下人打电话催进度,他在连鸳的小区不是有套房子么,精装修,简单收拾过就能入住。 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惜连鸳那层楼没有房子出让,不过能近一分是一分。 那头回复:“周总,明天就能入住。” 周宗南:“明早七点半我去验收,辛苦了,回头工费双倍。”七点半收房,八点半去连鸳家一起吃早饭,完美。 如果能再邀请连鸳去他的新家参观,那就更好了。 孟放也正在考虑近水楼台的问题。 难怪左聿明最近不搬家了。 看连鸳对左聿明的态度,肯定还不知道左聿明的心思,孟放当然更不会提,但比近水楼台更近的,只有登堂入室。 可和连鸳共居一室,孟放也不敢。 退了一步。 晚上左聿明下班不久,就多了一个室友孟放。 孟放递给他助理送过来的药油:“除了连鸳,兄弟归兄弟。” 左聿明颔首,他也是这个态度。 孟放不以为意。 他已经想好了连鸳将来的路,平稳又平常的,少波荡,多富足,安安稳稳过一生。 这些东西左聿明给不了连鸳。 一时的爱恋后面若带来无尽的灾难,不如不要。 他自己,也给不了。 连鸳不知道孟放安排了他的一生,但孟放说明早再过来,让人烦恼。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就起了。 七点半出门,买了豆浆和包子,坐在小区绿化带里的小亭子发呆,等着太阳升起来,十点左右回去,应当没问题了。 这算放孟放鸽子。 以孟放的脾气,肯定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再也不理他了。 八点半,连鸳喝完豆浆吃完包子。 电话响,果然是孟放。 连鸳没接,孟放生气的时候声音又低又重,很有力量感,他也会有点怵的。 发信息给他:[我好多了,出来转转,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孟放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脑袋嗡嗡的。 大早上,天寒地冻,很多商家都没开门,有些路又滑,他甚至能想象到连鸳一瘸一拐的可怜相,又怕冷…… 如果人在跟前,肯定抓过来,高低屁股上来几下。 压着焦心问:[在哪儿?] 连鸳没回,亭子虽然冬天来临四周都装了玻璃,但还是冷。 手机放腿上,手揣羽绒服兜里。 早知道带耳机了,听听歌就不难熬了。 周宗南验收完新家路过亭子,随意扫了眼这种不算漂亮的小建筑,走出几步又转回来,推门进去了。 还没等打招呼,左聿明的电话就来了。 左聿明在车库看到周宗南的车:“你在哪儿?” 周宗南:……连鸳和明哥闹矛盾了?那他得想想怎么编。 没等说,那头换了人。 孟放严厉又急促:“连鸳在你身边?” 周宗南下意识:“啊……” 孟放:“地址。” 第58章 连鸳和周宗南只是打了个照面,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听周宗南一句小区东边凉亭,就有不好的预感。 周宗南挂了电话。 准确的来说是他说完地址,那边就挂了。 连鸳问:“谁的电话?” 周宗南:“孟哥。” 连鸳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左看右看,怎么样都好像没地方藏。 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原本就心虚又愧疚。 这下要被抓个正着。 虽然孟放到目前为止从没有把他怎么样过,但连鸳最先的感觉就是慌张。 周宗南原本想问连鸳和孟放怎么回事,看这样先紧着安慰:“没事,有我呢,明哥也在,你干什么了?” 连鸳不想和他说话,但周宗南一脸担心,就含混道:“没什么。” 几句话的功夫,孟放就到了,后面跟着左聿明。 孟放没穿外套,就一件黑色的贴身薄毛衫,下面是牛仔裤,更显的身形悍利。 腿很长。 连鸳眼看着他几步就过来,气势汹汹,像一只捕食的猎豹。 玻璃门豁然被拉开。 孟放一眼就看到连鸳和周宗南凑一堆站着,一个唇红齿白,一个高挑帅气,竟十分登对。 连鸳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我们刚碰到。” 周宗南往前一步站在连鸳前侧方,将人挡了一半:“孟哥,有话好好说,他脚伤着呢。” 左聿明随后进来。 四个人,小亭子满满当当。 孟放都要气笑了。 以前虽然周宗南总逗连鸳,但他一直没多想,如今看这架势,感情周宗南也早动了心思。 走过去问连鸳:“饿不饿?” 连鸳摇头,看了眼边上的垃圾桶,里面扔着早餐后的残余垃圾:“我吃过了。” 孟放原本担心连鸳饿或者冷,等看到人好生生站着,担忧就变成嫉妒。 控制不住,哪哪儿都冒酸气。 但他不愿意在人前闹矛盾,尤其当着左聿明和周宗南的面。 伸手:“外面冷,回家?” 连鸳没动,虽然之前慌张又心虚,但再往前算是孟放逼他太紧,说了不用照顾,怎么都说不通。 这样一想,情绪又很站得住脚了。 对孟放道:“不想回去,我想晒太阳。” 说着看了眼东边儿,其实就孟放背后,玻璃门上已经染上一层淡金。 孟放点了点头,甚至笑了声,什么晒太阳,和周宗南晒还是和左聿明晒? 明摆着就是抗拒他。 没再废话,想直接将人扛走。 周宗南伸手挡在孟放和连鸳之间:“孟哥,他不想回去。” 孟放倏然看向周宗南。 三个人这时候距离就特别近,连鸳清楚的看到孟放的眼神,没见过的眼神,冷冽又深沉,竟生出一种幽深的森寒。 即使这眼神不是对着他,也让连鸳禁不住生出一种畏惧。 孟放看了眼周宗南横亘着的胳膊:“是不是找揍?” 左聿明上前道:“孟放,有什么话好好说。” 孟放瞥他一眼,讽刺道:“说什么,你们和我提过一句半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劝我?不如劝劝你自己。” 兄弟之间不是没闹过矛盾,但两个人闹矛盾总有第三个人说和,可此时左聿明自己对连鸳也暗怀心思,闻言哑然。 连鸳没想到他只是没办法拒绝所以逃避,会造成这种场景。 也意外。 孟放生气倒不意外,意外的是周宗南和左聿明都是孟放的兄弟,就算是他的朋友,但朋友和朋友也分亲疏。 没想到他们会站在自己这边。 连鸳心头感激,但却无论如何不想让这兄弟三人闹矛盾。 他羡慕过他们的友情。 三个人同进同出,一个人说上句另外两个人能接下句,定时聚会,还会一起做饭、打球、钓鱼,很难得的友谊。 抬手按住周宗南抬起的胳膊。 周宗南原本都准备真和孟放打一架,虽然这么多年没赢过,那也得打。 但胳膊上多了一只手。 和他们的手明显不一样,手指细细白白,很文气。 他看连鸳。 连鸳搭着周宗南的胳膊让他放下来:“是我的错,我想出来转转,忘记和孟放约好了……” 周宗南爱运动,一向身强体壮,连鸳按他胳膊那点力气和没有差不多,但他胳膊就是不听使唤的放下了:“你们约好什么?” 心慌慌。 什么约好,什么好时候约好的,是不是要和好? 孟放盯着连鸳扒拉周宗南的那只手,倏然别开眼。 连鸳对周宗南笑了笑:“没什么。”又歉意的看了看左聿明,大早上让大家不安生,真是很不好意思。 最后和孟放说:“走吧,我……” 孟放一声不吭,利落将连鸳抱起来,警告性的盯了周宗南一眼,脚怼开玻璃门走了。 周宗南和左聿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无声的几秒。 周宗南想起孟放刚才掠他那一眼,小时候谁不想当老大,也是被孟放收拾服的:“孟哥他,知道了?” 知道他对连鸳有意思? 左聿明后背还隐隐作痛:“现在知道了。” 周宗南:“知道你吗?” 左聿明没说话,但周宗南看出来了,这是也知道了。 周宗南感受到和左聿明同样的心虚和压力,毕竟连鸳曾经和孟放在一起,哪怕分开了,觊觎兄弟的人是板上钉钉的。 不好说,也不好听。 但在压力和心虚之外更多是放松:“知道也好,我就是喜欢他,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有意思。” 话也是说给左聿明听。 左聿明没说话,他何尝不是第一眼就看上了。 这头连鸳脸贴着孟放的毛衫,毛衫绵软但也冷冷的,忍不住问:“怎么不穿外套?” 孟放没看他,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连鸳只能看到他利落的下颌线,后知后觉想到孟放可能因为着急找他,所以连外套都来不及穿,低声道:“对不起。” 几秒后孟放停了下来,抱着连鸳换了个姿势,连鸳整个脸都埋他怀里了,两条腿在人腰两边晃荡。 抱小孩的姿势。 这样孟放一只手就能稳稳当当的托着他。 另一只手将连鸳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将人盖严实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连鸳什么都看不见,但脸不冷了,后来上楼、开门,还听到孟放反锁门的声音。 连鸳被放在沙发上,但孟放在放下他之后没有起身,就那样俯视着他。 孟放是个完全成熟的,在男性中也属于身形高大的那种,对比之下连鸳就清瘦多了,几乎被他完全笼罩住。 尤其他眼睛那样黑那样深,沉沉的,让人看不懂,也畏惧。 连鸳感觉呼吸困难,但也没有试图去推开孟放,知道推不开。 他垂下眼。 自我检讨道:“我知道错了,不应该放你鸽子,不过我真的自己可以,我不想你照顾我。” 孟放的确很生气,但看到连鸳站在凉亭里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又能做什么。 在驭人之道上,孟放完全得了家里老爷子的真传,甚至青出于蓝,三十不到的年纪,已经能把集团年龄是他两倍的老狐狸抓的稳稳当当。 但连鸳不是他的下属,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他只是连鸳。 孟放以前也收拾过连鸳,但那是情人之间的亲昵。 现在也想。 有种将人狠狠的怎么样的冲动,那种极致的崩溃和疲惫,足够让连鸳长记性,连鸳体力一向不好,耐力也不行,到最后碰一下都会打哆嗦。 可现在,他们不是那种关系了。 但再怎么样,连鸳也不该胡来,质问道:“不想我照顾,左聿明就可以?周宗南也可以?” 连鸳感觉到孟放话里的讥诮。 这人不好好说话,他也不想和他说,强调道:“这是我的事!” 说完别开脸,满是抗拒。 孟放原本压下去的火呼啦一下子就起来了,捏着连鸳的下颌让他看自己:“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恨我,要挟我?” 连鸳被迫看着眼前这张英俊又冷冽的脸,孟放看上去很生气,又似乎无可奈何,可是这很奇怪,明明无奈的该是他。 眉头微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要挟什么了? 恨? 连鸳恨过几个人,很深刻的恨,但后来都放弃了,他选择让那些人在自己的世界里死亡,再不关心,再不挂念。 这种方式有些无能,但却也让他安然度日。 至于孟放,他很感激他,哪怕耿耿于怀只言片语,但感激就是感激。 而孟放,好像误会了什么。 连鸳也没计较他捏着自己下颌的事。 也没挣扎。 好声好气道:“我不恨你,也没有要挟你,如果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你说,我可以改。” 孟放拆穿他:“接近周宗南和左聿明不是为了气我,为了让我吃醋?你可以喜欢我,但不该拿你自己开玩笑。我们都不是好人,我们身边的人也不是好人,后果你承担不起,你明白吗?” 很长一段话,连鸳听懵了。 好不好人另说。 捡明白的回复:“你可能误会了,如果你说的喜欢是感情方面的话,我没有喜欢你。” 怕人不信,说的很认真,眼睛里满是真诚。 原来是怕被他缠上。 这个连鸳倒懂。 之前和桃桃聊天,桃桃说过,花钱找乐子的人最怕被人拿感情说事儿,一旦发现谁对自己动了心,会直接了断关系。 在孟放几乎凝固的目光中,再次强调:“孟放,我真的不喜欢你,比珍珠还真。就……我只爱你的钱!” 第59章 四目相对,几乎呼吸相闻。 连鸳觉得这下孟放应该信了,再不行他发个誓也行,总能让孟放相信。 挺恍惚。 原来孟放竟然会觉得他喜欢他。 喜欢…… 连鸳没喜欢过谁,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什么样。 他不敢。 喜欢一个人要刨开心扉,如同河蚌打开壳露出里面最柔软的肉,那样太可怕了。 连鸳才要松口气,听孟放近乎逼问的语气:“那你喜欢谁?现在喜欢谁?” 这个问题似乎是幻觉。 因为下一瞬孟放松开了钳制,豁然起身。 他看向窗外:“不喜欢……记住你说的话。从今天开始我在这里办公,一直到你康复,除了吃什么,别的没商量,就这样。” 说罢起身离开。 孟放落荒而逃,去的方向是厨房,他还没吃早饭。 但那不是重点。 他需要一个空间消化连鸳的话。 也许该松开口,但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更多是茫然失措,甚至…… 心底更深处,竟然是恐慌。 他没有在连鸳心底留下任何痕迹,而他的心已经交了出去。 不是没有怀疑连鸳是不是说气话。 但孟放没有勇气再听一遍那句不喜欢,尤其连鸳的眼神那么清楚明白。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客厅, 连鸳揉了揉脸颊,不得不接受孟放独断的要照顾他的事,也许对孟放来说他们到底发生过关系,而且都是第一次,所以有义务照看他。 他羡慕强势的雷厉风行的性格,但这种强势被施加在自己身上,感觉挺不好的。 不过想到孟放还惦记着吃的自己说了算,又生不起来气。 以前可没人管他爱吃什么。 看了看脚,几天就好了,心道好了就什么都过去了。 连鸳捞了个抱枕,抱的很舒服,困意渐生。 如果早上起太早,他这一天都会没精神,尤其今天早上不单早起,过的还很跌宕起伏。 孟放收敛情绪过来,连鸳已经抱着抱枕睡着了。 心里像流淌着岩浆,又热又疼。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质问、表白、亲近……各种情绪翻江倒海。 但冷静思考过的最佳解决方式就在那里。 他不允许别人干扰连鸳的安稳顺利,即便是他自己。 轻轻吐了口气。 想到连鸳从不穿着外出的衣服上床,就没把人抱去床上,去卧室找了毯子盖到他身上。 连鸳睡的不熟,一下就醒了。 自己拽了拽毯子。 下颌埋进去,像只躲在某个极安全温暖洞穴不肯出来的小动物。 孟放坐在连鸳身边,平心静气的道:“之前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连鸳摇头:“没事。” 他们难得这样坐下来,没有迫不及待的亲密,没有语言和眼神都缠绕的气氛,安然又静谧,像老朋友一样。 心里都不由觉得这样很好。 孟放低声和他商量:“过去的事就不提了,鸳鸳,说句心里话,我一直觉得我们处的很好,你觉得呢?” 连鸳点点头,除开生理上极度的合拍,他们日常相处的也好,孟放很照顾他,还爱干净,不说其他,就是单纯的当室友,也是个特别好的室友。 他眼睫垂落又掀起,有种安然的温驯。 孟放心里便也生出一种安然和对自己决定的肯定:“那就好,也许你可以再多交几个朋友,多出去转转。” 他笑了声,尽量寻常的道:“等遇到合适的人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把把关。” 连鸳对成家没什么兴趣:“我有朋友……” 比如左聿明和周宗南,但孟放见到他们却又不乐意。 因为不满,话音带几分薄怨。 孟放不可能勒令连鸳不跟谁来玩,连鸳是个成年人,而且也的确太孤独了。 气氛太好,又或者无名的歉疚。 纵然不情愿,他还是退让道:“嗯,你有朋友,聿明和宗南都算你的朋友,我也是。不……我和他们还不一样,我把你当弟弟看,叫哥?” 连鸳歪头看他,笑了下。 孟放摸了摸连鸳的脑袋,心里有一片地方柔软又酸涩。 人生总有许多不得已,这个道理他很小就明白。 从他知道父母在家族不受重视,从他害怕母亲哪天自我了断,从他圆了入伍梦立即回转,免得大权旁落。 计划一点点实现。 现在叔伯长辈在他父母亲面前不再轻视懒怠,母亲找到了人生的乐趣,父亲不提也罢,而孟氏在他手中一天,他就可以庇护亲人们一天…… 对连鸳也是。 也许现在总会不甘,但或许有一天连鸳成家立业幸福美满,他作为他的朋友约个饭,碰个杯,那时候也自在畅快。 他不是良配。 孟放很确定这一点。 他的家族高高在上太久了,族人们各个心眼比筛子还多,容不下连鸳这样纯真柔软的人,尤其连鸳还是男人。 也不仅仅因为连鸳。 孟家的尊严,孟放自己的宗亲友朋,孟氏的稳固,这些都和社会大环境挂钩,他不能逆流而上。 成年人从来容不得任性,不管身处什么位置。 想这些的时候,孟放面对的是周宗南和左聿明。 在左聿明家。 有些事不好说,但也不得不说。 这时候孟放心态也不怎么稳固,在知道连鸳不喜欢他之后,那点微妙的优越感就消失了。 但他没显露出来。 看着他两个交情甚笃的兄弟。 哪一个看着都衣冠楚楚面目端正,堪称人中龙凤。 但他们也不是良配。 二十好几岁将近三十的男人,有个过往很正常,但左聿明的过往,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他那个妹妹左萱破坏殆尽。 那是个杀伤力巨大的姑娘,已经走火入魔。 周宗南同父异母的兄弟众多,进门的没进门的,还有堂兄弟,乱七八糟一堆人对周家最高的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如果连鸳出现,就是现成的靶子。 更不要说周宗南万花丛中过的情史,没被评价为浪荡公子哥,是他在公事上过分优秀的缘故。 孟放道:“他睡着了,这几天我照看。他拿你们当朋友,做朋友有朋友的路数,其他的,算了?” 左聿明:“你们……” 孟放大马金刀的坐了,平静道:“私事,少问。” 又看周宗南。 周宗南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此时倒也不怵。 就是总有几分心虚:“孟哥,我没撬你墙角的意思,我知道你们分开了才……我是真心喜欢连鸳。” 孟放:“你们不合适。” 三个人都不是那种会让人摆布的人,话到这儿再没说的。 时间永不停留,走着看。 孟放打这天就照看连鸳了。 不留宿。 早上来一趟,中午让人送饭,晚上再来一趟,跟不住家的保姆一样。 连鸳以正常态度和孟放相处,再没胡说八道什么喜欢之类,而且上过床到底不一样,他不知不觉就放开了。 比如孟放在时也会洗澡,浴袍松垮垮就出来了。 连鸳没觉得什么,但孟放却不敢多看,虽然晚上总会梦到。 至于左聿明和周宗南,也总来,来了就被孟放支使帮忙干活,或者一起吃饭喝点酒什么的,气氛倒也融洽。 孟放总坐连鸳身边,有时候手搭连鸳肩膀上,有时候和连鸳聊两句只有他们相处时的事,似有若无的排外气息。 左聿明和周宗南看两人气氛融洽,一时间进退不得,只能静观其变。 距离元旦还有两天,连鸳完全好了,让孟放不用再过来照顾他。 孟放就没来,电话里问连鸳元旦准备怎么过。 连鸳不准备过,节日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但他长心眼儿了,不愿意麻烦人陪自己,尤其几个朋友都是本地人,都有家人需要陪伴。 就说:“去庆哥家过,我都答应他们了。” 还传给孟放一张截图。 是武连庆约他元旦过去的聊天记录。 孟放没拆穿他:“那挺好,好好玩儿吧。” 心道小骗子。 也许聊天记录是真的,但连鸳可没截图到他答应武连庆的话。 这不符合连鸳一板一眼的性格。 而以连鸳喜欢安静不喜欢应酬的习惯,哪怕武连庆是很好的朋友,估计也不愿意去人家过节。 连鸳应了,跟孟放提前说了节日快乐。 转头左聿明和周宗南问他节日怎么过,照样把截图发给对方。 左聿明松了口气,他很想陪着连鸳过节,但妹妹左萱忽然回国找他,一时脱不开身。 周宗南有些遗憾但也松了口气。 他老子最喜欢在一些节日聚集家族成员,美其名曰联络感情,其实就是人老寂寞,元旦这种日子肯定要家族聚会,等闲脱不开身。 要真借口溜了,家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没准就盯到连鸳身上。 好在连鸳有人陪。 连鸳不知道各种情形,但人总归是孤独的,这个道理他很早就懂。 翻了翻聊天记录。 和武连庆的聊天框,最下面是他的回复:[我和朋友约好出去玩,就不过去了]。 元旦这天,连鸳一早起床,随便吃了点之后收拾好房间就出门了。 撒谎最怕被拆穿。 家里门锁的密码立即换了也不妥当,又怕朋友们冷不丁过来,到时候看他在家,多尴尬。 索性出门去。 在酒店开了个房,进入咸鱼瘫模式。 网上订的房间,打折后两百块,肯定没有孟放带他去的五星级那么豪华,但也干净安静。 连鸳打游戏、刷视频,饿了点外卖,竟也十分逍遥。 与此同时,孟放也在计划这次假期。 家里老爷子和老友去南方看兰花展览,这里头有他的手笔,那展览有孟家的投资,其中数盆名品都由孟放亲自过目。 也安排其他家庭成员。 安排母亲和她闺蜜去外地度假,意料之中,父亲听说自己落单,一怒之下带小情人去山里看雪,还是提前两天离开。 孟放起来后没出门,等着送盛珍珠女士去和闺蜜汇合。 之后他会去找连鸳。 001219。 元旦是个好日子,正好补上他缺席的连鸳的生日。 孟放打算带连鸳出海,私人飞机,航线也都申请好了,他的游轮也检修过停靠在海岸。 记得连鸳说想看海的样子。 眼睛很亮,有点羞涩,更多是向往。 孟放很内疚。 他没注意连鸳的生日,竟然和连鸳在连鸳生日这天说分开。 只能以此弥补。 连鸳设置的门锁密码是单纯的生日,还是旨在记录两人分开的日子,孟放没敢问,这或许会是个永远的秘密。 下午三点半,孟放按响连鸳家的门铃。 没人接。 打电话给连鸳:“开门。” 连鸳:“……我不在家。” 孟放懒散靠在墙边,隔着电话诱惑他的小仙鹤:“……还可以钓鱼、潜水,水里面的彩色小鱼会围着你转……叫哥就带你去。” 连鸳:“……哥,我真不在家,不然你开门进去看。” 暗自庆幸。 大学时他但凡逃课老师必定点名,果然运气不好这种事是伴随终生的。 孟放开门进去,屋子空荡荡,他的心也空荡荡。 连鸳知道孟放可怜他孤身一人,能感觉到,但他不觉得自己可怜。 至于去海边,去潜水。 他在电视上见过人在海里潜的画面,但还是很难想象彩色小鱼儿围着自己转的情形。 有那么一瞬,连鸳想告诉孟放他在家附近的酒店。 很容易想到,孟放肯定安排好了一切,他只需要享受,像过去一样。 但凭什么呢? 虽然那天孟放说他和左聿明、周宗南都是朋友,但连鸳其实感觉到了孟放的不情愿。 差距就在那里。 连鸳也没觉得什么。 就是暗暗的想,如果孟放他们过来找他玩,他会陪着,但不会主动去接触他们。 更不要说孟放单独来找他出去,肯定不去的好。 不过好意他心领了。 温和而诚挚:“哥,节日快乐。” 第60章 连鸳叫孟放这一声哥是真心的。 他倒真有过个哥哥,养父母的亲生儿子,但对方一直对他很冷淡,现在想起来,很多细节会放大。 比如不仅仅是冷淡,还有警惕和排斥。 不像孟放,实实在在照顾他,过节都惦记着。 如果他有个亲生的哥哥,也许就是孟放这样,让人想起就觉得可靠。 电话那头很安静, 几秒后,连鸳听到孟放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又说了一句:“节日快乐。” 接完电话,连鸳又栽倒在大床上,继续咸鱼。 晚上五点,他点了一份香辣虾。 前几天脚没好,孟放说是吃什么都听他的,但做起来都往清淡了去,连鸳口味偏重,还嗜甜辣,就有点馋了。 外卖五点半送来,连鸳六点钟吃饭。 很满足。 外卖盒盖子上一堆儿虾壳,整个房间都是外卖的香辣气味。 孟放就是这时候又打过来的电话:“什么时候回来?” 没想到连鸳真去朋友家过节了,看样子是中午去的,那晚上怎么都该回来了。 连鸳:“不回去了。” 他中午订的房间,怎么都要过一晚,要不就太浪费了。 吃饱了,吃的又是自己喜欢的,说着话很容易听出声音都懒钝着。 孟放听出来了,问连鸳吃的什么。 连鸳看看面前一堆虾壳,再看看外卖盒里一层红油,斟酌了几秒后说:“挺多的,你等一下,我拍了照片。” 在相册里翻了翻,找到以前去庆哥家吃饭拍的照片。 一桌子饭菜,荤素搭配,营养又健康。 礼尚往来的问:“你吃了吗?吃的什么?” 孟放看着眼前一桌子菜,不比连鸳发过来的照片差,甚至就食材和摆盘而言,比家常更多了几分精致。 淡淡道:“吃了,你玩吧。” 连鸳松了口气,也怕孟放再问就露馅,挂断了电话。 这头孟放将手机扔桌上,盛了米饭,坐在不大的餐桌上默默吃饭。 窗外偶尔有烟花炸开。 前几年禁燃烟火爆竹,今年限制放开了,又是新旧交替之际,空气中都洋溢着热闹,尤其这附近是繁华地带。 隔壁大学元旦放假,但留校的学生不少,操场上很热闹。 一窗之隔,不大的房子却比往常还要冷清。 孟放吃过饭洗了碗筷,坐在沙发上抽了几根烟,临了又开窗放味,下楼时还觉得冷得慌。 心道大概日子过于特殊。 不是很在意节日的人,这一天却体会到很深刻的孤独感。 在孟放心里,父母那个家早就形虽在意已散,只有和连鸳这一处小小的房子还有几分家的味道。 可惜这也不过是他的妄念而已。 孟放这天晚上没回家,去了外边的一处房子。 与此同时, 周宗南喝了个半醉,在桃桃打电话祝他节日快乐后,随手给人转了个大红包。 桃桃松了口气,看来离他被踹还有一阵子。 在群里和朋友们炫耀红包。 和他关系好的人或羡慕或祝福,热热闹闹催他请客。 也有关系不睦的,比如新进群的叫北风的一个男孩,长的白净清秀,但私下脾气大心眼又多,总说酸话。 桃桃也没和他计较。 处于上风时要宽容要多伸手帮助人,免得冷不丁掉下去被人踩,也是给自己留生路,这是他做这一行总结的人生哲学。 当初他就是这么上来的。 那时在一个次一等的圈子里,被关系好的朋友介绍才有机会认识周宗南。 他们这些人沉沉浮浮也没个准儿,互相拉几把是常有的事,也分小团体,彼此有竞争。 不过桃桃没和北风计较还有别的原因,北风现在跟的人虽然圈子比周宗南他们差一等,但那个人脾气极坏,还是不招惹的好。 当然桃桃也记仇,到北风需要被拉一把的时候,他肯定不伸手。 桃桃也想起连鸳,这是他唯一想真心交往的朋友。 很奇怪,连鸳明明不爱交际话也少,但桃桃就是忍不住惦记他,也许因为连鸳自始至终都只是把他当桃桃,不是谁的小情人。 想想真是很久没见了。 桃桃一咕噜坐起来联系连鸳,心道怎么也要把人叫出来聚聚,没别的意思,就是聊两句,吃个饭,心里就熨帖了。 这头周宗南发红包被堂兄周宗东看到,调侃了几句,好奇问桃桃是何方神圣,让周宗南这么在意。 周宗南无所谓的笑:“看着顺眼,玩玩呗。” 当他不知道呢,周宗东暗地里没少调查桃桃,甚至还派人勾引,总之就是不消停,不过桃桃应对的很好,所以周宗南也乐得让他继续狐假虎威。 想和连鸳聊两句,人多眼杂,想想又算了。 随口打发了周宗东,周宗南找他祖父闲聊去了。 祖孙两个自有一种其他长辈和小辈没有的亲近和松快,俨然是有真感情。 周宗东忍不住瞥了一眼又一眼,终究没勇气过去。 明明他才是长子嫡孙,但周宗南却得了祖父的青眼,更早些年,祖父最疼的就是周宗南他爹这个小儿子…… 周宗南看周宗东那眼馋又畏缩的样儿,心道狗肉上不了席面,要真正大光明的争,他也不至于看不起这个堂兄。 也不知道连小鸳现在干什么呢。 聚会忒没意思,还不如和连鸳窝着简单吃顿饭来的顺畅。 同样的想法左聿明也有。 高级餐厅, 坐在左聿明对面的左萱不满的道:“哥,你又走神!再这样我明天就不上飞机了,国内有什么好,让你好几个月都不回去……” 左萱是个漂亮的姑娘,顶尖儿漂亮,说话也娇嗔,不会显得咄咄逼人。 但左聿明只觉得心累。 只是再怎么样终究是自己带大的亲妹妹,很多事不好分割,只能安抚了一次又一次。 温和道:“年前再忙一段,过年回去能多呆些日子。” 左萱漂亮的眼睛睁的圆溜溜,看上去纯真又可爱:“真的?那可说定了!” 左聿明微笑着点点头。 晚上兄妹俩一起回的左聿明在安市的一套别墅,睡前左聿明反锁了门,在电话里和左萱的贴身保镖金全沟通了十来分钟。 沟通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一定让左萱上飞机,看好她,不准偷偷回国,不准胡作非为。 做完这些后,左聿明才松散了神经坐在沙发上。 不知道连鸳在做什么。 想联系问问,但看时间不早,又忍住了。 第二天,左萱老老实实过安检,临了还和左聿明确定了一次他过年一定会回去。 进入候机室,不少人看她。 左萱平静的看回去,双眼乌黑冷峭,硬生生让惊艳于她长相的人不敢再看。 很快到登机的时候。 随行的保镖金全提醒:“大小姐,该上飞机了。” 左萱没动,手掌虚按在小腹的位置:“着什么急,我肚子不舒服,总觉得有个小家伙在踹我,你说那天晚上……” 金全又是惊又是喜,原本面无表情很冷酷的一个人,蹲在左萱面前眼巴巴看她。 左萱最烦他这副没骨气的样子,懒洋洋道:“肚子不舒服,能不能不上飞机?还是直接跟我哥说,你喝醉酒……” 金全脸色渐渐变白,事情已经发生,到底是喝醉还是被下药,辩解都没了意义。 左萱也不理他,喃喃道:“我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吸引他。你跟了我这么久,别的话我不想多说,只要一次,只要让我得到他一次,我也许就腻了呢。你才是陪我最久的人,还有我们的宝宝……” 小时候没有人要她,是他哥把他带大。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他们是家人,以后也可以成为更亲密的家人,怎么就不行呢? 登机口,乘客们陆续登机, 金全先去和乘务员说明情况,他们家里老人突发疾病不能登机,让乘务员不用广播叫他们登机。 左萱百无聊赖的倚窗晒太阳。 金全站在机场落地窗前给左聿明发信息:“少爷,大小姐上飞机了。” * 连鸳第二天中午回的家,感觉似乎有烟味儿,还有食物的香气。 再闻又没有了。 大概是错觉。 房子住久了会有家的味道,家的味道就是烟火气,他这个房子又总开火,从外面回来闻到味道很正常。 他照常工作,争取过年去南方看海。 一个人去。 这一趟旅行更像连鸳对自己生命的一次朝圣,独立又自由的,去散掉他最后一些郁气。 第二天晚上,连鸳穿戴整齐出门,路过甜品店还买了一份小蛋糕。 前天桃桃约他见面。 连鸳不想去,线下面对面交流对他来说是种压力,尤其桃桃非常话痨,但桃桃说过节了他一个人孤零零,连鸳就忍不住答应了。 小蛋糕是给桃桃的。 隔着电话他了解了桃桃很多东西,喜欢粉色,喜欢吃甜食等等。 两人约的是一家餐厅。 连鸳没去过。 好在他家地处市中心,本就是最繁华的地段,循着桃桃发的定位,发现也就一公里远,完全可以走过去。 他出门早,到地方还差二十分钟才到约好的时间。 也没催桃桃,就在一楼大厅等。 倏然听到有人叫他:“连鸳?” 连鸳转过头,看到两个年轻男人朝自己走过来,叫他的是个子矮一点的那个,皮肤细白长相清秀,看着眼熟。 不过旁边高个子那个更扎眼。 长相算得上白净帅气,主要是给人的感觉有点冷森森的,还有些高傲 高个子上下打量连鸳。 和矮个子的那个说:“这就是你说那个连鸳?看着也不怎么样么。” 话这么说,但他眼里分明充满了兴趣。 矮个子也学着高个子那样打量连鸳。 不屑中带几分骄傲:“怎么,不认识了?当初你在孟总面前告状害我丢了工作,还以为你多受宠,没想到转眼就被人抛弃了。” 连鸳没在孟放面前告过状,但他想起这个是谁了,那个古色古香的院子,那张墙壁镶嵌很多珍珠的床。 这是照顾过他的侍应生北风。 当时就见过一两面,不算愉快,后来再没见过。 北风被辞退后辗转了不少地方,也是他运气好,得益于长相无害又会来事,很快攀上了路世杰。 群里那些人没少提连鸳,北风记恨已久。 可惜他一直接触不到相关的消息。 尤其那个桃桃,嘴巴像上了锁一样,有关连鸳的事总含糊其辞,讨厌极了。 最近北风无意中知道路世杰处处模仿孟放,连看上他都是因为他和连鸳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就更怒气攻心。 可巧群里有人说连鸳和孟放分开了。 