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嫡女被读心后全家悔哭了沈绾梨萧韫玉免费全本阅读》 第1章 你杀我全家,可就不许杀我了哦 碧纱窗外细雨潺潺,鹤寿堂内烧着御赐的兽金炭,却也难掩春寒。 襄平侯府老夫人正襟危坐在堂上,忽地抄起手边的乌金釉玉盏朝低头跪在下首的妙龄少女身旁砸去。 茶盏玉碎声清脆刺耳,满室的丫鬟仆从皆噤声。 老夫人怒斥:“沈绾梨,即便你与念娇自小被设计抱错,互换了身份,可稚子无辜,错的是你养母柳氏,你不该苛责于念娇。 何况自你回府以来,念娇处处护着你,有什么稀罕物都分你一份,可你却处处与她争风吃醋,妄图破坏她与三皇子的婚约,还将她推入冰湖,害她险些溺亡,如此心思歹毒……” 沈绾梨被这一阵怒斥惊醒,猛地抬头,就对上了老夫人的肃穆怒容和一旁沈念娇略带讥诮的俯视,不由微微一怔。 【侯府抄家灭门当日,老太太不是被沈念娇推出去挡刀死了吗?】 老夫人的怒斥声戛然而止,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见丫鬟们面不改色,方才确定只有自己听到了那道声音。 她心底不由掀起了惊涛骇浪。 襄平侯府战功赫赫,沐浴皇恩,怎么可能会遭抄家灭门之灾? 念娇虽不是侯府血脉,但自幼被养在她身边,最是与她亲近,怎么可能会推她出去挡刀? 定是她被沈绾梨气糊涂了,才出现了幻听! “祖母,绾梨姐姐自小流落乡野,险些嫁与老商贾为妾,回府后见我占了她与三皇子的婚约,心生怨怼也无可厚非,您就饶了她这会吧。” 沈念娇此刻发梢还滴着水,浑身裹在披风里,娇弱得像风中折柳,却还是强撑着受寒的身子替沈绾梨求情。 “念娇,你不必为她求情。” 这时,一个锦衣玉冠、面容俊逸的男子走进了鹤寿堂,丫鬟们纷纷欠身行礼。 就连老夫人也起身相迎:“三皇子。” 三皇子萧瑾宁颔首,冷冷瞥了眼跪在一旁的沈绾梨,“老夫人,当着本皇子的面,沈绾梨都敢如此欺负念娇,可见她平日有多嚣张跋扈。绝不可轻饶了她!” “将沈绾梨送到京郊庄子上,日后府中没有这个人,襄平侯府嫡长女还是念娇!” 沈老夫人话音落下,就有人两个婆子去拉沈绾梨。 眼前的场景与久远的记忆逐渐重合。 沈绾梨终于明白,她重生了! 她回到了侯府被抄家灭门那年! 上辈子,她与沈念娇同在寺庙出生,沈念娇的生母柳氏设计调换了她们。沈念娇顶替她成了襄平侯府嫡长女,而她则是成了教坊司歌姬柳氏之女。 后来她偷听到柳氏与养兄的谈话,得知身世,偷走了出生时戴的长命锁信物,回到了侯府。 可是,她为了亲情付出一切,侯府全家却对她极尽嫌恶,将罪臣之女所生的假千金视若珍宝,甚至一同瞒下了她假千金的身份,让她如愿履行婚约嫁给三皇子。 可笑的是,直到她被沈念娇设计害死,变成了孤魂野鬼,沈念娇联合生父卫国公害得襄平侯府被秘密处死,彻底露出了真面目,全家才幡然悔悟。 但那又有什么用?她尸体都被挂在城门上三个月腊成干了。 沈绾梨挣开婆子,仰头对堂上的老夫人道:“既然老夫人要将我逐出侯府,我走便是,你那破庄子谁爱待谁待!” 【沈念娇,你杀了我全家,可就不许杀我了哦】 【啊,亲爱的祖母和哥哥们,等你们像上辈子一样,被沈念娇和她亲爹卫国公陷害谋逆,通通死绝后,我一定会为你们翻案的,到时候我就是忠臣遗孤了,就算不能承袭侯府爵位,也能封个郡主县主当当吧,嘻嘻~】 沈绾梨转身就走,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 身后的老夫人惊得扯断了佛珠,念珠掉了满地。 她没有幻听!她听到的是沈绾梨的真心话! 沈绾梨竟然能推算前世? 可是沈念娇明明是南村寡妇柳氏之女,她爹怎么可能是卫国公?卫国公明明是她女儿沈敏的夫婿啊。 老夫人觉得荒谬,可她却又忍不住想着,莫非是祖宗们预测到侯府有灭顶之灾,才借绾梨的心声来警醒他们? 她急忙招呼婆子们:“去拦住大小姐!” 沈绾梨看了眼窗纱外的雨幕,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老夫人。 沈念娇也看出了老夫人的焦急,眼里笑意收敛,面露忧色说:“祖母,绾梨姐姐也不是故意把我推入湖中的,她本是金枝玉叶却流落多年,已经受了那么多年苦了,您万不能将她赶出侯府啊。” 一旁的萧瑾宁却是拢着袖子冷哼,“她要走就让她走,左右留在侯府,也是给襄平侯蒙羞!老夫人何必阻拦?” 萧瑾宁觉得沈绾梨如此爱慕虚荣,怎么可能舍弃侯府嫡女的身份,如今说要离开侯府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沈念娇本以为自己以退为进,定能火上浇油,让祖母下定决心赶走沈绾梨。 但她没想到,老夫人竟然直接借坡下驴,叹了口气道:“三皇子,念娇说的不无道理。” 她一锤定音:“既然念娇替你求情,沈绾梨,我就罚你在寿堂后的佛堂抄写佛经,面壁思过!” 沈念娇神色微僵,这与重拿轻放有何区别?还不如把沈绾梨赶庄子上别碍眼呢! 她看向一旁的萧瑾宁,希望他能阻止。 然而,萧瑾宁却想着给沈念娇撑腰,不好驳了她的意思,“还是念娇心善。” 沈绾梨闻言冷笑了声。 上辈子也有这么一遭,沈念娇当着三皇子和府中下人的面,自己落入湖中,却陷害是她推的。老太太气得不行,不管她怎么解释,执意将她送去京郊庄子上关着。本该与她有婚约的三皇子也一心护着沈念娇这个假千金。 还是她生母谢氏撑着病躯出面拦下,老夫人和三皇子才作罢,但却也罚了她抄写佛经。 这辈子,她压根不想解释,误会就误会吧,她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家人了! 但是,这锅她不能白背! 老夫人身旁的嬷嬷上前:“大小姐,请吧。” 沈绾梨却是忽地一个箭步上前,拽着沈念娇就往屋外走。 鹤寿堂内所有人都惊了。 萧瑾宁皱眉:“沈绾梨,你要带念娇去哪?” 就连沈念娇自己都惊了,不停挣扎着,可她养在深闺,力道哪是自小被磋磨的沈绾梨能比的?只能被拖着往外走。 “绾梨姐姐,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如你所愿咯。” 沈绾梨把她拖到了屋外的锦鲤池边,抬脚把她踹了下去。 沈念娇落入池中,溅起一池水花。 追出来的老夫人、萧瑾宁和丫鬟婆子们全都惊呆了。 第2章 她不要当心上人,她要当人上人 老夫人怒斥:“沈绾梨,你疯了吗?” 萧瑾宁更是气得不行,“冥顽不灵!老夫人,本皇子看还是将这个毒妇赶出侯府吧!” 沈绾梨抱臂站在细雨中,不置一词。 【沈念娇自己跳到湖里,却陷害我推的她,横竖这罪名都要背,我就坐实了,真推她下水一次呗】 老夫人看着少女雨中孤傲的身影,不由微怔。她误会沈绾梨了? 【啧,沈念娇之前落水一副快要被淹死的模样,非要等着三皇子跳湖救人,还以为她不会凫水呢。】 【之前每次解释,沈念娇那忠心护主的丫鬟都说,二小姐不会凫水,落入湖中稍有不慎就会淹死,怎么可能拿命陷害大小姐~】 【原来不是拿命陷害,是拿泡个冷水澡来陷害啊】 老夫人这才猛地看向锦鲤池,丫鬟婆子们都不会凫水,正慌乱地撑着竹竿子救人。 萧瑾宁正欲跳下池子救人,却发现,沈念娇已经下意识狗刨似的游到了池边,大口喘着粗气,不由微微一怔。 念娇不是不会凫水吗? 绵绵密密的春雨飘入檐下,扑面微寒。 老夫人看着狼狈地爬到锦鲤池边的沈念娇,忽觉有些陌生。 当年她最宠爱的幺女沈敏出阁,她思女心切,又恰逢大儿媳谢氏产女后体虚,她便将念娇这个孙女接到了鹤寿堂抚养。 她看着念娇长大,竟从不知她何时学会的凫水。 沈念娇浑身湿透,被丫鬟们盖上披风护着回到廊内。 她双眼泛红地仰头望着老夫人,哭腔委屈:“祖母……” 老夫人却略微恍惚地问:“念娇,你何时学的凫水?” 沈念娇心底咯噔一下,慌乱低头避开老夫人审视的视线,“我,我也不知。许是几次三番被绾梨姐姐推入水中,扑腾几下便学会了。” 萧瑾宁也极力说服自己,“也是,念娇自小聪慧,学东西自是快些的。” 沈绾梨翻了个白眼:“胡说,我从来不推,只踹。” “你!”老夫人怒瞪向这个顽劣的野生孙女。 正要斥责发落,就又听到了沈绾梨的心声: 【葱烩个头。当然是她那生在水乡的生母柳氏教的,不学会凫水,她敢跳入湖中陷害我吗?哈哈哈,老太太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你以为沈念娇每月初十去宝云寺,当真是为了给你祈福吗?】 【她是为了和柳氏密谋,怎么算计襄平侯府满门!她早就知晓自己并非襄平侯府嫡女,而是卫国公的外室女,要踩着侯府为自己谋前程呢。不过我才不会告诉你们,看你们以后怎么栽跟头,嘻嘻。】 老夫人现在就差点被气得栽跟头了。 她一直以为念娇在真假千金一事上稚子无辜,可若她一早便知晓,却瞒而不报,放任侯府血脉流落在外被柳氏磋磨,那是何居心? 而且她心下猛地合计,发觉念娇自八岁起便每月初十去宝云寺为她祈福,至今近七年,且时常会在寺中小住。若她当真次次瞒着她与生母柳氏相见,若柳氏当真是女婿的外室…… 那她这些年,宠的岂不是幺女死对头的女儿? 老夫人顿生被愚弄的恼怒,心底更不由后怕。 不会的,侯府待念娇千娇百宠,予她无限尊荣,这怎么可能…… 她欲否决沈绾梨的心声,但却忍不住想着,再过些时日便是初十,届时她派人暗中跟着便能证明念娇清白。 沈念娇以为老夫人被沈绾梨气得说不出话,心下窃喜,面上却担忧道:“祖母莫要因我气坏了身体,绾梨姐姐想必也是一时冲动,并非本意。” “念娇,你就是太过心善了,沈绾梨才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萧瑾宁愈发厌恶沈绾梨,正欲劝老夫人从重处理。 然而老夫人现在对沈绾梨心情复杂,在弄清楚她心声是否属实之前,也不想将她赶出侯府,于是便顺着道:“沈绾梨,既然念娇大度,我便暂且放过你。将大小姐带回凉月阁禁足,面壁思过!” 没说禁足多久,可却也没提罚抄经文和赶出侯府之事。那便是待三皇子离府后轻拿轻放了。 沈念娇惊愕,垂眸隐忍地攥了攥袖下拳头,心下冷嘲。 果然娘亲说得对,野种总是比不得亲生的。 她不能心软,定要为自己谋一份锦绣前程,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可比侯府嫡女要尊贵多了! 沈绾梨也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梢,还以为她都如此过分了,老夫人会直接把她赶出侯府呢。 她转身从嬷嬷手里接过油纸伞,走入了漫天细密春雨中。 身后传来老夫人和三皇子对沈念娇的声声关切,生怕她着凉受寒。 沈绾梨面无表情,再无从前不甘。 …… 春雨绵绵洇湿绣花裙角,花篱柳屏笼在薄雾中,朦胧可见湿红深青。 沈绾梨打伞走过一道月洞门,循声看向了墙角的老梨花树。 满树梨花盛放得烂漫,枝干伸展缀满晶莹琼玉,似大雪压枝。 一个身穿玄衣的嶙峋少年被小厮踹倒,撞落梨花簌簌如雪。 小厮们哈哈大笑。 “寄人篱下的亡国奴罢了!你们魏国都已经被我们侯爷打到玉龙关外了,你一个质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王孙贵胄吗?” 一个尖嘴小厮啃着馒头,伸鞋踩在少年手掌上,羞辱道: “元靳,你要是帮我把鞋洗了,我就把这半个馒头给你怎样?你别想着大小姐能给你撑腰,她把二小姐推入湖中,老夫人要把她发落到庄子上,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这时,旁边一个小厮忽然扯了下尖嘴小厮的衣袖,眼神往边上瞟:“大、大小姐。” 尖嘴小厮转头看到沈绾梨,惊得馒头都快掉地上了,当即陪笑:“大,大小姐,我们和元靳殿下闹着玩呢。” 沈绾梨撑伞走近,俯视着靠在梨花树干上的元靳。 他身姿清瘦嶙峋,墨发散乱,肤色冷白略带病态,脆弱得像琉璃美人,此刻正无力地撑在树干上。 他捂着刚被踹了脚的胸口,声音沉闷隐忍痛苦,抬眸问:“大小姐,听闻你推了二小姐被老夫人处罚,可有大碍?” 沈绾梨盯着他面色不显,心下却是冷笑。 元靳是想知道沈念娇有没有事吧? 上辈子她也是真傻,竟然会觉得和元靳一样寄人篱下,同病相怜,所以处处庇护他,予他衣食无忧。 可元靳却私心里视她为仇人之女,只是利用她,对她丝毫不感激。 反倒是对以戏弄他、折磨他为乐的沈念娇倾心不已。 元靳还在逃回魏国前背刺她,和沈念娇一起给她扣了个私自放走敌国质子的罪名,害得她被忠君爱国的亲爹襄平侯亲手处死。 元靳回到魏国后,带兵攻破燕国,还在沈念娇和三皇子萧瑾宁大婚之日上演抢亲戏码。 而她沈绾梨,拜这帮颠公颠婆们所赐,当时尸体被挂在城门上被乌鸦啄食,成了这出话本里的凄惨炮灰。 但此刻,前世一统四国的暴戾君王,此刻还在她脚边示弱乞怜。 她应该怎么做? 像师父给她看的那些话本一样,讨好元靳,抱他大腿,苟且求生,最后取代沈念娇成为他的心上人? 放屁! 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 她才不要当什么心上人,她要当人上人! 元靳敏锐地感觉到一丝杀气,但他警惕地扫视了四周一眼,都未察觉到异常,最后略带狐疑地看向沈绾梨,可对上的却是一张明艳灿烂的笑脸。 “我当然没事啦。我才是亲生的,别说之前是沈念娇陷害我,就算我真当着祖母的面,把沈念娇踹到锦鲤池里了,祖母不也没舍得罚我?” 元靳惊愕问:“大小姐又把二小姐推湖里了?” 沈绾梨注意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笑了笑说:“对呀,元靳,沈念娇不是经常欺负你吗?之前还将雪团塞你衣领里害你风寒,让你头顶桃子当箭靶子,害你被射中肩膀。我这都是在帮你报仇呀。” 第3章 钟离商令 元靳低眸敛下狠戾之色,轻声道:“多谢大小姐抬爱。二小姐之前和我都是闹着玩的,我不希望你因我这一介外人伤了姐妹和气。” 沈绾梨挑眉,扫了眼地上的小厮,恍然道:“原来你爱这么闹着玩。看来你与这几个小厮是真在闹着玩。