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无情夏玄柳如烟超前更新阅读全集》 第一章 传位诏书 洪羲八年,南荒群山之中,征南大军营地。八月酷热,午后阵雨,绵延数里的营地潮湿泥泞,炎热憋闷,士兵战马苦不堪言。帅帐的帘门是敞着的,正北主位上坐着一位面目俊朗,金冠束发的年轻男子,其右手边是一众戎装武将,左手边则是十几位身着各色法袍的随军巫师,帐内传出的激烈争吵说明此番议事的气氛很不融洽。西侧一名身形高大的武将愤然离座,暴跳如雷,“放屁!谁他娘的贻误战机?粮草呐?没粮草怎么打仗,我们在前面流血拼命,你们在后头把持着粮草掐我们的脖子,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东侧一名蓝袍巫师歪头斜视,“姚北麟,你把话说清楚,谁掐你们的脖子了?”“你们!”姚北麟怒目圆睁,“荆州分明备有大批的军粮,你们发运一次却只给七天的量,南面的九曲山绵延数百里,我们现在是孤军深入,只有七天的粮草谁敢发兵?”蓝袍巫师立刻反唇相讥,“有什么不敢的?正因为大军是孤军深入,你们才更应该轻装上阵,速战速决。后续粮草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能及时供给。”西侧一名年轻女将撇嘴冷笑,“姜召祭师所言极是,后续粮草我们的确不用担心,大不了再杀一百匹战马呗。”蓝袍巫师闻言大窘尴尬,其下首的一名红袍巫师随即接话,“上个月粮队自莽山遇袭怨不得我们,谁能想到你们除恶不尽,留下了那么多蛮人余孽?”“我们是平叛讨逆,不是滥杀无辜,”姚北麟怒目相向,“况且烧毁粮草的也并不是我们放过的老弱妇孺,而是自东山绕过去的蛮族精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有巫师开腔,“眼下朝野多有非议,只道南征迟迟无果乃是王爷有心养匪自重,把持兵权。为免积非成是,三人成虎,还请王爷早些发兵与蛮人主力决战,以明忠心,以靖浮言。”此人言罢,坐在正北主位的年轻人眉头微皱不曾接话,但姚北麟等一众武将却是怒发冲冠,一名身形瘦小的武将率先开口,“有人质疑便要自证清白?外面还有传言你们假传神谕,祸乱军政呢,为明忠心,为靖浮言,你们可否先行回朝,不再左右南征军事?”“我们奉旨监军,岂有中途撤回之理,”有巫师冷哼,“况且若无我们随军同行,你们如何克制南荒这遍地的妖邪精怪?”一名独眼武将高声说道,“此番南征遭遇妖邪无数,有多少是你们降服的?又有多少是你们打杀的?临阵畏缩,事后抢功,何其无耻?”独眼武将的这番话令对面的一众巫师勃然变色,那名为姜召的巫师法杖拄地,厉声喝问,“任乾阳,你说什么?!”“我说你们厚颜无耻。”独眼武将一字一句。姜召愤然离座,法杖前伸,“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后者拍案而起,拔刀出鞘,“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双方众人见状纷纷起身离座,亮出兵刃法杖,呼喝对骂,混战一触即发。即便到得这般关头,坐在正北主位的年轻人仍然不曾开口,而坐在东侧首位的紫袍巫师亦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双方积怨已久,类似的争吵已经不是头一次了,双方为首之人之所以皆不喝止自己的属下,乃是因为争吵之时谁先缓和退让,谁便显得理亏心虚。就在双方越骂越难听,随时可能刀兵相见之际,营地上空突然传来了一阵惊慌尖利的禽鸟叫声。