北风就有意无意的在路世杰面前提连鸳,路世杰脾气暴烈时常动手,完全不把人当人,北风早就想甩脱他。 但如果他自己想走,换来的肯定是一顿毒打。 可要是路世杰看上了别人,尤其这个别人是连鸳,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北风一直想着怎么把连鸳钓出来,没想到还没等他多打听些消息,就这么遇到了。 北风想要找茬的气息很浓烈,但连鸳不想和他吵,没意思,也没必要,就要走开。 被路世杰拦住了。 路世杰一把推开北风,几步就挡在了连鸳前面,伸手去摸连鸳的脸。 连鸳下意识打开他的手。 路世杰也不恼,兴致谙然的问:“孟放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跟我怎么样?” 他母亲是孟放母亲的远房表妹,明明是姐妹俩,但生活大不相同,生下来的孩子孟放受人追捧,他却无人问津。 外人至多提一句他和孟放是表兄弟。 路世杰对此一直很不爽。 后来演变成孟放有的他也去争取,很想压孟放一头,除了觉得孟放入伍脑子真是秀逗了,其他事都照搬。 不过不得不承认,孟放在看人这方面确实有眼光。 比起北风,连鸳明显青涩又好玩,近看皮肤更白,留下什么痕迹一定很好看。 他越想越兴奋,眼神要有力道,或许能将连鸳身上的衣服扒下来。 60-70 第61章 连鸳情绪紧绷过度会偏头痛,因此他会刻意放慢生活的步调,加上生性内敛,从不做咄咄逼人的事,也不太适应被咄咄相逼。 而此刻,路世杰的逼问就相当的咄咄逼人。 不过幸好,路世杰的问题有标准答案,当初孟放特意教过他。 连鸳下意识回:“孟放不让说,想知道,你可以去问他。” 路世杰想起孟放那张平静的脸,不由发怵。 他虽然在外打出他和孟放相似,或者孟放是他表哥的旗号,实际上两人一年到头都不怎么打交道。 顶多每年父母硬带他去孟家拜访,孟放母子礼貌接待而已。 这接待不是给父亲或者他面子,而是给他母亲,给母亲和孟放母亲那点稀薄的情谊,母亲被孟家高看一眼,他们母子在家族中地位就超然。 路世杰既妒且恨,不听他妈话往孟放跟前凑培养表兄弟情谊,是他最后的坚持。 这种嫉妒蔓延到连鸳身上。 控制不住的惊诧:“你叫他什么?” 孟放如今位高权重,据路世杰所知,有资格有胆量直呼孟放名字的人,除了孟放的长辈就只有孟放那几个至交好友。 连鸳觉得路世杰有病,不是骂人,而是客观的体会。 不等他再说话,路世杰已经像看什么小丑之类的睨着他,大概是喝了酒,笑嘻嘻,还摇头晃脑的,硬生生把一张能看的脸摇成小混混。 伸手戳着连鸳面前的空气:“问呐,可以问,你打点电话给他,我问!” 一旁不动声色和路世杰保持距离的北风,看路世杰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又变态了,尤其他这样笑的时候,肯定有人遭殃。 这次遭殃的是连鸳没跑儿了。 心里不由快意。 就是路世杰,已经是很多人想攀都攀不上的,更不要说孟放,连鸳这种被抛弃的玩物,怎么可能……他拿手机干什么? 连鸳从羽绒服兜里拿出手机:“你等等。” 一般情况下他肯定不会麻烦孟放,比如今天出门滑了一跤骨折了之类,这种程度就是一般情况。 但他又不傻。 这个明显有些变态的人是孟放圈子的人,因为孟放为难他。 连鸳知道他只是个普通人,没准备硬要和人掰扯什么道理,尤其碰到不讲道理且看上去就有钱有势的人。 路世杰不可置信的僵住,很快又放松,看着连鸳做戏。 北风有些惊愕但更多是觉得不可能,哪怕连鸳还留着孟放的联系方式,但他们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搭理不要的玩物。 眼看这边有纷争,大厅其他人都躲的远远的。 连鸳拨通手机,响了两下那边就接起来了:“孟放?”虽然孟放总让他叫他哥,但平常连鸳还是习惯叫他名字。 孟放在医院输液。 那天在连鸳家开窗户抽烟,回去就感冒了,高烧咳嗽一条龙,十好几年没这么病过,一发不可收拾。 病了竟然觉得快意,能压住更多的比生病还难受的情绪。 痛定思痛,如非必要不会联系连鸳。 必要情况是左聿明或者周宗南又往连鸳身边凑。 轻“嗯”了一声,将嗓子干痒即将带出的一连串剧烈咳嗽都憋了回去。 连鸳形容目前的场景:“我被人拦住了,姓路,问我你当初给我多少钱,他给我双倍,我走不了。” 姓路是听北风叫人路总,到底是陆还是路他也不清楚。 路世杰不屑且低声:“……装的还挺像!” 孟放:“你开外放。” 连鸳被他低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你嗓子怎么了?” 孟放:“没事,乖……开外放。” 连鸳就点了外放,手机屏幕对着路世杰。 孟放的声音从手机中扩出来,嘶哑更明显,但也能听出他是谁。 和刚才连鸳听到的那种温和的语气截然不同,有几分说不清的感觉,让连鸳形容,大概是……威严? 总之有种无形的压力。 孟放说:“路世杰?” 路世杰下意识点了下头,凑近手机,姿态恭敬:“表……表哥。” 北风:“……” 连鸳也诧异。 只是通个电话而已,他有预感这个人应该会忌惮孟放,但一下从张牙舞爪的龙虾变成爬爬虾,挺惊悚的。 孟放闷咳了一声才道:“是我太给你脸了吗?” 路世杰看了看连鸳,这时候眼神就很正常了,还带着几分忌惮,又忙对手机说:“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孟放:“道歉,然后滚来见我。” 路世杰对着手机大声的和连鸳说对不起,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话。 怕连鸳不消气,又扯着北风的领子将人拽过来撕撸了几下,踹了两脚,骂骂咧咧:“都他么怪你……” 北风闷声挨打,一点没反抗,只觉得比身上挨打更疼的是脸上火辣辣。 连鸳完全被路世杰的变脸和凶狠惊到了,下意识抬手想阻止,就这几秒的功夫路世杰已经痛快的打完了,还很优雅的挽袖子。 孟放问:“还有别人?” 路世杰当即告状,说他都是被人撺掇的。 孟放不置可否,和连鸳说了几句。 问连鸳在那儿干什么,又嘱咐人回家了给他电话,对连鸳问他嗓子的事,只说着凉,几天就好。 全程路世杰跟见鬼了一样盯着手机。 如果不是才和孟放说过话,他都要怀疑电话对面哄小孩一样温柔细致的孟放,是个冒牌货。 电话挂断, 来自孟放的阴影暂时消退,路世杰又恢复了那副有些变态又似乎吊儿郎当的样子,盯着连鸳看了又看,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 手机上收到定位,是孟放发的。 路世杰阴沉沉的对北风道:“滚的远远的,再来祸害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然后风驰电掣的走了。 与此同时,桃桃从远处的柱子后面跑过来,他来的时候正看到连鸳在打电话,路世杰在一旁虎视眈眈。 要不是连鸳手机外放后路世杰态度改变,他都要联系周宗南来救人了。 桃桃刚才躲着没出来是知道他出来也没用,但看到连鸳对他笑,又忍不住解释说想通知周宗南来着。 小心翼翼的问:“你……会不会怪我?” 这算是很没情商的话,有些事含混过去也就算了,问出来就尴尬至极。 但他没忍住。 连鸳摇头:“那样的人我们都得罪不起,你出来也只是跟着遭罪,而且你为了我搬救兵,我感激还来不及。” 他很喜欢桃桃这样,会保护自己,有余力再帮助别人。 很聪明的做法。 这只是其中一点。 更重要的是,连鸳从不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听连鸳这么说,桃桃更内疚了,把路世杰从头骂到尾。 连鸳听他说路世杰的一些劣迹,想的却是孟放,发信息感谢孟放,告诉他路世杰已经走了,又给孟放发了个小偏方过去。 治咳嗽的小偏方,几种容易找的药材泡水喝。 小时候听小区的老人家说的。 那时候他感冒咳嗽在家养病,家里没人,暖气也不热,浑身发冷就去楼下晒太阳。 老人家就用这个偏方让他止住的咳嗽。 孟放回消息很快,说会试一试,又表扬连鸳今天知道给他打电话很好,以后遇到事也要这样。 和连鸳聊完,脸上那几份柔和就淡下来。 他本来也不是温和无害的人。 半小时后,看到束手束脚站病房门口不敢进来的路世杰,神色就淡淡的。 这个便宜表弟私下那些行为,孟放都知道,并不在意,但这不代表他会允许对方将手伸到连鸳身上。 孟放叫人进来,看了眼吊瓶:“帮我看着。” 路世杰松了口气,老实的站着了。 虽然他和孟放从没有正面冲突过,但他见过也听过孟放处理生意以及一些私事的手段。 孟家是个虎狼窝,子弟个个是精英。 而孟放是虎狼窝最终的胜出者,怎能让人不畏惧。 事实证明,路世杰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半小时后吊瓶的液体见底,路世杰挪了挪酸痛的脚,整理好表情后恭敬的叫醒了浅憩的孟放。 说是浅憩,因为孟放隔一会儿就咳的厉害。 这是最后一瓶,护士拔了针头,告诉孟放留在医院或者回家都行。 私立医院,孟氏还是注资大股东,待遇就不同于一般患者。 孟放没走,很快他的生活助理过来,孟放知会助理拿来十瓶生理盐水,下面接着脸盆:“一瓶一瓶的挂,挂完为止。” 又和煦的对路世杰道:“劳烦表弟盯着了,你这么闲,想必不会推辞。” 路世杰:“……” 后来路世杰在病房老实的站了一夜,空瓶了马上换,因为病房有摄像头,一点都不敢耽搁,也不敢耍滑头。 除了去洗手间,一直站着。 最开始试试探探坐了一下来着,就又多了一瓶生理盐水。 这一晚又累又困又饿,腿都要抽筋,心里把连鸳恨了八百遍,却也更清楚以后遇到连鸳必然要绕道走。 没想过反抗。 就他所知,但凡孟放给他老子打电话说一句以后孟家不欢迎他们,他就得玩完。 路家很大一部分生意都靠孟家吃饭。 如果孟家是艘大船,那路家就是附带的小艇,随时可以被解开绳子抛弃在大海的无关痛痒的小游艇。 心底深处还是对连鸳充满了好奇心。 不过真见到人了都立即绕道走,卑躬屈膝他可做不到,可要随便打个招呼,没准哪句人家不高兴又告状,被孟放知道,下次就不仅仅是罚站一夜了。 后来路世杰无意中知道北风被清出安市,看连鸳就更如洪水猛兽。 不过这些连鸳并不知道。 后来因为路世杰对他的态度困惑过。 问孟放,孟放便也跟他一起困惑了一会儿,然后道:“大概是成熟了吧。” 第62章 由于孟放只是一个电话就吓退了路世杰,这个据桃桃说十分残暴阴森的人,在连鸳这里就没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至于北风,被打的太惨了,连鸳就是怨他挑事都怨不起来。 不过和桃桃说了两句认识的经过,连鸳不知道北风辞职和孟放有关,只觉得北风怨恨他莫名其妙。 可惜人都走了,也没法问。 桃桃摆摆手:“肯定是嫉妒,捧高踩低,以为你没人护着了,就想耀武扬威,回头就把他踢出群去。” 连鸳觉得大概是这样,再没别的解释么。 由于这件事,连鸳和桃桃自然而然的聊起天来,没有连鸳以为的那种尴尬。 桃桃是个话痨不错,但是个妙语连珠,一个人也能说一箩筐话的话痨,连鸳只需要倾听。 不过桃桃说了很多周宗南的好,这让连鸳有些担心。 周宗南是好,但桃桃之于周宗南大概就是自己至于孟放,相处的好可以,但再往前,只会伤害到自己。 连鸳怕桃桃受伤害。 斟酌着道:“他是很好,不过他们这些人终究讲究门当户对,桃桃,你不是跟我说过,赚钱要有赚钱的态度,不要掺杂私人感情……” 桃桃给周宗南说了一箩筐好话,闻言顿时愣住。 一下子坐直了。 拉着连鸳的手道:“不是,你误会了!” 一拍脑袋:“哎呀,怪我没说清楚,你别告诉别人哈!我和周总到现在连床都没上过,他就是逢场作戏,身边有人了也免得别人塞。这种人一看就正经又专情,要是喜欢上谁,肯定会很专一,很会照顾人……” 至于什么门当户对,他也没在意。 就他看,周宗南对连鸳的喜欢已经够持久,将来在一起也肯定是正式男朋友的待遇,不比在孟放那儿当小情人要好? 感情么,三两个月三两年,总会散,尤其男人和男人之间。 难不成还结婚?国家也不允许啊。 反正到时候周宗南还能小气不成,对他都这么大方,更不要说对连鸳。 不过桃桃也就敲敲边鼓,再多的也不敢说,怕周宗南断他小金库,当然也不仅仅为了钱,他是真觉得周宗南和连鸳挺配的。 那个什么,你有财来我有貌,天生一对。 连鸳对周宗南印象很好,一听周宗南和桃桃是逢场作戏,更觉得周宗南对感情的态度挺不错。 但也仅限于此了。 有钱人的圈子和婚姻对象,都是他们想象不到的,也就稍微八卦一下。 由于桃桃和周宗南还涉及金钱交易,连鸳也就没说周宗南和他是朋友的事,免得桃桃不舒服。 桃桃被连鸳提醒,想着贪多嚼不烂,就再没有推销周宗南,转而问起连鸳的恋爱经历。 连鸳想起肖圆,眉眼克制不住的郁郁。 当初答应和肖圆在一起,尽管那时潜意识不接受肖圆当男朋友,很排斥和对方亲近,但这也的确是他唯一一段感情经历。 桃桃见连鸳神情便以为他受过情伤,十分关切。 如果是其他事,桃桃对自己这么坦诚,连鸳肯定也坦诚说了,但和肖圆之间牵扯了太多,背叛、指责、众矢之的…… 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到最后,想了想克制的形容:“不想提,太糟心了。” 桃桃从没见过连鸳这样抑郁消沉过,小心的问:“刻骨铭心啊?” 连鸳叹口气:“算是吧。” 不论是养父母还是肖圆和忽然变脸的肖家父母,都让他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永远不要相信一个人,永远要有所保留。 桃桃就不好再追问了,呐呐道:“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也不都是渣男。” 连鸳点点头,反正渣不渣的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这天晚上,连鸳和桃桃聊的算很尽兴,虽然一次性听和说了很多话导致脑瓜子嗡嗡的,但心情很不错。 只是回家后独自一人,的心情就低沉起来。 晚上做了梦,狼狈不堪的过去,很多只伸过来扒拉他的手,让人恐惧。 这头桃桃就比较纠结,不过还是告诉了周宗南,连鸳可能有个刻骨铭心的初恋。 周宗南:“……” 顿时失眠。 翻腾到半夜,第二天又琢磨了一整天,最终给孟放打了电话。 反正大家现在一条起跑线。 也许孟放知道什么呢。 他就说,连鸳冷清又排外肯定有缘由,心病还需心药医么。 孟放:“……初恋?刻骨铭心?” 周宗南才要说是,就听到那边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的人嗓子也不舒服起来,心道刺激成这样,他孟哥比他想象的还要上心连鸳。 就……压力好大。 没在孟放这儿问出什么,周宗南就决定主动出击,约连鸳出去玩,没准气氛到了敞开心扉什么的,就能了解几分。 连鸳:“烧烤?” 周宗南:“没错,咱俩自己串自己烤……” 连鸳:“就我们两个?人少没意思,问问明哥和孟放去不去?” 之前周宗南约他玩,连鸳推了两次,自己不想去或者觉得单独和周宗南去不妥当,再让孟放有想法。 只是周宗南是真心拿他当朋友,连鸳也不想一再拒绝。 他能想到最佳的平衡方式就是多找人,但周宗南他们都只和同阶层的人玩,连鸳也不好带自己的朋友去。 当然带朋友的话,他也就能跟武连庆提,可武连庆养家糊口,节假日不加班的话还要陪家人,和他这种单身汉还不同。 综合下来能提的就孟放和左聿明了。 周宗南很想和连鸳单独去,但连鸳不想,再邀约就司马昭之心了,可惜现在感情一般,他哪里敢过早暴露目的。 要真挑明了,以连鸳的性格,肯定鹌鹑一样躲着他。 顺着道:“去……怎么不去,烧烤就是要人多才热闹,跟你落定了我就跟他们说,那地儿我们常去。” 连鸳就说:“那就好。” 约的时间是周末, 连鸳没有去外面烧烤的经验,问了问孟放要带什么,孟放说什么都不用带,他就只在兜里塞了一小包手帕纸。 临出门又买了一盒止咳糖浆带上。 约的早上十点出发,午饭在路上吃,下午两点到地方,烧烤吃到嘴里怎么都晚饭的时候了。 早上九点半,四个人在连鸳家碰头。 连鸳看孟放似乎瘦削了几分,不过他骨相很好,这种消瘦只让他多了几分凌厉,并不憔悴。 眼神是暖的,手里还握着个保温杯。 连鸳问他感冒好了没有,孟放点点头,顺手把保温杯给连鸳:“帮我拿会儿。” 周宗南觉得孟放有恃病生娇的嫌疑,尤其连鸳还真吃这套,酸溜溜的瞄保温杯:“里面是什么,不会是枸杞吧?”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 孟放看连鸳想笑又忍住,嘴巴轻轻抿着,让他把保温杯打开看看。 连鸳打开,热气飘出来,带着淡淡的熟悉的药味儿,是他告诉孟放的那个止咳小方子。 孟放闷咳一声,赞赏的看连鸳:“挺管用,我能这么快好多亏了它。” 左聿明问:“什么挺管用的?” 孟放眉梢一挑,便有些少年式的英气:“枸杞!” 四个人一起下楼, 周宗南推销自己的车:“我买了不少吃的,连小鸳一会儿你跟我车,没准没到地方你就先饱了。” 连鸳羽绒服的兜很大,兜里带着拆开分装的指头大小的止咳糖浆瓶子,如果孟放需要就给他一支。 好几个小时的车程,他都想好了坐孟放的车。 他想照顾孟放。 因为孟放病了,也因为如果不是孟放,那天那个路什么那儿,他肯定会吃亏。 不过还不等他说,肩膀就被孟放的手搭了一下。 一触即离。 以前两人还在一起时,孟放安抚他不用担心有他呢时,就是这个动作。 连鸳就没说话。 孟放对周宗南道:“他晕车,车上不吃东西,再说还要帮我拿东西……” 连鸳双手握着保温杯,点了点头。 周宗南:“……” 左聿明柔和的望着连鸳:“早上我做了几个菜,中午找地方停车吃顿便饭。” 因为和喜欢的人出游,尤其冬天大都拘束在室内,难得出去,大家都很兴奋。 各自上车。 连鸳坐在孟放车的副驾驶上,保温杯放腿上,系带好安全带后又捧着。 敲定了连鸳坐他车后,孟放就再没说话。 上车后才对连鸳说:“油焖大虾、香辣蟹、茄盒,醋溜土豆丝、清炒白菜,在外面,中午只能简单吃点,可以吗?” 连鸳听的就已经开始饿,不由自主的坐直了:“你也带饭了?” 孟放抬手按了按连鸳的脑袋,刻意强调着称谓道:“哥什么时候让你挨过饿?” 车子顺畅的滑出车位。 没说以前他们三个一起出去,路程长的话,路上一般随便对付几口面包之类。 连鸳从兜里掏了掏,拿出一小瓶止咳糖浆:“止咳的,路远,你嗓子不舒服就喝一口。” 孟放看了眼:“现在能喝吗?” 他抬了下手,想接过来,但看连鸳熟练的又摸出个塑封的吸管,就安静等着。 连鸳插好吸管。 孟放下意识侧过头去,很快又抬手把东西接过来,一口气喝完。 连鸳挠了下头。 刚才他其实想直接递到孟放嘴边的,下意识的行为,毕竟孟放开车呢,幸亏没有,要不就尴尬了。 看孟放喝完,伸手过去,掌心向上:“给我,我收着。” 孟放就又把小瓶子放他白生生的掌心,嗓子干痒的感觉被糖浆的浓甜包裹和压制,舒服了很多,心却跳动的剧烈。 他移开眼,专心致志开车。 第63章 出了城,天地豁然一阔,道路两边大雪茫茫,天气却极清朗。 连鸳渐渐坐直了,扒着窗户往外看。 安市是个烟火气很浓的城市,人多,楼高,空气都拥挤,连鸳又不爱出门,难得见到这样视野平铺的景色。 上次见还是跟着孟放去钓鱼。 想起钓鱼,难免想起厨房的炒菜,也想起和孟放泡温泉的事。 猝不及防被记忆创了一下,连忙刹住奔逸的思维,专心致志的看风景。 车不多,路宽,路况也还可以, 孟放时不时看两眼连鸳,眼底浮上笑意:“学个驾照?将来自己开车出来逛,去哪儿都方便。” 生日的事一错过再错过,倒不好再补。 但孟放心里总惦记着,想着到底给连鸳点东西,比如买辆车。 孟放虽然出身豪富之家,又掌握巨额财富,但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很知道普通人的需求。 有车有房没贷款,就是最安乐的人生。 既然知道,又怎么能忍住不给连鸳安排起来。 连鸳额头抵在窗玻璃上,有点凉,但日光透过车窗晒在身上,又有种让人懒得动的惬意:“不想学。” 他对车没兴趣。 那么个庞然大物,买来后难免牵涉保险、包养、车位等等很多事。 而且东西太大,少不得心上惦记,累得慌。 连鸳不爱麻烦,宁可打车。 反正现在网络发达,打车用打车软件,上下车除了报手机尾号再没有别的啰嗦,有种一清二楚的利落。 不方便出门就不出门,这没什么。 孟放只得作罢,忽然又听得连鸳玩笑话:“再说了,我这不是有司机么。” 他望过去。 看到连鸳淘气的脸,肤色嫩生生,下巴颌微抬,眼睛弯着个笑模样,忍不住笑了声。 笑意渐散的余韵是苦涩。 他倒愿意一辈子载着连鸳,但最后也只得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愿意而已。 连鸳也回视孟放,只觉孟放的眼神太柔软太深沉,竟让他有些不敢对视,但很快脑袋被胡噜了一把,一切又似乎是错觉。 中午靠路边停车, 连鸳想象中的吃中饭是车里四个人挤一挤,毕竟是大冬天,或者就在路边,菜放车盖上,没想到孟放从后备箱拿出个大包。 后面左聿明原本也要开后备箱,看到了就走过来。 周宗南惊叹了一声,也跟着忙碌。 三个大男人迅速在路边平整处搭了个不大不小的帐篷,里面还配套铺了一层厚地毯,再然后是简易的桌子。 大家席地而坐,满满当当一桌子菜。 搭帐篷的事连鸳帮不上忙,但也不裹乱,想了想站在路边给他们拍照片。 风景好,人也好,很适合留念。 拍完三个人干活的,又问能不能拍个合照。 连鸳想的是桃桃的话,越有钱有地位的人越忌讳留下影像,尤其是和不是他们一个圈层的。 这是他第一次明知不知高低却还问。 大概是风景太好,忍不住想留下点什么做纪念。 孟放三人都没意见,但彼此对视,齐齐是对其他两个人的嫌弃。 想法也都差不多。 如果此刻只有自己和连鸳,无垠雪景,笔直的马路漂亮的帐篷,喜欢的人,只是想想都向往至极。 后来排队和连鸳拍合照。 合照之后四个人一起拍了集体照。 吃饭时难免聊几句天, 孟放问周宗南:“房间都收拾出来了?” 周宗南:“那当……我艹!” 说着看连鸳。 他忘了说多收拾一间房。 那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上高中那会儿就总去,定期有人维护,每次去之前打个招呼,三个人的房间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倒也有其它房间,可早都闲置了。 原本想着和连鸳两个人去,房间怎么都够用——连鸳当然住他的房,但此刻连鸳貌似不适合和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同住。 孟放并不意外,给连鸳夹了一筷子菜:“你住我的房间。” 周宗南下意识嚷嚷:“那怎么能行?” 孟放:“我和聿明住一间,有点事得聊聊。” 左聿明一颔首:“没问题。” 周宗南自觉错失良机,如果他早说自己和孟放或者左聿明合住,那连鸳不就可以睡他的屋。 三言两语敲定了房间,连鸳完全不需要说什么。 就觉得有些歉疚。 感觉孟放和左聿明不是有事要聊,大概率就是为了让出房间给他。 可这话也不好说,只心道回头多干点活,自给自足的烧烤,肯定有很多零碎活要做。 吃饭时不好说什么, 上车后连鸳就问孟放,他和左聿明睡会不会太拥挤,毕竟都是大高个儿。 孟放眉梢一挑,就要蹦出一句不合时宜的,到底忍住了:“不会挤,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目的地是一处山坳。 围着个圈儿的整齐又坚固的木屋,原始又粗犷,廊下垒的整整齐齐的木柴,旁边还有铁锹、斧子等工具。 院子里放着个烧烤用的铁炉,平铺出去两米长。 连鸳被孟放带着参观他的房间。 房间很大。 地面是很坚硬平整的泥土,没有床,有近两个双人床大的土炕,够五六个连鸳排排躺。 连鸳放了心,不挤就行,没见过,还上手掀开边角看。 孟放看他眼睛亮亮的满是新奇,等他自己琢磨,琢磨完再带去别的地方看看。 客厅是一整个木屋,有个熊熊燃烧的大壁炉。 壁炉旁边是一组大酒柜,酒柜前面还有可以调酒的台子,和酒吧的类似,风格和色泽又和木屋更搭。 孟放一手搭在台子上:“晚上调酒给你喝,甜的,不醉人。” 这里在山脚下,气温比城市低的多。 他也穿了羽绒服,全黑色中长款,拉链进屋就拉开了,少了衣冠革履时的修肃,多了几分随性,那种完全抛开了衣饰的硬朗挺括。 周宗南和左聿明也都穿的羽绒服,一个深蓝一个灰色。 连鸳蹲在壁炉前感受火的温度,还戳了戳木柴没烧到的后半截,不知怎么玩的,手上就沾了黑灰。 瞥见自己白色的袖口,他穿的白色的羽绒服。 问孟放有没有可以换的衣服。 衣服当然有,不过都是孟放的衣服,用来替换的旧衣。 周宗南和左聿明一个去院子里抱柴火进屋填壁炉,一个在院子里打量烤架,一年没来手都生了。 再见着连鸳,就是穿着大一号黑色羽绒服的连鸳。 本来皮肤就白,人也长的嫩,这一下衣服宽大又是黑色,更嫩了,竟生出一种脆弱和清丽。 再看旁边大一号的同样黑色衣服的孟放。 衣服一样,站那儿都好看,竟生出一种不动声色的和谐和般配。 周宗南和左聿明心里都不是滋味。 闹不明白连鸳和孟放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之前问过连鸳说是没和好,也再没法更进一步的问。 总之孟放没发话,那就是没追找人,他们都有机会。 连鸳换衣服就是想帮忙,撸起袖去抱柴火,被周宗南拎着后脖领带开了:“等吃就行,让你干活,我们哥仨是摆设吗?” 连鸳又围观烤炉,问左聿明他能干点什么。 左聿明找了双手套让连鸳戴上:“山里冷,一会儿烤开了有你忙的,现在先保存精力。” 连鸳顿时觉得自己有用,就不急找活了。 后来孟放切肉,周宗南拾掇桌椅板凳和酒水,左聿明架火穿肉,个个有条不紊,在夜色微醺时一切准备妥当。 木屋有发电设备,四周挂的灯依次亮起。 苍穹是幽深的墨蓝,没月亮,星子闪烁,瑰丽又静谧。 院子里另架了两个火堆,但其实穿的厚实又围着烧烤炉,已经一点都不冷了。 连鸳戴着手套,穿着厚衣服,一点灰尘都没沾。 嘴巴动了。 孟放切了片肉烤了烤,让他先过了个嘴瘾。 熟肉片上沾了灰,连鸳吃过后嘴角一片黑,但他自己不知道。 孟放脱掉拿刀时戴的隔水防油的手套,在连鸳嘴角抹了一下,给连鸳看他沾着黑灰的拇指肚。 连鸳就去屋里照镜子。 后来终于到他派上用场,领到了给腌好的烤串翻面和撒调料的活儿。 连鸳精神抖擞,把整个烤架分成三份。 一份烤孟放的,孟放感冒了,不能吃太辣的,一份多放调料尤其是辣椒,是左聿明的口味,一份周宗南的,中规中矩。 肉好,调料也好,怎么吃味道都不错。 连鸳没划分自己的区域,反正他吃哪一份都可以。 怕一会儿忘了,还特意跟孟放强调了一下,晚上他不可以喝酒,感冒没好呢。 不是特意还顾着孟放。 他就是这么个人,谁对他好他就对人好,事无巨细的惦记,努力的去照顾对方。 不单孟放,对周宗南和左聿明也是。 吃饱了肉,周宗南又去弄了几个小凉菜,大家进屋喝酒聊天。 连鸳好奇这三个都大富大贵,被很多人照顾和捧着,居然都会做菜,就很奇怪。 以前也好奇,但不好问,不太熟。 现在胆子就大一点了。 孟放嘬完指头肚大的止咳糖浆,手指捏着精致的小瓶子把玩:“我妈爱吃我做的饭,一来二去就学会了。” 周宗南没想到孟放会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不是爱吃,而是那段时间孟阿姨精神状态完全不正常,除了孟放谁都不让靠近,又不思饮食,也就念着孟放辛苦才吃两口。 左聿明同样清楚这段过往,那段时间孟放上高中,瘦的没人样儿都。 不过谁也没往深了说。 周宗南手指头点着桌子敲节律:“我么,家里老爷子好这口,尊老爱幼的,学呗。” 有次祖父病了,差点就好不了。 那时候周宗南还小,手足无措,听说病人吃了家里人做的饭精神会好些,就去学。 从小被保姆照顾惯的小少爷,做什么翻车什么,又不让人插手,最后按照网上的比例拌了凉菜带过去。 没想到老爷子真吃了,然后就一日好过一日。 周宗南永远记得老爷子那时看他的眼神,还有那句用气音才说出的话:“好孩子,祖父怎么也得看你成家立业了才放心……” 后来祖孙两个原本就亲密的关系就更牢靠。 所有有时候周宗南看家里那几个兄弟闹腾,只是冷眼旁观,很无所谓, 当初老爷子不成了的时候,这几个暗藏在悲伤下的兴奋让人心凉,他都记恨至今,更不要说老爷子了。 左聿明看着玻璃杯里冒着气的温水:“家学渊源,我妈以前是厨师,喜欢做饭,我就跟着学了两手。” 有钱大老板爱上厨子,飞上枝头的麻雀为了爱情遭了几十年罪。 很俗套的故事。 因为母亲出身普通,他和妹妹没少受家族里人的鄙夷,更不要说母亲是第二任妻子,有了第二任就有第三任。 色衰爱弛后,因为左聿明出类拔萃,大老板没□□子,但时常换女伴。 妻子身体不好精神也弱,在外地疗养,仿佛隐形。 谁都有谁的难处,但都大老爷们,挺过来就过来了,谁也不提当年,只是这一刻偶尔吐露一两句,才觉得原来也没什么。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脉脉温情。 那些艰难的日子,他们三个就是这么一个带一个的过来的,兄弟情义也因此日益深厚。 这也是为什么没为着感情的事过于剑拔弩张。 不是亲兄弟胜是亲兄弟,也知道都是靠得住的人,喜欢连鸳也都不是亵渎。 连鸳挺感动的,感慨,也羡慕。 像他,就完全没有值得这么上心的长辈,以前的那些都不算。 至于不爱做饭。 小时候被支使惯了,扒蒜、摘菜一些零碎活总做,做倒没什么,但只使唤他一个,养兄却可以翘脚在沙发上打游戏。 那时候哪儿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心里堵着一口气,后来索性完全封锁了做饭这个技能。 兄弟三人吐露心声,连鸳激起旧事的委屈,都想喝两口。 孟放看了看连鸳,看连鸳不明白他望他的缘故,但眼睛黑白分明的,倒让人不好出尔反尔,索性单纯当起了调酒师。 自家兄弟喜欢喝什么,都清楚。 到连鸳这儿,知道连鸳酒量不好,刻意往清淡了去。 连鸳没去过酒吧,喝到第一口眼睛就亮了,后来一杯一杯的,还又去烤了些肉佐酒。 孟放让他少喝点,但连鸳眼巴巴看,手就又动了。 心里想,反正他看顾着。 后来三个人还玩牌,输的人喝酒,纵然其他人有心放水,但连鸳还是喝了不少。 连鸳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反正每一杯味道都不一样,特别有感觉,完全刹不住。 后来就醉了。 周宗南和左聿明也喝醉了,但也就半醉,还可以接着来。 孟放送连鸳进去睡觉。 怀着别的心思。 比如周宗南不久前说的那个什么刻骨铭心的初恋,到底怎么回事。 连鸳坐在炕沿儿边上,看着很安分,一点事都没有,但其实仔细看会发现眼睛呆呆的,完全醉了的。 后来孟放给他脱鞋子,就只眨巴两下眼睛,垂着脑袋看他。 等孟放站起来,又仰着脑袋看。 直到躺到炕上了才舒服的哼唧了两下。 火炕,收拾房间的人填了耐燃的东西,能一路烧到明天中午,热乎乎的很舒服。 反正就他一个,躺的四仰八叉。 孟放给他盖上被子,看连鸳还望着他,眼睛带着一层酒气氤氲的薄雾,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 连鸳已经完全迷糊了。 循着本能凑过去,拉人衣摆、前襟,后来手臂挂人脖颈上,凑了过去。 孟放慌忙拉开他,把人送被窝里,心道连鸳大概忘记他们已经分开了。 以前连鸳也喝醉过一次。 那次的经历已经变成一个绮丽的梦,孟放都不敢多想的梦。 连鸳被按回被窝也老老实实,没有扑腾,就是拍了拍身上的被子,挺踏实的拍,像一只稀里糊涂的笨蛋熊。 孟放问他:“能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吗?” 他当然不会直接问人感情史,不过问初恋也是想知道连鸳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他们三个迟早退出连鸳的生活,总得了解几分。 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更深刻的东西,没有想。 不过几秒钟后,孟放就后悔了,手足无措。 