那我走了,就不发卖你们了。” 几个小厮如蒙大赦:“大小姐明鉴,恭送大小姐。” 元靳惊愕地看着撑伞离去的沈绾梨。 他特意在沈绾梨回凉月阁的路上演这出苦肉计,就算想借沈绾梨之手,除掉这几个碍眼的小厮,顺带安插自己的人手到身边,却没想到沈绾梨这蠢货竟然放过他们了? 而且,这几个小厮听到沈绾梨险些发卖他们,显然都打算怒气撒在了他身上。 元靳急忙伸手挽留:“大小姐!” 花落簌簌如雪,沈绾梨雨中撑伞回眸,眉眼明艳干净,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让他有种想要摧毁的冲动。就像这座囚住他的奢华侯府一样。 “何事?” “无事。” 他眉目低垂,衣袖自手臂滑落,露出了斑驳鞭痕,触目惊心,惹人疼惜。 然而,沈绾梨那双眼睛就跟摆设似的,轻轻一瞥便转身,“哦,那我走了。” 元靳:“……” 他举着手僵在原地,略带怀疑地看了眼手臂上自己划的深可见骨的伤痕。 是他划的还不够深吗? 直到沈绾梨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那些个小厮才原形毕露,露出凶恶神情对元靳拳打脚踢。 “还想跟大小姐告状?发卖你爷爷我?” “我呸!一个狗杂碎!” 元靳拳头微攥,青筋暴起,只觉得极尽耻辱,可思及处境却连还手都不能。他在府中的一切都在襄平侯的监视之中,想要做的事,只有经由沈绾梨之手才不会被怀疑。 可沈绾梨她…… 元靳目光愈发阴鸷。迟早有一日,他要把沈绾梨那双当摆设的眼睛挖下来丢琉璃瓶里! …… 凉月阁在襄平侯府西南角,湘竹掩映,清幽僻静。 沈绾梨从前嫌这冷清偏僻,如今倒觉得有几分前世与师父隐居山间时的安宁。 上辈子她死后被挂在城墙上被蜡干后,魂魄也始终被封在肉身内,直到遇到师父,才得以解脱。 师父说她与她有缘,就带她修习玄学,就当她重凝肉身之际,却又回到了现在。想起那宛若谪仙玉人的师父,沈绾梨不禁惆怅,不知今生是否还能有缘再见。 “绾梨,你回来了?” 沈绾梨循声看去,就见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少女端着吃食进门。 她一手抓着鸡腿啃,满手都是油,吃得快剩骨头了还往沈绾梨嘴里递:“绾梨,你快吃吧,侯府的鸡都做得比村里好吃多了,要是你以后被赶到庄子上,可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鸡了。” 沈绾梨察觉到她话里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淡淡别开头,“绣绣,你吃吧。和我在一起让你受苦了,本来沈念娇才是你亲表姐,若当初赎回你的是她,在芸烟阁,什么八宝鸡、叫花鸡、口水鸡都随你吃,哪像现在这样,顿顿连热乎的都吃不到唉……” 柳绣绣忽然觉手里的鸡腿不香了,咽了咽口水:“八宝鸡、叫花鸡、口水鸡,那都是什么味啊?” 沈绾梨摇头:“我也不知道,绣绣,你也知道,我在侯府没念娇受宠。不过你放心,就算我被发配到庄子上,我也会带着你的,就算只剩一口糠,我也会分给你一口,老夫人她们都不喜欢我,我只有你了。” 柳绣绣心不在焉地听着,满脑子寻思着该怎么踹开沈绾梨,到她亲表姐沈念娇身边享福。 谁要跟沈绾梨一起吃糠啊! “绣绣?” “绾梨,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出恭。” 柳绣绣借口匆匆离开。 沈绾梨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柳绣绣是她养母柳氏的侄女,和她算是一起长大的。 但是柳氏弟弟好赌,为偿还赌债,就将柳绣绣卖去了花楼。 彼时她刚回侯府,不忍柳绣绣流落烟花之所,就为她赎身,将她带回了侯府。柳绣绣名义上虽是她的丫鬟,但她却待她如姐妹,与她同吃同住,为她寻了门好亲事。 可上辈子,柳绣绣却忘恩负义,吃里扒外,没少帮着沈念娇坑害她。 柳绣绣总觉得,如果不是她把她扣在身边,非让她嫁给穷秀才,她肯定能在沈念娇身边吃香喝辣,嫁给富贵人家。那这辈子,她就如她所愿,让她去沈念娇身边享福。 凉月阁伺候的丫鬟少,除却柳绣绣外,只有几个府里拨的杂使丫鬟。 沈绾梨不愿在襄平侯府多待,所以也不想与她们过多接触,免得日后侯府被灭门之时不舍为难。 不过既然打算离开侯府,她必要为自己寻一条后路。 沈绾梨回忆着前尘往事,忽地想起一件事。 上辈子,她误入鬼市,在一副尸骨边捡了块令牌。 那块令牌能调动大燕最大的商号钟离。 那时候她借花献佛,将令牌献给了三皇子萧瑾宁,只希望能博得他的好感。萧瑾宁虽嫌恶她,但却还是勉为其难收下了那块令牌,且靠着这块令牌,坐拥万贯巨财,拉拢了诸多朝臣和地方官员,也除去了诸多政敌。 可以说,萧瑾宁后来除掉太子,夺嫡成功,这块令牌的功不可没。 这辈子,沈绾梨觉得,这样的好东西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 沈绾梨女扮男装,轻车熟路地翻墙出了襄平侯府。 燕京城北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每至夜幕时分,鬼市在其间悄然开张,翌日天光,鬼市如晨风吹雾而散,不见踪迹。若无人引路,鲜少有人能找到鬼市入口。 前世上元节,二哥沈暮玠带着沈念娇出府看花灯,她非缠着一起,却被沈暮玠在闹市甩开,迷路之下误入鬼市。 若非她偶然捡到了钟离商令,得钟离商号庇佑,那夜都无法走出鬼市。 正想着,途径一个赌坊时,沈绾梨就听到了熟悉的称呼。 “沈二公子好手气!这把竟然又赌对了!” 沈绾梨往楼里一瞥,只见一众纨绔子弟簇拥之中,容貌最俊秀,衣裳最华贵的那人,赫然是她的亲二哥沈暮玠。 沈暮玠一派风流潇洒地歪坐在椅上,手里提着酒壶,时不时往嘴里浇些,面若桃花绯红,深红衣襟散乱露出些许薄肌,散漫不羁。 他面前的桌上堆了不少银两,手里摇着缀满珠玉的折扇,看得出来正在兴头上。 身边的纨绔子弟和赌徒们都在恭维奉承他。 “听说沈二公子府里接回了位流落乡野的妹妹,今日赢了好些银两,待会可要去珍宝阁给新妹妹买几副簪钗?” 沈暮玠手里把玩着银元宝,闻言轻嗤:“妹妹?我妹妹沈念娇才名满燕京,什么粗俗村姑,也配当我妹妹?” 第4章 东厂总督魏折山 旁边的纨绔子弟们纷纷附和。 “那沈绾梨自然是不能和念娇小姐比的。听说此女野蛮粗俗,大字不识一个,还将念娇小姐推入冰湖,可谓是心思恶毒。” 沈暮玠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骤然一沉,“什么?沈绾梨又害念娇?” “竟还不止一次!念娇小姐也是宽宏大量,竟然一再忍让。” 眼瞧着沈暮玠连赌钱也不顾了,当下就要回府去给沈念娇撑腰,旁边的纨绔子弟拦住他道:“沈二公子,老夫人把念娇小姐当心头肉,想必已惩处过沈绾梨了,这会儿念娇小姐怕是还委屈,不妨多赚些银两给她买些脂粉簪钗回去,哄她开心。” 沈暮玠想着不无道理,又坐回了赌桌。 人群后的沈绾梨抱臂冷眼旁观,心下冷笑:【继续赌呗,真当自个是赌圣在世?下一把就让你把赢的都吐出来】 原本正在兴头上的沈暮玠仿佛被浇了盆冷水。 身边的人大多奉承他,还从没有人敢这么扫他兴。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明显是女子的声音,可他四下张望,周围都是男子,哪有女子? 再一看身边的人,都夸他运道好,哪有人敢忤逆他? 许是他听岔了! 沈暮玠并未理会,然而,买定离手之后,这把他竟然真的输了! 他刚把面前的所有赌注押了上去,这会儿竟然一次性输光了? “沈兄可惜了啊,刚才就差一点,不过照沈兄的运气,下一把肯定都能赢回来。” “对啊,二公子,我们再玩些别的花样如何?” 沈暮玠也想着,他玩了那么久,也就输了一次,这次定能赢回,当下把酒壶随手抛给小厮:“好。继续,推牌九。” 可马上,他又输了。 越输越是不甘,沈暮玠这会儿连回去找沈绾梨算账的心思都暂且搁下了,只想着一定要再赢回一把。 而这时,他耳边又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他们做局就是为了坑你,今天还想赢?庄家把牌藏袖子里,就是趁你不注意出老千,连这都看不出来,活该输得血本无归。】 沈绾梨转身离开。 前世她把沈暮玠当亲哥哥,没少提醒他戒赌,可他却嫌她烦,觉得她不如沈念娇温柔贴心。这辈子,她才懒得提醒。 沈暮玠一愣,猛地起身,抓住了庄家的手。 刚发完牌的庄家一惊:“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下一瞬,沈暮玠将他手一翻,就见两块骨牌从他袖子里掉了出来。 原本热闹的赌场顿时鸦雀无声。 沈暮玠快庄家一步抓起骨牌,冷笑:“我说怎么老输,原来你他丫的出老千!金谷,银穗,给我砸!” 要不是冥冥之中有仙女指点他,他都要被这帮龟孙坑惨了! 不过他总觉得那仙女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也不知道是哪个庙的仙女,待上元节庙会定要去磕个头! …… 夜雾笼楼台,彩舟轻漾,舞姬轻轻舒展杨柳腰肢,轻纱烟罗,披帛洒金,醉了满江月明。 沈绾梨披着斗篷循着笛声,拐进一条胡同,推开暗门,就见到了一个鬼影幢幢的街市。鬼市灯暗,默默交易无吆喝声,来往之人不问来路去处,钱货两讫。 她记得,前世上元节她误入鬼市,因姿容姝丽被人盯上,跑进了一个废弃酒窖才躲过。但那地窖当中,藏了一具腐尸。钟离商令就在腐尸之上。 如今离上元节不过几日,想必钟离商令已经在那了。 沈绾梨在鬼市中转了两圈,险些迷路,可算找到了那处酒窖。 果然,在熟悉的地方,躺着一具尸体! 许是她比前世来得早了些,那具尸体尚未腐烂发臭,胸膛漫开大片血迹,借着火折子微光,还能看到一张五官妖冶秾艳的脸,肤色苍白无血色,略带阴柔气,美得雌雄莫辨。 “红颜薄命。” 沈绾梨短暂哀悼,然后飞快摸走了他身上的乌金令牌。 然而这时,尸体竟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面色虚弱,但目光却戒备地盯着她。 沈绾梨惊讶。她这是来早了,人还没死透? 这人反正都要死,要不她给补一刀? 似乎是确认是不是追杀自己的人,地上的人盯着她哑声道:“救我。” 沈绾梨犹豫要不要救,这人身中剧毒只剩下一口气,若是她今日离开,必死无疑,但若是她出手,靠着前世残留的一丝法力,倒是能保住他的命。 可是,救了他,她有什么好处?他是何身份,会不会来抢回钟离商令,给她造成麻烦? 地上之人瞥了眼她手里的钟离商令,似是看出她所想,“救我,商令归你,东厂欠你一个人情。” 沈绾梨这才注意到,这人声音嘶哑中略带尖细,不似寻常男女,反倒有些像宫里的公公。而且口气这么大,敢说让东厂欠他一个人情…… “你是东厂总督魏折山?” 魏折山:“是。” “好,你等着,我去为你寻药。” 沈绾梨心下震撼久久难平。 没想到她前世遇到的那副死尸就是魏折山。 大燕皇帝重用东厂和锦衣卫,两者均权势,互相平衡。 前世,她曾听三皇子说起过,东厂总督魏折山失踪,东厂群龙无首,以至于锦衣卫一家独大。 而恰恰,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不知与沈念娇有何渊源,处处庇护她,为她的爪牙。当初她被扣上叛国罪名,那位锦衣卫指挥使功不可没。 第5章 这毒可不是略通医术就能解开的 这辈子,若她救下了魏折山,沈念娇还能背靠着一家独大的锦衣卫肆意妄为?没有她赠送的钟离商令调动万贯巨财,朝中的局势还能尽如三皇子之意吗?她很期待。 沈绾梨去鬼市转了一圈,借着商令,甚至都不必花费银两,就从钟离商号的药铺中买到了给魏折山解毒的药材,并让药童帮她煎好装坛子里。 而自她出示钟离商令到拿着解药离开,药铺的掌柜和药童都不敢怠慢地为她做事,也不曾问她身份和商令来历。 沈绾梨将令牌揣怀里收好,不止一次的懊悔,前世不知道这令牌如此好用,竟然便宜了萧瑾宁。 回到地窖时,魏折山已经又昏死了过去。 沈绾梨悄悄往他体内输了些灵力,维持住他的生机,见他再度醒来,才将那壶解药递给他,“督主,喝了它,能解你身上的毒。” 魏折山惊讶:“你会解毒?” 沈绾梨:“略通医术。” 她前世是不会的,最多在南村待久了,能认些药草,拿去换钱。 但她死后魂魄跟在师父身边,学了一些。 魏折山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身上中的毒,出自江湖之上赫赫有名的毒门,可不是略通医术就能解开的,但他知道自己体内的毒耽误不得,二话不说就强撑着力气往嘴里灌药。 汤药滚烫苦涩,但他却喝得面不改色。 沈绾梨看着那腾腾热气,都止不住眼皮跳,“你好歹等凉一点再喝,不怕被烫死?” “多谢关心,没烫死。” 魏折山靠坐在酒坛边,从腰间随手摘下一块玉浮雕螭龙纹玉佩,丢给沈绾梨,“日后若有所求,可持此玉佩来东厂寻我。不管杀人放火还是作奸犯科,凡我力所能及,必定达成。” 沈绾梨欣然收下,“好!” …… 柳绣绣担心真要跟沈绾梨去庄子上吃糠,当下去芸烟阁找了沈念娇。 她刚进门就嚷:“表姐,你要帮帮我啊!” 沈念娇眉头微皱,给心腹丫鬟们使了个眼色,她们就自觉退下,守在了外头。 她这才斜睨了柳绣绣一眼,“再当着外人的面喊我表姐,就把你给发卖了,记住了?” 柳绣绣有些怵这亲表姐,毕竟她可不像沈绾梨,是真从小到大被当作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女养的。 “记住了。表姐,你这身衣裳好好看啊,比沈绾梨送我的好看多了。” 柳绣绣讨好地夸她,还忍不住上手去摸沈念娇衣角的刺绣,可她手指粗糙,细软的布料都被她勾起了线头。 她有些尴尬:“这布料真不结实啊。” 沈念娇嫌弃地拍开她的手,“别弄脏了我的裙子。