南荒山中多有禽鸟,这声鸟叫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但那正北主位的年轻男子却是闻声色变,急忙离座起身,快步出帐。众人不明所以,眼见年轻男子面色凝重,急忙停止聒噪,紧随而出。此时天上仍在下着小雨,视物受限,众人举头凝望,隐约可以看到一只白头夜枭正在高处振翅西去。白头夜枭在南荒很是常见,翼展五尺有余,身形不小却载不得人,眼见只是一只白头夜枭飞过,众人尽皆释然。女人心细,先前嘲讽姜召的那名年轻女将敏锐的注意到白头夜枭的右爪似乎抓着什么东西,就在其定睛细看之时,为首的年轻男子已经开始招呼众人重回帅帐。年轻女将心存疑惑,频频回顾,走在最后,不等其走进帅帐,年轻男子便伸手拉住了她,与此同时背对众人冲其指了指正在远去的白头夜枭,随即又握了握右拳,示意其截下夜枭并取回被夜枭抓走的东西。朝夕相处之下众人早已心生默契,年轻女将微微点头,转身急去。金冠束发的年轻男子名为夏沐,乃是当朝圣上唯一的胞弟,亦是此番南征的主帅,待得众人重回帅帐,夏沐随即开口,责备了己方武将,又对一众巫师加以宽慰。半个时辰之后,巫师们得意的簇拥着为首的紫袍巫师离去,只留下一众武将怏怏郁闷,暗自生气。“王爷,您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姚北麟长喘粗气。夏沐没有接话,而是抬手喊住了正自帐前走过的年轻女将,“子许,进来。”子许先前之所以不直接入帐,乃是不确定夏沐是否愿意让在座的武将知晓此事,而今听夏沐这般说,便没了顾虑,快步直入,与此同时自怀中取出一件由黑布包裹的事物。“可是北疆特有的海东青?”夏沐沉声发问。“王爷不曾听错,确是海东青,”子许正色点头,“脚上还绑有御用信管。”听得子许言语,不等夏沐吩咐,坐在最远处的武将便离座起身,关上了帅营的帐门。夏沐快速展开黑布,自那只已经死去的海东青腿上解下信管,取出信件急切看阅。在夏沐看阅书信之时,子许低声说道,“王爷,您能收到这份书信实属侥幸,这只海东青的左翅有一处严重箭伤,它是带伤飞来的。”便是子许不说,夏沐也注意到了海东青翅膀上的箭伤,海东青亦是鹰属,飞行速度极快,若不是有伤在身,白头夜枭压根儿追它不上。信笺由御用黄绢写就,长不过半尺,宽不足五寸,这般大小自然写不得多少字,但夏沐展开书信之后却迟迟不曾放下。众人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便窥望询问。见夏沐迟迟不语,姚北麟忍不住出言发问,“王爷,是不是出事了?”听得姚北麟发问,夏沐这才回过神来,抬手将那信笺递给众人,转而仰靠帅椅,闭目长叹。众人接过信笺,聚首围观,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鲜红的玉玺印记,书信加盖玉玺,这是众人始料不及的,而更令众人惊讶的是信笺的内容,‘王弟沐启,孤近日痼疾再犯,内蚀膏肓,已难得再起。然孤德行有亏,伯系子嗣尽夭,幸得王弟天纵英才,齐备文武,且与孤情深无隙,着见书急回,帝位兄终弟及,仲系承继。’看罢信笺,众人神色凝重,面面相觑。沉默良久,子许轻声开口,“王爷,生死有命,您也不要太过伤心。”听得子许言语,夏沐缓缓睁眼,撑臂坐直。任乾阳转身欲行,“王爷,您的坐骑今日尚未饲喂,我马上去宰羊投食。”“不忙去,”身材矮小的武将伸手拦住了他,“事有蹊跷,稍安勿躁。”任乾阳疑惑皱眉,“什么蹊跷?诏书是假的不成?”个子矮小的武将名为姬有德,“诏书肯定是真的,玉玺假不了,夏帝的笔迹王爷自然也认得。”不等任乾阳接话,姬有德便抬手指向桌上的海东青,“它翅膀上这一箭是谁射的?这东西急飞如风,且只飞在高处,寻常猎户可伤它不得。”