因为慢腾腾思考和理解过他问题的连鸳,忽然抿了抿嘴,眼睛迅速浮起一层水雾,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 太近了,也太安静了。 安静的雪地,安静的木屋,只有抱着被子一点点啜泣的人,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孟放从来没见过连鸳这样强烈的感情,他不懂,但感觉自己的心都是疼的。 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但孟放怎么都想不到,连鸳以前到底陷入过怎样的深渊。 他只能不停的道歉,一点点顺着都要缩成一只虾米的心上人的脊背。 连鸳不理他。 醉意让他只本能的宣泄委屈和害怕,那些事其实从来都没有过去,只是他单方面救赎的强调着算了。 后来眼角还挂着泪,却是睡着了。 孟放沉默的看着连鸳拒绝的后脑勺,很想抽支烟,或者去连鸳心里看看到底什么事这么委屈,他给他出气。 又泛酸气儿,想着是不是那个刻骨铭心伤害了连鸳。 这时候的孟放并不知道,真相已经在来的路上,仅仅一周后,他窥见了岁月于连鸳最为残酷的一角。 连鸳失踪了。 第64章 连鸳醒过来时头有些疼,眼睛酸涩,但四肢百骸却又很舒服,有种被火烘烤过的惬意绵软。 揉了两下眼,没睁开,抱着被子又眯了会儿。 福至心灵或者别的什么,一咕噜转过来,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孟放。 孟放穿戴整齐,看着也洗漱过了,但脸色倒有几分憔悴,眼睛也带着红血丝,总之没昨天精神。 连鸳蹙着眉努力看清楚:“你们昨晚玩到几点?” 嗓子还带着几分咕哝的意味,虽然皱着眉,但眼角眉梢都懒散着,一点都看不出昨晚伤心至极的影子。 孟放捏了捏眉心:“你不记得了?” 连鸳:“记得什么?” 孟放笑他:“不醉人的酒喝到醉,恨不能钻酒柜里去……” 被这么一提,连鸳就模糊有点印象,恼羞成怒的赶人:“我要起床了,闲杂人等回避!” 孟放就站起来,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好好好……” 出门见到日光还有一瞬的恍惚。 昨晚他一夜没睡。 除了出去将另外两个醉鬼搬上床,就一直在连鸳这里守着,直到天色放亮才洗漱。 院子里,周宗南正在收拾烤炉打扫卫生。 厨房,左聿明在做饭。 虽然昨晚喝的多,但他们这种还没成年就在酒场子泡大的人,多高兴多难过都本能卡着量喝的,很少影响第二天的活动。 看到孟放,周宗南就惆怅的叉腰站着了。 不乐意。 昨晚虽然过的热闹愉快,但他想象中和连鸳二人世界看星星看月亮,有机会打探打探那个“刻骨铭心”,差的可远了。 兜里摸出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支,对孟放抬了抬下颌。 孟放伸手。 周宗南倒有些意外,将烟盒和火机递过去。 兄弟俩头对头抽烟,都满腹心事。 周宗南看着明显愁绪更多的孟放:“孟哥,有心事?” 孟放默了默,按着周宗南的肩膀道:“刻骨铭心的事,别问,以后都别问。” 周宗南原本不服气,你不问还不准别人问,过分了吧,但孟放的神情少有的低沉凝重,凝重到让他心底也拔凉。 狠吸了一口烟,点点头。 连鸳洗了脸但没换衣服,虽然衣柜里有,怎么都能凑合穿,但还是算了。 起的都晚,收拾完出来十一点多了。 四个人头对头在方桌前吃饭,昨晚吃太多肉,又喝了酒,这会儿吃的就是粥和几个小菜,一会儿胃里就舒服了。 回去时连鸳和孟放还是一辆车。 孟放问连鸳这次玩的高不高兴,连鸳点了好几下头。 连鸳真觉得特别好。 他成长过程中没有特别多的集体活动,学校硬性组织的活动只是随大流,其他人约,从来都是拒绝。 本质上连鸳觉得他不讨人喜欢。 这种东西是潜意识的,在家里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渐渐的就自动封闭了。 但人总会长大,身边的人也总会变化。 连鸳头一次觉得集体活动原来可以这么放松和融洽,他照顾别人,也被人照顾,没有想象的那么尴尬。 这种体验让连鸳持续了好几天的好心情,也更愿意出门逛逛。 这天周五的下午,他提前给自己放假,准备去超市,再舒舒服服吃个晚饭,就很完美。 回来时拎着一兜子日用品,反正也不着急,走的就慢。 快到小区时被个姑娘拦住了。 连鸳戴着耳机,没听清她说什么。 当然这也有被姑娘出众的容貌惊艳到的缘故,漂亮的像一株玫瑰的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笑起来眉眼弯弯。 摘掉耳机问:“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姑娘是问路的,说了个地址,又说他哥住在那里:“我哥太忙了,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偷偷过来的,没想到迷路了。” 连鸳一听正是他住的小区,看她着急,他自己走的又慢,就先给人指路,只是女孩子方向感似乎不好,一脸难为。 连鸳就道:“要不然你和我一块儿过去,我也住那儿。” 路上聊了几句。 姑娘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把连鸳当大好人,家里情况都秃噜出去了,包括他叫左萱,小名左千千,家里父母之外就兄妹两个,兄妹两个自小感情就好。 连鸳听着听着顿住:“你哥是左聿明?” 左萱拿手机照片给连鸳看,几年前的合照,更年轻一些的左聿明和左萱站在一起,眉目之间果然有几分相似。 连鸳承蒙左聿明照顾,对左萱便起了亲近呵护之心,:“这个点你哥估计还没下班,不然你先去我家等他,我们住一栋楼,还是同一层。” 未免人家怀疑或者害怕,他也出示了自己的合照,就前几天在雪地里的。 左萱死死盯着手机上笑意温柔的左聿明,攥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一栋楼,同一层?真巧啊!” 连鸳笑了笑:“是啊,你哥是个好人,很照顾我。” 他不是很擅言辞的人,但朋友的妹妹便当自己的妹妹看,努力找话题,生怕冷落了对方。 不过不知为什么,左萱话倒少了。 快到小区门口左萱又站住了:“我哥说喜欢吃附近一家烧烤,我想给他买点,那个烧烤店叫……叫善……” 连鸳:“善串善烤?” 店在附近一个小巷子里,是这附近烤串店里味道最好的,一对老夫妻经营着,也没扩大规模的想法。 这里虽然是繁华地带,但很多小巷子穿插在高楼大厦之中,也算一种特色。 这时候天就有些昏暗了。 连鸳不放心左萱一个人进那些偏僻的小巷子,就主动陪着一起去。 没想到被人堵了路。 几个穿戴花里胡哨的青年朝左萱吹口哨,似乎是小混混团体,上下打量,后来渐渐围过来。 连鸳将左萱拉到身后,很诧异,这地方怎么说都是中心地带,治安一向很好…… 他没看到,身后的左萱和为首的青年对了个眼神。 这边几个人拥堵着小巷子,过来的人都绕道了,没人管闲事,顶多看几眼热闹。 连鸳挡开为首的小混混想摸左萱脸的手:“你干什么?” 也不是慌。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很巧,他就是那个不要命的,过去打过太多不要命的架,骨子里并不怕这种围堵。 心道一会儿逮住一个人往死里揍,吓退了人就完了。 反正肯定不能让左萱有事。 左萱惊讶于连鸳的强硬,刚才交谈过程中这个小白脸温和又好骗,看着是那种会马上滑跪的人。 连鸳只以为左萱吓呆了,回头安慰她一句:“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岁月雕琢河山,也在俗世中浓墨重彩。 昔日惶恐偏执的少年长成温润如玉的青年,瘦骨嶙峋的皮相在安宁环境的滋养下丰盈稳重,但声音还是那个声音。 为首的小混混死死盯着连鸳的脸,在昏暗中急迫辨别,而后生出刻骨的恨意:“连鸳?” 连鸳听得半生不熟的声音,脸色慢慢变得苍白:“章有义?” 章有义打量连鸳的穿戴,咬牙切齿道:“看起来你过的不错么,晚上还会做噩梦吗,会梦到我哥吗?” 连鸳冷冷道:“他应该去投胎了,没梦到过。” 还想说一句,是章有仁活该。 但左萱在这儿,他不想激怒这些人,至少现在不想。 只是两年前的连鸳像一只衰弱的困兽,身体上是,精神上也是,如今的连鸳到底撑起了骨架,丰润了灵魂,尖刻变成了事不关己的评判。 这其实更激怒了章有义。 连鸳最后是自愿被章有义带走的。 他不走,疯魔了的章有义便要动刀,而左萱捂着肚子,说她怀孕了。 怀孕的人很脆弱,不说磕磕碰碰,轻微惊吓都会受伤害。 连鸳不敢赌。 看着左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小巷子,没嘱咐什么,他了解左聿明他们的力量,只要左萱说一句他被带走,肯定会来救他。 但他并不知道,左萱走出小巷子就慢悠悠的进了一家奶茶店。 她取暖,要了杯奶茶,懒洋洋的打游戏。 金全一直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他身上有能收听到左萱一切动静的设备,坐在左萱对面:“他是个好人。” 左萱不以为意:“身上背着人命的好人?” 金全:“他会出事!” 左萱烦躁的扔掉手机。 周围没人,她便并不克制音量:“不是你说那些小混混胆子不大,杀只鸡都不敢?摸两把亲两口,哪怕真睡了,都是男人,又不损失什么。” 金全忍不住大声强调:“我不知道他们有仇!” 左萱一只手摸上肚子,嗔怪:“你吓到宝宝了……” 见金全脸色实在难看,这才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去年开始他再没有和谁接触,我以为是收了心,没想到这次居然认真了,做饭、拍照、还住同一栋楼,明天是不是就要宣布我有个男嫂子?明天早上,明天早上你去接人,这总行了吧?” 金全看了看左萱手包着的腰腹处,最终没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 被捆着双手的连鸳挨了不知道几拳还是几脚,扔在面包车的车座上,雪白的羽绒服脏兮兮,里面粉色的毛衣领口也被扯歪。 身上好几处都很疼。 连鸳觉得他最近真是娇气了,以前那才叫疼,现在这么点疼竟然也忍不住龇牙咧嘴了。 默默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只觉前几天的热闹是一场梦。 直到到城外一处荒僻的公墓。 连鸳被压在公墓前下跪。 章有义按着他的脖颈磕头:“我哥他说想你了,我就总琢磨着带你来,可惜当初被你跑了。今儿啊,总算圆梦了……” 第65章 墓地零星有几个路灯,但这种远离城市的地方,黑夜占据了上风。 连鸳不知道章有义弟兄竟然是安市人,朦胧的灯光只能看到墓碑的大致轮廓,看不清上面人的照片。 但他记得章有仁长什么样。 瘦瘦高高,比他大几岁,很斯文,面善。 见到章有仁是晚上。 那天上午养父母说要在外面吃中饭,会有人开车去接他,让他根据车牌号上车就行了。 连鸳受宠若惊。 距离他在肖家父母面前公开出柜有段日子,他不被待见很久了,出去也到处是奇异且鄙夷的眼神。 家里则完全把他当隐形人,碗筷都是分开的,像他是什么传染病人。 也就最近养兄回来,气氛热闹了很多。 虽然这热闹很明显将他排除在外,但连鸳还是松了口气。 重新洗了脸,踌躇了一会儿又换上更得体的衣服,还在镜子前练习了一下表情,免得太僵硬不讨喜。 在家里没人和他说话。 他感觉嗓子怪怪的,脸色也怪怪的,反正很难看。 连鸳上了车,车里已经有两个男人,一个在驾驶位,一个在后座。 都是年轻人。 驾驶位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他,眼神很奇怪,也让人有些不舒服。 连鸳猜测他是个变态的事司机也知道,移开眼去看窗外。 后来又上来一个人,连鸳被夹在后座的中间,这让人很不舒服,想换到没人坐的副驾驶,想想又算了。 或许因为司机的眼神,或许他忍受不舒服已经成为了本能。 车开离了连鸳所在的城市,一直到晚上,到了一个偏僻且戒备森严的建筑,门头白底黑痕的四个大字:“矫正学校”。 连鸳知道矫正的什么,矫正他这种喜欢同性的人。 路上知道的。 在车越开越偏时他试图下车,被阻拦,被胁迫,也被告知他养父母签了合同交了钱送他来这里,他们接走他,合理合法。 连鸳上过大学,听说过类似的地方,但他跑不了。 楼前面平地上开的大灯。 有人在训话。 同一天送来好几个人,有个人逃跑被抓住,保安们拳打脚踢,肆无忌惮。 连鸳看的心底发寒,但比可能被拳打脚踢更让他难过的是被骗到这里,养父母的参与让他委屈又愤怒。 章有仁就是这时候凑过来的。 他说自己来这里几个月了,表现良好,再过几个月就能离开。 连鸳因此知道了一些事。 比如最好装乖,比如逃跑被抓回来会被打的很惨,比如会有电击治疗,让他们看同性的那种片子,机器检测到反应就会开启电击。 连鸳从来不会因为看片有反应,只觉得里面的人很丑,场景或者情节漏洞百出,让人作呕,因此从没被电击过。 不过这都是后话。 连鸳不太会和人相处,反映到外面就是看着冷冷的,不好相处,但其实心里记住了章有仁,后来的一段时间他谁都不太理会,唯独章有仁说话会耐心听几句。 那时候的章有仁在连鸳眼里,是个文质彬彬的大好人。 但这个地方没有好人,就是有,环境也会矫正这种不合时宜的“错误”。 混得好的都是同流合污的人。 连鸳撞见了章有仁和治疗师朱丘在卫生间亲密。 很直白的画面。 他看了几秒,确认章有仁不是被迫就退了出去。 章有仁找机会和连鸳说话,告诉连鸳这就是最快出去的方式,说他可以给连鸳介绍更好的治疗师,能保护连鸳的治疗师。 连鸳过的不好,治疗的和被治疗的,骚扰他的人很多。 他开始学会打架。 打不了的就鱼死网破,他是鱼,也是网。 跳过楼,可惜是二楼,楼下还有垫子,脚都没崴。 也被好几个人捆住过手脚,挣扎到吐血。 强迫他的人被血糊了一脸,惊骇的退开了。 有次被下药,昏迷前说了一句:“无所谓收不收尸,告诉我爸妈,下辈子我不想遇到他们了。” 醒过来衣裳完好。 不论什么地方,闹出人命都是大事,尤其连鸳养父母一个是律师一个是护士,都是还算有点社会地位的人,治疗学校怕这样的人。 连鸳被换了单间,渐渐独来独往,没人和他说话,他变成了隐形的。 章有仁告诉他,除非他妥协,否则所有人在他面前都会变成哑巴。 连鸳很少开口。 冬天来了,他在地上画了个笑脸,看着看着就落泪,他知道不管身体正不正常,他的精神好像不正常了。 后来章有仁成了他的室友。 章有仁很自由,在学员中也有一定的权威,饮食和活动范围都相对很好,因为很得治疗师宠爱。 他有意无意的炫耀和引诱。 连鸳看出来了一些东西,比如章有仁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无所谓失不失望,他情绪平稳的像冬天灰蒙蒙的天。 章有仁承认了动机不纯,劝连鸳想开点。 连鸳告诉他,他看到过朱丘还和另外一个学员(被送来矫正的人在这里的称呼)纠缠不清,两人还嘲讽章有仁年老色衰。 他是好意。 连鸳觉得章有仁也病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他不想章有仁陷太深。 至于他自己。 不想被人碰倒不是什么贞洁之类的,只是潜意识想有条回头路,他有的东西太少了,能捍卫一点是一点。 劝告的结果是连鸳被痛骂了一顿。 章有仁疯狂辱骂连鸳,但之后却又和朱丘闹了矛盾,每天神神叨叨,说恨不得朱丘去死,他可以陪着一起死,这样朱丘就知道谁是最爱他的人。 连鸳没再管他,看着偶尔掠过天空的鸟,也想飞。 飞不起来。 他们不允许上三楼乃至更高的楼层。 不过变故很快就来了。 不知被关进来的哪一个闹事直接自杀,学员们群情激奋。 到处都很混乱。 连鸳住的偏僻,行动语言都很迟缓,也很冷漠,只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前看着。 忽然房门被推开。 是两个治疗师,其中一个是朱丘。 他们知道出了人命这里可能会被取缔,反正已经糟蹋了那么多人,不缺连鸳这一个。 这么久以来,连鸳是最好看最特别的一个,弄不到手始终不甘心。 连鸳用枕头里藏着的砖头打晕了一个治疗师。 章有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刀,他捅了朱丘很多刀,血流的满地都是。 觊觎连鸳的人很多,又有人来,都想趁乱做些什么。 看到这一幕吓呆了。 章有仁大声和连鸳说:“我不会让人伤害你,你出去后好好生活。” 他自尽了。 一刀扎在自己的脖子上,血溅到天花板,像泼了桶油漆一样多。 连鸳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很癫狂。 他不信章有仁的话。 刚才章有仁在有人来之前,捧着朱丘的脸亲了又亲,说什么死也要死在一起,他是为情,但那个情不是连鸳。 连鸳想,章有仁可能还记得他说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所以不愿意承认他是为朱丘死的。 他无所谓,哪怕说人是他杀的呢。 后来警察就来了,再后来查清楚一切,他被释放。 没人来接他。 已经很晚了,雨丝粘稠,让人脑子也似乎浆糊一样。 后来差点滚到人家车轱辘底下。 连鸳想起左聿明,温暖的车,温文尔雅的人,他回到了文明社会,还遇到了一个好人。 不过这只是一刹那。 第二天早上,他被章有义堵在医院病房咒骂要给章有仁偿命。 连鸳看着他喧嚣又生动的脸,很想给他两刀,又想让他给自己两刀。 懒得说真相,反正也没人信。 他被尖利的语言激起了尖刻的一面,肆无忌惮的咒骂了回去,开始很生疏,后来骂的顺口,怨毒如恶鬼。 这就是连鸳和章有仁之间的全部了。 夜风呼啸, 连鸳看着墓碑轻轻笑了一声,后来实在忍不住,笑的满地打滚。 他手被绑在背后,身形扭曲。 想起雪地上画的那个笑脸,想起窗外飞过的鸟…… 章有义被吓了一跳。 他的小弟们都躲在废弃的守墓人的房间取暖,这一片空荡荡只有连鸳的笑,感觉像鬼上身,让人寒毛直竖。 最后恨恨的踹了连鸳两脚,就要离开。 连鸳叫住他:“跑什么啊,不是想知道你哥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 他很羡慕章有仁。 虽然章有仁的一切乱糟糟的,但亲人惦记着他,死死惦记着,这让人羡慕,连带着看章有义也顺眼起来。 章有义当然知道他哥怎么死的,有目击证人,他哥是为了保护连鸳不被欺负才死的。 他哥在时,他嫌弃他是个变态。 不在了之后,记忆里却是从小到大会牵着他手,会塞糖给他,会塞零花钱给他的哥哥。 哪怕连鸳说一句对不起,这个男嫂子他也认。 可连鸳太猖狂了。 后来还跑了。 章有义耿耿于怀,怨气和仇恨积累到今天,已经无法排解。 如果不是杀人犯法,如果不是杀人确实很可怕,想想都打怵,他很想学古代的绿林好汉,直接将连鸳的脑袋献给他哥赔罪。 连鸳说了真相的后果是又被踹了两脚。 章有义气急败坏:“我哥都死了你还污蔑他!他是为你死的!什么和治疗师在一起,什么斯德什么殉情,你脑子坏了吧!” 黑乎乎的坟地,这下就剩连鸳一个了。 他冷静了点,缩起来,蹭了又蹭,终于把脑袋蹭进羽绒服的帽子里。 很可惜,也很后悔。 这件衣服还是孟放在专卖店买的,很贵,也很好穿,现在肯定脏的不能看了,他刚刚不该在地上打滚。 与此同时,连鸳家的房门被推开,也黑乎乎一片。 孟放摸索着按开灯:“鸳鸳?” 他穿的很得体,还喷了香水,丰神俊朗,为着参加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的寿宴。 现下中途离开。 三个人的群里消息一直在响。 周宗南被祖父拉着和老寿星寒暄,只能抽空问:“连鸳在家吗?” 今晚宴会的甜点不错,他拍了照给连鸳看,一直没等到连鸳回信,心里不安,和孟放说了几句。 毕竟连鸳从不会不回信息。 左聿明发现左萱失踪,正在偏厅安排人手寻找,一时抽不出空关注连鸳的事,也在群里问。 其实去连鸳家看看,安排个人就行,孟放不必亲自跑一趟,但他一晚上都不舒服,碰碎了酒杯,还无端心悸。 一百多平的地方,空荡的让人心慌。 这么晚了,连鸳会去哪里? 周五也许会去购物,吃点爱吃的东西,但都快十点了,怎么都该在家的…… 第66章 孟放了解的连鸳生活方式很固定,吃什么,玩什么,去哪儿逛,什么时候逛,很少改变。 除非有变故。 比如有次在一家常去的店吃出头发,就换了另一家,原来的那家再也不会光顾。 有些小古板,很可爱。 孟放去小区监控室调监控,监控显示连鸳四点多出的门,再没回来。 监控扩大范围。 孟放脑海中有一条连鸳大概率会经过的路线,找了关系,监控到手很容易。 在距离小区两三百米的十字路口,孟放盯着监控上两个并肩往前的身影:“放大!” 半分钟后,孟放打电话给左聿明:“你妹在哪里?” 左聿明也正为这件事烦恼,左萱根本没有上飞机,而他现在,联系不到金全。 孟放:“你最好祈祷连鸳好好的!” 他知道左萱曾经干过些什么,但凡有人怀着别样的目的接近左聿明,那人必定会倒霉,出车祸、被骚扰被恐吓…… 可惜两人拐进小巷子,那里没有监控,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 孟放不敢想连鸳会遭遇什么,但他知道,左萱是个疯子。 是他的错。 虽然担心左萱的存在,但自以为左萱人在国外,而连鸳对左聿明并没什么别的感情。 都是他的错…… 孟放从左聿明这儿要了金全和左萱的身份信息,吩咐底下人搜索全城酒店入住记录,重点是连鸳家所在的区。 他想,左萱才做了坏事,肯定不敢泄露行踪。 所以尽管左聿明在安市有很多房产,但左萱绝对不会去。 半小时后,孟放接到电话,从监控室的沙发上猛的站起。 小心翼翼等在边上的安保人员被吓了一跳。 但这位在安保人员眼里非富即贵气势非常的年轻男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他几乎火燎眉毛一样冲出去,开门太猛,手还被门边狠狠砸了一下。 孟放冲入夜风,开车没几分钟就到了自家旗下的酒店。 经理等在门口:“孟总,人是晚上七点五十分入住,一男一女,女的原本想要总统套,男的做主订了次一等的房间。” 电梯上行。 孟放看到电梯壁上映出的自己,还有安静站在他身边的连鸳。 他眨眼,连鸳不见了。 孟放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出电梯。 经理大气不敢出的跟在后面,递上备用房卡时并不情愿:“孟总,私自进入客人房间,这不合规矩……” 孟放:“他们不是客人,是绑架犯,听我吩咐再报警。” 经理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挡在孟放前面:“那个男的看着很不好惹,要不然还是先报警?” 如果孟放在他这儿出事……不敢想,不敢想。 孟放推开他:“闹大了影响酒店声誉,我心里有数,再多说一个字,明天你就准备递辞呈。” 时间宝贵,他不想节外生枝。 经理不敢再说。 孟放确认房间开了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左萱,还有站在窗户边的金全。 金全认得孟放,也知道孟放和连鸳有过一段,顿时一个激灵。 左萱紧张了一瞬,很快乖巧的站起来:“孟大哥,你怎么来了?” 她实在长的好看,又有礼貌,此刻看着完全是个不谙世事人畜无害的漂亮小姑娘。 孟放示意经理出去,反锁上门的:“连鸳在哪里?” 左萱眨眼:“连……鸳,他是谁?” 孟放没有再问,在金全来不及反应时已经过去,将左萱扯过来以标准的擒拿姿势按在地毯上。 金全吓出一身冷汗:“孟总,左萱她……” 孟放干脆利落的卸掉左萱一条胳膊:“人在哪?左萱,连鸳是我的人,不是你哥的,你胡闹到你哥头上我无所谓,但我的人要是擦破一点皮,你哥也保不了你。” 左萱惨叫一身,冷汗涔涔。 她印象中的孟放长的好地位高,但话不多,是个很标准的少言寡语稳重成熟的华国男人,再就没别的了。 唯一不高兴的是孟放对她很冷淡。 明明很多男人看到她的脸或者知道她的家世,都很殷勤。 左萱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下手这么狠辣,她素来有反骨,梗着道:“我不说,你动我,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下一瞬左萱另一条胳膊也被卸了。 孟放将她丢在地上:“你错了,连鸳要是出事,你哥也跑不了。” 他一向不耐烦左聿明在家事上优柔寡断的做事风格,但这种事也不好置喙,只是已经料到将来左聿明的眷属必然会遭殃。 没想到遭殃的是连鸳。 此刻不要说左萱,便是左聿明在这儿,孟放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动手。 金全再忍不住:“孟总,高抬贵手……她……小姐她怀孕了。” 孟放盯视他:“你的?” 金全一张脸红了白白了又红,手足无措:“她是个女孩子,还是左总的亲妹妹……” 他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孟放像一块冰冷的石头,那双眼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就是金全这样做过雇佣兵,手上有过人命的人,都不由胆寒。 金全的神情已经告诉孟放某些事的答案。 孟放冷冷道:“一个人的好坏不分男女,你来说,连鸳在哪儿,或者我先让你的孽种赎罪。” 左萱喊道:“不准说!” 孟放抬脚踩在左萱背上,侧颜冷冽凶残。 他之所以一开始没有问金全,而是直接冲着左萱去,就是知道左聿明能给左萱的人必定不吃严刑逼供这一套。 但人怎么会没有软肋,如今金全的软肋明晃晃的。 金全怕左萱出事,也怕孩子有事情,左萱身体一向不怎么好,而孟放进门就能卸人胳膊,那一脚下去,左萱绝对承受不起。 他不知道章有义他们在哪儿,但他有联系方式。 和人电联说明天要离开,给对方拿现金过去,因此要到定位。 孟放并不担心左萱和金全会跑,事情已经败露,金全不会再让左萱胡闹,而左萱,估计会等着左聿明收拾残局。 他让经理该干嘛干嘛去,直接下楼。 夜色深沉,越野车撕开寒风一路出城,冲着偏僻的墓地呼啸而去。 手机一直在响。 孟放看了眼,不管是左聿明还是周宗南的,都没回复,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守墓人的房间,章有义一伙人正在打牌,章有义刻意不去想连鸳的话,打牌打的十分投入。 有小弟看窗外:“大哥,下雪了,那小白脸丢在外面,不会冻死吧?” 章有义也有些担心,佯装不在乎道:“十二点老子去把他带回来,明天接着跪,明早刚子去买大红衣服,我哥死了他也是我哥的人,等拜了天地,哥儿几个再拿钱走路。” 几个小弟对视一眼,知道雇主在送现金过来的路上,都很兴奋,齐齐答应了。 有两个不甘心的舔舔唇。 本来原定计划是好好享受享受,虽然男人和男人他们没来过,但看过小白脸的照片就又觉得男人也没关系。 没想到小白脸还是个辜负了他们大哥的大哥的渣男,倒不好下手。 算了,反正有钱拿。 一伙人吵吵嚷嚷,忽然听到外面汽车的声音,都兴奋的出门去看。 就见雪地里极高大的一辆车,还有下车的那个打扮的像参加舞会,但气势和神情都格外骇人的男人。 那人阴沉沉的问:“连鸳在哪里?” 后来是棍棒声、打斗声,还有人痛呼的声音,但这里离真正的墓地有些距离,声音传过去也并不明显。 小混混们原本仗着人多,没想到来人下手这么黑,还是个练家子,又完全是拼命的架势,更加抵挡不住,很快躺了一地。 孟放掐着章有义的脖子:“连鸳在哪里?” 章有义被按在地上,心头对这个犹如恶鬼的男人畏惧极了,但还是嘶声道:“不!知!道!” 孟放随手摸过个棍子敲在章有义的手腕上,骨头碎裂的声音脆弱又让人牙酸,面无表情的问:“连鸳在哪里?” 这样问了两遍,章有义就招了。 孟放看向不远处黑漆漆的墓地,雪落在他脸上和脖颈,寒意从心头蹿到四肢百骸。 大雪茫茫, 有雪花落在连鸳的睫毛上,不过连鸳没什么感觉,他身上已经落了很厚的雪。 最开始很冷,现在是麻木的疼。 也许一会儿疼也没有了。 连鸳这会儿已经不想着谁来救他了。 他这样可够狼狈的,如果有人来,还会知道他过去的事,那就更狼狈了。 就这么过去,人死灯灭万事休,那也挺好。 有了这样的念头,连鸳倒有闲心想过去的事。 走马观花的影像。 不过糟糕的肯定不去想。 想到武连庆那张大脸,疏阔英气:“兄弟,有什么想不开的是一顿烧烤不能解决的?没有就两顿!” 想到热情的武嫂和羞涩的萱萱。 他原本想着过年时请他们一家人去高档的饭店好好吃一顿,以期来年更好。 也想孟放西装革履眉目英挺的样子。 虽然他们的关系开始的不正当,但结束的倒还和睦,还成朋友了,没有人像孟放那样给他做过那么多顿饭,还给他买那么多衣服。 还有周宗南和左聿明,他的朋友们。 连鸳想起这些特别好的人,特别好的时光,很想笑一笑,但他哪里都僵硬了,连最简单的弯一弯嘴唇都做不到。 又想大海。 可惜最后也不知道大海什么样,海水摸起来会和河水一样吗? 连鸳又很庆幸,幸亏他并没有会因为他的死痛彻心扉的亲人,这样很好。 他看了看模糊的墓碑。 脸都冻僵了,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心底说:“总之,还是要多谢你。” 那天如果不是章有仁冲进来捅了朱丘很多刀,他在搏斗时脑袋撞到了墙,晕乎乎的,可能不是朱丘的对手,也许会被侮辱。 连鸳感觉头发丝都冻住了,不过思维却很飘忽,并不受什么束缚。 好像忽然被抱起来了。 被小心翼翼的抱着,拂去了身上的雪,那人还叫他,声音颤巍巍的:“鸳鸳……” 连鸳觉得可能是幻觉,脸上凉凉的,大概雪化掉了。 其实不是雪化掉了。 是孟放的眼泪掉在了他脸上。 孟放流着泪,他从来不知道人的眼泪可以这么多,会不受控制汹涌而至。 他抱起连鸳。 大雪纷飞,无数墓碑在昏暗的灯光下注视着他。 孟放感到毛骨悚然。 他不怕墓碑,哪怕墓地此刻出现鬼怪,但他的确害怕极了,脸贴在连鸳冰凉的脸颊上:“求你了,鸳鸳,和我说句话……” 是他来迟了吗? 第67章 孟放贴过来时,连鸳的脸感觉到一种刺痛,他想,他大概是冻坏了。 但他认出了孟放。 灯光昏暗,视线也模糊,但连鸳过去二十三年的岁月,再没有和谁像和孟放一样亲密过,尤其在昏暗中。 他认得孟放的轮廓,眨了下眼。 孟放看到了,骤然有种溺水的人被拽出水面的感觉,喉管莫名的刺激让他剧烈咳嗽。 他抱着连鸳的手臂十分紧。 连鸳就也随着他的咳嗽一抖一抖,心里想,咳嗽还没好呢。 孟放抱着连鸳离开墓地,一边和他说话:“没事了,我带你去医院,你别睡。” 车还停在守墓人的房子那里。 地上横七竖八扔着棍棒、铁锹之类,那些小混混包括那辆面包车,都不见了。 孟放扫了一眼,确保没人偷袭,心头戾气涌动。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 他会找到他们,一个都不漏的找到,抓起来,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连鸳受的罪。 孟放将连鸳抱上副驾驶,给他系上安全带,额头和连鸳的贴了贴,心神稍安。 车里灯亮着,他看到连鸳的样子。 一头一脸的灰,干的湿的都有,脸上还有伤,衣服已经分辨不出颜色,有很多脚印,雪混着泥土,泥泞不堪。 孟放抹了抹连鸳脸上的灰,眼眶又红了。 车子重新驶入黑夜。 孟放把暖风开到最大,大到他一直在冒汗,偶尔减速摸摸连鸳的手或者脸,还是冰凉凉的。 到医院已经凌晨两点。 孟放提前打过招呼,医护人员已经就位。 他不肯把连鸳放上担架,一直抱着人到手术室门口,连鸳这时候又很热,发起高烧,冷不丁就会打哆嗦。 医院的院长认识孟放,但没见过孟放这么狼狈又焦躁。 眼看着连鸳被推进手术室,孟放攥住院长的胳膊:“他受了伤,还受了很久的冻,尽全力治疗,尽全力!” 这些话孟放在路上打电话交代过,院长连连点头。 他不敢打断,尤其孟放眼睛猩红,身上又是土又是血,像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看上去也是需要进手术室的人。 