我衣裳都是祖母请织锦坊为我量身定制的,用的是上好的软烟罗,哪是沈绾梨穿的能比的。” 柳绣绣闻言,想着,果然还是沈念娇更受宠啊! 跟在她身边肯定比在凉月阁舒服! 柳绣绣讨好地道:“表姐,沈绾梨不是要被送去庄子上了吗?我想跟在你身边。” 沈念娇斜了她一眼,像柳绣绣这种,连给她当丫鬟都不够格。 不过沈绾梨倒是很信任她。若是能利用得好,也不是不可以对付沈绾梨。 这么想着,她故作无奈神色,“祖母放过了沈绾梨。绣绣,不是我不想留你在身边,而是你的卖身契在沈绾梨手上,她与我不和,定不会将你的卖身契给我。可若是她离开侯府,她手里握着的卖身契也会被收回,届时我才能向祖母讨要了你。” 柳绣绣也不太懂这些侯府高门的规矩,但大概听懂了沈念娇的意思:“所以表姐,我们要是能把沈绾梨赶出侯府,我就能来你的芸烟阁和你同吃同住了?” 沈念娇觉得她痴心妄想,面上却轻叹气:“我欠绾梨姐姐许多,哪能赶她离府啊,绣绣就委屈你跟在她身边受苦受累了。” 柳绣绣还想劝说她,却被进来的大丫鬟请了出去:“绣绣姑娘,我们小姐要歇息了。” 柳绣绣只能不甘离开,满脑子想着要怎么让沈绾梨被赶出侯府。 但是才走出芸烟阁没多久,就听到几个丫鬟在讨论。 “听说了吗?长平伯家的庶女和府丁私通,被绞了头发送去尼姑庵常伴青灯古佛了。” “天呐,那可是伯爵小姐,怎么会和府丁纠缠到一起?怕不是以讹传讹?” “我二舅奶奶的外孙媳妇在伯府当差,听说那伯爵小姐的赤色鸳鸯肚兜还从府丁怀里掉出来了。” 柳绣绣眼睛微亮,快步朝凉月阁走去。 她知道怎么赶走沈绾梨了! …… 沈绾梨翻墙回府后,就听到不少家丁在议论,现在满燕京都知道沈二公子大闹赌场的事了。 她幸灾乐祸地想着,看来沈暮玠输了不少钱,才发这么大疯。 回凉月阁没一会,外头就传来了沈暮玠的嚷嚷声。 “沈绾梨,你给我出来!听说你又欺负念娇,当我是死的吗?” 柳绣绣这时候回来了,她看到风流俊秀的沈暮玠,很是娇羞地凑上前来,“二公子,绾梨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羡慕念娇而已。” 沈暮玠只觉得她的目光像是什么脏东西一样黏在他身上,恶心得不行:“你又是什么东西?” 柳绣绣试图博取沈暮玠的好感:“我是绾梨带回府的朋友,也是念娇的亲表妹。” “沈绾梨什么眼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捡回来,还敢跟娇娇攀亲戚?”沈暮玠毫不留情地冷嘲。 柳绣绣脸皮再厚也有些无地自容,只觉得这二公子嘴巴像淬了毒似的。 就在这时,沈绾梨从凉月阁里走了出来,“沈暮玠,绣绣再怎么上不得台面,那也是沈念娇的亲表妹。就像沈念娇,不管怎样也是南村寡妇柳氏的女儿,死乞白赖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沈暮玠顿时气炸,没想到一向讨好他的沈绾梨竟然这么对她说话:“沈绾梨,你什么教养,我是你二哥,你竟然直呼我的名字!你再敢说娇娇一句,信不信我这就把你丢回南村。” 要是以往,他说要将沈绾梨丢回南村,她该诚惶诚恐跟他求饶了。 可现在,少女瑰姿明艳的面容上满是无所谓:“你今日在外头丢的人还不够多吗,怎么回来还想丢我啊。” 一提今日在赌场的事情,沈暮玠就恼火:“沈绾梨,我再丢人能有你丢人?侯府家财万贯,我就算输点小钱也无伤大雅。但满燕京,哪家姑娘像你这般恬不知耻,竟然想抢走妹妹的婚约?” “订下婚约的是三皇子和襄平侯府嫡女,沈念娇她一个野种,算哪门子嫡女?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就算抢回来又怎么了?” 前世沈绾梨渴望亲情,为了讨好哥哥们,这些话从不敢宣之于口,现在说出来,她只觉得心情舒畅。 沈暮玠怒不可遏,“念娇是我妹妹,沈绾梨,你一口一个野种,也太尖酸刻薄了!你几番将念娇推入水中,她都原谅了你,你就不能学学她的宽容大度吗?” 沈绾梨:“我就是小肚鸡肠怎么了?” 【哪像你,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能撑下一顶顶绿帽】 沈暮玠原本还恼火沈绾梨冥顽不灵,可听到那道空灵熟悉的声音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绿帽?什么绿帽?仙女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不过话说,仙女的声音怎么和沈绾梨的那么像? 第6章 谁在侯府地位更高一目了然 沈暮玠狐疑地看着沈绾梨,难道今天沈绾梨去赌场找他了? 不可能,没有祖母的允许,沈绾梨哪里能出府?今日她欺负了念娇,祖母不罚她跪祠堂都不错了,怎么可能还让她出府! 他伸手拽沈绾梨胳膊,拖着她走,“沈绾梨,你过来,跟我去芸烟阁和念娇道歉!” 沈绾梨手臂一转挣开了他,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略施法术将他甩飞了出去。 沈暮玠:?!!! 沈暮玠飞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这是在做梦吧,沈绾梨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将他丢出去? 直到屁股蹲着地,痛得他嗷嗷叫,沈暮玠才回过神来,这他娘的不是梦! 一旁的柳绣绣都傻眼了。 怎么就眨眼的功夫,二公子就飞出去摔到了地上?沈绾梨没那么大的力气,难道说,这就是武林传说中的轻功? 沈暮玠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冲到了沈绾梨面前,“沈绾梨,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本想伸手推沈绾梨肩膀一下,但想到刚才那股诡异的力道,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然而,面前的沈绾梨却是直接坐到了地上。 沈暮玠:??? 就在这时,花墙那头传来了女子暴怒的声音:“沈暮玠,你在做什么?” 那女子挽了妇人发髻,衣着华贵却沉稳,颇有当家主母的气势,只是那英姿绰约的眉目略带了憔悴病容,训斥声也带了几分嘶哑,显然身体不好。 “娘,我什么都没做……” 沈暮玠正欲解释,就见地上的沈绾梨竟已飞扑到侯夫人谢氏怀里。 沈绾梨紧紧抱住谢氏,眼泪骤然涌出:“娘亲!” 前世今生,对她最好的除却师父,便是她的亲娘。上辈子,侯府所有人都偏爱沈念娇,对她百般厌恶,唯独她娘亲,始终站在她这边。 只可惜上辈子,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惨死而无能为力。那种感觉何其绝望。 自认回女儿后,谢氏怕将病气过给她,还从未与她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候。 她一时间有些无措,但感觉到衣襟漫开的湿意和女儿一抽一抽的啜泣,她也感觉到了此刻女儿莫大的委屈。 谢氏用手帕擦了擦沈绾梨眼角的泪水,“绾梨,你放心,娘亲都看到了,娘会为你做主的。” 沈暮玠捂着摔疼的屁股蹲,瞪大眼:“不是,娘,你都看到了什么啊?沈绾梨她是装的,我刚才被她甩出去老远,从这,到树那边,你怎么不为我做主啊?” 谢氏冷冷看向沈暮玠,看了眼他指的两个方向,问:“你的意思是,绾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把你甩到一丈地外?” 沈暮玠百口莫辩,但还是觉得憋屈:“娘,我知道这很离谱,但这是事实啊!” 一旁目睹全程的柳绣绣见状,觉得这是个博得沈二公子好感的机会,当即上前道:“夫人,我能证明二公子说的是真的,刚才绾梨真的把二公子甩到了那边。” 沈暮玠激动地道:“对啊,娘,连沈绾梨的丫鬟都能帮我作证,你相信我,我没推沈绾梨,是她把我甩出去了。” 然而,谢氏却是瞥了柳绣绣一眼:“丫鬟背主,寒梅,将她发卖了。” 柳绣绣整个人都傻眼了,她已经被她爹卖过一次了,可不想再被卖第二次啊,当下腿软了,“夫人,我不是丫鬟啊,我是绾梨的朋友,我还是念娇的亲表妹。” 说着她当即看向了沈绾梨:“绾梨,你说是吧?” 沈绾梨:“娘,绣绣说的是真的,虽然她的卖身契还在府里押着,但她确实是我的朋友和沈念娇的亲表妹。” 谢氏:“签了与侯府的卖身契,那便是奴籍。寒梅,将她发卖了。” 柳绣绣气恼,沈绾梨这蠢货,哪壶不提提哪壶,求情就求情,说卖身契做什么! 寒梅当即捂住柳绣绣的嘴,将她拖走。 柳绣绣绝望地看向沈绾梨和沈暮玠,然而都没有人为她求情。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被丫鬟扶着走来,身姿如柳、气质如兰的沈念娇。 柳绣绣飞快挣开了寒梅,扑到了沈念娇面前,抱住了她的腿,“表姐,你救救我啊!我是你亲表妹,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发卖啊!” 沈念娇是听说沈暮玠回来帮她找沈绾梨出气,特意赶来添油加醋的,没想到刚进院子,就又被柳绣绣这个狗皮膏药给黏上了。 她强忍着将柳绣绣踹开的冲动,将她扶了起来,然后看向谢氏:“娘,绣绣与姐姐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为何要将她发卖了?可是她惹姐姐不喜了?那训斥一顿便是了,发卖出去也太残忍了。” 谢氏斜了她一眼,“是我要发卖她,你说我残忍?” 第7章 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吧 谢氏担心沈绾梨心软,眉头微蹙,缓声劝说:“绾梨,这个丫头没规矩,留不得,娘可以帮你选几个更乖巧伶俐的过来伺候你。” “娘,话不是这么说的,绣绣和姐姐的情分哪是其他丫鬟能比的?她虽没规矩,但却率真朴实。何况绣绣也与我有些渊源,姐姐若是不喜她,也用不着这么狠心将人发卖,将人送到芸烟阁便是,多养个丫鬟的事罢了。” 沈念娇惯爱在别人处罚下人时求情,只是动动嘴皮子功夫,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通过别人的狠心显得自己温婉善良,还能在下人们当中拉拢人心。 若是前世,沈绾梨顾忌着与柳绣绣自小长大的情分,也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尖酸刻薄,恐怕早就原谅柳绣绣,执意要留下她了。 但是这辈子,柳绣绣这个白眼狼,就丢给沈念娇吧。 她对谢氏乖巧道:“娘亲,我都听你的。” 柳绣绣不敢置信,尖声质问:“绾梨,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你当了侯府千金就看不上我这个穷亲戚了吗?” 沈绾梨抬手拦住要将柳绣绣拖走的寒梅,对柳绣绣叹了口气,“绣绣,是我没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但念娇是你亲表妹,她也愿意收留你,我自然不能拦着你的前途。” 原本还哭喊的柳绣绣眼睛顿时亮了,她原本还筹谋着要怎么算计沈绾梨,把她赶出侯府,之后再调到沈念娇身边享福呢,没想到现在沈绾梨竟然直接同意了! 柳绣绣抹了把鼻涕,急忙道:“绾梨,是我错怪了你。既然夫人不允许我留在你身边,那我就去芸烟阁伺候我表姐吧。” 沈念娇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发展。 她帮柳绣绣说话,要留下她,只是想利用她给沈绾梨添堵。她可不想给自己添堵啊! 可这会儿柳绣绣已经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她了,那只刚抹过鼻涕眼泪的手还紧紧抓着她的烟罗广袖,让她很是恶心。 可话在前头,沈念娇自是不便直接拒绝的,只能斟酌着道:“娘,我已经霸占了姐姐很多东西了,不想再抢走姐姐在府中最信任的人。” 沈绾梨翻了个白眼,“你抢走的东西也不差这一件了。而且我尊重绣绣的选择。” 柳绣绣点头如捣蒜:“没错没错,表姐,我选你。” 谢氏冷淡地瞥了眼沈念娇和柳绣绣姐妹俩,一锤定音,“既然如此,那便把人带回你的芸烟阁吧。” 沈念娇如鲠在喉,“我听娘的。” 她走的时候以手帕掩唇轻咳了起来。 沈暮玠当即关心了起来,“念娇,你怎么了?” “还不是大小姐,把二小姐推冰湖里……” “青芜,不许多嘴。” 沈念娇轻声呵斥,之后又低咳了几声。 沈绾梨在旁边看着直翻白眼。 【再不许多嘴,也是等丫鬟说完后再说,啧】 正欲对沈绾梨发怒的沈暮玠,脑海里骤然响起这话,不由一愣。 一旁的谢氏也是愣住。 刚绾梨都没张嘴,她怎么听到了她的声音?是她病糊涂了吗? 不过这话倒是说得实在。 谢氏皱眉将沈绾梨拉到了身后,对沈念娇道:“你既染了风寒,便早些回去歇着,莫要把病气过给别人。” 沈暮玠不满谢氏偏袒沈绾梨,“娘,你没听到吗,是沈绾梨害得念娇感染风寒的。” 【胡说,分明是沈念娇自己故意摔到湖里的,一个个都眼盲心瞎看不出来她陷害人的手段】 沈暮玠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念娇温婉善良,怎么可能会设计陷害沈绾梨? 难道他真的误会了沈绾梨,仙女才警醒他? 谢氏则是看了眼身侧的沈绾梨,目光动容。她的女儿,流落在外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回家了竟然还要被人陷害!而且沈暮玠这个当哥哥的,竟然还站在冒牌货身边指责自己的亲妹妹! 谢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怒喝:“绾梨有没有推沈念娇我没看到,但沈暮玠,刚才你推倒绾梨,却是我亲眼所见的!” 