“你的意思是朝中有人想要封锁消息,不想让王爷回去?”任乾阳问道。“有这种可能,”姬有德点头,“咱们近年来一直四处征战,少有回朝,朝中局势咱们并不清楚。”“倘若真如你所说,王爷更得早些回去了,”任乾阳说道,“夏帝病危,若是回的迟了,恐怕会生出变故。”姬有德连连摇头,“我还是感觉不妥,眼下朝中局势不明,为策万全,王爷最好能够领兵回朝。”“你又出馊主意,王爷是回去接任,又不是回去夺权。”任乾阳一脸无奈,“再说了,大军行进缓慢,赶到豫州怕不得三个月之后?”“三个月便三个月,至少得个稳妥,”姬有德说道,“这份书信加盖了玉玺,等同传位诏书,有它在手,什么时候赶回去都不……”不等姬有德说完,夏沐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转而冲任乾阳抬了抬手,“帮我饲喂白虎,我收拾一下马上动身。”“王爷,我们跟您回去。”姚北麟急切说道。夏沐强压悲伤静下心神,短暂的思虑之后点了点头,“风墨,芈正,姬千寻,你们三人统兵留守,余下五人随我回朝。”众人低声应是。夏沐收起黄绢再度说道,“此事不可外传,监军问起,只说外出探查敌情。”众人再度点头。夏沐摆手,众人退下。待众人离去,姬有德凑上前来,“王爷,我那帐下还有三百龙驹铁甲,也一并带上吧。”见夏沐皱眉,姬有德再劝,“混血龙驹日行千里,不会拖慢我们的行程。”“行啊,你看着办吧。”夏沐转身走向后帐,急整行囊。酉时初刻,众人收拾妥当,夏沐的坐骑是一头西荒巨虎,通体雪白,重达千斤,龙睛怒目,煞是威武。夏沐驱虎先行,姚北麟等人紧随其后,后面跟着姬有德的三百龙驹铁甲。就在夏沐等人离营不久,两只信鸟自营中悄然飞起,振翅攀高,疾飞北去…… 第二章 变故突生 夏沐心急如焚,归心似箭,驱乘白虎疾行在前,那白虎身形巨大,急跃猛扑,起落十丈。姚北麟等人的坐骑皆为纯种龙驹,全力奔驰之下勉强能够跟随。只是苦了后面的三百铁骑,坐骑虽为龙驹却是混血,不论个头还是速度都比不得纯种龙驹,便是全力狂奔,亦是越落越远。南荒虽然山高林密,林下却有道路,这条路本是蛮人过往的小径,此前大军行进之时对两旁的树木进行了砍伐清理,使得这条道路虽不似夯石官道那般平坦,却也还算宽敞。由于南荒多雨炎热,树木便长的既密且高,巨大的树冠参差交织,遮天蔽日,令得林下少有光照,如此一来,众人所走的这条道路便成了林中少有能够照到阳光的区域。众所周知,平坦且能够晒到太阳的地方乃是蛇类休憩的绝佳所在,路上随时可见大大小小的蛇蟒。感受到铁蹄震动,大部分的蛇蟒都会躲进左右树林,不过也有例外,那些体长数丈,粗逾水桶的巨蟒怪蛇在受惊之后并不溜走,而是盘绕蛇身,昂头噬咬。白虎虽然身形巨大却异常敏捷,并不畏惧这些蛇虫,径直冲近,凌空亮爪,落地借力再度前冲,只留下那身首异处的蛇蟒自后面扭曲蜿蜒。除了各种蛇蟒,路上偶尔还会遇到成群的大象和形体巨大的犀牛,驱赶它们也很容易,一声回荡山林的虎啸便能令它们惊慌躲闪。众人于酉时动身,夏天天黑的晚,直到戌时三刻夜幕方才降临,而此时众人已经来到南荒边缘,再行片刻便能进入荆州地界。临近二更,众人前方出现了城池,这个时辰城门早就关了,此时的城池大多建在关隘山口,若是绕行别处,免不得大费周章。疾驰狂奔之时风声刺耳,众人少有交谈,眼见白虎减速,姚北麟等人急忙催马跟上。猜到夏沐心中所想,子许沉声说道,“每座城池都有巫师协守,咱们回朝的消息捂不住的。”不等夏沐接话,任乾阳便接口说道,“他们传递消息也需要时间,只要咱们星夜兼程,一刻不停拂晓之前就能赶回皇城,哪怕他们提前收到风声,也来不及作祟搞鬼。”此时众人距前方城池已不足两里,眼见夏沐点头,任乾阳随即提气发声,“紧急军务,十万火急,立刻打开城门!”