院长保证会全力医治。 进手术室洗手时又吩咐人去看孟放:“最好拍个片子,就怕有内脏出血,还有他的手……” 手背那么一大片淤青,他看着都疼,孟放没感觉吗? 孟放没感觉,他靠着医院的墙壁,很想抽支烟,但好像又什么都不想。 没资格进手术室的副主任说要给孟放处理手上的伤口,被不耐烦打发了,他心里空茫茫,眼前总晃动着连鸳蜷在雪地里的样子。 看了眼手背,不记得什么时候受的伤。 周宗南和左聿明就是这时候来的,两人都满脸焦急。 左聿明更多了几分愧悔,他后来找去了酒店,听了左萱的狡辩和金全的认错,金全说左萱怀孕了。 至此一切分明。 他迫切想要做些什么。 比如将左萱关起来,孩子当然不能要,还有金全,国外和国内环境不同,处理方案会更暴力一些。 但首先是连鸳怎么样了。 孟放教训那些小混混下了死手,只是五六个成年男人打架虽然没有章法,但杀伤力并不低。 他太着急,手下人没人赶上他的速度,算是单枪匹马过了这一遭。 也受了伤,又是在雪地里。 现在医院整洁的环境明亮的光线下,整个人看着像被围殴了一顿,形容惨淡。 周宗南和左聿明吓了一跳,都围过来。 几秒钟后,砰的一声,还有医护人员的惊呼。 孟放一拳将左聿明砸倒在地,他是个练家子,心中又大恨,此刻一点都没留手,左聿明几乎嘴角立即渗出了血。 周宗南呆立在原地,扶也不好,不扶也不好,心头不好的预感更重:“连鸳他……” 孟放不想说,摇了摇头,看着左聿明的眼神却很森冷:“蓄意绑架,还有以前那些烂事,一桩桩一件件,一起算。我要她能关多久就关多久,哪怕牢底坐穿!” 左聿明没有说话,爬起来,安静的等在一旁。 四个小时后,连鸳被推出手术室。 他已经换了干净的病号服。 衣服越干净,脸上手上脖颈上各种磕碰或打击伤就越明显,像一副恬淡温暖的画被泼了墨被揉皱被肆意毁损。 周宗南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移开眼。 孟放通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小心翼翼捧住连鸳的手,像捧着易散的云彩。 连鸳早上烧降了下去,中午醒过来。 又是医院。 想起那次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干净的病房,温柔的医护,让人犹如置身天堂。 但这一次好像没那种感觉了。 连鸳也不知道具体怎么了,但看什么都好像没什么趣味。 身上很疼,手指也疼。 抬手看了看,手指头都青紫肿胀,想起来好像被章有义踩过好几脚,故意捻着踩…… 孟放在隔壁打电话,那伙人已经被他的人找到并关了起来,私人审讯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回头得尽快送去公安局。 但审讯的资料却触目惊心。 戒同所、命案,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连鸳在那里被关了半年多。 他小心呵护的人,曾经被骗到偏僻又混乱的地方,像犯人一样被关起来过…… 来不及心痛,护士告诉他人醒了。 孟放过去,就看到安静躺在那里的连鸳。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几秒钟后连鸳眨了下眼,嘴巴忍不住抿了抿,努力的偏过头去不去看孟放。 太丢脸了。 现在孟放都知道了吧。 知道他过去乱七八糟的生活,或许还知道章有仁给他“殉情”,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 连鸳不想让孟放知道这些,包括武连庆、周宗南和左聿明他们。 原本以为换了个城市就清白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打回原形。 不论是鄙夷还是可怜,连鸳都不想面对,他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睡个天昏地暗。 孟放来到了床边,目光是那样关切和心痛。 连鸳不好再回避,他知道昨晚是孟放救了他,垂着眼小声和他说话,声音嘶哑:“谢谢。” 孟放蹲在床边,这样就能和连鸳平视:“不谢,我去的太晚了,对不起。” 连鸳摇摇头:“不晚。” 以前都没人管他的,现在有人管他,他怎么还会嫌东嫌西,更不要说安市那么大,他是突然被带走。 忽然想起左萱,担忧问:“她没事吧?她怀孕了……” 孟放早已知道前因后果,犹豫了一下告诉连鸳真相,总比回头警察询问猝不及防要好。 连鸳没说话,他总是不太明白有些人,总是做错事信错人。 孟放低声道:“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 他从金全那里知道了全部,比如连鸳毫不犹豫的保护左萱,在知道左萱怀孕后束手待擒。 连鸳困了,又睡了过去。 后续的事说复杂也复杂,但孟放能处理的都处理了。 到连鸳这儿,除了养病就是接受过两次警察的笔录,他说了所能知道的,其他时候话很少。 并且试图出院。 但这里的医护人员很负责,他只是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孟放就出现了。 连鸳总感觉孟放好像什么地方变了,具体形容不出来 ,就是莫名让他觉得自己娇贵了很多,需要很多照顾。 孟放没有告诉连鸳,短短一周,他已经了解全部。 他调取了戒同所相关的影像资料。 那里到处都是监控,很容易捕捉到很多个连鸳,瘦削的,沉默的,形单影只的。 还有被围攻,遭受殴打反击的。 孟放时常失眠,偶尔睡着就会梦到自己无能为力旁观连鸳受欺负,他救不了他。 大概他的目光太明显,也许也是瘦的太明显。 连鸳主动提:“你都知道了?” 孟放僵住,谁愿意被提起过去遭受的苦难呢,尤其连鸳过的真是太苦了。 连鸳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我都好了。” 孟放看到连鸳眼睛里的平淡和疏远,他没有拆穿他,只是每天尽量都在医院。 其他人都被他挡在外面,包括左聿明和周宗南。 他从来没有这么霸道过,但现在的连鸳真的不适合见外人。 孟放在影像资料看过连鸳站在窗户边的样子,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现在连鸳腿受伤站不多久,但会呆呆看着天空。 孟放熟悉这种呆怔和空茫,他很害怕,小心翼翼的藏着这种害怕。 第九天,孟放带来了一份录音。 他虽然每天在医院,但每天都会下达很多指令,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孟放手下有一整个精干的团队。 录音是当初戒同所的一些人的: “连鸳啊,骨头很硬 ,谁都没占到他什么便宜。” “他人挺好的,我被欺负他还拉过一把,要不然那次我肯定腿就断了。” “连鸳有点傻,竟然不知道章有仁在利用他,章有仁是老手了,曾经献过好几个漂亮的男生给上面……就是治疗师或者管理人员,但连鸳怎么接近都不肯就范,章有仁都没脾气了。” “我不信章有仁为了救连鸳死的,他和猪八戒(朱丘的外号)一直黏黏糊糊,猪八戒有好几个相好,章有仁时常争风吃醋,只在连鸳面前装好人。他们一定是情杀,和连鸳没关系。” “连鸳就是神仙肉,可惜那些人谁也没吃到,想想就让人心里痛快。” “……” 连鸳一点一点的听。 他听不出这些声音是谁的,但有几个声音很熟悉,还有这些议论,听着听着心态就平复很多了。 这让他不再总是躲避孟放的眼神,孟放知道这些事了,但他原来不是很糟糕,对吗? 孟放看着连鸳还有些畏缩的眼神,心头大恸。 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还要聪明,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一点都没有占到便宜,鸳鸳,你很厉害。” 连鸳被夸的不好意思,尤其孟放夸的很真挚,不太熟练的回复:“也还……也还好吧。” 他脸上的印记褪了很多。 不好意思的扑闪着睫毛,露出一些孩子似的纯真。 孟放问他的意见:“章有义当初误会了,现在真相就在这里,他来道歉,你要见一见吗?” 法律角度,他只会想尽办法让章有义有多重判多重。 物尽其用,他还想让连鸳的心理负担能少一些是一些,但是等人判了就不好再带来给连鸳。 连鸳点点头。 等在外面的章有义被带进来,他戴着手铐,身边跟着一个警察,但看到孟放的一瞬间还是不由瑟缩。 看到连鸳,章有义没了那天的愤恨,脸通红,磕磕绊绊的道歉,最后还说一句“好汉做事好汉当。” 连鸳没有说话,没提原谅的事,只是让他离开。 但他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坐起来,靠在孟放给他垫好的枕头上问:“他会怎么处理?” 孟放想了想道:“不知道,看会怎么判吧,绑架应当会判个几年,要不要……” 他眉宇低沉,眼眸幽深。 连鸳连忙道:“该怎么判怎么判,你不要掺和。” 他怕影响孟放。 不放心的明说:“犯法的事你不要干。” 孟放就老老实实的点点头,像一只驯服的猛兽,但其实早就定好了的,不止是绑架,大雪天把人扔在外面,这是蓄意谋杀。 绑架和谋杀是两回事。 如果他再去晚一些,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多消息渠道…… 还有那些帮凶,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这种事就不需要连鸳知道了,虽然很多人怕他,但孟放不想连鸳也害怕他。 孟放不敢去想如果,但他清楚的知道,权势地位有多重要,他不会放手,他有太多想要精心呵护的人。 第十二天是连鸳出院的日子。 连鸳最开始会做噩梦,后来每天喝安神的汤,睡眠倒越来越好。 这天睡醒是八点半。 记得昨天护士说早上还有一组点滴要打。 但睁开眼视线所及,却是一片花海,他这间倒不像病房像花店,很漂亮。 连鸳坐起来,四下看。 孟放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他手背上的淤痕还没散,但特意收拾过,从花丛中走来十分耀眼夺目,完全是丰神俊朗四个字的具象化。 手里捧着花骨朵很大的玫瑰。 进来后他关上门。 连鸳呆呆看着,直到孟放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孟放把花给连鸳,跪着距离有些远,他问连鸳:“能不能抱一抱,庆祝你出院。” 连鸳松了口气,原来是庆祝他出院,玫瑰花的含义大众都知道,他被吓了一跳。 他抬手。 也确实应该给孟放一个拥抱。 他们非亲非故,孟放这样的照顾让连鸳都不知该怎么报答。 两人拥在一起。 孟放紧紧的抱着连鸳:“鸳鸳,有一句话我一直不敢说,但我不愿意将你交给别人了,谁都不行,我只放心我自己。我喜欢你,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我对你一见钟情。我们在一起好吗?我会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我会照顾好你,照顾你一生一世。” 他颤抖着说出自己的爱意,并愿意为此付出全部。 不止是男朋友,孟放从来不做没结果的事。 既然开了口,他不会和除连鸳之外的任何人结婚,他会负责连鸳的全部 ,负责一辈子。 这很难,会有很多阻力,但这部分不需要连鸳操心。 孟放觉得比这更难的是连鸳在他看不到捞不着的地方,让他提心吊胆甚至鞭长莫及,他想给连鸳最安全的环境,最大的自由,他想他高高在上,不染尘埃。 他在连鸳鬓角落下一个吻:“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第68章 连鸳听过很多表白,有男有女,但没有谁像孟放这样说一大串话,喜欢、一见钟情、一生一世,每一句都很有分量。 有一点惊讶,但他的情绪更多是平淡的像白开水。 脑海里最深的印象倒是模糊不清的黑夜,无数静默矗立的墓碑,还有雪落在脸上的簌凉。 像是疲惫,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连鸳拍了拍孟放的背:“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倒霉。” 心里清楚,他遭遇的一切无非是命不好,还有他自己不太聪明,判断力不行等等。 反而是孟放,尽心尽力照看他。 连鸳努力提起一点调侃:“你这个人,看着可厉害了,其实心很软,看我可怜是不是?我现在有好几百万的存款,还有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好着呢。” 然后就感觉孟放把他抱的更紧了:“不是可怜,我就是喜欢你。” 这时候的孟放虽然好大一个人,但连鸳却觉得他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执拗。 此刻的连鸳看什么都宽容又平和,是一种很无所谓的包容。 情绪波动不大,人就从容。 瞎聊天一样说起听到孟放说腻了的事,没提周宗南,说他无意间听到的:“我这样的,十个八个都很好找,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了。” 孟放松开了连鸳,但还握着连鸳的手。 懊恼道:“好像是说过,那不是真心话,那时候我……我怕了,我没有喜欢过谁,没什么经验……” 在很多方面,他其实也是个很普通的男人。 胆怯、犹疑、很多负面的东西他也有,包括社会压力导致的退缩。 连鸳看孟放这样真诚,倒有些相信孟放是真的喜欢他了。 他喜欢孟放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但那好像不是纯粹的喜欢。 是一种渴望成为对方的欣赏和羡慕,当然也有对人家美色和财力的觊觎,还有孟放本身很好让人可以依靠信赖的亲近。 太复杂了,连鸳不想细细分辨,不过总的来说他亏欠孟放很多。 谁家金主或者说前金主,又给钱又出力,分开了还跑前跑后,为了救你大晚上弄的一身的伤。 这样反倒不好意思拒绝。 但连鸳现在的状态,什么不好意思,什么羞涩,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很淡了。 包括孟放偷摸的握着他的手。 这不重要。 随便他握着,认真的看着孟放:“对不起啊,我不喜欢你。” 这未免忘恩负义。 毕竟孟放手背上的伤还明晃晃,病房像套房一样,不论护士还是医生都把他当大熊猫看,查房的都是院长和科室大主任。 这种待遇全是因为孟放,还有每天不重样的补汤。 连鸳沉默了一会儿。 孟放表白时紧张又沉重,这种沉重是一种甜蜜的责任,他知道会面对什么,并且充满斗志。 但连鸳这样清楚明白的回答,让人心头哇凉。 原来真的不喜欢他。 一颗滚烫的心就这么不上不下的悬着,还是悬在大冬天室外的那种感觉。 看连鸳似乎还有话说,孟放也不敢出声,说不准是大喘气了,再等等。 度日如年的等。 连鸳没注意孟放的紧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左思右想。 他倒有两个钱,还是孟放给的,再就身无长物。 也……不一定? 有孟放大概会感兴趣的。 连鸳坐直了些,最近他没什么胃口,瘦了很多,但不严重的外伤都养的差不多,脸上倒已经能看了。 便和蔼的给出建议:“不然我们再睡几次?不收钱。” 孟放一口气梗在胸口,眼睛骤然一酸,视线就模糊了一下,气道:“能睡一辈子吗?” 连鸳想了想:“恐怕不行,最多……最多……三个月。” 孟放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会栽在连鸳身上,当初提什么合约,直接追到手,连鸳一看就是死缠烂打能到手的那种。 结果现在,连鸳以身相许的倒很很熟练。 嘴硬道:“那就从现在开始!” 连鸳觉得没什么问题,解开了一颗扣子,想了想又先躺下了,十分有服务意识的问:“你脱还是我自己脱?” 倒不是他想偷懒,孟放有个一点点扒他衣服的习惯,扒一点亲半天,像拆礼物。 孟放头一侧不知哪根神经一跳一跳的疼。 最近他总在医院,但孟氏的工作一点儿没少,趁着连鸳睡着加班加点,还有其他一些事,连鸳的官司,兄弟们的试探,外面的窥视…… 一大堆,人连轴转,劳心劳力,一时招架不住。 气馁的将脑袋蹭连鸳颈窝:“我没那么禽兽,这次不成功那我下次努力,鸳鸳,我是真喜欢你。” 为着今天早上,他六点就起床拾掇自己了,还理了发。 本来头发茬就硬,扎人。 连鸳侧了侧脑袋,没有推开他,顺了顺孟放的脊背:“不要胡闹了,以后你结婚,我给你随个大红包。” 孟放不吭声,就这么躲在连鸳肩颈这里,默默的抗议。 连鸳没再说话,望着窗外瓦蓝的天空,静默的看了一会儿,推了推孟放:“还有一组液体要输,我也饿了……” 中午连鸳被孟放送回了家。 孟放想带连鸳去专门准备的别墅,环境好也安全,这小区安保和服务都还可以,只是住户多了难免不方便。 非常时期,到底不是最佳选择。 连鸳不想去,保证最近不会出门,一切需求都从线上解决,抱着抱枕蜷在沙发上不动了。 他现在反应迟钝了很多。 冷不丁就能盯着一个地方看很久,感觉心跳也缓慢。 不想去不熟悉的地方。 孟放坐在连鸳身边,温声道:“不想去就不去,书房再添张床的事。” 连鸳没说话。 他不想孟放在这里,但孟放说这次的事动静不小,不论因为孟放自己还是因为左萱,很多人都蠢蠢欲动。 连鸳谁都不想见,也怕见,只能随便他。 下午床就送到了。 连鸳听到门铃响就去了卧室,关上门,当自己不存在。 不久后孟放敲门,连鸳懒得说话,在孟放说他再不说话他就直接进来后,也没吭声。 孟放推开门,连鸳站在窗户边。 八楼,不算很高。 但孟放还是心头一跳,拉着连鸳去沙发上:“刚出院身体肯定虚,再躺一躺,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连鸳不愿意再麻烦他,尤其孟放表白了,就更不能麻烦:“外卖。” 孟放呼噜他脑袋:“我不爱吃那玩意儿,我要做饭,我爱做饭,带你一口,赏个脸?” 连鸳觉得他好烦:“随便。” 孟放就麻利的去厨房了,大高个儿,系了围裙还透过玻璃看连鸳,在连鸳看过去时抬了抬下颌。 连鸳叹口气,转开了目光。 晚饭后门铃响。 孟放从猫眼看了看了,是周宗南和左聿明,没有立即开门,问连鸳要不要放人进来。 连鸳眉头皱起来。 孟放连忙道:“你身体不好,现在说太多话不利于恢复,我让他们过几天再来,都是朋友,他们不会介意。” 连鸳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孟放就去厨房打电话了,过了会儿门口的人就走了。 连鸳有些愧疚,他的手机在那天晚上就被踩碎了,新手机是孟放拿来的,社交账号一直没登录。 这会儿就摸出来重新登录。 弹出来很多消息,都是左聿明和周宗南发的,从那天晚上的寻找到后来问他好不好之类,关切的意思很浓。 连鸳回复周宗南:[我没事,之前手机坏了,放心]。 回复左聿明:[我没事,左萱的事我不怪你,真的,放心]。 周宗南和左聿明自从连鸳出手术室就没见过他了,一直以为人是被孟放禁了网,猛的收到信息,立即回复信息。 聊天框弹出好几条信息。 连鸳看了一会儿,分别回复说他挺好的,孟放很照顾他。 其他的也不知道说什么。 对面很快又发了好几条,手机一直提示有新消息。 他觉得烦,匆忙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终于松了一口气。 过了会儿又登录网站,。 这段时间他断更了,评论区有催更找他的,有担心他安全让他说句话的,也有说他放鸽子咒骂的。 连鸳解释说出了个意外,在住院,还有就是这篇文无限期停更。 做完这些就很累了。 孟放在拖地,这几天家里没人,明明窗户关的也严实,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浮灰。 他还换了两个卧室的四件套。 看连鸳不玩手机了,从兜里掏出个锦袋递过去:“玩这个,手心里转一转,舒筋活血。” 这是连鸳那颗夜明珠。 连鸳才发现他换了睡衣,淡蓝色的布料,上面还有银纹若隐若现,看上去很温文。 可他家里没有孟放的东西了。 不太明白,但也懒得问。 孟放凑过去让连鸳摸:“送床的时候让他们顺便带来的,这料子我从小就喜欢,你摸摸,我也给你带了两套,喜欢的话就换上。” 连鸳下意识抬手,要收回去时被孟放攥住凑到了衣角上。 是挺好摸的。 有点凉,又很绵软,看上去却又是绸缎的感觉,有种低调的华贵。 孟放看他不排斥,就道:“放你床上了,浴袍也洗好烘干了,一会儿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他手里还攥着拖布,就要继续忙。 这个家每一寸他都熟悉,收拾起来完全停不下来,也乐意在连鸳眼前晃。 连鸳拽住他的衣服。 孟放立即回过头:“想吃水果还是零食?” 连鸳看他弯腰细细望着自己,似乎要天上的月亮都能摘下来,抿抿唇,还是道:“你不用这样,我不可能喜欢你。” 他认识孟放的时间不短,孟放这样的人,大概从出生就没照顾过人。 以前照顾也就照顾了,他精力跟不上。 可是现在凭什么呢? 孟放蹲在连鸳跟前。 看到连鸳一边裤腿往上攒了点儿,顺手给他拽拽:“我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想起那个叫肖圆的混账东西,懦夫,骗子,挨千刀的! 心里咒骂的话海了去。 也紧张。 像连鸳这样平和甚至内敛的性格,得多大的勇气承认自己的性向,结果却遭遇那样的对待。 要不是人出国没了影儿,他高低报复回去。 连鸳摇头:“我谁也不喜欢。” 他连自己都不喜欢了。 却见孟放一张脸焕然生光,浓而修长的眉毛都挑高了:“真的?那我就是唯一的备选!” 连鸳:“……” 孟放看到连鸳淡淡的无语的表情,只觉生动,越看越喜欢。 他没办法具体形容对连鸳的感觉。 肯定比喜欢还要多,甚至比爱还要多,甚至对他有种对自己孩子一样的怜惜。 三秒后,孟放被连鸳踹了一脚。 连鸳不是故意的,是孟放冷不丁低头亲了亲他脚背,他完全是条件反射。 第69章 连鸳踹了孟放肩膀一下,倒也不好再说孟放亲他的事,只是总归尴尬。 没尴尬多久。 主要是孟放不尴尬,索性盘坐地上,仰面问连鸳:“就只这么踹过我吧?” 连鸳跟不上孟放的脑回路,最近孟放变化好像有些大,孟放原本是那种很沉稳的人,从来没这么…… 似乎有点油腔滑调,但这不是个好词。 连鸳重新下了个定义,孟放好像……活泼了很多。 没回答孟放的问题。 孟放自顾自的说:“以后也让你踹,你说我这样的,算不算妻管严?” 连鸳忍住不看他,过了会儿还是看他了:“你睡觉还换衣服吗?” 都坐地上了。 虽然地拖的很干净,但总还是感觉不怎么卫生。 孟放:“你说换就换。” 连鸳没说,但知道孟放后来换衣服了,深蓝色的同款的睡衣,他高大俊挺,穿浅色多几分温文,深色就俊的更明显。 连鸳没有特意关注孟放换没换衣服。 是孟放晃悠到连鸳跟前,礼貌询问可不可以上床,单纯的陪床,理由是毕竟是连鸳出院后的第一天。 连鸳把被子往上拉一点,警惕的看他。 看到连鸳稍微不那么沉闷的样子,孟放就心满意足了,给他道了晚安,关上卧室门离开了。 时间还早。 连鸳累得慌,提前上床,但疲惫并没有缓解。 睡不着,也不想动。 以前躺床上爱刷手机,现在也觉得没什么趣味,头蒙在被子里,看着夜明珠淡淡的安静的光。 孟放也关上了卧室的门。 这房子他知道隔音效果不错,但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打了电话。 好几个电话。 调派人手在小区物业三班倒,防备可疑人物,保护连鸳, 和他妈盛珍珠女士也联系了, 盛珍珠内心惶惶,外面都传言孟放为了个男孩子要死要活,守在医院跟着魔了一样。 男孩子! 之前有段时间直觉孟放不太对,她让人查过孟放的感情状态。 回复明明说只是逢场作戏,没什么。 事实上那时候就有什么了。 但盛珍珠能用的人手都是孟放精心挑选过的,盛珍珠这条命令先到了孟放跟前,转了一道弯再回去,自然是没什么。 孟放安静的听盛珍珠说了很多话,等她情绪缓和了才道:“妈,明天上午我回去,我们好好聊聊,我心里有数。”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小时候就这个样子。 盛珍珠也渐渐踏实下来,这句“我心里有数”她过去听过无数次,果然次次安稳。 还有个角落泛起一点嫌弃又烦恼的波澜来。 她提醒:“你爸也听说了,看上去恼火的很……” 孟放:“他吵你了?” 盛珍珠声音提高八度,精神百倍:“他敢!刚叽歪了几句就让我怼回去了。” 孟放就笑:“那让他也等着。” 第二天孟放做好早饭才走,告诉连鸳他晚上再过来,让连鸳有事就打电话,没事不要出去。 连鸳醒了,但还没起。 孟放捻了捻他脑袋埋在枕头上,因此格外突出的脑后一小撮撅起的头发:“早饭你热热再吃,午饭十二点有人送。” 连鸳嗯嗯了两声。 孟放不满:“嗯什么,肚子疼?哪怕你比个OK呢。” 被窝里就伸出一只手,很敷衍的比了个OK的姿势,然后又缩回去了。 孟放轻笑了声,提溜了一下连鸳后背的被子边儿,关上门离开了。 出门后边下楼边和左聿明电联打招呼,说自己今天出门的事。 左聿明立即道:“我去看看他……” 孟放:“最好不要,我会让你们见他,但现在不合适。” 不是争风吃醋的阻拦,是真的不合适。 左聿明听出严重性,保证道:“好,有事我会出面,你放心。” 孟放也联系了周宗南:“管好周宗东,明晚家里吃火锅,你和聿明一起过来。” 周宗南沉默几秒,沉声道:“我知道了。” 他那个堂哥别的本事没有,造谣生事煽风点火是老本行了,蹦跶十来年了依旧精力十足。 别的事就算了。 这次…… 在脑海迅速过了遍家里的产业,决定先将人踢去东南亚。 * 孟放到父母家是早上九点半,客厅里盛珍珠和丈夫孟安国两个人各自盘踞一边沙发,谁也不搭理谁。 看到孟放,孟安国斥责道:“你还知道回来?!” 他声音有些抖。 从小这个儿子就跟他老子那儿养着,小小年纪心思深脸上也不露喜怒,后来学业、从军、事业,哪一样都干的风生水起。 孟安国一直想有些父亲的威严,奈何瘾大人菜,少有能发作的时候。 这不,现成的。 机会逮住了,就是发挥的不太熟练。 可不发作也不行。 满城风雨的,还是为着个男的,他被家里兄弟、兄弟媳妇看了多少笑话。 孟放略过孟安国对盛珍珠道:“妈,我饿了,有吃的没?” 赶时间,没吃早饭。 也是熟悉盛珍珠的饮食和作息,知道这个点她肯定没吃呢。 盛珍珠欢快的道:“多着呢,我也没吃,咱娘俩一块儿。” 年轻时候为着情情爱爱,为着丈夫不忠,她没少一宿宿睡不着,窗台上都站了好几次。 现在年纪大了,睡眠质量倒极好。 孟安国绷着脸在原地站了几秒,跟了过去。 早饭后,孟放让盛珍珠去花园消消食,他一会儿过去陪她浇花,孟安国则不动声色的挺直了脊背。 盛珍珠看的好笑。 儿子重视她,一会儿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所以先打发盛安国,这老东西脑子里一天都想的什么。 当年怎么就眼神不好…… 算了,看在孟放的份上,倒也不后悔。 家里有书房,孟安国的,虽然他一年到头也用不上几次。 孟安国率先进去,挥手打落书桌上一个摆件,企图先声夺人。 地上有地毯。 摆件在上面蹦了几下躺平,毫发无伤。 气氛很尴尬, 孟放转身关上门,懒散靠门边儿上指点:“砸容易碎的,瓷器、玻璃杯子这类都行,往墙上砸,动静大,不过要用巧劲儿,免得碎片崩着脸。” 孟安国:“……” 很想说教几句,但很随便站着的孟放,眼神黑漆漆没有一点情绪,让人心里打怵。 这明明是他的儿子,亲生的! 可心里明明白白 ,这个儿子只拿自个儿的妻子当长辈供着,对他,捎带手的事。 缓和语气道:“你不要犯蠢,那种出来卖的小玩意儿,人脏,心眼子也多,没准这次又是苦肉计。你想要什么样的,抬手就有人给你准备,犯得着……那个,就那个赵家老大,就为着个玩意儿作天作地,现在被扔国外去,蛊惑他那个也早被收拾的没影儿了。前车之鉴,前车之鉴!” 孟放知道赵家的事,闹的很大,最后赵家老大失去继承权被赶到国外,他喜欢的那男孩儿就更惨。 听到这段八卦时,孟放很不屑。 再怎么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不住,还不如一开始不招惹。 听孟安国啰嗦完,孟放平淡道:“他不是出来卖的,孤儿,名牌大学大学生,性格好,有才华,长的也好,是我看上了硬拽到身边的。我追的他,他还没答应,不过迟早会答应。婚礼我准备在法国,领证也在那儿,到时候你好好捯饬,别给我丢脸。” 孟安国脸都黑了,玩玩就算了,还婚礼,婚礼就算了,还领证? 孟放对以后的生活充满期待,并不在乎孟安国的黑脸。 孟安国很难想象人家以后怎么看他。 有个喜欢男人并且还大逆不道要结婚的儿子,孟家传家几百年,没见过这么无法无天羞辱门庭的。 涨红了脸,怒吼道:“你休想!” 孟放:“你可以去外面闹,去朋友那里诉苦,去祖父那儿告状,或者和大伯二伯他们控诉求助,以此和我划清界限。我可能因此被罢免董事长的职位,失去孟氏的掌控权,也请你做好准备。” 孟安国:“什……什么准备?” 孟放:“失去现在生活的准备,祖父不喜欢你,看在我的份上才给你两分好脸,大伯二伯看不上你,但我是孟总一天,你就是他们的好弟弟。你的朋友们多数都是占你便宜或者间接向我示好才围着你。诸如此类,都会失去。” 孟安国没什么才干,但人并不蠢,相反正因为有些事想的清楚,所以对孟放既畏惧又克制不住的炫耀。 但被这样扒皮拆骨的揭开,也着实让人恼怒。 不过恼怒多了倒适应的也快。 他适应了许多年,被孟放戳中的许多跃跃欲试也就此胎死腹中,比如找朋友吐槽,比如见见那个姓连的小狐狸精什么的。 讷讷的问:“你……你有把握吗,你祖父他……” 老爷子是看谁有用喜欢谁,孟放这种令祖上蒙羞的事,怎么会同意,一旦忤逆他,到时候…… 孟放:“你安分,就有把握。” 想了想明确方针:“你还该怎么就怎么,其他的,一问三不知。” 孟安国松了口气,怒气也早烟消云散。 慈父心肠苏醒了一些:“男女相伴才是正道,以后夫妻恩爱子孙绕膝,男人……男人再好也不能生孩子啊。” 孟放笑了笑,开门出去了。 孟安国想着孟放那个笑,那是嘲讽吧? 那就是嘲讽! 嘲讽什么? 嘲讽他儿子不尊重他,妻子和他离心,外面情人一大堆可半个崽儿也再没有? 书房传来瓷器砸在墙上的声音。 孟放没听到,因为这动静是他下楼走出很远之后,才克制又克制的发生的。 家里有花园,冬天冷一些,还有个小一些的花房。 盛珍珠不爱养花,但喜欢在太阳好的时候在花丛里睡睡觉听听歌什么的。 这让她感觉回到年轻时候。 那时候盛大小姐艳冠群芳,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出门逛街或者参加舞会。 今天太阳就好,但她没心思躺。 孟放亲自把她扶去特制的沙发上。 母子两个各坐一边,中间是新送来的各种小茶点,一人一杯热乎乎的奶茶,俩人都不喜欢咖啡,偏爱甜一些热一些的。 孟放和盛珍珠闲聊,说起小时候一些事。 盛珍珠感慨:“那时候咱们家可真糟糕,还好你运气好,不知怎么就合了你祖父的眼缘,亲自教养你。” 孟放道:“母亲记得祖父带我走之前的事吗?” 盛珍珠回忆当初,顿时便生起气:“怎么不记得!那两个小兔崽子合着伙欺负你,你还傻乎乎的做跟屁虫,心疼死我了!” 小兔子崽子说的是孟放大伯二伯家的孩子。 她家世好,但孟家家世更好,孟家的妯娌们也都是千金大小姐。 旗鼓相当下只能比丈夫,比公公这个掌权人对三房的态度,那可真是落的下风再下风。 还好她的儿子成为孙辈中的第一人。 孟放拍了拍母亲的手:“都过去了,而且那时候,我是故意的。” 故意激怒两个堂兄,让他们在祖父那儿聚餐时打他,让祖父生出怜意,后来又讨好他们,得到很多信息,比如祖父的一些爱好和作息。 人老了心就会软,下一次聚餐祖父果然多关注了他几分。 就这几分关注,孟老爷子便发现这个小孙孙和愚蠢花心的小儿子全然不同,聪慧有情谊,可堪培养。 