沈暮玠觉得冤枉:“娘,我真没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沈绾梨,你陷害我!” 他怒瞪向沈绾梨。 “你还敢凶你妹妹?” 谢氏从旁边湘竹篱上折下根细长竹枝,就朝沈暮玠腿上打去,“在外面赌博撒泼,砸了赌场闹到官府也就罢了,回家竟然还欺负自己妹妹!看老娘不打死你!” 沈暮玠痛得嗷嗷叫,边躲边喊:“娘,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啊!” “你还敢躲?暖桃,给我按住他!” 沈绾梨抱臂在旁看热闹,心下冷笑:【是啊,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就一定为实了吗?沈暮玠,这种被人冤枉,无人相信的滋味,不好受吧?】 沈暮玠逃窜的动作忽然间就停住了。 他愣愣地看向了那边静立在旁的沈绾梨。 他这个妹妹长得瑰姿明艳,便是略施粉黛便美得盛气凌人,但此刻,她眼含泪光,鼻尖泛红,看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沈暮玠的心忽地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下。 是啊,仙女说得对,娘亲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他听府中的人说沈绾梨推了念娇之事,就一定是真的吗? 母亲觉得沈绾梨不可能陷害他,就一如他觉得念娇不可能陷害沈绾梨一般…… 推己及人,沈绾梨被三皇子训斥,被祖母责罚,还被他不信任,该有多委屈。 细长竹枝打在身上,沈暮玠感觉后背小腿都火辣辣地疼,但却不及此刻胸口的沉闷阵痛。 谢氏鞭打了沈暮玠数十下,就已累得气喘吁吁,于是将他驱之别院:“滚去跪祠堂!以后再去赌坊,再欺负你妹妹,老娘打死你!” 沈绾梨幸灾乐祸:【活该啊活该,沈暮玠,你未婚妻浏阳郡主在南风馆夜夜笙歌,你却只能跪在冷冰冰的祠堂里,啧啧】 沈暮玠:?!!!不可能!他和郡主青梅竹马,郡主说非他不嫁,怎么可能背着他夜会小倌! 第8章 沈念娇母亲是罪臣之女 9春夜雾霭沉沉,微雨沁寒。 沈暮玠拖着被打得一瘸一拐的腿去跪祠堂,沈念娇提灯跟在他身后,语气歉疚:“二哥,是我牵连你被娘责罚了。府医说我风寒喝几贴药就能好了,日后你也别去找绾梨姐姐的麻烦了。” 若是以往,她这么以退为进添油加醋,沈暮玠肯定会心疼她,会想办法教训沈绾梨,为她出气。 然而,今晚的沈暮玠听到她的话后,却是异常平静。 他转过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这个自己宠了十多年的妹妹,“念娇,沈绾梨真的推了你吗?” 沈念娇微微一愣,眼里逐渐蓄满泪水:“二哥是怀疑我陷害绾梨姐姐吗?三皇子和祖母当时都在场,你大可以问他们。” 沈暮玠一看到沈念娇哭,又心疼,觉得他不应该被那莫名其妙的声音影响。 他从袖子摸出个碧玺花簪,摸了摸她脑袋,“好了别哭了,二哥相信你,这是二哥今日用赢的银子为你买的簪子,你看喜欢吗?” 沈念娇这才用手帕轻抹去眼角泪水,破涕为笑:“二哥好厉害,回回都能赢银子。你又没败家,小赌怡情,娘不该那么责罚你的。” 这话沈暮玠听着舒坦,“还是妹妹懂我。” 沈念娇把玩着碧玺花簪,笑着问:“二哥待我真好。对了,二哥没给绾梨姐姐送簪子吗?姐姐看到二哥只送了我簪子,会不会生气啊?” 沈暮玠捂了下还疼的屁股蹲,冷哼:“她生气就生气,每回去赌场都要被她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想必她也是不屑收我用赌资买的簪子的。” 沈念娇唇角微微勾起。 虽说娘偏爱沈绾梨,但好在,哥哥们还是站在她这边的。沈绾梨是斗不过她的。 “好了,祠堂寒气重,你早些回去歇息,莫要让风寒加重了。” 沈暮玠打发走沈念娇后,独自在祠堂里面壁思过。 牌位森森,烛光摇曳,四周湿寒。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案边吃着供桌上的糕点,脑海里总在回想那仙女说的话。 起初在赌场的时候,他是相信仙女说的话的。 但是后来仙女说的都太过荒谬了,他都不敢相信了。 浏阳郡主平日里对他这个未婚夫都谨守男女大防,何等端庄守礼,怎么可能背地里去南风馆夜会小倌?难不成他堂堂侯府二公子还不如小倌? 沈暮玠咬着个供品糕点,吊儿郎当地抬头看向那堆牌位:“祖宗们,这肯定是假的对吧?” 然而这时,一阵风吹来,他爷爷的牌位忽然掉了下来,砸到了他脑袋上。 沈暮玠:?! …… 沈绾梨被谢氏带去了主院用晚膳。 谢氏患有头疾,常年服药,刚进屋沈绾梨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似乎是注意到沈绾梨微蹙的眉头,谢氏以为她嫌药味难闻,于是吩咐丫鬟:“暖桃,把窗户打开,散散药味。” 沈绾梨连忙阻止:“不必了,我从前在南村也采药,也闻惯了药味。娘亲体弱不宜见风,还是关着窗的好。” 说起南村的事,谢氏就忍不住心疼地将沈绾梨搂进怀里,“梨儿,这些年苦了你了。当初是娘疏忽,才害得你被贱人调包,流落乡野多年。” 沈绾梨轻叹了口气:“娘,不是你的错,都是小人算计。” “那南村寡妇好大的胆子,竟敢调包侯府千金,可恨老太太为了顾全沈念娇名声,竟还瞒下此事,放过了她!”谢氏气得头疼。 沈绾梨伸手帮她揉了揉太阳穴,缓缓注入了些灵力帮她缓解头痛。 心下却是叹息:【柳氏哪是什么寡妇啊,她是姑丈卫国公养在南村的外室,当初在宝云寺,若没有卫国公帮忙,柳氏怎能如此轻易买通侯府的稳婆调包孩子?】 谢氏刚想夸沈绾梨按得舒服,可话到嘴边,听到女儿的声音却忽地愣住。 那南村的柳氏怎么会是卫国公的外室?一个外室怎么会养在村里? 绾梨好像又没开口,暖桃和寒梅好像也没听到女儿说柳氏是外室的话,莫非这是绾梨的心里话,而只有她这个娘亲能听到? 谢氏觉得这想法荒谬离奇,说出来怕是会被人以为,她头疾渐久连神智都错乱了。 她继续怒斥:“也不知道那柳氏一介村妇,怎么敢生出这样的非分之想!” 沈绾梨只是按着谢氏的太阳穴没说话,她所知道的那些事都来源于前世,如今无凭无据,说出来也难以让人信服。 【柳氏可不是普通村妇,她从前是教坊司舞姬。而教坊司的女子,多是罪臣之女。曾经钟鸣鼎食,又怎甘愿卖艺陪笑度日,所以她才勾搭上了年轻的卫国公。 只是那时候卫国公尚未承袭爵位,想要借侯府的势成功袭爵,所以才向圣眷正浓的襄平侯府求亲,娶了姑姑沈敏。柳氏罪臣之女和舞妓的身份,便是做妾也进不了卫国公府,而京中权贵又对教坊司的姑娘眼熟,所以卫国公才将柳氏送到了宝蕴山下的南村。 柳氏不甘心自己的孩子和她一样身份卑贱,恰好得知母亲孕期与她相近,所以才动了歹念,与卫国公策划了这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如此,沈念娇才从一个不被承认的国公府外室女,成了身份尊贵的侯府嫡女】 沈绾梨在脑海里复盘了一遍上辈子死后才知道的事情,她想得投入,完全没注意到谢氏已怔在原地,心底惊骇。 谢氏本以为柳氏只是一时起了贪念,没想到她竟然是蓄谋已久,而且竟然还有卫国公的手笔!难怪卫国公对沈念娇这个侄女宠爱有加,甚至胜过小姑子生的女儿。 她忍不住回想起当年,太医原本为她预测的孕期还有半个月,小姑子忽然约她去宝云寺祈福。那时候侯爷在外征战,一路上还是卫国公接送的她们。可偏偏就是那时,她早产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卫国公和柳氏的图谋吗?她和小姑子都被蒙在其中。 谢氏虽不知道女儿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但对她就是有种血脉相连的天然信任,这种感觉是她在沈念娇身上从未感受过的。 只是这些事情都还要证据,若她说出自己是听女儿心声才得出这样的结论,怕是会被侯爷和小姑子当成疯子。 “哟,妾来得不巧,夫人在和大小姐叙旧呢。” 听到帘外传来这声音,沈绾梨脑海里顿时拉起了警报! 第9章 沈绾梨说的怎么都是他的词?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了一大口黑锅来了】 听到这声音,谢氏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侧的沈绾梨。 女儿虽然才回侯府没多久,但似乎对于侯府诸事颇为熟悉。 守门的丫鬟进屋就跪下,“夫人,应姨娘执意要来给你请安,她怀有身孕,奴婢不敢阻拦。” 应姨娘身怀六甲,相对于谢氏的枯萎憔悴,她像是春日枝头的桃花,面色红润,眼角眉梢皆是少妇的妩媚风情。 “妾请夫人安。” 谢氏听到这娇媚如水的声音,又忍不住按了下太阳穴,“不是免了你的请安吗?” 襄平侯沈晋安大半辈子征战沙场,久居军营,不近女色,与她成亲生子也是例行公事,夫妻俩倒也算相敬如宾。 这么多年来沈晋安连个通房都没有,她曾为了避免落下个善妒的名声,主动帮他纳妾,可却被他呵斥浪费银子,有钱不如捐作军费,才就此作罢。 可却在前些时候,他却从边境带回来了个怀孕的女子,给了她名分。 而自应姨娘进府以来,没少整出幺蛾子,以至于她和沈晋安争吵不断,头疾愈重。 应姨娘笑声如娇莺,“夫人免了妾的请安,是夫人大度,但妾来请安是妾的本分。这位便是大小姐吧,妾这些时日在屋中养胎,还未见过,这容貌气度,果真像极了夫人,真是让妾惊为天人。” 沈绾梨悠悠调羹,“姨娘谬赞了,若无事,还望莫要扰我与母亲共叙天伦。” 然而,应姨娘却像是没听到沈绾梨的话一般,上前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然后强忍着瓷碗传来的滚烫温度,跪在地上将汤呈给谢氏。 “夫人,妾前些日子害得你与侯爷生了嫌隙,理应前来赔罪的,就让妾服侍你用膳吧。” 谢氏惊得连人带椅子退了一步,“你又想干什么?我可没让你跪着服侍我。” 沈晋安后宅简单,她大半辈子都没宅斗过,现在都是四个孩子他娘了,真斗不动啊! 寒梅想从应姨娘手里接过羹汤,将她扶起来,但应姨娘始终不配合,而是执着地看向谢氏:“夫人亲自接了妾的羹汤,妾才安心。” 谢氏正欲伸手去接,可这时,身侧的女儿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 【别接,这羹汤一接绝对会洒,一洒绝对会被沈晋安看到】 果然,下一刻门口就传来了男人略带愠怒的声音:“谢芳林,你又对葭葭做什么?” 沈绾梨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着赭红色锦衣华袍的魁梧男子绕过花鸟刺绣屏风大步走来。这中年男子身姿挺拔魁梧如孤松,虽胡子拉碴略显粗犷,但难掩五官硬朗剑眉星目,既有武将的潇洒落拓,也有王侯贵公子的风流倜傥。 这便是前世将她视为叛徒,大义灭亲处死她的父亲,襄平侯沈晋安。 【长得人模狗样,可惜是个睁眼瞎】 沈晋安脚步一顿,皱眉环顾四周。 这声音空灵如天音,不似从人口中说出来的。睁眼瞎说的是谁?反正不是他。他眼力好着呢,拔箭百步穿杨,弯弓满月可射虎穿鹰! 谢氏一听到沈晋安的声音火气就大,“我坐这都没动,我做了什么?是她自己非要跪下的,寒梅拉都拉不起来!” 应姨娘双手都被烫红了,神色隐忍地道:“侯爷,是妾自愿的。” 沈晋安瞥了她一眼,“没看到葭葭的手都被烫红了吗?谢芳林,你就不能伸手接一下吗,扶她起来吗?” 【那要是我娘接了,被烫的不就是我娘了?这么烫的汤让我娘喝,应葭葭这是想烫死我娘,其心当诛啊!】 沈晋安一怔,诧异地看向了沈绾梨。 刚才他听到的,是沈绾梨的声音?不过,好像,也有些道理? 谢氏冷笑:“她爱跪就自个跪着吧。” “葭葭,你快起来。” 沈晋安见她怀孕辛苦还跪着,当下接过她手里的汤碗,扶她起来。 可他是武将举止粗鲁,羹汤又盛得满,刚接过就洒了出来,烫到了他的手。 沈晋安下意识松手,羹汤直接洒在了他手上和应葭葭身上。 应葭葭被烫得痛呼:“啊!” 沈绾梨见状当即责怪道:“爹,你明知姨娘有孕,怎可烫到了她?” 沈晋安和谢芳林都是一愣。 总感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只是,以往欺负应葭葭的从谢芳林变成了他沈晋安,训斥人的从他沈晋安变成了沈绾梨。 沈晋安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谢芳林常说的那句话:“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他似乎也反应了过来,继续解释:“是她盛的汤太烫了!” 然而,对面的沈绾梨却是一脸的愤怒:“爹,姨娘那么娇弱都能端着热汤跪那么久,怎么你就接那么一会就烫?你不要再推卸责任了!” 沈晋安神色微滞。沈绾梨说的怎么都是他的词? 应葭葭这回倒是真心实意地说:“大小姐,你误会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可沈绾梨却义正言辞:“姨娘,你不必说了!我看得明明白白,就是我爹把汤洒了,才烫伤了你!” 【哈哈哈,渣爹,你懂我娘平时被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是什么感受了吗?】 原来女儿是在帮她出气。 谢芳林的心不由一暖,看着沈晋安那猪肝色的表情,也有种风水轮流转的爽快。 于是她助纣为虐,也训斥:“没错,沈晋安,你太过分了!虽说妾通买卖,但应姨娘到底怀了你的骨肉,你怎能对她如此粗鲁!” 沈晋安满脸的一言难尽。 要不是听到了沈绾梨的心声,他真要以为,这个女儿是在为他的妾室打抱不平了。 “啊。” 