听得任乾阳高喊,看守城门的士兵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招呼同伴拉拴推门。不是他们懈怠差事,疏于防范,而是今晚正值十五,明月当空,他们远远的便看到了那只白毛巨虎和五匹异常高大的龙驹,而这些坐骑的主人是谁,身为边关门吏的他们自然知道。眼见城门开启,众人立刻加速,朝着缓缓打开的城门狂奔而去。发现后面的铁甲骑兵落的有点远了,姬有德无奈开口,“王爷,你们先走,我们最多晚到半个时辰。”夏沐点了点头,“未曾奉诏,外军不得入城,你们自城南等候。”“王爷放心,规矩我懂。”姬有德勒马减速,目送众人穿过城门,疾驰而去。进入荆州地界,便有了宽敞平坦的官道,深夜寂静,五人驱乘坐骑穿州过府,追星赶月,一路风驰北上。虽然禹定九州已有百年之久,奈何当今天下并不太平,九州之外妖邪肆虐,鬼怪横行,九州之内教化尚浅,人心不稳。为了御敌自保,过活谋生,夏人尚武成风,九州各处多有大小宗派,众人北上途中不时可以遇到行色匆匆的练气术士和带刀夜行的习武之人。身为九州之一,荆州幅员颇为广阔,直到三更时分众人方才来到江边。此时已是深夜,自然寻不得渡船,而众人也并不需要渡船,临近江边,姚北麟四人抖缰加速,策马先行,相距十丈,鱼贯成列。那龙驹乃北荒黑龙与母马所生,龙血后裔,天生异种,能入水不沉,可凌波踏浪。待白虎跑到江边,四匹龙驹已经疾冲入水,类似的事情众人不是头一次做了,连坐骑亦有了默契,眼见姚北麟等人侧身让出了马背,不等夏沐授意,白虎便一跃而出,自四匹踏浪狂奔的马背上连番借力,率先跃上了北岸。待得白虎顺利过江,四人随即重回马背,踏浪上岸,如影随形。四更时分,众人穿过荆州进入豫州地界,此时距皇城已不足千里。马不停蹄的狂奔数千里,纵然是龙血异种,龙驹也有些吃不消了,嘴角开始出现白沫,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眼见龙驹跟随的越发吃力,夏沐沉吟过后授意白虎自一条小溪旁停了下来。几匹龙驹早已口渴难耐,不等主人翻身下马,便自行来到溪边低头喝水。“你们在这里略做休整,我先走一步。”夏沐说道。担心夏沐的安危,任乾阳便摇头说道,“王爷,咱们还是一起走吧。”夏沐手指东北,“我知道有条近路直达皇城,只是山路太过崎岖,我的白虎走得,你们的龙驹却走不得,稍后你们继续走大路,进城之后去皇宫外等我。”任乾阳等人仍不放心,还想再劝,却被子许以眼神制止,她注意到夏沐这一路上眼圈始终是红的,正所谓兄弟情深,夏帝病入膏肓,夏沐是在担心自己见不到哥哥最后一面。不等众人再说话,夏沐便驱乘白虎冲进了东北密林,白虎自山中几个起落,很快翻过山脊,消失不见。四人之中除了独眼的任乾阳,身形高大的姚北麟以及女将子许,还有一个身形高瘦的年轻男子,此人名为姒青山,平日里寡言少语,眼见夏沐孤身先行,姒青山多有忧虑,皱眉看向子许,“你刚才为何不让我们出言劝谏?”“没用的,咱们劝不住。”子许叹了口气。任乾阳咂舌摇头,“事儿不对呀,之前军粮都是按月供应,最近这几个月突然缩减成了七天的量,之前我还一直纳闷儿,现在想来,这分明就是有人不想让王爷接掌帝位,想要从中搞鬼,缩减咱的军粮是怕王爷知道真相之后带兵打回来。”任乾阳言罢,姚北麟和姒青山尽皆点头,以示赞同。子许苦笑开口,“王爷何其聪慧,咱们能够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到。”“如果王爷真的想到了,就该知道独自回去非常危险。”任乾阳说道。子许蹲身洗手,与此同时出言说道,“他当然知道,但就算咱们四个与其同行,皇城真的发生什么变故,咱们也无法全身而退。”“有德的龙驹铁甲还在后头。”