正好他寂寞,便带在了身边。 这一带,就是十年。 再生疏的人也生出许多感情,更不要说本就是亲祖孙。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孟放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他的能力也完全挡得住外面的算计。 后来就有了孟氏说一不二的小孟总。 孟放伏在母亲膝头,像小时候那样:“那时候我很害怕,父亲不着家,您也不快乐,外面的都在看笑话。父亲有父亲的乐子,可您困在家里,要怎么办?母亲,其实我不喜欢管生意上的事。祖父虽然慈爱,但我还是最喜欢在您身边。后来您总往窗台那儿去,我很怕,我装作不知道,我压的堂兄他们死死的,大伯母二伯母都羡慕您,忌惮您,您缓过来了,我很高兴。” 盛珍珠心痛的要命:“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那时候才多大……” 孟放又道:“现在也很怕。” 盛珍珠含泪问:“怕什么?” 孟放脸完全埋在母亲膝头,这种事到底关乎颜面,哪怕是瞎扯,脸上也很挂不住。 闷声道:“我十几岁就发现自己……那时候还以为再大一些就好了,可这些年男的女的都没什么反应,人家都说我洁身自好,其实不是,直到遇到连鸳。我怕错过他,我这辈子可能真要当个……当个……” 这一段是假话,他行的很,就是不感兴趣而已。 现在遇到连鸳了,估摸着对别人可能真就不太行了,不过这不重要,反正也不会有别人。 孟放在外手腕极硬,但人总有软肋,软肋跟前哪里硬的下心肠,他的软肋原本只有母亲一个,如今又添了一个。 盛珍珠被这种巨大的打击冲击懵了。 看孟放面红耳赤难为至极,忙安慰道:“这大概……大概是上天注定了你要和他好,那你放心,我开明的很,你们好就行了。” 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能,竟然让孩子小小年纪就筹划这么多。 也许就是压力太大,过的太不容易,所以才……事已至此,只能往前看。 或者偷偷看看医生? 正琢磨着,忽然听孟放叹气道:“我去国外约过相关的专家,十好几个,没查出什么,幸好有他在,要不然我真以为自己不是个男人了。” 十好几个专家? 盛珍珠便打消了回头带孟放去治疗的念头,到底还是担心:“那个孩子,有照片吗?” 孟放心头大定:“有。” 盛珍珠从孟放手机里看到了那个叫连鸳的年轻人,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一个年轻孩子,捧着电脑坐沙发上,很有气质。 就是怎么就是个男的呢。 可看到儿子惶然的眼神,还是努力称赞道:“看着不错,和你很般配,我也喜欢,很合眼缘。” 孟放就道:“他害羞,过段时间稳定了带来见您。” 盛珍珠点点头,琢磨着回去点点名下的产业,这既是儿媳也是儿子的救星,见面礼什么的可决不能马虎。 对孟放说的他身体的消息绝不外传,包括告诉他老子,也慎重的答应了。 那老东西脑子时常不清楚,对孟放也不甚疼爱,要不是年轻时造作坏了身体,现在私生子都要一串儿了。 知道孟放生了病,或许会担忧,但没准就以为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想摆当老子的威风,做梦! 话说开了,母子俩气氛更是温情。 盛珍珠担忧道:“你祖父对你寄予厚望,还指望着四世同堂。如果将人养在外面,你好好结个婚呢?现在多得是各玩各的。” 她痛恨丈夫在外花天酒地,但到儿子这里,便一切原则都不是原则了,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孩子。 孟放摇头:“夫妻之间有些事瞒不住,外人知道了我就没脸活了。” 这时候说只爱连鸳一个是愚蠢的。 父母之心,总是会将错误追究到其他人的孩子上。 他只道:“连鸳也怕影响我,这环境,也怕公开了受许多指摘。可我不乐意,他就又顺着我了。是我自私,既喜欢他,也是拿他当挡箭牌。母亲,他极爱我,这世上最爱我的是您,之后就是他了。” 盛珍珠便也不由愧疚:“难为那孩子了。” 见面礼什么的,看来得给双份,既然性格腼腆,回头进了家门,她可得多照看着点。 总之不能让人欺负了。 孟放听母亲为他细细打算,都一一应下,末了道:“祖父那里我心里有数,您听到什么风声都别慌,该怎么还怎么。” 第70章 孟放母子的谈话接近尾声,正有家里的佣人来问中午要做些什么菜。 自从和孟安国闹翻,这些年盛珍珠尤其爱重自己,吃用都要最好的,若在家每餐必亲点,不浪费一点光阴。 盛珍珠便看孟放:“忙不忙,中午要留下来吃饭吗?” 孟放见她眼泡还肿着,显见方才为着自己这个不孝子很伤了神,心中不由愧疚:“忙归忙,陪您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盛珍珠就连说了好几道孟放爱吃的菜。 知晓孟放小小年纪就筹谋了那么多,一腔母爱翻滚的剧烈,后来索性亲自下厨去了。 孟放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趁着身边没人的这点空当,给连鸳打电话。 听人声音微囔就知道还没起床,哄他道:“起床转转,今天阳光好,过会儿送餐的去了,你头不顺脸不洗,再吓着人家。” 连鸳闷声应了,挂掉了电话。 磨蹭几分钟到底起了。 卧室窗帘拉着,虽然静谧但时间久了难免颓靡,客厅照进阳光,却是亮堂又开阔,让人眼前一亮。 连鸳站到窗户边晒了晒太阳,耷拉着脑袋去洗漱了。 一番折腾有了点饥意。 厨房保温板上粥和包子都还热,随便吃了点。 中午送餐的来,大多是他喜欢的浓油赤酱,隔着透明餐盒都似乎能引诱出人肚子里的馋虫。 不过大概不饿,连鸳没什么兴趣,直接放冰箱了。 也懒得换下睡衣,就这么窝在沙发上,记起年前想请武连庆一家吃饭的事,在手机上划拉饭店看评价。 与此同时,孟放正在吃午饭, 比起早上他刚进门那会儿,此刻饭桌上一片和谐。 孟安国悄悄打量妻子对儿子殷勤照看的态度,不太明白她,儿子和个男人在一起,将来就是断子绝孙了,她不担心? 但他也不敢问。 孟放注意到孟安国那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也不去管他。 攘外必先安内。 安抚住父母对他来说不是难事,重头戏在后面。 吃过午饭后孟放就出了门。 他和连鸳的事瞒不住,与其让不怀好意的人四处散播,还不如他主动坦白。 坦白的对象主要是他祖父。 但凡一件事在祖父那儿过了明路,一锤定音,其他细碎的波澜都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这坦白也说不上是真坦白,缓兵之计而已。 说到了解,孟放比任何人都了解他陪伴了十年之久的祖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世上不论私德,孟放最敬佩的就是他的祖父,一己之力将孟氏带到如今的高峰,能力、智慧、城府,是孟放平生仅见。 更不要说十年祖孙相伴的情谊。 但是但凡两个人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过去孟放一直处于受教诲受帮扶的下位状态。 他是晚辈,又是从祖父手中接过这份家业,低头是应当应分的,而他们的目标一致,都是让孟氏稳中求进。 如此,祖孙之间鲜少有矛盾。 只是这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事,孟放不得不开始筹谋。 一路上思绪纷飞,到地方人倒镇定了。 老管家看到孟放来很高兴:“老爷子早上还提起小少爷呢。” 孟放笑道:“是我来的晚了。” 二十分钟后孟老爷子午睡起来,听到孟放来,立即就叫进去了。 孟老爷子胡子头发都白了,但并不是那种年老后看上去就很和蔼的人,年轻时英武,如今精神健旺,更显威严。 兴致好,问了问集团的事。 孟放一一回复,事无巨细,孟老爷子有指点的,一多半他都点头应是,一少半会说说自己的见解,孟老爷子便颔首:“这样也不错。” 这种事经常发生,孟放早已习惯。 权利这种东西,抓住了的人少有想放手的,只恨自己有的不够多。 没什么可忌惮的。 他和祖父都为了孟家好,祖父年老就更忌讳人欺瞒,也忌讳失势,尊重和顺从便更重要。 不过今天倒更多了几分试探。 孟放本就提着心,自然注意到这一点异常,但还和以前一样恭顺但又不失自己的主见。 气氛渐松, 孟老爷子慢悠悠的饮茶,随口道:“工作上的事颠来倒去就那些,没意思,你看着办吧。倒是私生活上,听说你最近总去医院?” 孟放便露出些窘迫和愁绪来。 吭哧了几秒钟后惭愧道:“是孙儿给祖父丢脸了,身边人受了欺负,他这些年不容易,一时没忍住……” 当下就把连鸳的事说了。 说连鸳养父母的事,说那些流言,也说矫正学校的事。 不过事情的起因还是左萱。 只道:“他性格温良,总遇上些欺软怕硬的,我让住在附近的左聿明多看顾几分,左萱误会了,没想到她性子那么坏……” 他在查完连鸳的过去后已经命人掩盖,免得连鸳将来因此被人讥讽或者指摘,也因此,外头人也只听个热闹。 但在孟老爷子这,孟放没瞒着,知道瞒不住。 孟老爷子随意的听着,心中却道果然和自己调查的差不离,心情便好了几分。 外头流言纷纷。 他继承人要真被个小玩意儿哄的团团转,还是个男人,好说不好听。 又问:“如今怎么想的,成眼珠子了?” 孟放倒苦水:“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喜欢多还是可怜他多,他吓坏了,连我也不太愿意接近。他好像不想留在这儿,想着要不放外地的公司,只是到底假公济私……” 孟老爷子是过来人,年轻时候红颜无数,从不为情所困。 见孟放少见的如少年人般的情怀,倒叫他顿时生出一种养大的小树苗要开花结果了的,既欣慰又惆怅的心绪。 虽嫌孟放第一回谈感情就过分用心,但这孩子从小坦荡有情义,这他早就知道。 想着将人送去外地,体面,也守得住分寸,可以了。 笑道:“这算什么假公济私,男人么,事业为主是没错,但该当该份的也要承担,他本来也出息,名牌大学的学生,算不上假公济私。” 孟放心头轻吐了口气,知道今天这关算是过了。 果然,隔了两天孟放二伯和大堂兄都被孟老爷子臭骂了一顿。 老管家给孟放透风说孟老爷子骂他们正事没有,一天天就知道兴风作浪。 孟放这点绯闻在孟家就消弭了。 外头倒有人八卦孟放感情上的事,八卦到孟安国和盛珍珠跟前,两人都一水儿的说孩子大了自有主意,很不在意的样子。 打听的人见他们夫妻这样从容,便也觉得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如此,风波渐平。 * 孟放应付过孟老爷子又回公司处理了一些公事,回到家正好是六点半。 见到冰箱里没动的菜,默默叹了口气。 家里不缺这一口吃的,但要处理掉,连鸳必然不高兴,他就挑挑拣拣的热了几道,绿菜则是重新炒的。 连鸳闷不吭声的吃,完了自动收拾碗筷。 孟放也不拦着他,跟在边上打下手。 一边和他说约了周宗南和左聿明明晚来吃火锅的事:“他们很关心你,医院跑了好几趟,不过我怕影响你恢复,都挡了。现在想见吗?” 连鸳知道压根不知什么影响恢复的事,孟放是顾忌他被关过半年的事,维护他的面子。 但面子这东西,他已经掉的什么都不剩了。 无所谓的事。 垂眼看着水龙头里出来的簌簌流水:“都行。” 孟放接过碗,慢腾腾的用擦碗布擦干净,没说这碗在水龙头底下冲了至少半分钟的事。 又提左萱。 左萱流产了,判决暂时还没下来,金全是国外户籍,会被送到外面关押。 其中还有些和左家的交涉,如果不是孟放坚持要左萱付出代价,左聿明也正要借此让左萱收敛,左萱早被左父捞出去了。 至于左萱为难连鸳的缘故,事已至此,孟放也再没替左聿明遮掩。 连鸳没多问左聿明的私事,蹙眉看他:“流产?” 孟放用手背蹭蹭连鸳的脖颈:“是她自己不想要,孩子是金全的,她以此要挟金全办事,现在金全没用了,孩子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连鸳想起左萱那张漂亮又乖巧的脸,默不作声。 孟放个子高,见连鸳眼睫安静垂着,半点生气都没有,心头寥落。 开口却温柔:“去逛超市吗,晚上太晚了,约饭改在中午?现在去买菜,明早收拾收拾,什么都不耽误。” 晚上连鸳情绪会更低落,孟放不想让他受累。 而且对现在的连鸳来说,人际关系也是负累的一种,哪怕来的人少,还都是要好的朋友。 连鸳对什么时候吃火锅没意见,反正迟早要有一顿,但他不想出门。 孟放道:“天冷路滑,要不然你还是在家里等我吧,就是买的东西可能多,我怕不好拿。” 连鸳:“订外送?” 孟放:“外送的东西都是随便挑的,没有自己买的好,这样吧,我跑两趟好了。” 其实但凡他要,必然送来最好的。 不过连鸳想不到这些,而孟放自己更不会说。 连鸳不吭声,收拾完碗筷去客厅坐着,看孟放换外出的衣服,忍不住开口,声音闷闷的:“要不然你……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孟放去找连鸳要换的衣服,鹅黄色的毛衣,牛仔裤和厚袜子,羽绒服是和他同款的黑色。 一件一件摆床上。 连鸳脑袋靠在门边上,看他忙的热火朝天。 孟放也的确热,厚衣服在暖气足的房子里有些遭罪,但心里也热乎,去揽连鸳的腰,兴趣十足的问:“我帮你换?” 连鸳望着他:“睡一觉也行,就是可能出了不门了。” 他眼睛里平平淡淡的,但两个人心里都知道,这个“睡”可并不单纯。 孟放想起医院连鸳说的偿还他三个月,脊骨一僵,虽然的确很想,但没有得到名分之前胡乱睡,那不成一锤子买卖了。 连忙松开手:“那还是出门吧。” 他把连鸳牵到床边,老实的退出去,贴心关上门。 关门的一瞬间,确定连鸳不太明显但的确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很遗憾似的,不禁寒毛直竖。 孟放借口车没油,和连鸳走着去的附近的商超,三四百米的距离,不远不近。 路上有积雪,连鸳心神不属,差点跌一跤,还是孟放一把揽住他的肩,脚下跟有钉子一样牢牢站稳。 等连鸳站稳,孟放就立即放开手了。 因为是周五,超市人声鼎沸。 孟放和连鸳样貌都太出众,被人有意无意的看。 连鸳有些烦躁,总觉得每个人的视线都别有深意,他们都知道他是个变态,他被关过,他…… 孟放从兜里拽出一只叠好的口罩递给他:“冬天感冒的人多,戴上,以防万一。” 连鸳戴好了,仰头看孟放:“你呢?” 孟放一手推着车,一手扶了下连鸳的肩膀防止路过的人碰到他:“哥身体好着呢。” 他把着车,要什么就会让连鸳拿。 口罩挡脸,连鸳感觉安全多了,被孟放指挥着拿东西,最开始觉得麻烦,后来就习惯了,偶尔会想起来对一对保质期。 到水产区,看着鱼缸里的鱼不走了。 孟放若有所思:“得抓一条,回头我片成鱼片,要中等大小那种,那只最活泼,肉质肯定好。” 又问超市工作人员要了一副防水的大手套。 连鸳看着鱼发呆的几分钟,稀里糊涂被戴了手套,只能去捞鱼。 鱼不好捞。 鱼尾巴甩了水出来,他慌忙往后退,过几秒再上去。 孟放看他一会儿惊的眼睛都瞪圆,一会儿又有点踌躇满志,很想胡噜胡噜他脑袋,又忍住了。 鱼档的工作人员也不催促。 刚才人帅哥要个手套都塞他一百块,让人玩一晚上他也乐意,反正好几个池子,也不耽误他卖鱼。 有小孩子经过,摇着妈妈的胳膊:“我也要抓鱼!” 妈妈哄他:“这只能大孩子玩,小孩子会被鱼吃掉的。” 连鸳听到了,忽然觉得一直在这儿好像不太好,努力抓住了孟放说的那只很活泼的鱼。 捧着鱼给孟放看。 鱼尾巴甩了孟放一脸水。 孟放惊悚的往后撤了一步,他有点儿洁癖,不严重,但鱼这老多的池子,水肯定特别不干净。 抬眼看到连鸳眼尾弯了下。 隔着口罩捏他脸:“是不是笑话我呢?” 连鸳眨巴眼,又笑了一下。 孟放眉梢微抬:“将功补过,有纸没,得擦擦。” 连鸳把鱼给工作人员,脱掉手套搭人工作台上,从兜里摸出一小包纸,看孟放仰着脸受了大委屈一样不动,又从纸巾包扯出一张纸。 孟放把脸凑过去:“我看不到。” 连鸳把纸巾展开,手帕大小,全盖他脸上,然后按了按,再折起来用干净的一面囫囵擦一遍。 工作人员利落的给鱼开膛破肚,忍不住感叹:“亲兄弟吧,感情这么好!” 孟放手搭连鸳肩膀上:“师傅慧眼,我们打小儿感情就好,好的跟一个人一样。” 心道要真从小认识就好了。 但凡他在,连鸳就是在亲生父母前他都保证不让他受一点委屈,便宜了肖圆那个酒囊饭袋。 连鸳:“……” 孟放和人瞎聊,但他这个人心眼儿长的忒多,也本能不愿意透露家世,倒是转头把工作人员是本地人,结了婚,孩子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都问出来了。 听了一耳朵家长里短的连鸳,看了孟放一眼又一眼,孟放总是内敛又硬朗的,话不多,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像是变了个人,如同小说里被谁魂穿一样。 连鸳有些担心,默不作声观察,观察到孟放有些小习惯和以前一样,又觉得自己多想了,悄悄松了口气。 孟放不动声色的挺直腰背,如同万众瞩目下的男模,直到连鸳不再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他。 第二天早上连鸳没起来,他醒了,不想动。 孟放起的早,没叫连鸳,等九点半才从被窝里把人捞起来,理由是活太多他干不完。 连鸳后来发现他也没干什么活。 吃了早饭然后被分了一把菜,摘菜完了孟放把其他食材都收拾好了。 那把菜孟放接过去,三下两下就洗好了。 十一点半,左聿明过来了,又一会儿,周宗南也来了。 两个人见连鸳好生生的站着,气色不错,都松了口气,但是的确也不好问别的。 左聿明道了歉,为左萱做的事。 连鸳穿着牛仔裤和白色圆领T恤,白净又安宁,摇摇头:“不关你的事。如果……如果需要什么帮助,我都愿意。” 左聿明一时没理解连鸳的意思。 孟放一下就听明白了,别看眼才忍住没说话。 连鸳补充:“左萱是你的妹妹,她还……总之现在身体肯定不好,需要我谅解的,我愿意谅解。以后你好好教育她就行了。” 他对法律上的事一知半解,但知道有些情况受害者愿意谅解的话,犯错的人可以从轻处罚。 这也算还了左聿明一年前救过的他的恩情,而且他们还是朋友。 原不原谅左萱都无所谓,那不重要,对连鸳来说,他更不想左聿明难受。 左聿明心里愧疚更深,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周宗南掐着腰看了会儿,鼻梁酸,眼睛也酸,连鸳本来就不胖,现在更瘦了很多,可见遭了大罪,就这样还…… 孟放攥了攥连鸳的后脖颈:“吃饭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一顿饭吃的很和谐。 饭后左聿明给了连鸳答复:“左萱触犯了法律,她也的确该受些教训。过去是我太纵容他了。” 他心情很沉重。 周宗南也是。 等到连鸳去睡午觉,孟放去了左聿明的房子,周宗南也在,客厅烟雾缭绕。 孟放嫌弃的开了窗户,就这还站在窗户边,怕沾上味道,连鸳有点轻微的鼻炎,对味道很敏感。 虽然以连鸳的性格不会指摘人,但孟放既然知道,自然会注意。 他一说连鸳鼻炎的事,左聿明和周宗南就把烟都掐了。 孟放问:“你们都看出来了?” 左聿明和周宗南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沉郁。 他们这样的人,从小练就看人神色的功夫,怎么会注意不到连鸳的变化,话少,很疲惫,眼神平淡又冷漠。 以前的连鸳话也少,但神态平和,吃东西时会很满足。 孟放道:“我请专家查过房,他们说连鸳有抑郁倾向,建议暂时观察,先不用药物干预。你们也知道,那药吃了……” 是药三分毒,他见过他妈吃药后的样子,不愿意多提。 周宗南:“连鸳他,知道吗?” 孟放摇头:“不确定的事,没敢告诉他,他最近心理压力已经很大了。” 有些事不提也许悄没生息就过去了,上纲上线将人钉在框架中反而更坏,只是有倾向,慢慢呵护着,也许就平稳过去了呢。 70-78 第71章 被孟放三人忧心忡忡提起的连鸳,并不知道他在住院时偶尔几次查房那些格外另他觉得舒服的医生,是孟放特意找来的心理学方面的专家。 连鸳当然也不知道,他已经有抑郁的倾向。 但他感觉得到哪里不太对。 会失眠,晚上也很久才回睡着,午休就更只是躺着而已,睡着的时候很少。 今天尤其睡不着,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被他捕捉。 在孟放轻手轻脚回来时,连鸳想告诉他自己没睡,但他不太想说话,就发了短信过去。 几秒钟后,卧室门被推开了。 孟放走到床边弯腰看连鸳,察觉到连鸳一点微妙的想交谈的情绪,单膝点地蹲在了床边。 他高大健壮,蹲着也很大一只。 尤其卧室窗帘拉上,昏暗的光线中,乍一看,倒似乎一只很凶猛的兽类。 但他气息很温和。 连鸳往前挪了挪:“你们……说什么了?” 虽然孟放是在客人们离开,在他上床之后才出去,但连鸳就是有这种预感。 他们一定会聊到他。 会说什么? 议论他之前那些事吗,可怜他,或者觉得他可能性格有问题,总是不讨人喜欢,总招惹是非。 心里想了很多。 但只是问这一句,人已经有些蔫,像在等屠刀落下,好让自己彻底心安。 对孟放来说,最安全的答案是他出去接了个电话,是公事。 但一两秒的功夫他就否决了这个回答。 握住连鸳半攥着放在枕头边上的手:“去聿明那儿了,宗南也在,聊了几句。” 连鸳屏住呼吸。 孟放继续道:“你这次遭了大罪,虽然恢复的不错,但瘦了这么多,他们都很担心。问我你最近喜欢吃什么,有没有想去哪里玩。以前我们三个但凡谁有这种情况,另外两个就会凑在一起想办法。” 想了想又道:“聿明觉得很对不起你,宗南也是。我们还想,要是更早认识你就好了,你像是我们的小弟弟,我们会把你保护的很好。” 虽然省略了一些东西,但孟放说的都是实话,一边想一边说,似乎在回忆。 连鸳直觉孟放不是在哄他,鼻子酸酸的,心里皱着的地方却渐渐放松了。 孟放另一只手碰了碰连鸳的脸,抹掉了他眼角浸出的泪水,但很快他又觉得连鸳还能流眼泪也是好事。 情绪就是要宣泄出来的。 出不去的情绪堆积在身体里,天长日久,可不就憋坏了。 哄他道:“哭出来就好了,或者你还可以打我两下,是我不好,去的太晚了……” 连鸳把脸埋在孟放掌心里,肩膀微微颤抖,低声道:“不晚,本来没人去。” 孟放感觉到手心里多了水渍,知道是连鸳的眼泪,心里也十分酸楚,一下一下顺着连鸳的脊背:“都过去了,有我呢。” 连鸳后来是窝在孟放胸口睡着的。 他哭了很久。 最开始脸蒙在孟放的手心里哭,后来伏在他肩膀上,再后来趴在孟放的胸口。 眼泪怎么都刹不住。 从很小声到几乎算得上孩子一样嚎啕。 很多难过、愤懑的事。 那些事他原本以为过去了,但其实从来没有过去。 他日夜后悔当初不曾质问过养父母为什么偏心,哪怕早早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也好,也后悔不曾在他们从国外打电话时狠狠羞辱回去。 后悔没有给肖圆几巴掌,或者告诉肖家父母是肖圆一直黏着他。 还有那些捕风捉影的邻居们。 那些人他从小就认识,受他们请托给他们孩子补过课,遇到谁买菜买东西拎不动也会帮忙提上去。 他们怎么那么坏,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种面目。 连鸳想不通。 但其实道理很简单,那些人最开始觉得他有出息人又礼貌,父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会对他和气。 可再怎么,心底还是堆积着无数的嫉妒,不单嫉妒他,更嫉妒他养父母。 那些攻击和鄙夷其实大部分是冲着他为人高傲的养父母去的。 比起后来被送到矫正学校的经历,连鸳更在乎从小长的地方那些人的鄙夷和疏远。 但他还是不习惯和人诉苦,就一直闷头哭。 再忍不住也只是嚷了几个字,比如扔我东西,偏心之类,是孟放仔细的问,连鸳这才会说两句。 孟放便也跟着他说,这个人太糟糕,那个人纯粹就是嫉妒。 连鸳眼睛里全是泪水,仰头看他时也看不清,但那种求证的感觉很强烈。 孟放就一遍遍说是真的。 他这个人在连鸳这里很有可信度,做事说话都丁是丁卯是卯,连鸳的迷惘纠结就变成了纯粹的肯定。 肯定那些人果然是坏的,不是他的问题。 孟放衣服前襟湿了一大片,在连鸳睡着后解开扣子扯被子擦了两把,让连鸳能贴在他干燥的皮肤上。 他眼睛也红红的。 其实两个人都眼泪汪汪,不同的是连鸳哭的如大水决堤,看不见孟放也汪着泪水的眼。 就这样头对头睡到天擦黑。 从连鸳住院孟放就一直忙的脚不沾地,后来日夜为连鸳悬着心,他虽然身体强健扛得住,但扛了大半个月也累了。 这一下又心神大恸,加上连鸳在怀里,心里踏实,竟睡的很沉。 连鸳先醒了,眼睛疼的厉害,腰也疼,腰疼主要是孟放搂着他搂的紧,像怕他跑了一样,竟挣不开。 有热气呼在额头上,是孟放的呼吸。 连鸳只能在有限的活动空间,从枕头下摸出给他作伴很久的,既明亮但又不刺眼的夜明珠。 他很久没有仔细的看过孟放了。 这点小小的空间,他看到孟放睫毛长而浓密,鼻梁挺直,嘴唇轮廓清晰,哪哪儿都挑不出毛病。 很快发现孟放衣襟是开的。 连鸳不知道是不是他扯开的,小心翼翼的想给他系上,摸到有些潮湿,想到可能是他的眼泪。 然后手就被攥住了。 孟放声音有种沉睡后特有的低哑:“乱摸什么?” 四目相对,中间是光芒柔和的夜明珠, 孟放脑袋往下蹭了蹭连鸳的面颊和脖颈,有点意犹未尽的长舒了口气,像一只很粘人的大猫。 两个人都盖着被子,睡意将去未去,沉浸在暖和又静谧的气氛中。 粘人的大猫渐渐不满足于简单的贴贴,连鸳的眼角被亲了亲,然后是面颊,后来是嘴唇。 这种亲昵在人大悲之后的杀伤力十分大,连鸳懵懵的,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孟放的下颌。 都没什么思考能力,凭着本能亲近。 直到孟放攥着连鸳的一只手反压在枕头上,几乎五指相扣,低声的似惊喜似诱哄:“答应我了是不是,小男朋友……” 连鸳的另一只手搭在孟放胸口,渐渐的从搭变成了抵。 孟放倒也不急,额头蹭了蹭连鸳的:“那我再努努力,鸳鸳,你什么都好,就是可能有些迟钝,你已经喜欢我了,本能跟上了,脑子还在后面追。” 连鸳低声反驳:“你才没脑子!” 想了想摸索着揽住孟放的脖颈,这意味就很明显了。 可惜的是孟放很警惕的望着他:“你先点头。” 连鸳没点头。 他不可能去喜欢谁,他没有力气了,他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孟放想,可以不负责任的干点什么。 但也仅限于此。 喜欢一个人要负的责任太多了,连鸳想想都觉得沉重。 他闷不吭声,哪怕感觉孟放比较激动。 孟放脑子很清醒,用清醒的脑子束缚住了不清醒的躯体,忿忿咬了连鸳的肩膀一口,将人裹起来,自己下床了。 敞着衣襟赤脚站在地上,倒更像不肯负责的那个。 杵了几秒钟后拉开窗帘看了看天色:“晚上吃香锅好不好,火锅剩的菜炒一炒,再焖一点米饭,菜要甜辣还是酸辣的?” 连鸳老家那儿多吃面食,安市的人也是,但他从小就爱吃米饭,一天不吃就觉得胃里不舒服。 孟放饮食上的喜好不太明显,都是跟着连鸳吃。 麻辣香锅,听起来很不错,大概是哭累了,或者火锅怎么都不管饱,连鸳有点馋了。 但他不想跳过话题。 夜明珠已经滚到了床边上。 连鸳就着这点温和的光说最无情的话:“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孟放,你别白费力气了吧。” 他不想拖累孟放,但现在好像已经是拖累了。 颓唐疏离的话,但因为嗓子有点哑,人也不是很强硬的那种,话出口竟带几分软和的恳求。 孟放听的心软,胆大包天的在连鸳肩膀上又摸了一把:“小心着凉。傻样,明明喜欢我,我等你胆子再大一点。那就麻辣香锅了,酸辣的?再眯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他开门出去,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房子不大,如果不关门的话,厨房那边的动静卧室能听到一些。 连鸳摸了摸肩膀,上面似乎还有孟放热乎乎的手掌的温度。 他喜欢孟放吗? 连鸳以前从来不考虑这个问题,但孟放那么信誓旦旦,让连鸳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毫无疑问,他喜欢被孟放抱着。 那种感觉很踏实,很亲密,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因此会远离他。 他还喜欢孟放身上的味道,孟放平常很清爽,也爱干净,孟放闻到的大多是沐浴露、洗发水或者洗衣液的味道。 但好像也不单单是这些味道。 这是喜欢吗? 一场大哭好像清空了脑袋里很多东西,虽然有些轻微的头晕脑胀,但连鸳不知不觉想了很多。 这次真睡足了,虽然眼睛不太舒服,但想起床了。 穿好衣服下地。 磨蹭了一会儿后还是去了厨房:“甜辣的行吗?” 他其实更爱吃甜辣口味的。 孟放听到玻璃推拉门的响动,凑过去低头侧耳:“什么?” 连鸳:“没什么。” 他看到孟放都把菜炒差不多了,菜都是洗好的,一锅出很容易,酸辣就酸辣吧。 肿眼泡到底还是带了几分遗憾。 孟放没有再追问,目光在连鸳脖颈上几点痕迹上落了几瞬,忽然觉得他好像太迂腐了。 之前连鸳说的是上床默认三个月结束,大家再没关系,但这上床以连鸳的性格,是不是就是实打实的那种。 那不实打实吃正餐,偶尔小甜点什么的,其实是可以的? 情侣之间——孟放单独认证的和连鸳的关系,亲亲抱抱举高高,是不是都挺正常的。 他心情好,菜做的便更好。 端上桌后连鸳自动去拿了碗筷,看着用漂亮大盘子盛着的花红柳绿香气扑鼻的香锅,忽然胃口大开。 尝一尝,居然是酸甜口的,就望孟放。 孟放面露得色,胆大包天的摸住连鸳的手:“我还不知道你么,味道喜不喜欢?” 连鸳收回手,一只手捧着碗,一只手拿着筷子,表示他没有空闲的手。 第72章 孟放的手艺一向很经得起考验,但连鸳高估了自己的胃,他最近吃的少,胃一时盛不下第二碗米饭,哪怕只是半碗。 如果只是剩几口,塞一塞也就吃了。 可是半碗…… 孟放夹了只虾放连鸳碟子里:“收个尾。” 连鸳还没来得及说吃不下,米饭碗已经被孟放拿走,米饭倒他自己碗里,迅速且行云流水的吃了两口,仿佛怕谁抢。 后来连鸳又夹了一只虾,偷偷摸摸的,觉得孟放应该没注意到。 饭后孟放没让连鸳进厨房,指派他别的活:“走一走消消食?找两套床单被套出来,一会儿我们一起换。” 连鸳想说他的前天才换,想起下午孟放上他床穿的外面的衣服。 找好床单被套,孟放还在厨房收拾,连鸳就自己先换了,先换孟放房间的,看到床头柜放着的相框就愣住了。 玻璃相框里是一张合照。 雪地里的合照,是他和孟放去山里吃烤肉时照的,孟放眼睛带着笑意,面颊微微偏向他,英姿勃发。 自从孟放搬进来住,连鸳从来不进这房间,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 怕换床单不留心把相框碰掉,就扣起来,看到相片后面写着几个笔挺清晰的字:“想养一只小仙鹤。” 字的后面还画着一颗心。 连鸳没想到孟放还有这样一面,任何动物前面加个“小”字都可爱起来,尤其还带着一颗心。 不知道仙鹤能不能人工养,或许他可以送孟放一只。 他总想报答孟放点什么,可惜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全是孟放在照顾他。 冷不丁肩膀搭上一只手。 孟放越过连鸳的肩膀去看相框,刻意忽略那行字,过于少男情怀了,被怔正主撞个正着,竟生出十分的羞赧。 但他这人惯常稳重,还有余力进取:“喜欢的话放你床头。” 连鸳摇头:“不要”,又问:“仙鹤,能家养吗?” 藏不住的事孟放向来会提前大方坦荡的面对,下颌点在连鸳肩膀上:“想送我?” 连鸳点点头。 孟放:“现在就能送,我喜欢的小仙鹤姓连……” 说着话扳过连鸳的肩头。 他目光深邃而热烈,连鸳不去看,却还是被挤在这个角落好好感受了一下孟放的喜欢。 