应葭葭忽然捂着腹部,弯曲着身子,浑身颤抖冷汗直冒。 丫鬟摸到她身后裙摆上一股湿热,低头看到有血渍蔓延,惊呼:“血!姨娘小产了!” 应葭葭紧紧握住了沈晋安的衣袖,惊慌害怕地望着他:“孩子,侯爷,我的孩子……怎么会这样……” 丫鬟扶着应葭葭,看了眼谢芳林,“是不是夫人让姨娘跪了太久的缘故。” 沈晋安转头怒视谢芳林,“谢氏!要是葭葭的孩子要是……” 然而,沈绾梨的嗓门比他还大:“爹,姨娘的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吗?都怪你刚才打翻了热汤,烫到了姨娘,害得她动了胎气!” 第10章 嘴上一口一个爹,心里骂王八蛋 沈晋安猝不及防又被女儿骂了个狗血淋头,以至于把他原本要发难谢芳林的话都卡壳了。 他黑着脸:“沈绾梨,你给我闭嘴!葭葭流产分明是因为谢氏……” 沈绾梨却是摇头叹气:“爹,你太让我失望了,没想到你堂堂襄平侯,害妾室流产,竟然还推卸责任!你没来之前,姨娘什么事都没有,你一来,就害得姨娘出事,孰是孰非我都看在眼里。寒梅,这就去请府医过来!” 寒梅看得一愣一愣的:“是。” 府里公子们都敬畏侯爷,大小姐倒是好生勇猛。 沈晋安盯了沈绾梨一眼。 前几日他接这丫头回府的时候,她还对他孺慕有加,怎么这才几日,就对他如此厌恶?反倒是维护起谢芳林! 不多时,寒梅就将府医请了过来。 “府医,你快给我们姨娘瞧瞧,她是不是……” 丫鬟和府医交换了个眼神,想暗示他说姨娘是跪久了才动的胎气。 然而,不等她话说完,沈绾梨又打断了她:“府医,你说说,姨娘当真是被烫到受了惊吓才动的胎气吗?” 府医一听,没错,之前和应姨娘对好的口供就是这样的! 应姨娘说了,她会跪着给夫人端汤,在夫人接的时候故意把汤打翻,烫到自己,惊吓过度小产。而他只需要帮他作证,坐实夫人的罪名即可! 他当即把脉,也没再看应葭葭和丫鬟着急暗示的眼神,沉吟道:“不错,侯爷,姨娘确实是惊吓过度才动的胎气。姨娘体弱,此胎怕是难以保住,若不好好调理,日后恐再难有身孕。” 说罢,他就低头等着襄平侯怒斥侯夫人。 然而,襄平侯却是沉默了。 就连原本要哭着求沈晋安为自己做主的应葭葭,也不知道这出戏该怎么演下去了。 府医抬头,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哈哈哈笑死我了,果然还是一样的话本,应葭葭买通府医的时候准备陷害我娘的时候,恐怕都没想到,烫伤她的人会变成沈晋安那个王八蛋吧】 沈绾梨心底大肆嘲笑,面上却是义正言辞:“爹,你听到了吗?连府医都说了,姨娘小之所以会小产,是因为被你吓到了!” 沈晋安目光怪异地盯着她,默默咬了下后槽牙。 小兔崽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嘴上一口一个爹,心里骂我王八蛋! 不过,这竟然是应葭葭为了陷害谢芳林买通府医设的局吗? 同样听到沈绾梨心声的谢芳林,忍不住搂紧了女儿,心下熨帖,但听到应葭葭竟然买通了府医陷害她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还好,黑锅没扣在她头上。 她冷声道:“沈晋安,你小妾小产的事,娘要是问起,你自个担着!” 沈晋安本来就冤,得知应葭葭竟然是故意设计流产后,更冤了。 他目光阴恻恻地看向府医,“应姨娘这一胎,当真保不住了吗?” 府医心虚地低头:“是。小人无能为力。” 沈绾梨慢吞吞地喝着羹汤,看戏。 【你当然无能为力啦,毕竟应葭葭本来就是假孕,不然怎么会趁着渣爹你百忙之中回府的空隙,特意到娘面前栽赃陷害呢?毕竟这胎再不顺理成章地流掉,她可就要露馅啦。不过反正现在被她陷害的不是娘,这黑锅渣爹你就自个背吧~嘻嘻~】 沈晋安:!这锅谢芳林不能背,他就能背了吗? 沈晋安面色阴沉,对身后随从吩咐:“横槊!去请太医过府!本侯就不信了,这一胎连太医都保不住!” 正欲回房歇息的谢芳林又默默坐了回来。 她也想看看,若是沈晋安知道应葭葭有意栽赃陷害,会如何? 听到沈晋安要请太医,应葭葭急了,连忙阻止:“侯爷,这么晚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没能保住这胎,是妾福薄罢了。” 谢芳林怎么可能让她糊弄过去,“事关侯府子嗣,自然马虎不得。应姨娘如此抗拒,莫非小产之事有内情?” 应葭葭被这话堵住,见就连沈晋安都投来了怀疑的目光,纵然心中焦急,也不敢再言。 横槊很快就将张太医请了回来。 张太医提着药箱进来时还骂骂咧咧:“你们襄平侯是强盗吗?老夫都快睡着了,你这随从二话不说就把老夫掳上马来,老夫再怎么也是正六品院判,竟然让我给一个侯府小妾看病?” 沈晋安大马金刀地坐在边上,“本侯问你看不看?” 他是武将出身,上过战场立了战功才拼来的爵位,身上带着肃杀气。 张太医愤愤不平地将手帕盖在应葭葭腕上,只一诊脉,就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襄平侯怕是想子嗣想疯了,你这妾侍脉象平稳正常,既无流产之兆,也无滑脉之喜。侯爷为国事操劳,夙兴夜寐,这十多年都再无子嗣,恐已雄风不再,不妨让老夫帮你探探脉。” 谢芳林不客气地嗤笑出声,“侯爷可莫要讳疾忌医。” 沈晋安没好气地瞪了谢芳林一眼,之后目光幽幽看向应葭葭,“应氏,本侯好心收留你,你为何假孕骗我?还设计这一出,陷本侯于不义?” 应葭葭慌乱极了:“侯爷,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之前府医给妾诊脉,明明说妾有喜了。妾的肚子也确实大了啊。” 府医看了应葭葭一眼,知道她是打算把锅都推给他,但却不敢反驳。 张太医在宫里对这些假孕争宠的招数都司空见惯了,那些娘娘们可玩得高端多了,打了个哈欠道:“吃胖的。都几个月了,有没有来月信,姨娘没点数吗?” 谢芳林没少被应葭葭陷害,这会儿自然少不了落井下石,“就是!这一开始如果是府医误诊,那后面应葭葭你来月信时难道还不知有没有怀孕?就算你不知,身边的丫鬟婆子总该知晓吧?我看你陷害侯爷是假,最初分明是想陷害本夫人!” 应葭葭被质问得小脸煞白,只是双目泪眼涟涟地望向沈晋安。 沈绾梨在旁边乐得看热闹,还求知欲很强地跟张太医请教,“张太医,敢问应姨娘并未小产,那身后这滩血怎么回事?” 张太医伸出手指沾了些地上的血,放鼻子边嗅了嗅:“哦,鸡血。应该是用了什么东西装着绑在腿上的。” 谢芳林给寒梅使了个眼色。 寒梅跟在谢芳林身边,早就看不顺眼这位总是挑拨侯爷和夫人感情的应姨娘了,当即上前让两个婢女按住应葭葭,伸手往她裙底里掏。 张太医等一众外男早极有眼力地背过身去。 “夫人,侯爷,从应姨娘裙子里掏出这个。” 第11章 谁让你上辈子亲手杀了我呢~ 寒梅将那血淋淋的东西呈给张太医看。 张太医瞟了眼:“哦,原是用洗干净的鱼泡来装鸡血,只需用指甲戳破,就能血流如注。” 就连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沈绾梨都忍不住感慨:“厨房的鱼泡竟还有此妙用,姨娘大才啊。” 谢芳林忍不住冷嘲,“原来是这样的拙劣手段,那从前每次侯爷训斥我害你的心上人动胎气,又算什么?” 【算他眼瞎!】 沈晋安瞪向沈绾梨。 沈绾梨眼神无辜纯澈,仿佛在心底狂骂他的不是她。 沈晋安无奈看向谢芳林,似要反驳什么,但到嘴边只剩下一句:“从前是我错怪了你。” 谢芳林淡淡偏过头,只是问寒梅:“按大燕朝律,妾室以下犯上,构陷主母,该当何罪?” 寒梅昂首:“乱棍打死!” 谢芳林:“侯爷听到了?” 应葭葭却好像有所依仗般丝毫不慌,只是眼眶发红地望着沈晋安,声音哽咽:“侯爷,你曾答应过会照顾妾的余生,当真要让夫人将妾乱棍打死吗?那还不如当初就让妾死在边境。” 沈晋安皱了皱眉,无奈地看向谢芳林:“夫人,葭葭于我有恩,曾救过我的命。此事就网开一面吧。日后我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 应葭葭跪在沈晋安身侧,对着谢芳林挑衅般的唇角微勾。 看吧,你夫君,即便知道我假孕陷害你,依旧站在我这边。 谢芳林气得头疼,扬起手掌扇了她一耳光。 “葭葭!” 谢芳林听着就烦,又扬起掌扇了沈晋安一耳光。 一旁拢着袖子看热闹的的沈绾梨和张太医都幸灾乐祸。 【打得好,打得妙!你的救命之恩,凭什么要让我娘来还啊?沈晋安真是个王八蛋,啧,谁家正经人让救命恩人给自己做妾啊!】 沈晋安忍不住辩驳:“夫妻一体,谢芳林,你我便不能相互体谅一下,给葭葭一个容身之地吗?” 谢芳林头疼欲裂,愈发暴躁:“你又何时包容过我!哪次被你的葭葭陷害,被禁足的不都是我?” 沈晋安墨晕般的双眸沉沉地盯着谢芳林,似乎想反驳什么,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夫妻俩气氛剑拔弩张,像是随时要爆发激烈的争吵。 然而这时,他们又听到了沈绾梨的心声—— 【吵起来吵起来,最好能吵到和离!等候府快要灭门了,我就带着娘远走高飞,嘻嘻~】 两人都是一怔。 候府灭门,是什么意思?绾梨到底知道什么? 【虽然我知道你们有误会,渣爹以为娘一直在帮候府的政敌传递消息,娘以为应葭葭真是渣爹心上人还和她有夫妻之实,夫妻俩凑不出一张嘴,但是,我才不会帮你们澄清误会呢~我就是要让渣爹伤透娘的心,让娘跟我一起离开候府~】 听到这,谢芳林眉头微蹙。 她听得出来绾梨对她的维护,只是,她才刚回府,怎会对沈晋安有那么大的敌意?谁因为女儿心疼她吗?可是,候府灭门到底是为什么啊! 沈晋安则是快要被沈绾梨的心声给气死了。 孽女!这个孽女,当初还是他把她带回府,她竟然这么报答他! 还不如让她死外面算了! 【渣爹啊,虽然你没做对不起娘的事,收留应葭葭也是出于大恩大义,但你也别怪我拆散你们,谁让上辈子,你冤枉我通敌叛国,亲手杀了我呢~】 沈绾梨的心声幽幽吐出,原本盛怒的沈晋安,瞬间僵滞在了原地,所有的怒火都在一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遍体发冷。 他愣愣偏头看着身侧那明艳似骄阳般的少女,心口似有无数细针扎穿般,细细密密地痛。 即便是在战场上,被敌人的箭矢射穿肩膀,他也不曾有过如此窒息难受的感觉。 上辈子,他竟然错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怎么可能…… 虽说他被这小兔崽子的心声气得想让她死外面算了,但也只是一时气话,毕竟亏欠她良多,怎么也不可能不管她。 这小兔崽子虽然气人,他也不至于杀了她啊……她毕竟是他期待着降生,又失而复得的女儿啊。 可是……如果所有通敌叛国的证据在前,大燕朝危难之际,他真的不会大义灭亲吗? 沈晋安不敢想。 谢芳林则是瞬间抱紧了面前的女儿,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虽然她不知道女儿的前世都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她害怕失去她。 沈绾梨感觉到肩膀传来的湿意,疑惑回头:“娘,你怎么了?” “娘没事。” 沈绾梨抱着她,瞪了沈晋安一眼:【难道是被渣爹气哭的?王八蛋一个,上辈子没保护好娘,让娘惨死也就罢了,这辈子竟然还为了个居心叵测的敌国细作欺负娘?】 沈晋安愣在原地,甚至想直接开口询问:上辈子谢氏怎么会惨死?应葭葭不是忠烈遗孀吗?怎么会是敌国细作? 可是,想到沈绾梨对他的态度,他知道自己问了也不会有结果。很可能她知道他能听到她心中所想后,甚至都不在心里想这些事情。 应葭葭见沈晋安和谢氏对视半晌都没吵起来,捂着红肿的脸,添油加醋:“侯爷,都是妾的错,夫人要打就让她打吧,只要您能开恩给妾留一条活路就好。” 谢芳林目光冷冽地扫射向沈晋安。 这种目光比之前更冷。 这让沈晋安明白,谢芳林和他一样,也听到了绾梨的心声。 但沈晋安身居要职,比谢芳林更擅长隐藏情绪,所以谢芳林并不知晓,他也听到了沈绾梨的心声。 她本以为沈晋安会像以往一样,为应葭葭出头。 然而,沈晋安却是别开了头,冷声道:“应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横槊,将她押入水牢!”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诧异了。 水牢,那可是襄平侯审讯犯人的地方! 府中下人犯了错,最多就关柴房饿上两天,或是打了几个板子发卖了,可从未有过关水牢的。 就连应葭葭也都花容失色了,“侯爷,你不可以这样,你忘了当初在边塞你答应过我……唔唔……” 然而,应葭葭话还没说完,就被横槊用鞋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第12章 他非打死那小子继承他的赌资 沈绾梨和谢芳林都诧异地看向沈晋安。 沈绾梨真诚建议:“爹,听说水牢那种地方不是人待的,姨娘一介弱女子受不了那样的苦,还是给她个了断吧。” 沈晋安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给我……” 他本想让沈绾梨闭嘴,可一想到在沈绾梨的印象里,他上辈子冤枉她杀了她,又觉得心虚,说不出重话。 于是只能忍气吞声:“你给我回凉月阁待着!我自有决断。” 沈绾梨:“哦。” 【渣爹和老糊涂祖母不愧是母子,连说的话都差不多。凉月阁那破地方,到处都是虫蛇,下雨天还漏水,除了方便翻墙外,有什么好待的】 沈晋安、谢芳林:???翻墙?女儿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 谢芳林对女儿愈发愧疚,女儿回来,本属于她的芸烟阁被沈念娇霸占着,自己却要住在年久失修的凉月阁。 沈晋安也觉得要补偿下这个女儿,振了振袖子,将身上仅剩的几两银子都甩在了餐桌上,对沈绾梨说:“这些银子拿去花吧。” 