任乾阳说道。子许摇头,“没用的,除了城内的五千近卫,城外还驻扎有三万禁军,龙驹铁甲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百。”听得子许言语,三人尽皆皱眉。子许直身甩手,“实则咱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夏帝还活着,谁也不敢放肆造次。再说了,王爷自己也是武功高手,又有白虎同行,谁敢冲他发难?”姒青山沉声说道,“他们连夏帝放出的信鸟都敢射杀,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谋反他们就不敢,如果他们真敢谋反,射杀的就不是信鸟,而是夏帝本人了,”子许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况且祭师虽能通灵神明,转达神谕,却并非人皇嫡血,无法感应金龙,也不得执掌帝位。”“好了,好了,别说了,”姚北麟摆手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赶快上路吧。”寻常马匹长途奔袭之后是不能大量饮水的,但龙驹有水族血脉,饮水过后精神大振,四人随即翻身上马,疾驰前行。狂奔了一个更次,黎明时分,四人终于来到皇城南门。夏天天亮的早,城门开启的也早,此时四方城门已经打开,行人来往,熙熙攘攘。此前四人一直忐忑担忧,眼见皇城内外一切如常,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随即驱策坐骑,进门入城。一晚上没有进食,四人都有些饿了,眼见路旁有人售卖烤饼,任乾阳便翻身下马,想要买上几个。就在此时,城北突然传来了一声愤怒虎啸。四人闻声色变,要知道城北乃皇宫所在,而四人与白虎朝夕相处,对其多有熟悉,似这般怒吼咆哮,只会出现在浴血厮杀之时…… 第三章 谋朝篡位 四人此前早有担忧,听得白虎咆哮,瞬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姚北麟三人率先纵马冲出,任乾阳扔下手里的烤饼疾冲而回,上马直追。皇城主路不比外面的官道,路上行人众多,熙熙攘攘,而战马久经沙场,早已习惯了迎难而上,横冲直撞,并不躲避路人。知道夏沐遇袭,四人心急如焚,哪里还敢减速,担心伤及无辜,冲在前面的姚北麟只能一边抖缰催马,一边高喊‘让路’。皇城是九州最大的城池,占地颇广,足有五里方圆,出事的皇宫位于北城,而四人此前刚刚自南门进城,两地相距甚远,便是四人策马疾驰,也不得转瞬即至。片刻过后四人距皇宫已不足两里,就在此时,皇宫方向再度传来了白虎怒吼,虎啸之声较先前更加狂躁。虎啸余音未消,便有人提气发声,‘夏沐弑君谋反,罪大恶极,放跑了夏沐,尔等尽诛九族!’由于发声之人催动了灵气,声音便异常响亮,不止皇宫众人听得一清二楚,连城中各处亦有余音回荡。来时的路上姚北麟等人已经预感到了危险,也想到了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眼前这种局面无疑是他们所能想象的最坏的结果。皇城的城墙上此时早已站满了如临大敌的士兵,人数较平日里增加了一倍不止,除了手持矛戈的步卒,竟然还有大量头戴黑巾的弓兵,要知道皇宫近卫是没有弓兵的,只有负责城防的禁军才配有弓兵,眼下弓兵入城,说明皇宫近卫已经被城外的禁军换防了。