如果纯粹的追求,孟放这行为就很过了,哪有人接吻都一副吃人的架势,但他们早就彼此过分熟悉。 熟悉到界限已经模糊。 这宛如重温,竟让人从心底喟叹。 后来孟放一瘸一拐的换了两个房间的床单被罩,踩了他一脚的连鸳在沙发上发呆,等孟放换好了床单,进卧室反锁上了门。 连鸳没想到在孟放眼里,他是只仙鹤,这算是很高的夸赞了,让人不好意思。 不过他更想做一株植物。 长在没人关注的角落里的小植物,生命短暂,没怎么体验什么就可以死掉,简单又安宁。 日子好像就这么顺了下来。 连鸳情绪依旧不太高,但那场哭好像带走了很多东西,他精神上放松了很多。 偶尔回复一些人际上的交流。 比如周宗南和左聿明的问候,还有桃桃。 桃桃知道连鸳出事了,那天晚上周宗南问过他见没见过连鸳,后来桃桃不放心,问过周宗南连鸳的事。 周宗南只说连鸳没事了,但后来桃桃听到一些风声,只当不知道。 连鸳问桃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发完就后悔了,赶紧撤回。 过了会儿,桃桃回了两条六十秒的语音过来。 连鸳点了语音转文字。 孟放在书房忙完出来,就见连鸳鬼鬼祟祟的捧着手机,问他:“看什么呢?” 连鸳吓了一跳,手机掉地上。 看孟放要过来,跳下沙发就把手机按怀里了,似乎揣崽的人遇到人贩子,警惕又紧张。 孟放心头一跳。 他可没忘记左聿明和周宗南什么念头,这两人也就顾忌连鸳最近不能被频繁打扰,暂时偃旗息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如此,就非要问个清楚到底连鸳和谁聊天呢。 连鸳不知道耳根子泛红:“没谁。” 孟放看的心惊肉跳,按捺着科普:“年前诈骗的人特别多,你不会是被骗了吧,不要和陌生人聊天。” 连鸳:“不是陌生人。” 孟放:“那是谁?” 连鸳飞快道:“武连庆。” 孟放看出他撒谎,但也不好一再追问,只是道:“反正就一条,你要想恋爱了,我是第一备选,听到没有?” 连鸳抓过抱枕怼他脸上,一溜烟进卧室了,反锁门才松口气。 在窗户边听桃桃的语音。 可惜桃桃好像也不是个熟手,乱七八糟说一通,什么舍得花钱、长的好看他就喜欢,不算太正经的建议。 过了会儿桃桃又发了一条。 这次是文字:[总之,在喜欢的人身边会很安心吧,什么都不用担心]。 孟放在外面敲门:“吃水果吗?看个电影?鸳鸳?” 连鸳隔着门板回他:“我睡了。” 他删掉了和桃桃的聊天记录,但心里总想起桃桃最后那句话。 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连鸳曾经深刻的渴望过。 他不是强势的性格,又长时间处于不讨家人喜欢的境地,曾经幻想过有个人出现,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但越长大越知道成年人世界的残酷。 连鸳学着自己爱护自己,不知不觉也彻底将那种偶像剧式的幻想丢掉了。 但如今看到这句话,连鸳第一个想到的是孟放。 从一开始,在孟放身边,他好像就从来没感觉到过什么压力,包括和孟放出去,他只要负责吃东西就可以了,不用关注别的。 连鸳没敢多想,他觉得不安,并且付诸行动,行动内容是赶走孟放。 与其将来被厌烦,不如加快这个进度。 非亲非故,一个人的容忍度总是有限的。 连鸳绞尽脑汁,想到也许他可以大晚上制造一些噪音,孟放要上班,休息不好的话会觉得烦躁吧。 周日晚上,连鸳找了电影看。 孟放兴致勃勃的过来,在连鸳暴走的边缘试探,最终试探出可以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坐在同一个沙发上的界限。 连鸳没管他,暗暗想,电影他今天怎么都要看到凌晨三四点,如果孟放困了去睡觉,那他就把声音开大。 但连鸳最近对电影没什么兴趣。 渐渐觉得吵。 后来就困了,孟放拿过遥控器将声音调小也没说话。 心道反正孟放还在看,等人进卧室了再把声音调大…… 孟放也在观察连鸳,连鸳的情绪还是不高,但知道找电影看,这是个好现象。 十二点半,他伸手捞住睡过去差点栽下沙发的连鸳。 捞住了就没舍得放手,最后捧着人去自己的房间了,白来的,不接白不接。 连鸳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 当时孟放靠在床头用手机回邮件,手机亮度调的很低,连鸳脑门抵着他的侧腰,一只手还搭在他腰上。 连鸳一动孟放就醒了。 孟放问他早饭想吃什么,还解释:“你的房间没有允许我没敢进,就凑合了一宿。” 连鸳不想说话,过了会儿问他:“你不去上班?” 孟放:“上午不用去。” 他昨晚就发信息让助理调整了工作,上午远程办公。 晚上孟放问连鸳还要不要看电影,他依旧兴致勃勃,满是对夜晚的期待。 连鸳摇头,觉得得换个办法。 挑剔,挑剔让人厌烦。 连鸳在饭桌上说芹菜切太长了,炒鸡蛋太老,蒸鱼的蒸鱼豉油倒多了,不好吃。 每一句话说的都亏心。 结果孟放态度良好,甚至提出下次做饭请连鸳监工。 连鸳看他懵然不知自己的险恶用心,吃饭时还系着围裙,只能饭后积极的收拾残局才勉强不那么内疚。 后来又发生了几起类似的事件。 连鸳找到客厅一点拖地漏掉的死角,指责孟放的卫生搞的不好。 孟放当即把房间的地拖了三遍,还表示体力有剩余,可以背着连鸳再拖三遍。 连鸳:“……” 气氛逐渐奇怪, 在孟放靠过来时,连鸳借口他出了汗难闻把人赶去洗澡,匆匆回卧室了。 还有别的一些事。 比如孟放收衣服不及时,叠的也不整齐,开窗通风窗户开太小,诸如此类。 孟放立即调整,并且乐此不疲的让连鸳检查。 连鸳不明白,这样孟放怎么还不生气。 孟放和心理专家交流连鸳的变化:[比以前活泼了很多,开始看电视,关注食物的味道,对卫生也有了要求,还喜欢吹风]。 心理专家:[对生活有要求是好事,这是在恢复了]。 孟放:[我也这么想,也许之前只是被吓懵了,他很坚韧……] 此处省略几百字的赞美。 最后发了一个大红包过去,心里很满意。 心理专家点击收款,也很满意。 连鸳在卧室翻来覆去,越想越内疚,无事生非的欺负人,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他去了厨房。 洗水果,切好装盘,鼓起勇气去敲孟放的门。 晚上临睡前,吃了一肚子水果的孟放和心理学专家汇报喜讯:[他送水果给我,切的块很漂亮,还放了小叉子,他的情感也在逐渐丰沛]。 至于吃水果还想吃小甜点,被小甜点甩门差点撞到鼻子的事,暂时省略。 送完水果,连鸳心里安定了很多。 摸了摸脸。 刚才被捏了一下。 没来得及细想刚才乱七八糟的情形,手机来了短信。 陌生的号码:[连鸳先生,我是周宗南的母亲,有关周宗南很重要的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措辞很官方的短信,后面是时间和地点。 几秒钟后又过来一张照片,是周宗南和一个中年女性的合影,两人眉目之间有些相似。 对方:[不是诈骗,还望保密且准时赴约]。 第73章 连鸳下意识走到门口,手搭门把手上又顿住了。 出去干什么,把短信给孟放看? 可如果短信是真的,对方是周宗南的长辈,还强调了要保密。 连鸳又把短信来回看了好几遍,感觉大概率是真的,再搜索上面的地点,是一家繁华地段的咖啡店。 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大白天。 他回复:[好的阿姨,我会准时过去]。 不知道对方找他什么事,但看在周宗南的份上他会去,这是有关他的私事,好像也没告诉孟放的理由。 回完短信连鸳松了口气,才意识到他刚刚在紧张。 具体紧张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见陌生人,也许是隐瞒了孟放。 两天后的下午,连鸳提前半小时去了咖啡店。 自从左萱那件事发生,连鸳有些怵和陌生人相处,他早到,然后选了靠窗的位置。 因为这点心机,见到周宗南的妈妈时还有几分心虚。 周妈妈不是一个人来的,陪同的是周宗东的母亲,妯娌俩虽然都上了年纪,但出身富贵保养得宜,气质都很好。 不过周妈妈更温和,周宗东的母亲李澜就比较高傲。 李澜将连鸳从头打量到脚,心道长的还算不错,看面相也温和简单,但道貌岸然的人这些年她见多了。 要真温和单纯的人,能哄的周宗南非把亲堂哥逼到东南亚去? 心里存了气。 如果不是现在有求于连鸳,想让他在周宗南面前求情放过周宗东,李澜想,她能将这小白脸埋汰到地里去。 连鸳感觉李澜好像讨厌他,但他不在乎,不相干的人,只问周妈妈:“阿姨,您找我什么事?” 周妈妈见连鸳白净礼貌,再想起他遭的那些罪,难免埋怨侄子周宗东兴风作浪说人闲话不地道。 但再怎么自家人还是向着自家人。 把事情简单说了。 简单来说就是周宗南是连鸳的朋友,看不惯周宗东在外面胡说八道毁连鸳名声,直接动用手段要将人指派到东南亚去。 事情现在板上钉钉,谁也说不动。 为着个朋友为难自己的堂兄弟,怎么都过于小题大做了。 周妈妈恳求道:“连鸳……好听,我直接叫你连鸳行吗?” 连鸳在周妈妈说经过时就浑身僵硬了,原来他的事很多人都知道,难怪周宗东的母亲那么鄙夷的看他。 点点头:“都可以。” 周妈妈:“连鸳,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是你受委屈了,回头我让宗东给你道歉,他现在忙呢,抽不开身。” 事实上周宗东不满被支配,和老爷子吵了一架,被关了禁闭。 这是家丑,自然不会提。 李澜不满的看向周妈妈:“道歉?凭什么……” 周妈妈神色就淡了,如此便生出一种似有若无的压迫感:“那我们现在回去?” 李澜勉强笑道:“弟妹,来都来了,你继续。” 周妈妈便不再看她,继续和连鸳聊:“宗南他们到底是兄弟,闹大了于家不和,传出去人家不单笑话周家兄弟相残,更会觉得宗南不容人。” 连鸳点点头:“您说的对。”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直接答应下来,但情绪不高,好像也没有很多的耐心或者宽容。 但周阿姨说的有道理。 自觉很不通情达理的道:“如果他道歉,我就和宗南说。” 李澜:“你——” 周妈妈将李澜的咖啡往她面前推了推:“火气大就多喝水。” 她直接给周宗东拨了电话。 连鸳不认识周宗东,也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说他坏话,但对方在电话里有气无力的道了歉,他便说没关系。 目睹全程的李澜既憋屈,又很松了口气。 周妈妈就说:“嫂子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吧,这家店的饮品还不错,我还想坐一坐。” 连鸳就见高傲且看不起他的李澜,看着还是不服气,但竟然听话的走了。 有点佩服周妈妈。 大概因为周宗南的缘故,他对周妈妈也有几分说不出的亲近感。 在周妈妈眼里,连鸳和透明的差不多。 她想,这的确是一个心地不错还很单纯的青年,难怪孟放喜欢,她也喜欢,他的儿子就更不用说了。 可惜这世上的喜欢,有时候也只能止步于喜欢。 尤其他们这样的家庭。 周宗南没有告诉过家里人他喜欢了一个人,真喜欢了,反而对家里人有种羞赧式的隐藏。 但他这次在家里动了大气,又几次强调了连鸳的无辜。 那种语气,那种强势和愤慨的神态,其他人看不出来,作为最关心他的周老爷子还有周妈妈夫妻,都察觉到了。 周妈妈看着是被李澜说动了来的,但其实她有自己的打算。 好奇儿子喜欢的人什么样,将来可以照着这个方向给介绍,当然介绍的肯定是类似的女孩子,也看看连鸳的态度。 几句话就摸清连鸳只当周宗南是普通朋友,两人大概率没捅破窗户纸。 如此就放了心。 周妈妈看连鸳神色郁郁,想到他和周宗南年岁相差不多却遭受那么多不公,心中怜爱,便着意说起周宗南小时候的糗事。 连鸳从没接触过这样宽厚和蔼的长辈,不知不觉就放松了。 两人交谈的时候,孟放正开车往这边赶。 安排在小区物业的人告诉他连鸳出了门,孟放原本还很高兴连鸳主动出门转转,结果暗中保护的人却传来连鸳和人约见的照片。 照片很清晰。 周阿姨是个聪明又和气的长辈,但李澜却刁钻骄横。 孟放最怕李澜一个不如意说出什么扎人心的话,再刺激到连鸳。 * 连鸳看着周妈妈上了车,等到车子拐入另一条街看不到了,他才转身离开,一边想周宗南维护他的事。 这件事周宗南一点都没提,完全做好事不留名。 连鸳心下感动,想着该怎么跟周宗南道谢,还有就是说他不和周宗东计较的事。 正在这时,李澜挡在了连鸳的面前。 她原本走了的,但又好奇周妈妈不和她一起回去还想干什么,结果就看到周妈妈和连鸳聊的很高兴的样子。 是不是说了他家宗东不少坏话? 越想越气,好不容易熬到周妈妈分开,便怒气冲冲的出现了:“你别得意,要是让我知道你再勾着周宗南算计我家宗东,我和你没完!” 周围正好没有人,李澜便并不端着平日的仪态,毫不掩饰对连鸳的鄙夷。 但让她意外的是,这个看上去温和白净的年轻人,居然既不羞愧也不愤怒,神色淡淡,那双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连鸳和周妈妈聊的很好,但也觉得很累,漠然道:“我不认识周宗东。” 他是真不认识。 至于其他情绪,没必要。 很多人说的话做的事,比眼前的人过分很多倍,他早就习惯了。 事实上周宗东完全是听说周宗南寻找连鸳的事,看周宗南上心连鸳这个人,便故意说连鸳坏话恶心周宗南。 李澜以为连鸳是看不起周宗东故意说的,更生气:“胆子这么大,仗着孟放撑腰?可惜你生错了性别。孟放现在再怎么昏头,还能娶了你?终究只是玩玩而已。小心爬的越高将来摔的越惨。” 她怨恨周宗南的存在压了周宗东一头。 也怨恨孟放只看得见周宗南,明明他的宗东当初还是孟放的同班同学。 近水楼台。 可恨孟放目中无人,无论宗东怎么讨好都不为所动,甚至宗东和同学闹矛盾,孟放居然帮着对方。 简直不知所谓! 不禁贬低道:“孟放看着风光,可那风光是对他们家老爷子言听计从换的,但凡他敢说一句想和个男人在一起,就得被从孟氏董事长的位置上踢下来。他那些叔伯兄弟哪一个不精明强干,知道孟放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牙都要笑掉了!” 连鸳不愿意牵扯孟放:“我和孟放没关系。” 李澜自然不信:“没关系赖在人家房子里不走?没关系勾的孟放吃住都在一起?你这样的人就像鬣狗,再围着狮群转也成不了狮子的鬣狗……” 连鸳才要问李澜,什么叫赖在人家房子不走,就听到孟放的声音:“连鸳!” 十几步开外,孟放甩上车门大步过来。 李澜没想到孟放会出现在这,恨不能拔腿就走,但她是长辈,落荒而逃实在拉不下脸,再说孟放已经看到她了,但要面对孟放,刚说的那些话却让她不禁心虚又后怕。 就是她的丈夫在孟放面前,平日也要矮一头。 低声急促的警告连鸳:“要让我知道你乱说一句,小心……” 连鸳却没注意李澜说什么。 他看到孟放走的急被风掠起的衣摆,看到他眼底的焦急和关切,孟放也从来没提过,他因为照顾他,被很多人嘲笑。 从头到尾孟放什么都没提,好脾气哄他开心,给他做饭收拾屋子。 可孟放真的好脾气吗? 连鸳被孟放揽着肩护在身边,看到刚才还趾高气昂的贵妇人神色忐忑而谨慎:“孟放,没想到在这遇到你,好……好巧。” 第74章 孟放看了眼李澜,低头问连鸳:“聊什么呢?” 被忽视的李澜恼恨又紧张。 连鸳摇头,什么勾引,什么鬣狗,一个人看不惯你,说你是猫猫狗狗灰尘石头,你就真的是了吗? 他不想孟放为自己起争端。 李澜松了口气,心道这小白脸胆子倒小,白难为他了。 佯装不悦道:“孟放,阿姨早就知道他是你的人,今天只是碰巧遇到,说了几句话而已,你倒急了。怎么,我还能吃了他?” 周、孟两家是世交,平时孟放也叫她一声阿姨的。 孟放眉目冷厉:“周太太吃不吃人我不清楚,但我不喜欢这种碰巧。你要喜欢,我可以多碰巧周宗东。”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李澜:“你——” 孟放搭在连鸳肩膀上的手轻攥了攥,见连鸳望他,眼波就温柔了许多,但看向气到脸都白了的李澜时,还是那副冷淡样子。 他不是和气的长相,又身居高位多年,沉着脸很让人畏惧。 言简意赅的要求:“道歉。” 纵然连鸳什么都没说,但孟放了解连鸳,也了解李澜,更知道周宗东最近做了什么。 须臾间便想清楚其中关窍。 心道肯定是周宗东不敢和周宗南叫板,李澜因此为难连鸳。 被个小辈不问缘由的喝令道歉,尤其连鸳还在旁边,李澜不由面红耳赤,竟从畏惧中激出几分勇气:“凭什么?” 孟放便柔和的看了眼连鸳:“凭我喜欢他,他这个人脾气好,不爱与人计较,我却看不惯有些人无事生非。或者,我和周明士计较?” 周明士是李澜的丈夫,周宗东的父亲,没什么才干,在周氏领个闲职混日子。 他以往也称一声周叔,面子情而已。 连鸳惊愕的看孟放,他怎么……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 喜欢他? 这样坦荡,这样坚定,面对的还是熟人,不怕被嘲笑,被当做变态? 心跳不由剧烈,却不是因为震惊。 孟放如此强势,周太太被怒气点燃的气焰就消下去了。 儿子不争气,丈夫总责怪她小时候惯的太过,夫妻早已不睦,如今跑来拜托连鸳也是瞒着丈夫的,没想到孟放对连鸳这么上心。 心中隐隐后悔,做什么非要来为难连鸳。 知道孟放说得出做得到,李澜苍白着脸道了歉,狼狈离开。 孟放看连鸳呆呆站着,捏了捏他的脸,有些凉,拽起羽绒服帽子扣他脑袋上,搭着他肩带着人往家走。 一边和他说话:“刚才和她们聊什么了?” 连鸳停住脚步,仰着头看孟放:“她们?” 孟放摸了下鼻梁。 他从不怀疑连鸳的智商,只是有些人天生纯良,手握利剑都不会用。 抬手一招。 很快一个面容普通个子也普通的年轻人就跑了过来。 连鸳戴着帽子,帽子周围还有一圈儿挡风的毛毛,视线受阻,并不知道这人从哪里跑来的。 孟放对连鸳道:“认认脸,他负责保护你,再出门,有什么杂活儿使唤他去就行了。” 他一扬下巴,这人就又走开了。 从头到尾这人都像个沉默的影子,没入人群就找不到的那种。 连鸳一直没说话,心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孟放到底做了多少。 孟放得不到回应,不由有些慌,哪怕连鸳踹他一脚或者骂他两句呢。 解释道:“上次的事我很后怕,所以才安排了人,你想做什么还做什么,不影响。我真的没恶意,鸳鸳……” 事实上刚才的人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两个。 连鸳低声道:“谢谢。” 孟放呆住。 连鸳仰头看他,露出了自从医院以来第一个还算温暖的笑,虽然这笑意生疏而单薄,真挚道谢:“谢谢你,孟放。” 过去连鸳一直回避有关喜欢的话题。 也许是曾经肖圆说了太多喜欢,但做出的事又太懦弱太恶心,让连鸳连带讨厌这个词和这个 词代表的意味。 但孟放的喜欢是这样真切,这样坦诚和坚固。 像坚固的堡垒,将他安全的放在里面,让人听到耳朵里,心里都热乎乎的。 两人静静站在冬日下午空旷的人行道上。 四目相对, 孟放素来克己,很讲究三思而后行,此刻却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问:“只有谢谢?” 连鸳偏了下头,帽子很大,一下子把他小半张脸都遮住了,也遮住了他有些泛红的耳朵。 视线受阻,便坦然了许多:“你话真多。” 孟放也不恼,带几分委屈气的喃喃:“从来没人嫌我话多。” 两人一路回去,孟放果然话多, 说他有多着急,说他看到照片心都不会跳了,渲染气氛的同时在小区门口的鸭货店买了甜辣的鸭爪和鸭脖。 连鸳听他说话。 直到孟放很顺理成章的问起他,怎么会出来见李澜和周宗南的妈妈。 连鸳又不傻,早听得出孟放之前那许多都是铺垫,明明是他瞒着孟放出来,结果孟放还怕问起来他抵触。 这个人…… 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就真是很好。 直接把手机上的短信给孟放看。 孟放心头暗骂了周宗南一句,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没用! 一边无奈又觉得连鸳太过可爱。 和他道:“不是人家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人说保密就保密?你要这么听我话就好了。” 说这些的时候两人在电梯里。 孟放手不太老实,胡噜着连鸳的脑袋一路胡噜到人脖颈,他手掌大,手指修长,还挠了两下连鸳的下颌。 连鸳懒得和他计较,心道保密怎么了,你不是也瞒着我房子的事。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想之前租房子的种种异常,降价离谱的房租,有竞争者出高价还非要租给他,入住后家具齐全卫生干净。 还有孟放对这房子的熟悉。 之前以为运气好,却原来早有人安排。 孟放觉得今天的连鸳乖的过分,但看上去又不像是偷摸出去见人的心虚,倒是他自己,总觉得后背发凉。 主动请缨亲自和周宗南说今天的事。 既然连鸳都答应不让周宗东去东南亚,那就不去,反正周氏贫瘠的产业区又不止一个东南亚。 连鸳不爱和人交流这些,孟放说了他就答应了。 他在想别的事。 不止是房子,而是李澜言谈间提起孟放的那几句,他一遍遍回忆,窥得孟放世界的一角。 连鸳想,李澜的言辞一定夸张了,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世界上的家庭关系总有共同之处,哪怕孟家豪富。 所以孟放应当是从他祖父手中接的家业,根基还不稳,孟放家族人很多,他的竞争对手也很多。 因为喜欢他的事,因为他是个男人,孟放受到了嘲笑…… 连鸳想象得到那些嘲笑,他经历过。 也许孟放不会被嘲笑的很厉害,毕竟他还是董事长,但暗地里的嘲笑呢?见过孟放被人尊重的样子,连鸳想象他被嘲笑的画面便难以忍受。 也许那些人正盼着孟放为他昏头,然后逮住他的错处…… 连鸳不想害了孟放。 他想要孟放永远都这样高高在上,去哪儿都被人尊重,说一不二意气风发。 * 连鸳是第二天下午离开的孟放的家。 上午收拾东西,还是只有一个行李箱,箱子里是他当初带来的东西,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电脑。 在这个房子置办的东西很多,衣服鞋袜等等,。 连鸳都没拿,通通叠整齐放在一个柜子里,这样被处理的时候会很方便。 他坐电梯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等到了一个开车离开的业主。 业主是个年轻人,看着好交流的那种。 连鸳歉意的和对方求助,说自己的车坏了,但着急去一个地方,拜托对方稍微捎他一段,闹市区放下他就行。 业主看连鸳衣着得体礼貌温文,便答应了,提出直接将连鸳送去目的地。 连鸳拒绝了,说约了人。 年轻人调侃:“对象?” 连鸳摸了摸兜里的夜明珠,神使鬼差的点了点头。 他就这样躲过了物业处孟放留下的人的警戒,下车后打了个出租车到了曾经住过的破烂的小出租屋。 房东已经等着了,很热情的把钥匙给连鸳:“知道你来,冰箱换了新的,门窗封条也换了新的,保准暖和。我还特地打扫了……” 事实上他这房子来了好几拨人看,怎么都租不出去,只得修正一些瑕疵。 年前租房子的人少,要不是连鸳联系他,今年的暖气费怕不是要打水漂。 之前那点不愉快,谁也没提。 连鸳只是觉得找房子麻烦,反正他也住不久,所以才联系了房东,说了住两个月,房租是两千块。 事实上可能一个月都住不上,但两个月是房东的底线。 之前说好的事。 房东知道连鸳好说话,又游说连鸳说最好租三个月,说他还从来没租过两个月的房子。 连鸳望着他:“两个月,不方便的话我再找别的地方。” 来这儿只是想有个熟悉的地方。 实在不行的话就去住酒店,反正他不缺这点钱。 房东讷讷答应了。 离开后回想连鸳,觉得他变了很多,之前内敛又单纯,很好说话,现在就冷漠果断了很多。 房子还算干净,连鸳没怎么打扫,躺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他已经计划好了。 先划清和孟放的界限,请武连庆一家吃个饭,年前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连鸳想去南方,去看看海,习惯的话就留在那里。 他在这里还有个房子。 房子肯定不去住了,孟放留给他的,就还给孟放吧,那是个漂亮的房子,孟放一定能照看好。 下午六点三十五分,孟放进家门,敏锐的察觉房子里气氛不对。 看到桌子上留下的便签。 连鸳:[孟放,这段日子多谢你的照顾。不过非亲非故,真的不好再住在这里,我想有自己的生活,也不好再和你住在一起。遇到你是一件幸运的事,祝愿你以后事事安康顺遂。] 孟放一瞬间几乎魂不附体,立即拿出手机。 他没有打电话,而是点开手机上一个秘密软件,看到定位距离他不出四公里,而且并没有持续移动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当初连鸳的手机被章有义踩碎,孟放给他了一个新的。 新手机有定位,确保他能第一时间找到连鸳。 孟放设置过,当他和连鸳的距离超过十公里,系统就会发出提醒,他上班的地方到这儿是七公里。 定了心,他才联系连鸳。 他不能忍受连鸳离开自己的视线,那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 没人看得到他阴郁的神色。 只有电话请求连接的声音带起空荡荡客厅的一点生机。 第75章 连鸳知道孟放会联系他。 只要还在这个城市,他在很多人眼里都和孟放脱不了干系,他还是个狼狈不堪的人,他也会很容易就被孟放找到。 连鸳到这房子后就一直躺在沙发上,如同一条咸鱼干,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看到来电后坐了起来。 电话接通。 想起孟放对李澜的样子,不由有几分忐忑:“孟放。” 那头孟放的声音很温和,像哄小孩:“嗯,是我,在哪儿呢?不住归不住,但我总得认认门吧,鸳鸳,这是我的底线。” 连鸳松了口气,虽然无端有几分失落,但也放松了很多。 告诉了孟放他在原先的房子。 孟放知道那房子的情况,和连鸳商量要不要换个地方,或者他直接搬走,现在的房子连鸳一个人住。 他知道连鸳的脾气和决心,只能退让。 连鸳不想搬:“我喜欢住在这里,我来安市一直住这里,习惯了。” 孟放的心渐渐沉下去。 他了解的连鸳不是会自虐的人,以前是没钱,现在却拒绝住的好一些,这样潦草的生存,是抑郁的缘故,还是因为不会久呆? 孟放好声好气的问:“那我去看看行吗,检修一下管道和门窗。” 连鸳就不好再拒绝。 一个小时候孟放过来,还带了两分外送。 空间逼仄,虽然窗户封严了没那么冷,但也只是暖和了一些而已,穿着毛衣才不会冷。 两人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在卧室靠窗的方桌上吃饭。 连鸳有些尴尬,毕竟擅自离开,但孟放却一切如常,问了他怎么避开安保的视线的,还夸他聪明。 气氛怪怪的。 孟放心脏都发疼,这破地儿,现在看着似乎更简陋了。 别的不提,床垫上光秃秃,晚上怎么睡。 他当着连鸳的面打电话安排人送东西,被褥、厚衣服等零碎,还有清洁人员上门大扫除。 最开始连鸳不让。 孟放也不和他争,直接将人扛肩膀上往门口去:“要么让我安排,要么我带你回去。” 连鸳:“我不回去。” 和谐的气氛被打破, 连鸳站在窗户边,杜绝孟放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但听得到。 听到孟放让人放东西,听到孟放指挥人打扫卫生,也听得到他使唤人去买水果零食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连鸳知道要置办一些基本用品,他也有时间做这些。 但大概是拖延症,一直懒得动,眼睁睁看着室内暗下去,后来就想,可以直接盖着羽绒服睡床垫上。 很快,房子不说焕然一新,起码有了人气儿。 这时候连鸳趴在卧室那张又能吃饭又能写东西的桌子上休息。 他最近很容易疲倦,在窗户边上站着站着脑袋就抵窗玻璃上了,过来坐是孟放拉他的,还说再等会儿,马上就好。 不久后,屋子里的外人走光了。 连鸳听到孟放的脚步声,他面对着墙壁趴着,身体不由僵硬。 孟放搭了搭连鸳的肩:“困的话去床上睡?你箱子里的东西还没收拾,我来整理,行吗?” 连鸳转过来。 孟放还穿着上班时的衣服,不过大衣和西装外套都脱掉了,上身一件黑色衬衫,下面是西装裤,身量颀长。 他很适合黑色,有种端正沉凝的俊色。 连鸳知道房子温度低:“不冷吗?” 孟放的手掌盖上连鸳的,他掌心很热:“还好吧。” 连鸳抽走手,想说孟放应该离开了,他跟这个房子格格不入,还有就是,他们这就算是分开了。 可孟放说想喝水,还要吃水果。 连鸳去烧水,发现烧水壶是新的,去洗了水果又切好,刀具、锅碗瓢盆这些都是新的。 时间晃晃荡荡到十点半。 孟放拖了一遍已经很干净的地,解开两颗扣子,念叨说出了汗,想洗个澡。 连鸳拿走拖布:“你该走了。” 孟放连人带拖布都圈自己怀里了,下颌抵在连鸳肩膀上,很久没有说话,最后叹口气道:“你高兴就好,哪天改主意了,我马上过来。” 连鸳拍了拍孟放的背。 孟放又道:“这个城市你最亲的就是我,记住了。” 他力气很大。 也许就这么直接能将人抱走,但最终没有。 心里惶惶然的,站在门外了还眼巴巴的看着连鸳,仿佛第一天送孩子上学去的老父亲。 连鸳没有改变主意。 虽然他居然会有一种冲动的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迈出去扑到孟放怀里的想法。 但那之后,一定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连鸳经历过,不想孟放也经历,而孟放如果经历,牵扯到大笔的利益,结果只会比他更惨烈。 * 连鸳感觉从春天回到了冬天,冷淡而昏沉,让人骨头里都泛冷。 但心里很安定。 他还是不想工作,白天会在太阳照到沙发上时晒一晒,没太阳了就裹着毯子蜷着,或者玩玩手机,一天就过去了。 有人敲门就假装不在。 很快孟放的短信就来了,问他在哪里。 连鸳回复说去外面吃饭了。 他不知道,一门之隔,孟放能清楚看到定位上他们距离不到十米。 孟放:[我在门口留了东西,回来了记得收]。 连鸳等上十来分钟去开门,门外墙边往往会放着一个手提袋,里面吃的用的玩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他会估摸着给孟放转钱:[你不收,东西我就不要了]。 这样发过去的红包才会被收。 最近一次的手提袋里放着各种小玩具,按一下蹦很远的小青蛙,捏一下声音奇奇怪怪的小狗…… 每一样都很有意思。 这些东西连鸳有些有印象,小时候见过,但没人给他买。 连鸳玩了一下午,晚上破天荒吃掉了一整份麻辣烫,不过孟放问他好不好玩时,他没有回复。 * 这天连鸳磨蹭很久还是出了门,要买些早餐的小面包,外卖的早饭不好点,多了吃不掉,少了不送。 天黑的早, 他很久没用的小电动上次充满电,还很好用。 买好东西放在电动车的小篮子里,人才扶好手柄,车身就是一沉,后面坐了个人。 连鸳有些恍惚,但他没闻到酒气。 坐后车座的人刻意油腔滑调,但声音还是清朗又精神:“小帅哥,去哪儿啊,能不能捎带我一程?” 连鸳望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周宗南:“不顺路。” 周宗南有些愧对连鸳。 事情没办好,连鸳被他大伯母为难,因为愧疚,这些天就不好意思出现,没想到连鸳居然搬走了。 他找了来,等在超市外面。 周宗南望着连鸳瘦削的脸庞,好像自从出院一直没吃胖过,就说要请连鸳吃饭。 连鸳记得周宗南帮忙教训周宗东的事,这件事后来孟放接手了,他只在聊天时和周宗南道过谢,就说他请客。 吃顿饭谁请都没关系,周宗南只想和连鸳多呆一会儿,就应了。 吃的火锅。 