虽然没多少,但沈绾梨从前在南村用的都是铜板,从未见过银子,想必眼下见到也会惊喜吧。 沈绾梨略为嫌弃地撇了眼,转身离开,“还是爹自己留着吧。” 【笑死个人,这点银两都拿的出手,打发叫花子呢,沈暮玠去赌场输掉的零头都不止这么点了】 这话谢芳林倒是深以为然,让寒梅从嫁妆匣子里拿出一沓百两银票,对沈绾梨说:“喜欢什么就去燕京城里买,不够娘这还有。” 沈绾梨笑眼弯弯:“谢谢娘。” 沈晋安则是暗暗咬了咬后槽牙,但脑子里想着的却是二儿子沈暮玠。 他在累死累活地凑军费造装备,一两银子恨不得掰成二两用,沈暮玠那混小子,比他有钱也就算了,竟然还背着他赌博败家! 他非打死那臭小子继承他的赌资不可! 众人退下后,谢芳林皱眉看向沈晋安,恶声恶气问:“你还杵这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应葭葭关进自己的地盘,就是以防别人插手,想要袒护她。” 沈晋安按了按太阳穴,“夫人,我好不容易从军营回来一趟,你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还不是因为你……” 谢芳林的话一顿,她想起,绾梨前世的那些事情都还未发生,如今的沈晋安,也不知道他未来会冤枉绾梨,杀了绾梨。 沈晋安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夫人了。其实应葭葭与我并无夫妻之实,我纳她为妾,原也只是为了给她和徐柬的遗腹子一个归宿。” 从前是他不知自己与谢芳林之间有误会,同她呕气,才不肯坦白应葭葭的身世。但听了沈绾梨的心声后,他不想与谢芳林误会至死。 若是从前,谢芳林听到沈晋安这样的解释定会嗤之以鼻,完全不信。可她刚听完女儿的心声,对此倒不算意外。 “夫人可还记得,几个月前的我惨胜昭国、重伤归京之事?那日我与一队人马被伏击,身陷关外,势单力薄,险些命丧于此,是一个叫徐柬的屠夫,与我身形相似,穿着我的衣衫引开骑兵,让我得以回到军营,带兵打退昭军。 徐柬家中仅有一名怀孕的妻子,那边是应葭葭。他生前将她托付给了我,我便将她带回了燕京。原本想要将她安置在外,却被御史弹劾养外室,恐污了应氏清誉,才将她带回候府,给了她姨娘的名分,给她锦衣玉食。” 谢芳林听得认真,她虽是妇孺,却也心系家国天下,“原来如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徐柬倒是一位忠烈之士,不枉侯爷为他照顾妻儿。” 沈晋安没想到谢芳林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谢芳林质问:“可是你为何不告知于我?” 她与沈晋安虽貌合神离,但好歹是他多年发妻,若是早知道有这些事,她哪里会跟应葭葭计较? “是我误会了夫人。夫人与兵部侍郎夫人是手帕交,可于战事上,兵部侍郎一向是主和派,襄平侯府是主战派,两相矛盾,主和派不乏盼着我死,免得再兴战事的……我以为是夫人无意泄露了我书房的机密,以至我险些命丧沙场。” 沈晋安此前一直因此事怀疑过谢芳林,对她有些嫌隙,其实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证据证明谢芳林的清白。 可是,沈绾梨的心声已经多次得到了证实。 她既然说误会在这,那定然就是如此。 谢芳林微微愣住,原来女儿说的沈晋安对她的误会是这个吗? 她气恼地锤了下沈晋安的胸膛,“你在胡乱怀疑些什么,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我怎么也不会害你!我虽进过你的书房收拾东西,也与兵部侍郎夫人交好,但机密信封一概不曾打开,也不会妄议军事。” 沈晋安垂眸,握住了她的手:“是,夫人,是我错怪了你。夫人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谢芳林感觉被握着的手微微发烫,触电般地收了回来。 想到什么,她忽地定定仰首看着面前的男人,“沈晋安,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们欠绾梨的太多了,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护着她,就算你死,都不能伤她害她,否则……否则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沈晋安耳边仿佛又浮现起了沈绾梨的心声,他愣愣道:“好。夫人,我答应你。” 想到沈绾梨还曾说过谢芳林前世惨死一事,沈晋安心口阵痛,他哽声道:“夫人,你会长命百岁的。” 谢芳林冷哼:“你少来气我,我就能长命百岁!还有你那应葭葭,她屡屡栽赃嫁祸的做派,委实不像忠烈遗孀。连她腹中的胎儿都是假的,也不知她的身份是不是假的,说不准是哪国细作,侯爷还是好生查查的好,可别牵连了候府!” 沈晋安补的绾梨欢心,定然不能像她一样和绾梨心意相通,也只有她才能提醒一下他。 沈晋安煞有其事地点头,“我听夫人的。” 第13章 沈暮玠抓奸 1夜过三更,行人渐少,但燕京城中的纸醉金迷繁华地才花灯初上。 沈暮玠悄悄从小门出府后,就直奔南烟馆。 他一定要验证一下,仙女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南风馆老鸨一见沈暮玠的衣着打扮,便知他非富即贵,当即扬起脸扭着腰走来,笑得谄媚:“贵客要找哪位公子作陪?我们南风馆新来了位柳叶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绝色,贵客可要一见?” 沈暮玠被她身上的脂粉味呛得后退半步,“不见。我问你,浏阳郡主在哪?” 老鸨脸色微变,皮笑肉不笑:“客人说笑了,浏阳郡主那多金尊玉贵的人物,我怎知在哪?” 沈暮玠平日里混迹赌场,没少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知道这样的人就没有不见钱眼开的。他直接从袖里掏出来一叠银票,在手上拍了拍。 老鸨笑容顿时真诚了许多,她接过银票数了数,揣兜里,压低声音说:“二楼正东边绘有海棠花的屋子。郡主今夜已有人陪了,但公子好相貌,若是温柔些,想必也不难把郡主哄回去,可千万别搅了郡主雅兴,我们可担待不起。” 沈暮玠脸色黑了黑,这老鸨竟然把他堂堂侯府二公子,与那些青楼小倌相提并论。 但眼下,他顾不上收拾这老鸨,快步就朝二楼跑去。 他原本只是想用银票诈一诈那老鸨,想着问不出来就算了,可没想到竟然还真诈出来了。 南风馆与寻常秦楼楚馆不同,楼内皆是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少年,来客男女皆有,男客也不全是断袖之癖,也有些猎奇心强的,而戴着幕篱遮遮掩掩的多是深闺寂寞的贵妇人。 楼内丝竹流响,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沈暮玠无心欣赏,他快步跑到了海棠花纹的客房外。 隔着门,房内传来了猫叫般的声音。 他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回应,但叫唤声不停,反而更为高昂了起来。 沈暮玠额角青筋微跳了跳,这是把他当作给他们助兴的一环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踹开了房门。 房间活气生香,床上红纱浮动,隐隐可见人影。 那女子自纱帐间露出个脑袋,鬓发散乱,簪钗横歪,眉眼胭脂绯红满是媚态。 若非亲眼所见,沈暮玠也难以想象,这竟会是燕京城中人人皆夸赞端庄守礼的浏阳郡主萧胭。 看到闯入屋中的人是自己的未来夫婿沈暮玠,萧胭也依旧不慌不乱,而是歪头笑了下,“是你啊,沈暮玠。要一起么?” 沈暮玠整个人仿佛石化在原地,都快要裂开了。 他别开头,拳头攥紧,“郡主,你若不满与我的婚事,大可以求太后退婚,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羞辱?” 萧胭黛眉微挑,笑得花枝乱颤,声音却忽地冷了下来,“沈暮玠,别不识抬举。我乃宗室贵女,忠烈王府在世唯一的子嗣,你不过是臣子之子,一介白身,先君臣后夫妻,难不成还要我为你守身如玉?还是说,只许你们男人三妻四妾,便不许本郡主偶尔拈花惹草?” 沈暮玠气得满脸通红,甚至红了整个脖子,依旧是别着头,咬牙切齿:“萧胭,你不要脸!我连个通房都没有,何时拈花惹草了?” “啊?你连个通房都没有啊?” 萧胭轻掩朱唇,杏眼瞪大,像是惊讶,“那侯府二公子可真是纯情呢~” 随后她又像是装够了似的,挪开手掌,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沈暮玠感觉她像是在嘲讽自己,皱着眉:“你堂堂宗室贵女,更当以身作则为燕京女子表率,怎可如此自轻自贱!” 萧胭神色慵懒地披上衣裳,笑得依旧没个正形,“沈暮玠,你忽然这么正经,我还怪不习惯的。其实你这副容貌,我一向是喜欢的,只可惜……” 说到这,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略带遗憾。 沈暮玠皱眉:“可惜什么?可是我或者襄平侯府何时得罪了郡主?” 萧胭眸光微深了几分,语调依旧轻快,“不,只可惜,本郡主是不会为了你这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的。天下美男无数,凭什么你们男子便可荤素不忌肆意采撷,我浏阳郡主如此尊贵却要身受桎梏。” 沈暮玠:“没想到郡主是这么想的,那平日里郡主的端庄守礼都是……” 萧胭点头,“对,都是装的。既然被你发现,那我就不装了。沈暮玠,其实各玩各的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娶了郡主光耀门楣,我嫁给你也得以自由,两全其美。” 沈暮玠从未遇到过如此离经叛道的女子,甩了甩袖,转身道:“不必了。烦请郡主禀明太后,退掉这门婚事,彼此顾全些颜面。” 萧胭:“我若是不呢?” 沈暮玠觉得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子,“我亲自去退。”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丢下一句话后便摔门跑开了。 待他离开后,萧胭身后的床上才翻身下来一个容色姣好的女子。 她只穿了里衣,但动作干练,不像是烟花女子,跪在地上的姿势也身子板正挺直。 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郎也从床上下来,跪在一旁。 少年抬眸,轻声说:“郡主,退掉襄平侯府的亲事于我们百害无一利。” 萧胭抬起玉足轻挑了挑他下巴,语调略带玩味:“我知道,但是玉笛,你舍得我嫁给那草包吗?” 她又轻捏了下地上女子的下巴,笑道:“还是鹂儿舍得?” 鹂儿:“我都听郡主的。” 玉笛皱了皱眉。 萧胭无奈摊手:“再说如今这情况,沈暮玠铁了心要退婚,我有什么办法。” 玉笛:“郡主刚才明明可以不那般……故意挑衅他。” “那这事怎么圆?一群人约见在南风馆这个地方,却不做那档子事,岂不是摆明了告诉旁人,我们在这是为了在掩人耳目?别忘了,他可是襄平侯之子。若是让他知道我们的身份,玉笛,你觉得你能活着走出燕京吗?”萧胭说到这轻笑了声。 第14章 警示他的仙女真的是沈绾梨 沈暮玠满身酒气,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侯府。 原来仙女说的都是真的。 浏阳郡主真的给他带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 那念娇落入冰湖之事,也真的是她为了陷害沈绾梨,故意为之吗? 一夜之间,沈暮玠的两个坚定的信念都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但他没忘记自己现在还在被母亲罚跪祠堂。 所以沈暮玠又偷偷摸摸回到了祠堂,他决定抱着爷爷的牌位哭诉一下。 但是,刚进去,他就见烛光隐隐之间映照出一个威严高大的身影。 沈暮玠猛地吸了一口气,感觉酒意瞬间清醒了大半。 “又是哪位祖宗显灵了吗?” 那巍峨的身影缓缓转过头,正是他常年驻守军营的父亲沈晋安。 “爹!” 深更半夜,春寒料峭的,沈暮玠看到父亲伟岸的身影,忽地有些感动:“爹,你难得回府一趟,竟然还来祠堂看我。” 然而,还不等他和父亲互诉衷肠,就见他慈爱的父亲抽出了一把重剑,就着剑鞘朝着他腿上打来:“臭小子,我打死你,去赌啊?回来还欺负你妹妹啊?你娘罚你跪祠堂,竟然还阳奉阴违,到处乱跑啊?” 沈暮玠腿上被她娘打的鞭伤还没好,就又被亲爹追着打,绕着整个祠堂鬼哭狼嚎:“爹,我知道错了!祖宗,我真的太惨了!仙女,你救救我吧!” …… 春雨淅淅沥沥,芭蕉点点滴滴。 这一夜沈绾梨睡得很好。 一大早,她被叫去了老夫人的鹤寿院用膳。 沈念娇的芸烟阁就在鹤寿院旁边,平日里来鹤寿院来得殷勤,这会儿已经伺候在老夫人身边了。今日她带的丫鬟除却平日的青芜,还多了个柳绣绣。 老夫人还在问她:“你身边这个,不是绾梨带回来的丫头吗?” 沈念娇:“是,她惹了姐姐不喜,我不忍她被发卖,就留在了身边。” 老夫人一向是了解这个孙女的,“念娇心善。” 沈绾梨进门听到这对话,轻嗤了声,“念娇妹妹,昨日忘记同你说了,你这表妹是我在老鸨手里花五两银子买的,我手头紧,还望你把这赎身的银子还我。妹妹如此心善,想必不会赖账才是。” 沈念娇笑容微僵,没想到沈绾梨不等她在祖母面前上完眼药就过来了。 老夫人果然皱了皱眉,略有几分不喜,“念娇,这个丫鬟是烟花之地的女子?