四人皆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只看墙头阵势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知道换防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足见今日之事凶手蓄谋已久,对方不但消息灵通,准备的还异常充分。此外,不管是负责保护皇宫的近卫,还是负责卫戍皇城的禁军,都是由皇族子弟统领的,禁军入城换防,说明今日之事有皇族内部的人参与。四人原本是想倒悬马腹,冒着箭雨冲到墙下的,但先前皇宫里传出的那声呼喊在无形之中帮了四人大忙,唯恐跑掉了夏沐,墙上的兵卒纷纷转身警戒,对外反倒疏于防范。四人趁机冲到城下,自马背上踩踏借力,疾冲上墙的同时亮出了各自的兵器。姚北麟使的是长矛,任乾阳和姒青山用的都是刀,子许的兵器则是一张龙骨长弓。城墙高达三丈,几人居高临下,虽然看不到夏沐的人影,却能看到浑身浴血的白虎正在东北方向起落冲突。确定了夏沐所在位置,四人并不与士兵缠斗,急忙跃下城墙,冲进了皇宫。四人都有灵气修为,也会轻功,但此时自高处飞檐走壁无疑会成为弓兵的活靶子,如此一来几人纵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借着宫墙房舍的遮挡辗转腾挪。宫里的士兵此时大多聚集在夏沐所在的东宫,四人途中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快便靠近了东宫。到得东宫门外,禁军立刻一拥而上,对四人疯狂阻击,亡命拦截。通往东宫的大门是关着的,四人自墙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而四人被大批禁军团团围住,一时之间也寻不到机会翻越院墙。子许的弓箭属于远兵器,并不适合近战,眼见子许在大量禁军的围攻之下险象环生,姚北麟急忙环扫长矛逼退了围攻子许的禁军,子许见状立刻抓住机会纵身跃起,试图掠上北侧门楼。由于几人距北面门楼太远,子许掠至中途便遭到了阻截,无奈之下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自一名禁军头顶踩踏借力,改落西厢屋顶。到得西侧屋顶,子许立刻看清了东宫的情形,偌大的东宫前院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此时活着的仍有上百人,其中一半是身形魁梧,膀大腰圆的禁军力士,这些人分为五路,紧紧拖拽着五条童臂粗细的锁链,锁链的另外一端分别捆绕扣抓在白虎周身各处,此前白虎屡屡冲跃却不得脱困,正是受到了这些力士的牵制。白虎受困想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反复的冲杀之下,锁链另外一端的钩爪已经深深的陷进了它的骨肉,最长的几条伤口足有一尺多长,由于伤口太多,伤势严重,一身雪白的皮毛已经全被鲜血染红。除了这五十余名禁军力士,围攻白虎的还有四个巫师和两名武将,四个巫师并不近身攻击,只是各踞一方,每当白虎往自己所在的方向冲突,便施法凝聚火墙抗拒阻挡。而那两名武将则是近身攻击,刀刀头脸,枪枪要害,白虎的右眼已被刺瞎,此时正睁着一只独目在数十人的拖拽之下往复冲杀。夏沐位于白虎东侧不远处,围攻他的足有四十多人,武将和巫师各半,武将居前,巫师靠后。在看到夏沐的瞬间,子许便知道今日脱困无望,只因夏沐不但浑身是血,步履踉跄,其身后还背着一个形如枯槁的男子,那人是被夏沐以布绸捆在自己身后的,玄衣金领的穿戴说明此人正是当今夏帝。除了这两处战团,东宫的屋檐下还站着十余人,其中有几名紫袍巫师,另外那些人则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此人子许认得,正是国公夏洪,此人乃禁军统领,亦是夏帝和夏沐的堂兄。