火锅店很热闹,但他们这一桌只有锅咕嘟的最热闹,连鸳尽量提升兴致,但效果不太好,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周宗南看的心痛,握住连鸳的手:“连小鸳,你别这样。” 连鸳被吓了一跳,收回手。 周宗南下定决心,反正连鸳已经和孟放分开了,不管连鸳现在什么情况,他都有机会有能力接手。 他鼓起勇气:“和我在一起好吗?” 连鸳感觉出现了幻听。 周宗南尾音发颤,一瞬不瞬的盯着连鸳:“孟放怎么照顾你的,我能做到双倍。天太冷了,先换辆车怎么样?” 连鸳摇头,站起来:“我去结账。” 周宗南看他有些生气,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遭人误会,赶忙将人拉回来:“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不是……不是……” 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连鸳该换辆车,对一个人好,不就是他需要什么就提供什么。 连鸳原本震惊又失望,这下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看周宗南急的脸都红了,忙道:“没事,我不生气了,没事。” 至于周宗南说喜欢他的事,连鸳有些惊愕,短暂的愕然之后就没别的情绪了。 他们重新坐下来。 连鸳对周宗南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周宗南看着连鸳平静的面容,热烈的心一寸寸凉下来,不死心的问:“你喜欢……孟哥?” 连鸳垂下眼,摇了摇头。 手机扫码下单,连鸳提前结了账。 夜风中骑车不能太快,风太冷了,连鸳却觉得轻松了很多,火锅店太嘈杂了,让人很不舒服。 楼道很安静,连鸳提着东西慢慢的往上走。 灯色昏黄,台阶上有灰尘和细碎的杂物,墙壁和楼梯扶手都斑斑驳驳,是被人遗忘在时光中的旧物。 这种感觉很孤独,但却让人很安宁。 连鸳平静的往上走,看到等在门口的高瘦的影子。 那道影子也看过来,露出一张因为不太明亮的灯光加持,更显俊美的脸,是左聿明。 左聿明才回国。 对左萱被关起来的事,他父亲碍于多方压力接受了,他母亲得知后情绪却很激动,左聿明这趟回去坦白了左萱这几年做的事。 夫妻反目,儿女有悖伦理,他们这样的家庭,简直是笑话。 如果是往年,情绪不佳时左聿明会天南海北去转转,第一次碰到连鸳就是他去旅行时,那里山水旷然冷硬,让人心里安宁。 但现在他只想见连鸳,连鸳让他心底安宁,像有了归属。 来者是客,连鸳请左聿明进去,对他道:“你瘦了很多。” 心里还想别的。 想起上次孟放的拥抱,好像孟放也瘦了很多,冬天室外活动减少,应酬增加,人不应该是稍微长点肉的吗。 左聿明看着连鸳静默的脸庞,其实连鸳才瘦了很多。 这房子他是第一次来,难掩震惊。 不论连鸳和孟放之间发生了什么,左聿明想,如果他是孟放,绝不会放连鸳住在这样的地方。 怜爱或者义愤。 他握住连鸳的肩:“小鸳,我才是第一个遇到你的人。” 连鸳想起那个雨夜:“那次多亏了你。” 左聿明看他和过去相比明显迟钝了很多的样子,心痛又歉疚。 他凝视着连鸳:“我很后悔,那次我不该一走了之。我应当早告诉你,你摔倒在我车前,我的心就跟着你一起摔了。” 连鸳觉得一切如梦似幻,包括之前遇到周宗南的事。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如果是以前的他,听到左聿明很有暗示性的话,肯定会慌张的打断,但是慌张也要调动很多情绪,他没什么力气。 左聿明却既激动又忐忑:“我会保护好你,我不会那样对你,要和我试一试吗?” 他笼统的说了“那样”。 这个词代指连鸳过去一切不好的遭遇,这其中也包括孟放的一些行为。 连鸳摇头,他不需要保护,一切身体或者精神上的恶意,对他来说都没什么。 被人靠太近了很不舒服。 他往后退了退,礼貌的道:“抱歉,我不想试。” 第76章 表白被拒绝,再留下来两个人都尴尬,左聿明只得离开,在问过连鸳需不需要帮助之后。 连鸳真诚的回答他:“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在偶尔去武连庆那个温馨整洁的家,还有刚刚租了孟放那个房子时,他也曾对比两者,觉得这房子不太好。 现在却觉得好。 这是个被城市遗忘的角落,虽然冷清,但更让人放松。 连鸳睡前看了日历,距离过年还有十天,他得计划起来了,买票、请一些朋友们吃饭,不会道别,只是最后一聚。 朋友们包括武连庆一家,也有孟放他们。 不过连鸳想,还是只请武连庆一家吧,其他人,他拒绝了他们的表白,再请人吃饭,太奇怪了。 周宗南和左聿明的表白对连鸳来说很突兀,像幻觉。 不过好像也有迹可循。 他们都知道他狼狈的过去,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也许是看他可怜,想要带他一段。 连鸳没觉得他哪里值得人喜欢。 倒是孟放…… 搬出来九天,孟放来敲他门四次,不敲门的那天会打电话和他聊几句。 这么算起来,他和孟放每天都联系。 不知道他要再走了孟放会怎么样,这个人有时候还是有些霸道的。 想了几分钟连鸳就拒绝再想,虽然他可能也睡不太着。 第二天早上十点钟,孟放出现在连鸳家门口。 他没敲门。 直接给连鸳打电话:“门口有冰,我摔了一跤……” 连鸳知道楼门口附近有个低洼处,雨水或者雪水总会积在那儿,冬天冻成冰,不熟悉这里环境的人就容易摔跤。 赶紧开门,就被孟放胡噜了一把脑袋。 孟放一侧裤腿上有泥土,当着连鸳的面拍了两把,走两步还有点瘸的样子。 连鸳建议:“去医院?” 孟放说没事,很快就瘸的不那么明显了,去洗了手,没碰连鸳的毛巾,用纸巾擦了手后坐到沙发上。 他对这儿很熟悉。 像主人又像客人,求助连鸳一些小事,想喝水,或者有什么别的吃的没有。 连鸳刚穿好衣服吃了个小面包,正准备再躺回沙发,如果饿就点外卖,不饿就继续躺着。 现在被指使的团团转。 他忙碌,孟放也没闲着。 等到连鸳水烧好倒杯子里拿过去,还拿了小面包和剩下的一个芒果,房间窗帘已经都被拉开了。 屋子亮了好几个度。 床上的被子,沙发上的毯子,全都被叠的整整齐齐。 还有门口好几个外卖塑料袋,被归置到一个垃圾袋放好。 连鸳记得垃圾袋还是孟放让人收拾东西那天买的,还有停电的备用灯这些。 地不脏,连鸳不乱扔东西,但上面有一层浮灰。 孟放两口吃了面包,熟门熟路的找到拖布淘洗湿了拖了遍地。 连鸳拦着不让他拖。 孟放直接将连鸳扛起来放桌上,又把手机塞给他:“十分钟,踩脏了看我怎么和你算账。” 他拿走了连鸳的拖鞋。 拖完地把拖鞋也刷了一遍,用纸巾擦干水,美其名曰鞋底脏了地就脏,并且断定连鸳肯定穿拖鞋出过门。 的确穿拖鞋下楼扔过外卖袋的连鸳:“……” 他原本准备好和孟放说不要动不动抱他,拿他拖鞋让他走不了路也很过分,很严肃的说,不行就把孟放赶走。 连鸳心里其实一直计划着和孟放闹翻,这样孟放就不会管他了。 可孟放刷拖鞋了,有理有据的刷。 连鸳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能闷闷把拖鞋穿好,没问孟放来干什么,他总来,没什么问的。 他们之间有太多说不清,也不用当客人招待。 连鸳坐到沙发上,这里的沙发没有抱枕,就把叠的四四方方的毯子抱在了怀里,懒洋洋的靠着。 毯子也是孟放那天拿来的,手感特别好。 因为这些,林林总总的,连鸳暂时找不到对孟放说狠话或者逐客的事实。 孟放坐在连鸳身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抱着连鸳深深的吸了一口,在人恼火前又倏然松开手,没事人一样问:“大周末的,吃点什么好?” 连鸳不知道已经是周末:“我不饿。” 孟放看着连鸳瘦削的脸:“可我饿了,大早上干这么多活,不给点好处的吗?炒菜米饭怎么样,我干活,你就得管饭。” 他拉连鸳的手去摸自己肚子:“饿扁了,真的。” 连鸳的手被迫按在孟放薄毛衣上面呼噜了两把,搓衣板的手感,孟放的腹肌一如既往的结实且明显,一点都不扁。 孟放开始点菜:“干锅虾、红烧鱼、酸辣土豆丝,再来一个汤,汤要什么?” 这都是连鸳爱吃的菜,这里厨房条件太次施展不开,而且很有可能被半路赶走,他只能带人出去吃。 连鸳默默的想,紫菜蛋花汤就行。 他们一起出了门。 孟放拎着两大袋从家里搜索出的垃圾,有种熟悉的安定感。 他长的太好,穿的也太好,肩宽腿长身形优越,惹得因为天气不错颤巍巍出门晒太阳的大爷频频的看。 小区太老太旧了,住的都是年轻时就搁这儿安家的老人,偶尔来往的年轻人都是老人们的子孙们,探望后就离开,很少停留。 大爷以为孟放是衣锦还家的小辈一类,问道:“你是哪家的?” 孟放看了眼连鸳,大声的和看着有些耳背的老大爷聊天:“他家的。” 老大爷看连鸳:“你是哪家的?” 连鸳没奈何的微微提高声音:“我们出门吃饭。” 老大爷点点头,超大声的赞同:“吃饭好啊,年轻人牙口好!” 孟放就有些呆滞,敏锐捕捉到连鸳唇角翘了下,出门后攥着他后脖颈做威胁状:“是不是笑话我呢?再笑一个我看看?” 他熟悉连鸳的一切,包括连鸳一被捏脖颈就打个激灵,脊柱一条儿会又痒痒又酸。 知道这么详细还是连鸳说的。 那时候两人还挺好呢,连鸳形容的这么详细,就是让孟放不要总这样。 但孟放却像逮住了什么关窍,没事就玩两下。 连鸳就也捏回去过。 他手劲儿没那么大,两只手上去,毫不反抗的孟放也神色如常,还跟被按摩了一样,指挥连鸳再往下捏捏,最好锤两下。 过去的事想起个一两帧到也有意思。 连鸳因此活泛了点,给孟放解释,老大爷就是寂寞了想找人说话,耳朵背记性又不好,随便回什么都可以。 孟放狐疑且警惕的问他:“那我老了,你不会也这么糊弄我吧?” 连鸳想象不出孟放老了什么样,但孟放这样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人,老了大概也是个很板正的帅老头。 不过那时候他可能看不到了。 这很可能是他和孟放最后一次见面。 这样想,连鸳温和的视线就带了两分珍惜之意。 孟放看他竟有几分凄清的望着自己,心尖儿一酸,哄他道:“糊弄就糊弄吧,反正你怎么样都好。” 一顿饭吃的和谐,连鸳付账,孟放没和他客气。 回去的路上孟放就让盯梢的人再警醒一些,除非伤害到自身,绝不阻止连鸳任何行为,但人要看住了。 * 连鸳买了腊月二十五的票,直飞海南。 腊月二十二,他请武连庆一家去一间中档的私房菜馆,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地方,他对这个城市并不熟悉。 武连庆见到连鸳就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瘦了,病了?” 萱萱也皱着眉头,眼神担忧。 武连庆的媳妇儿如出一辙的皱眉,暗自寻思过年把连鸳叫家来,好好补补。 连鸳笑起来:“是病了,感冒,拖拖拉拉半个月,不过已经好了。” 武连庆不高兴,连鸳看上去就是大病一场,身边也没个人照料,怎么不告诉他呢。 连鸳就说怕传染,冬天流感比较厉害。 武连庆恍然:“难怪前段时间让你来家,你总说忙……”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连鸳强打起精神参与聊天,临了塞给萱萱一个红包:“叔叔过年要回老家,提前祝萱萱健康快乐。” 他编了个借口,说老家的亲戚叫他回去过年,顺带拜祭祖先这些。 连鸳从没说过家里的事,武连庆也没敢问,怕牵起他的伤心事,这是第一次听到,他是个老派的人,不论是和亲人过年还是祭祖,都很赞同。 一行人在餐厅门口分别。 武连庆叫的网约车先到,就先走了。 连鸳等在路边,看到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自余光中离开,看过去,认出是路世杰。 他看过去,路世杰就尴尬的站住了。 路世杰对连鸳印象深刻。 那一晚的罚站是他二十来年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刻,如今又听了孟放对连鸳的不同完全是公开的,更不敢招惹。 连鸳迟疑了一下,走过去。 十分钟后,两人面对面坐在附近的奶茶店。 连鸳问了孟放的一些事。 路世杰只当连鸳想多了解孟放一些,这种套路他熟,他身边那些人也卯着劲的了解他,企图拿下他。 想起那些传闻,路世杰觉得连鸳经历丰富,孟放居然不嫌弃,这是真的爱。 但这话他万万不敢说,一点轻佻也不敢露,反而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这可是孟放感情上的唯一一号。 碍于枕头风的威力,说的详细且美化,将孟放夸成一朵花。 连鸳听完孟放的事,心里稍微松快了一些,孟放的境遇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他道谢。 又不太熟练的威胁了一下路世杰:“你别告诉孟放,不然我就……就说你又为难我。” 原本准备回头就去孟放那儿邀功的路世杰:“……” 事实上,路世杰和连鸳分开十分钟后,就被迫坦白了。 孟放来了电话。 路世杰一个激灵,仔细回想方才有没有对连鸳有不尊重的举动,还好没有,他在大冬天出了一身汗,坦白了连鸳的每一个字。 孟放知道连鸳的性格有多冷清,他打听他,为什么打听? 胸口满满当当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瞬移到连鸳面前,又忍住了。 他去了半山别墅。 这是孟放独自一人需要放松时的常住点,也是准备在过年时约连鸳过来转转,然后表白的地方。 但这一年连鸳没到过这个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房子。 腊月二十五,他拉着行李箱去了机场。 羽绒服下面是短袖和单裤,皮箱里最占地方的是电脑,半边空着,听说那边很热,到时候羽绒服脱下来往里一塞就行了。 这就是连鸳在这个城市所有的家当了 连鸳到机场后半小时,他的乘机信息就到了孟放手里,哪趟飞机,去的哪里,订的什么酒店。 又半小时,孟放到了机场。 第77章 机场人来人往十分喧闹,拖家带口的,相互作伴的,人人看着既有来处也有去处。 连鸳观察着每一个陌生人。 也有和他一样单独出行的,但这些人或戴耳机闭目养神,或和人电话,再有盯着手机屏幕敲敲打打的。 连鸳想,闭目养神的那样闲适,一定生活很安定。 再对比其他人。 他没有可以联系的人,没有可聊天的对象,这个世界空旷的像只有他一个。 怀着这样巨大的孤独和即将重新开始的茫然,连鸳看到隔着好几排座位和他面对面坐着的一个人。 那人好像在看他,好像又不是,他低下了头。 连鸳看不清楚他的脸。 对方戴着口罩和墨镜,看身形很高大,有种很特别的气质,像刻意隐藏行踪的明星之类。 连鸳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对方身形很熟悉。 不过孟放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孟放应当在公司,他上午一般会很忙。 连鸳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抬头看向连鸳,墨镜后的眼睛黑而深,似乎蕴藏着无数的情绪。 似乎一瞬间要暴起,又似乎很委屈。 他发信息:[在干什么?] 连鸳心头一提,几秒钟后回复:[睡觉]。 自从出院后他一直入睡困难,这孟放知道,其他时候孟放会插入他的生活,但睡觉的时候不会。 孟放:[忽然很想你,有没有什么话对我说?] 连鸳想了想,认真回复:[多吃点饭,你最近看着有些瘦]。 孟放:[好,你也多吃点,你更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孟放一直坐在那里,有信息提醒或催促,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他点头,连鸳所在的航班就会因为各种客观原因停飞。 五十分钟后,一架飞机冲上云霄, 孟放站在玻璃窗前,看不到飞机就看定位,定位上那个小红点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回程的路上,司机白叔频频从后视镜看。 虽然孟放和以前一样很忙碌,在车上也不停的回邮件或接电话,但孟放的眼眶的确慢慢变的有些红。 忽然,砰的一声。 手机被狠狠的摔了出去,砸在车门上摔的四分五裂。 白叔跟着孟放有些年头,从未见过他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低声问:“孟总,要掉头吗?” 他是孟放的亲信。 他的儿子也在孟放手下做事。 有关连鸳的事白叔处理过很多,租房、找人、住院时拦着外人,很多很多。 孟放没有说话。 许久后低声道:“他迟早会回来,是我的错,他那么喜欢想去看海,就先去吧,我以后再陪他去,我总能一直陪着他的……” 孟放很忙,一小时后他又进了会议室。 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孟老爷子还在,他的老臣子们也在,这些人太平时是孟老爷子留给孟放的助力,但只要孟老爷子发话,他们会直接倒戈。 但是人总会老。 总会有越来越多的亲朋故旧掣肘,尤其子孙们的前途,必然凌驾在旧主之上。 最近孟放一直在接触这些人,集团因此暗流涌动。 很快这种暗涌会变成滔天巨浪。 孟放原本打算将连鸳放在眼皮底下,连鸳是他的软肋。 但连鸳想去南方,还订了海边的酒店,那是个不错的度假城市,他这样有兴致,孟放便十分欣慰,虽然他再一次被静默的抛弃。 * 千万人口的城市,每天都有无数人涌入或涌出,连鸳的离开毫不引人瞩目。 但也有人不安急迫。 周宗南最先得知连鸳离开的消息,在他再次约连鸳吃饭,却被连鸳告知已经离开安市。 再问什么,连鸳就不回了。 他想,是不是那天仓促的表白吓跑了连鸳。 周宗南拿不定主意,告诉了左聿明,左聿明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同样心绪不宁。 三人在孟放的房子碰头。 孟放还住在他和连鸳的家,这里距离他上班的地方不近,但他只有在这里才勉强安得下心。 他听到了周宗南和左聿明的自述。 孟放也不知道连鸳走的这么匆忙,甚至连年都不过,是不是和这两人表白有关。 但在此刻,疑罪从有。 不知怎么说着起了火气,总之他们三个打了一架。 混战,后来是一对二。 孟放是那个“一”,惨胜,交代后续:“他在安全的地方,我会接他回来,但不是现在。” 周宗南心落了地:“他去哪儿了?” 左聿明盯视着孟放,想寻找蛛丝马迹:“你把他藏起来了?” 说藏其实都是客气话。 孟放嗤笑一声:“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们注定会在一起,何必藏?死心吧,你们和他不会有结果。” 周宗南不服气:“你也没什么特别,他烦你,都搬走了。” 左聿明:“你就会有结果?” 孟放暂时顾不上回答左聿明的话,周宗南扎心窝子的话惹毛了他,他们又打了一架。 谁都有火气。 孟放的火气格外大,像一头被惹毛的狮子王。 打赢后又坐了回去。 理智且独断的看向左聿明:“我会,他要什么我给什么,所有的,包括婚姻。” 男性和男性之间的婚姻,在这个国家,这是个所有人都回避的领域。 周宗南和左聿明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两个男人在一起,注定光明正大不到哪里去,除了恋爱和金钱,确实也再没有别的了,这是共识。 孟放起身,从连鸳房间拿来一沓资料。 他自己捯饬的婚礼策划案,不但有婚礼的地点、各种活动的安排包括在哪里领证,还有连鸳和他穿着各种礼服的样子。 周宗南看了半天,喃喃道:“图p的不错。” 左聿明情不自禁:“你疯了?” 他对孟氏的了解很深,这个绵延几百年的家族矜贵而繁盛,也因历史过于悠久,很多方面便更固执更讲究。 周宗南沉了眉眼:“孟哥,你别冲动,你忘记赵家老大的事了?” 孟放看着策划书里的那叠照片,眉眼温柔。 左聿明理智分析:“孟放,你家就是个虎狼窝,这些年你那些叔伯兄弟嫉恨你越过他们掌了大权,你就算束手待擒他们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不要说连鸳……” 打架归打架,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做不了假,都不由忧心忡忡。 孟放将两人挨个儿拉起来,刚才没留手,三个人都鼻青脸肿的,有种诡异的喜感。 这种场面也就他们少年时和隔壁学校打群架时有过,少年人不看家世,全凭热血,十来个人围堵他们三个,他们惨胜。 孟放道:“我心里有数,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这是他计划的一环。 在他从墓地抱起连鸳时就知道,他需要给连鸳一个交代,正大光明安全富足的交代,他不放心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这天是腊月二十九。 连鸳在浴室洗澡,白天他去了海边,赤脚踩在绵软的沙子上,浪花触摸他的脚和腿,广袤无垠的空间,他在人流中自由自在。 他拍了大海,发了个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十一点,手机准时响起,是孟放打来的视频。 连鸳挂断了视频。 过了几秒钟,手机又响,孟放打来了语音电话。 连鸳接了,开了扩音放在桌上,一边用毛巾擦头发。 孟放:“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有什么计划?我陪你过年好不好,你不留我,我肯定不久呆,鸳鸳,发个定位给我?” 连鸳:“我挺好的,你别来了。” 他下飞机的当天晚上孟放就联系他了,问他人在哪里,连鸳告诉他出去玩了,没告诉孟放地点,也没说他再也不回去,只是说出来旅游。 之后孟放就每天都打电话。 隔得远,交流也正常,连鸳也愿意和他说几句话。 孟放就问他:“房子找好了吗?” 连鸳:“嗯,找好了。” 之前孟放跟他说要是旅游时间长,最好找个有特色的民宿住,尤其过节期间,酒店服务可能不及时,民宿热闹。 他就找了找。 正好附近有个评价很好的民宿,价格也不贵。 连鸳运气好,最后一间朝向很好的房间被他赶上了,房间有个阳台,阳台上养着很多花,还有个秋千椅。 他上午看的房,准备明天上午搬过去。 孟放也和连鸳交代自己的事,说他刚洗完澡,说白天训了两个高管,还有下雪路滑,出了车祸。 连鸳屏住呼吸:“你……你没事吧?” 孟放故意含混不清的说,果然得到几分关切,笑起来:“不是我,是开车路过,看到别人出了车祸。” 聊了几句后,孟放道了晚安。 连鸳总觉得孟放说话透着心虚,心里不安,鼓起勇气给孟放打视频过去,那边接的很快,孟放穿着浴袍,潮湿的头发随意撸起,眉目有种深刻的英俊。 孟放也看到连鸳,没胖没瘦,大概因为才洗过澡,有种说不出的白嫩干净。 他就这么看,忘记说话。 然后连鸳就猛的挂断了,发信息过去问,连鸳只说按错了。 孟放:[想我了就说话,我去找你,鸳鸳,我很想你,每天都想。] 连鸳没回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把枕头边的夜明珠粗鲁的塞到枕头底下。 * 转眼就是五月,连鸳已经在民宿住了三个月。 他开始继续写没完成的书,书看的人少了七八成,但他更新的那天有好几个读者冒头夸他,说终于等到了。 连鸳还交了两个朋友。 一个是在民宿工作的林云,和他年纪差不多,一个是住在隔壁的老中医顾老,看事说话都很豁达的老人家。 林云告诉连鸳很多好玩的地方,连鸳隔两天就出去转转。 顾老给连鸳把过脉,说他心气郁结,教给他一些强身健体的方法和看开世事的道理。 在林云的拜托下,连鸳每天都会给民宿的花花草草浇水。 他长的好,脾气好,因此吸引了很多客人来住宿,还有人跟他表白。 连鸳喜欢平静的日子,不擅长应付热情的追求者。 这时候林云就会义正言辞的告诉那些追求者,连鸳已经有对象了,他说的跟真的一样,连鸳都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有些人不信,顾老就会说连鸳的对象是个蛮好的孩子,是他的晚辈。 顾老正经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 连鸳话不多,但在这两人瞎扯时会附和一句“就是这样”之类,他的生活就安宁起来。 也有不安宁的因素,比如孟放每天雷打不动的电话或视频。 不过这天孟放没来电话。 时间从十一点到十二点,再到十二点半,连鸳想,他和孟放应该也要算过去式了。 朋友离的远了渐渐生疏很正常。 他把手机铃声调大了一些,然后闭上眼。 凌晨两点,有人从阳台翻入,轻手轻脚滑开连鸳卧室和阳台之间的玻璃门。 楼下,两伙人在黑暗中交锋。 第78章 连鸳睡的不实,睁开眼。 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捂住了口鼻,来人力气很大,几乎瞬间就压制住他四肢,仿佛干惯了这种事。 是个惯犯,连鸳惊骇的想。 但很快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鸳鸳,是我,别怕。”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连鸳怀疑他出现了幻觉,但不是幻觉,因为说话的人熟练又亲昵的捏了捏他的脸。 黑暗中,两人坐在床头。 孟放低声而清晰的对连鸳道:“这里不安全,我们得马上离开,换衣服,其他的路上解释。” 不安全? 连鸳扯住要起身的孟放:“我朋友还在这里,我叫上他们。” 孟放:“他们不会有事,无关的人。” 他们在微弱的月光下对视,连鸳笃定的道:“你又骗我!” 孟放坐回去:“哪里骗你?” 连鸳不肯再说。 但他不是傻子,再一次的好运气,不久前听到顾老打电话说的那个“孟家小子”,还有林云偷拍他照片。 平常没怎么在意的点,一瞬间就连起来了。 月色微漾, 孟放看连鸳瞪着他生机勃勃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凑上去。 一个乱七八糟的吻。 然后是一耳光。 孟放攥住连鸳的手腕,带着他的手又打了自己脸一下,低声道:“预支一个。” 他捏着连鸳的下颌,强势的倾注自己的思念。 直到房门被敲响。 孟放将人拉起来,冲着门口道:“马上!” 连鸳呼吸急促,恼怒或者别的什么,但很快感觉手指上好像有不对,有些黏,就着手机的光看到是血。 孟放催连鸳换衣服:“没事,被划了一刀。” 他原本想等尘埃落定再来接连鸳,但他聪明对手也不笨,竟从一个不知名网站看到游客发的连鸳的照片,追踪到了这里。 孟放提前收到消息,连夜赶路。 在连鸳和孟放在房间的这段时间,五辆车从不同路线驶向机场,很快每辆车后都有了追踪的车辆。 这天早晨,连鸳和孟放上了船,他们走水路再转飞机。 连鸳坐在船头给孟放的手臂包扎,一掌长的伤口,不深,但看着很可怖,海浪翻涌的棱角锋利,更远处有白色的海鸟盘旋。 孟放握住连鸳的手:“还生气呢?” 连鸳摇头。 他永远没法责怪孟放,他欠孟放一条命,如果那天不是孟放找到他,他可能就冻死在那里了。 当时有求死之心,没太感觉这一点。 但这几个月他每天养花、看风景,和林云打牌,和顾老学着打拳,世界已经渐渐变成彩色。 生命可贵,救了他的人当然也可贵。 孟放坦白了一切,林云是他安排的人,顾老是他母亲那边请来的人,跟他沾亲带故,年轻时也曾有过爱而不得的人,故而愿意帮他。 天高云阔海波平顺, 孟放受伤的那只手抬起,摸上连鸳的脸,连鸳往后躲,他就跟上去,直到把人挤到贴着栏杆。 连鸳怕碰到他伤口,也不敢推他。 昨晚孟放和头一批过来想要带走连鸳的人发生冲突,那些是亡命徒,他不止手上有伤,身上其他地方也有伤,不过没出血罢了。 孟放恃伤而骄,亲在连鸳被太阳晒的暖洋洋的面颊上。 亲了亲,再贴一贴,连鸳没以前那么瘦,面颊被挤出婴儿肥,孟放满足的道:“我一直想来看你,你都不想我的吗?” 连鸳平稳的道:“不想。” 孟放:“那你哭什么?” 连鸳谴责的看他:“你别胡说八道!” 他没哭,他只是看到孟放身上的伤有些担心和难过,但是谁没事总哭,他也从来不爱哭。 连鸳不知道他看到孟放一身的伤时,眼睛有多湿润。 孟放抱住他:“好吧,是我哭,我每天都想你,想一次就哭一次。” 连鸳:“……” 他们坐在船上很久,后来有些晒,孟放宁愿叫人送来伞,就是不愿意松开抱着连鸳的手,连鸳也就随他去了。 孟放话很多。 连鸳后来也生不起气,问他怎么回事,听孟放说是争权夺利之类的,有些奇怪:“他们抓我干什么?” 孟放偷袭他一口,骄傲的道:“谁都知道,你是我的软肋!” 晚上孟放和连鸳一间房。 孟放反锁了门,严肃的和连鸳商量:“在回到我的地盘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造成危险,你睡床,我睡沙发,别多想,别出去。” 连鸳点点头,很想问他,为什么亲自来。 没问,但答案就在那里。 他听到孟放打电话,那些故布疑阵的车三辆被逼停,一辆出了车祸,另外一辆掉入海中。 深夜,谁都没睡着, 连鸳听到孟放翻身时嘶的一声,猜他压到了伤口,坐起来:“要不,你上床睡吧?” 五秒不到孟放就窜上床,一点都不像个病号。 连鸳觉得孟放就等他这句话呢,好气又好笑。 他很快就困了。 迷迷糊糊中听孟放小心翼翼的问:“现在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连鸳拽了拽被角,把脸埋进去。 孟放叹口气,将被角拽出来:“不喜欢也没关系,如果有一天你想喜欢一个人了,先考虑我,你答应我的。” 辗转三天后,他们回到安市。 连鸳被带到一个半山腰的别墅,风景很漂亮的地方,像住在森林里。 孟放带他去房间。 连鸳看到和民宿一模一样的房间布置,除了这间房格外大,阳台也更开阔,看出去不是海而是树木外。 这个季节,花开的正好。 远远看林子里一片粉色,那一片又是鹅黄色。 孟放站在他身边:“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你如果不喜欢,等一切平复了我们再选别的地方。” 连鸳没有拒绝住在这里,形势严峻,他不想连累孟放。 孟放很忙,下午就又离开了。 不过家里人不少。 连鸳看到了林云和顾老,两个人一个低着头一个看风景,都假装不认识他。 又几天,连鸳见到了周宗南。 周宗南上下打量连鸳:“气色不错嘛,我在那边有游艇,回头带你出海钓鱼。” 连鸳提议出去走走。 周宗南摸了摸鼻子,心道这可不是他主动的,是连小鸳邀请的,拒绝了多不礼貌。 桃花开的很好,让人心旷神怡,但连鸳的脸色很严肃,问周宗南,孟放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宗南无所谓的摆手:“没什么,有钱人家不都这样,为了钱为了产业打的狗血淋头,孟哥猛着呢,不会有事。” 连鸳和路世杰聊过,知道孟放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什么样的事会让孟放的祖父觉得孟放不适合再做继承人? 他问:“是因为我吗?” 周宗南看着连鸳黑白分明的眼,这是个很单纯的人,也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默念,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被逼问的。 多严酷的审讯啊,面对爱而不得的人,神仙都会忍不住说真话。 周宗南便也严肃正经起来:“你知道孟哥那个人,从小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他不准备让你知道这些。” 他说孟放的打算,说那些压力,说孟放公然和孟老爷子分庭抗礼的艰难。 