还是你生母身边的人,怎会沦落到那等腌臜之地?” 若是从前,她还不会多想,可此前听了沈绾梨的心声,知道沈念娇可能和她生母有着多年联系后,这就不得不让老夫人多想了。 沈念娇以为老夫人介意的是柳绣绣在烟花之地待过,当即解释:“祖母,绣绣被父母买去青楼,也是可怜,好在有姐姐相救才没污了身子。” 老夫人才知道还有这前由,赞许地看了眼沈绾梨,“绾梨心善。” “姐姐,我身上没带银两,但带了不少簪子,你挑挑看可有喜欢的,就当用来抵债如何?” 沈念娇从发髻上拔下几根簪子,摊开手展露在沈绾梨面前。 金簪银簪玉簪俱全,小巧玲珑做工精细,显然都价格不菲,组合在一起华贵典雅却不显累赘。 其中一看就最值钱的当属那根镶宝石碧玺花簪。 花簪镀金点翠,镶嵌碧玺、珍珠、翡翠,缠作芙蓉,清丽绝尘。 沈绾梨毫不客气就挑走了那根。 但沈绾梨刚拿走,沈念娇就眉头微蹙,面露些许不情愿:“姐姐可否换一根?” 沈绾梨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念娇,不明白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沈念娇不舍地说:“不是妹妹小气,只是姐姐,这根碧玺花簪,是二哥哥昨日回府才刚送我的。” 她又好奇地问:“话说,二哥哥回府给姐姐送了什么礼物啊?” 沈绾梨看出来了她眼里的挑衅,瞬间明白了,沈念娇这是要跟她炫耀呢。 若是从前,亲哥哥只给假千金送礼物,不搭理她,沈绾梨肯定心里不平衡,感到伤心,但现在她只是无语。 【沈暮玠昨天回来就找我打架,你还来看热闹了,有没有给我送礼物你没点数吗?】 沈暮玠刚进门,听到沈念娇和沈绾梨的对话,皱了皱眉。 念娇不是明明知道他只给她送了簪子吗?怎么还跑到祖母面前告状?还嫌他被打的不够多吗? 但紧接着,他就听到了那道熟悉的空灵声,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仙女?仙女终于又出现了! 可是,他昨天只和沈绾梨打了架啊…… 沈暮玠的目光落在了餐桌前的沈绾梨身上,整个人再度受到冲击。 所以…… 警示他的仙女真的是沈绾梨?! 难怪仙女的声音和沈绾梨的一模一样! 老夫人忽然询问:“暮玠,你昨日回府,只给念娇准备了礼物,忘了绾梨了吗?” 沈暮玠感觉身上他爹和娘打的伤隐隐作痛,下意识地就疯狂甩头。 他当下挤出来一个笑容,“没有!祖母,绾梨可是我亲妹妹,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她?” 老夫人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看到兄妹和睦的欣慰:“你给念娇送的碧玺花簪很好看,给绾梨准备了什么?快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沈暮玠从袖里搜罗许久,他哪还有第二个簪子啊,于是只能忍痛掏出来一叠银票,欲哭无泪地递给沈绾梨。 昨晚,他爹去祠堂对他一通棍棒伺候之后,还收缴了他的赌资,说是不义之财要充公。 这一千两银票,是他拼死藏下来的。 本想用来去赌场回本的。 但是现在,为了讨好仙女,他只能忍痛割爱了。 他对沈绾梨说话带了真心实意地讨好:“妹妹,昨日是二哥不对,这是二哥给你送的礼物。你刚回府,二哥也不了解你的喜好,所以没私自为你买首饰,只能赠予这些铜臭之物,你若看中什么,便随意去买。” 沈绾梨闻言有些惊讶。 【沈暮玠今日是转性了?】 【不过,谁会嫌银票多呢~】 沈绾梨欣然去接,“谢谢二哥。” 沈暮玠一时没松手,望着银票满是不舍。 沈绾梨笑嘻嘻,直接把银票扯了过来,揣袖子里。 沈念娇完全没想到,昨日还剑拔弩张的两人,仅仅只是过了一夜,就变得这般兄妹情深。 第15章 只要咱爹战死,咱就是忠烈之后 沈暮玠以为沈绾梨多少出于矜持会推脱一下,没想到她竟然一张也不给他留,直接就全拿走了,一时间心都在隐隐滴血。 沈念娇对比了下沈暮玠送沈绾梨的一千两银票,和他送自己的价值几十两银子的碧玺花簪,忽然间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果然娘说得对,侯府这些人嘴上说宠她,可真金白银的好处都只会给沈绾梨,她到底跟他们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沈绾梨将那根碧玺花簪挑出来,放在了沈念娇面前,然后把她手上其他几根簪子都拿走了,“既然妹妹大方,又独独舍不下这根簪子,那其他的我便收下了。” 沈念娇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绾梨,没想到她竟然这般贪得无厌。 这一捆簪子,别说把柳绣绣买下来了,都能把整个花楼的姑娘买下来! 可偏偏当着祖母和二哥的面,她也不好拒绝,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似的,只能强挤出笑容:“姐姐喜欢就好。姐姐若是喜欢,我那还有许多簪子,都是可以分与姐姐的。” 沈绾梨:“好啊,择日不如撞日,这就让丫鬟拿来吧。” 沈念娇:“……”她只是客套客套,顺带炫耀炫耀。 【本来就是靠着霸占我身份得来的东西,还反过来当恩惠分与我?呵,真这般大方就把不属于自己的全都还回来啊】 老夫人原本站在沈念娇的角度看,还觉得沈绾梨有些不懂礼数,但听到这心声后,却又觉得确实是如此。 站在绾梨的角度看,念娇分与绾梨的那些东西,原本便都是她的啊。 “红翡,去将我房里那个紫檀木匣拿来。” 沈念娇记得祖母的那个紫檀木匣子,是祖母的嫁妆之一,里面有许多华贵俏丽的款式。 她很喜欢那些首饰,好几次跟祖母暗示过,但祖母都没给她。 但祖母一向宠她,现在是见沈绾梨太过分,要将这匣子首饰给她作补偿吗? 然而,待红翡将紫檀木匣抱出来后,老夫人只是打开看了眼,然后对沈绾梨说:“绾梨,这些年侯府亏待了你,这是祖母年轻时最喜欢的首饰,许多都是宫里赏的,现在祖母都赠与你了。” 沈绾梨瞥了眼,里面的许多首饰,上辈子她都曾在沈念娇的嫁妆中见到过。 上辈子,她羡慕沈念娇,学她向祖母撒娇讨首饰,但祖母觉得她不懂礼数不矜持,没给她,反而将整匣子的首饰都给了沈念娇做嫁妆。 真是好笑,这辈子,她不与沈念娇争抢,这些反而被老夫人送到她面前。 沈绾梨虽不喜欢侯府众人,但侯府的财宝都是无辜的,于是她欣然接下,“长者赐,不可辞,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老夫人颔首:“待会让丫鬟为你好好梳妆打扮,我带你去你姑母家认认人。” 沈绾梨用过早膳正欲离开,就听到沈暮玠忽然开口:“祖母,我想退掉同浏阳郡主的亲事。” 老夫人重重放下碗筷,怒道:“混账!你说的什么话?还嫌你爹娘修理你的不够吗?又要做什么糊涂事!” 沈绾梨在旁边略带幸灾乐祸地想着:【是啊,浏阳郡主多温婉贤淑的宗室贵女,二哥竟然敢退婚,实在是不识好歹,打,给我狠狠打他!】 现在沈暮玠听到别人说浏阳郡主“温婉贤淑”,就觉得讽刺。 但是老夫人就是这么觉得的,当下操起了一旁的拐杖,就朝沈暮玠腿上打去。 “不识好歹的混账,给我跪下!” 老夫人力道不算重,但是,这条腿,才经过了他娘的竹鞭,又被他爹用重剑打击,旧伤再添新伤,直接就让沈暮玠痛得飙泪。 沈暮玠觉得自己就不该偷吃祖宗们的贡品,这两日也太惨了,“祖母,你听我解释啊!我亲眼所见,浏阳郡主在南烟馆与人苟且,场面不堪入目,难道你想你的重孙儿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吗?” 老夫人怒气更甚,又是一拐杖下去:“一派胡言!女子清誉何等重要,你这混账是着了什么魔怔,竟然为了退婚说出这种有损郡主闺誉的话!” 沈暮玠痛得目眦欲裂,听到老夫人的话更是欲哭无泪:“祖母,是真的啊!我亲眼所见啊!南烟馆老鸨能作证!” 老夫人正想又一拐杖下去,就听到了沈绾梨的心声。 【哇哦,刺激,沈暮玠竟然在南风馆把浏阳郡主抓奸在床了!真是可惜了啊,还没成亲就发现了,不然像上辈子一样,大婚第二日,被柳凌霄带一群学子去揭穿,闹得满燕京皆知沈暮玠被戴了一顶又一顶绿帽,那才算是颜面扫地呢】 老夫人的拐杖及时刹住,但面上明显怒容更甚。 若是真如沈绾梨所说,别说沈暮玠在燕京抬不起头,就连侯府的颜面都丢尽了! 沈暮玠则是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他刚送沈绾梨的一千两银子,算是给狗花了!她就是这么盼着他倒霉的! 沈念娇适时求情:“祖母,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二哥应该也不是故意损毁郡主清誉的,许是他看错了。” 显然,她也不认为浏阳郡主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会如此离经叛道夜宿南烟馆。 可她没想到,老夫人的话锋竟是突转:“既是暮玠亲眼所见,还有人证,想必不会有假。” 沈念娇:? 老夫人轻抿了口茶,“只是这门婚事乃太后赐下,浏阳郡主又是忠烈之后,颇得太后欢心,要想退掉亲事恐怕不简单。” 【这简单,只要咱爹战死,咱们多少也是个忠烈之后】 老夫人险些被呛到。 沈暮玠嘴角也是一抽。 他深吸一口气:“祖母,这门亲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下的!” 老夫人有些惊恐,“你要做什么?” 沈暮玠:“只要你与爹娘不拦着我,我亲自退亲,想必太后娘娘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大不了鱼死网破,她浏阳郡主是忠烈之后,我们侯府亦是战功赫赫!” 【别,要死你自己死,别连累我们】 【不过话说,沈暮玠怎么会忽然去南风馆?】 沈暮玠的心猛地一提起来,生怕沈绾梨发现他能听到她的心声,把他当妖怪。 紧接着,就听沈绾梨恍然大悟:【难道说,沈暮玠竟然是断袖?!】 第16章 你亲亲夫君给你种了鬼胎 【这么说来,其实二哥和郡主不是半斤八两,成亲后还能一起去南烟馆各取所需,互相掩护?反正二哥也给不了郡主孩子,那不如郡主自己生一个,二哥还能喜当爹呢嘻嘻】 老夫人:?! 沈暮玠眼角直跳,生怕祖母也想到这茬,当即解释:“祖母,我去南烟阁找郡主是机缘巧合。你也知道,我平日里就赌这一个喜好,在赌场上认识的三教九流之人多了,其中就有南烟阁的龟公,他将银子输给我,为了抵债,同我说了此事。我起初也不信,但为了证明郡主的清白,还是亲自去看了,没想到竟然发现是真的。” 当然,他这大部分是编的。 他要是说,自己是听到沈绾梨心声才发现浏阳郡主与人苟且的,祖母绝对会又一拐杖下来,觉得他神志不清。 沈绾梨肯定也不会帮他说话,反而会视他如妖邪,对他敬而远之。 老夫人松了口气,只要她孙儿不是断袖便好,不然还真不如让他和浏阳郡主凑合呢,好歹如绾梨所说能互相掩护不至于丢人……不对,她怎么被沈绾梨的心声给带偏了。 她疲惫地摆摆手,让沈暮玠退下,“我同意了,你去同你爹娘商量下此事,浏阳郡主到底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莫要闹得太难看。” …… 襄平侯府和卫国公府有姻亲,两家来往甚为密切。 国公夫人沈敏便是襄平侯府老夫人最宠爱的幺女。 按理说,应该是侯府主母谢氏带着沈绾梨上卫国公府认人的,但谢氏常年犯头疾,不宜见风,所以如今侯府的宴会交际,多是老夫人带着沈念娇去应酬。 卫国公府虽是公爵高门,但到了卫国公陆航这一代,没有战功支撑,亦未官居要职,也不得燕帝青眼,所以没落得厉害。 而反观襄平侯府,虽爵位不及国公府,但襄平侯沈晋安兵权在握,战功赫赫,深受皇恩,在朝中可比国公府得势多了。 当初老国公仙逝后,卫国公府上书承袭侯爵,但一直未得到燕帝朱笔御批,直至娶了沈敏过门,彼时襄平侯击退魏军得胜归来,燕帝问其要什么封赏,他为给妹妹撑腰,说要给妹妹讨个诰命,燕帝为了封沈敏为一品诰命夫人,这才顺带允了卫国公袭爵。 这事在燕京一度广为流传,所有人都夸赞沈敏好福气,有这么个战神哥哥撑腰。 马车停在了国公府大门前。 一个小腹微凸的贵妇人在嬷嬷的搀扶下快步上前,挽着老夫人时,依旧是小女儿般的亲昵姿态:“娘,你可算来了,我这几日总想吃许嬷嬷做的腌梅子,你可带了?” 老夫人将用手帕包好的腌梅子塞给她,伸手捏了下她脸颊,眉目间满是宠溺,“你这丫头,都几个孩子的娘了,还这般不稳重。” 卫国公陆航紧随其后,手里还拿着件狐裘披风,往沈敏身上披,“外头风凉,敏儿这胎很不安分,知道你过府,非要亲自来这风口处接,娘,你快劝劝她。” 卫国公年方四十,与不修边幅的襄平侯不同,他的髯须剔得白净,玉冠高束,长袍鲜亮,尽显眉目清秀温柔,也不乏成熟魅力。 老夫人没好气地道:“我可劝不动,她这般任性,都是你宠出来的。” 但却没有丝毫责怪,满满都是对陆航这个女婿的满意。 卫国公对敏儿的关心无微不至,多年来对敏儿专情,连个通房妾室都没有,怎会背着她在外养外室,还意图谋害侯府呢? 一行人说笑着就进了国公府。 春日晴好,日头晒得墙上橘猫懒懒伸腰,枝上早莺清啼,惊落了桃夭。 国公府内底亏空,但从外头看却依旧是光鲜亮丽的模样。 园内景致极好,春山可望,碧水轻漾,最是这满园的桃花,叶蓁蓁,花灼灼,开得如火如荼,灿烂繁盛地压满了枝头。 陆航扶着沈敏,忽然问了句,“今日下朝时我听三皇子说,念娇受了委屈?” 沈念娇对上陆航的目光,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果然,娘说得对,只要亲爹是在乎她的。 襄平侯昨日从军营重回府,就只去看了谢氏和沈绾梨,料理了不安分的妾室,管教了沈暮玠,对于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压根不闻不问,也不关心她受了什么委屈。 