惊鸿观察和急切思虑之后,子许立刻搭箭开弓,射杀围攻姚北麟等人的禁卫。实则夏沐和白虎的情况远比姚北麟等人要危急,但是想要搏得一线生机,必须帮助姚北麟三人冲进东宫。子许乃用弓高手,可三箭齐射,接连九矢连杀九人,姚北麟等人趁机前冲飞掠,翻过了院墙。在姚北麟等人急顾四周之时,子许再度开弓,此番射的是那些拖拽锁链的禁卫力士,而今众人深陷重围,想要帮助夏沐突围,白虎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子许再度探手取箭之时,姚北麟三人已经疾冲而出,姚北麟和任乾阳冲向了夏沐,而姒青山则冲向了围攻白虎的众人,他虽然沉默寡言却心智过人,同样看出唯有救下白虎,夏沐才有逃生的希望。在子许等人出现的瞬间,北面屋檐下的夏洪好生紧张,惊慌旁顾,见那几位紫袍巫师面色如常,这才稳住心神,安定下来。姚北麟等人的出现打乱了围攻夏沐众人的阵脚,二人挥刀舞矛同行共进,很快与夏沐会合一处。眼见二人来到,夏沐略得喘息,急促呼吸的同时歪头呼唤,“大哥,大哥。”夏沐背着夏帝,看不到他的情形,但姚北麟和任乾阳却看的清楚,夏帝的后胸和脖颈都有致命创伤,早已断气多时。姚北麟挥矛拒敌,与此同时急切说道,“王爷节哀,夏帝已经驾崩了。”眼见夏沐闻言发愣,一旁的任乾阳急忙挥刀挡住了刺向夏沐的长枪,“王爷,夏帝本就病入膏肓,您就算救他出去,他也不得活命,快放下他,轻装突围。”听得任乾阳言语,夏沐这才回过神来,但他并未立刻解开胸前的绳结,而是一边挥剑拒敌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急切环顾和短暂沉吟过后,夏沐在二人的掩护之下解开绳结,将夏帝的尸身倚墙放好,转而抬手封点了自己前胸的几处穴道。任乾阳虽是独目,眼神却好,眼见夏沐封点的竟是激发潜能,透支本元的死穴,瞬时亡魂大冒,“王爷,你干什么?!”夏沐起脚踹飞一人,趁机用手中宝剑换下了任乾阳的长刀,“拜托你们了。”任乾阳不明所以,疑惑皱眉,但不等他出言发问,夏沐便踏地借力,飞掠西去,与此同时高声喊道,“我去大殿拿玉玺,你们救下白虎依计行事。”敌人的目标是夏沐,眼见夏沐向西冲去,包括几名紫袍巫师和夏洪在内的大部分敌人立刻奋起直追。敌方高手多被夏沐引走,姚北麟等人压力骤减,夏沐所用长剑为玄铁打造,可以轻松斩断白虎身上的粗大锁链。白虎重得自由竟不逃走,而是循着夏沐的气息冲跃西去。救下白虎,三人急忙来到任乾阳身边,夏沐临走之前是冲任乾阳做的交代,他们三人并不知道夏沐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任乾阳哽咽抬手,冲众人展示一物,正是装着传位诏书的御用信筒,“这是王爷换刀时趁机塞给我的,但王爷为了引走他们已经自封死穴,肯定活不了了,人都不在了,要这传位诏书还有什么用?”听得任乾阳言语,三人皆是倒吸凉气,如坠冰窟。姒青山强忍悲伤,急切发问,“王爷还跟你说了什么?”任乾阳歪头回忆,“还说了一句拜托咱们了。”子许闻言恍然大悟,疾掠先行,“我知道了,快去王府,王爷很可能有个儿子。”三人施展轻功快速跟上,任乾阳疑惑问道,“王爷从不提及自己的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曾亲手做过一面拨浪鼓,那是男孩才会喜欢的玩具,”子许提气加速,“快走,王爷支撑不了多久的,王爷一旦油尽灯枯,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斩草除根……”