怕连鸳担忧,又补充:“有我和明哥呢,没大问题。” 虽然孟老爷子不满孟放的选择,但他迟早会考虑周、左两个家的态度,更不要说孟放能力在那儿,未必会输。 连鸳脸色平静:“如果他输了呢?” 宗南下意识道:“输了再说,反正你不会有事,他早已经安排好你……” 这天孟放回来的很晚,不过他回来的再晚都会去看一看连鸳。 连鸳上床了,但没睡着,几乎孟放进来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孟放,但又想看看他。 他不知道孟放冒着生命危险去接民宿接他时,是什么心情,明明孟放可以不去的。 连鸳坐起来,在孟放开灯时阻止了。 孟放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站在床边,弯腰调侃他:“怎么还不睡,等我呢?” 连鸳问他:“值得吗?” 长久的沉默, 孟放知道周宗南来过,这小子经常上蹿下跳的问他连鸳好不好,他说:“值得。” 连鸳钻进被窝:“我睡了。” 孟放摸摸他的脑袋,走到门边上了又回来,大着胆子在连鸳脑门上亲了亲:“晚安。” 他忐忑,翻腾了一夜。 早早就起床,等连鸳出来后一起去餐厅吃饭。 林云和顾老一般不在孟放回来的时候出现,免得打扰他们相处,反正这地方够大。 餐厅只有孟放和连鸳两个人。 孟放试试探探给连鸳夹了个虾饺,看连鸳默默吃掉了,又夹过去一个。 连鸳没吭声。 吃完饭后孟放看了看时间,问连鸳要不要去溜溜食,他有半个小时。 连鸳跟着他出门。 昨晚下了雨,桃花林里落了很多花瓣,枝丫都有些稀疏。 孟放解开西装扣子,把西装搭在连鸳肩膀上。 连鸳抬头看他,看到他鬓边一点银色闪动:“孟放,你有白头发了。” 孟放最近确实累,闻言忽而一惊。 很快又淡定下来,捡走落在连鸳头发上的一片花瓣,叹息道:“你再不爱我,我都要老了。” 连鸳不看他,含混道:“爱的。” 【正文完】 第79章 连鸳被孟放那根白发闪的眼睛疼,没再看他,低头穿好西装。 衣服有些大,他拢起来继续往前走,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明明原本想问一些正事,不是回答孟放的话。 孟放在后面发呆,忽而几步追上来。 林子里只有一条细细的石板路,他在后面绕来绕去:“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鸳鸳……” 他没听清,又感觉听清了。 这太突然了,像一个穷了很多年的人忽然中了五百万,九成九是幻觉。 连鸳不回头:“我没说话。” 孟放踩着草地的露水绕到前面,连鸳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孟放看到连鸳泛红的耳根,忽而笃定:“我听到了!” 连鸳闷不吭声。 孟放得意的圈着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连鸳小声吐槽:“你知道个什么?!” 后来他没有再吐槽了,他被亲了,然后也回亲了回去,很生疏,有熟练透过时光接上来。 连鸳靠在孟放胸口缓和了半天,和他坦白:“孟放,我好像病了。” 他在民宿的第一个月意识到这一点。 那时候失眠、胸闷,还不愿意说话,网上查了一下,不知怎么跳转到心理测试的界面,最后做了简易版的测试。 其实也不算坦白。 连鸳想,孟放可能早就知道,不然林云在那里就行,怎么会多一个事事看开的顾老,还正好是医生。 果然,孟放一点都不惊讶:“我知道。” 他略用力就把连鸳抱起来了,这样连鸳再怎么低着头都不能躲避他的视线。 连鸳扶着他的肩膀,紧张的看别墅那里:“你放我下来!” 孟放:“不放!” 他抱着连鸳在林子里乱晃,笃定而和缓的道:“没关系,我接得住,你怎么样我都接得住。” 连鸳抱住孟放的脖颈:“对不起,还有……谢谢。”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的孟放,也许很久了,也许就在刚刚。 孟放从来擅长抓住机会,追问连鸳要怎么谢,到后来就变成讨论到底该几点钟睡觉,这是体力问题上的参差。 他只要回家就一定要连鸳在自己的视线范围没,下厨也要连鸳在一旁看着他。 连鸳也想看到他。 两个人骤然像连体婴儿,但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们慎重的选择在一起,然后肆无忌惮的爱着彼此。 * 连鸳在别墅住了好几个月,直到桃花落尽树叶枯黄。 他在孟放的陪同下才会出门转转,一切风平浪静,孟放上班,他就在家做自己的事,他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 这天晚上孟放打视屏过来,说晚饭不在家吃。 连鸳有点点失望,然后迅速的纠正了这点失望:“我熬了骨头汤,晚上给你当宵夜?” 他学会正确的表达,而不是藏起来。 孟放眼睛里笑意就堆起来:“汤够不够?我至少喝两碗。” 连鸳也笑:“我再去加点水。” 最近一年孟放在孟氏威势更隆,连鸳看不到孟放对面一圈儿沉默恭敬的高管,但对面这些人去却看得到孟放和人温言细语。 不过没人露出意外的神色,早知道孟放“造反”是为了什么。 孟放打完视频,笑意就收敛了,开了今天最后一个会稳定军心,而后去了孟家老宅,今天是孟家家宴。 不过家宴不如往年热闹。 这些日子孟家主支子弟一半都被孟放处理了。 剩下的人来的都很早,在孟放出现后站着的站的更直,坐着的慌忙起身,很多都是他的长辈。 孟放面不改色,直接去了楼上。 他跪在老爷子房门口,对候在一旁的老管家道:“祖父多日不见我了,我很惦念,今天大家都在,请祖父赏脸,一起吃顿饭。” 老管家点点头,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成王败寇。 在这场争斗中老爷子下了死手,如果不是孟放太过优秀,孟氏实在再没有人压得住他,孟家三房在孟氏就除名了。 孟放这一跪,其他人的心也都落定了。 半个小时后,门开了。 孟老爷子苍老了很多,孟放一如既往的扶着他去主坐,也一如既往的坐在次坐。 饭后祖孙俩在书房单独见面。 孟老爷子望着这个高大威严更胜自己当年的孙子:“他就那么好?” 孟放眼波就柔了许多:“嗯”。 不过他没答应孟老爷子要见连鸳的要求,连鸳心思敏锐又总习惯给别人让路,他那样好,孟放舍不得他对谁弯腰,即便他才跪过。 孟放离开时道:“下周末我再来看您。” 他如今已经独揽大权,完全不需要卑躬屈膝,但祖孙之间的情谊就在那里,他保护了自己想保护的,也愿意还敬重幼年庇护了他的长辈。 孟老爷子摆摆手,他站在窗前,看着孟放的车子离开,许久后怅然道:“我看错了他,也委屈了他。” 老管家了然道:“现在也不晚,小少爷知恩重情,从不曾怪您。” 当初多少人说孟放是个狼崽子,孟老爷子既爱他能力和聪慧,一定程度也防备敲打着,这么些年一直都如此。 可到了这个地步,孟放依旧给足了孟老爷子体面和尊重。 这原本就是孟老爷子一直不放权想要维持的。 * 孟放果然喝了两大碗排骨汤,然后精神抖擞的牵着连鸳上楼去了。 出了一身汗,先洗澡。 连鸳看到孟放膝盖上的淤青。 孟放也没瞒着他,他们现在夫夫一体,外头也平稳了,连鸳知道的多不是坏事,尤其这个伤那个病的。 就之前那根白头发,现在连鸳每天都会给他头部按摩,生怕他再多长一根,连鸳这个人,真上心一个人了,事无巨细,软和的让人爱不释手。 孟放在连鸳给他上药时趁机谋福利:“腿疼,可我还想……” 连鸳看他,眼睛黑白分明,纯粹的不得了。 孟放便无端心虚,没有再说。 不过晚上连鸳洗澡后跪坐在孟放身边,戳了戳他的腰,一本正经的问:“你想要什么?” 孟放微微眯起眼。 他一直以为连鸳在这方面很懵懂,而且很乖,任凭他怎么样,只要不是太过分,都会配合。 连鸳心里说,他平常写故事的也开车的,驾驶技术好着呢。 他什么不知道。 就是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孟放精力过于旺盛,也完全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孟放捕捉到连鸳那点小骄傲,纯良的躺好:“都行,你看着给。” 后来两个人后半夜换了卧室睡。 连鸳迷迷糊糊被抱着转移阵地,已经没力气计较孟放相当薛定谔的膝盖了。 * 日子平顺下来,过的一天比一天快,很快到十二月份。 连鸳想起去年的十二月,他生日那天孟放提了分开,也就是记得有这么回事。 没什么可计较的。 那时候他们的确就是金钱交易,事实就在那里。 连鸳看的开,孟放却有些紧张。 他们在外面转了转,一起吃了饭,期间遇到认识孟放的一些人过来打招呼,都听过连鸳,难免打量,但态度都很好。 连鸳从来没有单独遇到过这些人。 不是概率的事情,而是孟放从不把他单独留在外面,就是他去洗手间都跟着。 连鸳有些好笑:“我没那么脆弱。” 当陷入那些灾难时,的确感觉生不如死,如今过来了,身上就像叠了一层又一层的铠甲,看什么都寻常,很难再被伤害到。 孟放倚在门框上凝视着他:“是我脆弱。” 爱情让人绽放出不一样的色彩。 他穿衣风格不再硬朗严谨,今天是一件薰衣草紫的休闲衬衫,洒脱又帅气,不像掌握了大集团的董事长,更像一个华丽高贵的纨绔公子。 周围再没有人。 连鸳快步过去搂着孟放脖颈亲了他下颌一下,公共场合他从来不这样,但这会儿的孟放像只可怜兮兮的漂亮大猫。 他小声的道:“我可以多带些人,你安排,我不介意被人看着。” 两个人凑在一堆,像说悄悄话的小朋友。 孟放笑着答应,心里却想,他介意,他就想时时刻刻跟着连鸳,那些事连鸳过去了,他从来没过去。 他需要时时刻刻看到连鸳。 这天晚上,孟放和连鸳一起吹生日蜡烛。 连鸳许愿他和孟放生活平顺身体健康,就这一个愿望,别无所求。 睁开眼,看到孟放还闭着眼,也在许愿,心道三个愿望他只用了一个,剩下两个都均给孟放好了。 却又忍不住问孟放许的什么愿。 孟放:“我希望能带着家里的小仙鹤去上班,不用天天去,偶尔去就行。” 连鸳还是不太能适应“小仙鹤”这么娇嫩的称呼,尽管他的确心里甜滋滋的,佯装为难:“你生日的时候再许愿吧。” 孟放也没想着一次成功,心道连鸳大概不太想见外人,只道:“那好吧。” 连鸳看他挣扎都不挣扎,就觉出自己的过分:“我答应。” 孟放却眼睛一亮:“能先答应别的吗?” 他们原本就挨在一起,睡一张床,走同一条路,吃饭也坐在餐桌的同一边,胳膊挨着胳膊。 此刻孟放跪的很麻利。 几乎就在连鸳脚边,单膝跪地,从裤兜里掏出个红色的锦盒,托到连鸳面前:“鸳鸳,我们结婚吧,好吗?” 孟放其实准备了很多种求婚词,但一下子全忘记了。 嗓子像堵了什么。 他几次张口,最后紧张的把脸埋在连鸳膝盖上呼吸。 缓了好一会儿后,朴实的磕磕巴巴的陈述了自己的计划:“国外可以结婚,我们过年去转转,庄园或者城堡,海边或者森林,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办婚礼,鸳鸳,我爱你,很爱很爱,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醒过来就能看到你的脸,睡觉的时候能抱着你,吃饭的时候能看到你吃我夹的菜,我人生的每分每秒都想和你度过。” 连鸳打开孟放给他的小锦盒,里面是一枚漂亮的戒指。 他深呼吸。 脑子都是懵的,要……要结婚啊? 连鸳知道外国能结婚,知道他喜欢同性只是一种选择,但那种生活离他很遥远。 可好像近在眼前。 这太突然了。 连鸳好像被孟放的磕磕巴巴传染了:“我……我要想一想。” 孟放有些失落,但没有逼迫式的强求,反正他有一辈子去等,现在连鸳肯喜欢他,接受和他在一起,已经很让人满足了。 他亲了亲连鸳的手指:“那我们吃蛋糕?” 连鸳没有回答他,仔细看孟放给他的求婚戒指,看到恨不能数清楚上面镶嵌的钻石被切割了几个面。 孟放就没动,等他看完,巴不得他多看会儿。 大概过去三五分钟, 连鸳也不好拖太长时间,感觉心跳恢复正常了,把戒指递给孟放。 孟放和他商量:“送都送了,要不你先收着?” 下一秒,顺带把手也递过去的连鸳:“要收起来啊,不是要戴着的吗?戴哪个手指?” 他没想过和别人在一起。 他想过有一天孟放可能忽然就不喜欢他了,人的感情太复杂太多变。 他就是这样总想不好的结果。 但这不影响他觉得和孟放结婚是一件让人十分期待的事。 连鸳看着呆住的孟放,倾身抱住他:“我愿意,孟放,我很愿意,森林或者海边,哪里都好,只要是和你在一起。” 【番外合集】 第80章 番外一 求婚成功,按照正常的流程就是见家长,其他人就算了,孟放是希望连鸳能见见盛珍珠的。 当然,不强求。 他只是在连鸳打游戏的时候“随意”问了一句:“要见见我妈吗?” 连鸳玩的单机游戏,不算太难,但是孟放说完后这一关就怎么都过不了。 孟放胡噜了他脑袋一把:“见不见的也没所谓,反正他们都管不着我,我的事能自己做主。” 连鸳点点头。 他听过孟放和家里打电话,和孟妈妈打电话时温和亲近,显然母子两个关系很好。 所以,这不是管不管得着的问题。 纠结到下午,连鸳歉意的对孟放道:“是该见见,年后行吗?” 他印象中的长辈除了养父母就是那边居民楼的邻居们,包括肖圆的父母,那些人在知道他喜欢同性后,仿佛他是什么能传染病毒的妖孽。 老一辈的人对这种事大多很排斥。 连鸳觉得应该见一见孟放的父母,心道孟放提了就是代表想要。 但他就跟个死刑犯一样,哪怕知道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也心甘情愿挨这一刀,毕竟孟放做的更多,更艰难也更辛苦,为了他跟整个家族对抗。 这期间孟放却把他保护的好好的,连鸳甚至还吃胖了点。 但是挨刀嘛,连鸳就想能推到十五就肯定不在初一,他害怕。 孟放捏了捏连鸳好不容易长了点肉的面颊:“傻样儿,道什么歉?是我该给你道歉。” 他伸手把这只经历过那么多不幸,却还肯给他最赤诚一面的小仙鹤抱在怀中:“鸳鸳,是我对不起你才对。你看,你现在有钱有颜有才华,还没负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神仙日子,是不是?是我强求你,非要把你捆在我身边,是我对不住你。我都这样过分了,你都没给我一脚或者让我睡地板,足够好了。所以不用觉得抱歉。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连鸳的脸贴在孟放的胸口:“歪理……不是强求,我愿意的。” 但孟放这样一说,他就没那么紧张了,也不觉得见孟放的父母是多可怕的事情,哪怕被嫌弃或者说两句什么的。 问他:“你家里人,什么样的?” 昨夜下了雪,这会儿天却很蓝,很干净的蓝白两色。 他们坐在落地窗边软和的大沙发上谈论这个话题。 孟放想了想道:“我妈看过你照片,一看就说你是个好孩子,让我别欺负你,我爸不太赞同我们在一起,但也不反对。他们年轻时都去国外游学过,思想开明,也有各自的生活,不会插手晚辈的事。至于其他人,都是你哥我的手下败将,见面了你尽管高冷一些,太软和不行,那些人,最会欺软怕硬……” 这话有些水分,比如他父母的态度最开始不是这样。 但那不重要。 反正在经过孟放的操作后,连鸳最后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连鸳松了口气,最后都听笑了:“怎么高冷啊?” 孟放看他眉眼带笑,扬起下巴时太阳照在脸上,因此眼睛都眯起来,看着又温和又绵软,心里就也像塞了团棉花一样,软和极了:“没事,有我在呢。” * 连鸳坐在去孟放家的车上时还有些恍惚,他怎么就胆子这么大了呢。 距离生日过去才十天。 他主动提了要去孟放家,还很坚持。 也许是跟孟放那些话有关,孟放把选择权交给他,并且坚定的表明会做他的后盾,连鸳就不害怕了。 事实上连鸳胆子也很大的,只是没碰到对的人,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一点。 孟放家在别墅区。 安市一多半的富豪都住在这里,占地面积广但人也多,因此地方比他们住的半山别墅要小一些,有种隔着时光的静谧优雅。 车才停在院子里,就有人从别墅里出来了。 珠光宝气富贵逼人的盛珍珠一眼就认出连鸳,心道比照片上的还白还好看,像个才出校门的大学生,嫩生生的。 这样好的孩子,孟放硬生生给人截住了。 想着孟放的毛病,她对连鸳就既愧疚又喜欢,拉着连鸳说悄悄话:“好孩子,阿姨可太喜欢你了,孟放要欺负你了你告诉阿姨,阿姨替你教训他。” 连鸳被盛珍珠揽着肩膀,有点懵懵的,但并不讨厌这种热情。 感受到来自女性长辈的怜惜和爱护,还是孟放的母亲,这感觉太陌生但也太好了,让他对之前抗拒见这位长辈生出心虚。 两个都心虚但十分投契的人,熟悉的很快。 被盛珍珠扯着出来迎接连鸳,但最终只矜持的站在门口的孟父,看到连鸳是这样的,很意外。 外面传言很多。 大走向是连鸳是长相极好心机特别深沉的男狐狸精,毕竟孟放这样的人,一般人很难把他勾搭成这样。 但孟父看到的连鸳气质清正内敛,让人想起珍藏的冷玉。 很快孟父就回过神,因为孟放在看他,甚至大步上前来,那张常年平和接近冷峻的脸浮着一层对长辈的恭敬:“父亲,我给你介绍,这就是连鸳。” 父子两个交锋多回,彼此心知肚明。 孟父恍惚中觉得他才是那个做儿子的,顺着孟放的介绍稍有别扭但尽量和气的招呼:“小鸳啊,欢迎……” 连鸳颔首:“叔叔好。” 心里更踏实了。 和孟放说的一模一样,孟叔叔有点不能接受但尊重,孟阿姨很喜欢他。 世上还是好人多。 盛珍珠却不满孟父这副不尴不尬的样子,之前嘱咐了多少遍,还这副死样儿! 和连鸳说声音不那么小的悄悄话:“你叔叔就这么个人,从小就内向,三天说不够十句话,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回头让孟放带你参观参观。” 三天不说十句话是真的,他们夫妻目前生活状态就是这样。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连鸳多好一个孩子,都怪孟放,怎么偏偏就得了那么个怪毛病,害她面对这样好的孩子越来越心虚。 还好两个孩子看着感情就好,不是孟放单方面困住了人家。 不过自家孩子自己知道,孟放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哄着一个人喜欢他不要太容易…… 连鸳和孟放一家人吃了饭,被孟放带着在附近转了转,还在孟放的床上睡了个下午觉。 走时抱走了一堆东西。 有他自己挑的孟放少年时的相册,有盛珍珠和孟父送的礼物,盛珍珠还依依不舍的在车窗外和连鸳约下次见面的时间。 时间就定下来了,回头过年一起吃年夜饭。 等车开出别墅区,孟放找了个路边停了,问连鸳感觉怎么样。 连鸳眨巴眼,眼底有种柔和饱满的光泽:“挺好的。”顿了顿又更正了答案:“特别好。” 后来果然年夜饭又一起吃了,在孟老爷子住的老宅里。 这地方有讲究,下一任主人当然是孟放。 孟氏人丁兴旺,今年有种格外的躁动,都知道孟放会带个男人来。 传说中的狐狸精呢,让孟放藏的严严实实,见过的人不多,就连孟老爷子都有些好奇,照片和人毕竟不一样。 私下问老管家:“礼物……” 老管家低声道:“没问题的,极品的和田玉护身符,您亲自挑的。” 连鸳先到孟放家,然后和孟放的父母一起过来的。 他和盛珍珠那次算是一见如故,后来还约着一起喝过奶茶。 两人都对咖啡这种东西嗤之以鼻,都有下午过六点再喝奶茶晚上会睡不着的毛病,也都会想事情无端就往坏处想。 说着说着就各自自我反思,然后互相鼓励,像老朋友。 这次有盛珍珠陪同,连鸳就不那么紧张了。 他可以不来,孟放说的。 本来中午在家吃过团圆饭了,晚上这个对连鸳来说是选填项目,孟放说他去点个卯就来找连鸳。 孟放还说,孟家他说了算,没有人可以让连鸳做不喜欢的事。 于是连鸳就想来了,听说孟放是祖父带大的…… 很大的别墅,完全的中式风格。 连鸳想起周宗南说的孟家这两代子弟多出虎狼之辈,他的确看到很多精英式的男人,有些眉目间和孟放有几分像,不过还是孟放最出众。 这些人在孟放牵着他的手出现后,纷纷打招呼,蛮和气的。 也有不和谐的。 不知哪里冲出个小孩子,仰头看着连鸳:“你是狐狸变的吗?” 满堂寂静。 连鸳倒立即明白了这种问题的原因,小孩子知道个什么,多半是大人说了什么听到了,他摇摇头:“不是哦。” 孟放蹲下身问:“真聪明,还知道狐狸呢,谁说叔叔是狐狸变的?” 小平就看向身后的长辈。 那是孟家二房的方向,最前面站着孟放的二伯二妈,两人脸色顿时一变。 孟二伯将小孙子拉过来,僵着脸道:“小孩子知道个什么,也不知道哪里听到的闲话,孟放……” 孟放并不理会他,站起身,抬了下手就有人过来,他说:“二房一家今天累了,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孟二伯就有些慌。 他只是稍有些不忿,毕竟最疼爱的儿子被孟放押到国外管一个破厂子去,五年不准回来…… 才要说话,孟放却已经盯住了他,那种眼神让人脚底生寒。 孟二伯就止住了,他不敢动,身后的妻子儿女以及女婿,就都安静的垂着眼。 气氛很不对,连鸳手指禁不住动了动。 然后立即被攥紧了。 孟放偏头对连鸳笑起来:“鸳鸳,我带你去见祖父,你不是说我字写的好,都是祖父教的。” 他如此的俊挺温雅,像个不谙世事的世家贵公子。 连鸳就跟着去了,没再问其他事。 虽然他不觉得被叫狐狸精有什么,但他想起那些阻拦他和孟放回来的车,心道孟放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都听他的。 其他人看着孟放伪装成个大好人,都觉得惊悚。 但盛珍珠最爱热闹,无所顾忌的高声谈笑。 她有原本就交好的亲眷,如今又多得是人想和她交情好,上百人的宴会厅就立即恢复了热闹和气。 孟家二房所有人立即被请走的事,无波无澜。 消息很快传到孟老爷子耳中。 老爷子只当没听到,笑眯眯将准备好的礼物给了连鸳,像所有长辈满意晚辈带来的伴侣那样:“好孩子,孟放有眼光,也有福气。” 连鸳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站在他身边的孟放则骄傲的抬了抬下颌,他喜欢的人,当然最好,他亲自将价值连城的和田玉护身符戴在连鸳的脖颈上,称赞道:“真好看。” 第81章 番外二 见过家长后,连鸳心里就坦然多了,感觉得到了某种安定的允许,开始正儿八经的计划婚礼的事。 婚礼在哪里举行,他一直拿不定主意。 他喜欢城堡,也喜欢小岛,海上好像也不错。 这个世界他没有看过的风景太多了,和孟放的婚礼又太重要,总想着完美无缺。 孟放希望连鸳安乐无忧,但看连鸳为他们的婚礼纠结,竟又有些坏心眼的想多看两眼。 还是没忍住。 在连鸳纠结了没两天就告诉他,他来选。 连鸳一下子就不纠结了,他原本会纠结也是怕孟放留下遗憾,至于他自己,孟放高兴他就高兴。 孟放带连鸳去了南边一个小岛,岛上有城堡,成片的花海,码头停着能容纳几千人的游轮。 他告诉连鸳,婚礼可以在岛上的城堡举行,婚礼后宾客们可以乘游轮出海,如果连鸳不喜欢人多,他们可以单独出海。 连鸳生活简单,压根不知道还有这种婚礼方式。 看到小岛一下就喜欢上了。 他在大片的花田里转来转去,流连忘返。 孟放跟在他后面。 看着连鸳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他心里充斥着一种比爱情更深刻的情感,那包含爱情,又不止是爱情。 后来他们在岛上住了一周,孟放美其名曰是提前度蜜月。 连鸳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在某个深夜很小声的对孟放说:“孟放,我爱你。” 他成长的环境,他们的性别,让连鸳即使现在愿意为孟放付出生命,也很难开口说这样直白的表达爱意的话。 以前都是孟放问,他附和说自己也是。 连鸳以为孟放睡着了,所以胆子才这样大,但黑暗中孟放将他抱紧了些:“鸳鸳,连鸳,我也爱你,我会一辈子爱你,一辈子守着你。” 黑夜中他们两个头对着头说悄悄话,说以前的一些事。 孟放很早就剖析过自己对连鸳的感情,坦白道:“其实我对你一见钟情,那时候不懂。” 连鸳在孟放怀里伸了个懒腰。 孟放的手攥他的腰攥的太紧了,连鸳给他调整了个姿势,放在自己肩膀上,侧头亲了亲孟放的手背。 连鸳笑起来:“我好像也是。” 他被关起来后很多人骚扰他,他因此无比厌恶那种觊觎,也排斥和人产生情感上的链接,可在看到孟放的第一眼,他居然就想要亲近。 …… 婚礼地点就这样定了下来,接着就是宾客的选择。 连鸳没有亲人,只有几个朋友,需要他邀请的是武连庆一家还有桃桃。 他鼓起勇气和武连庆坦白。 这个豪爽的汉子脸上一片呆滞,但很快比连鸳更小心翼翼:“那……那挺好的……” 他永远记得将连鸳从河里捞上来时,连鸳那绝望的眼神。 比起死亡,一切都不是事儿。 很快又操心起连鸳的伴侣是什么样的,连鸳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可不能被别有用心的人拐走。 连鸳这才打电话让另外一个包厢等着的孟放过来。 他不想好大哥和孟放不愉快,也不想孟放难堪,如果武连庆无法接受他喜欢男人,孟放就不出来了。 这天晚上孟放喝醉了。 武连庆喝了个半醉,眼瞅着喝醉的孟放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连鸳,眼神里满是喜爱,路都走不稳还给连鸳开车门,放了心。 他和孟放加了联系方式,回头还聊了两句。 武连庆最开始说的含蓄:“连鸳性格文静,还有些悲观,有时候会钻牛角尖,你多照顾他。要是有一天……你跟我说,我来接他,不给你添麻烦,你别欺负他。” 他不知道孟放的身家,但还算有些见识。 就孟放那天开的那车,好像得八位数。 现在这社会,有钱人身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更不要说孟放自身条件还很出挑。 这样的人连鸳守不住的,他也不会守,两个人要能长长久久,必然要孟放自己洁身自好。 武连庆的信息才发过去十来秒,孟放的电话就来了:“庆哥,约个时间聊聊?” 两人背着连鸳见了面。 孟放知道了连鸳曾经跳河的事,武连庆也知道了连鸳的病。 谁也没往外说。 婚礼的时候,武连庆一家坐在孟放祖父、父母这一桌,望着台上交换戒指的连鸳和孟放,到底放心了许多。 来的宾客很多,都送上祝福。 不管这些宾客心里到底想的什么,总之他们看孟放对连鸳和连鸳的朋友的尊重,再看周宗南和左聿明对连鸳的爱护,就知道连鸳已经完全被孟放的圈子接受。 没有人会不开眼的为难连鸳。 他们甚至高兴有连鸳的存在,孟放作风太冷硬,城府又太深,如果有事求上去,连鸳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事实证明,这一点想错了。 看上去很好相处的连鸳,比孟放还难突破,这个年轻人不爱钱不爱名,还宅,除了孟放谁的账也不买。 你要烦他两次,第三次孟放就出来了。 事实证明,得罪孟放可以,得罪连鸳了,孟放会变得很不好惹。 于是过了一两年,连鸳身边就很清静了。 他太好看穿了,反而有种无欲则刚的意思,真正被孟老爷子接受,还总去孟老爷子那里陪老人家下棋、看花什么的。 孟放不得不经常过去接人,后来干脆住两天,祖孙关系因此更胜以往。 又两三年,连鸳的书开始卖大版权,还有人请他当编剧。 他想去,孟放也没拦着。 孟放后来后悔了。 娱乐圈鱼龙混杂,连鸳长的好,在剧组又有一定的话语权,穿戴低调但总有识货的人,便有想走捷径的人扑上去。 还好林云防的死死的。 但孟放还是嫉妒。 不过他没有去干扰连鸳,连鸳现在干劲十足,也开朗了很多,神采飞扬的。 连鸳意识到孟放吃醋是很久以后了,他不想孟放不开心,就说可以接着写书,不去当编剧了。 其实还客串演戏来着,他如今也有些小粉丝。 孟放不以为意的道:“这有什么,我倒要看看谁能比我更适合你,更爱你。谁能比我有钱,比我帅,比我更能讨你欢心?” 他明明几分钟前还站阳台上把高管训得孙子一样,这会儿在连鸳面前就像个大男孩。 连鸳脑袋抵在孟放颈边,乐不可支。 然后听到信心十足的孟放问他:“那我能接你下班吗?” 连鸳诧异的看他:“为什么不能?” 这才意识到好像他去外面工作开始,孟放哪怕开车去接他也从没有下过车露过面。 他以为孟放身份特殊,想低调。 孟放也郁闷:“我以为你更想自由一些。” 后来两个人就出双入对了。 在娱乐圈,同性在一起的还挺多,但连鸳和孟放太出挑了,而孟放的车,孟放衣着打扮,孟放本人往那儿一杵的气质气场,都让人垂涎。 渐渐的就传出连鸳被包了的事。 有人阴阳怪气,有人接近连鸳想让他介绍孟放的朋友。 连鸳阴阳怪气了回去,回家兴奋的和孟放说他今天骂人了。 孟放夸他:“真厉害!” 他们还讨论怎么阴阳能更让人跳脚,孟放说,连鸳拿手机记录,念念叨叨的想背下来。 连鸳后来在剧组给人看孟放和他的结婚照,那些流言还在,但舞得就不那么热烈了。 当然,这也和连鸳学着孟放那样强势起来有关,潜移默化的,他和孟放一些做事风格像了许多,很能唬人。 他还是自己,但过去那个总是不自觉就缩在角落里的自己,又开始成长。 孟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有些体会到祖父养花的乐趣了。 所有人都在变化。 桃桃用攒的钱开了好几间网店,还做直播,又签约了一批小主播,事业做的风生水起。 他和连鸳一直是好朋友。 还有周宗南和左聿明。 连鸳和孟放与他们的关系还和以前一样好。 都是成年人,他们和孟放十几年兄弟,生意上还有往来,那段感情上的纠葛没有结果,又眼见孟放和连鸳过的好,便退回了朋友的界限。 连鸳也不仅仅只有桃桃这几个朋友,他的社交圈渐渐扩大。 猝不及防的,就见到了肖圆。 这时候的肖圆是个不知名的十八线,走小奶狗路线,线下在酒桌上陪笑,化着妆,会被许多人灌酒,变得油滑许多,也落魄许多。 连鸳这时候已经是很有名的编剧,制作人。 他还投资一些电视剧、电影之类,他运气好,眼光也不错,又有孟放保驾护航,渐渐积累了一些资本。 连鸳作为投资商被邀请来,来的有些晚,差点没认出来坐在尾座被灌酒的肖圆。 肖圆也没敢认他,连鸳变化太大了,虽然还是话少人也温和,但在一桌子他都小心翼翼陪笑的人间,游刃有余。 直到有人称呼连鸳连老师,肖原才敢确定没认错人。 饭后他追上去,想道歉,还有些别的,他们毕竟一起长大呢。 肖圆被连鸳身边的林云拦住。 连鸳一眼就看出肖圆什么企图,当初没有报复,那是不会,毕竟人都是懵的。 但伤害就在那里。 他差点被毁了。 连鸳没让肖圆开口,平平淡淡的说:“改行吧,我在这行一天,就没你的位置。” 娱乐圈来钱快,这是共识。 以连鸳的眼光,肖圆要有人捧,运气好能混个三四线,能活的很滋润了。 但连鸳不想他滋润。 后来肖圆就在连鸳的世界消失了,是他自己消失还是某位姓孟的神秘人物操作了一番,那就不知道了。 世界不小也不大。 连鸳后来还遇到了养父母一家,在和孟放去国外旅游的时候。 养父母在国内是律师和护士长,有地位也有钱,移民后却没有过上想象中的生活,比国内普通家庭还要差一些。 连鸳在酒店遇到的他们,养母推着车做清洁。 后来一家三口都等在酒店外。 连鸳知道他们可能清楚了他和孟放住的最好的房间,开的车也好,所以脸皮什么的就都不要了。 他站在台阶上看他们,抬手让保镖将他们拦在外面。 什么也不必说。 赤裸裸的对比就在这里,足够养父母一家惊愕和后悔。 孟放事后调查了这一家子,让连鸳养父母唯一的儿子失业了,不断的失业,直到这一家人从普通区搬往贫民区。 连鸳不知道这些,只是忍不住感叹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你。” 这时候他们都结婚五年了,恩爱更胜以往。 孟放捏了捏连鸳的脖颈,他还是喜欢这样亲昵他:“我也很幸运,鸳鸳,下辈子我要早点找到你……” 虽然他们都还年轻,但孟放已经有了一种即便几十年相处都不太满足的紧迫感。 连鸳点点头:“那下下辈子也要早一点。” 他已经会很直白的表达爱意,在大街上和孟放拥吻,拉着他的手到处闲逛,人生苦短,管别人怎么想的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