她多想回到亲爹身边,可现在她却还不能叫他爹。 沈念娇声音略带了些哽咽,“姑父,我,我没事。” 沈敏当即握住了沈念娇的手,丹凤眼微扬,斜了老夫人身后的沈绾梨一眼,“念娇,你受了什么委屈,跟姑姑说。姑姑定会为你做主!” 沈绾梨瞥了眼沈敏的肚子,无语望天。 【还帮沈念娇做主?还是先想想你亲亲夫君给你种的这个鬼胎该怎么办吧。】 沈敏皱眉。刚才谁在跟她说话? 什么鬼胎?简直一派胡言! 老夫人则是猛地心惊肉跳。 她岁数大,经验老道,早在敏儿这一胎怀上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怪异。 毕竟敏儿已经十多年不曾生育,如今岁数大了,却忽然有孕,而且这肚子比寻常妇人要大,还不是双胎。 她从前见过不少高门里的龌龊事,也知晓岁数大生子的危险之处,曾私下让沈敏将这一胎打掉,可沈敏却拒绝了。 她告诉她,太医诊断,这一胎是儿子。她嫁入卫国公府这么多年,生的三胎都是女儿,始终没能给陆航生个儿子承袭爵位,很是愧疚。 但好在卫国公宠爱她,即便她没有儿子,多年来都不曾纳妾。只是婆婆对她到底颇有微词,总说她是不会下蛋的鸡,又如此善妒,若不是她儿子护着她,放别家都能被休弃了。 在没有给国公府留后一事上,襄平侯府到底理亏,所以老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若是关系到她敏儿的安危,老夫人怎么也不会让步! 沈念娇以手帕掩唇,轻咳嗽了两声,顺带抽回了被沈敏紧握着的手,目光看向的却是卫国公陆航,“姑姑,咳咳,我没事了,风寒已经好多了。” 她才不要这个抢走她爹爹的女人做主,她要爹给她做主。 第17章 胎胎得女?多亏你夫君的生女妙方 娘侯府的事情和我敏儿也听说了,念娇虽不是侯府血脉,但到底是我们宠着长大的,我们也见不得她受委屈。若是侯府有人容不下念娇,我和敏儿打算将念娇接到国公府,当国公府小姐养着,她的几个表姐都很喜欢她。” 陆航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温温和和,但明显是在为沈念娇撑腰,看向沈绾梨的目光带了些不怒自威。 沈念娇心底很是感动。果然爹爹最宠她了。 沈敏说话则直白多了,对沈绾梨的厌恶也毫不掩饰:“没错,娘,念娇风寒,还不是沈绾梨嫉妒心强,这种心术不正的侄女我可不认,我只认念娇。” 沈敏和陆航的态度在沈绾梨意料之中。 上辈子她还觉得委屈,觉得这明明是她的姑姑和姑父,却不管她如何讨好,他们都只护着沈念娇,对她冷漠嫌恶。 但是这辈子,沈绾梨只觉得好笑。 【卫国公当然见不得沈念娇受委屈啦,毕竟那可是他和心上人的亲闺女,只是沈敏就好笑了,竟然把自己丈夫和外室生的女儿当侄女宠着,啧啧】 沈敏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念娇怎么可能会是她丈夫和外室生的女儿?简直一派胡言! 可是,她的目光却下意识落在了沈念娇身上。 从前她不曾发觉,现在不知是不是受了那诡异声音的影响,沈敏竟是感觉,沈念娇的眉眼像极了她日日同床共枕的夫君。 【你不认我,我还不认你这么蠢的姑姑呢!你以为你为什么多年无子,胎胎得女?还不是多亏了你亲亲夫君给你用的生子妙方,哦对,那应该叫生女妙方才对,这等后妃争宠所用的宫闱秘药他都能找到给你,真是煞费苦心了啊】 沈敏的心猛地一沉。 陆航确实给过她一个生子妙方,说是宫闱秘药,自她当初一胎得女被婆母奚落之后,他就让她隐秘地用着这药,说定能早日得男。 可是后来,她却连着又生了两个女儿,期间还生了个死胎,听说接生婆说是个男胎,让她很是惋惜。 她从未怀疑过陆航给她的药,毕竟他也一直为她顶着三十无子就要纳妾的压力。 老夫人则是皱了皱眉,她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待会私下要问问敏儿。 听到沈绾梨的心声后,老夫人更不想沈敏和她闹得太僵,于是和稀泥道:“绾梨和念娇是有些误会,但远没到心术不正的地步,事后我也已经教训过绾梨了,都是自家姐妹,冰释前嫌便好。” 沈念娇抿了抿唇,并不满意祖母就这么轻拿轻放。 但姑姑肯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然而,沈敏此刻满脑子都是陆航是不是背叛了她,也没心思再理会沈念娇这小事,只是说了句:“既然如此,倒是我误会绾梨了。” 她神色略为复杂地看向了沈绾梨,刚才她脑海中那道声音,从内容来听,显然是这个亲侄女的。但沈绾梨明显没说话,那她听到的或许是她的心里话吧。 难道真的是祖宗显灵,才借由侄女的心声惊醒她? 可是沈绾梨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东西? 沈念娇不敢置信。什么误会,沈绾梨都当着祖母的面把她推湖里了,还能有什么误会?真是心偏得没边! 沈绾梨也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老夫人和沈敏,心下却是有些遗憾。 【就这样算了?上辈子沈敏不是为了给沈念娇撑腰,还让陆航把我丢冰湖里泡了一个时辰吗?怎么不动手了?最好夫妻俩一起上啊,我把你们全家都丢冰湖里泡泡。虽然说把孕妇丢冰湖里过于恶毒了,但是,沈敏那胎怀的本来也不是人类婴儿,而是出生便弑母的鬼胎,我要是不小心让她流产了,还算是除了一害,新添功德呢!】 饶是风风火火如沈敏,也被沈绾梨这大胆的心声给吓到了,下意识伸手护了下自己的肚子,心下庆幸刚才还好没做绝。 但想到这可能是出生便弑母的鬼胎,她又觉得瘆人,下意识收回了护在肚皮前的手。 老夫人本来听到沈绾梨竟然要这么对待自己的幺女,还有些愤怒,觉得她恶毒,但听到她后面的话,老夫人甚至有点想自己把女儿踹冰湖里让她流产。 毕竟一个鬼胎的性命,肯定是比不上她女儿的生死的! “夫君,我有些不舒服,想同母亲先回屋歇歇,你帮我去看看,厨房那边的午膳准备好了吗?”沈敏挽着老夫人的手进了屋,想办法支开了陆航。 陆航在襄平侯府的长辈面前,一向是对沈敏百依百顺的,当下就颔首,“那就有劳岳母多照看敏儿了。” 沈念娇的目光紧紧追寻着陆航,觉得这是个跟父亲独处的机会,当下笑着跟沈敏请示:“姑姑,我也去看看,我近日新学了两道小菜,问了府医说对孕妇有好处,待会做与你尝尝。” “念娇有心了。” 沈敏有些心不在焉,从前没多想,如今怎么看都觉得,念娇和陆航走得有些太近了,不像是姑父和侄女,说是亲父女也不为过。 待陆航和沈念娇走后,沈敏屏退了满屋子的丫鬟嬷嬷,只留下了自己的陪嫁丫鬟和老夫人的贴身嬷嬷,“你们都退下吧,我与母亲有些私房话要说。” 沈绾梨自觉要走,但老夫人却是忽地握住了她的手,“绾梨也留下吧。” 于是沈绾梨就坐在了老夫人身旁的小板凳上,闲来无事,默默神游。 老夫人满脸担忧:“敏儿,你这一胎可还稳妥?” 沈敏想到鬼胎之事,到底说不出“稳妥”二字,隐忍难言地说:“娘,我这一胎怀得比之前要辛苦,可大夫都说,这胎定是麟儿。” 老夫人见不得自己女儿有半点闪失,眸光沉沉地道:“可娘看你这胎着实不正常,要不还是流掉吧。实在不行让卫国公纳妾,待生子之后,再去母留子,将人养在你名下便是。” 沈敏却是急了,语调拔高:“不行!娘,我吃了那么多年药才得了这么个儿子,就是要让奚落我的婆母闭嘴,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断不能再失去这最后一次机会!” 老夫人刚才就想问了,“你这些年悄悄服了什么药?拿给我瞧瞧,正好我身边的许嬷嬷颇通药理!” 第18章 竟是她夫君和她仇人的外室子 若是从前,沈敏定会谨记卫国公同她说的,这药是宫闱秘药,用的时候需隐秘,便是连亲娘都不能提及。 但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沈绾梨刚才说的“生女妙方”,当下就吩咐丫鬟:“流苏,去把我房中那个金丝楠木匣子拿来。” 流苏很快就将匣子取来了。 老夫人直接便让许嬷嬷查看药方,“嬷嬷,你从前是宫中医女,见多识广,国公爷寻来的这生子妙方,当真可靠?” 沈绾梨坐直了身子,顺手摸了把桌上的瓜子在角落里悄悄嗑着。 【没想到留下来竟然还有戏看,这什么生子妙方,要是真可靠,沈敏至于胎胎得女吗?】 老夫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许嬷嬷看过后,眉头当即皱了起来,面色凝重地道:“老夫人,国公夫人,老奴见过这个方子。你们可还记得,先帝那时曾盛宠一时的宸妃?” 沈敏点了点头,“那位宸妃娘娘,听说生得倾国倾城,先帝一度想废后另立她为后,只是因她出生卑微所以才作罢。但据说后来她怀了龙子,母凭子贵,先帝在她产子当日便封了她的儿子为太子。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宸妃血崩而死,太子夭折,此后宫中再无人提及过此人。” 许嬷嬷思及往事,眼底满是讳莫如深,“我本要将那些秘密烂在肚子里的,但是,我没想到,竟还有人用这方子来害人。宸妃血崩,是因为目睹先帝摔死了太子,受不住刺激才一命呜呼。” 沈敏吓得捂住嘴巴:“先帝为何要摔死太子?” 许嬷嬷压低了声音,“因为太子天生怪胎,雌雄同体。这生在皇家何等妖异不详。” 这事当初老夫人也听到过一些风声。 沈敏则是被吓得不轻,“那这方子……” 许嬷嬷:“这便是宸妃当初用来生子的偏方。只是后来,太医院查出,这偏方压根不是什么生子良方,而是生女妙方,且歹毒无比。若妇人怀的是女儿,便可顺利诞下,若怀的是儿子,那便会是不男不女的怪胎。当初给宸妃献方的柳家也因此获罪,满门男丁抄斩,女眷收为官妓。这禁方,也不知怎的,又落到了国公夫人手中。” 沈绾梨在旁边听得入神。 【柳家?那不就是沈念娇的亲外祖家吗?啧,原来柳氏是这么进教坊司沦为舞姬的。那这方子,想必也是柳氏给卫国公的吧,真是一如既往的歹毒啊。】 沈敏双目发红,声音艰涩发狠:“到底是谁要害我的孩子!我绝不会放过她!” 【当然是你的亲亲夫君啦,柳氏就是他从教坊司捞出来安顿在南村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柳氏是如何沦落为罪臣之女的呢?】 老夫人此刻也是攥紧了身边的拐杖,但她到底稳重些,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情绪,“敏儿,国公爷拿这幅方子给你的时候,没说是从哪来的吗?” 沈敏摇头,苦涩难言:“他只说是宫中秘方,不得外传,所以这些年,我私下服药,从未告知过娘。” 老夫人又气又恨,“你糊涂啊!这等要紧的事,怎可一意孤行,也不知会娘一身!” 【还不是因为太信任陆航,你想为他生儿子留后,他却想让你背下个生不出儿子的罪名,然后好显得自己多么宠爱包容妻子,让襄平侯府对他愧疚,让沈晋安处处谦让他,在官场上补偿他。而他呢,哈哈哈,他在外面养了你的仇人当外室,与她生儿育女。他的儿子与外室的儿子柳凌霄以他学生的名义,公然地住进了国公府,而他与外室的女儿沈念娇,则是狸猫换太子,充作了襄平侯府嫡女,成了你千娇百宠的侄女~】 沈绾梨慢悠悠磕着瓜子,心底满是嘲讽。 她觉得沈敏又蠢又可怜。 就像上辈子的她一样。 但重来一世,她不会重蹈覆辙,也不会再吝惜这些前世对她不屑一顾的亲人。 她就静静地站在风波水火之外,看着一切尘埃落定,管他因果是非! 沈绾梨的心声于沈敏来说,可谓是又一击惊雷。 那个成日进出国公府,与她夫君亲如父子的柳凌霄,竟然是陆航和她仇人的外室子?! 难怪…… 难怪,她说陆航明明自己便学业不精,怎么还要收个学生。 难怪明明自己没有儿子继承爵位,陆航却丝毫不急! 原来他早已有儿子,甚至儿子比她的女儿们还要大,而且就明目张胆地养在她眼皮子底下! 每一次她在外被人嘲笑生不出儿子,被婆母怪罪,明明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女,却为他一口一口地灌着苦药,可陆航呢,他却在与谋害她的人琴瑟和鸣,儿女双全! 沈敏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下。 她紧紧抱住了老夫人,“娘,是我错了,是我信错了人。” 老夫人听到沈绾梨的心声,也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但眼下,他们除却这一纸药方外,别无证据,而且卫国公显然图谋更深,他们也不宜打草惊蛇。 于是老夫人轻拍了拍沈敏的后背,像是安抚孩童一般安抚她,目光却犀利地看向了许嬷嬷,沉声问:“许嬷嬷,你快帮敏儿看看她这一胎。” 许嬷嬷当下就给沈敏把脉,眉头紧紧拧起。 沈敏口无遮拦,直接便问:“我这一胎,也会像宸妃一样,生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吗?” 【不啊,你比她惨,生的不是怪物,是鬼胎,会剥开肚皮自己跳出来的那种】 沈敏听到沈绾梨的描述,惊恐乱叫了起来,“啊啊啊!!” 老夫人也险些扯断随身携带的佛珠。 这也太吓人了。 不过,敏儿反应这么大,是也能听到绾梨的心声吗? 沈绾梨则是疑惑地看向了沈敏,不明白她怎么忽然乱叫了起来。 沈敏痛哭流涕,紧紧握住许嬷嬷:“嬷嬷,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儿!我不在乎他是男是女了,我只希望他是个正常人。” 然而,许嬷嬷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叹气说:“国公夫人,你这胎留不得,但眼下,也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